欢迎书友访问新御书屋
首页书院的故事 (番外一) 暮寒霽色 十一、十二

(番外一) 暮寒霽色 十一、十二

    十一
    书院为免有夫子与学生交好而徇私,试卷出好了题,会交由第二人复阅,待到改定才能封卷。
    至于那第二人为谁,并没有强硬规定。而柳先生将卷子指由我修改,所以我遂也把出好的题卷予之复阅。
    柳先生虽严谨,但其实挺怕麻烦,不大会修改,只要他将范围内的东西读熟便能过的。
    忆起午前见着他的事儿,我不由再觉着好笑。
    眼里一瞥,见着窗外树影摇曳。
    近日里逐渐觉到天凉了,我搁下书。
    算一算,又将是一年中秋。我起身,走去了窗前,正欲拉上窗子,忽地响起叩门声。
    未及发话,书斋的门已被推开。
    来人是林子復,神情显得慌张。
    而其身后还跟着一人,我见之,心头不由一凛。
    …是连诚。
    连诚听从我的吩咐,这阵子一直是待在朔州——他约莫五天便会传来消息,距离上回收信不过三天。
    连诚向来忠诚不会擅离…
    我心里当即明瞭,气息不觉乱了一瞬。
    我捺住隐隐浮动的内息,口中道:「我即刻回去。」
    「宁抒——」
    我不等林子復讲什么,已是急步往外,身后是一样仓促的脚步,连诚仔细的说起情况。
    「两日前,夫人正说着话忽地晕倒,当时我也在一旁…即刻请了大夫,可是…」
    可是如何?我不必听下去,更不用问。
    我骑了快马,日夜兼程,可去到傅家庄也是两日后的事儿。
    距姨母晕倒那日算起,过去了将近五天。这中间她清醒过,但睡得更多,舅父已是做了最坏打算。
    舅父见我赶回来,并不意外。
    我守在姨母床前,等着她醒来。
    第一天夜半,她便睁眼。
    见着我在,她一怔,手巍颠颠的伸出,我即刻去握住。她气若游丝,口中吐出一句话。
    这个时节,山上已有寒气,因此我早早便让姨母迁回傅家庄,而这会儿她说,想回家里去看一看。
    她口中的家,是在山上的宅院。
    我如何能说不好?
    回到山中宅院,不过三日,姨母便在睡中逝去。
    我为她守灵,在她遗物中找着了一匣子的书信。那些书信,有我写予她的,也有她写予旁人的。
    我找到自个儿最初写给姨母的信。
    那已是六年前的事儿。
    我静静地展信。
    纸上写了当时的各种愤懣。
    可这时,我却觉着彷若在读着他人所写的信。
    不仅仅是因为过了这样久,对许多事儿已是看得很淡,心境早不可同日而语
    以及,觉着岁月消逝之快。
    我隐约恍惚。
    一封一封读完后,我便都烧了,包括姨母昔时写给余思明的信。
    这才知道,姨母一直与余思明有信往来。
    对此,我没有太多的想法。
    或者…该说对周围任何一样事儿,全毫无想法。
    娘亲走时,我伤心至极,心里充斥着怒火及恨,这一会儿自然也悲伤,可心痛却少了一点儿…
    我感到万分疲倦,觉着浑噩茫然。
    终究,又剩下我自个儿一人。
    我请了附近山寺熟识的师父,为姨母助念一段经文后,便按着姨母嘱託,将之火化后,便把骨灰罈埋于半山崖上。
    她以往时常上那儿望风景,说是见之便心情开阔。
    舅父对此似觉着不妥,但最后仍旧未表示反对。
    而在那儿山崖边,还有我为娘亲所立的碑。
    当年娘亲逝去,我不愿族中有人去打搅她长眠之处,便故作玄虚,于二叔眼前在那儿立了一块碑。
    多年来,我也不问是否有人曾寻去,不过近到娘亲生辰前后几日,都会在那儿见着祭拜的香火。
    丧仪过后,我不大想管事儿,徐伯作主遣走宅院中的僕从。只长年随侍姨母身侧的丫鬟小瑾,找上我恳请要回到傅家庄。
    我让连诚去安排。
    不多时,诺大的宅院再如六年前回来般的清冷。
    送别舅父后,我独自去到东院的起居室,什么也不做,随意的躺到榻上。我闔上眼,却半点儿也无睡意。
    间中似有人来到在屋门外,不过只徘徊片刻又走了开。
    倒也不是来人不敢惊扰,而是因未经我允许,谁都不能随意进到里头的。自然是除了姨母,她不必守这个规矩。
    可她还在时,也不曾私下一人待在这儿。
    这屋里,是娘亲以往最爱待着的地方。
    我闭目养神,没去算量究竟过去了多久,等再睁开眼时,就见窗外天色灰濛。我坐起来,撩开一綹散下的头发。
    我望向摆满了书的墙架。那些书大半是我的,有一小部份则是姨母收藏。她同娘亲一样,也喜爱藏书。
    除了这些…
    架子下,仍有着娘亲生前仅剩不多的物品。
    我微微闭眼,再不去想,便下了榻。
    「连诚。」我开口。
    屋外即刻有声低应:「公子。」
    「掌灯。」
    「是。」
    只过片刻,外边就亮起一盏濛黄的光,门上映出两道身影,一个高大,一个微微佝僂。
    我走去将门拉开。
    站在外边的是连诚,以及徐伯。
    徐伯望着我,目光里隐有忧愁。
    「公子…」
    「无事儿。」我淡道,看向连诚:「什么时候了?」
    连诚似是迟疑,才开口:「已经亥初。」
    我沉默,片刻之后道:「书院那儿有无消息过来?」
    「尚无。」
    我点头,便再瞧向徐伯:「徐伯,这儿暂劳你看顾了,明儿个我回书院去,将馀下的事儿理一理,很快便回来。」
    十二
    回到渭平县城时,天已暗下。
    城中比平常热闹,各处皆是人,书院里却分外静悄无声。
    我独自将马牵去了马厩,回头时碰上了林子復。回来之前,我给过消息,是故不太讶异。
    倒是,林子復两手各提了酒壶。
    「今儿个月色正好,适宜喝酒。」林子復对我笑,手里跟着晃了一晃。
    我不作声,可也不由望向廊外。
    夜幕之上,正悬着一轮白月。耳边再听林子復道了句,他说,今日中秋,无论如何都要庆贺一下。
    我便伸手,取过林子復手上的一壶酒。
    「区区两壶酒,哪里能尽兴。」
    林子復哂笑。
    「我只怕你不喝。走吧,我知道个喝酒的好地方。」
    鐘楼之上,城中夜景一览无遗。
    我坐在墙台上却无心赏景,也不搭里林子復,自顾的饮酒。
    开始的两壶酒很快喝到了底…
    诚如林子復所说,确实不怕没酒喝。他早备妥了几罈酒在这儿,我拍开封口,直接提起,仰首就喝。
    冷酒入喉,更觉着风寒。
    很快地,那几罈酒被喝掉了大半。
    我已许久不曾如此放纵。莫怪人要说一醉解千愁,明知道这么喝法不好,可怎么也不想停下,不想清醒。
    不想…如此的难受。
    我感到疲倦,对过去,对许多的事儿。
    林子復问我是否要离开书院?
    我没有回答。但我不用回答,林子復似乎也已了然。
    当初,若不是姨母相劝,我不会答应到这儿的,而我也一直想离开,因而此刻,便没有非要留下的理由。
    没有…非得做些什么的理由。
    林子復不再问了,只是劝酒。他倒也喝得多,像是比我还醉。他嚷嚷着抢过我手中的酒罈,然后踩着散乱的步伐,不知上哪儿去。
    我望向楼外的远处,看着绵延不绝的光影,恍恍惚惚的饮酒。
    隐约的,似听得一些动静。
    我侧过头,瞥去一眼。
    有个人站在那儿,正怔怔的…无措的看来。
    我茫然了一下,脑中的印象才鲜明起来。
    …是他啊,路静思。
    这会儿风烈烈的吹,更显得他身形的单薄。我盯着他,只恍惚的想着,他真是太瘦小了。
    手中的酒罈忽地被夺走…
    林子復一副谁都不能把酒抢走的模样,口中喊着什么。我无言,乾脆别开了脸,再望向楼外。
    不期然的,一阵热暖的触感捂过手心。
    我一顿,立即转过头,就对上了一双目光——他与我对视,眼神不闪不避,坦然而真诚。
    又好像…非常的欢喜。
    我怔了怔,不由意外。
    他从来看到我时,都是带着敬畏…或者说,我从未看到他对谁是带着这样的目光。我驀地有种奇异的感觉。
    那感觉,让我一阵恍惚。
    他开口,语调里有着开怀,以及…似不经意的忐忑:「先生你回来了…」
    我不作声,但不自禁伸出了手。指尖轻滑过他的一侧脸颊,他微微瑟缩。我一顿,收回了手,望进他圆亮的目光里。
    我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很好。我忍不住再伸出了手,摸了摸他的头,仍旧觉得感觉很好,可仍想不分明究竟。
    「先生?」
    我缩回了手,转开了头,避开他的目光。
    他却没走开。我听到他小声的惊叹楼外风光。
    「那儿怎么也有月亮呢?」他忽问。
    我闻声,视线不觉落在遥遥的河面倒影,又抬眼望向夜空上的明月。
    月色皎洁,如玉似的剔透。
    脑中忽地浮现了两句诗,我啟口:「灩灩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我转过头看他。他睁大了眼睛,一脸不解。
    我道:「渭河虽不比春江,可此月却堪比那月。」
    他似懂非懂,目光微移,朝远处的河面望去。
    倒是林子復接腔,还顺势递来一碗酒。
    「所以花好月圆,岁岁年年,便道人生如梦,不如一樽还酹江月。」
    我顿了顿,接过酒,「别乱凑句。」
    林子復一笑一顿,「难受有时,醉过一场就过了吧。」
    是了,难受有时,可究竟得到何时?
    我遂地没答腔,只将酒一口饮尽。
    林子復便也默默喝酒,好一阵才讲起旁事儿。我漫不经心的听,偶尔答了几句,大多无声饮酒。
    手边的酒罈再次空了,林子復去一旁寻新的一罈酒。
    忽地,听得一阵笑闹,我寻声望去,不想他正咳个不停,手里还捧了碗酒。
    林子復居然给他倒了一碗酒…
    这酒性极烈,他的脸已红了一圈。
    我翻下墙台,去夺过他手里的碗,对喝得糊涂的林子復道:「——别给他喝。」
    林子復一阵訕訕。
    而他一怔,脸上露出不满便来抢。
    「还我…那是我的!」
    「你…」
    拉扯之间,碗里的酒被泼了大半出来,我皱起眉,甩开他的手,索性全倒了。他看着,张大了眼睛。
    他一副不敢置信,似是恼火的瞪来,我不理会,转开脸去斥责林子復。可话才讲没两句,我便瞥到他踱着步,摇摇晃晃的要走去墙台边。
    我忙伸手扯住他,「去哪儿?」
    「去…坐着。」
    「在这儿待着。」我冷道。
    他似是不满,使力要挣开手。我隐约着恼,遂地松了力道,他便往后趔趄,跌到了地上。
    他抬头看来,眼睛睁得大大的。
    「好痛…」他直视着我,语气微弱,好似极为委屈。
    我不禁皱眉,口中道:「摔到地上当然痛了。」
    「不是…」他却摇摇头:「不是这样!不是…」
    我听他不断否认,似在无理取闹,隐隐感到不豫。片刻,我微沉口气,对他伸手:「起来吧。」
    他攀住我的手站起来,但却不肯撤手,猛地往我身上扑来。他用两手把我抱住,低着头不说话。
    我皱起眉,推了他一把。
    「放手。」
    「不要不要!」
    「…先放手。」
    「不——」他抱得更紧,闷着声音说:「我不要放手,放手就看不到先生了。」
    我顿了顿,与一旁的林子復对上眼。林子復脸上闪过尷尬,似是清醒了几分,总算开口。
    但他一样理都不理,仍是不肯松手。
    我低下目光,瞧着他好片刻。
    「为什么不放手?」我不由问。
    他低声,彷彿不安:「放手就看不到了…先生就会走了…」
    我怔住,他怎么会——不,他不可能知道的。
    我感觉到抱住自个儿的力道又紧了些许。
    我不禁恍惚,没来由的便想到方才,他见着我时目光中的欣喜,心底不禁再生起那种异样的感觉。
    霎时,我只感到心软。
    我忍不住伸出手,环在他身后轻轻拍抚。
    手底下的身板,非常的瘦弱。这样的渺小。
    我不是非得留下。我需要一个理由。
    我想要一个理由。
    我听到他喊着自个儿,声音里的不安还在,可隐约的似是多了什么。
    我心思浮乱,却已是不由自主的有了决定。
    我叹了口气。
    「我在的。」
    教他这么一闹,再多的酒兴也没了。
    何况已时至夜半,该当收拾离开。林子復看我将昏睡过去的他揹起,不住摇头,似对他酒醉后磨人的功夫敬谢不敏。
    我冷睇林子復一眼。
    林子復大约也知理亏,一路也不敢多吭声。
    「不过…」
    直到站在房门前,林子復才开口:「你方才是…」
    「晚了。」我打断,越步而过:「明日再说吧。」
    我揹他进到房里。
    里头幽暗一片,只馀窗外月华的光影。我将他放倒在床上,为他除去鞋袜,这才发现,已经入秋许久,他却仍穿着薄薄的夏衫。
    我拉了被子,盖到他身上。我仍坐在床边。
    我盯着他的睡脸。好一会儿,我伸手去碰他的脸,触及之处非常的软嫩,还有些微热。
    心头生着一阵从未有过的滋味儿。
    我把整个儿手心贴在他的脸颊,有个朦胧的念头。
    不期然的,脑海里浮现,曾有人对我讲过的一句话。
    人生来便是为了与人不断相逢,寻一个伴儿。那人道我不是未曾遇过,只是未曾留心。
    留心…呵。
    我收回了手,又轻轻握起。
    若真有这样一个人,能留在心里的话…
    那么我想,是他的话,也很好。


同类推荐: 海贼王之欲望系统火影之绝对邪恶快穿攻略,病娇男主,宠翻天!教师妈妈的沉沦小青梅的傲娇竹马我和妈妈的乱伦史重生之欲神宫主我的爆乳巨臀专用肉便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