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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灯火阑珊(GL)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这天的梅子,工作时感到有点空虚。
    她左边的座位上没有人坐,好伙伴王室丰没来,让她不太习惯。平常工作累了的时候,还可以找个人聊几句,休息一下,现在一转头,隔壁是空的,她只能把头转回来,继续盯着电脑萤幕。
    下午,王室丰打来电话,告诉他手臂受伤请假一天,梅子担忧地问:「伤势严重吗?」
    「嗯……还好吧。」
    「下班后,我和珮珮去看你。」
    「不用啦,不用这么麻烦。」
    「不麻烦,我们应该会顺便买晚餐,你要不要一份?」
    王室丰犹豫一下,才说:「好啊,那我就先谢谢你了。」
    随后,他又补充说明,有哪些种类的食物他不能吃,梅子都一一抄下来。
    当梅子和陈珮馨到了他的住处,王室丰打开门,她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左手上,他的左手放在一个吊带上,类似于三角巾的东西里。
    梅子问:「king,你怎么啦?」还要戴这种东西,那就不是皮肉伤了。
    梅子的声音有点大,王室丰便要她们进来,怕打扰到邻居。
    「吃饭吧,我们边吃边聊。」他说。
    她们买的是烩饭,看到他的手受伤,梅子直接就帮他把酱汁倒在白饭上。
    「king哥你剩一隻手,自己吃饭应该没问题吧?」陈珮馨问。
    「欸欸,珮珮,你这样说太跨张了,烩饭这种东西,我一隻手就可以吃了好不好。」
    「king,你这是手臂骨折吗?感觉很严重。」梅子看着王室丰的手臂,觉得自己的左手也在隐隐发疼。
    「不是,是骨裂。」
    「这怎么伤的?你不小心摔倒?」
    王室丰摇头,开始娓娓道来。
    早上他一如往常去早餐店买早餐,在等待的时候,却听到有名妇人喊抢劫,他转头,看到有个身材健壮的男子衝过来,他下意识想要抱住男子,逼他停下,可是,当他看到男子时,男子已经离他太近,男子猛力将他推开,他的手臂因而重重撞到骑楼柱子的边角。
    「那个男的后来有被几个人联合制伏,整件事情就是这样。」
    「这也太……没想到平常新闻报导中的事,在你身上发生了。」梅子想不到原因竟是如此,听起来惊险,但其实是到处都有可能遇到的事。
    「要不要改天去庙里拜拜一下?」陈珮馨问。
    王室丰笑,「不用,没那么严重,这就正常的小事。」
    「king哥,搞不好你最近运势走下坡,去拜拜就好了。」
    梅子说:「珮珮,先不谈这个,king,你明天要上班吗?」
    「要啊,剩一隻手能动,顶多是操控键盘滑鼠慢了点。」
    「你要怎么去公司啊?这样没办法骑机车。」
    王室丰放下汤匙托腮,「是啊,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本来是想找人帮忙,可是,又觉得需要麻烦别人很久,这样不妥,所以,我可能单手骑车试试看吧。」
    陈珮馨立刻劝阻,「这样不行,太危险了。」
    「不然我该怎么办?」
    「我载你好了,我早一点来你家,我们早点出发,慢慢骑到公司,如何?」
    王室丰看了眼梅子,搔搔头,「这样好吗?我这大概要三个月左右的时间,才会完全癒合。」
    梅子认真道:「三个月就三个月,万一你还没康復又摔伤,骨裂更严重不就糟了。不要拿自己的骨头开玩笑。」
    「我也会帮忙的。」珮珮说。
    「感谢你们。」王室丰真挚表达心中谢意。
    「你今天没来,我好无聊,整天都只能面对电脑埋头苦干,超痛苦。」
    陈珮馨拋给王室丰一个「有进展,不错哦」的眼神。
    他傻笑道:「哈,我没想到会意外碰上抢劫。」
    一个多月后,他就知道那天梅子的感受了,因为梅子连续请了两天假。
    第三天仍是陈珮馨载他去上班,可是,梅子终于回来上班了。
    他向她打招呼,梅子无精打采地应了声。他看得出来,梅子遭遇了蛮重大的挫折,头上彷彿凝聚出一片打着闪电的乌云。
    他认识梅子这几年,他还真的从没看过她这样,即便在公司里碰到多严重的问题,梅子也只是变得焦虑,不会像现在这样失了魂,感觉是在封闭自我,不让人有所接触。
    连续好几天,梅子都是这种状态,他悄悄问了人事部门的同事,才晓得梅子那天请的是丧假。
    重要的人从这世间离开,这是最难过的一关。
    王室丰不晓得如何安慰梅子,只能与陈珮馨在一旁默默守候。
    梅子内心感叹:时间过得好快呀。
    她回想,自己与安姊见面的那年夏天,大学刚毕业的那个夏天。
    那一年,她和乐安生视讯,为了抒发自己与前男友牵扯多年的不堪恋情。
    而如今,她按下安姊的门铃。
    安乐眼前,是抿着嘴唇,看似平静却双眼无神的梅子。
    安乐惊呆了,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她关上门,拉着梅子的手进到客厅,到厨房倒了杯茶给梅子。
    安乐蹙眉,轻声地问:「梅子,你怎么了?」
    「安姊,周品彦死了。」
    安乐呼吸一滞。她还没想好要说什么,梅子就继续道:「他出了车祸,是去买早餐时,被一个酒驾的人撞死的。」
    闻言,安乐双手紧握,她看着梅子如录音机般,无起伏地生硬讲述,就感到惶恐与心痛。
    「周品彦他妈妈了解我和她儿子之间发生的摩擦,我和周品彦一路走来,分分合合,他妈妈都看在眼里,她知道错的是周品彦,总是站在这边为我说话。这次周品彦过世,他妈妈本来不敢打给我,可是,念在过去的情分上,她还是希望我去一趟,对周品彦告别。」
    梅子停下来,喝了口茶润润喉,「奇怪的是,我到了灵堂之后,我完全没有流下任何一滴眼泪,毫不难过,看见周品彦的照片,和他妈妈聊着周品彦的过往,我一点感觉也没有。整个过程,我就像是一个外来的陌生人,冷淡注视一切。然而,我回到家却感到莫名难受,隔天因为难受感仍在持续,所以,我就又向公司请了一天假。安姊,我搞不懂,为什么我会这样子?到现在,这股难受依旧存在。」
    安乐她知道答案,儘管她很不想用这个糟糕的方法,她还是说:「这都是因为你对周品彦心中有恨、有怨,放不下,所以,如今这股恨意无处可发洩,才让你感觉变得像是行尸走肉,没有情绪,徒留难受。」
    梅子眼眶微微睁大,她双手环抱自己,脸色难看道:「这、这怎么可能,早在他传简讯向我道歉的那晚,我就已经不恨他了。这些年他对我的心里确实造成很多伤害,我承认我对他曾经有怨恨过,但我都放下了。安姊,你可能不懂,周品彦对我来说,就是我的青春,我的爱恋,我到现在,唯一谈过一次恋爱就是和他,他后来变得很坏,荒腔走板,然而,他也给过我那无可取代的美好,我相信我们一起拥有的甜蜜,跨越过的困难,他一定没有忘记。我不再爱他,可他已经是我的亲人了,我……我没有想到,他会那么早离开我,安姊、安姊,我觉得我心好痛……为什么我等不到他回头,重新振作的那一天……为什么……」
    梅子看见安乐皱眉抿唇,一脸悲痛,顿时明白,安乐是为了刺激她,才故意说她恨周品彦。她心想:她是个多么令人困扰的孩子啊,竟然逼得安乐不得不做这个坏人。
    泪水模糊了梅子的双眼,她扑向安乐,放肆地大声哭了起来。她俯身靠在安乐怀里,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当她抽抽噎噎,心情逐渐平復之后,她发现身上感受到一下一下的震动,却不是从她身上產生。她抬起头,发现安乐流着两行清泪,抽泣着。
    微微泛红的湿润双眼,可爱的脸庞伴随一副隐忍哀戚的神情,让梅子心中泛起保护慾,她不小心盯到安乐的唇瓣,瞬间不好意思地别过头。
    我都在想些什么啊?梅子大骂自己。
    虽然梅子对女生没有恋爱那方面的兴趣,可是不得不说,这样的安乐她见都没见过。就像是一群美丽的红狐狸中,发现唯一一隻冷艳的白狐狸,会觉得白狐狸好特别,让人移不开视线,安乐也是如此,梨花带雨的她,格外娇美诱人。
    除此之外,梅子很不想承认,刚刚她抱着安乐哭的时候,某方面来说,其实是把安乐当成母亲一样在倾诉,照理说应该是姊姊才对,可或许是待在安乐身旁会感到安心,而安乐也很会照顾别人,所以有种母亲的味道。
    母性为安乐增添高洁的气息,让她散发朦胧的光辉,正因如此,当梅子觉得这个犹如母亲的女子非常诱惑时,她立刻就为自己的念头感到羞耻。
    安乐仍在掉泪,梅子看得十分心疼,她想不通,明明是她跑来安姊家宣洩压抑的情绪,怎么最后会变成安姊哭不停呢?
    梅子抽出卫生纸,轻轻替安乐拭泪,安乐拉住梅子的另一隻手,无语凝噎。
    梅子想,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一直哭,等一下会很累,便先带安乐离开客厅,回到她的卧房。
    梅子随手抹掉脸上未乾的泪,把棉被堆成靠垫,让安乐倚着。她走到厨房,倒了杯温开水,然后,打开冰箱,发现居然有布丁,取了一个出来。
    梅子回到卧房,见到安乐乖乖地靠在棉被上没有动,心中某块柔软之处变得更加软绵绵的。她把温开水递给安乐,让她喝几口,接着打开布丁,一小口一小口餵安乐吃,希望冰凉甘甜的滋味能使安乐舒服点。
    安乐来者不拒,梅子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布丁也是,只要梅子挖了一勺送到她嘴边,她就会轻含汤匙吞下去。梅子感觉自己彷彿在餵小宠物,好疗癒啊。不过,梅子同样了解到,此时的安乐非常脆弱,才会陷入到如此诡异的被动状态。
    布丁吃完了。
    不晓得布丁是不是有奇效,本来双眼失焦的安乐,重新恢復了精神。
    安乐摀住脸,过了一会揉揉双眼,叹气道:「抱歉,梅子,刚才我失态了,都是多亏了你,我只是……觉得很累。」
    「嗯,大哭玩都会这样,安姊,你今晚要好好休息。」梅子坐在旁边,握着安乐的手,「安姊,真的不好意思,突然就来找你,还让你……哭了,我觉得非常抱歉。」
    安乐落寞地笑笑,「梅子,你不用道歉。我的疲倦已经持续了十多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不可以听我说些往事,分担我的忧愁呢?」
    安乐的双眼似在发光,梅子不自觉受到吸引,点头道:「我愿意。」
    这时,安乐驀然靠近梅子,抓着她的肩膀说:「你必须保证,不会说出去让别人知道!」
    梅子吓一跳,想往后退,却发现肩膀被紧紧制住,无法动弹。
    她有预感,安姊要讲的事情,恐怕并不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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