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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他人人喊打 第113节

    乌兰被言重心事,面色一僵,又给自己找补道:“不信你怎么了,我到死都提防你。而且我觉得你这主意太危险,未必就能帮拓跋燕迟登上皇位。”
    季怀真盯着乌兰,突然笑得前仰后合。
    “你也觉得燕迟想当皇帝?”
    他拿那掌心坑坑洼洼的右手挡住嘴,末了无奈道:“先前还‘燕迟’‘燕迟’,‘殿下’‘殿下’的叫,怎么如今喊他的时候连名带姓,咬牙切齿。”他笑容一收,又正色道:“你爹跟着瀛禾这样久,是如何在你面前说瀛禾的?”
    乌兰想了想,道:“我爹说,瀛禾殿下这人,若非万不得已,不愿轻易给自己树敌,不喜欢亲自动手,更喜欢借力打力,当那个坐收渔翁之利的人。”
    “那就对了,”季怀真神色不似在开玩笑,“江山未稳,他如何现在就对燕迟动手?他想要的是皇位,就算要清算,那也得等到李峁投降,獒云被他抓住,鞑子被打得再无法进关再说。他若现在就杀燕迟,族中支持燕迟的氏族会反他而拥戴獒云,只追随苏合可汗的那股势力也不会轻易将他放过。可又话说回来,若把他逼急了,不计后果代价,铁了心要燕迟的命,二人打得两败俱伤,你能说得准谁是赢家?”
    季怀真一笑:“瀛禾这人,想在他手下活命,就非得给他捏着把柄,抓着软肋,按照他揣测的那样来,让他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方有一线生机。”
    乌兰冷冷看着他:“听起来倒是和你很像,自大自负,怪不得你这样信誓旦旦。”
    季怀真谦虚地点了点头。包厢内又传来一阵喝彩,不需去看,也知是为燕迟而起,听得他心情轻快起来,正要一瘸一拐地走了回去,却又被乌兰叫住,沉声道:“既知不可能,又为什么要给这些人复国出逃的希望?你何必一条道走到黑。”
    “复国?如何复国,若能复国,当初何至于被灭国?”季怀真直直看了过来,将一腔卑鄙算计,期满利用毫不遮掩地摊开在乌兰面前,怕他不懂,怕他自己往好里猜,还偏要掰开揉碎了,血淋淋地铺开。
    “既注定要失败,既注定要看清谁是明君,我为何不能在这之前利用他们达到目的,护我所爱之人?我爬到这个位置,苟活至今日,在下心中所求所想,从来都是敞敞亮亮,未曾加以修饰。遗臭万年如何,声名狼藉又如何,我早就是人人喊打了。任谁死后都是轻飘飘的一把灰,一把土,难不成多些良心,就能多些分量不成?我就偏要一条道走到黑。”
    季怀真讥讽一笑,眼睛却亮的厉害,似乎心中烧着一把火。
    乌兰知道他这把火是为谁而烧的,看着季怀真迫不及待回到燕迟身边,忍不住在他背后提醒道:“只是季大人,你可知此计若用了,你也很难全身而退。”
    不知季怀真是否听见乌兰这难得一见的关切,是否察觉乌兰看向他时的复杂神情。季怀真只笑意张扬,循声而去,推门一看,在一片人声鼎沸,真心实意的叫好声中,燕迟正巧摘下眼前黑布,看了过来。
    季怀真心想,他能不能全身而退,还要看眼前这人怎么选。
    燕迟额前碎发乱了些,两年来本已习惯夸赞恭维,可在季怀真直勾勾的注视下还是忍不住耳尖微红。
    燕迟伸出手:“季大人。”
    周围响起夸张蓄意的交谈声,齐人与夷戎人忽的摒弃前嫌,勾肩搭背,嘴里漫天胡言乱语,他们眼睛看向彼此,余光却时刻窥视着拓跋燕迟与季怀真的动静。
    季怀真说到做到,正要将玉珏给燕迟,却见燕迟一笑:“我最后一掷输了,这玉珏我要不得。”
    季怀真一怔。
    这时才有人上前,小声道:“这夷戎七殿下前四矢精彩至极,最后一矢不知怎得失手,确实是输了。”
    季怀真面色一变,立刻明白过来,低低骂了句。
    玉珏没接,燕迟伸手反手擒住季怀真的手腕,季怀真难得吃瘪,往后撤了下,压低声音道:“这么多双眼睛可都看着呢,劳烦殿下松松手。”
    手腕上的力道丝毫没松,燕迟压根不管谁在看着他们,以宽肩挡住背后的灼热探究视线。
    他似故意说给别人听一般,沉声道:“这玉珏从何而来,还劳烦大人讲个清楚。”说罢,便不顾季怀真暗自使力,一把将他扯出厢房。周围静了一静,燕迟的副将左看右看,不知是谁先带头说道:“可要劝上一劝?这姓季的毕竟是大殿下的人……”
    有人摇了摇头:“不必担心,燕迟殿下什么时候冲动行事过。”
    倒是齐人一声不吭,脸上神情微妙起来。
    燕迟朝外面守着的侍从道:“请问可还有空房?”
    那侍从看着二人这架势一惊,又想起京中传闻,还当这拓跋燕迟被气急了要动手打他们家季大人,谁知下一刻,就见季怀真冲他摆摆手,拉着燕迟去了隔壁厢房。
    门刚在背后关上,季怀真的肩膀就被推了把,后背抵在门上,面前有一人压上来,手掌按在季怀真耳侧,一副兴师动众,不会轻易放过的模样。
    那即将要被审问的罪魁祸首却好整以暇,抱着胳膊看向近在咫尺的燕迟,目光坦荡,明目张胆地将人一盯。
    燕迟道:“季大人,现在是我要审你,说,你当着众人的面将这玉珏给我是什么意思,怎么感觉你又给我挖坑。”
    季大人也跟着笑了,见燕迟微微后撤,又得寸进尺地凑上去,一副要欺男霸女的纨绔模样,二指将燕迟下巴一捏,赞许道:“这两年你可真是脱胎换骨,居然这样快就识破了。我挖坑不假,可你不也没跳么?”
    第120章
    燕迟被他撩拨得声音有些哑,忙稳住心神,低声道:“问你话呢,为什么要当着众人的面将这玉珏给我。”
    两人越凑越近。
    季怀真低声道:“当然要给你,你在他们眼中是陆拾遗的夫君,这玉是陆拾遗的玉,不给你给谁?”
    燕迟盯着他看了半晌,断言道:“谎话连篇,明明是又在算计什么,还非要摆出一副拈酸吃醋的模样来遮遮掩掩,我才不上当。”
    说罢,又将季怀真向上一抱,二人胸口紧贴,鼻尖抵着,这样近的距离只叫季怀真心猿意马,正忍不住低头亲上去,燕迟却迅速后仰躲开,继续质问道:“你们今天来做什么?如今上京是夷戎人的地盘,你们在我大哥眼皮子底下秘密聚在一起,不怕他知道?居然还让乌兰也过来,你不知道乌兰和他爹都是我大哥的人?”
    “我现在是你大哥的说客,为了在他手下保住自己的外甥,替他敛财,又替他劝服齐人,我们聚众在此有何不可?不聚在这里,我又如何能替你大哥做事,如何给他们牵线搭桥,给他们台阶下,让他们效忠你大哥?”
    这姿势太过暧昧,两人又都是熟知情欲之人,当即都有些招架不住,燕迟正要把季怀真放下,那人却又紧紧攀着他,趴在他耳边小声道:“现在想退?晚了,我倒想知道殿下还有什么旁门左道。”
    季怀真一边说,一边探手一伸,扒开他肩头的衣裳,去看那处纹着的狼头。
    燕迟不吭声,呼吸却猛地变粗变重,忍了一会儿,再也忍不住,几步抱着季怀真来到榻上,将人往榻上一按,抓住双手,都快要箭在弦上,还不忘此行目的,聊胜于无地抵抗着:“不对。”
    “哪里不对?”
    “别人我信,可你如何说服郭奉仪,大齐虽从根里烂了,可也有几个硬骨头,他就是其中一个。我看是这些人想复国,见我大哥不杀武昭帝,就想把他救回临安,念着你临安的那一跪,以为季大人还有些良知,想收买你,让你牵线搭桥,试探陆铮口风。谁知你带了乌兰来,他们便不好再开口了,我猜的对不对?”
    季怀真嗤笑一声,懒洋洋搂住燕迟脖子,敷衍道:“应该是这样吧,殿下也知道,我们齐人说话总要绕弯子,他们弯子还没绕完,殿下就带兵杀进来了,将郭奉仪吓破了胆,如何敢当着你这夷戎人的面谈复国一事。”
    他看着燕迟不怀好意道:“你来说说,我这人良知多不多。”
    嘴上正正经经,可坏心思却是实打实的,见燕迟撑在他上头,衣衫不整,胸口半露,怎么看怎么都不是说正事的好时候,偏的燕迟还要强装镇定,面上若无其事,握着季怀真手腕的掌心却烫的厉害,嘶哑的声音更是将其辛苦忍着的欲望出卖的一干二净。
    “没见过。”
    “没见过什么?是没见过在下的良知,还是没见识过我这芳菲尽阁的高床软枕?今天就一一让殿下见识见识,开开眼界。”
    仗着燕迟不敢弄痛他,季怀真强行挣脱。
    燕迟伸手拢住衣服,将头发向后撩去,神情古怪道:“我看你喜欢这纹身喜欢的紧。”
    方才四目相对季怀真把持住了,身体紧靠时季怀真也把持住了,偏的燕迟此时这样较劲地将衣服严严实实护住,倒看得季怀真口干舌燥,贴着人去了。
    二人走后,隔壁厢房的齐人与夷戎人正尴尬万分地四目相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人看向郭奉仪,意思是该如何是好,跟季怀真话没说上几句,倒是引来了一群夷戎人。郭奉仪略一沉思,又颤巍巍地站起,将侍从唤来,点了些菜,记在季怀真头上。
    此言一出,余下众人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该吃吃该喝喝,氛围倒也好。
    就在推杯换盏之际,隔壁突然传来一声怪异叫喊。
    坐在最外面的夷戎副将面色一变,立刻拔刀向隔壁冲去。
    众人紧张兮兮,听着外头的动静,还以为是被瀛禾发现,派人过来缉拿,然而不出多时,又见那副将神情古怪,脸颊绯红地回来了。
    他往案前一坐,见都看着他,方悻悻道:“无事……无事,大家继续用席就是。”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怪叫,比先前更加绵长,更加悱恻。在场之人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脸上表情好不精彩,不知是谁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带头道:“难道是七殿下同季大人打起来了?”
    无一人应和,这叫声怎么听都不像挨了打。
    这人说罢,自己也不笑了,喉结干涩地滚了滚。
    一听这叫声,脑海里不知怎得,先浮现一双大汗淋漓的手来。
    那叫声越来越短促,越来越缠绵,时不时夹杂着床脚撞到墙上发出的闷响,更有一两声怪响,似乎是谁的巴掌落在了谁的肉上。接着那声音又猛地变模糊变黏腻,好像是嘴里被堵上了什么东西。
    各位大人面面相觑,冷汗直流。
    一人小心翼翼问道:“我们还用等季大人吗?”说罢,又向那几名夷戎人看去,“你们是否还要等燕迟殿下?”
    周遭静了一静,齐人与夷戎人难得在这一刻有了默契,同时起身往外走,作鸟兽散,无一人想继续留在这里,并约定好不把今日之事说出去,只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一人嘀咕着:“这到底算兄夺弟妻,还是弟夺兄妻……怎么青天白日的,就忍不住了。”被路过的郭奉仪听见,立刻抬手朝那人劈头盖脸打了下去。
    那人又问道:“郭大人,你说那姓季的能不能明白我们今日的意思。他收了我们那样多的钱,这些可都是诸位大人在临安的家人千方百计凑出来的救命钱,也不知他肯不肯牵线搭桥,陆铮大人又是如何想的。他季怀真有夷戎人护着,替瀛禾做事,现在看样子还爬上了七殿下的床,左右都有条出路,可我们是齐人,若是一直留在上京,不管将来谁当皇帝,都不会重用我们。”
    闻言,郭奉仪将这人冷冷一看,沉声道:“言下之意,若是夷戎人重用你,你便要留在这里了?”
    那人犹豫道:“可眼看这些日子上京的变化翻天覆地……”察觉郭奉仪不悦神色,这人识趣地不再往下说。
    可郭奉仪乃陆拾遗与李峁的恩师,又怎会听不出他言下之意?只忧心忡忡地叹口气,想起季怀真在临安的那一跪,低声道:“再信季怀真一次吧,陛下待季家向来不薄,还立他季家的孩子为太子,只盼着季怀真还有些良心,念些旧情,不论如何,要先把陛下救出来,届时他季怀真要走要留,老夫绝不多言。”
    那人又凑近了,压低声音道:“我总觉得,这姓季的靠不住,他向来卖主求荣,前些日子不是还有消息,说他早在临安的时候就与瀛禾互通消息,一起联手设计害死夷戎人的可汗助瀛禾上位。此消息若是假的,他又为何要亲自去抓人,将传这消息的人带走?”
    他意有所指地往墙那边看了一眼:“现在看来,倒有几分可信,行进作战这等机密计划,若不是和头领有染,他又从哪里来的消息,估计还在临安时就利用了隔壁这位,如此才能将苏合可汗的动向出卖。”
    郭奉仪的面色沉下来,也动摇几分,始终琢磨不透季怀真的想法,脑中却反复出现临安城门下,鞑靼大军压城,万民的怒骂声中,季怀真背对众人跪下磕头叫好的模样。
    隔壁二人尚不知发生了何事,不顾青天白日,倒在床上一番胡闹。
    起初季怀真叫声放肆,似故意要闹出动静一般,听得燕迟面红耳赤,还记着隔壁有人,只拿衬裤来堵住他的嘴。结果季怀真又自己扯下来,趴在燕迟身上好一通勾引,说趁着阿全不在,好好给燕迟治治病。
    那火上煎好的药被侍从送来,放在门口便离开。
    门开了条缝,药碗被端进去,季怀真威逼利诱,勾引挑衅,哄得燕迟把药嘴对嘴喂他喝了。
    胡闹一次不够,还胡闹了第二次,第三次,似是要把先前错过的两年都补回来一般。
    季怀真这浪货引火烧身,难得招架不住,估摸着隔壁该听的都听到了,便想见好就收,撩完就跑,掀开床上的围帐,有气无力地往下爬,肩上那只燕子湿漉漉的,似被雨水打湿羽毛,安静蜷在季怀真肩头。
    扒开围帐的手看起来一丝力气都没有了,还没挨着地上扔着的衣服,就又被从后头拖了回去,季怀真求饶道:“真不行了,好殿下,歇一歇吧,你岁数小,你体力好,我不行,就当是体谅体谅我……”话还未说完,他的脸被掰了过去,嘴巴也被堵上。
    季怀真晕晕乎乎地张开嘴同燕迟唇舌交缠,一边心想这亲嘴的滋味真是好,一边心想不能再这样纵容他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燕迟凭什么无法无天。
    下一刻,床边的帷幔又严丝合缝地闭上。
    直至日落时分,外头天色完全黑下,那晃动不止的床榻才停下。彼时季怀真大汗淋漓,昏昏欲睡,又翻来覆去将燕迟骂上几句,才想起隔壁厢房还晾着些人,面色一变,正要爬起,燕迟便将他一按,说道:“早走了,睡你的就是。”
    说罢,便又替季怀真盖好铺盖,坐起穿衣。
    季怀真沉默一瞬,见燕迟起身往外走,追问道:“去哪里?裤子还没穿上就想着赖账不成。”
    燕迟恼羞成怒地将人一瞪:“谁要赖账,我看你才是那个喜欢赖账的,我去给你端些饭来。”
    一听原来如此,季怀真才满意,大度地一摆手,放燕迟走了。
    房门一关,燕迟站在长廊上,脸上那恼怒神情立刻消失的一干二净。等在一旁的副将见他终于出房门,才走上前来,低声道:“殿下,有人要见。”
    燕迟又平静道:“那些人都抓住了?”
    见副将点头,燕迟方沉声道:“辛苦了。”眼见副将要领着自己往外走,燕迟又忽的想起什么,打断道:“等等。”随口朝侍从吩咐:“若你家大人问起,就说我出去买些吃的,一会儿就回,他要是困了就先睡,不必等我。”
    说罢,不顾侍从微妙神情,朝面色同样诡谲的副将道:“带路。”
    二人出了芳菲尽阁,一路来到后巷,只见那路尽头停着辆马车,燕迟四下打量,略一沉思,才蹬了上去。
    见那车帘一掀,里头坐着一人,神情阴郁,面带女相,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骨刀,不是别人,正是失踪依旧的獒云。
    他冷冷一看燕迟,勾唇笑道:“七弟,你要把我的人扣到什么时候。”
    燕迟一笑,在他对面坐下,掀开车窗对副将吩咐着什么。过不多时,见那副将压着三四个被五花大绑的,面生的夷戎人走了过来,正是白日里跟着乌兰,后又被季怀真以挑选投壶器具之名悄悄放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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