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刚从詹事府回家,恰好碰到送礼的队伍……却是寿宁侯府送来的礼物,光是抬箱子和护送的就有三四十号人。
沈府门口正好有前来送拜帖的士子,见到这一幕,都想知道沈溪会怎么办,是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沈大人,这是侯爷让我等送来的一点薄礼,还有一封请柬,请您过侯府一叙。”寿宁侯府给沈溪送礼不是一次两次,沈溪都快把这几张脸给记住了。
沈溪拱手道:“礼物太过贵重,在下不能收,还请诸位把礼物带回去吧。”
“沈大人,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们都把礼物送来了,你怎么也要收下!”寿宁侯府来人中为首那位为难地说道,“你别让小的们太难做。”
你们难做,我就不难做了!?
你们以前送来的礼,还算是打着恭贺乔迁、节庆等名号,我不收是看不起张氏兄弟,连带着对皇后不敬,可这次你们倒好,直接当着众多士子的面给我这个乡试主考官送礼,这是明摆着告诉天下人,我沈溪是个贪官,而且跟外戚党关系密切,你们考试不送礼休想中举!
何其毒也!
沈溪道:“送不送礼在于寿宁侯,但收不收却在我,若几位愿意,把礼物就留在门口,遗失概不负责,送客!”
沈溪态度之强硬,是寿宁侯府中人从未见过的,他们到了别人府上,别人都恭恭敬敬迎接,哪里有沈溪这样直接摆脸色的?
“大人,您……”
“咣!”
话还没等说完,大门就直接关上了。
后面有人赶紧过来询问:“孙管事,您看这……”
“抬回去,敢对我寿宁侯府中人无礼,那就是对皇后、对陛下无礼。”孙管事一脸嚣张,“今天有隆宠在身,明天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孙管事越是声色俱厉,那些围观的士子看了越解气,到后面已经有人忍不住叫好。
“沈大人清正廉明,连寿宁侯府送礼都不收,遑论其他人?看来这次乡试凭借的是真才实学,我等回去当多温习功课!”
有人一招呼,士子们都觉得有道理,一边称颂沈溪清正廉明,一边有说有笑地散去了,很快沈溪拒绝寿宁侯府送礼的消息便传遍京城。
且说沈溪进了府门,一眼瞥见谢韵儿在院子里招呼丫鬟做事。
经过一个月的调养,谢韵儿身体基本恢复正常,又开始管理起家务来。
“相公,今天平儿满月,是否在府上设宴?”
谢韵儿不说沈溪都忘记当天是儿子满月了,但现在这种情况,实在不宜大张旗鼓,沈溪叹道:“自家人凑一块儿吃点儿好吃的就行,别惊动外人,我们在京城没什么亲戚,乐得轻松自在。倒是掌柜的那边……娘子过去还点礼吧。”
别人生孩子,都恨不能让同僚知道,大肆派发请柬,然后在府上设宴等着别人前来送礼,而沈溪生儿子却很低调,连詹事府的同僚都没通知。
虽然看起来有些怠慢,但詹事府主要是为皇帝一家服务,在这里当官平日彼此很难见上一面,自顾自的谁愿意管别人?
谢韵儿去安排给惠娘还礼的事情,沈溪逗弄了一下儿子,然后进书房写东西。
……
……
大张旗鼓送礼却在沈府门外吃了瘪,孙管事带着一群人回到寿宁侯府,进去第一件事,就是向张鹤龄告状。
正在与大哥商量事情的张延龄勃然大怒:“这沈溪,太不识相,敢这么不给我们面子!大哥,看来你估计有错,这位状元公可没打算投靠我们,这小子看来必须要打压下去才行,否则谁都可以在我们面前蹬鼻子上眼!”
张鹤龄却讳莫如深一笑:“二弟,以前我们送的礼他拒绝过吗?为何这次会例外?难道你没看出来,他只是想在那些士子面前演场戏而已!”
“演戏!?”
张延龄不解地瞪大了眼睛。虽然他谄媚功夫了得,但在一些权谋算计上,还是不如兄长张鹤龄那么沉稳。
“明摆着的事情,沈府门前那么多参加乡试投递拜帖的士子,若是被他们见到主考官收礼,会怎么想?”张鹤龄问道。
张延龄想了一下,终于会意过来,点头道:“那大哥还让人送礼?”
“是为兄思虑不周,不过这样也好,变相帮他全了名声。”张鹤龄道,“若有心的话,估摸他回头就会送来拜帖,主动向我请罪。”
张延龄冷笑:“会吗?”
“会不会无关紧要,此等翰林出身的文官,自有傲骨,不然我们笼络他作甚?”张鹤龄道,“回头再找人送请帖,让他找时间来侯府一趟……这小子倒是有些心机,若能为我们所用,或许真能帮不少忙。”
张鹤龄对沈溪的评价很高,就连沈溪不给自己兄弟面子,也被张鹤龄一笑抹过。
张延龄却没那么宽容,他是个睚眦必报之人,别人得罪他,非要把对方往死里整才甘心,毕竟张氏崛起不过十几年,他小时候吃过苦,看着老爹给人送礼处处碰壁,还把姐姐嫁给一个年龄比他父亲还老的人做小妾,在他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直到在“姐夫”徐琼帮助下,他的三姐成为太子妃,张家的地位才迅速崛起,很快新皇登基,张氏一飞冲天,一个吃苦的小子从此成为人中龙凤。
这些年,张氏兄弟做了不少坑蒙拐骗的事情,霸占别人家产妻女更是家常便饭,甚至还买官卖官盗取户部粮草,李梦阳检举他们,被整得差点儿死在狱中,从此朝中上下都不敢再提张氏兄弟为非作歹之事。
……
……
张延龄从寿宁侯府出来,还未上轿,一名仆从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张延龄脸上现出些微冷笑。
“人进城了?”张延龄问道。
“是,老爷,正等着您吩咐。”仆从非常谨慎。
张延龄突然自京城外找了两个女人,谁都不知道两个女人的身份,这具体负责的仆从虽然好奇,但哪里敢过问?
张延龄道:“沈溪啊沈溪,你不是不给我张氏一门面子吗?让你知道我张延龄不是好惹的。传达我的命令,把先送进城的那个女人送到沈府……就是詹事府右春坊右谕德沈状元的府邸,记得从后门送进去。不要多讲,就跟沈谕德或者他家人说,一个故人想见他。”
“老爷,这是做什么?要是沈谕德不开眼,把事情捅出去……”
“他敢!只要把人送到他府上住两天,他保管客客气气到我家里告罪……哼,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皇帝抢女人?哈哈!”
张延龄别提有多得意了。
打一开始,他就设计一出阴谋陷害沈溪,尽管事情发生快一年了,但张延龄自问,只要沈溪知道围场那女人的来历,和之后这女人又做了什么,沈溪肯定会怕得要死,到时候自然就会求他,甘心为他卖命。
张延龄在一些阴谋手段上,比他的兄长张鹤龄更为恶毒和极端。
“那老爷,另外一个女人呢?”仆从试探着问道,他想的是,不会这个也要送去状元府吧?
张延龄想了想,道:“另外一人,先不急着处置,安排住进别院吧,记得派人好好照顾,没有我的准允,谁都不能前往打扰。”
“是,老爷。”
仆从接了命令,赶紧前往照办。
等张延龄上了轿子,突然觉得似乎哪里算计错了,但他没考虑沈溪那边的状况,在他眼里,沈溪除了屈服别无选择,他思索的是送女人给皇帝的问题……因为另一个女人,正是他派到地方搜罗美女的爪牙所进献,他准备用来“孝敬”朱祐樘。
“没出阁的小姐,倒是有些麻烦……皇上若是龙颜大悦,收入宫中,实非我所愿。”
张延龄之前两次给朱祐樘送女人,为了避免弘治皇帝背上感情包袱,送的都不是黄花闺女,而且给两个女人安排了比较复杂的背景,让皇帝姐夫抱着猎奇的心态,欣然品尝。事后,弘治皇帝果然提都不提。
但这次不同,清清白白的闺女,据说还是大家小姐,若是送到宫中,皇帝姐夫看了喜欢,要赐封其为皇妃,那他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能给我张氏一门留下后患……哼,想让你出阁还不容易吗?”张延龄脸上挂着阴冷的笑容,“只要不让皇上知道就可以了,哈哈,也不能让她知道我是谁,最好不让她知道皇上是谁……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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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二三章 阴谋(第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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