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头脑清晰,又相对有能力,懂得用什么方式方法迎合太子,刘瑾以前也贪财,但如今经历一番磨难,收敛了许多,几次帮太子出宫,终于获得朱厚照的信任。
朱厚照和刘瑾出了东安门,立即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袱,换上一袭便装。但此时京城正处于戒严中,如果没有车驾,没有官府的路引,他根本就走不远。
刘瑾似乎早就准备好一切,将路引官牒奉上,恭敬地说道:“太子殿下,您可一定要早去早回!”
虽然这种话朱厚照不爱听,但面对“老好人”一般的刘瑾,他实在不忍心拒绝,当下道:“你放心吧,我去正阳门看看,如果追不上沈先生的队伍,那我就不出城了……我不会给你惹麻烦,毕竟我出宫是你做保,我不回来,你或许会有事!”
刘瑾跪下来,恭敬地给朱厚照磕头,二人正式作别。
朱厚照拿着官牒,一路小跑,顺着夹道、台基厂街、江米巷往大明门方向而去。
大明门距离正阳门只有一街之隔,在嘉靖朝修筑外城前,内城中皇城几乎阻隔大明京城东西的交通。
等朱厚照抵达正阳门,正在监督民夫修复城池的守军将领,怎么都没想到监国太子会亲临。
随着正阳门之战结束,朱厚照在京城将士心目中威望大涨,这跟他在京师保卫战中亲临一线督战,甚至与鞑子近身搏杀有关。
今日朱厚照上了城头,城防将士虽然觉得太子一身便装有些奇怪,但因为彼此很熟了也没过多质疑,只当是太子脾性古怪,不想人知道他身份。
正阳门经过一场大火,到处都是斑驳的痕迹,想到昨天这里曾烧死几千人,朱厚照便不忍心再看,他随便叫了个士兵,将正阳门守将隋仲叫来,准备让隋仲打开城门放他出城。但朱厚照很精明,见到隋仲后,并未马上提出请求,先对隋仲一番嘘寒问暖,随即问到城外的情况。
隋仲道:“太子殿下,如今鞑子退却,城外勤王兵马奋起直追,至于究竟是个什么状况,只能通过兵部传报,末将也不知详情!”
朱厚照顿时翻脸,气冲冲地喝问:“你在正阳门上,就没看清楚?”
隋仲被朱厚照突如其来的怒喝给问懵了,心想:“太子是否要追责当日放火之事?为何上来便对我加以责难?我在城头,能看出去的距离不到十里,怎知鞑子具体动向?”
隋仲多少有些政治觉悟,明白跟太子顶撞没好果子吃,很可能遭来太子记恨。但这会儿他又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讷讷不发一言。
朱厚照生气之下问出问题,之后他自己也觉得对隋仲有些太过苛责,当下一摆手,道:“既然你不知晓,那本宫暂且不问,你给本宫一匹快马,再给本宫调拨一百名骑兵,跟本宫出城!”
隋仲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太子居然要出城?
“殿……殿下!”
隋仲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起来,紧张兮兮地问道,“您要出城之事,末将并未得到兵部公文通报,不能……末将不能擅自开启城门!”
朱厚照怒不可遏:“本宫身为监国太子,说的话不好使么?”
隋仲脸色难看,当即将详细情况说明,道:“太子殿下乃未来之天子,一言一行对末将而言都是金科玉律。但末将虽为正阳门守将,却无资格开启城门,正阳门一直由后军都督府管辖,战时由兵部具体负责,殿下要不……问问兵部?”
朱厚照虽然平日咋咋呼呼,好像什么都知道,但他对京城九门的情况并不了解,按照规矩,在皇帝进行郊祀和重大节日时,由中军都督府具体负责,而京城内外城门,却由后军都督府负责把守。
如今是战时,如果要打开城门,必须有兵部手令,而且兵部侍郎熊绣得亲自到场,即便是内阁大学士也无权下令开城门。
按照规矩来说确实如此,但实际操作还是会有所偏差,如果真有内阁大学士下令开启城门,也没谁敢阻拦。
朱厚照不明就里,以为隋仲有意与他为难,生气地说:“隋将军,本宫是看得起你,才让你打开城门,调拨兵马随本宫出城……你抗命不遵的话,信不信我这就革你的职,将你发配充军?”
朱厚照威胁人的手段一套一套的,包括揣摩被威胁人的的心理等等,基本是从沈溪那儿学到手的。
朱厚照这一生气,隋仲很无奈,心想:“我在正阳门拼死作战,好不容易立下功劳,却要将我发配充军?充哪儿去?难道是西北边陲苦寒之地?太子平日里说话很有见地,为何今日一再对我施压?”
隋仲本身对朱厚照颇为恭敬,但随着朱厚照胡搅蛮缠,他不由觉得太子心智还不成熟,甚至可以说很幼稚。
隋仲单膝跪地,痛哭涕零道:“太子殿下明鉴,京城防务乃当前重中之重,微臣只是正阳门守将,实在无权开启城门,请太子往兵部一行,得兵部公文后,再行往后军都督府问询……若太子出城,微臣愿以死护送!”
于情于理,隋仲都不敢答应朱厚照出城的请求,但话却说得漂亮,目的是换得朱厚照的体谅。
朱厚照在正阳门城头大发雷霆,可惜无济于事,最后愤愤不平地说道:“你等着,本宫这就前往兵部,到时候不但要打开城门,还要撤你的职,将你发配……打你的军棍,看看谁以后还敢不听本宫号令!”
朱厚照从正阳门头下去,自然没有傻傻地去兵部衙门,而是往西直门而去。他在京城熟悉的城门不多,但因西直门跟正阳门两场大战,令他跟西直门和正阳门的守军将领混熟了,正阳门这边出不去,他准备去西直门那边碰碰运气。
……
……
紫荆关外,沈溪兵马驻扎已逾一日。
沈溪在等紫荆关战报传来,从道理上来说,鞑靼人这次撤兵匆忙,已经不太可能在大明国土久留,所以鞑靼兵马应该不会盘踞紫荆关太久。
只要鞑靼人撤出紫荆关,林恒和王陵之所率兵马,便可以尾随而入,顺理成章接管紫荆关防务。
否则的话,林恒和王陵之根本就没什么机会!因为沈溪军中最大的问题,不是缺粮,而是缺乏攻城器械,此外彼此兵力也不对等。
尽管沈溪手头有火炮能用于攻城,但要拿下紫荆关这样的要隘,即便是从内关发起进攻,也是困难重重。
临时赶制攻城器械时间上来不及,而且朝廷已下达撤兵诏书,如果还执意攻打紫荆关,很可能得胜也讨不了好,所以沈溪很“识相”,干脆按兵不动,等候紫荆关进一步的情况后再决定是进是退。
在这问题上,谢迁完全站在沈溪的立场,没有催促他马上回京。
谢迁睡饱之后,又享用过美味的马肉汤泡饭,这才来到中军大帐,跟沈溪来了个秉烛夜谈,将沈溪出兵开始所有细节都盘问清楚。
谢迁生性谨慎,生怕对沈溪这一行遭遇事件不了解,请功的时候被人质疑。
“……沈溪,你能带兵勤王,解西直门之围,也算是造化,但你说的土木堡之战……照你这么说给朝中人,谁会相信?”
谢迁对于沈溪说的别的都不质疑,唯独对沈溪一系列战事下来的战果之大,产生了疑虑。
沈溪思度了一下谢迁的意思,问道:“阁老之意,不想让在下将军功报全,干脆少报或者不报?”
谢迁点头:“老夫就是此意!”
沈溪没想到谢迁在对待最终战果的问题上如此畏首畏尾,明明想帮他争取军功,结果却不让全报,为的是让朝廷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沈溪道:“谢阁老,学生取得的战果,都有据可查,甚至鞑靼将领中有部分战俘目前便被拘押在隆庆卫,为何要少报或不报?”
谢迁道:“沈溪,你可知,你这次功劳有多碍眼?刘少傅、李大学士那边,对你多加质疑,老夫虽为内阁大学士,但陛下对老夫的信任,毕竟没他二人深厚!”
沈溪心想:“谢老儿分明是想搞平衡,既给我请功,又不想折了刘健和李东阳面子,不把我的功劳计算,那论功请赏我在一干功臣中排不上前列,如此朝廷或许只是给我放一个不痛不痒的差事,别将我调到南京当个闲差一般的六部侍郎吧?”
之前沈溪还觉得朝廷应该不会这么干,但在他听了谢迁的话,忽然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小。沈溪知道,以自己的资历,即便去南京城也当不了六部尚书,六部侍郎最为恰当。南京六部侍郎,跟京城六部侍郎虽然在品阶上相同,但在意义上有本质差别。
沈溪据理力争:“若只将部分功劳上报,恐三军将士不服,于朝廷无益!”
谢迁没好气地道:“管他有益没益,你下面都是京营的孬兵,你自己也说过,这群人刚开始不过是群乌合之众,朝廷能给他们论功请赏都算不错了,还想作何?你便如此申报,看谁敢造次!”
“记得,现在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不想被刘少傅和李大学士憎恶,便依老夫之言……不行不行,老夫要亲自监督你写这份奏本,免得你坏事!”
第一二六八章 搞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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