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

    夜色微凉。

    凝立半载的猴子，忽然动了。

    嘴里念叨有词，手指虚空比划。

    是夜，斜月当空，繁星点点。

    似舟载星。

    猴子忽然醍醐灌顶。

    灵台者，心也。有词“方寸大乱”，方寸，同样指心。

    而斜月三星，是“心”字的形状：斜月像“心”字的一勾，三星像“心”字的三点。

    这副石碑，通篇就是一个“心”字。

    方寸山无疑是一处修仙之所。

    修仙而修心。

    修心而修仙。

    猴子睁开眼。

    石碑忽然迸出一金一青两道光芒。

    宛如两道游龙，撞击在了三星洞洞门之上。

    原本平整光洁的两面石门上，忽然多出了两条昂扬神气的神龙石雕。

    猴子脑海中，忽然想起了当初横亘在天空与大海之间的巨大门户。

    无人无风。

    “吱呀”一声。

    石门缓缓开启。

    石门后，凭空多出一条大道。

    四十九层石阶。

    直通“明心殿”。

    无需多言。

    猴子提步迈上石阶。

    灵气翻腾。

    星海环绕。

    宛如通天之梯。

    一步一阶。

    郑重而从容。

    ……

    “见鬼！见鬼！真他妈的见鬼！”

    静修中的菩提老祖忽然暴跳如雷。

    修炼室中的事物，被老祖掀砸个七零八落。

    依旧泄不尽胸中的郁气。

    菩提老祖仰天怒骂。

    “老天，你他妈玩我！”

    ……

    天庭。

    水军总部。

    天蓬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军务。

    脸色一阵明暗不定。

    “心道？仙道？”

    口中喃喃念道。

    “那猴子叩开了三星洞的升仙之道？”

    良久，叹了一口气。

    “真是令人嫉妒啊……”

    天蓬手执金笔，凌空刷刷笔画。

    一排金字，化作一道金芒，遁出水军战舰，直奔下届。

    ……

    与此同时。

    下届山夫打扮的李雄，一脸凝重地盯着眼前的一排金色无根之字。

    “不惜代价，杀无赦。”

    一股杀伐之气，透字而出。

    杀势磅礴。

    又莫名萧瑟。

    李雄深吸了一口气。

    “属下遵命。”

    指间掐动法诀。

    一束火焰燃起。

    金字密令，化为灰烬。

    ……

    山林中。

    一位粗犷的樵夫忽然停止了砍柴。

    望了望方寸山的方向。

    一声爽朗的大笑。

    一巴掌拍在一头老牛背上。

    “大牛，你那猴子兄弟，怕是以后见了人家，你得喊一声‘师叔’了。”

    老牛周身黑芒一闪。

    身形变化。

    豁然一个一脸木讷的黑脸青年。

    “你说你化形化什么不好？非要化个弱不禁风的小身板。”樵夫瞅了瞅黑脸青年，遗憾不已。

    黑脸青年一手抓起一旁堆成小山一般的柴木，道：“师父，回家，喝酒。”

    樵夫一愣，大笑一声：“好！”

    ……

    风雪庵。

    罗刹女正御着风，练习着腾空之术。

    忽然间，灵力运转不济，一个跟头从半空跌落。

    摔得鼻青脸肿。

    顿时痛得两眼汪汪。

    一道人影投在了面前的地面上。

    罗刹女抬头。

    一个满脸冰霜的冷艳女子低头俯视着她。

    罗刹女一个激灵，“嗖”地爬了起来。

    “师父。”

    冷艳女子淡淡道：“你多了一个师叔。”

    “师叔？”

    罗刹女一头云雾。

    “是那只猴子。”冷艳女子道。

    “猴子？”罗刹女一震。

    “你得叫‘师叔’。”冷艳女子板着脸，道：“有没有尊卑？”

    “弟子和猴子……”罗刹女刚欲分辨。

    冷艳女子冷哼一声，一道凛风吹过，罗刹女霎时冻成一具冰雕。

    “不长记性。”冷艳女子佛袖而去。

    冰雕中。

    罗刹女凝固的面容上。

    多了一丝轻松。

    如释重负。

    ……

    “明心殿”。

    再次踏入大殿。

    猴子一脸困惑迷茫。

    偌大空荡的大殿，白面书生一脸和煦地立于殿中。

    “见过仙长。”

    猴子见礼道。

    白面书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按照规矩，你叩开了‘心道’，登上了‘明心殿’，你便是菩提师尊的弟子，我的师弟。”

    “心道？”

    猴子一脸疑惑。

    白面书生却没有给猴子解惑，转而道：“可三界皆知，方寸山向来不守规矩。”

    白面书生面在微笑，心在惋惜。

    按照规矩，出现在大殿等待猴子的应该是菩提师尊。

    叩开“心道”，便有资格成为菩提师尊的弟子，这是菩提师尊亲口所立。

    既然菩提师尊没有出面，作为师尊的九弟子，三星洞的掌事人，白面书生只得出现收拾乱摊子。

    菩提师尊宁愿昧着良心，也不肯收下猴子。

    师尊的用意，白面书生揣测不透。

    作为弟子，白面书生心中已有了计较。

    “虽然不知道七师姐又在动什么歪脑筋，不过方寸山三星洞你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白面书生挥洒袖袍，只见猴子变作尘埃大小，吸入袖里。

    身形一闪，消失无踪。

    ……

    再出现时，已是方寸山百里外。

    三岔路口。

    白面书生放出袖中的猴子。

    猴子一脸茫然。

    白面书生道：“此处三条路，向北，有人类繁华城镇一座。”

    猴子摇头：“不去。”

    白面书生继续道：“向南，有无主仙山一处，实乃世外桃源。”

    猴子：“不去，不去。”

    白面书生摇了摇头，道：“若你一心向道，向东，有一修真道观，我保荐你去做个道徒，照样修行。”

    猴子低头默言。

    “你自己选择吧。”白面书生叹了口气：“若要去道观，只需在道观附近捏碎玉简，自会有人接应。”

    猴子的掌心，躺着一枚青色的玉简。

    抬头时，白面书生已然遁去。

    猴子握着玉简，踌躇不定。

    望了望三条岔路。

    猴子自嘲地一笑。

    蓦然转身。

    一路向西。

    为什么一定要走别人给出的路？

    没有路，自己走出一条便是！

    阿紫当初的一番话，历历在目。

    “不，你不明白，天下之大，除了方寸山三星洞，你哪儿也去不得。不会有人收你，也不敢收你，否则害人亦害己。”

    又想起，当初阿紫离开方寸山时仿佛诀别的眼神。

    她说，叫自己在方寸山三星洞门口等着，她会让菩提求着收自己为徒的。

    信她便是，有什么可犹豫的？

    向西，那是方寸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