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新御书屋
首页宰执天下 第549章 离乡难知处(2)

第549章 离乡难知处(2)

    第549章 离乡难知处(2)

    在汶子山上并没有多逗留,韩冈一行很快就下山返回县城。

    别説满目疮痍的黄河两岸,就是不停地传入耳中的叮叮当当的凿石声,在山头上也待不了太久。

    汶子山虽小,也是白马县的一处名胜,但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是座石灰山。此山翠石棱棱,山无余土,岩洞泉壑,堪称绝胜,可这等露在地表的石灰矿,在黄土厚积矿床深藏的白马县,看到了就不能放过。

    不论是疗养院还是流民营中,用到石灰的地方都很多。韩冈当初来到黄河岸边,一看到这座小山上尽是洞穴,对文人风雅并无多少兴趣的他,就知道捡到宝了。现在离着汶子山只有半里地的石灰窑烟火不绝,每天都能出产上千斤生石灰。

    也就是因为现在煤——或者按此时的説法,称作石炭——不足,使得石灰窑的规模不能扩大,否则一天上万斤也没问题。到时候不论是修桥铺路,还是修造房屋,都能派上大用场,而不是像现在,仅仅局限于日常消毒和简单的整修官道。

    沿着官道,经过了两处流民营。营地规模都很大,但其中只有少数区域建起了窝棚,能看得见炊烟。不过现在县中的深井打得差不多了,这时候除了组装风车机械的,其他流民都开始拿着工钱在流民营内部开挖沟渠,以及窝棚的地基。

    韩冈在第二座流民营停下马来,走进去。偌大的营地被纵横的主路分割成十几个片区。而片区之中,还有更小的巷道。其中一个片区已经有了住户,而其他区域,也能看到有人在挖着沟。

    在营地偏东侧的地方,是深井所在。只见高高架起的风车旁,一群人围着上上下下的敲打。正是到了组装最紧张的时候,而周围的地面,由于井水的缘故。只是在此住持的王旁却是毫不在意的挽着袖子,穿着草鞋站在泥泞的土地中,完全看不出来他是宰相的儿子。

    韩冈也不避泥泞,走过去道:“仲元,情况如何?”

    王旁回过头,见着是韩冈。也笑呵呵的反手指了指已经架起来的风车,“玉昆你放心,等到晚上就能装好出水。”

    韩冈看了看正在组装着风车的人们,皆是专心致志,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到来。满意的轻轻diǎn头:“多亏了仲元兄。”顿了一下,又道:“既然快要搭好了,这里就交给下面人收尾,待会儿仲元你跟我一起回城里。你也该歇一歇了,不然莫説你妹妹要怪罪小弟不会体恤人,回去后我也不好向岳父岳母交代。”

    “玉昆你每天比愚兄忙得更累,也不见你多歇一歇。”王旁抬头望着高高的风车,带着自豪感的微笑中透着满足,“愚兄还是亲眼看着风车汲出水才能放心,现在回去可睡不好觉。”

    不过十几天的功夫,王旁瘦了也黑了,但他的精气神已经不同过往的郁郁,眉宇间多了一份光彩。作为饱读诗书的士人,王旁终于等到展示自己才华的一天,当然是不辞辛劳。

    虽然刚开始的几天出了diǎn笑话,但接下来他遵照着韩冈定下的规条,来主持开凿深井和打造风车两件事,都是很顺利。关键也是在他宰相之子的身份上,没人敢糊弄他,反而要在他面前尽力表现自己的才干,故而这进度远远出预计之外。

    王旁又看了风车两眼,拉着韩冈稍稍走远了一些。指了指正在用竹子和木头搭建饮水道的匠人们,“玉昆,用了这么多竹木,是不是浪费了一些?直接在地上掘沟不成吗?河水还不是照样能喝,东京城中可是多少人家靠着金水河!有水井,或是向外买水的毕竟还是少数。”

    “不一样啊。”韩冈摇了摇头,从深井引出的地下水要从井口利用引水道,引向营中每一个片区,虽然用了许多防洪物资,但绝不是浪费:“东京城中的饮用水除了井水外,都是靠着金水河。而金水河上都覆着石板,日夜有人巡守。可流民营中就不行了,若是饮水道设在地面上,污水流入,必致疾疫,只能用竹木搭起架子来。不管怎么説,人命比钱要贵重。”

    五处流民营,尽管现在只启用了两处,但五座流民营都拥有至少一座深井,以及随井安置的风车,同时还搭建了引水道,保证供给流民们洁净的水源。另外还建有足够数量的公共厕所,加上消毒防疫用的生石灰绝不会缺少,对于在营中防止疫病的传播,韩冈有着足够的信心。

    听着韩冈如此説,王旁也不坚持,只是问一问而已。“即是如此,那愚兄也会多照看着,督促他们不能偷懒耍滑。”

    “那这里就拜托仲元了,等风车组装好,早diǎn回城休息。”韩冈説着,又吩咐了王旁的随从好生照看,随即告辞离开。

    离开营地,韩冈回头望去,还能看到矗立在风车下的王旁的身影。他摇头感叹着二舅哥的变化:‘终究还是要出来做事,否则闷在家中,心理当然会有问题。’

    一路顺顺当当的回到县衙,县丞侯敂就迎了上来。如果不是穿着官袍,白马县中差不多也没人会记得除了韩冈之外,县衙中还有一个县丞。

    韩冈是七品朝官,朝堂上官阶与他平齐或是在他之上的文臣,也不过三五百人。仅仅是选人的县丞侯敂哪有与他分庭抗礼的能力,几个月来被压制得一diǎn存在感都没有。现在一説县里的官,就是小韩县尊,至于侯县丞,就是一摇头,他是谁啊?

    倒是县尉冉觉的名气几个月来大了不少。

    为了在韩冈面前表现,冉县尉每天都带着乡中的弓手,披星而出,戴月而归,巡视县城内外。一些原本横行乡里的所谓的江湖好汉,冉觉为防万一,也全都尽数敲打过。有产业有家室的加以训诫威胁。而无产的泼皮无赖,就直接提溜到大牢里去,不管有理没理先打上一顿,翻出过往罪愆,请韩冈审了,该流放的流放,该充军的充军,一diǎn也不宽容。冉觉下手之狠,让县中的一众强人鸡飞狗跳、狼奔豕突,皆是偃旗息鼓,不敢犯事做过。一时之间,白马县倒给整治出了一个夜不闭户出来。

    侯敂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是荫补出身,已经在官场沉浮有二十年。他做事很稳重,也不爱出风头,平日帮着在县衙中拾遗补缺,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他们都是聪明人,当上司忙忙碌碌的没空坐下来吃饭的时候,有几个下属敢于安坐钓鱼台,懒懒洋洋的晒着太阳?也是同样忙得跟狗一样。更别提两人都还另外抱着着一份心思在。

    向韩冈行过礼,侯敂立刻道,“正言,盛林乡大保保正方才遣人来报,上午的时候有了河北流民从野渡渡河,已经进入县中。”

    野渡就是私人摆渡的渡头,而官营的渡口则称为官渡——不是三国时的官渡——白马渡就属于官渡,而白马县中这一段,也有几处野渡。不过通过野渡渡河,远比不上官渡安全。渡口之所以能建立,也是因为地理和水文的优越,否则天下行人商旅,何必聚集于此地渡河?

    韩冈听了就问道:“人数有多少?”

    “有七十多人。”

    听着人数不算多,韩冈也算放心,笑道:“他们也是心急。***前已经奏请天子,将白马渡的渡资就此免除,以免流民无力渡河。”

    “这……”侯敂犹豫起来,小心提醒道:“白马渡渡资一日几近百贯,渡头上的艄公也是靠着分到的渡资养活家人的。”

    “艄公的工钱县中会给他补上,但渡资肯定要免的。”韩冈坚持道:“任其流落河北饱受饥馁之苦并非朝廷之福,若是他们尽数移往野渡,甚至是私下里造筏过河,不知会有多少人出意外。”

    “正言仁德,侯敂感佩不已。”侯县丞不吝谀词,捡着机会,就开始大拍韩冈马屁。

    冉觉不是蠢人,侯敂又怎么会是瞎子?五座流民营,现今虽只有两千多,可每一座的规模都至少能安排下一万流民。这不是为了东京分忧又是为了什么?现在韩冈当面説得明白,更让侯敂这位县丞了解到他的用心,这一番折腾就是要留着流民在白马县。

    既然知道dǐng头上司所想,聪明的官儿当然明白该怎么做。朝廷中的争斗,他们这等小官没得插手,而眼前这一位虽然地位还不髙,但很显然前途不会受到岳父太多影响的韩冈,他的大腿现在不抱,那还等何时?

    冉觉清剿县中无赖、强人,而侯敂则是兢兢业业,与韩冈的三名幕僚密切配合,让韩冈可以顺心畅意的施展自己的才华。


同类推荐: 冬夏莫言(父女,1v1,H)启明1158抚宋摄政王家的农医宠妃不死的我只好假扮血族从龙族开始打穿世界重生后嫁给废太子李治你别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