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新御书屋
首页宰执天下 第812章 九重自是进退地(13)

第812章 九重自是进退地(13)

    第812章  九重自是进退地(13)

    梅花已谢,桃杏正浓,当春风在洛阳城中舞起来的时候,一张短短的信笺摆在富弼的面前。

    御制的粉笺销金纸上,只有寥寥数行草字。观其内容,也不过是设了一个诗酒之会,以耆英为名,邀请富弼与会。

    类似的请帖富弼年年都能收到,作为前任宰相,国中有数的元老重臣,地位和身份都让他成为最受欢迎的宾客。但富弼diǎn头答应的时候寥寥无几,很多次都是看过一遍后,就让儿子富绍庭写了婉拒的回帖。

    不过这一次,起之人却是富弼的老朋友,新近来洛阳上任不久的文彦博——‘凡所谓慕于乐天者,以其志趣高逸也,奚必数与地之袭焉。’説是要承袭白居易白乐天当年退居洛阳,设九老会悠游林下的志趣,于今日设耆英会。

    “文宽夫当真有雅兴,五老会聚了,同甲会开了,今天终于想起来找为父了。”富弼将文彦博的信望身前的几案上一丢,抬头望着肃立在身前的儿子,考试一般的问着,“你説,他是在想什么?”

    富绍庭张开口,吭吭哧哧了半天,却是説不出话来。他的老父既然如此相问,就代表文彦博的举动必有其深意,只是他想不明白,这深意究竟在何处。

    过了好一阵,方才没有什么自信的説着:“五老会有范景仁【范镇】、张仲巽【张宗益】、张昌言【张问】、史子熙【史炤】,同甲会有司马伯康【司马旦】、程伯温【程珦】和席君从【席汝言】,皆是反对新法的老臣,在西京广有声望,或许有心合众人之力,打动天子。”

    “都被人从东京赶出来了,西京中的声望又算个什么?要打动天子早就打动了。”自家的儿子才仅中人,勉强做个守牗之犬,绝非是龙虎之辈,听到回答的富弼连失望的力气都没有,瞥了眼苦思冥想得脸色涨红的富绍庭:“文宽夫是初来乍到,找些人来壮声威,打算跟为父分庭抗礼来着。”

    富绍庭有些吃惊,感觉难以置信。但富弼却是对文彦博的为人了解甚深,并不觉得自己是冤枉了文彦博。

    在文彦博来洛阳之前,他富弼绝对是西京老臣中的第一人,但文彦博一来,第一第二就要争个高下了。

    富弼冷笑着。他都在洛阳几年了,却没玩过这一出。寻常也有诗会,却从没想过要弄出个名目来。

    也就文彦博有意思,到任后就招了几个致仕的老臣来做五老会、同甲会,洛阳有diǎn声望的耆老旧臣一个个都被他邀请,就是把他富彦国给落在外面。直到人都请遍了,方才再携胜势来邀请自己。

    “五老会请的范景仁、张仲巽、张昌言、史子熙,皆在洛阳住得久了。前两天的同甲会,又请了司马十二的兄长、二程的老子,那席君从倒算是添头。”富弼一个个数来,“如今要办耆英会,就变成了尚齿不尚官。以齿序论,前面请的那几位,都得以为父为长,人情也送了来,人望也得了来。这一套做得面面俱到滴水不漏,还不愧是文宽夫。”

    最后他扬起胡须哈哈大笑,“‘西都旧士女,白伫瞻公’,天子逐人不遗余力,‘身在洛阳心魏阙,愿倾丹恳上公车’,文宽夫和诗时也都这么説酸话了,你説他还会指望能卷土重来?”

    ‘西都旧士女,白伫瞻公’;‘身在洛阳心魏阙,愿倾丹恳上公车。’富绍庭并非孤陋寡闻之辈,这两句分别出自于文彦博去年转调西京河南府,离京辞行时,天子的赠诗和他本人的回赠。

    两诗看着是君臣相得,天子恭维文彦博是‘四纪忠劳著,三朝闻望隆。’,西京之人翘以待,而文彦博的诗中用‘康时有志才终短,报国无功术已疏’表示自己的的谦虚,又用‘身在洛阳’两句,表达对天子的依依不舍。

    可只要往深里一想,就是天子等不及的在赶人,而文彦博则是满心不情愿的吐酸水。于唱和之间,也能看得出文彦博的一颗心还放在朝堂上。

    眼下在洛阳城中布宴席,设诗会,白居易的九老会是珠玉在前,但文彦博学来,却有让人有效颦之感。

    听出父亲话中全然不掩讥讽之意,把文彦博的一diǎn小心思刨开来晾在太阳底下晒着,富绍庭小心翼翼的问着,“大人是不是想要推掉?”

    “推掉?为什么要推掉?”富弼一拍卧榻,反问着儿子,“当然得去!难得春暖花开的好时节,为父也不知能再过上几次了,怎么能放过?不过得请他文宽夫过来,这耆英会的第一回,就在家里的园子里开。这两日正好漪岚亭畔桃杏花开正艳,又有杨柳随风,却是个观花饮酒的好时节。”他拍拍腿脚,“这条腿走不了远路,还是在家里方便。”

    富弼説完,抬头再瞅瞅儿子,富绍庭正忙不迭的diǎn头称是。老宰相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连察言观色都如此迟钝,入了朝堂定然会被人欺,也就是胜在老实,不会欺凌族人,守着家业还成。

    心中满腔的遗憾和落寞,富弼他提声道,“还不去唤人拿纸笔来,为父要写回帖。”

    ……………………

    文彦博于去年年底被调来洛阳,判河南府兼西京留守。

    从接到这个任命开始,文彦博就知道当今天子是不会再招他回朝任职了。

    早在当今天子即位时起,文彦博就反对任何开疆拓土的战争。蛮荒之地得之无用,还要空耗钱粮。败且不论,只要一diǎn微不足道的胜利,都能让王安石稳固他的权位。故而文彦博看任何一位有志开拓的臣子都不顺眼。

    但如今官军连战连捷,在南方已经灭掉了交趾,收服了西南夷,在北方也逼得西夏喘不过气来,让辽国都忌惮不已。

    士林和朝堂中,宣扬平灭西夏,收复燕云的潜流已经渐次形成主流,甚至如今世间新近流传开来的诗文中,偏向于好武用兵,鼓吹汉唐武功的也越来越多。

    如今的情况下,像文彦博这样的反战者,是不可能继续留在北京,执掌大名府,参与河北的一应防务。只要他还在大名府,就是重整河北军力的最大的绊脚石。

    调往河东、陕西是不可能的,那同样是个阻碍,而以文彦博的身份,则也不能调往南方,因为那更是贬斥,又会惹起一番波澜,所以西京这个养老地就是最好的选择。

    天子的心思,文彦博把握得很好。但要让他去迎合天子的想法,文彦博却是宁死也不干。就是被调任西京,他也绝不打算后悔。宁可找些他当年担任宰相时,都没拿正眼看的老家伙,再加上几个元老重臣,一起来凑个热闹,写几诗句,博个诗酒风流的名声,也绝不向王安石、吕惠卿之辈低头。

    富弼的回帖到得很快,自称足上旧疾作,不便随意外出,所以恳请将耆英会第一回的会场设在富家的花园里。

    文彦博将富弼的回帖看了两三遍后,终于放了下来,对着儿子文及甫笑道:“只可惜不是七八月,听説富彦国家有独立凌霄花,不附他木而独立成树。如今正值初春,饱不了眼福了。”

    文及甫附和着説道:“儿子日前去富家时看过了,天下凌霄花皆是附树而生,只有富家园中的凌霄花,高达数寻,独立成树,实是难得一见。”

    文彦博听了之后,眉毛动了一下,要是有个能问一答十的儿子在身边就好了。

    大宋以孝治国,通常都是鼓励儿子留在父母身边照顾,也愿意为此提供协助。就如王旁跟着王安石南下江宁一般,文彦博、富弼都留了一两个儿子在身边,去世的韩琦也是一般。但跟在身边的儿子无一例外的都是平庸之辈,自家的儿子更是明证。

    “凌霄花是小事。”文彦博已经忘了方才自己的説得话,“富彦国愿意赴会,这是难得的大事。有为父和富彦国,当人人愿意与会。”文彦博又叹了一声:“司马君实其实也是个好人选,就是还不到花甲之龄。想请他也无名目。”

    “司马君实的书应该已经校订到了晚唐,想必他很快就能结束。”文及甫没话找话,“听説韩冈要来京西了,想来程伯淳、程正叔必是欣喜欲狂。”

    “韩冈!”文彦博不喜欢听到这个名字,但儿子文及甫説得却并没有错。

    虽然韩冈是张载的私淑弟子,但在程家,韩冈一样是持弟子礼。逢年过节礼数从来没断过,更别説当年在家门前雪地里站了整整一个时辰,尊师重道之处早已是天下知名。程颢程颐当然乐于看到自己做了转运使的学生来京西任职。

    “就等着他过来了。”文彦博温温和和的笑道,他对韩冈有种莫名其妙的地势噶。任职京西也有所准备,如果有机会,他也不会放过。


同类推荐: 冬夏莫言(父女,1v1,H)启明1158抚宋摄政王家的农医宠妃不死的我只好假扮血族从龙族开始打穿世界重生后嫁给废太子李治你别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