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新御书屋
首页宰执天下 第九章 长戈如林起纷纷(一)

第九章 长戈如林起纷纷(一)

    【第一更,求红票,收藏】

    预定中的献俘仪式给枢密使文彦博给搅了。

    据文彦博所说,托硕部其实不过秦州边境的一个小小的蕃部,丁口即少,兵力亦自不盛。王韶领着几个蕃部击败了托硕部,纵然是连族长也俘获了,其实也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功劳。这样也敢押至京城来献俘,实在有失朝廷体面。想当年,曹玮在秦州,他所消灭的大蕃部有几十上百,而如托硕部一般的,更是车载斗量,却也不见他一次又一次的献俘陛前。

    文彦博的这番话,让王厚心中愤愤不平。即便他因为参赞军务、押送战俘、以及献上沙盘、军棋等事,被天子赐予了三班借职的品官,又跟着张守约一起,被越次招入宫中面圣,王厚的心中,还是有犹有余怒。

    但文彦博拿着曹玮来跟王韶比较,就是王韶亲至,也只能低头受教,道一声‘文枢密说得正是’。

    曹玮曹宝臣,是开国名将曹彬之子,也是如今曹太皇的亲叔。他是真宗朝时镇守关西的第一名将,名震西陲。听到他的名字,无论党项吐蕃,小儿也不敢夜啼。别看现如今党项、吐蕃闹得如此欢腾。当年在曹玮面前,李元昊的老子李德明,吐蕃赞普唃厮罗,都是老实做人,哪个敢轻举妄动?——早给他杀胆寒了。后来若是曹玮不死,有他虎威镇着,李元昊绝然不敢做反。

    可是这等英雄人物,也只会出现在开国之初的时代。放到现在,又有哪位将领能比得上曹玮的一根脚趾头?即便是狄青狄武襄,他升任枢密使,也不过是灭掉了一个在广西叛乱的侬智高,何德何能跟曹玮相提并论?而狄青之后,国朝武功日衰,王韶今次斩首六百,败敌逾万的功劳,已经算得上当今天子即位以来,仅次于围绕着绥德城的两次大战,而能排在前三的大功了。

    崇政殿外,王厚突然低头轻咳了两声,掩去心中突然腾起的尴尬。不过这个大军万人是董裕和托硕部自己说的,不是王韶瞎编出来。自家老子在奏章中说今次败敌逾万,也不能算是欺君,而且六百首级可是实实在在的。

    王厚的咳嗽声,引来几道不满的目光,他连忙低下头,不敢再惹起周围注意。

    王厚的周围戒备森森,护翼天子的班直护卫皆是重甲持戈——其实也不是戈,而是一条条长柄骨朵——身材则是一个比一个高大。王厚五尺六寸的身量不算矮了,但在他们面前却硬是低了一头去,让他自卑不已。即便是韩冈来了,站在他们中间,也都只能算是中等偏下。

    王厚听说宫中的班直,有许多都是世代相传,自太祖的时候就开始在宫中应付差使。而他们娶妻也往往都是刻意挑着身材高大的女子,这样一代代传下来,一个个都是六尺有余。几十条大汉并肩站着,就像一根根庭柱笔直的撑着天空,气势煞是迫人。

    今天早早的吃过午饭,在张守约的提点下,连口水也没敢喝,王厚进宫在崇政殿外等着觐见。到现在也不知等了多久,他站得腰酸腿疼,却还没有个消息。不过王厚前面的张守约,花白的头发在长脚幞头下露了出来,已经都是花甲之年,站了那么久却仍是一动不动。而环绕着崇政殿周围的班直侍卫们也是一动不动。

    这么多人围着皇城的中心站着,动也不动,连一声咳嗽都没有,王厚都感觉着静得吓人,仅有的声音还是不远处,从崇政殿内传出来的,另外……就是风声。

    可能由于周围都是高近十丈的殿阁,风在殿阁间穿梭,呼呼的刮得甚急,使得穿着厚重朝服的王厚,一点也不觉得热。感受着寂静中清凉,王厚突然想起来,自他进了皇城后,却是连一声蝉鸣都没听到。今年天气热得早,京城中的树上早早的就有知了在吵,但偏偏在宫城中一声都没听到。

    ‘还真是奇怪,难道是天子之威,能够远驱蛇虫?’

    王厚胡思乱想着,心中的想法可算得上是不敬天子。这时一阵凉风突然迎面吹来,王厚将头抬起一点,用余光看过去,只见崇政殿紧闭许久的殿门终于打开了,七八人陆续从殿中走了出来。出来的人皆是衣着朱紫,显是身份极高。王厚忙把头垂得更低了一点,不敢有丝毫不恭。王厚也不知他们究竟是宰执中的哪几位,但个个位高权重却是不用说的。不过如果文彦博在里面,王厚却希望他能在哪里踩滑了脚,跌上一跤。

    只看着一条条红色和紫色的朝服下摆从眼前穿过,黑面木底的官靴踩着地板夺夺的一串响声渐次远去,崇政殿里终于空了下来。

    ‘终于能进崇政殿了。’

    王厚抖擞精神,等着天子的传唤。可是出乎他的意料,天子的传诏并没有立刻出来。又等了大概半个时辰的样子,才有一名小黄门走了出来,将张守约和王厚叫进了崇政殿中。

    王厚还是第一次觐见天子,连宫城也是第一次进来。关于崇政殿的一点常识,还是从王韶那里听来。

    当举步跨入大宋帝国的中心地带,从亮处走进暗里,周围的光线随之一暗,王厚的心中便是一阵发虚。他跟着张守约亦步亦趋,唯恐哪里的礼节出了错,被站在内殿外的阁门使说成君前失仪。

    在王厚入京前,韩冈还跟他开玩笑的说过。当见了天子后,不知他是战战兢兢,汗不得出,还是战战惶惶,汗出如浆。当时王厚撇着嘴,拍着胸脯说自己当是气定神闲,能闲庭信步。但现在,王厚连自己到底是出汗还是没出汗都弄不清了,鼻子里嗅到的薰香让他的脑袋更是发晕,耳朵里嗡嗡直响,使他根本听不明白天子驾前的宦官究竟再说什么,只知道当跟着张守约行动,学着他的动作,这样才不会出问题。

    而就在这一段度日如年的时间,王厚心里却莫名其妙的蹦出了与韩冈的对话。他这时候才举手认输,在天子面前气定神闲的本事,果然不是没经验的人能拥有的。

    张守约则是很淡定。他年轻时曾经镇守过广南西路,担任走马承受一职。当其时,狄青狄武襄刚刚平定了侬智高之乱,当地民心未定,乱军时有出没。当时的仁宗皇帝对广西局势甚为忧心,故而张守约便能两年四诣阙,每次入觐,都会被天子留下来说话,问着广西的现状,同时征求他对处理南方边事的意见。

    而英宗,还有现在的年轻官家,张守约也都是见过的,心中更没什么负担和压力。进殿后,就按着礼节一板一眼的向天子行礼,经验丰富的老将给身后的年轻人,做出了最好的榜样。

    跟着张守约三跪九叩,王厚就算站起后,也是深深的低垂着头,做足了恭谨的态度。对于崇政殿内部布置他不敢多看,不远处天子的御案他不敢多看,而天子本身,王厚当然更是不敢贸然看上一眼。只是他一拜一起之间,眼角的余光却瞥到挡在连通后殿的通道前的一扇屏风。

    那扇屏风上没有花样,没有纹饰,底色只是普通的下过重矾的白绢。但屏风面上,却密密的写了不少字。白纸黑字,醒目无比,而且都是三字一段,两字一隔——皆是人名。

    那一扇就是传说中的屏风,王厚从他父亲那里听说过,能被写在这扇屏风上面的名字,都是曾经给天子留下深刻印象的小臣。上面的每一个名字,皆尽是天子亲手所书。等待日后有机会,便可以从其上简拔。

    无论哪朝哪代,除非是不理事的昏君,或是为臣下反制的有名无实的君主,所有的皇帝都免不了要日理万机。开国以来的历任天子,也不会例外。他们每天要批奏的奏章数以百计,奏章上提到的名字则更是近于千数。而且文官选人转为京官,武官小使臣晋升大使臣,也都必须要觐见天子。每隔几天他们就会编为一队,引见给皇帝。

    几百人上千人的名字就这么日复一日的在皇帝面前晃着,即便他们有再好的记性都背不下来、跟不上去,除了十几二十个重臣,还有在身边服侍自己的内侍,剩下名字一年也不一定能出现一次,天子哪可能记住?往往就会记错人和事,张冠李戴的情况也时常发生。

    所以为了防止遗漏人才,崇政殿中便有了这扇屏风。但凡在奏事和觐见上给皇帝留下了好印象的小臣,无论是外臣还是内侍,天子都会提笔在屏风上记下来。据传言,不仅仅在崇政殿里有一座记名屏风,在天子寝宫福宁殿中,也有一座同样的屏风——这是为了天子无论何时想起,便能随手记下

    王厚虽然对记名屏风很有兴趣,但在觐见天子时,紧张的心情本也不会让他太过在意。只是王厚方才叩拜之间,视线不经意的扫过屏风。视力出众的他,却是亲眼看见就在屏风靠右的一侧,有个名字单独起了一行,那两个字让王厚分外眼熟——

    ——韩冈。


同类推荐: 冬夏莫言(父女,1v1,H)启明1158抚宋摄政王家的农医宠妃不死的我只好假扮血族从龙族开始打穿世界重生后嫁给废太子李治你别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