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就想走？”
    不走留在这儿吃宵夜吗？
    百鬼镇可谓是将废物再利用发挥到淋漓尽致。
    一想到各色恶鬼被捏吧捏吧撕成条状随着棉花糖机的高速转动被软化甩出成丝状缠绕成蓬松的团状物，热腾腾的油泼面主材料同样是被揉成团擀开再切丝儿的恶灵，重九斤顿时没有了想吃的欲望。
    没看见制作过程时还能自我欺骗一下，亲眼目睹原材料的准备过程之后连好奇试试的兴趣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可以，但是没必要。
    重九斤完成副本支线任务，抓到了活人bug，也找到了员工通道，可是重建办事处的副本主任务并没有丝毫进展。
    她依然出不去。
    哪怕就是员工通道就在眼前她还是出不去，镜灵一句“打不开通道”就把她打发了。
    为什么呢？
    问题出在哪儿？
    重九斤再一次走进镜塔，沿着镜面长廊转悠，墙面上挂着一面面造型各异材质不同的镜子。
    刚进来的一批死灵已经被卷入不同的镜面之中，平滑的镜面照不出人影，镜中有黑影覆盖。
    这是工作状态。
    “死导，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要怎么才能离开这个副本？”
    “唉。”
    虽然声音很轻，可重九斤发誓她真的听见了，这气叹的怎么有点无可奈何的意味。
    “重同学，副本要求已经提过很多次了，你为什么要视而不见呢？”
    “我什么时候视而不见......”下意识的反驳忽然卡壳，重九斤仔细回忆副本描述。
    百鬼镇超负荷运转，超负荷运转，超负荷运转......重要的信息何止说了三遍。
    死灵爆炸，超负荷，几个关键词不断在重九斤脑海中来回蹦跶。
    百鬼镇目前负担管理的数量已经远远超出了它本该承受的程度，快要撑不住了。
    “它快撑吐了。”
    “明白了。”重九斤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眼看重九斤朝外走，克洛伊随即飘着跟了上去，“你去哪儿，我跟你一起。”
    “接引死灵。”
    “抓鬼吗？”
    克洛伊比重九斤这个地球土著接地气多了，“我也去。”
    不愧是热衷于极限运动的冒险家，就算是死了也绝不放弃追求刺激趣味。
    既然百鬼镇的死灵多到它管不过来，让办事处重新正常运转第一步就是帮助消化过多的死灵。
    “我仔细想过了，以我目前掌握的能力不可能直接对百鬼镇下手改造，我没有财力和精力，唯一能给予的直接的帮助就是分担重负。”
    既然死灵太多了，那就直接减少死灵数量好了。
    重九斤望了一眼塔尖，其实站在塔尖顶端放声歌唱无疑是最方便的接引死灵方式。
    可这里的死灵毕竟都有清醒的理智，同时也是百鬼镇持续不断的能量来源，薅羊毛不能逮着一窝薅直接给薅死了。
    “那你想怎么做？”
    重九斤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这时候就需要人头先生的帮助了。
    “拉尔夫你能帮个忙吗？”
    虽然都是自己召唤的英灵，人头先生和太妃还是不同的，至少重九斤不敢直接上手撸毛。
    有了血雾做隔绝，镇魂曲的作用只在血雾范围内，这样一来就不怕伤及无辜。
    “被百鬼镇封堵出不去的厉鬼不止吴苏玲一个吧？”
    镜灵点点头“有很多。”
    那就对了，人还尚且不一定听话呢，何况是分分钟可能失去理智的厉鬼。
    “那我们就先从它们开始处理。”
    帮助百鬼镇疏通一下堵塞的肠胃。
    “我可以帮忙。”克洛伊主动举手自荐“我知道哪儿适合你。”
    镜灵不会主动给与任何帮助，重九斤心知，这也是任务考核的一部分，如果自己无法找到处理百鬼镇死灵拥堵的方法，甚至找不到问题所在，大概就真要在这个鬼地方原地消失了。
    “你注意到没在我们找出路的时候，东南西北四条街都有试图闯关的厉鬼，你知道它们在闯关失败之后都飘哪儿去了？”
    重九斤有些心虚，她当时一心只想找路离开还真没注意，此时回想起来好像是这样没错。
    “你知道？”
    克洛伊还真知道。
    “贾正直告诉我的，他在教化一个厉鬼的时候发现了这个信息，他忙着教化其他鬼没来得及等你过来。”
    重九斤“......”贾老师这个职业骗子在百鬼镇开始再就业重新做老师，也许真是一件好事？
    “麻烦详细说一下。”
    克洛伊转述之后重九斤大概明白了，某些死灵心知肚明无法通过镜塔的考验或是失去理智成了彻底的风灵，此时它们就会选择硬闯。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样的疯灵越来越多，它们聚集在一起对百鬼镇造成极大压力，一时半会儿处理不过来只能将它们聚集的区域与百鬼镇主街道隔离开，也就是东南西北正街各处隐藏的‘暗巷’也被称为疯鬼巷，鬼都怕的地方。
    百鬼镇的暗巷不止一条，是疯灵聚集的区域也是百鬼镇受到侵蚀最严重，结界防御最严重的区域。
    活人进入必死无疑，死灵误闯也难逃被吞噬同化的命运，这样的‘暗巷’是百鬼镇目前无力解决的裂缝伤口，只能将它们藏起来，可即使藏起来伤口不会消失，甚至会感染其他区域。
    重九斤在亲自来到一处暗巷之后才明白为什么这地方可以令死灵们闻之丧胆，吓的屁滚尿流。
    与正街的热闹相比这里一片死寂，仅仅一步之遥仿佛身处两个不同空间。
    在踏入疯鬼巷的一瞬间，一股强烈的阴冷袭来。
    重九斤不禁打了个哆嗦，四周非常阴暗，因为疯灵们一次次的冲撞，这一带的防护结界每天都需要大量能量补充，早就摇摇欲坠了。
    街道上的房屋破旧，看上去歪歪斜斜的。
    镜灵说偶尔会有疯灵厉鬼闯关成功，找到漏洞钻出去，荆楚北郊那些不明不白死亡的人有多少是野兽和环境造成的有多少是逃窜的死灵造成的，还真不好说。
    “这儿就是疯灵集中的地方。”克洛伊高兴的打了个响指，成功的在极度安静环境下吸引了无数疯灵的注意力。
    重九斤嗅到了一股股难以言说的腥臭气息，强烈的刺激性气味令她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惨白了两分。
    她眼前是一群毫无理智，互相撕咬吞噬，屠杀所有能看见的一切生物，只剩下宣泄愤怒和怨气的本能的东西。
    不管他们生前是什么物种，此刻都属于同一类型的死灵，疯灵，彻底失去了身为智慧生物的灵智，被吞噬的本能所支配。
    “就从你们开始了。”
    重九斤感应到了，这条不算长的巷道里拥挤着的疯灵数量超乎想象。
    “你饿了吗？”
    面对克洛伊忽然提出的问题重九斤第一反应是疑惑，“啊？”
    “你舔嘴唇了。”
    “舔了吗？”
    死导肯定道，“舔了。”
    好吧，重九斤别开眼，“大概有点口渴吧。”
    坚决不承认自己竟然很兴奋，“抓紧时间开始吧。”
    血雾弥漫将整条巷道，很快将巷道封堵。
    疯灵嗅到了新鲜灵魂的气息，朝着重九斤汹涌而来，正常情况下但凡还有点脑子的死灵在嗅到人头先生的气息之后都避之不及，这群疯灵却毫无顾忌直接开扑。
    疯灵不仅相互撕咬吞噬，在找不到目标的时候它们也会啃噬百鬼镇，漏洞就是这么被咬出来的。
    日复一日的不断啃噬，日子久了再厚的墙壁也得被凿出几个小空洞。
    何况是原本就压力山大的百鬼镇。
    对它们来说除了互相吞噬再没有别的意义了。
    血雾中充斥着血煞气息，令疯灵更加疯狂。
    重九斤注意到这些疯灵中许多已经不完整，有些则像是几条灵魂组合的怪物，奇形怪状。
    它们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饥饿野兽。
    重九斤双手插在衣服兜里，闭上眼，调整好伴奏音量，嘴唇微张唱出第一个字......
    开始了。
    这是只有一首歌的演唱会，当然选择第一首经典曲目。
    灵能点数+1
    灵能点数+0.2
    灵能点数+0.5
    灵能点数+2
    ......
    重九斤看了眼一晃而过的信息提示惊讶的发现竟然还有零点几这种数字？
    一曲终了，疯鬼巷里的疯灵们被接引的七七八八，面对所剩不多却负隅顽抗的疯灵，重九斤不得不被迫加场。
    克洛伊全程目瞪口呆。
    黑漆漆眼睛里闪烁着亮晶晶的小星星，当曲目终开始啪啪啪的卖力鼓掌，两个巴掌恨不得拍出雷响。
    “太棒了！”
    “九斤你好厉害啊！”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唱歌也能作为攻击手段，你怎么那么厉害呢！”
    “我知道寰宇联盟有种族可以用声波做武器，或者作为鼓舞士气的手段，但是你这个截然不同，介于声波攻击与精神污染两者之间，攻击覆盖率极大，太棒了！”
    克洛伊将头盔的护目镜打开，那闪闪发亮闪烁着欣赏好奇的目光毫无遮掩的看向重九斤。
    虽然看得出这姑娘的夸奖都是真心的可‘精神污染？’这类夸人的词汇听起来总是感觉怪怪的。
    重九斤权当是外星人对地球语言不够精通。
    作为探路先锋，克洛伊带着重九斤在东南西北街来往穿梭寻找暗巷，一找一个准。
    克洛伊负责找，她负责封堵清理。
    将疯灵这些不断啃噬百鬼镇的死灵届疯狂蛀虫白蚁给清理干净。
    合作无间。
    尤其是在血雾和百鬼镇的双重加成效果之下镇魂曲的威力得以数倍展现。
    没有什么死灵是镇魂曲接引不了的，一首歌的时间不够那就再来一首，接引死灵收获灵能一时爽，一直接引一直收获灵能一直爽。
    唱到停不下来。
    在清理第九条暗巷之后重九斤摆摆手示意她不行了，脸色白了不止一个色阶。
    “你看起来状态不太好，休息一会儿吧。”
    没有矫情的拒绝，重九斤也知道自己到极限了，闷不吭声的坐下。
    “你很着急想要出去？”
    “嗯。”
    死导也不清楚这个副本与外界的时间差，要不是死导一再保证百鬼镇与地球的时差肯定在七天以内，她可能会选择帮疯灵一把直接把副本砸碎算了。
    “你其实没死对不对？”克洛伊也不傻，跟着重九斤这么长时间，早就有所察觉了，“可你看起来也不像是活人。”
    重九斤没有回答，只是心里默念，也许算介于两者之间?
    虽然死导一再强调她已经死了，可按照重九斤自己的想法，她这种状态不能单纯的归纳到其中一边。
    “你要是觉得这么想比较愉快的话。”死导平缓冰冷的调调忽然在脑海中响起，昭示她的存在感，让人听了想死。
    重九斤“......”死导你越来越不可爱了。
    扔了两颗牛气糖果到嘴里，重九斤坐在地上缓缓等待意识力和体能重新恢复。
    重九斤很随意的将话题从自己身上移开，“你离开百鬼镇后打算去哪儿？”
    “不知道，四处看看吧。”克洛伊耸耸肩，“我的梦想是看遍全世界，虽然现在状态不太一样，但还好下坠的时候没有撞瞎眼睛。”
    真想得开。
    “差点忘了，还要回家看看我父母，他们如果加把劲再努力一下还能再生一胎，虽然我觉得他们大概不会太有兴趣。”
    毕竟是敢在地球荒野废墟直播翼装飞行的狠人，虽然最后意外坠亡。
    就算死了也不能打击她继续探索世界的兴趣。
    “死了也不是没有好处，在死之前我并不知道原来人死后真的可以变成......按照地球的说发是‘鬼’？
    从科学的角度出发也能解释，精神能量从腐败的肉体躯壳脱离转化成另一种能量体，我知道在寰宇联盟某些物种就能以纯意识体存在，我很好奇他们和我此时的状态有什么区别，要是能去看看就好了，也不知道这样的状态可不可以搭乘飞船......”
    克洛伊双目放光，兴致勃勃，“这样脱离了肉体限制也许能更好的探索世界，只是单纯的精神体虽然少了肉体层面的危险却多了其他麻烦。
    比如说宇宙飞船起航进入太空受到的能量冲击，没有肉体作为缓冲的话，是不会受到影响，还是影响更重，我对这些还一无所知，这些知识都需要从头学起，我想我父母大概很愿意提供帮助，他们肯定还没试过把独立的意识体送去外太空，肯定会很好奇这与人类进行空间跳跃有什么区别......”
    重九斤没想到自己还在担心能不能出去，三院那一亩三分地能不能保障父母人生安全的时候克洛伊的目光已然放到银河系外去了，想的是真远。
    “你呢？”
    诶？
    重九斤愣了一下。
    克洛伊以为重九斤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你出去之后想做什么？”
    赚灵能点数，救爸妈，参加大考，好像也没其他特别想做的。
    克洛伊提起的寰宇联盟听起来很有趣的样子，也许愿望清单可以加上一个外太空旅行？
    “重同学，当你的试炼等级提升，任务涵盖范围会扩大。”
    死导你是在含蓄的提醒我外星之旅肯定会有的是吗？
    “意识体能量不稳定，没有容器的话极容易受到外界干扰，要维持日常稳定消耗很困难。”克洛伊有些苦恼的敲了敲头。
    重九斤看着那被砸出血窟窿的脑袋很想提醒对方，别再敲了，她都看见脑浆晃悠了。
    克洛伊担心的问题也是也是疯灵出现的原因，精神能量不可能永远旺盛，它会逐渐消散，一部分死灵为了维持自己的灵体于是走上了吞噬其他死灵的道路。
    死灵相互吞噬容易生成厉鬼，可食欲是会膨胀的，控制不住就想撕活人，这几乎就是一个死循环。
    相互撕扯直至疯狂，失去理智成为只知道吞噬能量的疯灵。
    重九斤刚刚查了资料，成为疯灵后重新恢复理智的不是没有，可绝对是万中无一，概率太小。
    休息期间重九斤摸了摸有些发扬的喉咙，认真考虑回荆楚后一定要去买一盒金嗓子喉宝。
    意识力还能吃牛气糖果，嗓子干哑连口水都没得喝，太痛苦了。
    一条条暗巷扫荡下来，疯灵被大规模接引，百鬼镇现阶段压力减轻，重九斤成功变身‘沙哑星’人。
    嗓子疼的说不出话，重九斤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唱歌唱到说不出话。
    一共扫荡了九条暗巷重九斤和克洛伊才返回镜塔。
    这样的清理速度令镜灵大吃一惊，眼珠子瞪的溜圆。
    一旁站着的吴苏玲脸上则挂着满意的微笑。
    靠近一些，重九斤才注意到吴苏玲的右手臂从手腕开始直到前胸密密麻麻的花臂刺青图案其实是由一个个名字组成的。
    大约是重九斤的视线太明显。
    吴苏玲主动开口解释道“这是我救过的孩子姓名，留个纪念。”说着手一抬撩开裙摆露出修长的右腿，从小腿一直向上同样是名字组成的刺青图案“这些是没来得及救下的，留个教训。”
    这刺青与普通刺青可不一样，每一个名字都是一针一针铭刻在吴苏玲的灵魂之中。
    吴苏玲拍了拍重九斤的肩膀，爽朗一笑“你很不错，我看好你。”
    难道是看出了她手撕鬼子的潜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