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薛乾便载着洋妞驶进了薛家大宅，薛乾将车停在了大门口，动作干练地将头盔抛到了洋妞的手中，便下车大步往家门走进去。

    “欸，薛哥，我，我呢？”

    洋妞抱着头盔一脸懵逼地看向了丢下自己径直走入家门的人，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薛乾往后看了洋妞一眼。

    “把头盔放好，一起进来。”

    “了解！！！”

    放好头盔，洋妞立马跟了过来。

    刚走到正厅门口，薛乾就听见里面传来霹雳啪啦的摔东西的声音，地上一片狼藉，一双剑眉微微一蹙，容不得再做半点儿停留，就加快脚步冲进了正厅。

    “张骁骁你在这撒什么野！！！”

    拿着瓷瓶的双手微微一顿，淡淡地瞟了薛乾一眼，张骁骁扬起双手，一个大青瓷瓶就重重地落了地，伴随着一声巨响，瞬间稀碎。

    薛乾面目一凛，冲上前，就揪紧了张骁骁的衣领。

    一双眼睛布满了火气，拳头毫无预兆地扬了起来。

    “薛乾，你干什么！！快把拳头放下！！！”薛妈妈见情况不对，立马上前拦住了欲要动手的薛乾。

    再怎么说，一家人打一家人总归是不像话的。

    然而张骁骁却完全不介意，被薛乾提着的衣领下像是一具架空灵魂的糜烂肉体，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嗤笑地盯着薛乾，嘴里不断发出渗人的低笑声。

    薛乾心里很烦躁却又有些无可奈何。

    最后只得耐着性子，冷静地说了一句。

    “我们出去说。”

    “哥也知道的对不对？”

    “我们出去说！”薛乾加重了语气，拽着张骁骁的领子托着他就不顾众人地往外走。

    张骁骁被揪紧的衣领勒得面目涨红，青筋涌现，一双眼睛雾气朦胧，眼泪似乎要化出血水奔涌而出。

    却还是笑着，仍由着薛乾托着自己，双手了无生息地垂在身体的两侧，左右晃动。

    “薛哥，轻，轻点儿。”

    跟上来的洋妞都有些看不下了，上前拽住了薛乾的胳膊，忍不住提醒道。

    薛乾往后淡淡扫了张骁骁一眼。

    只见他脸上满是痛苦的脸上顽劣得厉害，反而加重了力道。

    这一弄，张骁骁便再也受不住了，双手把上薛乾拽着自己衣领的手便痛苦地挣扎着起来，只想要获得一丝呼吸，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猛咳。

    薛乾胸腔起伏了一下，一把撒开了张骁骁的衣领。

    突然失去桎梏，张骁骁整个身子都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地的呼吸着。

    缓了好大片刻，一双眼睛才逐渐恢复了明朗，脸上异常的血色也渐渐恢复到了正常。

    “现在脑子清醒了一点吗？”

    薛乾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面无表情地对着大口喘气的人问道。

    张骁骁直起身子，看向了薛乾。

    如同王者般的凝视，让他有些恐惧。

    打小，他就敬爱这个哥哥，可尊敬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会轻易演变成惧怕。

    薛妈妈倒了一杯热水放入了张骁骁的手中，看了眼陌生的洋妞，只见薛乾朝自己使了一个眼色，便走上前跟洋妞说了几句，下一秒洋妞便主动跟着薛妈妈出了正厅。

    一时之间，正厅里就剩下了张骁骁跟薛乾两人，空气安静得只剩下呼吸。

    “老菩萨不肯见我，她不肯见我……为什么？”

    张骁骁放下杯子，低声自喃，像是在质问薛乾，又像是在质问命运，语气中萦绕着淡淡的绝望。

    “所以你就拿着东西撒气？你以为这样她就会见你？”

    “那我要怎么做？她凭什么不见我？她要是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不敢见我？哥不也知道吗？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我却不知道，我妈不是他的女儿？她怎么做得出来？！！！”

    张骁骁盯着楼上那道紧闭的大门，故意放大了声音，一声一声地质问，他就不相信里面的人听不到。

    “骁骁，你好好冷静想想，老菩萨这样做自然有她的考虑，我希望你不要太天真。”

    “我天真？呵，呵呵……哥，你这是怎么了？你不也是一直在反抗吗？你的自由、你的爱好、你所追求的一切，都去了哪里？怎么，你现在向着老菩萨了？薛家的荣华富贵也将你收买了？都是骗人的吗？人，果然都是不能相信的……”

    “张骁骁，我再说一次，你清醒一点，有些话想清楚了再说。”

    薛乾面色铁青地起身走到了张骁骁面前，压低声音再次警告，余光偷偷瞟向了楼上的位置。

    身上的戾气似乎要将刚才张骁骁说的话尽数吞没。

    “我母亲不过爱错了一个人，就让她撕下了面具，我母亲就算有千万的错，可把一个正常人关进了精神病院五年，难道还不足以弥补吗？那她呢？她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女，是不是应该遭天谴？！！！”

    没想到张骁骁会说着这样极端的话，薛乾瞪大了瞳孔，片刻，覆上了张骁骁的肩膀。

    “你太累了，我带你去休息，有什么话，等你清醒了再说。”

    然而张骁骁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一把挥开肩头的手，张骁骁转身就猛地冲进厨房，拿上一把菜刀直奔楼上冲去。

    场面一度失控，薛乾顾不得惊讶就跟着上去拉人，结果还是慢了一步，一把菜刀直接横在了紧闭的房门上。

    木质的门板裂开了一道裂痕，看来这一刀，张骁骁是真下了死手。

    不过也好在是门。

    “你出来啊———”

    薛乾这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个多年一直顽皮，一直在被自己照顾，曾经在无数次家暴中诚惶诚恐地喊着“哥哥救我！！！哥哥救我！！”的弟弟，有一天也会爆发，也会情绪失控。

    终于，紧闭的房门有了一丝反应，门锁轻轻转动一下，张骁骁如同看到重生后的希望，一双眼睛盯着缓缓拉开的房门，充满了急不可耐，菜刀还横在门上。

    老菩萨从里面走了出来，手拿一串佛珠，摆出一副充耳不闻的模样。

    微微抬眸看了眼张骁骁，就径直朝楼下走去。

    “你要去哪？你把话说清楚，你把我妈放出来，你不能走————”

    张骁骁见人无视自己，立马上前想要拉人，结果却被薛乾拦住。

    “行了，放开他。”

    老菩萨面向虽慈眉目善，可话语的不容反驳却是力量十足。

    薛乾目光深意地看了张骁骁一眼，缓慢地松开了他的手。

    挣脱了束缚，犹如脱缰的野马，张骁骁跑到了老菩萨的跟前，不论对方看起来多么的德高望重，身上的戾气未减半分。

    “把我妈放出来。”

    “一个精神病患者，放出来，谁负责？你能替她负责？”

    “你明明知道她没病！”

    “她怎么没病，她抢别人男人抢不到就算了，还闹得满城风雨，这不是病是什么？”

    “那按照你的说辞，但凡是有点过错的人，是不是都应该被关进精神病院，那你呢？你就一世英名，从无过错吗？”

    “混账东西！！！我有无对错也轮不到你在这里来跟我噘词！！”

    “我真的只想求你，把她放出来，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将她关进去，可是五年了，五年真的够了，要不然，她真的会疯的……”

    强硬的态度让张骁骁倍感无力，甚至有些卑怜屈膝地哀求起来。

    “你看过你妈妈的精神检查报告吗？”

    “那东西真的有用吗？”

    “我同意你带着你妈妈去任何医院检查，但凡只要有一家医院说她正常，我就放人。”

    “老菩萨，我从来没有小看过薛家只手遮天的本事！”

    “哼，既然你不相信我，那就等你有那个扳倒薛家的本事再来跟我谈吧，乾子，送客，他要是再闹，就给他送局子里去！！！”

    薛乾点头，走到了张骁骁的身边。

    “哥，你帮帮我————”

    “骁骁，你已经长大了。”

    张骁骁目光黯淡了下去。

    是啊，他已经长大了，已经不能再躲在别人的背后，让别人来给自己收拾烂摊子了。

    薛乾只送张骁骁到了门口就辙了回来。

    老菩萨还坐在大厅里，一双黑溜溜的眼前盯着前方，像一尊凝固的佛像。

    “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把她放出来，就算她给薛家的名声带去了损失，可转眼已经五年，那些风言风语早已经归于平静，她现在就是出来，也完全对薛家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不是吗？”

    “不会对薛家造成影响？薛乾我是老了，可不是老糊涂了，她若是真知道悔改，我何须为难她五年，可是五年过去了，你也看到了，她压根儿就没变过，骁骁为什么会知道她的病情，别以为我不知道是她从中作祟，她出来，就算不害薛家，也只会害了骁骁，家里祸害出一个就够了，多了，只会败光！！！”

    “可是这些你明明可以直接跟骁骁说清楚，为何要如此逼他？”

    “这么多年放他到临市，一点儿也没长大，遇事还是那么冲动，不多让他磕磕碰碰，他总以为有人能给他擦屁股，小时候受的罪，也不能让他长点儿记性，以后薛家落到你们兄弟俩手上，只怕是虎落平阳！！！”

    一番疾言厉色教训后，老菩萨拂袖上了楼。

    走到门口的时候，看着门上的那把菜刀，硬是眼都没眨一下，一把取了下来，就直接扔到了地上，年老的身子骨稳若泰山。

    薛乾站在楼下大厅，看得有些瞠目结舌。

    果然还是宝刀未老，心里心疼张骁骁，却也不得不佩服，老菩萨的深谋远虑和铁面无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