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行星际》 第一章 我就是喜欢老套的开篇 蓝河联邦,格林星区,弗尼亚星省,泰文星, 枯黄的树叶在风中簌簌发抖,被大片树林环抱的银灰色建筑物在清晨的雾气中显得格外冰冷肃穆。 一艘纯白色印着和平鸟标志的小型双桅帆艇从空中航道下降准备进入泰文综合医院,在它的身周跟着一群密密麻麻飞行在空中争先恐后抢夺最佳拍摄角度的‘记者’。 足球或是网球大小的飞摄机疯狂的朝着帆艇方向围拢,宛如夏日上涨的潮水,兴奋湿热,一下子将医院的平静冷肃打破。 当双桅帆艇舱门打开,急救担架上的人被抬出,一群飞摄记者仿佛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了一般的涌过去。 即使有一层无形的近身密闭场阻挡保护,这些具有弹性的球体依然疯狂的拥挤着朝前挤成一堆。 潮水一般的涌动冲击生生把透明的密闭场挤压成内凹的圆弧形状。 闪烁的小红点背后是一只只饥渴难耐的镜头。 “木先生!木先生!木橦的伤情如何?” “木橦小姐,你还有意识吗,有消息称这可能是一次有预谋的袭击,你知道是谁动手伤害你的吗?” “木先生!木先生!停下,请停一停,给个近景镜头好吗?” “木先生!木爵爷与夫人是否还再世,已经确认罹难了吗?公众有知情权......” “木先生!你们对木家今后的走向有什么安排,木橦小姐会继承爵位吗?” “木橦小姐的伤势如何,会危及生命,这真的是巧合吗,有目击者声称木橦小姐是自杀这是真的吗? “木爵爷夫妇与独生女先后发生意外事故你们两位作为兄长怎么看呢?” “木先生,有内幕爆料这与爵位继承权争夺有关,这是真的吗?” 一个接着一个问题连珠炮一样突突突个不停。 飞摄记者们拥挤在一起,就像是粘成一团的汤圆,环绕紧贴着急救队伍的保护密闭场,恨不得能穿越过去一头扎到事件当事人的嘴边。 没有人停下脚步,急救担架上的人进入贵宾安全通道迅速的转移到了治疗病房。 地面采访队伍以及没能拿到医院准入证的记者们只能和围观人群聚集在医院大楼之外,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 他们就像是嗅到血腥味却得不到满足的鲨鱼,疯狂的原地打转,焦躁无奈。 泰文综合医院主大楼三十二层,急救室外走廊等候区域一群穿着华丽礼服的男女三三两两的坐着相互低语,不时将视线投向走廊尽头的白色大门。 当急救室的白色大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急切的看向率先走出来的医生。 “医生,我侄女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这些华服男女急切的表情话语与眼底的木然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使得这些极力表现担忧焦急的脸孔显得有些扭曲。 “很幸运,病人的命保住了。” 华服男女中有好几个低下头试图掩饰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 医生对于病人家属这样的表现视若无睹公式化的说出了治疗结果“病人大脑受到重创导致精神力核心受损且失血过多,同时由于精神力骤然压迫与重击叠加出现了永久性的神经性损伤......” “你是说她脑损伤且有精神疾病爆发的可能?” “是的” “还有没有机会恢复?” “根据现有医疗手段,心灵创伤引起的精神疾病与脑神经退化双重病变,这是一个极为复杂的难题,需要到专业的疗养院长时期调养也许会有好转,尤其在病人身体同样受到外力重创的前提下更需要长期专业的治疗,当然,如果你们可以找到灵修师将会事半功倍。” 被护士推出急救室的女孩躺在病床闭着眼没有一丝生气,就像是一具精美的白瓷洋娃娃。 “既然医生已经说了她需要长时间的疗养,那么就送去专业的疗养院吧,相信在专业人士的治疗下木橦可以更快好转。”关于请灵修师治疗的建议则被直接忽略了。 “我同意大哥的意见,木橦需要专业人员的照顾,疗养院是最好的选择。” 在两位血缘长辈意见达成一致之后,所有人转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高个青年,白色的礼服上还沾染着醒目的红色血迹,看上去格外的触目惊心。 青年站在病床旁,伸出手爱怜的轻抚女孩苍白的面容,小心翼翼的拂开脸颊旁的发丝似乎害怕惊醒沉睡的女孩。 “蓝修,你认为如何?” “蓝修,我们都知道你爱护木橦,可是她现在的状态实在不适合继续留在家里,你刚才也看到了,那些新闻媒体为了热度和收视率不折手段,继续留在这儿只会给她造成二次伤害,她需要专业的治疗和静养,我们也是为了她好。” 青年一直看着病床上的女孩,声音非常平静缓缓的说道“我没有意见。” 得到蓝修的同意,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 ............... 海风井星省,马赛星区,科罗尔星, 一望无际的大海上零零星星的岛屿聚集成月牙状。 一艘橄榄球状的运输太空飞艇穿过大气层缓缓降落到海面上,艇身上一朵白色的向阳花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舱门打开连接舱与月牙群岛海港并联,穿着果绿色统一制服的工作人员面带微笑站在港口等待新一批即将入院的病人。 一台台睡眠胶囊舱顺着运输带鱼贯而出,从太空飞艇船舱进入港口的运输车。 运输车有序的将所有睡眠胶囊按照标签分类送往不同的海岛。 纯白色的病房,纯白色的胶囊睡眠舱,纯白色的病号服,白色的灯光,所有的一切都是纯白色的,果绿色的工作制服大概是这个白的刺眼的世界里唯一的亮彩。 黑色长发的女孩毫无意识的任由两名工作人员架着拖向治疗室进行入院检查。 长发女孩被放置在全透明的水晶立柱之中,一道光圈从头顶落下直至脚底。 “闭合性脑干损伤,伴随弥漫性轴索损伤,伤情已经得到控制仍然处于深度昏迷状态,精神核心破损,......鉴定报告写着精神伤残等级s+需重点看护......”随着检查结束,水晶柱探出机械手臂束缚住女孩的四肢,白光闪过,女孩的长发被全数剃除,与此同时一根细长的机械针管从女孩的后脑勺插入。 扎入脑内的尖细针管轻微的震动,随着它的动作沉眠中的女孩身体开始出现剧烈的抽搐,脸上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直至脑后的金属管拔出身体才趋于平静。 束缚着右手腕的机械臂亮起一道红光,当束缚松开的时候女孩右手腕间多了一道醒目的编码zz321,编码的下方是科罗尔疗养院的图标,一朵象征善意美好治愈的纯白色向阳花。 “zz321送到第三住院部,二级监管。” 第二章 康复疗养院的特殊照顾 [宜人的景色,悠闲的生活,温暖的家园,这里是您心灵的港湾,精神的寄托,我们的心意创造康复的力量,你最好的选择,最值得的决定,还你一个健康的未来,科罗尔康复疗养院我们在这里守候!] 白色住院大楼正前方半空中悬浮着一片巨大的光影,白衣天使甜美的笑容占据了大半的画幅,后方背景则是俯拍旋转的疗养院全景,碧海蓝天,绿意盎然,配合着白衣天使柔美亲切的声音广告词显得尤其诚挚可信,恍如梦境中的天堂。 当广告照进现实总会产生一些难以避免的弯折扭曲,毕竟无论多么精美的广告宣传大片最后总有被人忽略掉的提示语“广告仅作参考,一切请以实物为准。” 当日幕低垂,晚霞将天空中厚重的云彩渲染出一片赤红泼落到白色的住院大楼楼顶,三号住院部的标志被映照的一片通红,好似一块被炙烧的烙铁,赤红的诡异。 噗! 噗噗! 水压排气的声响沉闷有力,没有节奏章法或快或慢好似故意戏弄。 终于在第十四次发出声响的时候,高压水管喷头在骤然间同时射出一道道强有力的水柱。 四四方方只有十平米左右的全封闭白色房间内四面墙壁与天花板上遍布着探出的水管喷头,就连地面上也密集的排列着圆形的出水孔。 房间的正中站着一个身形瘦小的女孩,纯白色的病号长裙被水柱打湿,裙摆滴滴答答的流淌着水,衣物上半身黏在了身体上,更显得女孩苍白娇弱,手臂小腿等(裸)露位置的皮肤遍布着青紫色的淤血,右手不自然的无力垂落,表情呆滞没有任何变化。 一道接着一道高压水柱从四面八方毫无节制混乱的射向光脚站着的女孩。 “还真是一个傻子,居然这样也毫无反应。” 封闭房间的隔壁,宽敞的大厅沙发软椅上坐着三个身着白色工作制服的人,两男一女透过透视墙注视着另一间屋内正被水柱狂射而难以控制平衡东倒西歪破布娃娃一样的小女孩不时品头论足发出刺耳的笑声,好似正在玩一个让人忍不住吐槽的无聊游戏。 “半年了一直不哭,不闹,不言不语,甚至不会呼痛,傻子都比她强。”年纪最大的那名男子穿着白色长褂,他抬手露出手臂茂密的毛发,手指在悬浮按钮上浮动,不断向上提拉,随着他手上的动作,水枪压力不断加强喷射出成人手臂粗细的水柱。 小女孩被不同方向射出的水柱连续不断的拍打推挤,在巨大水压的冲击下被骤然推向半空又忽的重重摔落,整个过程除了身体本能反应的闷哼听不见任何痛呼呻吟。 “这大小姐的脑子恐怕是真坏了,当初诊断可是精神核心严重受损,神经反应系统跟着坏死也不是不可能。”说话的年轻男子眼神中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得意与满不在乎的麻木,笑道“真是可惜了,原本可是前途无量的贵族大小姐现在却连基本的身体知觉都没有了,可怜,真可怜。” “有知觉不是更可怜?”中年女人咯咯的笑起来“刚来就已经傻了才是命好。” 三人说话间,水柱水流依然在不断的加强,一柱高压水柱从正前方射出正好射中了女孩的胸腔位置,清脆的咔嚓声响起,肋骨碎裂的声音被巨大的水流声掩盖。 鲜血从她口中缓缓溢出,小女孩依然像是一只没有灵魂没有知觉的破布娃娃眼神空洞毫无反应任由摔打。 口中的血沿着脖颈向下被水流冲散在雪白的病服上逸散绽放成一朵血红的鲜艳花朵与女孩娇弱瘦小苍白的身体形成剧烈的视觉对比,诡谲异样的美丽。 中年男人盯着透视墙眼神中露出难以抑制的兴奋神色,不自觉的吞咽口水。 穿着护理服的女人克制着眼里的鄙夷和嘲讽“无知无觉的小女孩你也感兴趣?” “脆弱美丽的洋娃娃难道不是最值得收藏的艺术品?”中年男人丝毫不避讳的承认了自己令人不齿的喜好,舔着下唇喉头滚动眼神中满是兴奋“脆弱纤瘦的身体,纯净无辜的眼神,白皙如雪的肌肤,想想就让美好的让人想要好好怜爱呢。” “对啊,尤其是这样带着贵族血统的洋娃娃更是罕见珍稀。”年轻男子有些讨好的附和。 “你们最好不要在我面前做那些恶心的事情,我可不要做观众。”女人皱着眉警告“出了事不要连累我。” 中年男子站起身,不为所动的说着“你怕什么,有人交待了要我们好好的照顾这位大小姐,这半年来我们不是一直好好照顾着吗,现在我决定照顾的更彻底一些,她那些家人只会因此感谢我。” 这可不一定,贵族最看重的就是名誉,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刻意侮辱更严重就是对贵族尊严的挑衅,对方真不一定会买账,女人心思一闪不知想到什么却没有继续相劝。 此时中年人已经关闭了水枪迫不及待的走向水幕墙,一手触及墙壁,原本透明坚硬的墙面荡出一圈水流波纹,他抬腿便跨了过去。 小女孩木愣的靠着墙壁歪倒在地面上,短发湿漉漉的耷拉在头顶上,湿透的病号服紧贴着瘦弱的身体。 中年男人走上前舔着嘴唇弯下腰欣赏着水流冲击在白皙肌肤上制造出的各种青紫淤痕,伸出手抬起小女孩的下巴捏住脸颊看着那张满是血迹也无法掩盖精致美丽的脸蛋,急不可耐的将脸凑近贴近女孩耳边 “医生伯伯最喜欢你这张乖巧漂亮的小脸,伯伯会好好疼爱你的。”另一只手迫不及待的伸向裤腰。 另一侧的一男一女面色各异的看着透视墙,却都没有任何要阻止中年男人的打算。 “唔” 背对着他们的中年人发出一声闷哼,紧接着是急促的喘息与带着痛苦的呻吟声。 “嗯” “唔——” 伴随着粗喘闷哼中年男人忽然半跪在地开始不断的向后蹬动双腿,发出猪叫一样的呼声。 沙发上的两人互看一眼终于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周主任,周主任......” 连呼两声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两人站起来疾步上前可是已经晚了。 咔塔一下,骨骼碎裂的声音在没有水流影响的房间里清晰的传达到另外两人的耳中,中年男人粗嘎的痛苦呼喊被堵在嗓子眼,只剩下短促的大喘气。 小女孩纤细的左手捏住中年男人脖颈,他的喉软骨被死死的钳住,这恰好是人体最为致命脆弱的位置之一。 周主任双目瞪圆盯着面前的小女孩,无法置信与惊恐混杂在浑浊的双瞳中。 第三章 诚实的身体反应 惊讶,恐惧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极力的挣扎。 砰! 中年男人依靠体重的优势向后倒地,可是他还没来得及摆脱女孩对他咽喉的挟制,小女孩左手臂已经快速的转换位置利用最有力的肘关节猛地一推,咔嚓,颈椎彻底断裂,中年男人猛地抽搐一下躺着地上死猪一般动弹不得。 “周主任,周主任,你还好吗?”女护理的呼声已经变调,尖利中带着慌张,“快啊,你快抓住她。” “怎么会这样?”年轻男子踏步上前,透视墙荡起波纹的一瞬,女孩抬起头,苍白的脸上表情依旧呆滞,灰蓝色的双瞳定定的看着冲过来的人,没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 步速,距离,角度,力度,体积,高度,双眼观测的信息一条一条快速的划过脑海,瘦弱的身体比大脑更先一步的做出了反应。 向左旋身,脚下勾起地面的积水,水花溅起打在年轻男子的眼睛里。 “你这个傻疯子!”年轻男子捂着眼惊呼,探身上前的时候忽然感觉脚踝一阵剧痛,失去平衡猛地倒地不起一头扎到中年男人的身上,给原本重伤的周主任二次重击。 小女孩用力跳起整个身体在空中半跃重重落下,手肘关节敲在年轻男子后脖颈的软骨之上,伴随着嘎吱的声响骨头碎裂。 本能的战斗意识超越了身体能承受的极限,骨头碎裂的可不止是被攻击的年轻男子。 小女孩的前臂尺骨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就算没有骨折也肯定出现了裂纹,然而她对这一切却毫不在意,仿佛根本感受不到疼痛。 年轻男子一时大意被这突来的袭击弄得措手不及,身体因为剧烈的疼痛本能的开始反抗。 居然还能动。 女孩很快意识到她的攻击效果与脑海中预设的结果出现了极大的误差,身体素质跟不上意识反应速度,过于瘦弱的身体很难压制住对方,即使依靠体重也毫无优势。 身体的速度力量与脑海中的意识判断有着一条星河的悬殊差距,瘦弱的身体猛被年轻男子反抗的手臂猛地甩了出去,撞击在墙壁上重重落下,一时间难以爬起。 此刻年轻男子已经爬了起来,怒瞪着双目向女孩冲了过去,嘴里含糊的骂着什么,却因为积水脚下一滑向女孩摔倒过去。 女孩的视线出现一大片阴影,面前的身影还会晃动重叠,强烈的晕眩感使得她视线模糊抖动星芒闪烁。 又一次,身体在意识的本能反应下做出了快速反击。 在对方摔倒的一瞬间她果断的抬手对之前攻击的位置进行了二次压击打,即使手臂骨裂也依然用手肘以一种奇怪的频率沿着颈椎快速抖动碾压,她似乎完全感受不到来自身体传达的疼痛讯息,只有将面前的敌人推倒这一顽强信念。 “啊,啊...” 痛苦的声音戛然而止,被攻击的年轻男子在地上抽搐着只剩下微弱的喘息。 只不过是三十秒内的几次简单的攻击动作而已,女孩已经疲累的几乎站不稳,扶着墙颤颤巍巍的保持平衡。 唯一剩下的中年女护理看着水幕透视墙那一端面无表情看着她的小女孩惊恐的向后连退几步,嘴里念叨着“不关我事,不关我事...”下意识的按动了警铃。 楼层保安赶到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封闭房间内两具疑似男尸,其中一个甚至没有来得及拉上裤子拉锁露出了猥琐辣眼睛的半透明小黄鸭内裤,疑似男尸的身边则站着一个满身伤痕血迹垂着双臂脸上挂着天真单纯微笑的小女孩。 .............. 两平米不到极端压抑的房间,上下左右所有的墙面都由特制的软金属制造,拥有良好的弹性与强韧的防御力。 小黑屋漆黑的狭窄空间就像是一口被封死的老井没有一丝光亮,安静沉闷只剩下空气流通的细微声响,除了屋子左侧一张极为简易的单人床垫别无其他。 小女孩静静的坐在床沿一动不动,与入院半年来的每一天没有任何不同,看不出丝毫刚刚徒手重伤了两名成年男子的情绪波动,四肢被套上了锁环。 “根据芯符记录的精神力波动可以看出在这个时间段出现了陡然上升的波动峰值。”穿着白色长褂的医生对身旁的解释道“在本星球时间傍晚十点二十分,也就是事发的时间。” “她痊愈了?” “不,精神力核心碎裂情况并没有任何好转。”医生眼神中露出一丝鄙夷“根据当时的情况分析,极有可能是周主任的猥琐行为对病人造成了巨大精神刺激,引致病人潜意识的自我保护机制被触动,激发了身体潜能。” 疗养院住院部李部长已经查阅了zz321的入院身份资料,来自弗尼亚星省的木家大小姐木橦,原本是一名精神力等级ss的准修行者,曾经的天才在遇到极端危险的时候身体爆发出异于常人的反击反应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抬手挥动,一面淡蓝色的光屏出现在半空中,“播放小白屋昨晚的监控”李部长说出指令之后,光屏开始自动跳转。 画面中的小女孩攻击动作看似迅猛实则无力,身体太过瘦弱,能够撂倒两名成年男子一来是因为对方轻敌没有防备,二来还有些运气成分,李部长细长的双眼里闪过一丝遗憾“可惜了。” 李部长斜眼看向一旁还有些震愣瑟缩的看护,警告道“陈看护,好好照顾你的病人,我不希望类似的事件再次发生。”并没有提起她也是这起暴力事件的当事人之一。 “是,李部长”陈凤听见李部长的训话急忙点头,心下有些庆幸,工作总算是保住了。 脚步声,说话声渐渐远离,漆黑幽闭的房间里呆坐的小女孩眼神微闪,依然望着地板一动不动, 三天的禁闭观察结束, “zz321的身体和精神状况已经恢复稳定可以回到普通病房不需要再继续特殊禁闭。” 带着医生的诊断木橦被护工送回了第三住院大楼,回到日常康复治疗的生活之中。 第四章 我是谁我在哪儿 清晨,阳光洒落,白色的月牙形住院大楼在绿色树木的环抱下显得格外清新,鸟语花香一切平静美好的如同广告宣传画面。 第三住院大楼中层的空中花园是病人们休息自由活动的地方。 此时花园右侧长椅上坐着一个小女孩,她仰头闭着眼双手抱膝就好似正在进行光合作用的花骨朵,安静无声的吸收着阳光给与的养分。 “321,吃药时间到了!” 坐在长椅上的女孩毫无反应,依然保持着原本的姿态,身为木橦专属看护的陈凤走上前,脸上挂着亲切微笑“321,到时间吃药了。”说着便伸出手拉拽木橦的胳膊,另一只手则试图去捏住木橦的下巴。 半个月的平静日子让陈凤几乎忘记了不久前周主任与罗德的遭遇,心里已经认定那只是一次糟糕又倒霉的意外,木橦仍然是那个每天只知道吃饭晒太阳不言不语的疯傻病人。 她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好好的照顾木橦。 女孩瘦弱的身体好似一片羽毛不需要费力就能被轻松的拽起。 木橦的身体重心朝着护工倒去,猛然间双腿后蹬,借用矮小的身高,头顶向上猛撞陈凤的下颌骨,同时双手握拳试图击打对方的喉颈。 陈凤本能的尖叫,后退,躲过了针对致命要害的撞击。 木橦却没有就此放弃,倒向陈凤,整个身体压在陈凤的身上继续一阵看上去毫无章法的拳打脚踢。 保安赶来后立刻将木橦控制住,地上的陈凤看不出哪里有重伤却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咿咿呀呀的闷哼。 保安不可思议的看向木橦正好对上她灰蓝色的双眸,累到气喘吁吁依然冲着他们露出天真微笑的小女孩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因为无故暴力捶打护工木橦再一次被送往禁闭治疗室。 这一次除了卡特医生之外还有另外两名医生同时对她进行会诊,检测结果与上一次大致相同。 “我坚持认为这是一种身体的应激反应,她毕竟曾是一名具备修行者潜天赋的人,即使精神核心受损在对待特定环境与特定人员的时候可能会产生一些极端反应,甚至于爆发出超过身体原本能力的力量,而无论是陈凤还是周主任之流不过是不具备战斗力的普通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击倒也是有可能的。”这是医生们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了。 “也不排除因为长期的精神刺激导致病人诱发了突发***倾向型精神狂躁的可能性。”一名头发花白的医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说出一长串病名。“这种精神疾病往往可以使人爆发出惊人的暴力威胁。” 突发***倾向精神狂躁算是精神核心受损的一种并发后遗症之一,多数出现在从战场退役归来的重伤兵士,星空猎人,冒险者等从事高危职业的人身上,想想这位贵族大小姐的经历,以及陈凤和周主任那几人在她入院之后的所作所为,似乎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这一次李部长依然多次查看了监控视频,吊角眼里闪过的遗憾比上一次更甚,叹气低语“真是可惜,可惜的很。” 卡特医生似乎意有所指的看向李部长“她的住院赞助费用可不低,有何可惜。” “所以才觉得可惜呢。”李部长犹豫一阵之后开口说道“卡特医生,安全起见将她的芯符封印等级加强一节。” “有这个必要吗?”卡特虽然嘴里疑问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不含糊,操控机械臂的金属针管一下扎进了木橦的后脑勺,尖细的针头按照既定程序在木橦脑内芯符空白部分填补上新的矩阵线条。 麻醉状态下的木橦只觉得四肢无法动弹,大脑中心陡然传来一阵一阵难以克制的极端痛楚,好似有人拿着电焊枪烧灼她的大脑,隐约能嗅到刺激的焦糊味。 强烈的刺痛感传递到四肢百骸,身体不受控制的开始出现痉挛抽搐,直到金属针管拔出。 “这下你不用感到可惜了。”卡特医生将针管取出丢入手术用品粉碎机,笑了笑“精神力核心受损加上芯符封印个一年半载再有天赋也彻底废了。” “呵呵,就是如此才可惜啊,老卡特。”李部长笑笑,转身离开。 卡特看着李部长的背影消失轻嗤了一声继续捣鼓手边的医疗仪器。 昏迷中的木橦被送小黑屋开始了第二次禁闭生活。 软垫上的女孩睡的极不安稳,她唯一清晰的感觉只有疼痛,仿佛有上万只蚂蚁正在她的脑袋里攀爬啃咬,一阵一阵的刺痛麻痒。 即使身体极度疲惫虚弱,剧烈的疼痛不断蔓延反而使木橦的大脑异常清醒。 眼周肌肉不断的收缩,眼皮快速眨动,双目睁开视野里首先出现的是明亮的光点,刺激的光源使得刚刚苏醒的人本能的又闭上了眼睛,耳边是由远及近的低语。 混沌的脑海意识中是一片虚无的黑暗,随着第一次有意识的呼吸,鼻息间刺鼻的药水味道蹿入大脑刺激着感官复苏,空空荡荡混沌的大脑受到信息流的冲刷传达到四肢百骸,唤醒了身体所有本能。 胸腔起伏,咚咚...咚...的心跳声从微弱到强健,手指下意识的颤动,身体里沉睡的每一个细胞逐一清醒,身体机能一一复苏。 心脏的跳动节奏逐渐加快越来越快,呼吸从平缓到急促。 “我是谁?”迷惘的自问在混沌黑暗的意识海中一遍遍的响起。 我是谁?我在哪儿? 闭着眼仰卧在软垫上的黑发女孩骤然抬起上半身,猛地睁开眼,灰蓝色的瞳孔收缩,双手撑在软垫两侧张着嘴急促的喘息。 混沌的脑海中依然残存着之前梦中的场景,在胶囊舱里刚刚苏醒的那一幕在脑海中回闪。 唾液在口腔中不断分泌,随着吞咽动作,喉咙软骨收缩,苍白的脸上大颗大颗的冷汗顺着脸颊向下低落,原本干燥清爽的床垫被濡湿,双手碰触传来粘腻的手感。 密闭黑暗的小房间安静的只剩下女孩急促的呼吸声。 “321的生物体征数据出现了巨大波动?” “嗯,你看看神经扫描数据图。” 显示画面中线条剧烈起伏,大脑中心区域一片赤红极度活跃,一名值班医生说道,“可能是做噩梦了。” 值班医生面前是一堵环形光幕墙,墙上遍布着一个个迷你的小方块,应对着所有病人的实时生物数据反馈,就算是哪个病人晚上多放了几次屁也难逃体内生物数据监测。 第五章 隔墙真有耳 “每晚都是如此。”一直负责这片区域的护工分享他打听到的八卦“321被诊断为间歇****)倾向型精神狂躁,已经有三名工作人员在她手上重度伤残,听说周主任的伤除非找到灵修师出手或者凑钱买到头部以下可用全身义肢,否则不可能被治愈,只能一辈子瘫痪在床上无法自理。” “居然这么严重?啧啧,看不出来321这个小丫头这么厉害。” “造成这么大麻烦321居然没有被送去重症监管中心,至少给被调去四号楼或是五号楼吧?” “谁让人是贵族大小姐呢,原本可是伯爵爵位的第一继承人,就算疯了傻了也有人愿意花大钱长期资助我们疗养院发展扩大,这样的病人当然多多益善要好好照顾着。” “不过她可真是厉害啊,就算成了傻疯子也不能轻易招惹,胡乱几下把人弄成了高位截瘫,药物治疗一点作用也没有,周主任这一次总算是踢到铁板了。” “哈哈哈,也可能是周主任平日劳累身体太虚了。”几人说着挤眉弄眼哈哈大笑。 “不过321的确挺可惜的,双s级别的精神力天赋,才十四岁而已,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好好培养假以时日很大可能成为一名灵修师呢,现在却只能困在疗养院。” “听说是接到父母双亡的消息受不了打击精神崩溃自杀才被送来的,不过也有新闻报道说是遇到了流窜逃亡的悍匪被意外波及重伤。” “贵族家庭里事可多。” “呵呵,谁知道呢?”几名护工和值班医生了然的相视一笑不再继续深入话题。 “行了,别说笑了,将她的生物数据变化记录上传给医疗部。” 隔墙有耳万一这被哪个喜欢打小报告的传出去,他们编排贵族客户的八卦,后果可大可小。 有些八卦意会便行了,他们这些普通人可管不着这些,打发值班无聊时光瞎聊而已。 此刻梦境中苏醒的女孩已经重新躺回床垫上,呼吸与心跳都恢复了平静,直到再听不见门外的细碎议论声才缓缓的重新睁开了眼。 即使隔着厚重的特制软金属门,值班医护人员压低了音量她依然能够清晰听见门外的对话,经过两次小黑屋禁闭的经历她已经可以通过不同轻重步调的脚步声分辨区别门外的护工,人数,性别,体重,身高,所有的一切都清晰明了。 她将这些护工的信息在脑海中分门别类的进行了编号区分,一号护工是一名身高不到一米八体重超过两百四的胖子说话两句就喘气,二号护工是一个声音尖利的瘦高男子,三号护工是一个嗓音低沉的中年妇女...... 这些护工喜欢在值班尤其是守夜的时候交换八卦情报。 这对于一个记忆一片空白的人来说无疑是极好的消息渠道,每天的睡前八卦故事总能为木橦空空荡荡的脑海填补上一些新鲜内容。 女孩闭着眼,脑海中细细的回忆着这些天从护工的八卦内容中听来的有关于她的内容。 她的真名是木橦,可是疗养院的工作人员只称呼她的病号编码321,今年十四岁,是弗尼亚星世袭贵族木家的嫡系大小姐,疑似得知父母双亡的消息之后自杀未果但精神力核心严重受损且精神奔溃被送到了这座康复疗养院,入院治疗已经大半年时间。 这是木橦到此时为止所知道的关于自己的一切,可是她对这些身份信息并没有任何记忆,她的家世,入院原因,已经死亡的父母,所有的一切在脑海中依然只是空荡荡的陌生名词而已,激不起半点心绪波动。 除了脑海中偶尔闪回的画面以及不断重复的梦境她对自己一无所知,她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清楚的知道捏住脖颈间哪块骨头可以最快的致人死亡。 也许......一个贵族大小姐熟知从哪个角度发力能够最大程度的给被攻击者造成极致的疼痛感是一件......嗯...很稀松平常的事。 木橦空空荡荡的大脑海绵一样的吸收着每天听见看见的信息并在梳理之后牢牢的记在心里。 木橦在小黑屋关禁闭的时候与绝大多数病人的反应都不相同,不哭不闹,当她一动不动呆坐的时候总会让人晃眼间以为自己正看着一尊制作精美的笑脸陶瓷娃娃,从来不会做一些奇奇怪怪惹麻烦的事情。 双手一直被能量鎖环交叉束缚在胸前,每天清晨护工会进入病房给她注射流体营养液,在不断重复的梦境片段与千篇一律的现实生活中混混噩噩噩的渡过了十天的禁闭治疗。 木橦又一次回到了第三住院大楼。 “把这个给321套上,主任嘱咐她威胁等级为c,暂时不能自由活动,必须严格控管。” “为什么不直接调去四号楼,不过这么瘦弱的小女孩居然这么厉害?”住院楼负责接手的护工一边说着话手里的动作没停,一套黑色鎖环扣在木橦的手腕和脚踝上,严格限定了手臂和双脚的可移动范围。 “她可是弄残好几个成年人,难道你想试试?” “她怎么做到的?”看上去弱不经风纸片一样的小女孩怎么就把人给撂倒了。 “你第一天上班吗,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你不知道?” “呵呵,我就随便问问。”负责转送病人的护工一路护送将木橦从禁闭室被转移到第三住院大楼。 整个过程中木橦一言不发全程微笑配合,那笑眯眯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要被送去游乐园春游呢,让护工又轻嗤了一句“真是个傻子。” 木橦低头好奇的看向手腕上的黑色条纹,黑色轻薄的软性材质紧紧的依附在皮肤上,看上去就像是两道纹身贴纸。 因为这两道贴纸似得东西,她的双手与双脚之间分别多了两条平时肉眼看不见的锁环。 木橦回忆起护工们曾说过的八卦,这鎖环多半是为了防止她再一次突然袭击其他人而准备的。 木橦举着手晃了晃,忽然有些蠢蠢欲动想试一试该怎么办呢? 第六章 史上最配合病人 第三住院大楼的食堂大厅,一个埋头苦干的瘦弱身影吸引了大部分医护工作人员的注意力。 见过能吃的,没见过这么能吃还不挑嘴的病人。 盘子里的胡萝卜和青菜一根接着一根,咔吧咔吧几下就没了踪影,女孩的脸上挂着无比满足的纯真笑容,在吃了三大盆草三海碗即食米糊糊之后终于双眼眯起餍足的摸了摸小腹,饱了。 那模样让人怀疑她吃的不是青草米糊的营养搭配而是顶级大餐,就着木橦的表情就能多吃一盆青菜。 午饭结束后最让木橦期待高兴的便是花园的自由活动时间,可以坐在空中花园里晒日光。 楼层负责人带着新来的一队护工安排他们的工作岗位,一群不熟悉的陌生人走近使得花园里许多病人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紧张反应。 负责人对这些新来的工作人员介绍工作环境,并告知对待这些病人需要特别注意的事项,看见木橦时,有些无奈的皱眉“那个编号321你们不要去招惹,尤其是吃饭和晒太阳的时候。” 吃饭,晒太阳,这是321不可动摇的两大雷区,谁碰谁倒霉,这个瘦弱的跟纸片似得小女孩犯病的时候极其可怕,有太多前车之鉴可供参考。 回到第三住院大楼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木橦已经成功让所有护工记住了她。 楼层负责人回忆起上一次收拾残局时的画面依然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一个病人拒绝进食,在与护工纠缠的时候撞上了321的餐桌恶狠狠的摔了她的餐盒还咧着嘴乐呵,你们猜怎么着了?” “怎么了?” “你快点说啊。” 负责人啧啧两声,“两人同时被送医务室急救,一个是因为被打断了一嘴牙,321如果不是因为鎖环的神经刺激导致肌肉痉挛蜷缩成一颗虾米无法再继续攻击,那名护工的命能不能保住还不一定呢。”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这也太可怕了。 “可是为什么撞翻餐盘的是病人被打的是护工呢?” 负责人笑了,眼神扫过眼前的新进护工“怎么,你想要去和神经病们理论责任划分还是冤有头债有主? 明知道鎖环会给她带来被施暴者数倍以上的痛苦,她依然会毫不顾忌的出手,不是疯就是傻,这位贵族小姐显然是两者都占全了,你们不想皮肉受痛苦就千万不要去惹她,呵呵。” 楼层负责人这番似是劝告的话却也让木橦一下成了护工们的重点关注照顾对象。 木橦远远听着负责人这么特意的介绍自己,说不上来为什么,这人的话让她觉得很不对劲。 唉,她也不想一次一次的被能量鎖环电击成红色小虾米,很痛很痛的。 除此之外木橦绝对是一个格外让人舒心放心的病人,无论是吃药,吃饭还是打针,接受各项检查各种治疗,其他病人总是需要采取诱骗亦或是暴力手段协助才能完成的各种要求在她这里都不是问题。 百分之一百二的配合。 相比前半年的木讷呆傻,近些日子以来木橦虽然依旧不言不语,却不再有死气沉沉的感觉,嘴角总是挂着天真单纯的甜美微笑,见人就笑,笑的人鸡皮疙瘩立正站好。 木橦觉得护工们有些怕她,这样很好。 她双手抱膝坐在长椅上光合作用状仰着头一脸平和,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一副被阳光抚慰的很舒爽的模样。 木橦伸出手轻抚光晕,感受阳光照耀的温度,心里默数着以她所坐的为中心空中花园内所有护工的站位角度以及相互距离。 “一点,三点,四点,七点,九点,十一点,五十三,八十六,两百三十,二十三,一百三十八......” 木橦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像是本能,不需要多费脑筋思考下意识就做出反应,也许......嗯.....贵族家庭为了继承人安危做过相关训练......。 “吃药时间到了。”护工的声音将木橦拉回现实。 护工走到木橦的身边递上一杯鲜艳的橙色呈现出浓稠胶质感的液体以及一个装着药丸的药杯,脸上挂着弧度标准的微笑“321该吃药了。” 这个护工笑的像个假人。 木橦伸出手接过护工递来的药杯。 透明的药杯里装着三颗颜色各不相同的药丸,看上去很像水果硬糖,这是木橦每天需要定时服用的剂量。 自从她被送回第三住院大楼,每天的午餐后半个小时需要服药,日日如此。 木橦没有任何犹豫抓起糖豆全扔进嘴里,在护工殷切的注视下咔吧咔吧的嚼碎就着胶质液体一起喝下,然后听话的伸出舌头接受检查,吃完后再附送一个纯真笑脸继续光合作用。 目睹木橦乖乖服药并确定吞服完毕后护工才转身离开。 微风拂面,木橦忽然睁开眼,调整仰头的角度望向左侧的大楼外壁,视线沿着楼层向上锁定在其中一层,三十八楼的阳台上站着一个满脸络腮胡穿着病号服的男人,只见他正张开双臂高声呼喊“我是主宰世界的王者,尔等准备好迎接我的降临吧!” 伴随着高喊声他纵身一跃, 噗通! 砰! 一声闷响在大楼十三层的空中花园炸开,呃—— 王者的着陆似乎不太成功,直接坠毁了~ 花园陡然间陷入了默哀似得沉默之中,数秒后—— 啪啪啪! 啪啪啪! 啪啪啪! “好啊!” “精彩!” “哈哈哈!” 一阵阵鼓掌欢呼叫好声接连响起,花园里原本有些懒洋洋的病人们一个个忽然兴奋起来,唱唱跳跳的瞎起哄。 清新舒畅的草木花香被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替代,萦绕在木橦鼻息间。 木橦看着距离自己十米左右,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性四肢贴地身下不断溢出赤红色的血液,迅速的向外流淌形成一滩巨大的血花,其中一条腿因为摔落时落点不对出现反折形成了诡异的外翻九十度角,白骨清晰可见。 活生生摔出一个卐字型。 “358从高楼坠落摔断了腿,立刻派遣一组医护救援人员到第三住院楼十三层空中花园。” 第七章 迎风露腿毛 护工们似乎对于此类情况见怪不怪,站在各自的岗位看笑话似得看着眼前一幕。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了” “同情358的值勤护工,又有得忙了。” 护工们小声议论的声音传进木橦的耳朵里,大概在这座疗养院无论发生怎样的事情都不值得大惊小怪。 躺在血泊中的络腮胡跳楼男忽然抬起头以奇怪扭曲的姿势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脸上满是血污鼻孔下方挂着两条源源不断流淌的血鼻涕,用君临天下的气势看着狂奔而来的护工和保安轻蔑的呼喝“跪下,罪臣!” 底气十足,声音洪亮,如果不是一阵大风忽来将病号长袍下摆吹起,露出他茂盛卷曲的腿毛和洁白的臀部,应该多少会有些震慑效果。 这风吹毛见的一幕令现场顿时寂静,两三秒的停顿之后便是病人们沸腾的欢呼声,也有病人胆子小被吓的鬼哭狼嚎,第三住院大楼的空中花园一时间炸开了锅,前所未有的热闹。 “猪仔,猪仔,大猪仔!” “啊,啊啊啊!” “王者露腚,好可怕啊!” “毛绒绒!” “针眼,一定会长针眼,妈妈救我!” “富强,明主,文明,和谐......污秽退散” “......” 乱七八糟一通大吼大叫,兴奋的病人让原本看笑话的护工们好一阵安抚忙活。 木橦的视线扫过腿毛卷纵身一跃的大楼,高度,风速,角度,重力加速度等等等数据飞快的在脑海中掠过,三十八层与十三层空中花园之间相距二十五层,高度差在一百五十米以上,自由落体式坠落却只是摔断一条腿,嗯...大概还有鼻梁骨。 木橦的视线落到那滩血水,这人居然可以立马站起来活蹦乱跳,身体素质实属强悍。 腿毛卷王左右张望后居然单脚蹦跶到木橦的面前,一手握拳横起搁在胸前,残腿向前迈了个弓箭步,抬头挺胸四十五度角仰望着天空,另一手指向视线所不及的远方。 “少年,我的财富宝藏都藏在那片浩瀚星海之中,你想要吗?” 木橦闻言左右看了看,很快确定这个腿毛大叔似乎在和她说话。 木橦微微仰着头看向腿毛大叔,背光而立,他整个人陷在光影之中,低沉沙哑却激昂的声音带着极强的蛊惑性“想要的话就去征服星辰大海吧!” 砰咚! 话音刚落,不等木橦回应身体失去平衡倒地不起的中年腿毛大叔被赶来的护工和保安用担架抬走了,直到此时他鼻孔下两条血鼻涕依然随风晃荡。 木橦目送腿毛大叔被护工们运走,刚才...... 有破空的风声,还有一闪而过的白点,腿毛大叔的脖颈处在破空风声之后忽然出现了一个细密针眼。 “为什么那么多次都摔不死他?” “这该死的疯子体质强悍的不像人,我要有他这样的身体素质也不至于留在这鬼地方做照顾神经病的护工。” “照我说他是最应该被送去重症监管中心的人,去七号楼关着永远出不来才好。” “妈的,谁说不是呢。” 护工和保卫脸上挂着笑容,嘴里轻声交流的话语却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骂骂咧咧的拖着人离开,抱怨的声音也渐渐飘远。 木橦一直看着这些人消失在视线中才扭过头闭上眼继续享受阳光,她就像是一株极度渴光的植物。 也许疗养院本来就该这么奇怪才对吧,毕竟这里的患者绝大部分脑子都不太清醒有着这样那样的精神或是神经问题。 “刚才没有被吓着吧?” 木橦刚刚闭上眼便感觉面前出现一道阴影笼罩在头顶,嘴角微微下垂,不高兴,今天似乎没有办法安稳的享受阳光了呢。 木橦睁开眼看见一双被病号服刚刚好遮住的竹竿腿,仰头才看清来人全身,‘身长好似电线杆’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准确描述。 瘦高个左右看了看弯下腰看着木橦似乎在确认面前的小孩儿有没有被吓坏,笑容温和直达眼底,俊秀的脸庞因为温和的笑意在阳光下显得格外亲切“358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会发病,刚刚从禁闭室放出来,你不要介意,他没有恶意的。” 现在木橦知道那个腿毛大叔病号编码是358了,怪不得之前半个月她并没有见过他。 除了过于瘦长的身材以及太过正经温柔的表情,面前这人在一群精神病和神经病患者之中看上去格外正常,太正常了。 “你很喜欢晒太阳?” 长腿瘦竹竿见木橦毫无反应笑的更温柔了一点,伸出手自我介绍“你好,我是贾毅,单身,今年四十八岁,身高二米八,体重七十五公斤,入院五年,是这里的住院医师也是358的主治医生,你可以称呼我贾医生,你呢?” 假医生? 木橦依旧保持着与假医生的对视,直视对方的病号服,心里默默的感概,不愧是疗养院的精神病专科住院部,看上去正常也仅仅只是看上去而已。 贾毅此时的表现无疑是一个执着的相信自己是精神科医生并致力于治愈关爱病友的精神分裂重度妄想症患者。 木橦沉默了一会儿,就在贾毅以为不会得到回应的时候听见了三个字“不知道。” 除了从护工那里听来的零碎信息,还有脑海中不时闪现的记忆碎片,木橦对于自己的确是一无所知。 长时间未曾说话,使得木橦的声音没有十四岁少女的稚嫩清甜反而显得过于干涩低哑,拉风箱一样的嚯嚯。 “连名字都不知道吗?”弯着腰依然亲和的声音认真的表情语气温柔的不得了就像是身怕打碎了精致的瓷器。 “321”护工都是这么称呼,这么说绝对没错。 “今年几岁?” “不知道。” “其他的呢?” “不知道。” 接下来是一连串的不知道,一问三不知。 贾毅转过身对着空气开口说道“可能是应激性失忆也不排除病理性失忆的可能性,确定病情需要进一步的检查,需要病人的配合才能展开接下来的治疗。” 木橦就这么看着瘦竹竿假医生面朝空气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再然后视线忽然就模糊起来,失去了意识。 第八章 夜晚的杂音 木橦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正躺在自己的病床上,相比起关禁闭的小黑屋这间病房带有独立卫生间,单人床,甚至还有一张书桌,堪称豪华。 四四方方只有十平米的房间以纯白色为基调,在单人床的左侧墙壁右上角有一扇圆形的小窗户,隐隐约约有月光透过玻璃散落房内,给夜晚的密闭空间带来一丝昏暗的光线。 木橦抬手抚摸后脖颈,脑海中回忆起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假医生诊断出木橦失忆的病情之后她忽然失去意识,再之后发生的事记忆非常模糊。 当时木橦只觉得脖颈位置忽然被蚊子盯了一下,有微弱麻痒触感,紧接着便失去了知觉,再醒来已经回到了自己的病房床上。 她对于昏迷期间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步伐轻盈快速,木橦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她醒了?” “刚醒。” 说话的其中一人是在陈凤离开之后调派来照顾她的专属护工,另一个声音木橦也很熟悉,在小黑屋里,在诊疗手术室里都曾听见过的声音,被称作李部长的男人。 木橦一直有被窥视的不自在感,她的身体或者说直觉对于这样的窥视有着本能的敏锐感知,就算她并不知道为什么会具有这样的能力,却丝毫不影响她使用。 这间病房的监控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无处不在,包括卫生间在内没有任何地方有隐私可言。 即使知道监控的存在木橦也并没有做出任何过激行为,该干什么干什么,每天安静的做一个倾听者,收集同层病房的病友与门外来来往往的各种工作人员有意无意间透露的信息,以此丰富她空空如也没有任何记忆的大脑。 木橦甚至知道对面病房的病人每天半夜上过几次厕所,隔壁的病人磨过几次牙,楼上的那层谁半夜放屁或者自言自语说了什么梦话,所有的声音清晰明朗的钻入耳中,分流成不同的信息储备在脑海的记忆宫殿里以便随时取用。 有时候她觉得这是无聊生活中还算有趣的游戏,有时候则会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她病情加重产生的幻觉。 木橦想起那些医生的诊断结果,每一项听起来都格外严重,在他们口中自己似乎没有任何治愈可能,病入膏肓。 “没有做噩梦?” “大概是安眠镇静剂的作用,321今天并没有被噩梦惊醒。” 这时门外又响起了另一道陌生的人声“确定是真的失忆?” 没有脚步声,在这个人开口之前木橦并没有察觉到门外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这对于木橦来说是很新鲜的发现。 “根据各项检查数据,以及这段时间以来病人的各种反应推断她的确是失忆了,之前的检查因为她入院之后的疯傻呆滞的表现被忽略了。”医生言语中难掩尴尬。 “既然客户愿意花钱让她一辈子住在这里,我们就要做到照顾好病人的责任,李部长。”这句话的语气并不重,警告的意味却很明显。“不要忘记我们是从事医疗服务行业的专业人士,更重要的是要学会甄别谁才是真正的客户,我们又应该为客户提供怎样合适的服务,分门别类。” 最后四个字尤为音重。 因为之前的疏漏已经被警告过一次的李部长声音里透露出些许紧张,“是,副院长,我保证321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这些人说的每一句话拆开成单字单词木橦都明白,可是组合在一起背后所蕴含的信息量已经超出了木橦此时可以理解的范围。 闭上眼,平卧着身体,睡觉吧,睡醒了就有食物可以吃了,想到明早温热的早餐,温暖的阳光,女孩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期待的纯真笑容。 伴随着这些人离开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的说话声,一声声遥远的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嘶嚎声,哭喊声,拖地拉拽,厮打的声音,还有各种各样无法形容奇怪声音混合在一起,从四面八方涌向木橦的双耳。 远远的仿佛隔着一层又一层的隔音玻璃,瓮声瓮气听不清楚却断断续续不曾停止。 这样的声音总是断断续续,它会迟到早退却从不曾缺席。 夜幕笼罩之下的疗养院与白天阳光普照的疗养院有着太多不同之处。 这是一个注满了精神病与神经病患者的地方,也许表现的诡异一些才是正常的,木橦这么想着逐渐沉入睡眠之中。 翌日, 三号楼的食堂,四四方方一尘不染的宽敞大厅里摆放着一张张长条桌,穿着病号长袍的人排着队在透明的取餐柜台选择自己的食物。 护工们站在一旁微笑的看着病人们进食。 “营养膳食,多钟搭配。” “素食的力量,净化心灵的修行。”半空中悬浮的光幕上不时会闪过相关的宣传广告,伴随着悠扬安宁的轻音乐。 “院方专家认为油腻重口味的食物容易导致病人的情绪波动加大,因此疗养院餐厅里的食物一向以清淡无味著称,正在长身体你可能会吃不惯......吧”贾毅说着说着音量越来越小。 木橦埋头大吃根本顾不上假医生说了些什么。 一根胡萝卜,一碗米糊,一碗白萝卜汤,还有无限量供应的生菜,没有任何酱料,长期如此健康营养均衡与否暂且不说,卖相与味道肯定是不好的。 “好吃吗?” 木橦手里拿着胡萝卜眯着眼点头,嘴里有米糊没空答话。 木橦的进食状态给人一种她正在享用人间美味的错觉,仿佛她此刻啃的不是胡萝卜而是香煎羊仔骨,喝的也不是素煮白萝卜而是小鸡炖蘑菇,愣是吃出了拥抱全世界美味的感觉,眼角眉梢都在发光,让人恨不得把她手里的碗抢过来尝一尝到底有多好吃。 速度快却并不影响姿态,假医生大概从未见识过如此这般风卷残云的优雅进食姿态。 木橦吃完自己的份额看见假医生没怎么动过的餐盘,直言问道“你不吃吗?” 木橦专注的看着假医生盘子里的胡萝卜,直到贾毅忍受不了递给她为止。 “谢谢。”感受空空荡荡的胃部被一点一点填满,木橦眯着眼脸上满是阳光和煦的笑容。 “这么高兴?” “吃饱当然高兴。”木橦理所当然的点头,她最喜欢的三件事,吃饭睡觉晒太阳。 第九章 失忆是件好事 吃饱喝足就该去晒太阳。 木橦走到空中花园的长椅坐下,身体放松双臂平展扶着椅背后靠,身体尽可能的舒展增加接触阳光的面积,仰头眯着眼望天,舒服的深吸一口气。 科罗尔疗养院的天气总是特别的好,蓝天白云阳光明媚,哪怕下雨时也伴着金色的光晕,温暖,明亮,清新。 视线余光瞥见一个瘦高的身影靠近。 贾医笑的温和,脸上挂着关切走到木橦身侧方才开口,“我想起第一次在空中花园看见你时,你被阳光直射后瑟缩着向后闪躲,似乎有些恐惧,能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吗?” 木橦手掌摊开感受阳光落入掌心的温暖触感,懒洋洋的眯着眼笑,回道“阳光。” 这个回答让贾毅满心疑惑,可是他想要进一步询问的打算却被护工打断了。 “321你有访客探望,跟我去会客区。” 贾医生侧身让护工把木橦带走。 木橦被护工领着从十三楼到二楼的会客大厅,大厅开阔宽敞,纯白色的地板光亮到足以倒映人影。 当木橦被带到指定区域,脚下八块砖见方的区域升起半透明的球状玻璃区间,地板上升起方桌圆凳。 小圆桌另一侧的凳子上已经坐了人,随着桌椅一同升起。 穿着工作正装的中年人站起身,严肃板正的表情在看见木橦出现的时候露出职业化的微笑,“你好,木橦小姐,请坐。” 平日里一直被叫编号,321听多了难得听见有人称呼名字,一股难言的陌生感让木橦微楞了一下,随后乖巧的在另一侧圆凳坐下,因为刚刚吃饱,此时的木橦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极其满足的阳光气息。 看见木橦阳光明媚的脸,中年人眼底闪过一丝自以为隐藏极好的讽笑,暗忖还真是傻了好,在这个鬼地方也能生活的开开心心格外滋润。 “看来木橦小姐在这里生活的很不错。” 木橦脸上挂着天真木楞的微笑看着中年人不言不语,除了笑并没什么其他反应。 脸上笑眯眯,脑海中却不自觉的开始分析所知信息,不是亲人朋友,更像是受命而来的雇员,心里有了答案的木橦并没有感到失望失落而是思量能不能打听到更多关于自己的身份信息。 住院大楼里的护工说来说去总是那些无关紧要的八卦。 “你认识我?” 中年人矜持的点头,长辈一般的语气说道,“当然认识,我算是看着木小姐长大的。” 挺直的背脊刻意低头俯视的角度,嘴角上扬的弧度,克制却无法完全掩饰住的得意和蔑视。 木橦在心里给对方划上一个小xx,虽然认识可彼此友好度肯定不高。 东拉西扯一番之后中年人并没有忘记此行最关键的一点,笑容稍微热切了一些,“少爷让我带他向你问好,等他空闲下来会亲自来看你,只是没想到木橦小姐居然失去了记忆,可惜我家少爷一直记挂着木橦小姐。” 一个是下半辈子只能耗费在精神疾病疗养院混吃等死的残疾傻子,另一个则是前途一派光明的联邦贵族才俊,也只有少爷这样心善念旧的人才会想起派人前来探望。 大约是木橦一直保持着纯真笑脸看着他,让中年人心有触动,一个原本前途璀璨的天之娇女居然沦落成一个傻疯子,难免令人唏嘘感慨,亦或是木橦的失忆让中年人松了一口气。 他看向木橦的眼神多了些真诚的同情,“木橦小姐你就安心呆在这儿,有少爷想着你至少不会让你受人欺负,放心吧少爷已经给院方打过招呼,你们木家那些人可靠不住。” 最后那一句含糊在嘴里,听力弱一些怕是就听不见了,木橦却听的清清楚楚。 来访者的口中出现了一个她之前没听说过的人物,木橦微侧着头带着疑惑开口问道“你的少爷?” 木橦这样的反应却让中年人误以为眼前失忆的傻疯子对自家少爷还依稀有着记忆存在,毕竟少爷那么优秀。 想到这儿中年人表情微变,不希望节外生枝,“呵呵,木橦小姐安心养病吧,对过往不要过于惦念接受现实才能好好活着。” 中年人确定了木橦的状况之后迫不及待的离开,这个鬼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呆,再看看木橦此时纯真的笑脸,他打心底里觉得木橦成了傻疯子是件好事,疯傻她一个幸福你我他,蓝木两家都能松口气。 木橦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坐着的长椅下降消失在她眼前,临走依然没有说出他少爷的名字。 自己的存在对于疗养院外的一些人似乎是需要解决的麻烦,可惜那人没有说清楚就走了。 这个中年人的来访不过是木橦住院疗养期间的小插曲,治疗生活还得继续。 大雨瓢泼,雨水噼里啪啦的敲打在花园上空展开的透明顶棚上,雨滴在顶棚上溅射飞舞,晕开的水渍使得视线被阻挡,虽然没有温暖的阳光照射并没有让木橦脸上的笑容减弱分毫。 这是她有记忆以来住进疗养院后见到的第一场雨,木橦站在窗口前伸出手感受着雨水落在掌心的触感,水珠落到掌心初时她不受控的瑟缩着想要收回手,仿佛第一次淋雨的幼儿,紧张期待又兴奋,直到冰凉清爽的水珠在掌心溅射弹开,紧抿的唇角绽放出微笑的弧度。 “很舒服吗?” “嗯” “你喜欢?” “喜欢。” 对于这位假医生总是时不时出现在自己身边套近乎这件事木橦已经习以为常,每天他都会在不同时间找机会出现并搭讪,美其名曰近距离观察患者。 木橦站在窗前张开手臂舒展四肢尽可能的扩大飘散雨滴与身体的接触面积,一点也不担心雨水会打湿衣服。 下雨天迎风展臂拥抱雨水这种行为倒是很符合木橦大脑受伤后的疯傻状态。 木橦感受着雨水落在脸颊上的湿润冰凉触感,嘴角的笑容难以抑制的扩大,即使她此刻依然能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全方位的监控,丝毫无法影响她的好心情。 贾医生就站在墨夜身后,如实记录木橦的每一个举动。 第十章 假医生查房 疗养院的生活作息规律且单调重复,再加上各种奇奇怪怪的治疗手段,长此以往就算进来的时候是正常人住上一段时间之后还能不能继续正常那可就不一定了。 早上七点起床,洗漱后大厅集合享受半小时悠扬的音乐放松心情 八点,餐厅取餐,固定菜式组合,各种蔬菜瓜果自由组合 九点,服药,再一次享受悠扬放松的音乐,不想听也必须听 十点,参与治疗互助小组,分享自己的病情和心路历程,胡说八道也必须说 十一点,花园自由活动时间,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 十二点半,午餐时间,各种蔬菜瓜果自由组合,再加一碗米糊糊 下午一点半,午睡,你不想睡也得睡 两点到五点,治疗时间 六点,晚餐,各种蔬菜瓜果自由组合 七点,活动大厅自由活动时间 九点,回房睡觉,睡前吃药 看起来很常规的疗养安排,每日重复无一例外,木橦对此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感,反而从内心深处生出了一丝莫名的安定感。 有吃有喝有阳光雨水,虽然没有记忆可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每当心里生出如此想法时潜意识里便会因此冒出一股莫名的危机感,不自觉的紧张,总觉得这一切安稳只是轻轻碰触就会碎裂的气泡。 木橦并不明白自己这些奇怪的心理反应由来,也许她本就是一个忧思甚多危机感过甚的年少贵族大小姐,谁知道呢。 假医生温和亲切的声音打断了木橦飞奔的思绪“嘿321,我要去查房你想和我一起吗?” “查房?” “对啊,了解病人的病情变化,随时做出治疗调整,分析病情发展,你想要看看吗?”假医生弯腰靠近木橦,温和轻快的语调带着明确的邀请意味。 木橦收回舒展的四肢,偏着头稍作思考,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放弃温暖的日光浴,好一会儿才站起身回道“好啊。” “如果每个病人都像321你这样配合就好了,医生就不会那么辛苦了。”假医生一脸慈爱的看着木橦,想要伸手摸头但是被木橦轻巧的躲开了。 千真万确的,木橦一度觉得贾毅有一颗医者仁心,即使她一直认定贾医生是假医生。 木橦跟在假医生身后进入电梯。 跨进门的一瞬一个半透明的灰色拟态人像出现,微笑说道“科罗尔疗养院欢迎你,请出示身份证明。” 假医生抬手露出手臂皮肤的同时示意木橦把右手衣袖拉起来一些以便露出手腕。 木橦的视线落在贾毅手臂的纹章上,白色向阳花的花瓣边缘有一圈黑色的暗纹,与自己手腕上的向阳花图案有细微的不同。 “这是大楼内部系统引导员,不用害怕。”假医生兴许是觉得失忆的木橦会被忽然出现的拟态虚影吓到。 引导员的视线扫过两人的纹章,确定无误后准予放行。 “去活动大厅。” 假医生话音刚落,电梯已经启动。 木橦仰起头,问道“你真的是医生?” 贾毅肯定回应,“当然。”黑漆漆的瞳孔深不见底,嘴边的笑纹加深“难道我不像吗?” 木橦看了眼贾毅的病号服,笑着点点头肯定道“太像了。” 假医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引导员的声音再次响起“活动大厅到了。” 假医生所谓的查房就是带着木橦在三号楼的自由活动大厅里认识观察其他病人。 自由活动大厅位于整栋楼的中层,是一个非常开阔的椭圆形空间,横向最宽的位置长达一公里,在视觉上整栋大楼被这一层分割成了上下两个部分。 这是每个病人每天都会来的地方,在木橦的记忆中这是她第一次来,之前因为关禁闭的原因她被限制了活动范围,进出活动大厅的福利也被暂时取消了。 环形墙面全是落地窗,可以看见大半个疗养院的景色,向远处眺望能看见其他岛屿,绿色与白色交错,白天的时候总是一副鸟语花香碧海蓝天的美好景象。 平和,美丽,安定,持久不变。 假医生一边走一边给木橦做解说,“这是303,他患有精神分裂症,一开始只是有幻听症状,后期家庭变故发展出被迫害妄想,总是担心有人要加害与他,已经住院一年,现在情况稳定了许多。” 木橦的视线随着假医生手看过去,一个看上去非常瘦弱的男孩子弓着腰缩在角落里,手里握着笔在画板上涂涂抹抹。 木橦看了眼画板,画面色调非常阴暗,浓郁的黑色占据了画板大部分空间。 木橦注意到假医生的视线盯着画板看了好几秒。 303停下笔抬头的一瞬视线与木橦相触,忽然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鸟缩起来,将画板紧抱在胸前。 木橦移开自己流连的视线,问贾毅“他一直这么容易受惊吓吗?” “是啊,303喜欢画画,作画可以使他平静下来,不过他不喜欢别人看见他的作品,总是在画完之后全部擦掉”假医生的语气颇有些可惜,“如果能看见画作的内容便能可以更好的理解303的内心世界,也许对病情治疗有好处。” 这里的所有病人都不使用原名,一律使用病号编码,住久了很可能不记得自己真实名字叫什么了。 按照疗养院的官方宣传手册上所说,这是为了病人们能忘记外界生活中的苦痛,专注于治疗有助于病情的恢复,也方便医护工作者们照看管理,一视同仁。 听起来有些道理,可即使失忆,木橦依然觉得这规定实在诡异的很。 继续向前走,路过了好几个病人,假医生似乎对每一个病人的病情都了若指掌,张口便能说出个四五六。 木橦笑眯眯的听着,心里生出一丝丝的怀疑,真的不是随口乱编的吗? 一路上遇到的工作人员对于穿着病号服却拿着小本本有模有样进行查房甚至询问病人病情状况的贾毅视而不见,没人上前阻止也没人关注,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第十一章 处处有古怪 “哼” “哼哧......” “哈” 一连串的喘息声断断续续的传入木橦的耳朵,因为听力惊人,距离过近,这声音在木橦的耳边甚至有了环绕立体声的效果。 木橦皱眉,仰起头一脸困惑的看向假医生,“他病情很严重吗?”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络腮胡壮汉此时正坐在落地窗前的长椅上,双腿张开,右手放置在双腿之间空拳虚握着空气上上下下的摩挲搓动,另一手撑着椅子扶手,身体小幅度的前后摆动,头部后仰,表情极为狰狞。 “唉。”假医生摇摇头,侧身挡住了木橦的视线“这是377,前几天刚从四号楼转入,他在一次意外事故中失去了男性大众人类的生殖器官,不愿意接受现实滋生了幻肢妄想症,每天总会有那么几次,不需要太在意。” 假医生一本正经的解释,显然不是第一次看见这位病人此类动作。 “其实器官再生技术或是安装假肢都能治疗他的病情,但是377似乎对器官再生与假肢都不满意,他不仅有幻肢假想还有极为严重的强迫症,并且有着坚定的自然人信仰。”假医生有些无奈的耸耸肩“没办法,我们必须尊重他人的信仰。” 好多新鲜的名词,木橦在心里一一记下,想着下一次要不要拿个小本记一记。 也许是为了尽快离开这位病人,假医生加快了步速,二米八的个头步幅跨度大,木橦要跟上他的脚步只能尽量迈开腿加快步伐,每一次迈步都会比上一次跨度更大一些,步速更快一点,结果就是—— 咚的一下,双脚在迈步的时候忽然被一股重力拉扯,整个人的重心向后仰倒,双腿麻软无力无法站立,随之而来的还有针扎一样细密的疼痛,双腿不断抽搐打颤。 原来步速太快步幅过大都是不被允许的,最后一次的跨度与步速调整在脑海中浮现,牢牢记住。 假医生急忙将摔倒的木橦扶了起来,“对不起我走太快了,你摔疼了吗?” 疼,怎么可能不疼,不过不是摔疼的,木橦好一会儿无法控制身体平衡,歪歪斜斜站立不稳。 “你的监管等级很快就可以回复正常,不要担心。”假医生弯着腰拍了拍木橦的肩膀安慰道“监管等级降低之后,你就不需要被限制在三号楼内,也不需要鎖环的限制,可以去其他区域走动了。” 假医生笑的很温柔,一副哄小孩儿的语气。 “期待吗321 ,能去室外看一看。”假医生低头,阳光被挡住,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 木橦乖巧的点头回以微笑“期待。” 跟着假医生转了一圈,木橦见识了大厅里一多半的病人,假医生知晓绝大多数病人的名字与病情,也许比这里的真医生知道的还要更多更详细。 假医生忽然停住了脚步,在一张长条椅前坐下左右张望,在手里的小本子上写下了一个病人的编号。 假医生长叹一口气,视线从长椅上收回,“346的病情加重很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木橦追问“为什么病情加重就回不来了?” “346是一名自闭症患者,入院已经四年了,从上个月开始他的病情加重,情绪变得异常焦躁,一旦有人靠近就表现的极具攻击性,对护工的反抗尤其强烈,拒绝吃药拒绝治疗并且打伤了好几名护工,这样的病人会被带走送去重症治疗中心,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进入重症中心,他需要特别的治疗。”假医生脸上依然是一脸悲悯关切,声音中藏着不易察觉的恼怒“想必已经被送去第七住院大楼。” 七号楼,木橦在护工的夜晚八卦中听说过,一个进得去出不来的地方。 “是我。”贾毅戴上一个口罩遮住嘴开始对着空气说话。 木橦注意到空气流动细微的变化,有些好奇的瞥了一眼看上去很普通的口罩,就连住院大楼的病房门专业的隔音装置也无法阻挡的听力却被小小的口罩影响。 “.....被送走......不......通知我......” “......我的......没有结束.....研究.....” 木橦只捕捉到断断续续几个关键词。 木橦不认识346,但是假医生不知道的是木橦记得346,一个年纪很小看上去非常瘦弱总是自言自语和自己一样喜欢晒太阳的男孩,怪不得好几天没有在花园里见到,原来被送去了七号楼。 “你不舒服吗?”木橦看着口罩问道。 假医生笑着摇摇头,“感冒而已,不用担心很快会好的。” 这一次声音清晰没有错漏一个字。 隔音与否是可以调节的。 木橦隐隐觉得这事儿很古怪,疗养院古怪,假医生古怪,却也只是露出乖巧的笑容不再多问。 这一路查房下来,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病人,每一个护工,他们行走坐立的位置角度路线,每一个细节都在木橦的脑海里留下了清晰的印记。 在与假医生完成查房之后,假医生手上的小本子多了两个编号记录,346和309。 在这天之后木橦不曾再看见这两位病人出现在自由活动大厅和其他地方。 从之后护工们的聊天中得知,两人都被送去了同一个地方,让疗养院医护工作人员讳莫如深的七号楼。 距离水房暴力事件的发生已经过去三个月,每一周总有那么三四天假医生会不定期的来邀请木橦一起查房,木橦从来不拒绝。 乖乖吃药,配合治疗,不吵不闹也不再有暴力事件发生,木橦连续两个月拿到了模范病人的徽章,堪称病患典范的表现也让木橦的监管等级逐次降低,脚踝两侧的鎖环被取走,小腿之间那道肉眼看不见却实实在在存在着的锁链也随之解除。 再也不需要担心散步的时候步子跨太大被绊倒而只能迈着小碎步前进了,高兴了还能蹦跶两下舒展舒展四肢。 监管等级降低意味着每天逛花园晒太阳的时间变长,自由活动的区域变大,不再只局限于室内。 木橦站在花坛前伸展手臂望着远处的碧海蓝天张开每一个毛孔感受着温暖阳光的抚慰,风速,温度,空气中飘散的尘埃,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她的感官所能接收到的所有信息不经详细思考便已经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所有的信息收集都是意识本能反应,无需有意的念头,如此自然而然。 “321,治疗时间到了。” 每周二和周五的下午两点,木橦会被带去另一层楼的治疗室接受检查。 第十二章 大脑啊全是水 纯白色的医疗室内透明棺材板一样的四方立柱一根一根整齐的悬吊在半空中。 每一根立柱里都漂浮着一个病患,他们的身体被细密的触须状物体包裹着遮住了大半部分几乎只露出了脸,表情安详,半透明光晕笼罩全身。 男女老少所有病患在这里都是同样的待遇,木橦也是其中之一。 安静的医疗室内只有机器设备运转的声音。 大门打开, 哒,哒,哒, 一行人走近的脚步声打破了沉寂。 木橦耳边传来医护工作人员嘟嘟囔囔的抱怨。 “催催催,上面那些人只知道催,他们以为这是养殖鸡鸭鱼肉,注射点营养液就能疯长一窝?” “好了,抱怨有什么用,好好干活吧,我们需要新的实验数据,如果找到好的苗子送过去就是了。” “发奖金的时候还能这么积极就谢天谢地谢星星。” “可以开始了吗?” 黑暗如期而至,睁着眼却看不到任何东西,周边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木橦知道所谓治疗马上就要开始了,她尽可能的放松身体,不做出任何反抗动作。 这不是木橦第一次进行治疗,一开始每次治疗结束木橦的记忆会变得非常模糊,当次数多了之后,治疗过程中的记忆反而开始逐渐清晰起来。 黑暗中皮肤各处传来冰冷的触感,紧接着是一闪而过的尖锐疼痛。 在治疗仪外,几名医护人员看着治疗仪点点头。 “可以开始了。” 木橦极力克制住被束缚的不舒适以及身体本能想要反抗的意识。 她还记得之前因为身体本能的排斥反应太过剧烈抑制不住,而被注入具有镇静作用的药物,药剂的副作用会导致治疗结束后的好几天酸软无力,甚至连坐起来晒太阳也做不到。 记忆越是清晰,她越是明白不要做出无谓的反抗表现,否则只会自找麻烦。 这是一间处处透露出蹊跷古怪的疗养院,即使木橦刻意忽略,也无法改变这这个事实。 木橦不清楚其他病人是否也是如此,从来没有其他人提起过,和那些每天或是活蹦乱跳或是阴郁暴躁或是沉默不言亦或者一言不合就自残的病人正常交流是一件很有难度的事情。 治疗过程中这里的医生会提取病人的血液,皮脂,毛发,并一遍遍用奇怪的光圈照射患者,那些刺目的光圈总是让人昏昏欲睡,治疗过程中能保持完全清醒的时间非常短暂。 当包裹身体的导管扎入体内,尖锐的疼痛之后药剂从扎入四肢血管中的针管里涌出争先恐后的混入血液流向她全身各处时原本应该全无意识的木橦却进入了另一种奇妙的状态,大脑强烈的刺痛感反而让她清醒过来。 治疗仪内的木橦安详的闭着眼陷入沉睡中,一如以往的每一次。 ‘清醒’的木橦被一团粘稠的液体包裹着,使劲的挣扎不断的拍打越是反抗这团粘腻的液体越是紧致的包裹住木橦,无法呼吸,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稀少,气息越来越短促沉重,小脸因为无法呼吸而涨的通红。 木橦所在的治疗仪前端红色警示光线不断闪动。 “咦,321的生命体征波动剧烈。” “有无器官衰竭现象?” “暂时没发现,但是她精神力波动值异常剧烈。” “注意观察,随时准备中断,这个321是因为精神力核心受损才傻了,整个脑子烧坏了,卡特医生又给她的芯符加了两道秘纹锁。” “需不需要给她一些镇静的东西。” “不用了,她身体过于虚弱用药后后遗症非常严重,就这样吧。” “精神力核心受损严重却依然多次爆发出超过身体强度的战力,李部长叮嘱要留意观察。” ‘清醒’的木橦依然挣扎在粘稠的液体之中,耳边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人声传来,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一点点的消散,直到又一次疼痛袭来。 双手猛地用力撑开,好不容易探出头,‘清醒’的木橦发现自己居然处在一片汪洋大海之中,望不到边际的大海遍布着浓雾。 轰! 尚未明白这是什么情况的木橦被忽如其来的一道闪电吓了一跳,成人手臂粗细的紫色闪电从天而降劈开浓雾落到海面之上。 明明没有被击中,可是随着闪电落下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木橦惊慌的一头扎进海水中,奋力的向前游,不断的摆动双臂双腿尽可能的加速,闪电连续不断从天而降,追着她不放,除了奋力的向前游木橦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不是在治疗吗,为什么会忽然被丢到了汪洋大海中? 木橦没有时间思考,一道道闪电攻击不断的从天而降,每一次闪电的坠落甚至不需要击中她,只要落在这片粘稠的海水里,她就能感觉到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 明明躲过了攻击可还是巨疼,这会不会太不讲道理了,难道因为水能导电? 剧烈的疼痛几乎让木橦晕死过去,就在她难以再承受逐渐脱力再也游不动的时候闪电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泡在海水里奄奄一息的木橦意识在混沌与清醒之间不断闪动。 就在她躺平在海水里缓慢恢复的时候她以为已经结束的雷电轰的一下卷土重来,这一次她反应不及没能躲过,只能眼睁睁的仰头看着雷电迎面而来。 诶? 木橦灰蓝色的双瞳蓦地瞪大。 疼,剧烈的疼痛传遍全身。 在木橦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不断回旋,为什么被雷电击中和没有被击中时感受到的疼痛程度相差无几? 合着之前艰难逆流狂游全是白费功夫,那么还要不要奋力挣扎躲避了? 在木橦还没有想清楚下一秒开始是躺平任雷劈还是继续挣扎的时候她已经无法再继续保持‘清醒’,彻底失去意识。 治疗仪前,医生指着恢复平静的精神力波动图“已经恢复平静了。” 包裹木橦身体的触须从淡蓝色恢复到半透明状态。 “生物刺激对于321现阶段的精神力核心来说负担过于沉重无法准确接收信号,排斥非常严重。” “这样的实验体根本没有意义,不知道李部长在想什么。” 第十三章 噩梦呱呱呱 ...... 乌蒙蒙的天空阴云密布,看不见一丝阳光,伴随着一声声惊雷炸响,暴雨倾盆。 一个高挑的身影在泥沼中穿梭快如闪电,落脚快而轻盈,从一座楼房的顶层跳跃到另一层楼房。 雨珠在距离她身体表面一公分左右的位置被一层看不见的无形护盾挡了出去,溅射成水花飞向空中。 在她之后还有两道凶猛黑影追逐而来。 废墟一样的城市早已经被泥沼覆盖,放眼望去尽是生长着菌毯的泥塘,低矮的灌木丛,五颜六色的植物泛着荧光使得这座被阴云覆盖的城市多了一丝透着诡异的梦幻色彩。 噩梦的梦! 狂风暴雨的肆虐更是凸显了城市废墟的萧瑟,哗啦啦的雨声是这死寂的城市废墟中唯一的背景音。 啪! 啪! 快速掠过地面的脚步带起丝丝点点的泥水。 沉寂的泥沼之上你追我跑的身影格外显眼,淹没房屋的泥潭中冒出数个气泡,一对浑浊冰冷的褐色眼睛露出水面看向追逐的身影,泥沼骤然划出粼粼波纹迅猛的拉出一条快速移动的泥线。 “身后一公里距离出现异常剧烈能量波动,疑似泥蛙,距离正在快速拉近” “烦人”,听见脑海中的提示音,黑影脚下的步伐更快了,四脚鱼还没有解决再来一只泥蛙,猎食搞不好就变成被猎。 右大腿尚未愈合的伤口开始渗出的鲜血染红了纱布,淡淡的血腥味对于身后的猎食动物来说无疑是剧烈的诱惑刺激。 如果在天黑之前没能赶回藏身的安全屋,她的生命安全就很难得到保障,还能不能见到那该死的太阳再次升起就不好说了。 无视伤口传来的疼痛,再一次加快了移动速度,成为一道穿梭在暴雨中的残影,肉眼看来几乎达到了隐身的程度。 “距离缩短至七百米” “六百米” “生命威胁指数9.8999” 脑海中的催命提示音冰雨一样冷冷的无情的往脸上拍。 “闭嘴吧你。”快速奔跑的人回了一句,将速度再一次提升,可是身后追逐的泥蛙就是怎么也甩不掉。 “泥蛙离开了侦测范围。” “什么意思?”奔跑的女猎人并没有因此松一口气反而生出强烈的危机感。 “侦测不到泥蛙的移动轨迹。” “你要是故障了不行了破的无法运转就趁早告诉我......” 话音刚落,在猎人身后一道狰狞矫健的墨绿色身影陡然间从泥沼之中腾空而起。 “呱,呱” 两声呱叫,猎人身后一直不远不近吊着的两只四脚鱼被泥蛙的长舌头卷走,一下就被吞进了泥蛙巨大的肚子里。 “我好尽快换一个......”她没有回头也顾不上被吞食的预备存粮,脚下生风,视线扫过周边,忽然一个急转弯改变了移动方向,向左侧另一座露出楼层较多的建筑物奔跑。 与此同时抽出了背上的长弓。 “生还机会不到百分之零点二,可拼搏一试。” 脑海中冷冰冰又贱兮兮的机械提示音又一次给了一口毒奶。 此时,泥蛙已经重新回到了泥沼之中,滂沱大雨不仅遮挡视线削弱气味还能掩盖足迹。 “你享用了我未来一个月的储备粮食,可我不介意你躲起来慢慢的消化,不用再特意出来向我道谢了,但如果你一定要道谢的话请从正面出现......” “你自言自语的病情正在加重,人类是群居性动物,长期独居容易导致各种心理异常现象出现,这可能是某种精神疾病的先兆,值得注意。” “你不说话我不会误会你死机的。” 说着话警惕性却没有丝毫减弱,手握着长弓跨过片一遍布荆棘的灌木丛,眼神细致的扫过周遭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隐蔽的细节,依然没有侦测到泥蛙的移动轨迹。 也许那只泥蛙被四脚鱼满足于是放弃了追逐她,这种侥幸的想法她是一点也不敢有。 全身肌肉紧绷蓄势待发。 雨势没有丝毫减弱,雨珠在靠近木橦身体时被溅射开,此刻透明护盾的厚度只有不到零点八公分了。 “雨衣还能坚持一分四十八秒。” 被强酸性的雨水洗涤冲刷是一件非常可怖的事,即使穿着防护服,没有雨衣护盾的存在就算不死也必然会脱一层皮。 她可没有泥蛙和四脚蛇那么厚实的皮质。 “呱” “呱呱” 刺耳的呱叫声穿过雨帘刺激猎人的耳膜。 不止一只。 此时一只只足有皮卡车大小的泥蛙毫无预兆的从泥沼中先后蹿出。 她就知道这些泥蛙不可能会好心的单独行动。 泥蛙的可怕之处便在于它极少落单,一种不吃独食懂得分享猎物深谙和谐共荣的凶兽,真是当之无愧它喵的独行猎人噩梦。 长弓泛起微光,两指扣住弓弦,拉满蓄力,向后滑动的一瞬侧身放箭! 一道利箭飞射而出,蓝紫色的电光闪烁在空中骤然分裂,划破了空中的雨珠,分别转向射中两只泥蛙。 呱呱! 弓弦微颤已经被再次拉开,一只两只都好说,当敌人变成一群的时候想要全身而退就很有难度了,尤其是在旧伤未愈的时候。 十几只大小不一的泥蛙将她团团围住,其中最小的一只足有重型机车般大。 天色越来越暗沉,如果再不逃出去,夜色中的沼泽废墟只会更加危险。 雷光箭一支接着一支,泥蛙的移动速度极快,每一次跳跃能腾空跃出上百米之远,闪避能力极强。 泥蛙的长舌头无惧于酸雨,长鞭一样的朝着她拍打而来。 滋滋滋! 雷光在暴雨中闪烁,贯穿了其中一只泥蛙的身体,从张大的嘴射入泥蛙体内于腹部爆裂。 呱! 糟了,她脚下的地板骤然碎裂,泥水向上涌出,随之而来的还有泥蛙狰狞的大嘴,腥臭的口气,长鞭一样的大舌头迎面而来。 “啊!” 短促的惊叫声中女孩陡然睁开眼坐起身,心跳如擂鼓,额头满是细密汗珠,后背被冷汗浸湿,双手紧握指节泛白。 哼哧, 哼哈, 粗重急促的喘息声拉风箱一样的响起。 第十四章 一去七楼无影踪 木橦不是第一次做类似的噩梦。 梦境中的画面有了改变,今晚是这些天以来噩梦画面情节最为完整的一次,不再只是朦胧的闪回片段,也是她第一次清晰的感知到噩梦里出现的人长什么模样。 可是木橦依然对那些画面有着极强的陌生疏离感,那是她经历过的吗,那个身手矫捷的女猎人是她,或者只是她无中生有的想象亦或是她认识的某个人? 下床走到卫生间,没有镜子,木橦只能从洗手池水珠模糊的倒影上观察自己,脸,身材,年纪与梦中的人影无一吻合,找不到任何一丝相似之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每一次所谓治疗之后,木橦的梦境总会发生一些细微的改变。 自从那次在治疗室里经历过掉落大海被雷劈的体验之后梦里的影像越来越具体,闪回的画面也越来越多,原本一直重复的梦境也出现了新的变化。 温水冲洗在脸上将粘腻感洗去,心跳回落到正常值。 隐约听见病房外脚步加快的走动声音,还有一声戛然而止从远处传来的哭嚎,木橦盯着水池里的水珠发呆似得一动不动直到那嘶吼哭喊声逐渐远离再也听不清。 当梦境变成恐怖冒险动作系列连续剧而自己可能就是剧中主角该如何是好? 看它任它由它,无可奈何等待大结局. 从睡梦中惊醒,在黑暗中瞪大眼,呼吸从急促到平缓,额头的汗珠顺着侧脸的弧度缓缓向下滴落,在纯白的床单下晕开汗渍。 明明是做梦而已,木橦却仿佛身临其境似得,此刻浑身酸软连坐起身也很难做到。 躺平接纳梦境是木橦目前唯一能做的。 日复一日的发梦,木橦渐渐从发梦的频率,梦境内容等方面总结出一些规律。 每一次接受疗养院治疗之后的那几天是梦境出现的高发期,尤其是治疗后的当晚,必定发梦。 治疗仪有奇怪的刺激作用,木橦不知道是仅仅针对她还是人人如此。 虽说每一次梦境内容不尽相同,可梦里的环境背景人物却相互关联,有着牢不可破的真实感,就像...就像是她真的经历过。 无论梦境里的地点时间如何改变,梦境的主视角从未有过变化,一直是那个游走在荒野废墟中的女猎人。 木橦隐约感觉这个梦中的女猎人与自己有着莫大的关联,有时候甚至会生出‘也许这个女猎人其实和我是同一个人吧’类似如此的荒谬想法。 “我难道不是一个普通的父母双亡想不通自杀的年幼贵族大小姐吗?”木橦不自觉的小声嘟囔着闭上眼。 木橦认为梦境对自我认知造成的混乱与她失去的记忆脱不开关系,而最近的梦境越来越清晰连贯,也许梦着梦着还真就梦到了大结局,或者刺激刺激她的记忆就恢复了,那么所有的谜团也就迎刃而解不再是困扰。 她对于这件事有着说不上来是乐观悲观还是恐惧欣喜的态度,真要说起来大概算是顺其自然。 木橦将手放到自己的后脑勺拇指摩挲着寻找了一会儿,在被头发掩盖的位置有一处极为细小,即使仔细揉磨也很难发现的细微伤口,摩挲几下后她洗了脸擦干水迹重新躺回床上。 再一次的,夜深人静时,病房外由远及近传来的嘶吼与哭嚎微弱的持续着,真实清晰。 木橦闭上眼调整呼吸,脑海里不断念叨着,睡吧睡吧睡醒就安静了,这一次一睡到天明。 翌日,三号楼餐厅, 木橦看着夹到自己碗里的鱼味小饼干,没有丝毫犹豫一片一片仔细品味,连盘子上掉落的饼干渣也没有遗漏,伸出舌头全部舔干净。 木橦在饭碗与手的缝隙间看了眼对面位置坐着的一直给自己夹菜的中年妇女,灰白的头发,细纹遍布松弛的皮肤,黯淡的肤色,只能依稀从五官棱角看出这个女人年轻时应当有着极为精致的容貌。 这中年女病患对木橦的态度总是格外亲切,事事照顾关爱,处处透着疼惜爱护,这不符合常态的关爱让木橦疑惑的同时也倍感无奈。 因为她根本无法拒绝送到手边的食物。 这该死的无法抗拒的本能。 木橦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微微侧头,看见假医生笑意盈盈的朝她走来。 很快一道阴影笼罩头顶,瘦高竹竿一样的人站定弯腰微笑,微微摇头感慨,“321你的胃口真好。” 中年女病患再递了两块压缩小饼干,双眼满溢的情感毫不掩饰“小女孩成长发育期很重要,彤彤要多吃一点才能长高长大长漂亮。” 这个女人从来不称呼木橦的病人编号,固执坚定的一口一个彤彤,即使是同音,木橦也知道这个昵称并不属于自己。 中年妇女透过她看见了另一个人,呼唤着另一个女孩的名字。 身为一个一米五不到的小矮子木橦扒饭的速度非常快,嘎嘣嘎嘣咬着脆爽的萝卜,手短腿短身体反应经常与大脑意识出现偏差,木橦总是下意识的认为自己身高不对劲,不该是这么矮,怎么可以这么矮,怎么可能这么矮? 视线平行时放眼望去只能看见一片下胸围,甚至腰线和大腿围那是怎样一种视角? 回想梦里那个女猎人,修长的身材,有型紧致的肌肉线条,再想想此刻的小短腿,软趴趴没有力量的瘦弱胳膊,木橦咬着胡萝卜心里想着她的梦能预见未来也不一定,她还是一个未成年幼儿肯定能长高,想着又扒了两口饭。 中年女病患右手胳膊有着病人编号345,她是木橦在第三次和假医生查房的时候遇见的病人,据假医生所说那时候345刚送来不久就被关了几次小黑屋,甚至被转到了四号楼,好不容易好转一些被送回三号楼,可如若再犯病情况可能会更糟。 住院部里一直有一个传说,进出小黑屋一定次数之后就再也出不来了,具体是多少次没人知道,也别指望一群神叨叨的病人能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有人说会被转楼,提高管制等级,去六号楼或者是五号楼,从来也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 也有人说那些病人会被转移到七号楼,那是疗养院里最可怕的地方,只有进没有出,从来没有一个病人能从那儿走出来。 一去七楼无影踪,这是常识。 还有人说七号楼有吃人的怪物,不听话的病人会被抓去喂食,一块一块的把肉割下来吃掉。 好多人说,每种都不一样呢。 第十五章 你知道的真多 345能给自己加餐,木橦就欢迎对方留在身边提供食物,即使并不习惯这样太过亲密关爱的相处方式,可是食物很重要,因此付出一些代价也是理所当然。 345出现在木橦身边亲切照顾已经好些天,可除了对食物来者不拒之外,木橦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关心或是好奇。 假医生一脸慈爱的看着木橦,轻叹一口气随后开口“345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进了三次小黑屋,处境非常危险,她的自毁倾向很严重,可是对你却格外亲切,也许是因为你让她想到了她的女儿,这对缓解病情有一定的帮助,321你愿意帮助我一起治疗345吗?” 木橦仰起头,精致的娃娃脸上笑容一派天真,疑惑道“关小黑屋很危险吗?” 假医生定定的看着木橦,亲切的微笑“是的,非常危险,一旦评级进入警戒线会被送到监管等级更严密的住院区域。” “哦,我被关了好几次。” “你表现良好,不怕。”假医生低着头漆黑的眼珠转动,微笑弧度加大,宽慰鼓励“乖乖配合治疗,你有机会可以痊愈的。” 明明笑容很亲切,却让木橦后背的汗毛不受控制的立正站好。 木橦回以微笑。 木橦总是在笑,晒太阳的时候,吃饭的时候,静坐的时候,一天里的大部分时候她都在笑,就像是一具精美无比的笑脸洋娃娃,实在无法让人将她与徒手将两个成年男子捶打至重度残疾的人联系到一起。 虽然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几天过去,木橦的不排斥似乎让345的状态有了很大转变。 于木橦来说不过是偶尔被摸一下卤蛋头,听一听殷切叮嘱就能够每周多吃一份鱼香味小饼干,每天多啃两根胡萝卜,算一算还是很划得来。 嗯,食物,她需要大量的食物,胃里仿佛有个永远填不满的黑洞,随时都处于饥饿状态。 “今天是你第一次去植物园轮值,高兴吗?”假医生低下头靠近木橦,黑漆漆的瞳孔锁定视线。 木橦端着碗吃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点头,笑的乖巧,期待溢于言表,看上去像个天真无忧的孩子。 随着监管等级的降低,木橦可以自由活动的范围扩大,在三号楼的岛上植物园里逛逛也不会再有贴身的护工一对一不错眼的照看。 木橦无时无刻不在观察周遭环境,她的意识本能总会自发组织身体与思维做出反应,一点一滴海绵一样事无巨细的吸收着各种关于科罗尔疗养院的信息。 饭后,贾医生亲自带着木橦和345去往植物种植园区。 至于为什么345也可以去植物园贾医生并没有给予任何说明,木橦也没有多问。 第三住院大楼位于月牙湾群岛右侧从上向下数第二个独立小岛,与其他岛屿一起环抱住月一岛。 人工悬浮轨道将一座座海岛网状连接紧密聚合在一起。 出了月牙湾便是一望无际的海洋,碧海蓝天,一眼看不到尽头,蓝天仿佛和大海连成一线。 去的路上假医生主动介绍道, “科罗尔星没有大陆,原本隶属于一家海产品开发公司,致力于打造海洋生物养殖场出口新鲜海产,没想到一次工业事故造成了极为严重的海洋污染,这里的海洋环境受到极大破坏海洋资源也随之贬值,被政府低价收购建设成监狱。” “监狱?”木橦疑惑的看向假医生,精致的小脸上写满了问号。 假医生笑了笑才开口解释“这颗星球坐标偏僻,四周没有发达行星且周边太空环境不稳定星际航道稀少,也没有常驻居民,是建设星际监狱的理想地点。 可是建设监狱的投资极大,尤其是在安全防御建设这方面,当时科罗尔疗养院的投资人自愿站出来分担了监狱的建设资金,距今已经过去数百年,科罗尔发展成了马赛星区规模最大监禁最严密的监狱,关押了许多星际重犯。” 假医生背着手弯着腰亲切细致的给木橦上了一堂关于科罗尔疗养院建设的历史小课。 “假医生你知道的真多。”木橦灰蓝色的明亮眼眸直视贾毅。 “我是这里的医生当然知道这些,而且宣传手册里有说明,你下次要认真看哦。”干瘦的身躯因为轻笑而微微颤动,哄小孩儿一样的口吻。 木橦点点头,“原来如此。”宣传手册里不过一笔带过而已,就连地图也是儿童插画版本,哪有这么细致的背景内容。 木橦站在绿植园边缘靠近海滩的地方,蔚蓝大海仿佛伸手便触手可及,不自觉的向前走了两步。 刚迈出腿,忽然感觉到一股从手臂传来的拉扯力,身体本能的反应太快,已经收不住手。 一个穿着绿色制服的中年女人被过肩摔滚落到前方的菜苗地中,女人爬起来不顾疼痛又上前拽住木橦,摆手,“彤彤不能走过黄线。” 木橦应激反应意识极快,远远超出身体质素,受限于此刻的体质,她的攻击架势足反应快但伤害力却很有限。 木橦上前一步将人扶了起来“对不起。” “没事,没事”345 只是抓着木橦的手,着急重复“不能踩黄线,不能踩黄线。” 345总是这样说车轱辘话尤其是在着急的时候。 不远处背手站着的警卫朝这边投来视线,冷冰冰的落在木橦身上。 贾医生俯视着护工微笑着解释“只是一次意外摔倒不劳烦你们了。” 正要上前的警卫闻言愣了一下不耐烦的叮嘱了一句“别惹麻烦。”随即旋身离开了。 345一脸惊魂未定的看着木橦,神态紧张,仍然不断的呢喃着“彤彤不能踩线,不能踩线。” 木橦的目光扫光那条黄线再看向假医生,因为好奇和疑惑眉头微皱,开口问道“为什么呢?” “虽然我们看不见,其实沿着植物园外有一层防护屏障,如果朝大海那边冲过去,碰上防护屏障是会受伤的,这能有效的阻止意图跳海自杀或是逃跑的一部分病人。” 第十六章 梦里多了个女人 科罗尔疗养院的确有些古怪,尤其是入夜之后,嘶吼哭喊各种奇奇怪怪的声响会接连响起。 可除此之外,有阳光,有食物,有人陪说话,每天还能听各种八卦,木橦低头看了看脚边的绿色植被,还能参与农作物种植,她实在想不到任何需要自杀的理由,相比起她梦境中噩梦一般的生活环境,这地方生活美好的不可思议。 就像是为了证实假医生说的话,他话音刚落,木橦便听见嘭咚一声巨响然后滋啦啦的电光缠绕,一个边跑边脱衣服冲向大海大喊着“谁也无法阻挡我追求自由的步伐”的家伙被雷电缠绕皮开肉绽毛发焦黑。 “一旦触发了安全屏障就会被攻击,体弱者可能会重伤,为了安全着想病人是不被允许靠近海边的,345是怕你被电网所伤。” 为了病人的安危吗?木橦深深的看了一眼海岸线,一群精神病与神经病靠近大海的确不怎么安全,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呢。 “疗养院每年会发生许多起因为逃跑,自杀或者玩闹造成的意外事故,防御屏障能够有效的阻止病人进入危险海区。 有些病人并不很爱惜自己的生命,没有意识到自身的价值,一心求死,浪费践踏了宝贵的生命。” 假医生耸耸肩,低头看向木橦,“这样不好,你绝对不能做那样的人。” 贾医生的语调轻缓,一个字一个字清晰的落在木橦耳里,这与其说是叮嘱倒更像是警告。 说完又笑了笑。 这笑容并不让人觉得亲切被关爱,只觉得被一只狩猎的毒蛇锁定。 危机感与求生欲同时迸发。 木橦只是乖巧的微笑点头“我明白了”转头对345道谢“谢谢” 345只是慈爱的看着木橦,抬手轻抚木橦刚刚长出一些毛渣子的卤蛋脑袋“彤彤不怕。” 面对面的时候木橦是不抗拒此类肢体接触的,即使心里并不是很乐意,只要没有察觉到危险,至少不会付诸暴力反抗。 越是平易近人不具攻击性服从安排监管等级越低,自由活动范围也越广,哪怕只能在这个小岛的指定范围内转悠,也总比被困在病房大楼某一层要好太多。 木橦不希望自己刚到手的福利就这么没了。 “彤彤真是听话,总在笑。”345看着木橦忍不住又摸了摸卤蛋脑袋。 好吃好喝的养着,木橦过于羸弱的身体在这几个月里强健了不少,皮肤吹弹可破,粉嫩粉嫩的小脸蛋与平板的身材再加上一颗卤蛋脑袋,看上去就是个雌雄难分的小少年。 “呵呵,失去记忆之后这位大小姐日子过的还真是不错嘛。” “便宜她了”声音里颇有些遗憾。 “你们最好不要再多生事端,她好好的呆在那座疗养院里傻乐庸碌一辈子,对我们大家都是好事,再说又不需要你们付医疗费。” 木家老宅,几人围坐在一起盯着会议室中心的光幕,画面中播放的便是木橦在疗养院的日常生活。 平静,恬淡,还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模样。 “上一次的事既往不咎,谁要是再做任何不必要的举动给家族带来麻烦......”警告的眼神扫过在场一众人。“别怪我不客气。” 所有人都噤声,会议室里安静的只剩下光幕影像播放的声音。 好一会儿才有人低声应道“是” 陆陆续续有人点头“明白了。” ...... 天空被一层乌黑色的阴云遮盖,光线透过层层乌云间的缝隙洒落,被泥沼覆盖的城市废墟经过一整夜的狂风暴雨洗礼显得格外萧瑟,阳光正在冲破乌云的遮挡。 泥沼之上露出了四五层楼尚未被彻底掩埋,外墙长满了菌毯与苔藓,仿佛穿上了一层绿色的大衣,已然看不出原本的建筑形态。 顶楼的落地窗被一层层窗帘遮了一个密不透光,菌毯露出的所有缝隙被全数遮挡。 “再检查一遍,太阳就要出来了”一道冷冽的女声响起。 “已经检查过三遍了,你要是不放心就自己来吧,要不然把你身上穿的衣服也脱下来做窗帘看看哪里有需要你就塞过——”话还没说完,她就被忽如其来的冰弹子给打断了。 噼里啪啦一连串的冰弹朝瘦高的女子飞射而去。 下腰九十度,再横向旋转,就地一滚,跳起来,灵活的跟极限体操运动员似得。 然而, 密集的冰弹从四面八方密集包围,地势所限没得躲,被砸了一身的冰渣子,脸颊微微发麻。“我提个建议而已,你不采纳就算了,打我干什么,还特地打脸。” 就在两人说话间侦测器发出了警报,太阳出来了。 天空中密布的阴云被光芒万丈的太阳驱散原本是一件很心生希望的好事,可今时不同往日,在这个星球上这个时间段,阳光是最可怕的杀伤性武器,足以致命。 瘦高的女猎人拿出怀表一样大小的显示罗盘,老式的罗盘显示屏闪动数下,跳出一个数值。 “比上个月高了3.0” 这才刚刚清晨而已,当正午的时候才是最可怕的时间。 原本就充斥着的巨大辐射的环境在太阳升起乌云散开之后更是犹如一个巨大的辐射烤箱,各种奇奇怪怪的辐射在阳光的奇妙作用之下疯长。 没了乌云的阻挡,来自太空的各种有害辐射毫无阻碍疯狂的涌入,对于这颗星球上残存的人类幸存者而言,阳光带来的不仅仅是温暖和光明更是死亡的征兆。 这样的阳光堪称死神的凝视,直面如此阳光意味着半只脚踏进了棺材板。 阴暗潮湿的活着,温暖的死去,也许是苟延残存于这个世界的幸存者最大的讽刺。 “哎,听说日光浴是个好东西,如果我有机会一定要天天晒,日日夜夜的晒,晒个够本,谁拦我,我就揍他,揍到他妈都不认识他。” “你要是想晒,现在也可以去。”冷冰冰的女声嗤笑。 这一次不能算是噩梦,木橦一夜睡到天明,做了一整晚的梦,可是梦境中的场景不再是追逐打杀,也没有奇奇怪怪的危险物种,只是散碎的生活片段,并且破天荒的出现了一个除了女猎人之外的人类。 虽然木橦并不记得那个女性人类的面貌。 木橦隐隐约约觉得这些梦境画面与自己失去的记忆以及各种身体反应意识的异常息息相关,她的梦境一直以瘦高女猎人为主视角,那个第一次出现的第二人一定非常重要,可是多余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梦境里的人似乎生活在一个非常危险随时可能丧命的环境中。 第十七章 没留下活口 木橦起床洗漱后来到餐厅排队取餐,假医生和345已经找好了位置正等着她,如过去的每一天一样。 “你今天比平时晚了五分钟”假医生指着餐厅大堂中心的巨大挂钟,关切的问道“睡懒觉了吗?” 木橦揉了揉耳朵,“做了个噩梦” “什么梦?”345将自己碗里的胡萝卜放到木橦的盘子里,担忧关切的询问。 木橦唇线紧抿眉头锁紧,一脸肃穆,眼睛鼻子嘴纠结在一起,伸出一个巴掌挨个数“不能晒太阳,不能淋雨,吃不饱穿不暖,还被人打。” 这—— 听起来就好可怕,345和假医生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木橦的梦境越来越频繁,最近即使没有去特殊治疗的时夜晚也会发梦,每天的梦境不断影响睡眠使她看起来很憔悴,原本就娇小瘦弱的身体看起来轻飘飘随时可能随风归去似得。 “彤彤你多吃一点,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好不容易养回来可不能再瘦了”345心疼的摸了摸木橦因为睡眠不足有些发白的小脸蛋。 木橦点头,“嗯”忙不迭的开始消灭餐盘里的米糊糊和菜汤,热乎乎的菜汤滑入肚子里即使调味淡的可以被忽略,木橦依然津津有味的将盘子舔了个干净一滴也没剩。 吃完早餐,三人离开餐厅大楼经过门禁检查后来到了海边的植物园。 利用病患这样的免费劳动力进行植物种植还能被说成是为充实患者生活,洗涤心灵,增强交流等等等,总而言之,一切都是为了病人好。 植物园里里外外的农活都是病患在干,木橦从护工们的言谈中听说,不仅是有机农场,疗养院还有养殖场,海上畜牧场,整个一纯天然农业基地,毫无例外做工的绝大部分人都是病患,专职农工只有为数不多的辛格尔人。 受到工业污染和辐射的影响,这里的海产品可利用率极低,同时需要工序极为复杂的净化过程,木橦听护工们八卦时说起过,这是疗养院的研究项目之一,拉了一大笔的公益赞助资金。 木橦在进行人工除虫时格外认真,专注。 “321你除虫这么认真是担心它们和你抢食物吗?”假医生轻笑调侃木橦严肃的态度。 木橦一脸慎重的点头,眉头锁死,“对,它们吃的越多,我能吃的部分就越少。” 假医生瘦高的身体因为发笑而颤抖,“你认真地吗?”。” “当然”木橦一脸严肃,事关于口粮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以开玩笑。 “你种植看护的植物无论多么用心栽培也不意味它们就属于你。” 正说着话木橦感觉到身前忽然出现一道阴影,抬起头木橦看见了数月前那位跳楼的宇宙主宰,腿毛王者。 腿毛王zz258不是一个人,木橦的视线越过他便看见远远追在zz258身后的护工和保安,这个人的监管等级分明不允许出现在海岸边的植物园里才对。 木橦的视线落在对方的双手和双脚,脚环和手环都在,但是能量束缚似乎并没有起到该有的用。 腿毛主宰盯着木橦一脸的惊讶与不赞同,“少年,你怎么还在这儿?” 木橦看了看四周,确定这个‘少年’指的就是她,下意识指了指菜地“除虫。” “如果这阻挡了你前进的脚步,那就让我来主力一臂之力吧。” 一种本能的非常不妙的危机感从木橦的脊椎骨一直蹿到脑门心又再回到脚底板。 也许她不应该这么回答,似乎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整个对话不超过两秒,木橦思索了一秒,见面一共才三秒而已,谁知道腿毛王的话音刚落,木橦这边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只听见工作人员微笑制式脸已经绷不住了,尖利的呼喊声传来“不” “快阻止他!” “zz258你这个混蛋。” “我一定要把你送回重症中心。” 然而这些尖利的喊叫并没有任何作用,只见这位穿着长褂胡子拉碴的腿毛大叔猛地一跃而起化身为一颗旋转的肉弹,就地一滚,旋风一样呼啦啦的就在菜苗地里玩起了人肉打滚。 是的,你没有看错,就是人打滚! 木橦眼睁睁的看着那双遍布腿毛的粗大腿就这么不断的旋转翻腾碾压,绿油油的小菜苗遭到了无情残酷无理取闹的暴虐对待,刚刚她还期待着下个月丰收的时候能吃到自己亲手种植的胡萝卜和小青瓜,眨眼间青葱葱的小菜苗就成了一具具凄凄惨惨戚戚的绿色小尸体,哦不——是沾满了泥土的绿色汁液。 眼睁睁看着未来的口粮还没来得及入口就被剥夺了实现粮食价值的权利,木橦整个人僵硬在原地小脸白的发青。 心疼与愤怒双重叠加。 菜地里滚的不亦乐乎的腿毛主宰破坏了一大片菜园子后回到木橦面前一脸诚恳“少年,我帮你把虫子都杀死了,你现在放心的上路吧!” 上你全家! 这是非常不文明,一个贵族大小姐不应该会说的话,可是此时此刻木橦的脑海只有各种不文明用语在翻滚跳跃。 菜虫是死了,菜苗也跟着死绝了,一根小青苗都没有剩下,全家老小没有一根活口,死绝。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假医生看着木橦这情况有点不对,急忙安抚道“321,你不要冲......”来不及了,动字还没有说完木橦已经不在眼前了。 晚了! 完了! 木橦已经跳起来了。 是的,小矮子面对高大汉只能跳打,打人打伤口,木橦的第一攻击目标便是上一次见面时腿毛主宰跳楼断掉的那条腿。 一跃而起直踹膝盖,看起来毫无章法的一通乱打乱踢,其实每一次攻击都是意识本能高速运算过的攻击线路。 然而结局是—— 当护工和保安走过来时看到的便是一高一矮两个神经病抓头发扯衣服瞎踹乱抓,那叫一个精彩。 “少年,我帮你除虫,你为何不感激反而拳脚相待?” “少年,我观你骨骼惊奇必不是平凡之人,不要留在此处浪费时间,速速离去吧。” “朴实无华却招招致命,不过体质太差,少年你需要加强锻炼啊!” “少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不要再耽于享乐安逸生活,星辰大海在等你。” “少年!” 即使被拖向两个不同的方向,隔着遥远的距离木橦依然听见了腿毛主宰卖力的呐喊声。 少年...少...年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