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慕之》 楔子 ?@@锦历五十八年,春末。 吴里国国君驾崩,同年六月新帝即位。 新国君治国有方,短短三月间国家大有不同,民众交相称赞。 而民众怎知国君使了八分力气,做平时一二分便能做的极好的事,又怎会不做的完美无缺? 然,他今时为何如此用心? 缘由也不过是愧疚罢了。 早几年,他的才智谋略便被国父欣赏,帝位也早想传于他,只是他顽皮懒散的很,觉得国家之事琐碎繁杂,恐被禁锢了,便推了再推,拖了再拖,不想国父长期有隐疾在身,却一直强撑着,之后,终是一病不起。 此,国父已不再,无法挽回,唯有将国家治理出模样来,才能略表未尽之孝心。 今,终凭一己之力稳定局势,安邦定国,除外乱,定民心,吴里国依旧稳坐天下第一大国之位。 @@ 第一章 ?永历元年,国丧期已满,此时,春去夏至。 这日五更天,照例是早朝之时,只是今儿这天色晦暗,铅云低垂,许是不就便会下起雨。 勤政殿内,吴里国新国君乔言楚端坐龙椅之上,神情肃穆。 眼前的官员们按品阶高低依次排开来,官服色彩按品阶划分,从前至后,正红,藏青,紫黑,三品以上着正红百鸟云锦祥云袍,三品以下着藏青云燕朝会锦绣袍,六品以下着紫黑鹭鸶朝鸣素绣袍,每一品阶顶戴官饰又分的仔细,依次,宝石,珊瑚,砗磲,青金石,金,银等等,又分武官,除袍面图案改为狮子,老虎,猎豹,其他均与文官别无二致。 这样乌泱泱一大群人,跪在殿里排成四排,海呼万岁,早朝方才开始。 殿里点了鎏金翡翠灯台,烛火一照,金碧辉煌显露更甚,整个勤政殿壁画栩栩如生,房梁屋脊均有雕刻图案,图案注入了色彩,幅幅精致美奂,字字出自名家,且看这一殿,便知这国力不凡。 这吴里国虽经历了大变动,国家却稳定如常,这里面的功绩可全是这新国君乔言楚的,国君这人之前可是喜爱玩闹,不理政事的,现今却总是在人前绷着面皮,言笑之色少有,因着,这朝堂之上,为国君者,议国事时,总要做慎重明智之举,故已忘却如何笑,如何乐。 今日,政事已处理相当,欲退朝之时,宰相李崇安与一干大臣却伏地不起,只说还有一要事禀报。 他复尔摆正身姿,听与说来。 李崇安是一贯的正经模样,像极了殿前的八角龙鼎,稳稳当当的站着,面皮眉眼均没有变动,单一张嘴,说各样事,今日倒像有了点点颜色,不多,他却看出来了。 “何事?”他见李崇安思酌片刻,便先发问去。 李崇安回:“今有一陛下家务之事,臣等不得不谏言一二。” 乔言楚已猜出一二来,却也不说,只问:“何家务事?但说无妨” “回陛下,臣以为,陛下已至婚配之年,却迟迟不提后位人选,比你年长的怀王,晋王且不说,就是你胞弟瑜王爷也已有家室一年有余,单你是最应该成家之人,却一直后位空缺,臣之谏言,只求陛下以国家根基为己任,早日稳定后宫,才是当务之急。” 李崇安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口齿伶俐的倒像是年轻了二三十岁,他这样振振有词,倒让他觉出几分怪谲。 仔细想了想,方思出原委,宰相孙女与他年纪相仿,待字闺中,想必今日之举,多是为孙女谋得前程,可他那会如此轻松受人摆布? “朕早先有意一女子,今日你们提起此事,那就迎她为后,也好了了我的心愿。”他的嘴角微勾,稍有温和之色。 “噢。”李崇安抬头,一脸不信疑惑,“陛下所说是何女子?一国之后可不能随意儿戏。” 乔言楚冷笑,“那爱卿之意,朕竟连选择自己皇后的权利都没有了,偏是要你们选的才不是儿戏?” 李崇安噤声,他也是一时口不择言,这会子懊恼已然来不及了,国君向来独断,解释便是掩饰,况且他今个确实有私心,怎么说都是不大体面,现在不言语倒能保得安宁。 气氛突然凝重起来,左宜将军打圆场,“李相怕是着了急,他一向拿皇上的事当自家的事,尽心竭力的忘了分寸,陛下莫怪他,我这粗人也是受不了他这婆婆妈妈的性格,可仔细想来也是他那个操心的性子闹得。”他倒是笑呵呵的,虎背熊腰再加上将军肚子,和事老模样妥帖的很,乔言楚倒也不想计较了。 “孟国公主美貌倾城,与皇后之位恰如其分,今日着安使前去迎娶,稳定后宫,以了诸位担心。” “陛下,使不得,孟国公主过于美貌,恐其会祸乱后宫,朝廷上下则会不太平啊!”说话的是护国公秦丰源,老国君弥留之际封了他王,叫他辅佐新君,平日里但凡有些个事情便要言语几句,今日这事倒是想到他会说上几句,可这说辞着实不妥当,这老头白发慈目,看着也是庄重慈祥的人,怎想今儿个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美貌难道不是好事?”乔言楚目光凛然,“皇后本应是朕挑选,与你们一干有何关系,你们说要皇后,朕便选皇后,你们却这个说儿戏,那个说祸国,你们这些个陈词滥调,朕今个偏不信了,朕就是让孟国公主做朕的皇后,此事再无他议,今个早朝就散了吧,各自想想怎么替朕分忧迎娶皇后才是正事。”说毕,他便拂袖而去,殿下一众大臣均捏了一把汗,他们深知这年轻帝王的脾性,认定的事是半分也难变的。 第二章 ?尚政殿里,瑜王爷乔言诚自顾品着宫廷茶府搜罗来的珍品,刚想说句话逗逗在几案前闷头批阅奏折的皇兄,却听太监通传宰相和护国公求见,他是一早就得了消息,早上上朝时,这两位惹得皇兄不高兴,这会子来,一是为皇兄解忧,二是为打发闲暇时间。 怎想这两人不识趣,偏是执拗的很。 “皇兄,我去教训教训他们去。”他撂下茶碗,起身就要去,却被皇兄喊了回来,阴沉的说了句“朕的事,朕自己去。”便放了笔向后厅去。 瑜王爷乔言诚虽好歹是个王爷,可脾性一点也没有皇家风范,浪荡惯了的,平日里从来没有个拘束样子,老国君和太后对他也没有要求,闲散便闲散,左不过惯着他便好,也不指望他干什么大事,只求不出大事也就行,因着早早的给他娶了王妃,为的是管着他多些,没成想,真是有些用处,王妃管着,后来横竖算是在人面前有那一二分王爷样子,也就不求其他了。 其实说起来,乔言诚这人也不是真就有多坏了去,只是平日里爱玩闹,丫鬟女官间也没个拘束,馊主意多了些,今个逗逗那个,明个惹惹这个,人面前也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你说东边的日头升起来,他今个来了兴致,或不高兴了,偏说那明明是西边,可这难伺候的主却偏偏听自个皇兄的话,皇兄说什么便是什么,半句也不会挑个刺出来,许是两人打小关系亲近,玩闹着也总是一处,后来谁承想皇兄当了国君便越来越无趣了,他倒是闲散惯了的,朝堂上从来不去,有事没事只管跑尚政殿,今个给王兄弄两个新玩意,明个挑着新鲜的再拿来几个,横竖是离不开皇兄的小娃儿。 这会子,且撂下乔言诚不说,只说李相和护国公前来求见的缘由,护国公单只是不接受国君选的美貌倾城的孟国公主,而李相的目的则只是拿住护国公的身份和地位为自己孙女的前程拼搏,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女,心气又高,非天子不嫁,他是不忍孙女伤心,总要设法搏一搏,方才在朝堂上国君虽心意已决,可毕竟护国公是三朝元老,他人前不给面,总不计这私下里也不留情面,心下虽这样哄骗自己,却也是提着心吊着胆。 乔言楚让两人在观景台候着,换了件藏蓝盘龙袍,腰间佩着金丝和田玉佩,步伐缓慢朝那方向去,脸色阴沉的身后太监宫女大气也不敢出,人人谨小慎微,只怕成了出头鸟没有好果子吃,但心下里,人人都偏着国君,只觉那些大臣们不知退让,国君本就丰神英姿,玉树临风,怎就不能娶个貌美倾城的公主? 那两人见国君上来,忙俯身行礼,乔言楚不言语,二人自是不敢起。 他站在亭边放眼望去,整个皇宫尽收眼底,宫墙院落鳞次栉比,花鸟景致美轮美奂,赏了半晌方才发问。 “你二人何事?” 二人互相打眼色,护国公开口回:“李相孙女年方二八,生的端庄秀丽,天资聪颖,臣以为是皇后不二人选。” 乔言楚半响没说话,开口了,却与他们所说毫无相干:“你们看这皇宫有一百八十座院落,单单后宫就占了九十九座。”国君这会子说起了这个,俯身的两人着实摸不着头脑,不敢轻易接话,只听他却继续说着:“这九十九座院落都归皇后一人管理,那这人岂不重要的很?” 二人直应:“重要,重中之重。” “那这人和朕一处生活,朕天天见着,可是要欢喜才好?”乔言楚转身,走到二人面前,眉目已没有早先的凛然之色,只是依旧没有表情。 “那是应该,那是应该。”护国公从没跪过这么久,有些撑不住,可国君没让他起来,他也不敢触犯圣颜。二人只觉得国君不像是生气,但也不像是不生气,先是谨慎些为好。 “那这人,必须是我选的,你们说合适否?”他扶护国公起来,继续说:“朕这大好河山,美好前景,若是让朕不中意的人占去了半分,朕也是心疼至极的。” 天边雷声轰响,瓢泼大雨哗然而下。 护国公声泪俱下,颤巍巍的说:“臣一怕红颜祸国,二怕外戚扰国,根基不保,臣却是以国家安危为己任才会一再反对,臣只求百年之后有颜面求见老国君。”他原本也没想为难他,只是要让他明白君臣之别,见他如此,也知是一片苦心。 转而走到依旧跪着的李相面前,言辞凛厉:“李相,朕念及你爱孙心切,今日不与你计较,这皇家的事,皇家的人,岂是你随意推举妄为而定的?那全由你说的算要朕这国君作甚?” 李相听了为之一抖,只差这一丁点,乱臣贼子的名声就要扣在他的头上,国君留了条路,再看不见就是自讨苦吃,他方如梦初醒,谢了恩便匆匆告退。 等他们都走了,他依旧站在亭子里,方才一阵疾风暴雨,这会子虽没了大动静,天色却暗极了,他形单影只的背影,在细雨蒙蒙中竟显出几分悲凉来。 瑜王爷瞅着这背影直发愁,想着自己这性子倒是有些好处,总不计在这深宫内院被闷死了,可拐着弯一想,他也是不愿自己唯一的亲哥被闷着,所以也就毫不犹豫的扰了正在冥想的皇兄。 这亭子里铺了地毯,走起路来毫无声响,待瑜王爷站在他身边,他方才察觉,皱了眉头看这不守规矩的弟弟,可想起一事,他主意多,便虚心请教一二。 “皇弟,你说千秋宫以内的地方,种些什么稀罕玩意,会让人心生欢喜?那水源桥旁多栽几颗柳树可好?” 瑜王爷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有些多余,这皇兄心大得很,只是在想着怎么迎娶皇后,怎么想自己都是多余的。 “咱们这皇家内院里尽是些稀罕玩意,各色奇珍异宝且不说,咱今就说这院落中各色花红柳绿,别说她一个小小国家的公主,就是玥盛国那样的宝贝居多的国家也不一定全见了去,你这会子紧张个什么劲?那孟国公主你果真那么喜欢?” “喜欢?”乔言楚看他一眼,嘴角显了笑意,复而收回目光,看着前方,“朕是不怎么知道对她是不是喜欢,只是几年前见过一面,她美貌的很,过目不忘,娶她总比那些个庸脂俗粉强上百倍吧,天天得见的人,总不能太难看污了我的眼。” 瑜王爷听了这话着实觉得自己想的复杂了,他皇兄这性格,只不过是不愿屈从罢了。 第三章 ?这吴里国要迎娶孟国莞月公主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各国均已知晓,起先大多都是在谈论郎才女貌,可不知怎的,短短几日,那朝堂之上的祸国之说竟被传得纷纷扬扬。 往日里,周边各国不乏有王侯将相前去孟国说这迎娶和亲之事,今日此事如此一传,倒也再没人来烦扰莞月公主了,公主本是不知情的,整日里玩闹依旧,偶见自己的贴身宫女隐秋愁眉不展,也只当是她有了什么烦心事。 这日,莞月在竹园沁亭看书,这一处幽静,沁亭是父王为她设的,刚巧这有一块空地,也极为隐蔽,便按着尺寸造了这八角凉亭,跟前的竹子是半分也没动的,她喜竹子,加之,儿时便常在这里玩闹,这一处也只有父王和她知道,虽没什么稀罕物件,却是她最有感情的一处了。这竹林中竹子茂密生长,个个笔直高大,夏日里凉快得很,她常常整日呆在亭里看书,亭子周围搭了轻薄的丝质帷帐,中间设了茶果台,因着隐蔽,自然只有隐秋一人伺候着。 眼看着到了晌午饭点,隐秋估摸着公主今儿是要在这里用餐了,便打了招呼,出林子传午膳过来。 竟不知这一会子空当却出了事。 她提着锦盒回来,却见两个面生的丫鬟宫女跪在公主面前哭得戚戚楚楚,她心里着实一惊,再去看公主面色早已不如往日温和,可见是出了大事,她方稳了稳心神,走到宫女跟前训斥道:“你们是那个宫里的丫头?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管你们的嬷嬷是谁?没告诉你们规矩?” 宫女们方才早已丢了魂,现下只是一个劲哭一个劲回话,含含糊糊的,她也听不出个原委,再看公主依旧面色铁青,想着这两丫头果真是干了什么天大的事情,公主一向待人温和,对宫女丫头如友人相待,即便是做错了什么事也不见得她像今日这样子,不言不语,眼神凌厉。 “今个你们说的句句属实?”隐秋正盘算如何打发这两个宫女下去,却听那边公主问出这么一句来。 她这还思量着是什么事情,其中一宫女却分毫不隐的回了话,她着实心中一紧。 “奴才所说没有分毫假话,奴才就是有一万个胆也不敢瞒骗公主半分,民间里传的沸沸扬扬,说公主……说公主……是……祸国的……”宫女说到这儿,隐秋忍不住大声呵斥:“你们这些个小蹄子,平日里被惯坏了,真真是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今个仔细你们的贱骨头没了落脚的地方!”宫女方才已是三魂找不到七魄,这会子被这样一噤,吓得当场昏厥了过去,另一个一个劲的哭,早已吓破了胆,说不出一句话来。 隐秋刚刚还是想在公主面前说和着,饶了这两个宫女,现下一听是这事,是半分也不同情了,定是这两个不懂规矩,乱嚼舌根的丫头,将她瞒得好好的事情说到公主跟前。不说公主罚之不罚,今个单是她也不能饶恕了去。 打发了人拖这两宫女下去,与她们的管教嬷嬷一并抓起来交给刑法司处置,摆了午膳,却听公主发声质问:“你们都是知道的!” 隐秋理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忐忑不安,想也不用想,公主这会子定是杏眼圆瞪,怒不可揭,且任凭处置,半句也不敢多言。 未几,只觉裙摆扫过颊边,微微抬眼皮子一看,椅上的紫色身影早已没了踪影。 她一下子方寸大乱,拔腿就去追,可出了林子连个影子也没见,这公主的脾性是极端的很,别看平日里温温柔柔,轻声细语,可但凡有些个什么事情必是风风火火,寸步不让的。 莞月小跑着去了自个父王的寝殿,这会儿孟国国君正用着午膳,看她跑的小脸红扑扑的,忙问是何缘故,如此着急。 莞月喘了口气,身边的宫女忙递了凉茶,她喝了口,稳了稳方才开:“父王,我要去吴里国理论。” 孟国国君一听,便明白公主为何如此火急火燎,可也不能由着她去,毕竟吴里国不是他们这等尔尔小国能随意理论的,他何尝不是想替公主出气,却又觉得底气不足呢?从长计议方是上策,公主这样的脾性以后怕是少不了吃亏,如今他是怎样宠着都好,往后选了驸马为人妇,不知进退怎么行? 理论自然是不准的,但孟国国君也不忍心严厉教导,公主是他心头肉,又小小的便没了母后,平日里就是犯了错也没怎么说教过,何况今日这事本就是虚妄来的,她受了委屈,那张与她母后分毫不差地小脸气愤恼怒,他也是见不得的。 好生说了半响,莞月也不再提此事了,孟国国君心生愧疚,只觉自己没能好好保护公主,曾答应王后要保她一世无忧,如今看来自己也是食言了,心里五味杂陈,百种滋味。 第四章 ?隐秋在公主寝殿门口来回踱步,心如乱麻,眼看红日头就要沉了,愣是没见公主人影。 天色逐渐被晚霞晕的通红,近戌时时,公主方才慢悠悠的回来,隐秋忙打发宫女太监们准备各样东西,自个谨小慎微的迎着公主,可原想着打了骂了也就是那么一回事,自己个犯了错怎么也得受着,没成想,公主早已没有中午的火气,神色如往常一般,倒像是一场梦魇消散,所有情绪均乍然没了踪影。 反而更是让人摸不着头尾,分外担忧了,晚膳后,公主打发了身边的宫女太监,只留她一人伺候。 她小心的将公主身上的紫色对襟羽纱衣裳除去,就要换就寝穿的藕色丝绸锻衣,公主却转身看着她,她拿着衣衫低了头,分辨不出公主这会儿的喜怒,将想起晌午的事,整个人都慌了。却听公主说:“隐秋,我那身男装给我找来。”隐秋一听,着急了,脱口就问:“这是为何?”说完方觉不妥,又说:“公主,这天色已晚……”莞月也不气,只说:“叫你拿,你便拿去,说这么多做甚?”隐秋心一横,怎么着也得弄明白,一弯腰便跪在了地上,含着泪说:“公主深更半夜的这是作甚?纵是有不痛快的,罚了隐秋便是,隐秋就是半声也不敢出的,现下这个时辰,公主自个出宫甚不安全,万一有个什么好歹,奴婢就是一万个脑袋也抵不过的,奴婢求公主了。” “谁说我要一个人出去?”见隐秋愣住,方拉了她起来,又说:“你和我一起出去。”隐秋一听,又跪了下去,“公主,你饶了奴婢吧!”莞月噗嗤笑了出来,说道:“你今个要变磕头虫么?那掌事的威风哪去了?平日里足智多谋,杀伐决断没一样你不行的,这会子倒成了那无骨草没了硬气。”隐秋只说:“奴婢为公主赴汤蹈火都是情愿的,只是总得给我知晓这前来后往才好,不然奴婢倒是没主意的。” 莞月一听在理,便转身坐下,说道:“你随我去吴里国,让那国君还我公道。”隐秋一屁股坐到地上,惊得脸色发白,公主这样貌,即便是换了男装士兵也是认的出来的,平日里出宫那都是国君默许了的,今个这事八成是公主自己个的主意,这明摆着要被抓,何苦来的。 “你这是作甚?我心里自有计较,你只随了我去便好。”莞月这么一说,隐秋便木木地脱口问了:“公主是何计较,倒让奴婢定定神,倘若真是周全的法子,奴婢也就把心放肚子里,倘若这法子不妥,咱们就再计较计较,可好?” 她端了桌上的凉茶喝了几口,放下茶碗方才说道:“我原本也是没主意的,只是今个刚巧在父王那儿碰见大皇兄,他将将领了差事,路过吴里国,咱们扮成随从跟了去,一路上坐在马车里,无人知,父王即便是寻咱们,一时半会的也不见得能想到这去,临了,咱们办完事回来,他想极了,也是不会怪罪的。”隐秋听她这么一说,方回了神,“郦王允了这事?”莞月挑眉,只说:“你思量呢?”隐秋‘噌’的站起来,一下子有了精神,“当然是允了的,郦王最是宠公主了!”莞月用手指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说道:“你可是以为咱这些年是没长什么心眼的了,咱们年岁相当,怎着能尽是你长进了,我就一点也没长进?”隐秋憨笑,忙赔不是:“公主英明神武,奴婢跟公主决计不能比的,平日里只是爱操心的命数,凡事总要妥帖些才好,今个倒见公主想的如此万全,奴婢倒也跟着公主去了,旁的人我也不放心的。”这隐秋从小便侍候公主,两人关系亲厚,平素里公主一向不安分,玩闹主意多了去了,隐秋陪着看着一晃眼两人都十三岁了,公主因是这孟国唯一的公主,国君爱之过甚,总是急所之急,想所未想,今日这事,国君虽是不大会同意,但即便就是做了,也不会真有什么了不得的,况且既是她不去,公主也必是要自个去的,现下郦王跟着,天塌下来有郦王爷顶着,想想周全的很,遂拿了男装给公主换上,两人顺着殿后的小径走,到御花园西拱门时郦王的贴身护卫已侯在哪儿,出宫倒也顺当,郦王自是在城外接应,一行人便踏上前往吴里国的路程。 这乔言楚也是听了这风言风语,仔细想了一遭方才明白是谁的主情造意,便叫来问这缘故,瑜王爷倒是泰然自若,一番说辞讲的头头是道,乔言楚听他说着,眼角弯了弧度,俊朗的眉目像是沾了星彩,细碎的,闪亮的光芒直耀进人心底,整个人比起往日生动许多。 第五章 ?莞月一行辗转半个多月,终于到达吴里国都城金源城,途中相当顺利,也未曾有孟国官兵跟随,只是避免麻烦这一路上无人烟处她才能下车走动,今个一进城,这满城繁华,直叫她眼红得紧,心下计较着要松劲活骨好好转上一番,理论的事倒叫她暂放在了脑后。 她隔着马车纱帘朝外张望,新鲜事物应接不暇,便央求哥哥郦王准她下车转悠,郦王哪里肯,她要是一般女儿家也倒罢了,只怕她这容貌,一下了马车便要引起围观了,虽是穿着男装,可也是个标致的公子样,这儿满城满街的男男女女他可是应付不来的。 莞月吃了瘪,心里不自在,隐秋自是知道这公主不罢休的品性,不准也能想出个办法来,倒不如应了她,省的惹出事端,便下了马车求见郦王,将心中思量告知王爷,郦王是极喜欢莞月的,凡事也是为了安全,一听这隐秋建议周全,便应允了,让她们晚上带着面纱游玩,随身跟着侍卫暗中保护,完了倒也觉得这妹妹极是可爱,这会子倒是忘了来这都城的目的,却不曾想着这繁华之地是那人之国土。 这瑜王爷吃毕晚饭无事便进宫给皇兄解闷,两人在东祥亭摆了茶果赏月,瑜王爷玩闹兴浓讲着各种新鲜事情,乔言楚只听着,偶尔笑笑也不怎么说话,晚风凉爽,星空璀璨,他的心神早已不在此处,许久,只听皇弟似在说‘她来了’。猛然回神。 “皇兄可曾听我言语?”瑜王一副不满的神情。 乔言楚摆正身子,端了茶,说:“听着。”继而喝了两口。 “那合邱国有何奇闻?”瑜王这是要考自己皇兄,以确定他是否在听自己言语,可他皇兄哪能由他说排。 果然,他挑眉一看,瑜王心肝便颤了半响,只听皇兄说道:“皇弟太过散漫了,不如明儿给你个差事,可好?” 瑜王一下子泄了气,暗自腹诽这皇兄自从当了国君越发苛刻,一点也没有儿时的欢快模样,可也只得求他,便嬉皮笑脸的说:“我这有一件天大的事,可能换了我那差事?” “你且说说,说的不好朕可不依。”他放下茶碗,仔细听着。 “那孟国公主这会子在城中游玩。”瑜王看皇兄反应,只见他神色未变,并无半分喜色显出,更是吃不准皇兄所想,继续说着:“果然美貌的很,难怪皇兄惦记。” 乔言楚瞟他一眼,说道:“可曾引起骚乱?” 瑜王被皇兄欺凌惯了,全然不在意皇兄的鄙视,继续说:“那倒不曾,夜色已暗,她带着面纱,不甚引人注目,即便有人觉着她美貌不凡,但顾忌着咱们国令男子不能擅自接近戴有面纱女子,也未有人敢冒犯,皇兄,我们何不出去走走,我可是想见这皇嫂的很。” 乔言楚看了他一眼,瑜王方收起笑容,一本正经起来,见此,他倒是笑容微露,说道:“楚婉一人在府里定是闷得很,接了她来我们一起去罢。” 瑜王一听便紧张了,他一个人自在得意,要是自个王妃跟着,他那里还能在城里玩闹,这便泄了气,没了玩性。 可是瑜王爷是怎么也不会放过这出去溜达的机会,也就顺从的回王府去接自个的王妃,三个人穿着便服出宫,城里灯火通明,一副盛世景象,歌舞礼乐处处可见,他们选了一处高楼茶馆顶层,这里一览全城景象,不一会儿,人来人往中便寻到那一方倩影,他且看着,那人鲜亮的很,带着面纱灯光照着整个人影阑珊影绰,这灯火里走动着别是一番美景。 “皇兄可是寻见了?”瑜王妃从未见过国君笑,今日倒是奇了,一个人痴痴地望着,嘴角却像盛了花蜜一般。 瑜王爷也跟前瞧了瞧,问道:“哪里呢?” 他不言,起身就往外走,穿着一身玄青色素袍倒显得清俊儒雅,他本就生的英俊挺拔,素日里穿着锦衣华服却不怎么显出这份清俊,今日素袍在身,翩翩君子已然。 匆匆下了楼,堂里大厅正唱着一出相思曲,这时听着分外应景。 他站在店门口远远望那一处,竟不知如何,耽搁着也晚了,心里却别样滋味,竟因那一眼,说不上是什么,七上八下的绕的人心绪非凡。 第六章 ?公主昨儿玩闹太晚,隐秋本以为她会起来晚些,可不成想公主一早便起身收拾去要见吴里国君,也不准备和郦王他们商量。隐秋怕她出乱子,心急了问:“公主这又是要怎么的?” 莞月拉着她压低声音说道:“这次王兄和我一起出来时机太巧,我原是没注意的,可是昨儿跟咱们一起出去的侍卫,一个叫赵四的,高高大大那个,他向来嘴里没把门,昨儿咱们灌了他几杯酒,他醉呼呼的说了实话。” 隐秋摸不着头脑,只说:“我怎不知了?” 莞月斜睨她,说道:“你倒是要先清醒了才能知晓啊!昨儿你早睡晕过去了。”她真真服了这丫头,醉得快醒的也是快,晚上回了客栈还伺候她洗漱来着,之前的事倒是一件也不记得了,却一想自己正说正事,便又引到话头上来,“那赵四说王兄这趟本就是跟着我来这吴里国的,不曾有别的差事,我再思前想后,方知为何一路这么顺利,可我是万不能搅王兄进来的,我自个的事,不想连累国家和亲人,他这趟陪着我来,本已是很好了。” “那公主作何计较?”隐秋问。 莞月说道:“我只身去一趟,他还能把我怎么着了不成,你也别跟着,帮我瞒着王兄,我尽快回来。” 隐秋快哭了,可怜巴巴的说:“公主这可使不得,奴婢跟着你好些。” “不行,你得帮我拖着王兄。”莞月坚决。 莞月说毕就要走,隐秋着急拖着她,眼泪在眼眶里就要掉出来,巴巴的望着她,央求道:“公主,你带着奴婢吧,奴婢万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啊!” “那王兄怎么办。咱们都不在了,王兄必是要去皇宫寻我们的。”莞月踌躇。 隐秋抹了泪,说道:“一会儿公主先卧床称病,我禀了郦王爷就说你昨晚玩闹的染了风寒,要睡上一天,郦王当然是要来看你,你且睡着就行,其他的交给我便好。”隐秋是千万也要跟着的,万一公主寡不敌众她也能想个办法。 莞月听着也还周全,便说:“那你这便去,我躺下罢了。” 隐秋应了,便伺候公主躺着,摆置好了方才推门出去,果然,郦王听了心焦,随着隐秋一道来看,撩开纱帘正要询问,却看她睡实了,便吩咐隐秋小心伺候着,隐秋便说要去药铺买上一剂药给公主驱寒,郦王二话没说应允了,送走郦王,隐秋给公主换了简便的衣裳,带上面纱,她从窗柩翻过去,接应公主出来,他们住在一楼,窗后是长廊连着小花园,再走便是后门,隐秋昨儿发现的,没成想现今却是派上用场,安排好公主,她又回到房间,稳了稳情绪方才从正门出去,顺道还给着便装的侍卫打了招呼,出了门,赶紧的跑到后门与公主接应,算是顺利。 两人站在宫城门口却犯了难,这怎么进去才好,却不想,守宫门的侍卫却来请她们,好声好气的却像是在请座上宾,莞月不知这国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不愿多想,她向来说什么便做什么不怎么胡乱思量,倒是做了才能分辨对错出来,这性子已然养成,不然怎么就到了这吴里国皇宫。 莞月被扶上了轿辇,一路上亭台楼阁,水榭柳影,各种花蕊争相盛开,可哪知这走过了一处便又是一番景致,湖光山色水光潋潋也是一处,过了桥再走了许久,院落林立,竹影婆娑又是一处,这接二连三的应接不暇,新鲜事物太多,眼光都来不及眨,心下也是叹服的。 隐秋却着实发愁了,这一会子要是说不和,吴里国君负气让她们回去,他们怕是要迷在这深宫内院里了,或是抓了她们,关起来,怕是怎么也逃不出去的。可再想想原先在孟国听一些士兵闲聊,说这吴里国君最是英明,向来与邻国关系和睦,不随意征战讨伐小国,对各国皇室以礼相待,这么大气的君王,定不会为了这么个小事惹了孟国,可再仔细想着,公主这名节被毁也是摆着吴里国君所赐,心下更是摇摆不定。 终于到了一处宫殿,轿辇停下来,宫女们扶莞月下辇,隐秋愣是插不上手,便跟在莞月后面一同进殿,宫女们拦下她,只说国君只许莞月公主一人进去,莞月进了殿门回头望她,示意她安心等着,隐秋那里能安心,公主向来随性,她怎么也是不放心的,愁容满面的望着公主的背影。 莞月被领进内殿,宫女们如数退了出去,她还未站定却听见一声音,高昂悦耳,且抬头看去,声音来自正对的一面金色纱帘,那人是在问她一路可还顺利,不用想便已知那人是谁。 “你知道我要来?”莞月并不客气。 乔言楚倒不生气,“你可知无人敢与我这般交谈,你今日这番可是要罚的。” 莞月不在乎,只说:“你可知也是无人会在幕帐后与我相见,你是第一人,我国虽小却个个美貌自信,难道国君你长得无法见人。” 纱帘后那人影一动,似是站了起来,挺拔颀长,隔着帘子也能看出个大概,面貌虽模糊却也棱角分明。 “想看我长相如何,大婚那天自见分晓,定不会让公主失望。”乔言楚近帘前仔细看着莞月,那女子是依旧没变,一副谁也不怕的表情,十年前也是如此。 第七章 ?“我是不会嫁与毁我名节之人,况且你今日如此这般对待一国公主诚意何在?不消想也知你不是坦荡之人。我何故要做毁坏自个半生的事业,此番来,你若能还我清白,那也算是一明君,你我从此再无瓜葛。”这一番言辞凿凿切切,半点怯色也无。 乔言楚觉得有趣,这公主倒不像别国的,旁的见他都是柔柔弱弱,怯着自家国家弱小说话也是小心谨慎,她倒是不惧不怯反而言辞激烈,这名节当真如此重要,如有真心待她之人可要这名节做甚?信之方是爱之,如此这般执念可真是固执的很。 可再细细如此这般一想,心里竟舒坦的很,便说道:“偏巧我不是个明君,可如何是好?” 莞月那想他会这般说,竟一时间对不上话来,他偏倒是再问了一遍,心下呕了气,只说:“即便是个浑人,也不能抹了我们女儿家的清名去,这种恶事可是没天理的。” “我也是头一遭做这没天理的事,却偏让你给遇上了,你倒说说这可是缘分不是?那些个大臣也算是做了一桩美事,今儿头一回觉得他们也不迂腐了,也不固执了,倒是讨喜得紧。你倒是安心嫁与我,这名节要不要也罢,我是不信你是那祸国之女。” 莞月这会子火气上头,只当这国君句句为难,却全然不觉是在与她玩笑,他打一开始就没自称朕,说话也不是一贯的严厉冷清,温声柔语唇边浅笑,这语气也是玩闹一般的打趣,哪里曾真的为难,况且她在殿里一直站着说话,要真想为难,只这一条便是大不敬。 乔言楚见她没动静,又说:“你且回国去,我明儿派使者去孟国商谈和亲,原本是早就要派去的,可是中间有了些变故,明儿我一定派了去。” “你我原本是不相干的,你这样为难与我,又是何故?”莞月冷静,想着这里不是逞强的地方,偏又遇上了无理的人,真真是进了吴里国便是无理可说,也就忍着,总要把事情掰扯清楚。 可他倒是上了瘾头,继续一副不正经,说:“原本是不相干,之后总是想干的,也不为何故,只是缺一美人为后,自此你我琴瑟和鸣,终老一生。” “你若是如此俗人,我定是不能如你所意,世间美人万千,美人也有迟暮,若是迟暮之时被弃置一旁,可不如现今悬崖勒马各自一方。” 乔言楚一听她这番言论,更是欢喜了,不单这性格爽利,这思想也是不同旁人,不受禁锢,不愿屈从,当真是应爱惜之人,眉眼也是为之一亮,说道:“我是俗人不过,可你之迟暮也是我之迟暮,你我若缔结情深,何故会弃你不顾?你我若良人于己,何故生厌而弃?” “自古美人多离落,公子何曾离愁怨?”即便是她的父王,爱她母后至深,也未曾在母后去世后挂念许久,宫中的妃子年年只增不减,她是不信这世间会有一心一意之人,也未想过往后会嫁个一心一意之人,这世间人心皆是如此,美则美矣,去则去矣, 哪堪离落愁容怨离别?不过是虚妄来的。 “公主这见地真是有趣,可我偏是不信的,这世间那份清心专一我倒是觉得自己有几分,我且不妄说,只留着公主日后检验,自觉是不负今日所言的。” “我若偏是不信,你奈我何?我若说不想做这劳什子的活计,你奈我何?我万是不能拿自个前途打这堵去,偏是起了这心,你若食言了,我可是进退不是,半生枉费了,倒不如寻个安稳人,他若是娶了七个八个我也不觉得难过。” “那我就不澄清,看谁愿娶你去!”乔言楚这下是当真生气了,他如此这般好生说着,她倒是不给机会,还要轻贱自己,气急了便转身走了。 莞月看那人影挥袖而去,只觉这国君无理的很,今日许是白走一遭,气的也是牙缝痒痒,出了殿门,隐秋忙迎上来,询问怎样?莞月朝门内瞪了一眼,说:“无赖的很!” 隐秋看着旁边宫女还在,赶紧捂住自个公主的嘴,不用问也看出来事情是不好的。 那宫女像是没听到,依旧笑着给她们带路,一路原是坐着轿子,和进来时的待遇分毫不差,隐秋方才见一宫女与带头的宫女耳语,本以为是有什么变故,加上公主的性子,她是吃不准她们会被怎样,可这会子依旧是礼貌周全,隐秋对这国君有了几分好感,照公主方才的情形定是说的不好,这会子却不计前嫌的安排她们回去,心思细腻却也是正人君子,公主若是真嫁了过来,婚姻美满幸福也未可知。 第八章 ?莞月回到孟国越想越生气,整日闷在房间里,孟国国君担心非常,可她这脾气犟得很,怎么也是说不通,不如不管,过些时日也就好了,只是近来郦王与他谈及一件思想不通的事情,让他反而更为担心。 说是一路上回来,像是有人跟踪着,察看了却无踪影,这一干人必定是本事了得之人,只是目的不明,一路尾随也没做什么,倒让人摸不着头脑。再细细一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却也说不上来。 郦王这一通话说的玄乎,孟国国君自是担心。 再说乔言楚,莞月走后虽是恼怒烦闷了几日,可总是搁置不下那份心思,但再有人问可要派人去孟国商谈和亲,他却不说,众人揣摩不出也只得将此事搁置着。 瑜王爷倒是个不知死活的,偏是爱往这钉子上碰,却也不敢直言明示。 这日,他从母后那里请完安,闲的无事可做,自然是满处找自个皇兄,寻了几处都不见,却在出宫的路上偶遇,皇兄在亭中弹琴难得的无一人陪伴左右,这曲子分明是情思切切,婉转抒怀,可见这会子正是寄思于某人,魂牵梦绕无法自拔了,他也不去打搅只静静等他一曲奏毕,免得扫了他的性又是没好果子吃的。 他倒也是好曲之人,三两下便靠在假山旁跟着曲调阴阳顿挫摇头晃脑的,他的随从小厮好不容易找到自个王爷,却看着这幅景象更是不敢打扰了。 小厮远远的站着以避嫌,却看出了神,心下竟称叹起这皇家血统自是贵重非凡,王爷和国君这样随便一奏一合,即便是随意的坐着斜着也是气质非凡,和这景致融合为一竟是像那画中之人一般,小桥流水,奇石盘绕,万木争荣,亭台精致与他们比之也不过尔尔。 一曲琴音稳稳收合,瑜王爷方才从假山后现身,拍掌称好,国君坐着未动,抬眼看着他,问道:“可见过母后了?” “见过见过,叨念了许久,只对我说国君近来忧思甚重,叫我来开导开导。”说话间已然走到自个皇兄面前。 小厮心想这会子国君和王爷都到,刚刚王妃托人传话,这时说了不定能讨个彩头,便碎步上前,喜形于色的说道:“启禀国君,启禀王爷,瑜王妃刚刚托人带话过来,是有一件顶好的事。” “你且说说,怎么样的好事?”国君与瑜王爷异口同声。 小厮赶紧说来:“回国君、王爷,太医刚刚为瑜王妃诊脉,竟发现瑜王妃已有两个月身孕,瑜王府要添新主子,这会子上下都高兴着呢,所以王妃派了人来告诉国君和王爷这个好信息。” 瑜王爷一听大喜,嘴里叨念着,“难怪最近总说身子不适,许是这小东西搅得,太医可有嘱咐?” 小厮直点头,说道:“有的有的,太医开了几副安胎药,叮嘱着每日按时服用,却也说王妃脉象平稳,只做平常补养便好。” “随本王回去,本王去看看婉儿。”说着就抬脚走,全然忘了自个皇兄的存在。 小厮赶紧打眼色,他方才领悟,又走回去憨笑着说道:“皇兄,我改日再来开导你,婉儿那儿我不放心。” 这是他第一个孩子,难免紧张,人之常情,他只笑他也有如此慌张之时,平时一副吊儿郎当,就要做父亲了,也是知轻重缓急的思量安排,在想若有一****是否也会如此,细细思度半响,还是觉着总是会强过这吊儿郎当几分罢。 “你且好好安排楚婉起居,朕这皇侄和弟媳若是有半分不自在,朕可是不饶你的,今个起要担起这责任来,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来拿,朕去给母后说说这事件,让她也高兴高兴去。”瑜王笑的合不拢嘴,只管一个劲的应着,两人一同走出别院,方分散了各自忙活。 乔言楚来给太后道喜,远远的就见太后在宁祥宫门口逗弄鸟雀,他只身来宫女们各自忙着,没发现,还是太后的近侍瞧见他,赶紧上前问安:“国君万安,奴婢迎驾迟了,罪该万死。” 满院子的宫女一听这话,均原地跪下,直呼国君万安,奴婢罪该万死,个个吓得发抖,等着处置,可今日国君神色并不清冷凛然,也未像往常不言语,淡淡的说道:“起来吧。”便去给太后问安。 他扶着太后进了屋,眉宇间带了几分喜色,说道:“母后,有一件好事可要说与你听。” 太后现今难得见他笑,也好奇起来,问道:“是何好事,快与我说说。” “瑜王妃有了身孕,你就要当皇祖母了。” 太后一听也是大喜万分,连连说好,可回头又想到这国君,又说:“倘若国君何时能给我个皇孙,那才是极好的。” 第九章 ?过了些日子,莞月虽是一直耿耿于怀,却也慢慢平静了,偶尔也如往常一般和宫女们玩闹,但大多数时间会呆在书房里或者独自呆在沁亭。 隐秋叮嘱宫女太监们小心伺候,切莫惹公主生气,自个也是万分仔细。 这几日暑热慢慢显现,莞月歪在书房临窗的躺椅上,一点也不想动弹,胡乱拿了本杂书解着困乏,却看着看着困意更加,眼皮子打架之际,有一飞鸟落在窗前,仔细一看那鸟真是奇特,未曾见过的,羽毛色彩红黄蓝相间,色泽光亮,灵气的很,莞月怕惊着它,慢慢的起身,却不想那鸟却在她起身之际落在她臂膀之上,再一细看它脚下绑着一个小纸卷,仔细卸了下来,打开一看,却是一不具名的书信。 信上是一句没头尾的话,莞月甚是好奇。 ‘相思相慕不相离。’ 这是因何而起的一句话,怎得就到了她这里,既是到了便提笔回之一二。 ‘何思何慕何无离?’ 仔细绑在那鸟儿的脚上,那鸟也是极顺从的,她高举着放飞,一时间就不见了踪影,世间竟有如此奇鸟,连着那写信之人这会子也一同好奇了。 头脑里迎来送往猜度那人所倾慕之人,细细思量又觉得自己着实莽撞了,擅自拆了别人的信件,竟还写了一通冒昧的说辞,那人若是与佳人失约,自己岂不干了一桩错事,可再想也是枉然,鸟已去,信已寄。只是那句‘相思相慕不相离’回荡在心间,思想起来真是有些意思,却也觉得自己是遇上了一桩倾慕相爱的美事,也是极美好的。 这是极好的誓言,可否真能实现。 这会子她被扰的精神许多,索性起身去几案前练字,头脑却是空空的,胡乱书写一通,待查看之时才发现自己写的竟就是那一句话,痴笑半会儿,提笔又写了这么一句:‘世间****瞬息万变,何以无离?何以无愁?何以无怨?。’ 隐秋进来回话,说国君差人送了消暑解渴的饮品,并询问公主可要品用。 莞月便叫隐秋在花园树下支了遮阳的稠纱帐子,摆些茶果,将笔墨纸砚统统挪了过去,独自写了一会儿,实在觉得无趣,又让隐秋找些识文断句的宫女过来,给她念些书听。 来的这宫女模样可人,声音柔和,念起书来有模有样,阴阳顿挫,字正腔圆,莞月一看便欢喜了,埋怨隐秋怎么不早点找她过来解闷,隐秋见她高兴,便说笑:“奴婢是怕她得了宠,往后公主越发不待见奴婢了。”莞月也笑,说:“那也是你没本事。”隐秋又说:“奴婢原先是没本事的,公主也没说这话,今个看来真是应了奴婢的思想了。”莞月听她这么说,又忍不住笑开了几分说:“你这人何时也这么贫嘴了?争宠翘脚可不太适合你,不如给我说说她的情形。” 隐秋收敛了,细细说给公主听。 这宫女名叫文心,是流浪到孟国的,后来被卖给了郦王爷,郦王发现她识文识字,一询问才知道她竟也曾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只是家道中落,父母也一并不在了,无依无靠,才落得了如此下场,便也没让她做苦重的活计,只是叫人好好调教着,前些天见公主心情烦闷,想着公主平日里也喜爱摆文弄墨,这么个人必是喜欢之极的,便将她分过来给公主解闷,只是她来了有一段时间了,今个才见着公主。 “还是大皇兄喜爱我,处处想着我好,其他的尽是给我些无用的玩意。”夸赞一番,细想又觉得文心身世可怜,不由得替她难过,便轻言缓语的问:“文心,你以后就陪我作伴,旁的事情也不用做。除了我就只有隐秋差使你,可好?” 文心眼泛泪光,感恩万千,跪在地上说:“奴婢定竭尽全力服侍公主,以报答公主知遇之恩。” 三个人一起说话,年龄又相差无几,熟络的也快,一晃眼时间便到了傍晚。 酉时时分,莞月用了晚膳,她们俩人都各自去忙了,她独自趴在窗边看渐渐变暗的天空,心思又回到那件事上,想着想着见远处一彩色之物越来越近,近了才看出来是那小东西,极是乖巧,落在窗框上,莞月逗弄了半响,方才展开小信一看,竟笑出了声,只觉这人是有些意思的,方提笔又回了一句。 小东西飞走,好奇的心思又浓了,这一事终是放不下了。 第十章 ?时间一晃到了夏秋之交,整个夏天莞月过得并不安稳,孟国国君盛夏时生了场重病,一直没好利索,自觉大限将至,终日里郁郁寡欢,莞月常伴左右亦不能让他开怀。 朝中政务一并交给郦王爷处理,孟国国君并不过问,后庭的妃子公主皇子常常前来看望,孟国国君却总是称病不见,能近前的也唯有莞月和郦王爷二人,她二人亦是王后所生,同父同母,此时一人掌管朝廷,一人掌管后宫。 国君病情一直不见好转,朝廷内部暗潮汹涌,郦王主理朝政,大臣们亦知国君心意,但大有人明面上支持暗地里却转投他人,此时局势已是四分五裂,郦王生性软弱,无力阻止,只盼着父王病情好转,自个亦好全身而退。 这几日秋日气息更甚,莞月清早起身瞅见秋雨一夜零落,思量寒气越来浓,到了年下怕是父王的病更不得好受,心下忧愁万分,早膳也没用,就去了父王的寿康宫。 她走的急只穿了一件棉纱金丝中衣,一件金丝挽边衬裙,外头套了霞云彩纱褂子,这会子风吹得紧,文心怕她回来时单薄的着了凉,便拿了祥云花鸟披风去追她,到了寿康宫,宫人们见是莞月公主近前的人,便也没阻拦,就放她进去了。 文心被领着进了内殿穿过花院在一处侍卫当值的门前,小宫女与侍卫口传耳语,侍卫方才放她进去,又是一人,将她领到一敞殿,国君和公主正在用早膳,看见她公主示意她到近前来,国君看起来气色还好,只是偶尔咳嗽声沉沉,像是聚了气在胸前,说话总有些喘。 他费力的说了句,是看见了文心:“这丫头几时到你宫里的,朕怎么没见过,长得倒是机巧伶俐也是贴心的,知道天冷,怕冷着你。” “是前些日子郦王哥哥分给我的,确是个伶俐的,诗文书画样样都拔尖呢。” “果真这样,那你出嫁时便跟着你去,朕也是放心的。”孟国国君喘吁吁的说这半句,也是笑着,只是公主看了略微伤感,只是忍着,依旧说笑。 “父王尽是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何曾有亲事,怎么就说到嫁了,父王可是嫌弃我了。” “父王怎会嫌弃,父王只是想为你寻个好人家,替父王好好照顾你。” 这一番话说的,公主很不是滋味,泪珠子在眼眶打转却被生生掩了回去。 “儿臣自有主意的,父王好好养病才好,不要记挂儿臣。” “那倒是说说,父王也好与你商讨商讨。” 公主怕是不忍国君伤心,便思想半晌,说:“那人必是要有些趣味的,也总要与我相貌相当,再者便是能只倾慕与我一人。”这番话说完,倒是公主愣了神。 “这里头总是不太容易的。”又看见身边的一干宫女,便让她们下去,文心放了衣服便也退了下去,缓缓往回走,思想出了神,竟走错了路,在院落间兜了几个圈,碰见了公主殿里的小丫头锦兰,才跟着一起回去。 锦兰与她闲聊,只问:“姑娘真是好运气,将将来就在公主近前伺候,以后必定是要随着公主的,咱们公主可是一等一的品貌,来日嫁出国去或是招个驸马,都必是极富贵的,怎样都是好的,姑娘前途无量啊!” 文心微笑,也说:“公主是极好的,我服侍过的主子都是一等一的,小时有一算命的先生说我是极富贵的命运,那时家里还算兴旺,听了这话自是大喜,可今日一看,我只是富贵了自个。” 锦兰一听这话,觉得自己怕是勾起了姑娘的伤心往事,便安慰道:“姑娘日后必是满堂富贵,过去的也总要释怀才好,我们这里的丫头们大多是丧父丧母的,要不就是家里不得宠的,如今跟了公主,公主亲厚待我们,也不求其他了,总是要往前看才好,与其哀叹往日不如快活的活着,也不枉爹娘生养我们一场。” 文心觉着这姑娘算是有主见的,也就不再说这些哀哀伤伤的事情,两人说笑着回去,心间的郁结也少了几分,只是到了傍晚,在院子里收拾笔墨纸砚,晚霞余晖照映,景象璀璨,她想起往事,心间自是不平。 提笔在纸上写了一句‘世事无常,颠沛流离,我心向月,君心姣姣,思之切切,君之切切,相思已成,奈何君心非我心,我心只堪零落只堪念。’完了确是一笑,这一通乱作,不通情理,不不通韵律,拿起来撕毁了,这心更是空劳了。 到了晚间公主才徐徐归来,说是已经用过了晚膳,宫女们伺候了洗漱便睡了,次日早起依旧往寿康宫去,这样一连几日早晚都没怎么见过公主,众人皆知将有大事发生。 第十一章 ?乔言楚几日没有孟国信息,心里自是担忧,一晃便过了小半个月,到了立秋之日,信息方才传来,孟国大丧,莞月公主悲伤过度几近昏迷。 密探将孟国局势细细说与他听,他本是在逗弄花枝上的金丝雀,却一挥手惊得那金丝雀仓皇而飞,花瓣散落一地,众人均大气不敢出,远处的宫女太监悄悄的退身出去,近处的半分也不敢动弹。 有个机灵的太监,名唤小言子,进宫也有些年月了,跟着国君贴身侍奉秦总管,今个头一遭看见国君如此,自个又是代总管班值,心下没有主意,恐此事余火殃及一众宫人,思想之下唯有去叨扰秦总管了,他是国君极信任的人,平日里小心谨慎,办事周全,此时必是有好主意的,便快步去了因病告假的秦总管的居所。 秦总管因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国君故而告假一天,这会子吃了药发发汗病也好了大半,想着睡一会儿便去近前伺候,这方才躺下,便见小言子急匆匆的,以为出了大事,披了衣服就去迎,言语急切的问:“你是闯了什么祸端?” 小言子急忙跪下,说:“小的一直谨记总管教诲,断不敢惹事的,只是今日有密探与陛下说了孟国情形,陛下气愤非常,那金丝鸟雀本是喜爱之物却被陛下挥手吓走,素日里从未见陛下如此动气,小的不知如何是好,只求总管指路。” 秦总管一听将才的慌张敛了半分,开口道:“你也不必如此惶恐,陛下虽素日里清冷肃言可心眼是极好的,你的心且放在肚子里,只比平日多几分细心就好,再者你去趟瑜王府,告知瑜王此事,便是替陛下分忧了。” 小言子领了命,谢了恩,便要退下去,秦总管却又问:“你可听见孟国生了何种事端?” “那人声音极小,小的只听见篡位、公主二字。”小言子低头回话。 “你且下去,小心伺候。”小言子这才匆匆退下去。 秦总管推断孟国恐怕是有大变故,那莞月公主许是身处险境,国君又是不好出面,必定是着急,自己何不想一良策,既圆了国君的念想又能为自己记上一功,便穿戴整齐的出去。 瑜王爷自王妃有身孕以来便鲜少往宫里去,王府里添办置备的他都要操心一二,自然功夫便少了,这会子刚忙完,准备去看看自个王妃,却听宫里来人,想着今日在皇兄面前疏忽了不少,别是有什么事情,便急急忙忙的叫人传进来,来人自是那小言子,头头尾尾的将国君之前的事情说了一番,瑜王一听便知大事不好,让那小言子先回去,自个换了身衣裳便往宫里去。 刚进了宫门口,却碰见秦总管,便问:“总管可是候我?” 秦总管自是一番礼仪周全,方才回话:“王爷果真顶明白,奴才确有一事禀报王爷。” 瑜王不知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便叫他说来。 那秦总管便说:“今个陛下因孟国之事不甚高兴,我思想着,必是因孟国的莞月公主而起,奴才二十来岁便跟着陛下,也不敢说知陛下八九分,但这一二分倒是知晓的,陛下平日里主意万全,谋略万千,但陛下素来安分守己,绝不会搅别国之事,今日必是气急了才会发如此闷火,可想莞月公主必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奴才实在看不下去,想着与王爷计划计划,好能让陛下得个圆满。” 瑜王一听,觉得这人倒也是个体贴主子的,再一想自个皇兄平时里并不把那个女子放在眼里,今次这个也是头一遭,便是慌乱没有主意也是常理,这男女之事,他一个闷葫芦那里能晓得,自个不温不火的派兵布局,到何年月才能感化了那孟国公主,不如自个想法子把她弄出国来,两人一处处着长久了便也生了情分,也定了心,岂不是一番美事。 “你自是有主意了,倒是与我说说。”瑜王便问。 那秦总管小声与瑜王耳语一番,瑜王一听倒也觉得周全,只吩咐了先不要声张,等他思想后再做安排,两人就此散了,各自往国君的乾元宫去。 乔言楚又是立在书桌前书写,瑜王走近他放下笔合了纸张,问:“你今日怎想起到我这来了?楚婉可还好?” “她自是好的,有臣弟疼着还有什么不得意的?只是陛下,可还好?”瑜王弯身坐在外间会客的红衫木雕花椅上,宫女们递了茶碗,他端了来细细品味。 乔言楚走近,坐在他对面,也知他是知道了孟国的情形,这会子又是故意这样,便又说:“朕倒是好,你这趟来只为问安?” 瑜王一听,便也直说了:“臣弟虽是近日打理家事,但也耳闻那孟国大丧,莞月公主又是孟国国君心爱之女,此时必是身心俱疲,又无婚配之说,无稳固可靠之人,必定是不禁争斗的,此时陛下也能坐得住,可是当真喜爱这公主,非儿戏?”自个皇兄自从当了国君便性情大变,往时喜形于色,今日却多有隐藏,他纵是要帮着,也是要知道个八九成才行,不然,往后两人不如意,自个就是个大罪人了。 乔言楚叹气,沉声道:“先前是觉得她美貌不可忘,后来觉得她伶牙俐齿,心下自是生了趣味,倒也真愿意与她偕老,今日她被困,我也是气愤之极,只是她的性子刚硬,我若是出面,必是不欢而散,我不愿,亦不忍。” 皇兄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瑜王爷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第十二章 ?莞月的寝宫此时早已守卫森严,两个时辰便是一班岗位,宫女婆子太监们匀是不能出入的,饭食药物倒是按着例制派专人送来,莞月总还算坚强,病情逐渐稳定,哀思自然是还未消散,素日里心气又高,此时被这样对待自然气结于心闷闷难耐,再想自个皇兄此时也必是处境凶险,总是要想个主意才好,便叫来隐秋和文心商议。 两人直摇头,说:“这紫阳宫里如今是连个蝇虫也飞不出去的,骐王爷那人此时早已鬼迷心窍,断不会让我们坏了他的好事,紫阳宫已是这般情形,郦王爷那边到了这时日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隐秋说着,念及往日与郦王的交集,心里自是难过的,泪花掉下前赶紧用帕子抹了,免得着公主伤心,文心又说:“公主此时先别说保不保郦王,他日若是骐王登基,怕是公主自身都难保,骐王现今可是心狠手辣至极的。” “是啊..”莞月也是没看透骐王竟有这般心思,往日里他即便是心思沉闷,不善言辞却总还是对她爱护有加,今日却为了那皇位将她幽禁于此,她是从那日再没见过他,怕是他不敢见罢了,她倒是想见,想问,却无处可见,无处可问。 世间万般总有因果报应,却是这人若真有那一日,她该如何是好?手足必是手足,仇怨必是仇怨,这两厢之间岂有回旋之地? 文心见公主颊边泪水更甚,便拿了绢帕去擦拭,谁知公主竟抱住她肆意放声大哭,文心也着实不忍,如今这般境况,忽又引得她想起自个父母亡故时的情形,心下生了几分对照相怜之情,往事幕幕如亲临眼前,一时忍不住竟也兀自哭了出来。 瑜王从宫中回来便独自在书房思想,又叫来那密探细细询问,方知孟国大势,如今骐王胜势已显,登基已是这两日的事情,再无回旋余地,之所以信息此时才传出,也因骐王这人心思缜密,封锁城门至今,城墙内外均有人严密把手,把手的人个个功夫了得,又都是骐王的死士,各大臣,各王孙均是有人暗中跟着,稍有不轨必卒之,一听这话,便知那人阴险狠辣,如此,当要先救出莞月公主才行,可之前秦总管之计策可行虽是可行却不怎周全,不如先假借支持骐王之名,将公主救出,再另做打算。 这番决定后,瑜王便要安排,却在这时宫里来人传话,说国君要见瑜王爷,此时早已星子满天,怕是十分急切,便速速更衣进宫去。 乔言楚在乾元宫偏殿坐立不安,到了亥时更是烦闷,上夜的宫女太监们早已归置好,却见此状,自是没人敢上前。 秦总管得了信,慌忙赶过来,一番体己言语说的他难过非常,此时那人定是难熬,即使有人相陪,却又满腔苦怨无处发泄,那样要强的一人,经了这事必是伤神伤情,往后也不知会成何模样?再想自个父王西去之时,整夜无眠,伤心之情终身难忘,可现如今他还有母后,而她已无亲实可靠之人相伴,若是真有情与她,如今这般瞻前顾后只怕来日只能追悔莫及。 遣人去叫瑜王,此事唯有他去才算妥当。安排了精骑护卫,将随身的高手分与他随行,待瑜王过来,一听他安排,突觉皇兄开了窍,这才是极好,但再想自个王妃还不知情,如此一来一往便有几日耽搁,脚下便生了根,不情不愿。 “你自是去,楚婉朕照顾着,你若办不成,楚婉也别见了。”乔言楚这会子着急,见他这般便拿话激他。 瑜王一听,登时起身,即刻便往孟国去。 一路上马不停蹄,于三日后到达,碰巧这日正是孟国新国君登基,骐王终如愿稳坐皇位。 这骐王样貌也是一等风流,年岁与瑜王相当,只是品性沉闷,却又透着阴险,言谈话语步步为营,瑜王甚是不屑。 他拿足了大国姿态,与他讨要莞月公主,他这才显了怯色,笑着说莞月是老国君心爱之女,婚嫁之事定是要她愿意才行。 瑜王一看他这般态度,便知事情已成,这番话不过做个幌子,为了自个国体颜面,便也告辞回去休息。 回到屋里已是困乏之极,也不曾盥洗一路尘土,一头倒在床榻上,在迷蒙间想了千百种戏弄皇兄的法子,方才美美的睡去。 第十三章 ?翌日,孟国新君,曾经的骐王宇文骐差人回话,说莞月公主已答应这门亲事,他此时朝中有事需要处理,晚膳过后自是过来商议两国和亲之事,这结果倒是如瑜王所料。这人样样功夫做到,既怕失了自己国家体面,又怕没了吴里国扶持,自认为万般皆在掌握之中,却不知各种举动均是没有必要,瑜王此次的目的只是为了莞月,而乔言楚也是因莞月才会与孟国有所交集,他们唐唐吴里国,天下第一大国,若想要欺凌弱小国家,孟国早已夷为平地,何来今日礼仪周全的派国君最看重的王爷前来,此人自负,自卑,二者结于一身,着实可叹。 孟国此时正是国丧期,宇文骐只说先定了亲事,等来年国丧期满再行婚嫁大礼,如此一说,莞月公主自是仍要留在孟国一年,瑜王自然不能答应,皇兄如此急切本就是怕莞月受苦,如此若未妥当,皇兄定是要扒了他的皮,再者他头一遭为了女子倾心,他想尽办法也是要圆他的。 瑜王面色一沉,剑眉微皱,气势不同往日,这厅里只他们两人,面对而坐,此时宇文骐自然觉出他的不满,却也只是在他面前腆着笑脸。 宇文骐此时想法无非是怕莞月事情败露了,她日后一朝为后,吴里国君又是如此看重,若携了吴里国之力来与他说仇论怨,孟国自是一时半刻无法抵御的,他总要有些时间缓解兄妹关系,故想出此招数,搪塞瑜王,却看出瑜王并不情愿。 “还请瑜王爷体谅体谅为人兄长、为人国君的难处,实在是别无他法。”宇文骐满面愁容,演的一手好戏。 瑜王抬眼,怒气尽显,大声说道:“我国国君本是慈悲之人,并不愿与别国结仇,倒并不是不能!你若想试倒也可以,只是到时国破家亡,后悔晚矣。”这后悔二字倒是特别加了语气,再一看对面哪位,早已被震慑住,本是为了安稳,如此再是惹得不安稳倒是不好了。 宇文骐慌神问:“瑜王爷意思是何?” “我要莞月公主与我一同回国去。”瑜王说。 “可是……”宇文骐犹豫。 瑜王起身,说:“你我没有再谈的必要了。” “瑜王爷留步,容我想想。”宇文骐走到瑜王面前。 看他态度变化,不再端着一副国君的样子,瑜王则没再动,只说:“莞月公主必须跟我回吴里国,孝行也自然要做到,这样,两国定下亲事,以公主病体难愈之名带去吴里国诊治修养,待你孟国国丧期满两国再正式举行婚娶之礼。” 宇文骐不得不应。 瑜王只给了一天时间,宇文骐左思右想自个不宜出面,便叫皇后去给莞月公主说。 皇后是个贤良淑德的样子,宇文骐平时自是不太与她一起,此时与她商议此事,皇后定是不能放过如此机会,自然是应了下来。 到晚膳时分,皇后独自来紫阳宫,公主见他头戴金凤翡翠钗,身着正红织锦彩凤衫,裙摆彩蝶绣工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如此便知这孟国天下早已是骐王的,心下自是灰冷。 莞月撂了饭碗,缓缓起身走到皇后面前,说:“如今可是要叫你皇嫂了?”她笑,皇后却尴尬,两人之前并无来往,唯一有交集之处便是骐王送莞月的礼物大多是由她采办,她多是由着女孩的念想,弄些女孩的玩意,却不曾听闻她那件喜欢,想她莫不过是个小姑娘,这也是她应下这门巧宗的一半原由。 “姊妹间叫什么也都无妨,不过是些虚名罢了。”她在会客椅上坐下,端来宫女上的茶品了一口,方放下,便又说:“今儿有一桩喜事要告诉公主。” 莞月一听,讪笑,说:“我有何喜?”便也转身坐在皇后对面,端了茶,又说:“我这没爹没娘的人,倒是有个喜事也是奇了。”复尔抬头看对面锦衣华服的皇后,眼神自是不和善。 皇后一听这话自然以为莞月还未从父王西去的阴影中走出,便说:“女儿家大了总是要出嫁的,父王看到你美满必也欣慰。” “呦。”莞月抬眼看她,说:“皇嫂今个在我这儿当起红娘来了,可是觉得我碍眼,打发了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皇后自然不好看,又想这莞月一向是个由性的人,今个本是和和气气的谈婚事,谈不成也不好给国君交代,便也不计较的说:“莞月这样说便不对了,这宫里本就是你的家,哪有碍眼不碍眼的,万不能这样想,今日也是为你前程着想才应了这门亲事。” “这样说来倒是我不懂事了?这样一门婚事,皇嫂倒是说说,有多好,这国丧尚未结束,就有如此喜事!”莞月气愤至极。 皇后硬着头皮说:“这吴里国也是礼仪周全之邦,先定了婚,待国丧期满再行国嫁大礼。” 莞月一听吴里国,只说难怪难怪,便不再言语了。 第十四章 ?见她不言,皇后又说:“这吴里国可是天下大国,你过去做皇后可是没有亏吃的,那吴里国君也是明君断不会为难你。想想也是一桩美满,你只去了,怕是以后都不愿回咱们这小国来。”她笑着继续说:“这人也是对你上了心,半点也不愿拖延,派了人来说是联姻,你皇兄虽十分愿意也想着这国丧的当口不宜行婚嫁之礼,只说是先订婚再留你一年,也是想好好给你置备置备,不想那国君是必让你此刻就过去,你皇兄也不好不依。回头我让人来安排安排,那边王爷催得紧,说是后天一早就要启程。” 文心收拾碗筷,隐约能听见外厅谈话,心下也是喜忧参半。不想,她刚才愣神思想,许是错过了什么,这会子厅里瓷器落地的声音,‘哗啦’脆响,公主高声,语气咄咄。 皇后面子上抹不开,来时国君千叮万咛只能好说不能强来,这会子被公主这样奚落,心里窝着火也不能发,便悻悻而归。 皇后在国君前诉了一通委屈,又说自己怎么也是她的皇嫂,她平日里被宠坏了,一点礼貌尊重都没有,国君一听就说:“你日后怕是想当她皇嫂都不能,如今是我们要去求她庇佑,在这说这些有何用?”完了又想,他这妹妹却是从小被宠上了天,目中无人,可是本性却是善良,不如在这想想法子。 文心叫宫女收拾了满地的碎渣子,为公主新沏了茶,见她此时依然满脸怒气,也是搞不懂这公主为何如此。 她抱着茶托子往小厨房走,隐秋从回廊往回走,看她呆呆的样子,本想拍她一下又怕吓着她,于是轻声叫她名字,她方才回神。 文心连忙请安,隐秋笑着打趣:“可是想着谁呢?那样出神。” “姐姐只会取笑我!”文心红了脸,白里透红的样子娇美极了,隐秋觉着这姑娘果然生在大家族里,样貌气质均不落俗,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 “那你倒是说说是何缘故?” “骐王如今成了国君,要嫁公主去吴里国为后,公主不甚满意,和皇后一顿吵闹。可如今的形势,与其被囚禁在这紫阳宫里,倒不如嫁去吴里国,何苦被他人左右。” “这吴里国君和公主之间有些过节,一时半刻也说不清,这会儿吴里国君提出和亲倒像是帮咱们出困境,这婚事到底还是结的好,只是我看前些日子公主总是与人飞鸽传书,莫不是另有别的心思?”隐秋思索着,又说:“不过咱们整天和公主在一块,她并不曾见过外人,这飞鸽实在是说不上缘故。” “飞鸽不过是个玩意,不必在意,眼下我们要如何劝说公主去吴里国才是正事。”文心将茶盘放在石椅上,又拉了隐秋坐下,又说:“公主这脾性也只有姐姐你能琢磨准确,旁的人万不敢说的,既然姐姐也觉着吴里国是个好归宿,何不劝劝公主去?” 隐秋见文心对吴里国如此上心,虽有疑惑,可又想她怕是在这紫阳宫里囚禁的不好受,毕竟年轻,又是从小娇惯的养着,受不了这样的罪也未可知。 “我何尝不想劝?只是公主认定的事一时半会儿改不了的,如今这又是个急差,能力实在有限。”隐秋看她眉目深沉,便拉着她的手,又说:“我知你与我是不同的,从小里被人伺候娇养着,如今确是委屈你了,只是这里咱们是做奴才的,听命主子也是本分,逾越了总是不好。你我不过是公主身边人罢了,万不能因着主子宠咱们就毫不避讳了。” 文心听这一席话,心里也是有了计较的,只是面上声色未动,只说:“姐姐说的极是,妹妹受教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便各自忙去了。 晚间时分,一众宫女正伺候公主洗漱,却听外面传报着新国君到了,莞月撂了手里的毛巾往大厅走,身后宫女见了圣驾自然要跪着请安,按理莞月也是要行礼,可她偏不,站的笔直。 “皇兄今日怎么得闲到我这里来?可是皇嫂受了委屈,要你来讨?”莞月说着便坐在厅里的椅子上,继续说:“那咱们今个好好说说,也不枉我们兄妹一场。” 骐王也不气,抬手让宫人们起来,缓步走到莞月的旁边坐下,宫女端了茶来,他挥手打发了这些人去,厅里登时只留他二人。 第十五章 ?第二日晌午,新国君招待瑜王一行,即是订婚事宜,又是为了送行,席间莞月一直不曾言语,瑜王见自个的皇嫂不高兴,也不知是性情使然还是觉得吴里国急切的失了礼数,总是有些愧意,可想想眼下情形也不好多说什么。 瑜王是头一遭见莞月公主,虽平日里听人说起的时候多,可今日一见竟觉往日里那些华丽辞藻与她来说竟还缺了几分,那美貌沾了仙气,旁人那里能够接近,头一遭遇到这样的女子,瑜王竟也没了主意,却又不由觉得与自个皇兄极为相配,虽一时间说不上缘由,竟是一见就有这样的思想。 安安静静的,一顿饭吃下来也不过是个样子,到了结束的时候,莞月公主却开口说道:“皇兄我明日就要启程离国,这一走也不知还能不能够回来,我想去拜祭父王,生前未见最后一面已是不孝,如今远去若再不尽孝实在心中难安。” 那骐王是不情愿,可又看着瑜王在这儿,不好回绝,就说:“明儿个走之前我派人陪你去。” 瑜王知道这人狡诈,莞月公主当着他的面说怕是想让她帮衬着,他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便起身说道:“本王明个陪皇嫂走一趟。” 他这样一说,那骐王也不能回绝了,只说是好,明儿个一早派人与他们同去,莞月如了愿便早早脱身回宫去了,瑜王自是不会久留,没多会也回去了。 第二日一早瑜王便差人去问公主何时去陵园祭拜,回话的人说是即刻前往,瑜王一行便早早驾马在城门外候着,以防骐王生变,还好一切顺利。 骐王当天下午便安排他们启程,如此急切倒像是想要掩饰什么,瑜王也不多想,乐的早日回去交差,但又想莞月公主刚刚心神俱伤如今再颠簸劳累怕是要生出病来,便将行程缓慢了些,一路上瑜王时常与她说些吴里国的事件排解伤心,莞月只是听却不言语,整个人郁郁寡欢,时间一长,瑜王也觉得无趣了,他虽憋闷得很,可又想着这皇嫂经历如此大变故,心情自然不容易乐观,再想着皇兄的情面,干脆躲开些,可不知往后她是否能欢喜。 皇兄如今已经是个极沉闷的了,再来这样的皇嫂,往后的日子是没法过了,可往日里人人都说这莞月公主是孟国唯一的公主,平日里骄纵,生性也必是活泼的了,如今竟被这事故打击的成了闷头不响的呆愣模样,仔细想想越觉得可怜的紧,她那同父同母的哥哥此时被贬去孟国边关,早晚他是要想法救他的,既是为了皇兄也是为了皇嫂。 隐秋观察了几日,觉得这瑜王是个极好的人物,心思也是细腻,又听说他是国君同胞弟弟,两人关系极亲密,可见吴里国君是相当重视莞月公主的,隐秋不觉又对着国君产生了些好感,只是犹又觉得可惜,若不是大丧不宜婚嫁,公主便是吴里国名正言顺的皇后,此时这样虽是权宜之计,但也不知会不会生出变故。 心思自是各有各的心思。 一行人第九日便到了金源城外,老远便看见一片红色,士兵们队形整齐的依次排开,走近了仔细一看城楼上装点着各色绣球灯笼,整个气氛正如迎娶皇后,城门口站着一人,气宇轩昂,俊朗非凡,不消想便知是吴里国君,瑜王下马上前,两人一起走到公主马车前,瑜王掀了帘子,乔言楚一眼便看见马车里的人,目光胶在她身上半刻也没回过神,瑜王看这情形,再下去,一众人便要笑话这吴里国了,便小声对皇兄说:“皇兄,莞月公主一路劳累,如今是安顿在哪里合适?” “自然是千秋宫再合适不过。”说着便伸手去接莞月,莞月低头并无意理他,可他却一直等在那里,丝毫没有退缩,半响才说:“我的皇后竟如此胆小。”唇角温柔,语气却是挑逗。 果然,那手搭上了他的,温温软软仿若无骨,她抬头望了一眼,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的面貌,不成想竟如此清俊,她见过的男子大多样貌不凡,因着孟国的水土是极为养人的,哥哥们也都个个是顶尖的样貌,只是这人比起哥哥们犹胜一筹,气质儒雅,眉目清秀,眼神也是极为柔和,她心里刚刚的那些慌乱这会子已然平静许多。 隐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更是踏实许多,那两人携手何其般配的一对璧人,吴里国君也是个有心的,日子长久些公主必定能觉出情感来。 二人牵手走过城门,不远处便有车马队等着,路边群众围得水泄不通,士兵围成人墙留出宽阔大路,民众热情高涨,直呼国君万岁,皇后千岁,声音绵延不绝。 莞月心里打鼓,这样的阵仗有些大,何况她还不是皇后,也说不准以后是不是皇后,如此这般,往后如何能够脱身。 身旁那人与他耳语:“往后你便是我的皇后,我记着我的诺言,你且看着。” 莞月转头看他,那人却闭目养神,仿佛那些话都不是他的言语。 瑜王乘马伴驾,稳稳的在马车旁,无意间转头看见皇兄唇边笑容得意,颊边沾着淡彩,像是那久别的少年之气,情感现于面貌之上,不隐,不藏。 这是一桩难得一见的事情,竟让他想起自个的王妃来,久别思之更甚。 第十六章 ?宁祥宫里静谧非常,太后端坐在紫檀祥云雕花宝座上,神情肃穆,宫女们个个都小心翼翼,这里少有这样的氛围。 太后贴身的宫女孟姑姑站在一侧,年长些,又是太后的陪嫁宫女,自然是太后身边的体己人,平日里这宁祥宫上上下下都由她打理,也常常约束管教这些丫头宫女们,虽太后是喜热闹,常常叫她们玩闹,可人人都知道看着孟姑姑脸色行事,她一板着脸这上上下下的也就小心谨慎的伺候,倒也是容易的事情。 乔言楚的龙辇在宁祥宫外停置,他先下来,又转过来走到莞月那一侧,她被宫女扶着下来,乔言楚上前牵过她的手,莞月一僵,心想这人得寸进尺了,遂又瞪他一眼,他像是没看见,依旧我行我素的牵着她。 秦总管前头去通报,身后的一群宫女太监本是要跟着的,却被乔言楚大手一挥留在外面,这是莞月头一遭见母后,人多眼杂她会更不自在。 两人慢悠悠的走着,也无旁人,乔言楚惬意的很,心里不由盘算起另一件事来,莞月被他牵着,此处无人倒也想法挣脱,可试了几下半点用处也无,便开口道:“国君这算怎样?欺凌弱女?光天化日也就算了,此时四下无人,你我还是各自清白些好。” “夫妻二人本该如此,你做了我的皇后,清白二字早已无关了。”乔言楚说毕,看她良久,继续拉着她往前走。 莞月落后一步走着,只觉得这人倔强的很,抬眼再望那侧影此时沉默不语时倒有几分沉静儒雅。 过了廊道是个小花园,难得这夏秋时节依旧是花团锦簇,秦总管远远地走过来迎驾,一看只有他们二人便知国君的心思,也差了身后的宫女太监各自去忙,他独自走在前面引路,没多久三人便到了主殿。 门口候着的宫女们看见他们便打起帘子候着,殿内清雅华贵,华贵自是这一路上都见到的,清雅却是这一处独有,当中的景泰蓝香炉中飘出阵阵清香,闻起来舒心自在,香味也不浓烈,淡淡的,无踪无迹间沁人心脾,两边的小几案上均摆着百合,再一细细品味这香炉中飘散的也极似花香。 正对的是一方宝座,并未有人,莞月觉得奇怪,可之外的几个人均未停步,她也就跟着,此厅后又是一花园,依旧花团锦簇,只是更宽广些,院中有一处小凉亭极为别致。 这一厅与前面相比略小一些,宫女却较多些,莞月一直颔首,微抬头看了下,只见正前方不远处有一金丝纱帘,两个宫女左右撩开,才见那宝座上所坐之人,容貌美艳动人,每一样都如精雕细琢,再一思量这眼睛鼻子嘴巴和身边这人极其相似,倒怕是瑜王随他父王多一些,只有这明眸大眼与他母后相同。 太后神情严肃冷静,却也不是清冷极寒,莞月初来乍到自是不敢轻举妄动,又是颔首,又是噤声,此时手被紧握一下,又缓缓放松,似是那人有所暗示,她却不懂,略侧头看了看他,那人迎上她的目光,微微一笑。 莞月不知她的意味,只觉安心了些。 “母后,安好。”乔言楚先请了安,又说:“莞月今日刚到,皇儿带她来见您。” “走近些,让我瞧瞧,竟是怎样的奇女子?” 莞月一听这话心里便有了芥蒂,便知这太后不怎么喜欢她,怕是那些流言的缘故,她倒是不畏惧,向前走了几步,弯腰规规矩矩的行礼。 “果然是个美人,难怪楚儿念念不忘,但你今日既进了这吴里皇宫自然要依着这里的规矩行事。”停顿片刻,又道:“你父王的事也早日释怀才好,父母都是盼着自个儿女安然的,你牵念过多亦不是好事。” 这前一句和后一句反差太大,莞月揣摩不出原委来,又觉得这太后也并不是十分难缠,便也稳了些心神,回道:“莞月谨听太后教诲。”缓缓的回了这一句,又做了礼才罢。 “你且回去休息罢。”太后说完,对身边宫女示意,便有一宫女拿起一布帛,高声念道:“太后赏赐,翡翠如意,丝绸锦缎各五十匹……” 好一会才念完,谢了恩才出来,莞月着实松了口气。 “方才倒是端庄可人的模样。”那人笑,牵过她的手,又道:“带你瞧瞧你的寝宫。” 第十七章 ?孟姑姑扶着太后往后花园走,心里疑团重重也不知何解,却听太后问她:“你觉得孟国公主怎样?” 孟姑姑忙回:“奴婢不敢。” 太后转头看她,笑道:“你如今心里正思量着呢,你以为我不知?” 孟姑姑只是低头,又说了句“奴婢不敢。” 太后自顾着说道:“你跟我这么久,当然知道我的念想,楚儿不比诚儿,他是这吴里国的天,平日里谨言慎行拘束着,你如今那里见过早几年那样无忧无虑的楚儿?这孟国公主我也是头一遭见,先前他们那些大臣在我这说的好些话都是不中听的,你也是计较这个吧。”停顿片刻,又道:“你操的心远比我多,只是你没做过母亲不知为人母的心思,楚儿今日过来一直欢喜着,就这一件也值得我喜欢这公主,再者,人心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分辨清楚的,咱们且看着吧。” 孟姑姑说道:“奴婢不敢妄言,今日见那孟国公主确是仙界美貌,只是......奴婢思想的较多,恐未尽足心力,太后既如是说,奴婢谨记。” 太后低头闻了闻花开满枝的茉莉,说道:“这花香凝神给他们几个各送一盆去吧,小孩子们都爱这朝气蓬勃的玩意。” 孟姑姑得令去送茉莉,路上偏巧遇见李相,两人相互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先到了国君的康乾宫,宫女安置花盆去,孟姑姑独自与宫人闲聊几句,国君的近侍宫女是她早几年调教过的,对她一向恭敬,今个见她亲自过来便知是太后的旨意,派了人小心招呼,又在自己房里摆了些小茶小果招待着,想来也是好奇心思作怪,竟向她打听起孟国公主的品貌来。 孟姑姑向来冷着一副面孔,此时那嘴角笑容别有深意,宫女琢磨不来,就问:“姑姑可是觉得美貌非常,难见您笑呢。” “美则美矣,可世间安得双全法?” “这是怎么个说法?” “日后便有个说法了,我先去下一处去,改日再来看你。”说着她便起身往外去。 宫女听的糊里糊涂,送了孟姑姑出去,思量个来回也没什么了悟,便又回去当差去了。 出来时已是巳时,孟姑姑一行又行走缓慢,这会子到了千秋宫已经是正午时分,这宫里热闹非凡,宫女们都在忙活着,飞檐梁柱上均依次挂着红色绣球,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倒真是依着皇后的礼仪置办的,不,应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千秋宫像是换了新颜,花花草草,门楣窗柩均有所不同,往日镶嵌的一完全换了样子,通传的宫女过来回话,说是国君和那孟国公主正在用膳,也不忌讳什么,传他们进去,孟姑姑她们跟着走过前厅,之前的这里是一个小花园,如今却是一片小竹林,沿着小道走了一小会儿便是后殿,宫女又引着她往偏殿走,过了一小拱桥又往右走了几步才到就餐厅,宫女掀了门帘通报,才让他们进去,正中摆着红木百合圆桌,国君与莞月公主各座一边,国君一面笑着说话,一面看着莞月公主,只是那公主不怎说话,面上也是不大喜悦的,贴身的侍女倒是个灵巧的,忙叫人接过花盆,又是谢恩,又是姑姑长姑姑短的招呼,她自是不能在国君近前久留,问了安后便离开了。 出了千秋宫她交代了几个宫女将剩余的两盆拿到瑜王府去,自己却转身去了另一处。 隐秋看着公主发愁,这吴里国君顶好的人品,相貌也是英俊非凡,气质儒雅又不失男子气概,这顶尖的人却是融不进自个公主的眼睛,这世间那里还有这般的样貌人品? 但又觉不可操之过急,她也是知道自个公主的脾气,一时半会怕是转不过来,只盼望着公主能早日清楚明白才好。 第十八章 ?公主最近总是发呆,坐在窗前一坐就是一上午,隐秋是有些着急了,最近几日国君日日来,她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礼貌倒是礼貌的很,该做的样子一点也没少,可是总是冷冷淡淡的,国君倒是个好的,不与她计较什么,依旧嘘寒问暖,倍加照顾,可是这哪里是个夫妻的样子? 隐秋总觉得公主有些心事,天天呆呆的望着窗外又像是在等着什么,又像是不抱希望,她也不知该如何问起,干着急也是没有一点法子。 这一晃过去了多半个月,尽人皆知吴立国有了备选皇后,只是这皇后却没想过要当皇后。 秋日渐浓,前些日子又连续下雨,气息潮湿的很,隐秋进了书房,想要劝公主进屋歇息免得沾了湿气,却见她正立在桌前执笔写字,案前有一小鸟分外眼熟,再一想便是之前的那只了,隐秋奇怪这鸟怎知她们换了地方,真真奇事一桩! 莞月见是隐秋进来,便笑着说道:“这鸟儿是极通人性了,竟真寻见我们了,你说可是一桩缘分。” “公主,奴婢从小跟着你,从来不曾冒犯过你,今个奴婢有些话要说,也不知是不是死罪,但也是顾不上那么多了,奴婢之心天地可鉴,也求公主能够明白。”隐秋跪在地上郑重其事的说道。 莞月搁了笔,起身去扶她,说道:“有何事你说便好,哪里来的主仆之分,你与我一同长大,我们情同姐妹,如今我至亲均已不在,你便是我的亲人。” 隐秋也不起来,继续说道;“奴婢为主子操心是应该的,也不敢逾越去跟主子攀亲,只是一心服侍主子,一心帮着主子,别无二心便是本分,公主别怪我多事便是奴婢的万幸。” 莞月见她不愿起身也是没有办法,干脆蹲了下来,说道:“你今个是怎么个说法?” 隐秋抬头对上公主的眼神,这本是大不敬的,她也是知道,不由得抖了抖,又一脸无谓的说道:“公主往后是要嫁给吴立国君的,你如今的份例尊崇也是依着皇后的样子来的,奴婢只怕……只怕……公主行差错步,毁了姻缘。”她结结巴巴说完,低下头去,不敢再多言。 “本也没想结,毁了倒是好。”莞月起身往书桌走,突然停下回身说道:“你也起来吧。这缘分是由天定的不由你我二人妄断,你觉得是的未必是的,我觉得是的也不见得不是,这本是长久见证的事,你又何必着急?” 前一句听得心惊胆战,后一句又觉有些道理,便道:“公主今日这番话倒不像是公主说的,以往的公主可说不出这样的道理来。” 莞月执笔继续书写,笑着说道:“你是说前一句还是后一句?” “前一句真真是公主的脾性,后一句倒不像了。” “总是要变得。”这一句听着悲戚,恐是又想起往事了,隐秋不敢言语。 良久,公主写完一张字,开口问道:“可见文心回来?”边说边将那张纸折成小卷绑到那小鸟腿上放飞了去。 “不曾见,说是戌时回来,还早着呢。” “这会子也不见雨,我们去翠竹轩走走。” 隐秋起身去扶公主,走到门口吩咐小宫女去取来公主的银面夹绒披风,仔细穿戴了才出门去,也没带小宫女,只她二人。 这宫里深广,她们转悠了半响也没寻见翠竹轩的路,莞月心里便打起鼓来,倒也没与隐秋说。 “这样样稀罕倒是稀罕,却不见得方便,回回都是要迷路的。来这么久翠竹轩倒是同样难找。”莞月也不着急只当是散步。 隐秋沉思半响,也不做声。 第十九章 ?乔言楚忙完政务照旧去千秋宫,没成想却扑了空,莞月带着隐秋往花园去了,想着自己也没甚事情,便干脆在这等她回来。 想着左右不过散散心,一会儿应该就会回来,可一晃过去一两个时辰了也没见踪影,他是有些担心了,这宫里她不熟,宫中地势又变化多端,有些崎岖小道通往的地方他都不太明白,这会子不见回来多半是迷路了,又问宫女们可还有别人跟着,宫女们此时不见她们回来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若是国君追究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个低着头不敢言语,乔言楚急了,又问:“文心呢?”依旧是一片哭声无人敢应。 乔言楚本就心急,一见这样更是怒火中烧,吼道:“全都给我拉下去,打到说话为止!” 锦兰一见这样场景,心里虽也是怯懦不敢出头,但自个是公主的陪嫁丫头,若是被赶出去,以后怕是没有什么依靠了,便壮着胆子说道:“回禀陛下,公主只带了隐秋姑姑,旁的人一概不让跟着,文心被公主派去宫外购置物件,怕是黄昏才会回来。” “购置物件?” “回陛下,是的。” 乔言楚没再问话,只吩咐侍卫速速寻找,放了宫女们,自个依旧坐着品茶。 不消一会儿,侍卫们便找到莞月公主,隐秋扶着她进来,给国君请了安后隐秋便退了下去。 “想去哪儿呢?这宫里园子深广,容易迷路。”乔言楚伸手去握她的手。 莞月头次没有躲,任他握着,便就近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回道:“想去翠竹轩,可是没找到路,这宫里跟迷宫似的。” “这宫里当时就是按着迷宫建的,许久前吴立国并不是如此强大,当年太祖建这皇宫就是抵御外国侵略,保子孙安危,不熟悉地形当然会经常迷路。” 莞月思酌半响,不再言语。 乔言楚手里托着茶碗,用盖子撇着碗中的茶叶,也不做声,自顾着喝了几口茶。 “八月节快到了,母后喜热闹,你可有什么好主意?”乔言楚放下茶碗,微笑着征询意见。 莞月回神,并无表情,回道:“我这人乏味的紧,本没什么新鲜玩意,既然国君说起,我便想想罢。” “新鲜不新鲜倒是无所谓的,只是一点能让你愉悦的便是了,你若开怀了母后自然开怀。” 隐秋缓缓走到两位主子面前,请了安,方道:“晚膳准备好了,请国君和公主用膳。” “朕还有些事物要处理,你们用吧。”说着便起身往外走,秦公公老远就打起帘子,待国君出去,行了礼,方才退出去跟在国君身后。 隐秋于一干宫女在院中行礼待国君一行人走出视线方才起身各忙各的。 莞月随隐秋到小餐厅,圆桌前早已摆好各式菜肴,她先坐下,隐秋才坐在她的下首,这宫里用膳时宫女本不能坐的,但隐秋是她的陪嫁宫女,又历来如此,管教嬷嬷便只要求国君在时不可如此。 二人坐定,五六个宫女一次过来,开始伺候莞月公主漱口净手,轮番下来饭菜早已不烫口了。 隐秋照例挑拣公主爱吃的菜色,公主却没动筷子,挥手叫退所有宫女,厅中只余她二人。 莞月四下看了看确保无人才开口说道:“文心这人着实蹊跷,当时郦王哥哥可有交代?” “郦王怕是也不知道的,现在想想也是觉得太过巧合,身世也蹊跷,信口开河的说来也是有的。”隐秋的声音压得极低。 “她必是与这里有些关系的,你且想法查查,且不要打草惊蛇。” 第二十章 ?莞月应了国君的差事,心想着左右不过是闲着,不如找些事情来做,忙些倒是好的,总好过在这异乡郁闷孤独。 只是头次做这样的活计,做的不好倒是有情可原,不认真可是要落人口实。 慎重起见,她差人打听以往宫里这样的事情是由谁操办,好请了那人来细细商议,虚心请教总是没错的。 这安顿完,猛然觉得自己之前也是愚钝,初到此地只是一味的排斥,也是傻缺的可以,现在才想起拉拢关系也不知是否顶用,万一那人是这国君的爱妾,这女人之间的妒忌倒是可以害死人的,要是被人下套这个临时皇后估计不久就做不了了,这做不了倒不是坏事,只是若是要再回到母国怕是要被嫌弃死了,想想就觉得后背渗凉,所以自个要小心才是,即便是被弃怎么着也不能是她自个。 想到这里,便是打起一万分的精神对待这件事情。 乔言楚这几日一直未去千秋宫,一是文心的事不好说,二是怕他问起又是不欢而散。 差小言子去送些新鲜玩意去,顺便打探打探她的近况,这会子刚去半响就有些着急了,宫女端了冰镇银耳,秦总管递给他,他挑最大的冰块舀一勺送到嘴里,瞬间冰凉蔓延整个身体,心稍稍稳定了些。 千秋宫里不时有笑声传出,想着是个和乐景象,来时他是打听过的,瑜王妃被皇后叫来问话,估摸着有些时间他才来的,现在看来等也是没有必要,听说皇后近来貌似温和了许多,现在倒是信了。 宫女带着他进了内厅,悄声与一宫女耳语,小言子不能抬头,悄悄用余光打量,想着这必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隐秋姑姑了,这样的人物他是要机灵些对待才好,但凡能在主子跟前待久了人,必定是有些长处的,一来能学些本事,二来能被提点一二也未可知。 “你叫什么?” “奴才小言子给姑姑请安。” “呦!倒是个机灵的样子,跟我来吧。” 小言子附身打了个千,方才起身,跟在隐秋身后。 门前的宫女打了帘子,两人进了内阁。 内阁里果香四溢,摆置精巧的很,正中必是皇后,侧坐是瑜王妃,因避讳他不能抬眼,但瞅着身段姿态两人便是拔尖的了,再想着一人是倾国之貌,一人是华容在外,更是不敢亵渎。 “你叫什么?” “回皇后主子,奴才小言子。” “小言子?”莞月惊讶,看了看楚婉,楚婉倒不察觉,并没迎上她的目光,“这里竟是不避讳的?” 小言子一听扑通跪下,急忙说:“娘娘主子饶命,奴才本家姓言,进宫后本是改过名字的,之前叫小顺子,因这顺字在吴里国并不是个姓,国君问起我便如实说了,国君念我年幼,又无法与家中往来,便特许我用这言字,说是让我要常怀父母恩,奴才一直都记着。”他悄摸擦了擦额头豆大的汗珠,接着说:“皇后主子要是觉得不妥,奴才这就请内务府改过来。” 莞月听他这么一说,倒觉得这国君是个孝顺仁慈的,这样的君王倒是没见过的,她的父王威严冷酷,母后西去也不曾落泪,除了在她面前会有笑颜,倒也再不曾见过,而宇文祺自然更算不上孝顺仁慈,对父王不曾尽孝,对手足不曾仁慈,想到这不免又是伤感,还好她适时调整。 “你这一趟所为何事?”莞月端了茶碗品茗,边用碗盖拨茶叶边问。 小言子赶紧回话:“近日外国进贡了上好的玉器,其中有一件如意国君非常满意,差奴才送来给皇后娘娘赏用。”说完便对一同来的小太监使眼色,小太监得令将托盘递给隐秋。 是一件翡翠如意,玉色清透,雕刻精美,镶嵌着黄色宝石,两厢聚映,精巧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