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激性渴爱症》 应激性渴爱症_分节阅读_1 《应激性渴爱症》作者:荧夜 温柔腹黑擅长养猫逗猫叔叔 ※主角受 ※主角喜欢穿女装 ※年上攻 以上如果ok ↓ 一、 顾常昭打开衣柜,里头装满了各式各样的衣物。 他看了几分钟,挑出几件衣物后,一一穿上,先是白色的衬衫,接著是深色丝袜,最后是一件淡粉色的短裙,外头再穿上浅灰色的针织外套。穿好衣物后,接著是一些小饰品,而后戴上假发,反正不会拍到脸,所以他也没有化妆,来到房间角落,在空空如也的墙角坐下,拿起手机对自己拍照。 先拍了几张普通的照片,接著是上衣衬衫钮扣被解开一两个,针织外衣也从普通的穿著改为从肩上半滑落的样子,又拍了几张后,最终是丝袜脱到一半裸露出膝盖的模样,丝袜脱下后,短裙还能盖住下身,但调整姿势,从侧面稍稍露出大腿根部后,他又按了几下快门。 一切结束后,顾常昭将身上的女性衣物换下,假发也扔到一旁,打了个喷嚏,连忙穿上厚实的衣物与牛仔裤,三月的天气毕竟还相当寒冷。 他将手机里的照片传到电脑中,确认没有拍到任何不该拍的东西之后,便开始编辑图片,用上美化效果,又刻意将照片调得朦胧一些后,随即在每张照片周围都打了几颗粉红色草莓的浮水印,上传到自己的部落格中。 部落格的背景底色是浅粉色,文章下则是一片白色,顾常昭熟稔地将编辑过的图片一一上传,在照片与照片的间隙加上几句“今天的人家可爱吗”之类的话,后头还不忘附上多个爱心符号。虽然这怎么看都太过肉麻,不过吃这一套的人其实一点都不少。 将文章发出去后,果不其然,开始有人留言,普通的留言多半是称赞他可爱,而私密留言说的多半是些不堪入目的言语,又或者是邀约他出去见一面之类意图昭然若揭的留言,顾常昭看了几眼便关掉了部落格,点阅率一直在上升,这也不是坏事。 从去年以来,他开始在网路上张贴自己的女装照,当然并没有让别人知道他是男人,再加上他还是高中生,身高普通,皮肤白净,但肩膀偏窄,手臂与小腿的线条也比一般同年纪的男性柔软,因此那些留言大多以为他是货真价实的女生,顾常昭在部落格上张贴了广告,时不时撒娇几句,拜托众多网友们点一下广告,然后再藉著感谢大家点广告的名义稍微贴几张裸露尺度大一些的照片,便是靠著这种行为赚钱。 虽然赚不了多少钱,不过以零用钱的标准来说已经足够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能够满足他自己不能说出口的阴暗心理,比如——明明不是真正的女生,只是穿了女装,但是居然没有人看出来,真蠢——之类的诡异优越感。 不过看不出来其实也不能怪那些人,顾常昭在网路上一向小心,张贴女装照的部落格用的帐号与其他社群网站的帐号是不同的,拍照时也总是谨慎地检查有没有拍到不妥当的部位,网路上的匿称是“梦幻公主小草莓”,再加上他一向觉得裸露得太多反而过于廉价,因此自拍的照片中一向矜持,竭力营造出可爱清纯但偶尔又会稍稍露一点大腿或锁骨表露些微性感的风格,做到这种地步,要是还会有人心生怀疑,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因为是一个人独居,所以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从用网路购物购入女装乃至于穿著女装自拍时,都完全没有被人察觉,就算是快递也以为他是替家中的姊姊或妹妹收件,从最初的忐忑紧张到现在的习以为常,这件事早已成为他生活中的一部分,其实他也并不是真的很缺钱,但用这种事情打发时间也没什么不好,反正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顾常昭注意到什么,看了萤幕一眼,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那是一条新的留言。 ——想看你的脸照,贴嘛贴嘛贴嘛……要怎么样才能看到呢?拜托你了,我真的很喜欢你,永远都不会改变,好想认识现实的你,跟 我在一起吧…… 好烦。 真的烦死人了。 不知道这是第几条留言了,但从过去几周以来,同一个ID的留言已经频繁到开始让顾常昭感到困扰,虽然是私密留言,但是对方似乎完全被部落格中的他迷住了,不仅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想看长相的要求,甚至在他委婉地以“不想让现实生活中的人发现”为理由而拒绝后,还死皮赖脸地一再做出同样的要求,信誓旦旦地保证绝不会将他的脸照贴到网路上。 不管怎么说,顾常昭既不相信对方的话,也没有答应的打算。 如果每个人都能说话算话的话,那网路上到处流传的那些自拍性爱影片又是哪里来的?再说他根本就不是女人,虽然穿女装还没问题,但他的长相是偏清秀的类型,一点也不阴柔,根本无法只靠化妆蒙混过去。 眼看留言持续增加著,顾常昭有点烦躁,索性打字道:“要是给我十万就让你看脸照。(笑)”而后顺手将自己的银行帐号也给了出去。 这句话怎么看都像是在骗钱,这样一来,对方至少会打消这个念头了吧?其实从对方的留言看来,顾常昭觉得对方的年纪大概跟自己差不多,或者比他更小一些,这种年纪的人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张照片拿出十万?用膝盖想都知道不可能。 他关了部落格网页,顺手打开购物网站。自从开始穿女装拍照,他才知道原来女性的服装有各式各样的款式,琳琅满目的程度完全不是男装可比,不过这个月的零用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再多支出的话,下半个月就得被迫靠吃泡面过活了。顾常昭想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关掉了网页。 隔天顾常昭照旧出门上学,去超商时发觉皮夹里只剩几百元,索性在超商内的ATM领钱,当他看到萤幕上的余额数字后,不由自主地愣住了。帐户中竟然真的多出了十万,他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放学后匆匆回到住处打开电脑,那个不断留言纠缠的网友又一次留言道:“钱已经转帐过去了,拜托让我看脸照嘛!真的不会流传出去的!我喜欢你……” ……看来对方确实相当有诚意。 顾常昭所谓的诚意,当然不是那些多余累赘又烦人的留言,而是整整十万元。 虽然这十万元的来历让人多少有些担心,但是对他来说也确实令人心动,现在使用的电脑是几年前买的,已经有些旧了,再说也想买新的机械键盘,还有女装……最近差不多快到换季的时候了,购物网 站上也开始了一波又一波的购物优惠…… 即使他并非相当缺钱,但是谁不喜欢钱?况且他开始经营这个部落格,利用点广告的方式赚钱,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不想跟家里拿钱,最近几个月开销比较大,他前一阵子也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去 找打工…… 顾常昭只花了几分钟就决定该怎么做。 既然对方要看脸照,那就让人看,况且对方既然能毫不犹豫地转帐,那就表示这十万之于对方根本不算什么,再加上如今还留在网页上的私密留言,他留了个心眼,将两人前后对话截下图片保存在电脑里,以免将来被告诈欺,也算是有个证据。 做了决定之后,顾常昭换上了自己衣柜里看起来最夸张的那件歌德风洋装,戴上了黑色的假发,用酒红色的缎带装饰假发,接著为了应景,在脸上化了烟熏妆,因为不会还开电脑用Google搜了一下大致的化妆流程,等一切结束后,他看著镜子里那个嘴唇被涂上一层鲜红唇膏的人,也几乎认不出来是自己了。 为了让自己的五官留下的印象模糊一点,他刻意将妆容化得很浓,脸上的粉抹得很厚,白得像鬼一样,而眼妆与唇膏则力求浓重,现在看来,效果似乎相当成功。他拍了几张照片,悄悄地传给了对方,还特地用撒娇的口吻告诉对方这是第一次给出脸照,千万不能外泄,要不然就不理会对方了。 片刻后,在他对著镜子卸妆时,对方的回应也出现在网页的私密留言上了:“好可爱!跟我想像的一样可爱!照片绝不会让外人看到的,请答应我的追求,我会好好珍惜你的……” 顾常昭对这语焉不详的留言不以为然,不过既然对方相当满意,那这桩交易也就到此结束了,要是对方提出更多要求,比如见面或者视讯,他根本不可能答应。 他兴致缺缺地关了电脑,想起了其他令人烦心的事情。 顾常昭今年十七岁,高中三年级,距离毕业只剩一个学期,但前几天学校推荐入学放榜之后,他已经确定上了第一志愿,现在其实也是闲著没事,每天去学校不过就是坐在最后一排看自己带去的书,无聊到了极点。虽然想找点事情做,不过学校并不鼓励打工,用这种理由向学校请假大概不会被允许,再说导师知道的话可能会约谈家长,而这绝对是最糟糕的展开。 他想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 在寄出那张浓妆脸照,而对方表达过强烈的喜爱之意后,顾常昭便没有再理会对方频繁的留言,心安理得地买了新的电脑,还有之前一直心心念念的C牌机械键盘,此时又恰逢购物网站的春季折扣,他买了不少新衣新鞋,男装女装都有,又买了几样中价位的化妆品,于是这笔意外之财便去了十之八九。 将钱都花得差不多后,他隐隐有些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 几天后,某个阴冷的假日,有人敲响了他住处的门。 顾常昭住的地方是公寓式的出租套房,一楼大门需要钥匙才能进来,所以敲门的人通常不是房东就是邻居。顾常昭心中没有生出疑惑,之前有住户反应过光纤网路不稳的问题,房东大概是为了这件事过来的,于是他毫无防备地打开门,登时愣住了。 外面站著一名西装革履的男人,约莫三十岁上下,非得要说的话,大概可以划分到好看的范畴之中,但那张脸上相当陌生,既不是房东,也不是邻居中的任何一人,因为身高的差距,他不得不仰视对方,陷入了困惑。 “请问你是……”顾常昭微微迟疑。 男人撇著唇笑了,“你就是‘梦幻公主小草莓’?” 对方特地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的读音,顾常昭脑海中一片混乱,一时之间手脚无措,打从心底感到一股寒意,后颈上跟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浑身变得僵硬,男人似乎没有察觉他的紧张,自顾自地道:“还是进去说吧。”说著,也不等顾常昭同意,迳自踏进门内,随即反手关上了门。 屋内只有一张椅子,男人看了一眼,随即在椅子上坐下,又瞥了顾常昭一眼,“怎么了?快坐下啊。”居然是一副反客为主的架势。 顾常昭好不容易从愕然之中清醒过来,顺著对方的话在床沿坐下,心中忽而升起一丝警戒,不禁冷冷道:“请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姓沈。”男人饶有兴致地望著他,那视线近似端详又像打量,似乎想仔细研究他身上的每个部份,那目光令他有些不舒服,“之所以特地过来一趟,是为了你从我家人那里骗去的十万元。” “我没有骗钱。”话说到这里,顾常昭很快便明白对方的来意,但却没有因为对方的声势怯场,而是平静道:“那是对方自愿给我的。 “ “不过你怎么看都不像是女人啊。”男人反问。 “……” “他当初是以为你是女人才给钱的。” “……” 应激性渴爱症_分节阅读_2 顾常昭无话可说,微微垂下目光,绞尽脑汁思索该怎么为自己辩护。 “那十万元是他从我这里骗走的,理由是要缴补习班的费用。” 男人笑了笑。 到底是哪里的补习班居然这么贵是骗钱吗果然是骗钱吧——他忍 住没让这句话脱口而出,意识到对方这句话传达的讯息,给他十万的那个人果然还是需要去补习的年纪,一时不免有点心虚,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那又怎么样,沈先生。” “他骗了我的钱,却没有去补习班上课,而是不假思索地给了一个在网路上假扮成女孩子的骗子……”沈先生悠悠道,目光中带著一丝近乎戏谑的笑意,“难道我不该把这笔钱追回去吗?” 顾常昭窘迫地别开眼神,“我不是骗子……” “说到这里,我倒是有点好奇。”对方用近似观察动物园中的保育动物的目光打量著他,略微迟疑地问:“你是人妖吗?” “不是!”顾常昭想也不想便高声否认。 “你下面那根还在?”男人语气坦然直率,毫不迟疑,仿佛只是纯粹感到好奇。 “当然还在!”顾常昭开始觉得有些羞耻了。为什么自己非得要回答这种问题……要是早知道那十万元不是那么好拿的,他也不会一时鬼迷心窍收下,结果就是面临这种被质问的窘境。他脸上一阵发烫,几乎要恼羞成怒。 “你是不是什么‘心理是女人’之类的……” “不是。”对方大概是想说性别认同障碍,于是顾常昭又一次干脆地否认。 “所以,你并不是想要成为女孩子,只是喜欢穿裙子,而且兴趣是将女装照贴到网页上让同性看?”沈先生一边说,一边若有所思地望著他。 被对方这么一说,听起来反而更变态了。顾常昭脸色阵青阵红,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闭上了嘴,凝视著对方,等待男人接下来的话。 “我只是为那十万元来的,你将钱还我,一切就结束了。”沈先生道。 他张了张口,终究还是只能有气无力道:“我已经花掉了……” 听到这句话,男人始终带笑的神情也不禁微微一怔,“全部都花掉了?” 顾常昭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满心的悔恨实在难以诉诸言语,终究化作了僵硬的神情。在这之后,彼此都沉默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对方才又一次开口。 “我本来还想如果是女孩子,可爱地向我哭著求饶的话,那十万也就算了,不过你却是这样……”沈先生将他从头打量到尾,又从脚趾看到头脸,目光遗憾,分外沉重地摇了摇头,“怎么看都不能放过你啊。” “你这是差别待遇!”顾常昭难以置信地抗议。 “嗯,没错。”沈先生干脆地点了点头,“我本来还想到底是多可爱的女孩子,竟然能让他不惜一切编造谎言从我那里骗走十万,没想到却是这样,我也很失望啊。” 顾常昭听到这段话,不禁冷笑了一声,思绪渐渐地飘到了远方。 男人本来就是如此愚蠢的生物,只要对方足够可爱,又或者懂得用甜蜜温柔的语气撒娇,不管是谁都会上当的,就算察觉自己上当的事实,但多半也会干脆装作不知道,因为可爱就是正义,可爱就是一切,大部分的女人就是如此狡猾,用假面具哄骗男人,而男人只会沉浸在这样的幻象中……所以他才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反正网路上的那些人大多都沉溺在他扮成女装的假象中,极力称赞“她”可爱的大有人在,根本没有人发现他的真面目,顾常昭一方面为此感到得意,一方面又觉得悲哀,现在还因为男性身分暴露而不得不被眼前的男人奚落,对方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还是理直气壮地用那种看异类一般的微妙目光看著他,怎么想都十分令人不快。 想到这里,他抿了抿唇。 “我知道了。”顾常昭冷淡地道,“那十万就算是我欠你的,借据也会写,之后一定会还给你的,这样行了吧。” 语毕,他正想出声送客时,却听对方道:“你在生什么气?” 顾常昭一怔,下意识抿紧了唇。 “被欺骗的人不是你,被玩弄感情的人也不是你,你为什么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 “说谎。” 在对方笃定的言语与探究的目光下,他终于忍不住爆发了。“那你到底要怎么样!别再用那种看变态似的目光看我了!我自己也知道这样很变态啊!都已经承诺会还钱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先前压抑著的羞耻与恼怒在这一瞬间像岩浆一样喷涌而出,顾常昭浑身流淌过一阵令人忘却理智的热流,几乎不记得必须呼吸。 沈先生有些吃惊地望著他。 被那样打量,顾常昭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霎时别开了目光,匆匆道:“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说?要说就快点……” “你脾气真坏。”男人下了结论。 “明明是你不好!”他不假思索地反驳。 “……什么?”对方明显一愣。 “真是抱歉啊我不是可爱的女孩子让你失望了!”他不禁吼道。 室内一瞬间陷入寂静中,片刻后,却听见男人低沉的笑声。 顾常昭感到难以理解,“你笑什么……” 沈先生笑了笑,仿佛对他激烈的怒气并不在意,自言自语道:“虽然不是女孩子,不过你这副模样倒是很像小孩子呢。” “少啰唆。”他愤愤道。 将郁积的情绪发泄过后,顾常昭的神色已然不如先前僵硬。 两人对看一眼,顾常昭抓了抓头发,烦躁道:“都说了会还钱,你到底想怎——” 男人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你还是高中生,我没弄错吧。” 顾常昭一怔,“那又怎么样。” “你要用什么方法还钱?”对方似乎想了想,“跟家人要钱?” “当然不是!”他回答之后,才察觉自己其实不必说出实话,下意识摆出戒备的态度,“不干你的事,我一定会还钱的。” “我只是好奇你要用什么方法还我十万?”男人上下打量他,那目光带著一丝戏谑,“凭你的年纪,就算是去便利商店打工,以一小时一百一十五元的最低薪资计算,至少也要工作——”对方顿了一下,“——八百七十小时,才能还清这十万元,以每天八小时打工计算,大约要工作三个半月,而且是在完全没有休假的情况下。” 顾常昭听著对方的话,脸都青了。 他手头上剩余的钱是接下来几个月的生活费,所以不能随意动用,买来的商品几乎都已经拆开使用,也过了能够退货的时间,网路上的收入又是杯水车薪,要偿还这一时鬼迷心窍花掉的十万,自然必须去找别的工作贴补。然而对方刚才说的话异常直接,他才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光是每日白天工作八小时这一点就做不到,他还得去学校,总不能去应征大夜班,每晚熬夜工作吧? “这还是最好的情况。”沈先生不疾不徐地道,“也不是每个地方都会雇用你这种年纪的学生,况且你还要上学……” “你到底想说什么。”顾常昭望著对方,不禁烦闷地道。 “你是C中的学生吧?”对方悠悠问道。 “你怎么知道!”顾常昭一愣,登时警戒起来。 “制服就晾在阳台上,这里看得到。”沈先生答得轻易。 顾常昭咬了咬牙,“那、那又怎么样……” 对方先前既没有提起要联络家长,也没有说要报警,却突如其来地提起了学校,他原本已经冷静下来的脑海中又生出一丝慌乱。 顾常昭读的学校既是男校又是名校,所以才能理直气壮孤身一人来到外县市求学,因此也更加不想让学校里的同学或老师得知自己有穿女装的癖好,万一这件事暴露出去,被他人以异样的眼光看待还是小事,在即将毕业的最后一学期才开始遭到同学霸凌,未免也太可笑了。 即使现在社会开放,但还是会有一部分人对同性恋或所谓的娘娘腔抱有偏见,甚至时不时以言语侮蔑,顾常昭也曾瞧见学长嘲笑外表言行都较为阴柔软弱的学弟,在这种都是男人的场所总会有这种事情,即使是军队或监狱也不例外。 顾常昭并不是害怕被揍或被欺负,就算只是言语的欺凌与侮辱,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够默默忍受下去,但是现在的他已经得到理想大学的通行券,如果因为这件事暴露,万一跟别人起冲突又被学校记大过的话,自己尽全力才上榜的第一志愿说不定会全盘落空,那他便再也没有在外地求学的理由了。 他想到这里,不禁咬了咬牙,心情愈发沉重,几乎有种走投无路的感觉。 “所以,我有一个提议。”沈先生凝视著他,目光中仍带著一丝笑意。 “提议?”他茫然地回应,忽然想起自己欠下的十万债务,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要是对方强迫他去援助交际或成为男公关来还债该怎么办?凭著自己的外表,打著现役C中资优生的名号,肯定能延揽到不少客人。 应激性渴爱症_分节阅读_3 他从先前的愕然紧张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对方虽然衣冠楚楚,但是那副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说到底,如果真的是普通人,怎么可能仅靠著部落格的网址与银行帐号便顺利找到他的住址? 顾常昭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犯了开门揖盗的愚蠢错误,脸色霎时微微发白。 沈先生端详他的脸孔,点了点头,迳自道:“虽然是有点辛苦的工作,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可以胜任……” ……来了,这肯定是妈妈桑诱骗缺钱女高中生下海接客的开场白。 顾常昭冷冷道:“就算我喜欢穿女装,也不代表我喜欢男人。不管你有什么奇怪的念头,还是省省吧。” 对方微微一愣。 顾常昭以为自己拆穿了对方内心的想法,心中愈发紧张,悄悄拿了手机准备随时报警,同时出声引开对方的注意力,“就算欠了十万,我也不可能下海接客,你死心吧!再说我还是未成年人,不管是逼我卖淫还是跟我上床都是犯法的——” “你以为我是鸡头?”沈先生忽然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难道你不是吗?!”他以毫不输人的气势反问。 “我不是。” “口头上说说而已,谁会信你。” 沈先生倒也干脆,立即从善如流地拿出名片夹,抽了一张给他。 顾常昭抬手接过,不服气地瞪了对方一眼,又望向名片,登时怔住了。名片上印著的公司是近年来逐渐在业界崭露头角的生物科技公司,董事长曾是他们学校的校友,前年校庆曾经来学校演讲过,顺便还捐了一笔数额不小的款项,如果对方真的在这间前途光明的公司任职的话,怎么看都不会是鸡头……不,还不能排除对方下班后兼职鸡头的可能性。 对方叹了口气,“这下你明白了吧?” 他有点心虚,但依旧嘴硬,“就算有名片,也不能证明你是好人。 “ “就算我不是好人,你欠我钱也是事实。还有,我看起来像是准备逼你去卖淫的样子吗?如果是的话,我不会一个人过来,反而会多带几个人来,先以武力恐吓你,再软语哄骗你答应,何必像这样坐下来好声好气地跟你谈债务的事情?”沈先生沉痛地叹了口气,似乎觉得自己的人格遭受了污蔑,“要不是发现你还未成年,我就直接报警了。” 顾常昭听完这段话,察觉自己可能真的是误解对方了,霎时涨红了脸,讪讪道:“那……那你刚才说的提议,究竟是……” “我侄子是以补习费的名义骗走了我的钱,你要是想找打工的话,不妨来当他的家教。”沈先生望著他,目光微妙,“不管怎么说,既然能考上C中,你的智商应该还是能够信赖的。” 顾常昭听到这里,脸色阵红阵青,想到自己先前的误会,几乎抬不起头。幸而对方没有多谈这件事,转而向他要了纸笔,写下借据:“顾常昭兹向沈士琛借款新台币拾万元整,并于民国103年3月3日收讫无误。兹借用人顾常昭同意于103年12月31日前返还前揭款项。 恐口说无凭,特立此据为证。 立据人___ 中华民国103年3月15日“ 在对方的示意之下,顾常昭别无选择地接过笔,在借据上签了自己的名字,随后按上手印。 二、 顾常昭看了一眼手中的便条纸,嘴唇微微抿起。 现在才是刚刚入夜的时间,街上的行人不少,他走出捷运站后,又步行一段时间,来到住宅区后,行人也渐渐稀少。他在心中暗暗质疑自己为什么非得要过来一趟,尽管当时是那个自称姓沈的男人自顾自地留下地址与电话,还有约定试教的时间,但他不来的话大概也不会怎么样,毕竟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答应。 那一天,那位沈先生也不过是笑著道:“只是先来一次试试看而已,我又不会吃掉你?要是你真的做不下去,我也不会强迫你,放心吧。”正是这几句话,让他在几天后的夜晚连晚餐都还没吃便匆匆过来。 因为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当家教老师,对著便条纸发呆,原本时间是充足的,结果他却还是错过了晚餐时间,察觉时已经来不及了,不过也不是很饿所以就先不管了,拿起手机皮夹便条纸随即匆匆出门。 只不过是当家教而已,顾常昭并不觉得自己无法胜任。当然,如 果家教的对象程度完全超乎他的想像(不管是好的方面或不好的方面) ,那又另当别论。总而言之,他来到沈士琛留下的地址时,站了片刻,才抬手按下了门前的电铃。 片刻后,那扇门被打开了。 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沈先生站在门口,对他道:“你来了,快进来吧。” 顾常昭一声不吭地踏进门内,沈士琛递了客用拖鞋给他,他便默默换上,跟在对方身后,踏进了客厅。客厅内除了彼此之外,还有另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见他们进来便立刻开口道:“这就是你说的家教?”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后,不满道:“你不是说对方是知名女校的高中生吗?这个人连女生都不是!” 他嘴角一抽,下意识看了沈士琛一眼,心想他们果然是一家人。 沈士琛对于侄子的抗议显然不在乎,似笑非笑道:“我根本没做过那种保证,再说你不是从我那里骗走了十万吗?你以为你还有挑三拣四的权力?” 少年一听,登时沉默下来,不甘地别开了目光。 顾常昭一听,忽然明白过来,这名少年就是给了他十万的那个人,但沈士琛并没有将梦幻公主小草莓是男人的事情如实相告,反而以被骗走的十万元要胁侄子听话,接受私人家教的补习,同时顾常昭也迫于压力不得不过来当家教,还要背上十万元的债务,不管从哪个角度而言,完全获利的都只有沈士琛而已,果真是个两面三刀的男人。 如果不是对方的侄子先主动骗走那十万元,而他事前又不认识对方,顾常昭或许会以为这整件事都是沈士琛暗地里策划出来的。 “但是……”少年还是一脸不情愿。 沈士琛反问:“但是什么?你不接受也可以,那我去小草莓那里把钱要回来。” 顾常昭神情一僵,望向对方。沈士琛显然是知道身为男人的他不可能在侄子面前承认网路上的身分,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虽然对此感到不快,但顾常昭终究什么都没有说,毕竟他也没有将自己的癖好公之于众的想法,沈士琛与他侄子究竟要怎么做都与他无关,他要做的,便是尽量快点偿清债务,然后与这两人划清界线。 “不要!”少年连忙阻止,随后垂头丧气道:“我接受你的安排就是了,但是你不能去把钱要回来,也不能把这件事告诉父亲……” “好。”沈士琛满意道。 不知道为什么,顾常昭总觉得对方仿佛很得意。说的也是,毕竟对方若无其事地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顾常昭与少年各自有所顾忌,不敢明目张胆地违逆沈士琛,自然只能照著对方的意思行动,就像被人掌控著的提线木偶一样。 想清楚之后,再看这个曾在网路上纠缠他的少年,顾常昭心中不禁暗暗生出一丝同病相怜的感觉。 “坐下吧,总是要认识一下。”沈士琛请他坐下,亲自替他倒了茶水,转头对少年道:“这个人叫顾常昭,是C中的高材生,我为了请他过来当你的家教,可说是费了不少力气……”对方意有所指地瞧了他一眼。 沈士琛显然是在睁眼说瞎话,但顾常昭也懒得戳穿,对少年道:“你好。” 少年望著他,在沈士琛的目光压迫下,不得不开口自我介绍道:“我是沈靖宽,今年国三。”说完,便立刻闭上了嘴,似乎什么都不想再说。 这副惜字如金的模样倒是不讨人厌,顾常昭想著,忽然察觉不对。 “你现在读国三?” 沈靖宽点了点头。 他想了想,“那岂不是……再过两三个月就要大考?” 沈靖宽一怔,“没错。” 顾常昭登时说不出话了。 考试制度这几年间改来改去,入学方案也不断变更,但大多是在国中第三年进行两次考试,以现行制度来说,大概是在五月份时考第一次基本学力测验,七月份考第二次基本学力测验,但是现在都已经三月了,距离第一次大考差不多只剩两个月的时间,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对方的成绩真的相当糟糕,就算是请了家教也无能为力。 “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要请你过来一趟了吧,顾同学。”沈士琛摇头叹息。 “成绩单……”他喃喃道。 “什么?”沈靖宽微微怔愣。 “快把你这几年的成绩单拿出来!”顾常昭想也不想地道,甚至忘了控制音量。 沈靖宽明显被他吓了一跳,来不及说话,连忙起身离开了客厅,匆匆上楼。 “这么做有意义吗。”沈士琛饶富兴致地问道,“他的成绩一直都没什么起色。” “那要看过成绩单才知道。”他喝了一口热茶,味道太苦,眉头不禁跟著皱起。 应激性渴爱症_分节阅读_4 “看你这副样子,似乎对读书很有信心。”对方挑眉。 “我什么都不会,只会读书。”顾常昭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似是想起什么,目光怅惘,但很快又恢复常态。 沈士琛有些意外,“我以为你最拿手的是扮成女——” “闭嘴!”顾常昭毫不客气地打断对方。 正如他所预料的,即使是被无礼地对待,沈士琛也没有露出分毫不高兴的神情,脸上甚至还带著一丝笑意。对方的这种态度就像大人总会礼让幼童一样,那种居高临下的宽容分外令人不快,但顾常昭也懒得多说什么,彼此之间的交集不过是债权人与债务人罢了,除此之外不会有更多关系,他也不想多管闲事。 几分钟后,沈靖宽拿著一叠成绩单回到客厅。 顾常昭接了过来,翻了几页,眉毛皱得愈来愈紧。这些大概是过去几学期段考与模拟考的成绩单,那些成绩单上的数字连平均值都没有达到,六十分以下稀松平常,也有个位数字的成绩,名次更加惨不忍睹,他看到这里,终于放下手中的纸张。 “他想考哪间高中?” “学校姑且不说,反正大考的成绩必须好看一点,至少要及格。” 沈士琛想了想,略微迟疑地回答。 “只剩两个月,你还是另请高明吧。”顾常昭干脆地对沈士琛道。 对方看了他一眼,唇际扬起,“你不想要这份工作?” 看到男人的笑容,顾常昭便无法冷静下来,不假思索道:“只剩两个月,要让这种成绩进步到及格的地步,怎么可能做得到。” “我也没有那么差劲吧……”沈靖宽忍不住插嘴。 “数学只考六分的人闭嘴。”他冷冷道。 “你……!” 顾常昭毫不理会少年的怒目而视,转头望向了沈士琛。 沈士琛笑了笑,“你做不到?” “这根本不是做得到还是做不到的问题,时间不够。”他反驳道。 “以一般行情来说,家教的时薪差不多给你这样……”沈士琛不理会他,自顾自屈著手指比了个数字,“每次三小时,每周上课五次,一个月就有三万元。”对方说到这里,思索片刻,“五月第一次大考的时候,如果沈靖宽每科成绩都在平均以上,再另外给你一万元奖金。 你也想快点结束这个工作吧?要是之后还想继续教下去也没问题,就当作是赚零用钱,怎么样?“ 顾常昭愣住了。 他当然明白对方是在利诱他,最可耻的是,他居然心动了。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沈士琛微笑,“不过,要是只有单方面的奖励,未免太过无趣了,不如来打个赌,若是他大考的成绩在平均以上的话,除了一万元奖金,我再另外给你一万元……” 顾常昭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如果他考得很糟糕呢?” “那你就任我处置。”沈士琛说到一半,仿佛察觉到他满怀疑虑的目光,似笑非笑地解释道:“我不会让你做什么犯法的事情,放心吧。即使是这么优厚的条件,你还是不肯答应?或者,你已经确定自己会输了?” 对方语气轻柔,每个字却都正好戳在顾常昭的弱点上。他咬了咬牙,“如果我中途认输呢?谁知道你是不是设了什么圈套,比方说这家伙的智商比常人低——” “喂!”沈靖宽不满地叫道。 “要是你担心的话,我可以带他去做测试,不过说到底,这个赌局是彼此同意才能成立的,我也愿意给你中途认输的选择,这样一来,你还怕什么?”沈士琛微笑著凝视他,目光中隐含一丝若有似无的挑衅。 “谁怕了。”他立刻道。 仔细一想,这个赌局确实对他有利,报酬也相当丰厚,不答应才是傻子。不过从这一点而观,也可以看出沈靖宽确实迫切地需要家教,要不然沈士琛也不会将条件放松到这种地步。但只是要平均及格而已,又不是要考第一志愿,若只针对这一点专精地读书的话,未尝赢不了赌局。 “那就这样。”顾常昭看了沈士琛一眼,“希望你说话算话。” “当然。”沈士琛含笑道。 三人起身上楼,顾常昭这才发现眼前这个不学无术的国中生自己便有一间独立的书房,心中不禁生出明珠暗投之感。从一进门的时候,他便发现沈家看起来像是所谓的有钱人,至少经济水准肯定在小康之上,要不然沈士琛不会轻松拿出十万给沈靖宽,被骗了也不十分生气,又在知道实情后,拿这十万让顾常昭接受家教的工作。 沈士琛在角落的沙发上坐下,随手拿了一本书,便翻了起来。顾常昭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想监视还是观摩,也不打算多问,便对沈靖宽道:“以你的程度而言,必须重新从国一的课程开始,把课本拿出来。 “ “你这话未免太自大了,C中有什么了不起!”沈靖宽仿佛终于忍无可忍,露出受辱的神情。 “C中没什么了不起,那你能发誓一年级的课程你都懂了?顺便一提,我已经考上T大,参加的也不是一般学校推甄,而是特殊推荐,因为第一志愿是T大法律系,高中前两年半在校成绩排名百分比必须在全校前1%以内,学测至少满级分,才有顺利上榜的可能,这次推荐放榜,该系全国录取人数包括我在内只有五人,其他人就算考了满级分也都落榜了。”他顿了顿,平静道:“不用多说你应该也知道,在C中连续两年半成绩都维持在最前面1%是什么概念。” 沈靖宽愕然地望著他,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又悻悻地闭上了嘴。 顾常昭一贯脾气不好,更加不会允许别人质疑他最拿手的领域,面无表情道:“坐下,把数学课本拿出来。” 沈靖宽看了他一眼,又望向坐在不远处陪读的叔叔,然而沈士琛对他们耸了耸肩,“术业有专攻,别看我。”竟是一副置之不理的态度。沈靖宽别无办法,只能照著他的话坐下,不甘地将课本找了出来,打开第一页,放在书桌上。 背后的视线实在让人无法忽略,但是顾常昭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便索性无视对方的存在,自顾自地从课本第一章教起。 “现在休息十五分钟,你可以去喝水或走动,等会准时回来。” 顾常昭道。 沈靖宽看了他一眼,神色依旧不太好看,敢怒不敢言地起身走出了书房。顾常昭对于少年抵触的态度毫不在意,来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才喝了一口水,就听一直旁观的沈士琛问道:“实际教过之后,你觉得怎么样?” “马马虎虎吧,也不算笨。”顾常昭道,“若是他肯配合一点,要考到平均分数不难。” 沈士琛“噢”了一声,似乎放下了心。“那就交给你了,我对你可是很期待。” 顾常昭沉默下来,自顾自地喝水,以放松的姿态靠在椅背上,察觉到沈士琛一直望著他,而且久久没有挪开视线时,不由得有点不悦。 “你看什么?” “没什么。”沈士琛目光一动,“就是有些好奇。” “好奇什么?” “你穿女装会是什么样子。” 顾常昭白了对方一眼,“你不是看过了吗?” “你说那个部落格里的照片?”沈士琛微微蹙眉,似乎正在回想,“那里的照片都只有拍到脖子以下的部位,除了胸部很平之外,看起来跟一般女孩子没什么区别……你传给靖宽的脸照又是一脸浓妆,看起来根本是完全不同的人。” “我不知道你对小男生也有兴趣。”他讽刺道。 “我只对你有兴趣。”沈士琛唇角微扬。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在他如此反驳过后,沈士琛脸上的笑意反而更加浓厚。其实顾常昭也大概知道对方对他的兴趣出于什么缘故;既是C中的学生,又有女装癖,个性不讨喜脾气也坏,对方大概是觉得逗他说话很有趣,就像逗弄沈靖宽一样,完全是年长者对年幼者的态度,而非出于其他感情。 确认这件事后,顾常昭才终于对眼前的男人放下戒心,悄悄打量对方。男人头发短而俐落,五官也算俊朗,身材修长之余又不算单薄,大概也不是所谓的白斩鸡,如果暂且将自己穿女装的癖好放到一旁不管,单论对男人的审美观感,他倒是希望自己以后能长成沈士琛这副模样。 察觉自己想得太远,他不由自主看了时钟一眼,“沈靖宽怎么还没回来?” “也许是去偷懒了,我去找他。”沈士琛起身,一边伸懒腰一边道:“你要是想活动一下可以去走廊上散步,不过最好不要进去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间。” “为什么不能去?” “也许里面有不能让你看到的东西。”对方随口道。 “是什么?你前几任妻子的尸体?”顾常昭反问道。 沈士琛微怔,噙在唇际的笑意随即扩散到脸上的每一处,“不是。 应激性渴爱症_分节阅读_5 你想进去也可以,不过记得征求对方同意。“说著,便离开了书房。 顾常昭对于对方所说的房间倒没有探究的心思,在走廊上走了几步后,不由得在一扇落地窗前停下脚步,往下看去,沈靖宽正站在花园里,手上拿著手机,似乎在上网,而沈士琛片刻后便走到他面前,叔侄二人说起了话。顾常昭看了一眼,正想回去书房时,便听到了些许轻微的声音。 他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往发出声响的地方走去,于是那声音愈发清晰,与他记忆中听闻过的乐音逐渐重叠,不知不觉,他来到走廊末尾的房间。门没关好,所以他才听得见里头的声音,少女背对著他,双手仍放在琴键上,顾常昭一时走神,直到琴声停下,对方回过头来,他才陡然惊醒。 少女的背影跟他记忆中的那个人相当相似,背脊一样挺直,但从正面看却是完全不同的模样,顾永映整个人都像棉花糖一样甜甜软软的,不说话时连目光也带著一丝撒娇的意味,而少女给人的印象完全相反,一头乌黑长发将皮肤衬得雪白,眼尾微微上扬,脸上面无表情,有种难以言喻的冷漠感。 “你是谁?” “我……”他愣了一下,才找回言语的能力,“我是沈靖宽的家教。” “噢。”对方无所谓地应了一声,起身走了过来,“我是沈靖容。 “说著,在他面前停下脚步,神情倒不像先前那么冰冷,而是多了一丝平静。 沈靖宽,沈靖容,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一家人,大概是兄妹或姐弟。 顾常昭这时终于抽离纷乱的思绪,尽量礼貌道:“你好,抱歉打扰你了。”才正想告辞回去书房时,便见沈靖容凑到他身侧,鼻尖微微一动。 “怎、怎么了……”他一阵尴尬。 “你身上有很香的味道。”少女对于他的窘迫无动于衷,脸也凑得很近。 对方这么一说,顾常昭才回想起来,那大概是化妆品残留的香味,一时不由得涨红了脸,正感到不知所措时,便听见沈靖宽急切又愤怒的声音:“你在对我妹妹做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顾常昭连忙辩解,微微退开一步,脸上的热潮却迟迟没有退去。 这是他第一次跟女性靠得这么近却没有任何排斥的感觉,大概是因为沈靖容身上没有让他感到抗拒的因素,诸如甜美的笑容或软得像随时会滴出蜂蜜的嗓音之类的东西,那种跟一般女性截然不同的特质反而令他感到安心。 顾常昭回过头,正想催促沈靖宽回书房,就见沈靖宽的身后还站著一个人,沈士琛正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望著他,仿佛惊讶之余,又有几分不解,顾常昭一看就知道对方跟沈靖宽一样误会了,却懒得多做解释。一小时后,剩余的课程结束,沈士琛起身送顾常昭下楼,两人都沉默著,最终却是对方先出声。 “我还以为……”沈士琛有些犹豫。 “什么?”顾常昭不耐烦道。 “我以为相较于女人,你对我更有兴趣。” 他一怔,“你未免太自恋了。” “比不上深信自己会被迫卖淫的人。” “……”顾常昭撇过头,不想再与对方交谈。 “所以你不是同性恋?”对方又问了一次。 “不管是不是,都不干你的事。”顾常昭换上自己的鞋子,头也不回地道:“再见。” 回家路上,天色早已暗下,他搭上捷运后,不由得发起呆,又想起沈士琛先前说过的话。对方大概是觉得他既然有穿女装的癖好,应该是喜欢男人的,顾常昭对此却不能肯定,他只知道自己对大部分的女性感到抵触,但对男性也没有多余的感情与欲望,因此对方的问题,他也不明白该如何回答。 不过他其实并不执著于问题的答案,就算放著不管也不会怎么样。 他这样想道,回到住处后匆匆洗过澡,很快便躺在床上睡著了。 隔天醒来,顾常昭一如以往地赶在迟到前来到学校,坐在最后一排,自顾自地拿出了准备好的国中课本,开始整理笔记;虽然当时对沈靖宽说了大话,不过他也不想因为毫无准备而答不出对方的问题,因此最好还是再读一次国中教材。坐在他隔壁的同学看到他手上的旧课本,下课时忍不住问道:“你在做什么?” “整理笔记。”顾常昭放下笔,往后伸了个懒腰,“最近找了一个家教的打工,教国中生。”他没有将那十万债务的事情说出来,便只含糊地说了家教的事。幸亏当时没有将国中教科书扔掉,没想到现在还能派上用场。 “你的学生一定很可怜。”对方笃定道。 “为什么?”顾常昭一脸茫然。 “比如说,‘这不是看两次就能背起来了’、‘直接套公式就好 了啊‘、’你连题目都看不懂吗‘——这种欠揍的话你不是常常挂在 嘴边?“同学悻悻道。 “有吗。”顾常昭想了想,神情困惑。 “你自己都不记得因此得罪多少人了吗……”同学有气无力道。 对方说的事情,顾常昭完全没有印象了,不过既然不曾在记忆中留下任何痕迹,想来也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因此他并不在意。他看著自己国中时的笔记,想起一事,忽然道:“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 “我看起来像同性恋吗?” “不像。怎么了?”同学狐疑地望著他。 “不,没什么。”顾常昭若无其事地翻开课本,继续整理笔记。 “你……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同学紧张道。 “你在做梦吗。”他白了对方一眼。 “没那个意思的话就少吓我,我有女朋友了。”同学松了口气。 这才是一般人的态度,避之唯恐不及。顾常昭知道同学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随口一说,但是心中还是不由得生出一丝古怪的情绪。 不管沈士琛是因为猎奇或者其他原因才对他抱有兴趣,至少对方没有嘲笑他那个难以启齿的癖好,也没有告诉别人,面对他时也相当自然,除了一开始的好奇探究之外,也并未将他当成变态,甚至时不时拿这件事来开玩笑,这种过于坦荡的态度多少让人有些羡慕…… 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开始变得微妙时,顾常昭下意识地用力拍打自己的脸,疼痛造成的刺激不免让思绪变得清晰。 “你这又是怎么了?”同学皱眉问道。 “没什么。”顾常昭敷衍道。脸上一阵发热,总算将那些诡异的情绪拍散了。 说到底,他之所以觉得沈士琛跟别人不一样,也不过是因为对方是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罢了,虽然不知道这世界上能对异装癖坦然以对的人究竟有多少,不过沈士琛绝对不是唯一的那个人。 放学后,顾常昭没有直接回去住处,而是直接去了沈家。与其回家后再出门,倒不如直接去工作,之后再回去住处,也能节省一些时间。他手上拿著刚从便利商店买来的一瓶红茶与几个御饭团,随便找了沈家附近的一处公园,在长椅坐下,三两口吃完晚餐,喝完红茶之后,才起身离开公园。 却没料到,他刚踏出公园一步,就被人叫住了。 “顾同学!”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顾常昭回过头,诧异道:“你怎么在这里。” 沈士琛从后面跟上来,与他并肩而行,一边说著只是出来买东西“,一边朝他晃了晃手上的购物袋。两人沉默地走了一路,顾常昭对此倒没有什么感觉,然而沈士琛却一直望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忍不住道。 沈士琛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我仔细思考过,但还是想不明白,如果不是同性恋的话,为什么会想穿女装?” “我为什么非得告诉你理由。”顾常昭不假思索道,“你是对我有兴趣?还是觉得动物园里的猴子很有趣?我为什么穿女装,跟你有关系吗?”语毕,他有点后悔,这话说得过于尖锐,但终究还是没有将说出口的话收回去。 然而沈士琛的反应却出乎意料。 “确实跟我没关系,但我想知道你的事情。这样不行吗?” 这怎么看都像是爱情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台词,然而对方偏偏说得极为流利,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任何多余的感情,又或者是早已习惯这种说话方式。顾常昭耳根微热,闷闷道:“那是什么意思啊… …完全搞不懂。“ “就是我想看你穿女装的意思。”沈士琛笑了笑,“要是那个赌局你输了,就穿女装给我看吧。说起来,你喜欢穿的衣服好像都是那种清纯类型的洋装,我倒是想看——” “闭嘴!”顾常昭终于忍无可忍道。 姓氏一样只是恰好而已,这篇跟三只猫那篇没有关系……XD 应激性渴爱症_分节阅读_6 就是个普通的现代文ww 三、 开始到沈家当家教一段时间后,顾常昭对这一家人也多多少少有了些许了解。 沈靖宽就读某私立国中三年级,成绩糟糕,沈靖容就读公立国中音乐班,学业成绩暂且不提,术科成绩则相当优异,而这对长相完全相异的孪生兄妹的父母则是典型的工作狂,早出晚归,顾常昭也只曾经见过一两次而已,通常是打了招呼后便见他们行色匆匆地离去,实际上大多是沈士琛在照顾这对侄子侄女。 沈士琛上班与下班的时间极为准时,夜晚与假日时多在家中,顾常昭原先还觉得有些奇怪,但后来才知道是他来沈家工作时沈士琛绝对会待在家中。 “为什么?”顾常昭一愣。要是沈靖容不说,他根本不会察觉这件事。 “某种程度而言,他很喜欢你吧。”沈靖容一边替他将指甲边缘磨平,一边漫不经心地道。 顾常昭与沈靖容的友情开始得相当诡异,两人在见面几次后不约而同地产生了某种感觉,“对方对异性不感兴趣”,顾常昭自己是对女人没感觉,并不是对男人抱有兴趣,而沈靖容显然是喜欢同性的, 他甚至曾在沈家门口无意间撞见沈靖容与一名年纪稍大于她的少女吻 别,两人的守备范围不一样,再加上有了共同的秘密,这才有了有别于点头之交的交集。 “我不会说出去的。”他那时如此保证道。 “你不也是?”沈靖容毫不慌乱地反问他。 顾常昭当时一怔,无力地为自己辩解:“我不是……” 然而对方根本不相信他的话,在那之后,因为明白彼此绝对不会有超出友谊之外的感情,接触增多之后,沈靖容甚至将他当成密友一般对待,也不会特意避讳与他有肢体接触,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你跟一般男人好像不太一样”,顾常昭并没有说出自己的异装癖,因此不免有点心虚,但也因为被信任而感到高兴。 以朋友的角度来说,沈靖容很合他的心意,虽然彼此相差三岁,但对方很成熟,老成到几乎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少女,所以彼此并不会有什么沟通上的问题,但在听见对方那句石破天惊的“他很喜欢你” 时,顾常昭愕然之余,还是忍不住开口反驳。 “不可能吧,他怎么可能对我……” “那他为什么要来请你当沈靖宽的家教?” 为什么? 顾常昭思索著这个问题。 因为不想让穿女装的事情暴露出去,又欠下了十万债务,才不得不当家教还钱,沈靖宽想必也是看上了他名校学生的身分,但是这些事情完全不能说出口,说到底,他确实是将沈靖容当成朋友的,但依旧不敢将自己的异装癖以及那十万债务和盘托出。 “你不要想太多。”沈靖容望著他,忽然道。 “咦?”顾常昭微怔。 “我所谓的喜欢,就是那种……”她想了想,“在路上看到野猫会想去逗弄……之类的感觉。” “我可不是野猫。”顾常昭一脸无奈。 “我没说你是,不过叔叔是异性恋,所以他对你的好感只能这么解释了。”沈靖容不疾不徐道。 顾常昭沉默下来,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并不是真的那么迟钝, 沈士琛特意与他搭话的事情也好、有时家教时间太晚还亲自开车送他 回去的体贴也好,顾常昭不是完全没有感觉,但就像沈士琛说过的一样,对方只是觉得他有趣,对他这个人感到好奇,在这之上的其他感情,可能就只有想当面看他穿女装的期待,不过这件事仍旧不能对沈靖容说出口。 “不管是什么感情,反正也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吧。”他咕哝道。 沈靖容但笑不语,那笑意淡得几乎像不存在,她放下他的左手,转而拿起右手,动作轻巧地修剪指甲,将粗糙不平处磨得光滑平顺,最后替他涂上薄薄一层护甲油。他看著对方流畅的动作,略微走神,片刻后终于察觉不对劲,“你在做什么?” “你很适合黑色。” “喂……” 来不及阻止,对方已经将黑色指甲油涂上指甲,晾干后将指甲前端至中间一半的部份涂成白色,又拿起一枝像笔似的工具,沾了一点指甲油,在他被黑白两色各自占据一半的指甲上画了起来,顾常昭看出了那是一道在指甲中间横过的钢琴键盘,不得不说对方的画技不错,即使是在剪得极短的指甲上绘图,笔法也依旧别致。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男性高中制服,不禁叹了口气。如果是在女装的时候将指甲涂成这样,倒也不错……可惜这件事不能让对方知道。 “不喜欢吗?”沈靖容顿了一下,“我以为你会喜欢这个图案。” “什么?”陡然听见这句话,顾常昭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话。 “你每次见到我弹钢琴的时候,都用那种目光看著我。” “什么目光?”他明知道不该问这个问题,却还是问了出来。 “很复杂的目光。”沈靖容明显不只是察觉到这种程度,但却选择以委婉的言语表达,“要是想弹钢琴的话,可以借你弹。” “我不会。”他愣了一下才道。 “我可以教你。”对方语气平常。 顾常昭微怔,片刻后失笑道:“不用了,谢谢。”他不知道对方究竟看出了什么,却感激于她的细心与体贴。 在这之后,沈靖容拿手机对著他的手指拍照,之后才将去光水递给他,让他得以将指甲油擦拭干净。她或许只是在开玩笑,但是顾常昭在擦拭时却多少有些舍不得,只是他也知道不该留著,于是终究什么也没说,任由对方握著他的手,将指甲清洁干净,恢复原状。 沈靖宽踏进客厅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你到底在对我妹妹做什么。”沈靖宽阴沉道,跟窗外晴朗的天气完全成反比。 “什么也没做,要担心这种事情,等我跟她在房间里独处时再担心也不迟。”顾常昭习以为常地否认,抽回自己的手,“再说,要不是你迟到了,我何必在这里等你?今天明明是周末下午,我也想早点结束回家,你却在浪费我的时间。” 因为被戳到痛处,沈靖宽只得悻悻地放下书包,转而在沙发上坐下。 “你别理他。他最近心情一直不好。”沈靖容悠悠道。 “我哪有!”沈靖宽立刻否认,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那副浮躁模样令人完全看不出他其实是孪生兄妹中的兄长。 “为什么?因为我的关系吗?”顾常昭下意识道。 一般而言,被迫接受不想接受的家教补习,一周五次,除了周一到周五其中三天的晚上之外,还占据了周末两天的下午,沈靖宽会为此感到不快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再说跟晚上总是待在家里练琴的沈靖容相比,沈靖宽明显是比较外向的那种人,频繁的家教或许变相缩减了对方与朋友玩乐的时间,令对方感到不悦也说不定。 “不干你的事。”沈靖宽皱著眉毛,低著头,垂著目光,手指在手机萤幕上飞快地滑著,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喜欢的人最近一直不理他。”沈靖容轻易地出卖了兄长。 “喂!”沈靖宽瞪了她一眼。 “连脸都没看过,到底是怎么喜欢上对方的,完全没办法理解。” 沈靖容毫不犹豫地道。 顾常昭听到这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迟疑道:“没看过?” “好像是网路上认识的女友,是个部落客还是什么的……”沈靖容道。 “不是女友。”沈靖宽打断了妹妹,相较于恼怒,脸上居然多出一丝微妙的羞涩,“她……她还没答应跟我交往。” 沈靖容对顾常昭耸了耸肩,以示无话可说。 顾常昭浑身一僵。 听到这里,要说他还不知道他们在说的人究竟是谁,那也未免太虚伪了。不管怎么说,他们所说的那个网路上的女人,毫无疑问就是他。之前顾常昭一直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却没想到沈靖宽居然是认真的,不过说得也是,如果不是认真的,谁会为了区区一张脸照而傻傻地汇了十万元到他的银行帐户。 “真亏你能对脸都没看过的对象产生感情。” 应激性渴爱症_分节阅读_7 “我看过她的脸,她给过我照片!”沈靖宽并没有将那十万元的事说出来,只是顿了一下,才略微有些焦虑地道:“她已经好一阵子没有贴新文章,也没有上传照片了,真奇怪……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 这当然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顾常昭最近一阵子的空闲时间都花在家教的打工与整理国中时的笔记用以教学之上,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穿女装拍照上传到部落格。就在他们两人继续讨论,而顾常昭开始感到坐立不安时,熟悉的嗓音终于响起,打断了这对兄妹的谈话,“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是沈士琛回来了。 尽管不明白为什么,但知道内情的人出现,让顾常昭多少松了口气。 沈士琛催促坐在客厅内说话的侄子侄女去练琴与准备上课,又说自己还有事情跟顾常昭谈,不动声色地便将两人打发上楼,顾常昭这才发现对方或许已经听到他们方才的对话,明白他的紧张,才会说出这些话。 对方站在他身旁,鼻尖动了动,困惑道:“这是什么味道?” “啊……”顾常昭微怔,很快便回过神来,“是去光水的味道,刚才沈靖容在我手上弄的。”他闻了闻自己的手,虽说指甲油已被擦拭得不留一丝痕迹,不过去光水的味道还在,也难怪对方会这么问。 “我不知道你跟靖容关系那么好。”沈士琛笑了笑。 “会弹钢琴的女生不是很有吸引力吗?”顾常昭半真半假地道。 “要说钢琴的话我也会弹啊。要我教你吗?”尽管这么说,但沈士琛脸上的神情却像在逗弄宠物一样轻松。 “不必。”顾常昭断然拒绝。 “我不是在开玩笑。”沈士琛并不放弃。 “我也不是。”他再次拒绝。 一时之间,两人都沉默下来,气氛有点僵硬,最后还是沈士琛先打破沉默,略微无奈地开玩笑道:“你就那么喜欢会弹钢琴的女生?” 顾常昭心底莫名地稍稍放松,顺口道:“也不是,我母亲以前就是钢琴老师,所以……”他说到一半,察觉这不会是个令人愉快的话题,半途收住不说,转而道:“对了,你怎么忽然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有事情。” “这里是我家,我当然能决定自己什么时候回来。”沈士琛目光一动,语气轻快地道,显然不是没有察觉他的异样,但却出于成年人的体贴而没有多问。 两人又随口交谈了几句,顾常昭才想起一件事,趁著沈靖宽与沈靖容都不在,连忙问道:“你当初到底是怎么查到我的住址的?” “拜托几个朋友查你在网路上发表文章的IP,还有银行帐户,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个……”顾常昭难得地欲言又止,“沈靖宽他……是不是…… “ “放心,他不会发现的。”沈士琛安抚似地说道,似乎是看出顾常昭心中的犹豫与紧张,下一刻便突如其来地伸出手,用力揉乱他的头发,“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会知道——这是我们的秘密。” 虽然不想这么说,但沈士琛笃定而认真地向他做出承诺时,居然有种异样的魅力。顾常昭有些吃惊,感觉自己似乎看到了对方的另一面,随即又为沈士琛的举止而皱起眉,“你在做什么,头发都被你揉乱了!”虽然这么抱怨,但他其实也不是非常生气,仅是下意识地虚张声势。 “你又不是同性恋,没有必要刻意维持距离吧?”沈士琛状似无辜地道。 这么说似乎也没错,至少顾常昭找不出这句话有什么不妥之处,毕竟彼此都是男人,也并非对同性有兴趣,普通的肢体接触不会有性骚扰的疑虑,然而被这样碰触,他还是觉得有点古怪。他们有那么熟吗?要说不是的话,对方偏偏是唯一知道他秘密的那个人,但要说是的话,他们其实也才认识不到一个月而已。 “怎么了?”沈士琛垂眸望著他,顺手碰了碰他的脸,“你的表情很奇怪。” 顾常昭顿了顿,“没事。”随即轻轻打开了对方的手。 这一天因为沈靖宽的迟归,上课的时间也稍稍延后,等到为对方检讨完模拟考考卷后,已经差不多是吃晚餐的时间了。他下楼时正巧见到沈士琛,对方身上系著围裙,不经意道:“要不要吃了晚餐再走? “ 顾常昭正好也饿了,再说也没有跟对方客气的必要,很快便答应了,晚餐的料理一一上桌,而沈士琛也解下围裙在他对面坐下之后,他倒是隐隐有些惊讶,“这都是你准备的?” “嗯。怎么了?” 他用诡异的目光打量对方,“你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人夫系的角色… …“ “确实不是。就算是下厨,我也只会简单的几道料理而已,味道大概不会太好,不必过度期待。”沈士琛谦虚道。 顾常昭吃了一口义大利面,味道不咸不淡,在他可以接受的范畴内,倒是煎得香脆的培根与奶油酱汁融合得不错,面的软硬也恰到好处,不管怎么说,都比他原本预计在回家路上去买来当晚餐的便当好吃。 沈靖容坐在他身旁,正慢条斯理的进食,而位于斜对角的沈靖宽却望了他一眼,“你怎么会留下来吃饭。”语气完全找不到一丝可以说是友善的情绪,甚至相当不悦。 顾常昭不笨,自然不会不知道原因,倒不如说,对方之所以摆出这副态度,他正是所谓的始作俑者。 在开始家教工作后,他便察觉到沈靖宽的成绩之所以那么糟糕,完全是因为没有任何读书动力的缘故,再说当时他与沈士琛约定赌局时,沈靖宽也在一旁听著,与其花时间与对方打好关系,让沈靖宽为了帮助他赢得赌局而努力读书,倒不如让对方彻底地厌恶他。 因为沈靖宽既无法质疑他的成绩,又对他不服气不信任,同时这个年纪的少年自尊心也很强烈,在这种情况下,若是摆出高高在上的态度,时不时质疑“你连平均成绩都无法达成吗”或者“反正你连让我稍微刮目相看都做不到”,沈靖宽自然会往他希望的方向前进,虽然是以愤怒不甘之类的负面情绪作为动力,不过反正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已经没有挑剔方法的余裕了。 再说,以这种方式“激励”对方读书也并非没有成效,稍早上课时,沈靖宽便一脸不屑地拿出了模拟考成绩单,虽然距离平均成绩还有一段差距,但相较于一开始那种只能在倒数名次囊括前几名的分数来说,已经是有了不少进步。 于是今天上课时,顾常昭并没有向往常一样有意无意地挑衅贬低对方,态度比往常温和了一些,算是对沈靖宽的进步表示了些许认同,而沈靖宽面上则始终带著一丝得意洋洋,之后上课时竟也完全没有走神,检讨考卷时反而更加全神贯注,显然这种利用嫌恶刺激的消除促进对方自发认真读书而采用的手段并非全无效果。 吃完晚餐后,几人移步到客厅休息,就在顾常昭正想起身告辞时,沈靖容邀他一起玩电玩,顾常昭原本没什么兴趣,但想了想还是答应了,这一玩,不知不觉便忘记了时间,更何况后来沈靖宽也加入了战局,为了自己身为家庭教师的尊严,不管在哪方面都不该示弱于学生——顾常昭原本是这样想的,直到抬头望见时钟的两根指针齐齐指著最上方,才像被午夜钟声惊醒的灰姑娘一样慌乱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完了……”他喃喃道。 就算现在立刻跑去捷运站,也不可能赶得上最后一班捷运。 “怎么了?”沈士琛漫不经心地望向他。对方并没有加入战局,而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手指在笔记型电脑的键盘上敲打著,这时一说话,手指的动作也就自然而然地停了下来。 “我错过捷运了。”最初的慌张过去之后,顾常昭镇定地道。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忍痛花钱叫计程车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他也不想开口拜托沈士琛送他回家,正当他拿起手机开始搜寻计程车行的电话时,沈士琛出声了。 “那你就住下来好了。”沈士琛随口道,“反正明天也要来上课,无所谓吧。” “咦?”顾常昭一愣,完全没想到对方会如此提议。 “说得也是,这样你明天就不用再特地从家里过来了。”沈靖容单纯以方便的角度思考这个提议。 “但、但是……”他罕见地表现出一丝迟疑。 “随便你。”沈靖宽开口道,有点不耐烦,“只要不是跟我睡就好。” “什么?”他感觉自己的脑袋似乎还没跟上他们的思考。 “家里的客房很久没住人了,你就暂且跟叔叔凑合一晚吧。”沈靖容说道,又回头看向沈士琛,“这样可以吗?” “没问题。”沈士琛笑了笑,不以为意。 眼看这几人三言两语便决定了自己的去留,顾常昭的心情相当复杂,终究还是开口道:“我好像没有答应要留下来,再说,就算没有捷运也可以叫计程车。” “你就这么嫌弃我?”沈士琛合上手中的笔电,神色似笑非笑。 “要是不想跟叔叔睡,也可以睡我房间。”沈靖容想了想,提议道。 “不准,你到底打算跟他做什么!”沈靖宽略微愠怒地阻止同龄的妹妹。 “我跟他什么都不会做。”沈靖容看了兄长一眼,摇头道:“你的思想真污秽。” 顾常昭看著眼前这一家人,觉得头都开始痛了。尽管一再推辞, 最终还是盛情难却(大约有百分之九十的成份是看在沈靖容的面子上) ,于是只得答应留宿。原本他想坚持睡客房就好,但在踏进客房的那一瞬间,他便连著打了两个喷嚏,眉头也跟著皱了起来。 “我就说很久没打扫了吧。”沈士琛叹息道。 确实如此,光是站在门口就让他开始打喷嚏,要是在这个房间睡一整个晚上,明天早上自己的皮肤会过敏成什么模样,简直可想而知。 顾常昭悻悻地关上门,跟在沈士琛身后,踏入了对方的房间。 “穿我的睡衣没问题吧?内裤也有新的。” 应激性渴爱症_分节阅读_8 本来顾常昭打算只接受睡衣就好,拒绝关于内裤的提议,但是对方下一句话立即成功地让他打消这个念头,“你总不想里面什么都不穿,只穿著我的旧睡衣?” 顾常昭接过了对方找出来的衣物,往浴室里走去,洗过澡后,那种舒畅的感觉果然难以言表,更别提沈士琛的浴缸相当宽大,他整个人泡在里面,手脚也能完全伸展开来,直到水都凉了,他才恋恋不舍地起身,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衣物。 一如预想,沈士琛的衣物比他惯穿的尺寸大了一号,衣袖与裤脚的长度也是,穿上后有种松松垮垮的感觉,更别说衣物上有种陌生的香气,尽管知道那或许只是不同的衣物香氛,但浑身上下都被包裹在陌生的味道中,这点让他感到有点不自在,更别说沈士琛的睡衣是丝质的,那种异常柔滑的感觉令他难以习惯,而且也会让他分神想到别的事情。 在他的女装收藏中,也有这样一件丝质衣物,虽然说是睡衣,但却是低胸与细肩带的剪裁加上滑软的浅粉色丝质缎面构成的性感衣物,是他在一次折扣促销中冲动买下的打折品,但买了之后他才发现一般女人穿上长度刚好,而他因为身高的缘故,穿上之后裙摆却堪堪落在腿根处,稍微一动底下都会走光,根本没办法穿著拍照,于是他很快便将这件对他来说不算合身的睡衣束之高阁。 而沈士琛的睡衣让顾常昭回想起第一次穿上那件睡衣时,那种既是羞愧又有点好奇的感觉。丝滑的女装裹著他作为男性而毫无柔媚曲线的身体,理当被胸部撑起的前襟也显得分外平坦,当时他著魔般地愣愣望著镜中的自己,末了,终于察觉自己好像快要踏入不该踏入的领域,于是匆匆褪下睡衣,但脸却烫得不可思议。 外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顾常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脸居然红了。 他匆匆拿起毛巾擦拭头发,打开门往外头走去,力图镇定道:“怎么了?” “没什么。”沈士琛见他出来,眉间不明显地一松,“你都洗了超过半小时,我还以为你在浴缸里睡著了。” 顾常昭一怔,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垂下头,闷闷地应了一声。 沈士琛没有察觉他复杂的心情,继续道:“你的脸很红,是不是泡澡泡得太久了?”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 “没事就好。”沈士琛笑了笑,“换我去洗澡,你要是想睡了就先睡,不必等我。” 顾常昭点了点头,目送对方踏入浴室,一边拿吹风机吹干头发,同时开始打量这间卧室。房间内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品,很像是那种家居杂志上会出现的范例图片,深色的墙壁与木质地板占据了大半空间,另外一侧则是落地窗,床上的寝具多是清爽的米白色系,除了落地窗前有一套造型简单俐落的桌椅之外没有其他东西,因而显得异常空旷。 他在房间周围近距离观察之后,才发现其实深色墙壁就是家俱的一部分,并非只是墙壁,他摸索一下,发觉那些墙壁包括床头都是木质的橱柜,可以打开用以收纳东西,不禁顺手将床头的抽屉拉开,登时一愣。 抽屉里头放著一些杂物,像是看到一半仍夹著书签的推理小说,一副金属框眼镜,一串钥匙,还有一些零碎物事。鉴于这个抽屉就在床头,大概沈士琛平常有什么东西都会随手放到这里。他起了一丝好奇心,听见浴室里水声未曾中断,确认对方仍在洗澡后,又忍不住开了另一侧的抽屉。 这一次顾常昭倒是真切地感觉到脸上的热度,当然对方将这种东西放在床头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保险套也就算了,润滑剂又是做什么用的?他想到这里,一时之间,心中警铃大作,听见开门的声音时,来不及放下手上的东西,便听沈士琛道:“你在做什么?” 顾常昭呆了一下,只觉得手上那东西如同烫手山芋,不由自主地松手,匆促合上抽屉,尽量脸不红心不跳地为自己找了个借口,“没什么,我想找指甲剪……” 沈士琛失笑,“你找错地方了。”他来到顾常昭身前,伸出了手,就在顾常昭情不自禁地绷紧身躯摆出戒备姿态时,对方的手却从他身侧穿过,打开他方才拉开过的另一个抽屉,在钥匙与书籍中间找到了指甲剪,递给了他。 “谢……谢谢。”顾常昭下意识道。 “话说回来,你刚才在看什么?” “什么都没有。”他连脸上的神色都开始僵硬。 “你到底在怕什么?”沈士琛没有刻意拉开距离,温热的呼吸几乎吹拂到他脸上,“你在担心什么?刚才看到的东西让你感到紧张了? “ “才不是!”顾常昭忍不住否认。 “那你在戒备什么?”沈士琛微微抿唇,与其说是困惑倒不说是茫然,“我又不是什么大野狼。” “大野狼才不会在床头放那种东西。” “当然,毕竟野兽也戴不上保险套。” “……”对方说得太过露骨,他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 眼看顾常昭一言不发,沈士琛索性自己开了抽屉,看了几眼,似是注意到润滑剂,“你刚才在看这个?” 顾常昭急忙别开目光。 “你在害羞?”对方问道。 “我没有!”他立刻否认。 “那你紧张什么。”沈士琛微微思索片刻,又恍然大悟道:“你以为我是因为你而准备这些东西?” “我才没有那么自恋!”顾常昭高声反驳,片刻后察觉自己忘了控制音量,有点难为情地压低嗓音,不无困惑地道:“那种东西,不是同性恋用的吗……” 沈士琛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目光瞧著他,半晌后才忍著笑道:“你果然是处男。” 顾常昭几乎要恼羞成怒,“为什么话题又扯到我身上了!” “有时候女性也是需要这个东西的,你不知道吗。”沈士琛失笑。 尽管听上去像是问句,但语气并没有相应的上扬,顾常昭意识到自己可能闹了个笑话,然而沈士琛却没有就此放过他。 “你是不是以为我想对你做什么?” “不、不是!”顾常昭心虚道。 “虽然你的模样确实不差,不过我对男性真的不……” “够了。”顾常昭终于忍不住打断对方的话,“是我误会你了,我道歉还不行吗!”他心中既有愧疚又有无措,但更多的还是尴尬,偏偏性格使然,到了这时还是说不出一句软话。 沈士琛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道:“你可以再相信我一点。” 这句话完全出乎意料,顾常昭不禁愣住了。 沈士琛不理会他,自顾自道:“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也差不多快要一个月了,这段期间内我有对你做过什么吗?曾经用你的秘密要胁过你吗?没有吧。再说我个人并不喜欢以哄骗或强迫的方式让别人答应跟我上床,所以你其实不必过于担心。”说到这里,沈士琛顿了一下,“要是你还是不放心,我可以承诺你,以后想做什么都会告诉你。”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这句话说出口后,顾常昭才察觉自己的嗓音有些沙哑。 “就是说,我想对你做什么,都会直接告诉你,所以你也不必那么戒备,放松一点,这样不好吗?”沈士琛顿了顿,叹息道:“我个人就不说了,靖宽是你的学生,靖容也是你的朋友,你真的觉得我会不顾他人意愿,对侄子侄女的朋友下手?我的人品应该还不至于低劣到那种程度。” 对方说得没错,即使一开始是以那种方式认识,来当家教也不乏被迫的成份,但沈士琛确实从未伤害过他,甚至对他相当礼遇,一举一动都挑不出任何毛病,只不过顾常昭一直没有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所以至今依旧无法相信对方,还表现得像是患有被害妄想症的样子,其实他也很清楚对方是异性恋,不会对他有多余的兴趣,但因为隐瞒著所有人的秘密被沈士琛知道的缘故,他一直都无法安心。 到了现在,顾常昭仍觉得自己不太了解沈士琛,也很难毫无保留地信任对方,但对方没什么恶意是事实,就连这种时候,沈士琛也没有因为他的误会与戒备生气,而是耐著性子与他沟通,即使是他自己血脉相系的父亲对他都不曾有过如此的容忍与耐心,也许对方仅是因为他较为年幼才对他这般宽容平和,但他却不是不感激的。 不知道为什么,顾常昭忽然感到心中涌出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终究只能闷闷地应了一声,算是应和对方的提议。那天晚上,他们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床铺与棉被都相当宽大,他们全然不曾碰触到彼此,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从棉被内另一侧传来的温度却令顾常昭久久都难以忘怀。 四、 隔天早上醒来,顾常昭才放下先前那些混乱的情绪,明白了一个事实:并不是沈士琛对他有所图谋,而是他自己过度意识。察觉这件事后,顾常昭几乎开始觉得无地自容,但还是忍不住思考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 如果彼此都没有别的心思,看到保险套之类的东西,顾常昭只会开口打趣对方罢了,或许也可以交换一下对这种商品的心得,而不是立刻开始琢磨对方是否别有目的,后来沈士琛说完那些话,他才明白是自己想太多了,这是对沈士琛既无信任又过度戒备生出的误解,在隐隐松了口气后,他心中又不由得生出些许难以言喻的失落。 知道他始终没有放下防备,沈士琛又会是什么感觉?至少从昨晚的表现来看,对方并不感到愉快,甚至少见地表露出无可奈何的模样。 即使顾常昭只是沈靖宽的家教,还有把柄握在对方手上,但他们这一阵子以来见面的机会著实不少,顾常昭在家教后顺势被留下来吃完晚餐或宵夜再离开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那只是最普通的善意,对方并没有侵犯他的私人领域,也没有将他的秘密告知别人,明明应该放心,他却全然做不到。 顾常昭知道自己这种没有安全感的表现并不妥当,但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考虑了很久,决定找人商量这件事,虽然也可以向同学咨询,但他却没有这么做,而是在考虑过后找上了沈靖容。当然,在说出这件事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将细节含糊带过,又推托是自己一个朋友的事情,只说是因为跟认识的一个人在相处上有一点问题,不知道该怎么办。 “噢……”沈靖容听完之后,斜斜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将那句已经写在脸上的“你朋友就是你吗”坦然问出口,而是道:“这要视情况而定。” “什么意思?”顾常昭微微一怔。 “如果只是短期的相处,并非长期的关系,倒也不必那么在意。” “但是……”顾常昭千钧一发之际将溜到唇畔的那个“我”字吞了回去,“但是那个朋友真的很在意这件事情,大概没办法放著不管。 “ “那就维持现状吧。”沈靖容干脆地道。 “咦?”他微微一怔。 应激性渴爱症_分节阅读_9 沈靖容语气平静地道:“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两个人到底是什 么关系,不过很多事情其实是需要时间证明的,不管你说的那个人是谁,我只能说,认清自己的感情与想法之后再踏出第一步,之后就顺其自然地发展,如果能和睦地相处也好,不能也就罢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愿以偿,也不是每段感情都有结局。“ 顾常昭愣住了,“那个……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不是在说你的——不,你朋友——的恋爱烦恼吗?”沈靖容茫然道。 “不是!”他感到脸上开始发烫,仓促地否认,“你到底误会什么了,我说的是普通的相处……” “那就更不应该问我了。”沈靖容漫不经心道,“如果只是一般朋友的话,就平常地相处不就好了,不管是信任还是别的什么东西,都是在相处中一一积累的,不会有什么捷径让你朋友能够一步登天。” 沈靖容说得对。倒不如说,为什么他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事情。顾常昭心中有点尴尬,讪讪地垂下了头。 不管沈士琛是怎么想的,事实是他现在是沈靖宽的家教,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等对方两次考试都结束,他偿还完那十万债务之后,彼此之间就不会再有多余的交集,他本来不应该这么在意这种琐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前一晚沈士琛那一句“你可以再相信我一点”却无端地令他心神恍惚,甚至将这件事拿去问人。 沉默良久后,顾常昭终于道:“谢谢你的建议。” “不客气。”沈靖容语气自然地发问,“不过我有一件事想问:你朋友在意的那个人姓沈吗?” “你……”顾常昭一时说不出话。 对方却朝他笑了笑,目光中隐含著一丝戏谑,那副模样居然与沈士琛笑起来时如出一辙。他叹了口气,知道沈靖容或许是看出什么了,只能无力地辩解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嗯,我什么都不知道。”沈靖容微笑著应和道。 顾常昭唯恐多说多错,索性什么都不说了,故作镇定地别开了视线。 对他来说,现在更该在意的不是沈士琛的事情,而是沈靖宽的考试。距离大考那一天,只剩下不到一个月,而顾常昭替对方复习功课(或许说是重新学习更恰当)也已经来到了二年级上学期的课程,因为怕时间不够,所以进度很赶,课余休息时间也不会让对方去哪里偷懒,而是说起一些应考时的注意事项,这种紧绷的感觉似乎逐渐传染给沈靖宽,平日时常跟他顶嘴的少年也变得沉默不少。 “总而言之,绝对不要忘记确认自己有没有涂错答案卡。” “我才不会犯那么蠢的错!”沈靖宽立刻否认,眉头也皱了起来。 顾常昭瞧著他,倒没有多说什么,但心中却稍微松了一口气。不管沈靖宽脑袋里在想什么,其实几乎都写在脸上,现在看来,对方略微紧绷却不过份紧张,以这种态度应考最好不过,要是真的让他怀著轻松自在的情绪去考试,顾常昭还真担心对方会犯下整排答案卡都涂错结果拿了零分的丢脸错误。 沈士琛对此倒是乐见其成,在某次顾常昭又被邀约留宿时,感慨地对他道:“我本来只是想随便找个人教他,没想到你教得不错,他的成绩单比以前好看多了。” 当时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顾常昭听到这句话时,顿时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嘟囔道:“要不是为了那个赌约,我才不会这么尽心尽力地教学生。” 要知道,沈靖宽性格散漫,要让这种人好好读书并非易事,除了刻意挑拨对方的情绪之外,他自己也得花时间紧盯著沈靖宽的读书进度,若非现在已经确定上了大学,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花这么多时间在别人身上。 “这也算是误打误撞吧。”沈士琛低笑,在略微昏暗的灯光下,对方的侧脸线条显得暧昧而模糊,顾常昭忽然察觉这是一个毫无杂质的笑意。 自从跟沈靖容谈过之后,他再也不会特意关注自己与沈士琛之间的关系,取而代之的是关注沈士琛这个人。 一旦开始观察对方,顾常昭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个人根本就不了解,诚然对方在面对他时脸上经常带著笑意,但那些笑容有著微妙的差异,带著不同的意义,有时是不以为然,有时是忍俊不禁,有时是捉弄,有时却又恬静,愈是观察对方,他便愈发觉得对方是个难以捉摸的人。 而沈士琛大抵也是感觉到他的态度变化,偶尔也会伸手乱揉他的头发,言行举止间好像将他当成另一个姓氏不同的侄子似的,顾常昭时常觉得自己被当成晚辈看待,在察觉到顾常昭有刻意控制饮食的倾向时,沈士琛还诧异道:“你的身高体重不是还在标准之内吗?” 他不好意思说是为了穿女装适合好看,索性随便支吾几句暂且敷衍过去,但当晚结束家教课程准备离开时,沈士琛却准备了相当丰盛的宵夜,又特地邀请他吃了再走。 尽管对方没有明说,但从那些言行间表达出的隐晦意思看来,沈士琛似乎是以为他经济拮据才那么节省,毕竟他每餐几乎都用便利超商的饭团或三明治解决,饭量也远比一般同年纪的男生小,这些事沈士琛都是知道的;意识到对方的误会时,顾常昭简直哭笑不得,然而在看到以宵夜之名出现在餐桌上的一整锅炖牛肉时,他心中还是泛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你还在发育期,要是不多吃一点,小心以后长不高。”沈士琛半开玩笑地道。 这种哄小孩的话谁会信。即使这么想著,但沈士琛带著一丝命令意味的目光与热腾腾的食物香气实在令人无法拒绝,于是他迟疑良久,终究还是坐了下来,吃了宵夜再搭捷运回去住处。 纵然相交日久,他也从来没有解释过自己为什么会一个人独居,甚至几乎不与家人联系,沈士琛仿佛察觉了什么,虽然并不会亲自过问,但也会用自己的方式关心他,那种善意是恰到好处而不过火的,也并非怜悯之类带著一丝居高临下意味的情绪,就只是普通的关心。 ——虽然不是不好,但其实对方根本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顾常昭每次都这么想著,但这句话每每溜到唇际,在瞧见对方脸上的笑容时,又总是被咽了回去。 不管再怎么赶课程进度,考试当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尽管已经竭尽全力,但顾常昭对沈靖宽还真是没什么信心,他让沈靖宽做了几份试题难度差不多的考卷,对方的分数却是有好有坏,倒不是说沈靖宽上课不认真,而是成绩浮动太大,顾常昭自己知道,就算沈靖宽拿到平均分数,肯定也会是侥幸及格的成绩,只是他虽然这么想著,却没有说出来。 考试过后,顾常昭替对方检讨考卷,心中却是愈发紧张,以沈靖宽答对的题数看来,大约徘徊在及格与不及格的边缘,也就是说单是检讨考卷还无法立刻确认成绩,就在他开始有点焦虑的时候,成绩单终于寄来了。 那个晚上,在踏入沈家准备开始家教课程时,顾常昭望见沈家叔侄二人脸上各异的神情,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忍不住抬手夺过对方手上的成绩单,扫了几眼,沈靖宽当然没有犯下涂错答案卡之类的错误,但成绩也说不上优秀,就像顾常昭之前评估的一样,分数在及格与不及格之间徘徊,察觉沈靖宽没有及格的瞬间,他微微一怔,神情也跟著僵住了。 “只差一点就及格,这样的成绩比起以前已经进步不少了。”沈士琛道,脸上带著微笑。 沈靖宽“唔”地应了一声,大概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尽管并不显得沮丧,但还是回避了顾常昭的目光,大概是怕他又拿什么话挑衅。 顾常昭这时哪里还有说话的心情,对方没有及格,也就代表他输了赌局,必须让对方为所欲为。 “还有第二次考试,下次再努力吧。”沈士琛宽容地对侄子道,接著又望向顾常昭,“顾同学,今晚有空吗?” 顾常昭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点头。 心不在焉地上完课之后,沈士琛忽然表明要开车送他回家,顾常昭别无选择,只好答应。 “我想了很久,为了避免其他意外,还是在你的住处比较好。”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忍不住问道。对方脸上的笑意异常明显,仿佛满怀期待似的,顾常昭不免有点警惕。 “不是说好了吗?”沈士琛还在笑,“衣服我也准备好了,在你的住处比较妥当,要不然被靖宽或靖容撞见就糟了。” 顾常昭咬了咬牙,低著头,没有说话。 到了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答应了多么羞耻的事情,以前并不觉得穿女装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网路上的人都没看过他的脸,也不知道他是男性,所以根本就无所谓,但是沈士琛不一样,对方不是陌生人,因此那种窘迫的感觉愈发明显,如果不是他的性格不容许自己低头示弱,大概早就已经认输求饶了。 不管怎么说,这场赌局是自己输了,愿赌服输,沈士琛要他做的,也不过是想看他穿女装而已,他应该尽量以平常心看待这件事,如果过于紧张或者羞窘,反而会让对方更感兴趣,那便适得其反了。 他努力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来到他的住处后,沈士琛将放在汽车后座的提袋取了出来,语气轻松地道:“走吧。” 顾常昭只觉得步伐无比沉重,走在对方前面,打开一楼的大门,随后踏上了楼梯,最后让对方进入了他的住处。从沈士琛上次踏入这个地方开始,已经过了两个月,他无论如何都没想过自己会让对方再次进门。 “拿……拿出来吧。”顾常昭别扭道,决定速战速决。 沈士琛脸上依旧带著笑意,将纸质提袋里的物品取了出来,顾常昭粗略地瞄了一眼,脸色微微发青。不管怎么说,黑色丝袜也就罢了,细看之下,那丝袜表面似乎还有一些刻意做出来的破洞,对方究竟是出于什么审美观才选择了这种东西,顾常昭完全不想思考。 “我现在去浴室换上,你在这里等著。”他拿起那一堆衣物,察觉里面居然还有高跟鞋与假发,眉头不禁皱紧。 “过程不能让我看吗?”沈士琛问。 “不能。”他果断地拒绝。 “好吧。”对方并没有纠缠,顺势在他的椅子上坐下,拿出手机,一副准备打发时间的随性模样。 顾常昭拿著东西踏入浴室,下意识地反锁了门,将沈士琛带来的所有衣物都确认过一次之后,脸上愈发滚烫,说不出是羞窘还是难堪。 那些衣物用性感来形容都显得太过客气委婉,总觉得带有某种色欲横流的意味,暴露程度犹如酒店小姐的衣著。 除了假发、破洞的丝袜与酒红色的漆皮高跟鞋之外,对方还准备了黑色的丝质洋装与女性内裤,他原本没有察觉,穿上后才发现洋装的长度很短,裙摆只能勉强遮住臀部,衣料相当贴身,况且因为是低胸剪裁,顾常昭的胸前又跟一般男性一样平坦,除了遮住乳首之外,其他胸膛与锁骨部位都裸露出来,效果可想而知。 再看那件女性内裤,顾常昭愈发尴尬,布料轻薄短小,能够遮蔽的部位很少也就罢了,偏偏还是边缘带有黑色蕾丝的那种,穿上去之后大概只能用变态形容。可是如果不穿……总不能要他在洋装底下只穿著丝袜,那反而更加变态。 顾常昭咬了咬牙,硬著头皮将内裤与丝袜套上,又戴上假发,穿好高跟鞋,因为过于裸露而不禁摆出双手抱胸的忸怩姿势,鼓起毕生所有勇气,竭力忽视高跟鞋带来的陌生与不适,艰难地走了出去。他明明低著头,但却几乎可以感觉到沈士琛在那一瞬间投射过来的视线,如果目光也有温度的话,他觉得自己现在肯定是被烫伤了。 “这样可以了吧。”他力图镇定地道,但却不敢瞧著对方。 然而,大约过了几分钟,沈士琛始终没有说话。 饶是顾常昭羞窘难当,也不禁抬脸望向对方,沈士琛仍坐在椅子上,就在距离他不到两公尺的地方,目不转睛地打量著他浑身上下,在最初的诧异与惊艳过后,转为过度灼热与沉迷的视线几乎令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仿佛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受到了目光的侵犯与洗礼。 察觉对方的视线在他的半裸露的前胸与腿根处长时间地凝视时,顾常昭完全说不出话了,那种视线简直像是受到了引诱而无法控制一般,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总是游刃有余的沈士琛露出这种模样。 应激性渴爱症_分节阅读_10 “你、你看什么……”他本想摆出责问的态度,但说出口时却不自觉地软化。 “很可爱。”沈士琛的嗓音似乎有点沙哑。 “不要说了……”顾常昭脸上一片滚烫,就连眼眶里都开始有点潮湿,下意识地反驳道:“怎么可能可爱啊!我是男人!” “我本来只是觉得很有趣,想捉弄你。”沈士琛哑著嗓音道,“这是我的失误……抱歉。” “什么?”顾常昭一时还没意识到对方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等到注意到男人不著痕迹地调整了坐姿时,才福至心灵地体会到那意味著什么,不禁愕然道:“你不是说你不是同性恋吗!” “我确实不是。”沈士琛的嗓音比以往多了不少犹豫的成份,甚至有些无可奈何,“在看到你穿成这样之前,我从来没有过类似的经验。” 顾常昭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不是他误会的话,沈士琛确实是对他起了情欲,但是那怎么可能!就算是真的,对方也不过是被他现在扮成女性的模样蒙蔽了理智罢了,反正男人在这种事情上总是没什么自制力,他可以理解。 他咽了口唾沫,正想说“我去把衣服换下来”时,就听对方率先开口。 “借我用一下浴室。”沈士琛倏地起身。 “你要做什——等等,你该不会……”顾常昭难掩愕然,“不要! 别想在我的浴室自慰!“ “那你要我怎么样?”沈士琛无奈地望著他,站起之后,下半身的反应更加明显,完全让人无法忽视。 “骗人的吧……”他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沈士琛重新坐下,眉头难耐地皱起,片刻后道:“不借浴室也可以,就在这里好了。” 顾常昭愣住了,还来不及阻止,对方已经拉开拉链,将被困在衣料底下的器官放了出来,男人的手指握住了膨胀的性器,慢条斯理地套弄著,望著自己的目光则出奇热切,顾常昭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对方为什么要这样瞧著他,除了意淫与视奸之外,不会有别的答案。 他一时语塞,思考也变得混乱,“你……我是男的!不……不要这样……” “你很性感跟你是男的有关系吗?” “那你别在我面前做这种事!” “谁叫你不借我浴室。” 这句话中隐含的逻辑简直只能用无赖形容,但顾常昭偏偏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眼看对方气息逐渐粗重,性器也膨胀到相当夸张的地步,他感到手足无措,除了脸上滚烫之外,心底也起了一丝无法形容的骚动。他从来不曾与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即使仅仅是望著对方自渎,对他来说也是第一次。 明明正在搓揉著性器,沈士琛却是一副坦然模样,而顾常昭早已羞窘得浑身僵硬,忍不住骂了一句“变态”之后,对方的下身反而有了更明显的回应。 “抱歉,我忍不住了。”沈士琛轻微地喘息著,气息不稳,“要是你不自在的话就转过去,不要看我,很快就会结束的。” 明明可以开口将对方赶出去,但他却鬼使神差地接受了沈士琛的提议,正要转过身时,却被始终穿不习惯的高跟鞋一绊,眼看著即将跌倒时,沈士琛已经大步走来拉住了他的手臂,令他得以站稳。他才想开口道谢,就见对方浑身衣著整齐,唯有膨胀的性器裸露在外,像是暴露狂一样,这种景象只能以荒谬形容,先前的羞窘无措忽然间便烟消云散,他突如其来地笑了起来。 “你这副样子……真的好像暴露狂。”顾常昭压抑著笑声。 “我说过我会对你坦诚,所以我想说什么就直说,想做什么就做。 “沈士琛却没有笑,神情甚至显得有点严肃,”希望你不会觉得受到冒犯,要是真的不能忍受,我也可以立刻离开。“ 顾常昭没有说话,反而有点吃惊,半晌后,才嘟囔道:“随便你,快点结束。” 他并没有转过身去,而是直直望著对方,既然沈士琛可以意淫他,他也没必要回避对方的裸体;身为成年人的沈士琛在他面前失去控制,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点让他隐约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得意与自满。 沈士琛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任何笑意,侧脸线条远比平常紧绷,眉头也紧紧皱著,目光则在顾常昭身上不断流连,有时在胸口,有时又在双腿,顾常昭忍不住思索对方到底在幻想什么样的情景,不知不觉,浑身的热度也跟著上升。他原先还对成年男人的自渎有些探究与好奇,到了这时,那些情绪已经完全化作难耐与无措。 他开始觉得那件丝质内裤太紧,而丝袜又太过贴身,浑身上下都不对劲,因为穿著高跟鞋的关系,时不时要换一下站姿,裸露在外的皮肤感受到一丝凉意,等到他发觉自己的下半身不知何时有了反应时,已经来不及掩饰了,裙子短得根本无法遮掩,沈士琛很快便注意到他别扭的站姿与试图隐藏的东西。 对方凝视著他,“你应该不是同性恋?” “当然不是!”顾常昭急急为自己澄清。 沈士琛沉默了一下,“现在你应该能理解我刚才的反应了吧。” 顾常昭羞窘得说不出话,他适才认为对方的生理反应不可理喻,现在却又陷入同样的困境之中,因此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在这种手足无措的情况下,下半身的反应却更加猛烈,他承认自己对那种令人羞耻的戏弄并非毫无感觉,但却不知道该如何摆脱这种情境,于是愈发地僵硬窘迫。 “过来。”对方忽然道。 “嗄?”顾常昭愣住了。 “我会把你当成女孩子一样疼爱的,这样可以吗?”沈士琛征求他的意见,但目光却是毫无保留的渴求与期盼。 顾常昭微怔。他从来没有开口说过,因此沈士琛绝对不可能知道他作为男人却想穿女装的理由,这句话在一般同性恋听来或许会觉得刺耳,但没有人知道,这是他唯一一个毫无防备的弱点。 “……真的吗?”顾常昭犹豫不决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仿佛是回应他的疑问,沈士琛来到他面前,微微低下头,在他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那个吻并不急切,仿佛带著无止尽的温柔,顾常昭忘了言语,眼眶中不知何时泛起了一阵潮热,什么都说不出口,唯能垂下目光,缓慢地点了点头。 五、 ——想要被当成女孩子一样疼爱。 说不清这个愿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大概是很早之前,年幼的顾常昭艳羡地望著那个坐在钢琴前的娇小身影,伴随著清脆的琴声,父亲露出罕有的微笑,继母则温柔地摩挲著女儿的脸颊,然而他们都背对著他,谁也没有察觉他在门外窥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为那之中的一份子,他也曾经为此感到难过,但在长大之后,他才明白自己的家庭为什么跟别人的不一样,而父亲为什么永远只给予他严苛的责备。 不管那种渴盼究竟是发源于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顾常昭只能肯定,正是因为那样的期望,自己才会成为这样的人。与其说是喜欢女装,想要变成女人,倒不如说是想要成为无条件被怜爱的那一方,这种欲望随著年纪增长而逐渐难以遏制,所以他踏出了第一步。 先是试著穿上女装,渐渐地又觉得不满足,开始实验性地将照片上传到网路上,期盼被别人看到这副模样,最终谁也没有发现他是男人,尽管觉得可笑,但那些热络的留言与露骨的赞美令他觉得心底原本破了一个洞的地方被稍微填住了,虽然这并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但已经是他独自一人所能做到的极限。 他原本是这么想的,直到被沈士琛抱入怀中之前。 男人在低矮的床沿坐下,朝他伸手,顾常昭完全无法理智地思考,就像被迷惑了似的,走向对方;沈士琛拉著他的手臂,扣住他的后腰,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跨坐在对方的大腿上,而男人裸露的性器只差一点就要碰到他的大腿。 顾常昭本能地有些慌乱,然而抬起脸时,又怔住了。 沈士琛正凝视著他,那种凝视带著一丝显著的热切与难以言喻的欣赏与沉迷,顾常昭被看得浑身发热,既觉得自己这副穿著女装的模样相当羞耻,又想展露更多给对方看,他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在对方眼中到底是什么模样,然而沈士琛的反应令他觉得不必探究答案。 因为跨坐在对方腿上,短短的裙摆根本遮不住腿根,黑色丝袜上破裂的缝隙间隐约露出白皙的大腿,沈士琛的目光长时间地胶著在那里,顾常昭心慌意乱地别开视线,片刻后,便感觉到对方的手掌在他背脊上安抚似地触摸,他望向沈士琛,对方恰巧也瞧著他,缓慢而近乎谨慎地靠近。 顾常昭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却完全无法生出逃离的念头,大约几秒后,沈士琛的嘴唇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那种举止间挟带的温柔令他浑身发软,而对方适时地扶住了他,辗转亲了半晌,才试探地伸出舌尖。第一次被这样深入地亲吻,顾常昭感觉新奇又陌生,沈士琛一边吸吮著他的唇舌,一边将舌尖探入更里面的地方,被这样吻了几分钟后,顾常昭终于因为呼吸不畅而推开了对方。 “不喜欢?”沈士琛问。 他没有回答,气息急促,只顾著汲取氧气。 沈士琛倒也不急,伸手抚摸著他脸侧长长垂下的假发,顾常昭明知道假发是没有任何知觉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被这样碰触却令他心底泛起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酸涩。为了驱赶这种古怪的情绪,他索性伸出了手,环住了男人的颈项。 “你到底想怎么做?”顾常昭忍不住问道。男人膨胀著的性器就在眼前,实在无法忽视。 “不如你先说,你能接受到什么程度?”沈士琛在他脸上亲了几下,语气略微有些漫不经心的感觉,相较于不合时宜的谈话,对方的注意力显然都放在他裸露的颈项与胸膛上了。 顾常昭愣了愣,正想说“不可以插进来”时,才意识到这台词很诡异,但除此之外,又没有什么言语能将这句话包装得委婉一些,况且他在此之前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情,即使多少有一些知识,但还是不知道该如何确切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我……那个……”他迟疑地开口,支支吾吾片刻,还是说不出口,不禁有点挫败,下意识地迁怒,“你跟女人上床的时候都会这样问吗?” “不会。”沈士琛唇际微扬,答得坦然,“没有什么不能做的。” 反过来说,就是什么都能做?顾常昭想像著对方跟女人上床的情景,僵硬了片刻,才开口道:“我不是同性恋,又是男的,所以…… 那个……“他有点为难,但终究还是忍著窘迫道:”大概没办法让你… …发……发泄……“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小得几乎听不见。 顾常昭低著头,才想再说些什么,就被对方的嘴唇堵住声音,在亲吻的间隙,顾常昭听到对方的嗓音带著一丝笑意道:“没关系,不要紧的。”那嗓音温柔得几乎令他仓皇失措,因为很少被这样对待,所以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沈士琛对他的反应似乎也不是特别在意,一边抱紧了他,一边在他耳边低声道:“要是不能接受,就直接告诉我,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也不会因此生气的。” 应激性渴爱症_分节阅读_11 顾常昭呆了一下,沉默地点了点头。 在得到他的应允之后,沈士琛的手开始在他身上游移,先是在背脊来回抚摸,等到他稍微习惯后又转移了方向,在他裸露在外的手臂与颈项碰触著,男人手掌的温度比想像中还要高,被碰过的地方仿佛也跟著升温,除了灼热之外,也有种难以适应的感觉,跟先前那种单纯的碰触不同,渐渐多了一丝情欲的意味。 顾常昭吸了口气,察觉沈士琛的手从后方抚摸著他的臀部与大腿,他虽然没有刻意锻炼,但因为年纪轻与稍有运动习惯的缘故,肌肉不多,触感却相当紧实,沈士琛像是对抚摸得到的触感爱不释手,来回地抚摸他的臀部与大腿,一点都没有厌倦的意思,顾常昭涨红了脸,心中一股尴尬油然而生,在窘迫羞耻的同时,又隐隐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愉悦。 沈士琛确实没有食言,从一开始的接吻到现在的碰触,一直温柔而克制,那种仿佛将他当成女孩子……又或者像是对待易碎物一样,小心翼翼又谨慎自制的态度令顾常昭浑身都在发烫,好像自己真的是被人捧在手掌心上的宝物,那种错觉令他感到难以忍耐,连眼眶都微微有些湿润。 顾常昭微微低下头,将脸靠在对方肩膀上。 沈士琛立刻就察觉了他的默许,抚摸的动作也愈发露骨,除了臀部与大腿之外,手掌也开始流连于他的胸膛,顾常昭自己知道那个部位相当平坦,就算抚摸大概也得不到什么乐趣,但沈士琛的动作却毫不迟疑,在低胸洋装边缘碰触著,很快便将手指探了进去,找到乳首后便轻柔地揉捏起来。 那种感觉又痒又疼,从未被这样对待过的地方逐渐挺立,顾常昭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异样的感觉,只能竭力忍住急促的喘息,尽量让自己显得无动于衷,然而他下意识地抿住嘴唇,又将脸埋在对方肩上,沈士琛多半是意识到他的无措,动作也变得缓和。 “别怕。”沈士琛哑声道。 “我才……”顾常昭压抑著喘息,“我才没有怕!” 对方什么都没说,只是安慰般地亲了亲他的耳朵,又收紧了手臂,加强了拥抱的力道,被这样紧紧抱著,某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登时涌了上来,顾常昭恍惚地在对方肩上蹭了蹭,一时忘了言语,过了一会,才察觉到因为坐姿拉近的关系,对方裸露在外的性器抵住他的大腿内侧,虽然还隔著一层薄薄的丝袜,但那种陌生的触感实在是异常鲜明。 “你……很兴奋?”他嗫嚅道。 “嗯。”沈士琛应声,抱歉地笑了笑,“吓到你了?” “才没有,我怎么可能被这种东西吓到。”顾常昭立刻否认。 沈士琛低低笑著,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顺著短短的裙摆将手探入下方,隔著丝袜与内裤碰到了那个半硬的器官之后,轻巧地搓揉起来。一开始动作还有些不熟练,大概是没有碰触男人性器的经验,但很快就习以为常,手指的动作灵巧得令人吃惊,顾常昭的气息愈发急促,像是水龙头的开关终于被打开似的,下身能够感受到快感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 涌出的不只是快感,还有体液,察觉到自己性器分泌的液体浸湿了薄薄的内裤与丝袜,将淡淡的腥味沾染到男人手指上后,顾常昭羞耻得浑身颤抖,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办,偏偏对方却像是完全不介意这件事,手指揉搓的动作游刃有余,大概是怕他不情愿而没有将丝袜与内裤褪下,仅是隔著布料碰触,但只是如此也已经令他难以承受。 顾常昭几乎窒息在如潮水般包裹住他的快感,呼吸愈发粗重,好一阵子,眼前的景象忽然变得模糊,他的思绪完全停滞,只有强烈到言语都不足以形容的快感充斥于心神,浑身都在颤抖著,灼热的体液分成几次先后射了出来,将内裤弄得湿漉漉的,潮湿的痕迹在几秒内便渗透到外面,就像失禁一样,甚至有一部分液体从大腿内侧流淌下来。他屏住气息,直到完全宣泄过后,才像是从长久的恍惚中回过神来一般,开始呼吸。 “……喜欢吗?”男人熟悉的声音在耳际响起。 顾常昭无力回答,只能逞强地摇了摇头,浑身瘫软地依偎在对方身上。沈士琛大抵也是看出了他的口是心非,什么都没有多说,也没有戳破他的不诚实,而是抱紧了他,手掌在他背脊上安抚地来回抚摸,过了片刻,顾常昭总算从先前的快感中清醒过来。 “你……呢?”顾常昭问得很小声,如果对方不仔细听,多半不会察觉他的声音。 虽然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但沈士琛的性器显然还相当有精神,当然也是需要宣泄的,顾常昭不免有点迟疑。自己不能像一般的女孩子让男人进入(或者说他也接受不了这种事),但对方都已经让他发泄了,他总不能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忽略对方的需要,那未免也太过分了。 “不会让你难受的。”沈士琛哑声道,“大腿可以借我吗?” 他愣了愣,即使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沈士琛大概是以为他知道,所以完全没有给予任何解释,直接伸手替顾常昭脱下脚上那双高跟鞋,将原本跨坐在上方的他放到床上之后,又让他屈起双膝并拢两腿。 就在顾常昭还在思索著对方下一步要怎么做时,沈士琛已经将裤头解开,膨胀的性器登时暴露在彼此的视线下,顾常昭眼睁睁瞧著对方靠了过来,身躯紧密地贴著他,而那根器官埋入了他并拢的大腿内侧之间……他忽然就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你……你是要……”顾常昭一脸难以置信。 沈士琛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深深吸了口气,试著抽动了几下,才道:“放心,你的大腿内侧足够湿润,不会弄痛你的。” 顾常昭愣了一下才回想起自己大腿内侧是怎么弄湿的,脸色阵青阵红,然而沈士琛那难耐又夹杂著渴求的神色令他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言语,他感觉脸上发烫,勉强压抑著羞耻的情绪,别开视线,算是默许了对方的行为。 因为不愿观看,甚至逃避地闭上眼,被摩擦的感觉愈发明显。 男人坚硬滚烫的性器埋在他大腿内侧靠近腿根的地方,凭著他先前射精时溢出的些微液体顺利地摩擦,因为还隔著一层丝袜,摩擦时的感觉或许会让人难以自持,听见沈士琛渐渐粗重的喘息时,他不由得开始想像,不管丝袜再怎么细滑,敏感的性器在那上面摩擦时,肯定会有种异样的感受,况且对方现在显然很兴奋,早已处于亢奋状态的性器甚至比先前还要膨胀了一些。 这个变态——顾常昭这样想著,浑身上下竟也一阵发热,不禁睁眼往上方望去。 尽管他并非女性,也没有让对方进入,但是刻意摆出这种屈膝承受的姿势,还有男人伏在上方不断抽送性器的景象,简直就像自己真的被插入了似的,男人的性器埋在他腿根之间,无意间还会碰到刚才发泄过的性器与周遭的敏感区域,顾常昭努力压抑著微妙的感觉,却没有任何成效,在这种暧昧的刺激下,原本不该有反应的地方渐渐又起了一阵骚动。 沈士琛似乎发现了他的反应,唇角微微扬起,仿佛是笑又像是觉得有趣,眉头却紧皱著,带著一丝难以言喻的难耐与隐忍。顾常昭这一次没有别开视线,又怕被对方取笑,索性抢先开口:“你所谓的疼爱就只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沈士琛道,顺手捉住他的脚踝,在脚背上轻轻印下一吻。 顾常昭浑身一僵,被控制著的小腿不由自主一阵哆嗦,愕然地瞪大了眼,然而对方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不仅没有松手,反而继续在他的脚背上吻了几下,顾常昭终于忍不住道:“够了。”他脸上泛红,嗓音也哑得不可思议。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沈士琛语气从容不迫,但却依言松开了他的脚踝。 顾常昭不想说话,但却不能否认,在对方几下亲吻过后,下半身的胀痛感愈发明显,在发泄欲望的途中亲吻对象脚背之类的事……一般人真的会对女孩子这样做吗?而且沈士琛的动作并不带有多余的色情意味,而是像行吻手礼那样带著真诚的神情亲吻脚背,顾常昭瞠目结舌之余,完全说不出话了。 “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沈士琛笑了笑,俯低身躯,在他耳边道:“如果不喜欢的话,就没有别的理由解释你现在的反应了。” 顾常昭脸上登时像是炸开了烟花,青红交加,而沈士琛并不理会他的僵硬,将他并拢的双腿往两侧分开,结实的身躯压得更低,本来就很短的裙摆顺势被撩了起来,露出了丝袜与内裤的边缘,顾常昭看见自己有了生理反应的性器被裹在女性的丝质内裤与丝袜中,那种性别倒错的模样令人羞耻到无法直视。 沈士琛与他凝视著相同的地方。 刚才只是用手抚摸而已,这一次对方却将脸埋了下去,没有碰到那个因为情欲而勃发的地方,而是在平坦的下腹反覆亲吻,顾常昭连忙抓住对方的头发,下意识道:“等等……” “怎么了?”沈士琛似乎有点讶异。 “你想做什么!”顾常昭气急道。就算身为男性,多少想像过被人含入口中的画面,但他也从未想过会是这样一个男人以唇舌替他服务。 “你不喜欢被碰?” “用手的话无所谓,其他的不必。”他坚持道。不管怎么说,他可以将这一次当成意外,只是两个人之间相互帮助,发泄情欲,如果让对方那么做的话,这整件事就变得诡异了,而那也不是他想要的发展。 沈士琛怔了怔,说不出那个神情带有什么意味,片刻后,才听对方道:“我没打算那么做,你放心吧。” “嗄?”顾常昭微怔。 “我不是要舔你那里,只是想亲一下大腿。”沈士琛失笑道,“所以你不必那么紧张。” 顾常昭终于明白自己误会了什么,立刻窘得别开视线,因为不愿示弱而逞强道:“那、那就好。” 接下来,沈士琛果真就如他自己说的一样,只是在被丝袜包覆著的大腿上吻了片刻,在这样的接触中,顾常昭愈发觉得对方大概真的是异性恋,因为他实在无法想像一个男人在与同性上床时,会用那种夹杂著热切与温存的态度抚摸另一个男人的胸部与大腿,还有那种过于慎重的态度也是。 尽管顾常昭没有过类似的经验,不过在他的想像中,同性之间的性爱或许会更加粗鲁直接,不会有那么多不必要的抚摸,所以沈士琛说过会将他当成女孩子一样疼爱的话实际上并不是假的,对方确实没有跟男人亲密的经验,先前以手抚弄他的性器时,也是花了一点时间才变得熟稔。 再次确认了这件事情,顾常昭心底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隐约有一丝失落,而沈士琛也没有让他继续走神下去。 “你在发什么呆?” 即使这么问著,听起来也不像是责备。顾常昭清醒过来,才想说些什么,对方便已经重新直起身躯,脸靠得他很近,彼此的呼吸交融在一起,纵然已经亲吻过了,但这种过近的距离还是让顾常昭有些不自在。 “没有,你继续。”他敷衍道。 沈士琛没有动作,而是道:“我在想一件事。” 瞧著对方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福至心灵,顾常昭隐约明白对方究竟想说什么,沈士琛接下来说出口的话也证实了他的预感没有出错。 “我能不能射在你的——” “不能!”顾常昭面红耳赤地断然拒绝。 “那……” “脸上不行!嘴里也不行!我才不要喝你的精液!”眼看对方还想讨价还价,顾常昭不禁气急败坏。 沈士琛似乎有点惋惜,但也完全没有要勉强他的意思,“那就在这里,可以吧?”语毕,伸手抚摸他的大腿,手指在丝袜光滑的表面上滑动,仿佛流连忘返。 顾常昭犹豫半晌,只得勉强地点了点头,算是应允,又催眠自己不过是隔著一层丝袜宣泄体液,之后把丝袜扔掉就好,根本就无所谓… …想到这里,他忽然记起一事,适才沈士琛的性器就埋在他湿漉漉的大腿内侧摩擦著,要说体液沾染的话,倒是对方的性器早就染上他的味道了。 想到这件事,他的脸颊愈发滚烫,说不清是羞耻还是兴奋。 沈士琛笑了笑,低头在他脸上吻了几下,那表情看起来像是想要打趣他又选择将话吞了回去,舌尖被对方含住的同时,两腿也被迫敞开,男人俯低身躯,坚实的腹部与沉甸甸的性器在他腿根处不断磨蹭。 这与先前的方式不同,对方的下腹不时会摩擦到他的性器,相较于之前若有似无的刺激至少增强了几百倍,两人的性器隔著布料贴合在一起,又被彼此的下腹夹在中间,那种强烈到令人失去理智的快感令顾常昭开始喘息,甚至忍不住叫了出声,而沈士琛显然也是即将到达极限,尽管唇舌交缠时依旧温柔,抽送的动作却愈发急促用力。 顾常昭望著对方近在咫尺的脸,不断累积的快感愈发浓厚,仿佛即将从性器前端不受控制地溢出,他不禁浑身颤抖起来,抱紧了对方,片刻后,顾常昭的身躯变得僵硬,被摩擦的地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感,接著便有一片潮湿晕开,沈士琛气息一紧,忽然顿住不动,片刻后才放开他,他随即看到自己下身是什么样子。 应激性渴爱症_分节阅读_12 自己的体液从薄薄的内裤底下渗透出来,再加上沈士琛射出来的东西,两腿间湿漉漉的,浊白的液体弄得到处都是,一塌糊涂,完全分不清哪些是谁的……难以忽视的气味令他皱了皱眉,终于从灭顶的快感中清醒过来,感到一丝无措。 沈士琛坐在床上,气息尚未平复,神色中带著些许不容错认的餍足,居高临下地欣赏著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凌乱的衣著与假发,被体液玷污的丝袜,还有仍维持敞开姿势的双腿……顾常昭很快便察觉到对方带有热度的视线,说不清是羞耻还是恼怒,迅速地起身踏入浴室,将对方模糊的呼唤关在浴室门外。 等到他将身上的衣物与假发都一一取下,便开了莲蓬头冲澡,终于回到脑海里的理智也重新开始运作。 到底该怎么办?虽然一开始并不是刻意而为,但是听到沈士琛那句“我会把你当成女孩子一样疼爱”的时候,与生俱来的渴望压过了一切,所有的理性与男性尊严都被扔到一旁。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确实是太过冲动了,然而先前从对方的动作间感受到的温存与怜爱又令他完全生不出后悔或懊恼的心情,被亲吻也好,被拥抱也罢,他从来不知道别人的体温与碰触居然会令人沉溺至此。 ……要是上瘾了该怎么办。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短暂地浮现,又沉了下去。 相较于自己的想法,现在更重要的是该怎么面对外头的那个男人,他洗澡洗到一半,悄悄凑到门边,试图探听外头的声响,无奈水声太大,他什么都听不见。不知道在浴室里呆站了多久,他才鼓起勇气,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用浴巾裹著身体走出浴室。 果不其然,沈士琛还没离开,甚至连凌乱的衣衫都没有整理好,正靠在床头休息,一切跟他踏入浴室之前几乎没有差别。 他不禁道:“你怎么还在……” “不跟屋主说一声就迳自离开,作为客人似乎有点无礼。”男人语气坦然。 顾常昭嘴角一抽,不假思索道:“你难道不知道特地留下来只是徒增双方的尴尬吗?所以那些电影里的女主角才会在一夜情后的清晨悄悄拎著高跟鞋离开。”他愈发觉得沈士琛是故意的,偏偏对方看起来泰然自若,而自己的紧张无措在这种反差对照下便显得可笑,彼此的水准高下立见。 “那不是我的作风。”沈士琛从容道。 “我才不管你的作风是怎么样!快走!”顾常昭忍不住高声叫道。 沈士琛看了他一眼,无奈地道:“这就走。” 对方起身,好整以暇地将凌乱的衣著整理妥当,末了才又笑著开口道:“今晚很愉快,晚安。”说著,便微微低下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顾常昭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脱下女装后还会被这么对待,一时甚至忘了说话,脸上满是诧异与震惊。 这个吻与其说是给予方才躺在同一张床上一起发泄情欲的对象,更像是给予幼童的晚安吻,顾常昭闷闷道:“够了,你快走。”尽管这么驱赶对方,耳根与脸颊却不约而同又一次开始发烫。 沈士琛微微一笑,揉了揉他的头发,便以一副心情极好的模样离去了。顾常昭望著对方的背影,心底五味杂陈。 六、 隔天醒来时,顾常昭望著挂在一旁的衣物,一阵头痛。 丝袜上面沾染到诡异的液体,因此他毫不犹豫地丢弃了,剩下的假发、洋装与高跟鞋却不知道该怎么办。虽说昨晚他努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与沈士琛道别,但只有他知道自己心中是什么感觉。 ……肯定很奇怪吧。 身为男人,却穿著女装跟另一个男人在床上纠缠,直到现在,彼此双腿交缠的感觉似乎都还清晰地刻在心中,想起这点,他既是羞耻又不无恼怒地用力捶了下床铺,却不知道该怎么办,而沈士琛留下的那些东西一再提醒他昨晚发生过的事情,他想将那些东西丢了,又有点迟疑。 幸亏今天是周五,晚上不用去沈家当家教。然而,更要紧的是明 后天也就是周末两天都要去打工……不管沈士琛会像他一样当作什么 事都没发生过,或者有其他的应对方式,顾常昭都没有与对方平静相处的自信。 尽管他平常不会这么做,但在仔细考虑后,他还是决定明后两天的家教打工暂且请假,就算会被沈士琛取笑,顾常昭也不想在自己的心情尚未恢复如常之前当面面对那个人。 这天晚上,顾常昭做好了心理准备,才拨通了沈家的电话。他暗暗希望来接电话的人是沈靖容,或者是沈靖宽也好,但顾常昭的运气果真相当糟糕,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沉熟悉的“喂”时,他几乎想立刻挂断电话,但所剩不多的理性阻止了他的冲动。 “晚安。”顾常昭镇定道,“我是顾常昭。” 对方的声音明显多了一丝笑意,“晚安,顾同学。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当然,没事打过来跟我聊天也可以,我现在才想起一件事,你没有我的手机号码——” 顾常昭嘴角一抽,立刻道:“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我打电话是因为明后两天临时有事想要请假。” “想要请假?”沈士琛沉吟道,“因为我的缘故吗?” 这不是废话吗!顾常昭这样想著。但凡是个有理智有分寸的成年人,听到顾常昭那明显是借口的借口,通常都会识趣地接受他先前的说词,随意敷衍些话语就将这件事带过去,而沈士琛偏偏要将真正的理由说出口,顾常昭无措之余,又有点恼怒。 “不是你的缘故,是我家里有事。” 其实这样说也不算说谎,顾常昭在外地求学,每个月原本就会回去一次老家,这是在开始当家教之前就形成的惯例,只是他并不想将详情说出来,因此只是含糊带过。 “你很在意昨晚发生的事情?” 这个人……果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顾常昭感觉自己的神色肯定是完全僵住了,虽仍勉强按捺著不快,但也索性抛下其他顾忌,“在意是理所当然的吧,我跟身经百战的沈先生不同,还是未成年人,没有任何性经验——这样说你会觉得愧疚一点吗?” “不会。”沈士琛笑了起来,“就算你不承认,我也知道,昨晚你是心甘情愿的。” “就算心甘情愿也会觉得尴尬啊!你能不能体谅一下别人!”他不禁提高音量。 沈士琛的笑声终于停下,柔声道:“好了,别生气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抱歉。” 对方的语气明显是在哄人,顾常昭只觉得一阵无力。这就是三十岁的男人跟未成年人的差距吗?很多事情在顾常昭看来很严重、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只能先逃避以争取更多时间思索,之于沈士琛而言却不值一提。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心中泛起了古怪的滋味,微微发酸。 顾常昭沉默良久,语气僵硬地道:“我没有要你道歉。” 说实话,对方根本没有迁就他的必要,然而顾常昭也十分明白,沈士琛对他的这种态度是出于两人的年纪差距以及昨晚发生的事情。 显然沈士琛并不觉得昨晚的事是一场错误,也不打算从此避他如蛇蝎,尽管知道这并非是他一人所为,而是两人共同的决定,但他还是不禁松了口气。 “所以你不怪我?”沈士琛问。 顾常昭愕然,“怪你什么?” “把持不住……之类的。”不知道为什么,沈士琛又笑了起来,大概也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你是未成年人,如果懂得明哲保身怎么写的话就不该对你做那种事,不过……现在再说这个也没意义了。” 他顿了顿,仿佛想起什么,“不管你明后天是不是真的有事,想要请假的话只要提前说一声就好,我不会阻拦你的。” 尽管对方语气相较平常委婉不少,顾常昭还是听得耳根发烫,再说对方用了“把持不住”这句话,岂非是说受到了他的诱惑?顾常昭一时走神,久久没有言语,半晌后,才略微不情愿地解释道:“我不会拿这种事情骗人,不想看到你是真的,临时有事要回去一趟也是真的。” 沈士琛似乎想了想,“我记得你家在外县市……” “就在邻县,搭火车只要四十五分钟就到了。”顾常昭淡淡道。 一般来说,旁人可能会顺著这句话问他为什么不通勤上学,非得要在这个城市独居,不过沈士琛显然相当明白分寸,并没有多问什么,而是笑著道:“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早去早回。” 顾常昭心想这几句话真像是家长会说的台词,但却没有将自己的感想说出口,正要与对方告别接著挂掉电话时,又听沈士琛道:“对了,刚才说过,你还没有我的手机号码,也没有在LINE上加好友,交换一下帐号吧。” “为什么我非得要跟你交换。” “加一下嘛,又不会怎么样。” 这句话的句型与语法简直像在撒娇,跟在车站里说著买一下嘛“ 接著强行推销爱心笔的高中生一样令人厌烦焦虑,可是对方偏偏已经是三十岁的男人了,顾常昭感觉自己后颈上一阵发毛,一股无来由的烦躁情绪涌了上来。 “不要,我们又不是朋友。” “但你不是跟靖容互加好友了?” “是又怎么样。” “在你心中我还不如她?” “嗯。” “承认得这么痛快未免也太伤人了吧。” 沈士琛的嗓音依旧带著笑意,但声音却显得有点刻意做出的可怜。 应激性渴爱症_分节阅读_13 尽管知道那是伪装出来的,但这对话开始渐渐趋向微妙的方向,顾常昭觉得一阵头痛,终于萌生妥协的想法:要加好友就加吧,大不了以后再封锁对方也不迟。 这样想著,他与沈士琛交换了手机号码与LINE的ID,沈士琛明显是一副达成目的而颇为愉悦的模样,这点从声音里就听得出来。 ……这人有病。顾常昭默默想道。 “对了,昨晚你还好吗?应该没有弄伤你吧?” “没有!你又没有——”他气急败坏地说到一半,又因察觉不妥而将那句“你又没有插进来”的后半段咽回喉咙里,转而道:“总之不干你的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没事我挂电话了。” “你不必这么……”沈士琛似乎想了一下,斟酌词句道:“不必这么抗拒我,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就像昨晚,我也没有违背自己说过的话,不是吗?” 因为这句话跟先前的戏谑与促狭都截然不同,顾常昭一时也安静下来。对方说的是真的,不管昨晚沈士琛作过什么,都是经过了他的同意,而顾常昭现在的态度,除了出于无可避免的尴尬之外,其余都是他个人的缘故,跟沈士琛没有半分关系。 “不是因为那个。”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最终干涩道:“我不习惯这样。” 被人关心也好,与人共享秘密也罢,甚至是那种羞于启齿的亲密接触,从来没有人对他做到这种地步,虽说这或许只是个错误,但是昨夜感受到的温柔与热度都不是假的,顾常昭既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如何看待这整件事,沈士琛适才的言行表现没有任何错误,只是顾常昭无法在一夕之间适应彼此改变的关系与距离。 “没关系。”沈士琛低声道,“我会等你。” 顾常昭心头一紧,霎时心慌意乱,“等……等我?” 沈士琛语气自然地道:“等你能够面对这件事情,我们再谈一谈,或许届时会有下一次也说不定,我很期待。” “才不可能会有下一次!”顾常昭下意识地反驳。 而后沈士琛低低地笑了起来,顾常昭在这一瞬间便明白过来,不管那句话的真实性如何,对方现在只不过是察觉他的紧张所以刻意逗他放松罢了。 挂了电话后,顾常昭犹豫了很久,终究将对方报出的那串数字存了起来,联络人姓名那一栏则毫不考虑地编辑为“变态”,片刻后又打开LINE,找到沈士琛的ID后按了加为好友,随即顺手点开对方的主页。 沈士琛LINE的头像是他本人的自拍照,明明没有近视却戴著闷骚的黑框眼镜,背景是无人的走廊,那种仰角拍摄的照片怎么看都只能用自恋形容。他面无表情地想著,又记起有一件事要问对方,刚才在电话里问不出口,索性用文字发问,也能减少尴尬。 顾常昭一边想,一边打字道:“昨晚你带来的衣服怎么办?‘’当然是送给你。‘沈士琛回得迅速。不等他表示异议,一串文字又浮现在萤幕上,’宝剑赠烈士,红粉赠佳人。那件洋装与你相得益彰。‘后面没有附上任何表情符号,但顾常昭就是能想像手机那头对方脸上仿佛兴致盎然的笑意。 这句话完全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总觉得要是认真回应就输了,顾常昭索性已读不回,采取冷处理的方式对待。无论如何,终于解决了一桩烦心事,他也松了口气。 隔天,顾常昭独自来到车站,坐上火车返乡。车窗外的风景愈发熟悉,逐渐接近那个他住了十多年的地方,他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受,总之不会是愉快。 因为距离不算远,抵达时大约是在中午,顾常昭在车站附近的速食店随便吃了午餐,便乘上公车,前往疗养院。踏入疗养院后,顺著熟悉的路线来到病房,与看护阿姨打了声招呼后,对方便识趣地暂且离开,说是过一会就回来。这几年来,顾常昭经常在假日时过来看望母亲,看护也是习以为常。 顾常昭在病床前拉了椅子坐下,床上的女人如同沉睡著,双目紧闭,面色平静,一如过去十余年间的情景。他年幼时对此还不懂,只知道母亲睡著了不肯清醒,后来才明白不是不肯,而是不能;即使还活著,却像童话里吃了毒苹果的白雪公主一样,沉睡不醒。 这十几年来,除了顾常昭之外,仅有母亲娘家的亲人毫不间断地前来探视,但外祖父母在几年前相继离世,如今会来看望母亲的,也只剩下他一个人了,父亲除了担负医护费用之外,几乎不曾过来探视。 起初顾常昭也觉得古怪,但在父亲将所谓的继母与继妹带回家中,而他无意间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后,顾常昭便什么都明白了:早在母亲出事之前,父亲便与外头的女人有了瓜葛,甚至生下了孩子,如果不是发现了这件事,平常开车一贯遵守交通规则的母亲不至于会受到过多刺激失去理智,最终意外导致交通事故,成为植物人,在病床上躺了十余年都不曾恢复意识。 在窗台下听见继母哭著澄清当时并非故意向母亲坦承彼此的婚外 情,也不知道这么做会令母亲发生意外,而父亲温声安抚继母,并宽慰她那并非她的过错时,顾常昭恨得咬牙切齿,由此也明白对方带进门的并非继妹,而是货真价实同父异母的妹妹。 他在心中悄悄恨著他们,却无能为力。 母亲娘家家境平平,两位老人并无余力负担医护费用,父亲碍于名声而维持著母亲的生命,两人至今也未曾离婚,即便继母早已进门,但旁人对此多是称之为美谈,说父亲至今也未到法院诉请离婚,还维持著妻子的医护照料,虽是另组家庭,但也是仁至义尽。 只有顾常昭知道,父亲这么做,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并非为了母亲著想,也不是为了作为儿子的他。更甚者,他年幼时还曾被禁止探视母亲,后来年纪大了,才能依据自己的意志行动;他与父亲表面上相敬如宾,实际上也不存有多余的亲情,父亲待他如待公司下属,非严厉苛刻不能形容,对待妹妹却是宠溺包容毫无要求,这样的差别待遇令他早早便对所谓的家人死心。 顾常昭在病房里待了一整个下午,又向看护询问过母亲的近况,得知近期情况之后,才无可奈何地起身,搭上公车回家。因为是假日的缘故,家中的其他人都在,继母看到他时神情怔了怔,但很快便摆出温柔的姿态,殷勤地询问他晚餐想吃些什么,他不咸不淡地敷衍过去,迳自上楼回房。 晚餐时,同父异母的妹妹顾永映也露面了,她今年国三,跟沈靖容同年,但却截然不同,仍有几分孩子气,对于对她母亲向来冷漠以待的顾常昭也没什么好脸色,只是看在双亲的面子上才没有立刻转身离开。父亲没有说话,时不时向继母询问家中的事情,气氛沉闷得近乎不自然。 顾常昭神情紧绷,一个字都没说。 他当然知道,平常他在外地求学时,这一家人吃饭的气氛绝不会如此沉重,毕竟继母温柔感性之余也总是带著笑容,相当擅长调节气氛,只是这时顾忌著顾常昭而没有随意开口,这一点跟他的母亲全然不同。 母亲发生事故那一年,顾常昭已经开始记事了,对母亲也还残留几分印象,比如坐在钢琴前挺直的背脊,沉静无波的面容,还有淡然矜持的性情……每一点都与继母大相迳庭。 当年发生事故的真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除了当时继母与父亲的对话之外,他不曾找到更多线索,但顾常昭确定继母面对他时是心虚的,几年前被年幼的他一再顶撞时也从来不敢回话,甚至无法直视他,当然这也可能是某种苦肉计,毕竟一次两次之后,父亲便出于偶然“巧合地”撞见这个场景,随即严厉地斥责了他,而继母自然不可能为他说话。 那对母女都很擅长这种事情,在跟他起冲突时先一步摆出乖巧顺从柔弱无助的模样,这样一来,谁不会可怜她们?至少顾常昭的父亲对此从未察觉,又或者是察觉了依旧不愿清醒,因为这个缘故,顾常昭年幼时常因出言不逊而受罚,直到察觉父亲永远不可能站在自己这一边后,他便再也不去刻意挑衅,自讨苦吃。 顾常昭想到这里,放下了筷子,礼貌而疏远地道:“我吃饱了。” 语毕,随即起身将自己用过的餐具放入厨房流理台,转身上楼。他察觉二楼转角处的房间门没有关上,不禁走了过去,踏入室内。 看得出来,里面那台钢琴被维护得很好,至今仍没有任何陈旧或损坏的迹象,顾常昭凝视著钢琴,光可鉴人的表面上映出自己的倒影,想到顾永映每日都在继母的敦促下坐在这里练琴,手指长时间抚摸母亲的所有物,心中的不悦便愈发深重。这台钢琴明明是母亲的嫁妆,那个男人明明是母亲的丈夫,却都被另一个女人心安理得地接收,尽管继母至今都未能得到名分,但她早已是这个家毋庸置疑的女主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 蕴含著一丝怒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顾常昭回过头,“什么? “ 站在门口的顾永映没有说话,只是用戒备的目光望著他,那张与其母极为相似的脸上带著明显的警惕。 顾常昭忽然意识到对方其实并不知道那件事,一时不假思索,嘲弄的言语便脱口而出:“你每天都坐在这里练琴,难道不知道这是我母亲的嫁妆?”他顿了顿,意识到什么,讥讽地笑道:“你是怕我弄坏你的钢琴?别傻了,这根本不是你的东西。” 不管怎么说,他与顾永映即便关系疏离,也确实是在同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了十余年,起冲突也并非一次两次的事情,自然知道对方的软肋在什么地方。果不其然,顾永映立即涨红了脸,脸上急怒之余又有诧异愕然。 顾常昭感到索然无味,淡淡道:“你高兴把这台钢琴当成你的东西也无所谓,不过,不是你的东西终究不是你的,假的永远成不了真的。” 顾常昭这话意有所指,因为父亲与母亲至今都未曾真正离婚,顾永映的身分自然相当尴尬,继母可以不顾一切地待在父亲身边,他那 好名声的父亲却不能在这种情况下承认顾永映非婚生子女的身分或者 在法律上收养对方,所以顾永映身分证上的父亲一栏始终是空白的。 在外界看来,顾常昭的父亲充其量是对这个继女相当疼爱,甚至不惜让对方改姓,知道他们是血亲的人其实少之又少,顾永映自己或许也不太清楚,但却隐约明白这件事并不适宜公开讨论。 顾永映闻言,脸上青红交错,羞愤之中又隐有惊怒,像是受到极大刺激,霎时走到他面前抬起手,正要动手时,手腕便被他扣住了。 “我听说你去年参加过什么全国钢琴大赛?”顾常昭冷笑,“尽管动手,你用哪只手打了我,我就把你那只手的每一根手指都折断,反正你喜欢打人,不能弹钢琴也无所谓吧?” 顾永映猛地抽回手,怒气冲冲又不敢置信,“你……疯子!” 虽然这么骂著,但顾永映终究不敢再动手,顾常昭明白对方是忌惮他说到做到,心中不由得感到可笑。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顾永映的顾忌远比他多,所以不敢与他起冲突,而顾常昭便不一样了,除了长年不醒的母亲,他早已没有什么可以失去。 顾常昭冷漠地扬了扬嘴角,转身离开了琴房。 琴房内似乎传来了东西被重重摔到地上的声响,但顾常昭一次都没有回头。 翌日早上,顾常昭在所有人起床之前便离开家中,又去母亲的病房坐了几个小时,才离开疗养院,坐上火车。回到居住了将近三年的城市时,已经是夜晚时分,顾常昭走出火车站后,想起母亲的现况,忽然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茫然。 从出车祸时到现在,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顾常昭其实也不敢再存有多余的冀望,但从看护的口中得知,母亲的情况似乎只能用每况愈下形容,再这样下去的话,恐怕……他不敢再想下去,恍惚地在红灯前停下脚步,站在人行道上,车辆与光影在眼前匆匆掠过,他却什么都无法思考。 “……你在这里做什么?” 熟悉的嗓音在耳际响起时,顾常昭愣了一愣,慢慢回过头,沈士琛站在他身侧,手上拿著车钥匙,脸上带著惯常的笑容。一瞬间,他几乎感觉到空气变得僵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呆呆地望著对方,僵硬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刚好路过,就看到你在这里站著,绿灯了也不走。”沈士琛凝视著他,似乎有点不解。 顾常昭抬眼望去,灯号果真不知何时变成绿灯,正在倒数时间,片刻后又恢复为红灯,身旁的行人也纷纷停下了脚步。 “没什么。”如果是平常的话,顾常昭大概会想也不想就摆出尖锐的态度,不过现在的他实在是太疲倦了,连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沈士琛似乎察觉了他的寡言,微微一怔,才又开口道:“你吃过晚餐了吗?” “还没。”顾常昭惜字如金。 “那就一起吃吧。”沈士琛语气轻松地道。 “不用……”顾常昭才想拒绝,就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男人强行拖著他往前走去,趁著绿灯越过了马路,往夜晚中仍一片明亮的街道上走去,他呆了呆,才如梦初醒似地叫道:“喂,你做什么!” 应激性渴爱症_分节阅读_14 “你喜欢吃什么?炸鸡薯条可乐?”沈士琛自顾自问道。 “不喜欢。”他下意识道。 “你这个年纪的孩子不是应该都喜欢吗?” “……”顾常昭没有说话,瞪了对方一眼。 沈士琛朝他笑了笑,大概正思索著什么,微一停顿便转了个方向,拉著他往另一侧的小巷里走去。顾常昭这时才发现对方还牵著自己的手,不禁低声道:“快点松手!”他试图抽回手,却几次都没有成功。 “不要。”沈士琛答得干脆,“要是松手,你会立刻转身离开,对吧。” 因为被对方说中了,顾常昭默默别开目光,感觉到手上传来对方的热度时,一股说不出的尴尬与窘迫又重新涌了上来。刚才还在走神,所以一时没有察觉,现在回过神来,那种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士琛的感觉又开始令他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或许沈士琛早已习惯这种相处方式,也不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放在心上,但顾常昭一时还做不到,原本以为在下次家教课程前尚有一点缓冲时间,没想到会在街上偶遇沈士琛。 他的一只手被人拉著,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只能被动地从后方望著男人的身影,沈士琛的穿著相当轻便,白色图腾Tshirt外头穿著黑灰二色的撞色针织外套,下半身则是牛仔裤,顾常昭第一次看到对方作这种打扮,倒是有点吃惊。 “怎么一直看我?”沈士琛头也不回地道。 骤然被说中事实,顾常昭有点不自在,但也没有否认,微微垂下头,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好一段路,沈士琛才终于停下脚步,松开交握的手,转而揽著他的肩膀,笑著说:“到了。” 顾常昭抬头打量眼前的小店,从招牌与装潢看来大概是家日式食堂,但感觉上不像是沈士琛会去的地方,才这么想著,沈士琛便推开了店门,领著他进去,熟门熟路地在角落寻到一处位置坐下,同时接过服务生递来的菜单。 木质的桌椅与微微晕黄的灯光感觉很温暖,店内客人倒是不多,也可能是因为时间还早的关系;眼看沈士琛朝他招手,顾常昭犹豫地走过去,在对方面前坐下。 “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沈士琛笑著道。 顾常昭看了菜单一眼,服务生送来两杯热茶,他其实没什么食欲,但都进来了也不好意思立刻起身离开,便随意点了一份定食,沈士琛则在定食之外,还另外点了些可乐饼或天妇罗之类的食物。 等服务生离开后,顾常昭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常来这里?” 沈士琛被他一问,登时露出了怀念的神情,“以前高中在这附近读书,那时经常来这里吃晚餐。虽然店面比较小,但食物味道很不错,价格也不贵。” 顾常昭“噢”了一声,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士琛探究地望著他,“你很紧张?” “没有。”他立刻否认。 “好吧,其实紧张的人是我。” “……”顾常昭难掩愕然地瞪著对方。 “很奇怪吗?”沈士琛抓了抓头发,仿佛有点难为情,“我也是第一次跟男人做那种事,要是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你会不会觉得平衡一点?” “少装青涩了,别以为摆出那种忸怩样子就可以蒙混过去,我才不会上当。”不知不觉间,毫不留情的言语像过去一样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沈士琛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起来,顾常昭分不清对方究竟是真的那么觉得或者只是故意逗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对方大概没有恶意。 过了片刻,食物一一送上,顾常昭点的是牛井定食,除了主餐之外,还有渍物、味噌汤与沙拉。他随手打开碗盖,取了汤匙喝热汤,喝了几口后,身体从内到外都暖了起来,顾常昭才察觉这碗味噌汤其实滋味相当不错。 沈士琛的主餐还没送上来,正拿筷子将盘中的可乐饼分成两半,察觉他的目光后,便毫不犹豫地挟起一块可乐饼送到他面前,“要吃吗?” 顾常昭有点迟疑,倒不是想拒绝对方,但被这样喂食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对方大可将可乐饼放到他的碗里,而不是直接送到他嘴边,然而沈士琛本人似乎完全没有察觉这个举止的古怪之处,这样反而像是顾常昭过度意识。 “快吃啊。”沈士琛催促道,挟著可乐饼的手完全没有要移开的意思。 迫于对方的坚持,顾常昭只得咬住那半块可乐饼,在口中含糊地咀嚼几下,马铃薯与起司的味道登时在口腔内扩散,酥脆的外皮与绵软的内里在舌上融合,明明是简单的味道却鲜美得无可挑剔,他不由得微怔。 “好吃吗?”沈士琛笑了起来,像是早已预见他的回答。 七、 顾常昭什么都没说,默默地用餐。 不得不承认,这家店的食物相当不错,就连渍物也挑不出毛病,可惜沈士琛并没有就此放过他,其他的料理一一上桌后,又不时挟些豆皮寿司或炸虾之类的食物放到他面前,摆明了要喂他吃。顾常昭正想说“我可以自己挟来吃”,岂料话才说到一半,炸虾已经塞入他口中,他的嘴被堵著而说不出话,沈士琛便笑了起来。 顾常昭皱起了眉,心中满是无可奈何,只得顺著对方的意思咀嚼被送到口中的食物,时不时听对方介绍一句“这炸虾很香脆”或“多吃一点寿司”,心中莫名其妙的感觉愈发浓厚了。他很清楚,对方这么做似乎没有什么特定的目的,这种喂食的行为也没有任何可称之为罗曼蒂克或肉麻的成份,慢慢地,他才发现,沈士琛望著自己的目光,就像望著一只等待喂食的流浪猫一样。 “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顾常昭抽了面纸擦嘴,忍不住嘟囔道。 “你说呢?”沈士琛仍在微笑。 那个笑容怎么看都很气人,不过对方这种态度也让他隐隐察觉了事实,如果不是他搞错的话,沈士琛多半是将他当成沈靖宽或沈靖容来对待了,毕竟以年纪分类的话,他与他们才是一类的,再说三年一代沟,他与沈士琛之间的年纪差距可是九年都不止……顾常昭想到这里,忍不住问:“你到底有多喜欢照顾人?” 沈士琛微怔,“什么?” “你遇到谁都是这样吗,一开始先是开车接送,或者留人在自己家里吃晚餐,有过肉体关系后就开始想喂对方吃饭,产生想要照料别人的强烈欲望……”顾常昭将自己记忆中的顺序总结过后下了结论,神情也愈发不自在。 他过去曾以为沈士琛只是对人怀有善意而已,但是再怎么强烈的善意都不可能让人亲手喂另一个同性吃东西,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释是:沈士琛原本就喜欢这样做。不管是出于天性或后天养成,沈士琛在兄嫂忙碌时担下了照顾侄子侄女的责任,又顺便也对他做了类似的事情,等到两人的关系不只是点头之交后,甚至开始主动照顾他。 “你怎么知道?”沈士琛脸上的笑意益发深厚。 “我又不笨。”顾常昭瞪了对方一眼,“你该不会很讨动物喜欢吧?”而且理由不是因为有亲和力容易与动物亲近,而是因为能好好照料动物。如果对方有养宠物的话,肯定也是那种会亲手替宠物梳毛或剪指甲的类型。 “我大学时参加过相关的社团,当时也经常喂食校园里的流浪狗或者替它们洗澡。”沈士琛说著,露出了怀念的神情。 ……果然是这样。顾常昭想著,忽而垂下了目光,开口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这么做,不过不必用这种方式对待我。” “为什么?” “没有什么为什么,就是不用。”他察觉自己的口气有点僵硬,又补充道:“这样子不是很奇怪吗,我好歹是男的,也不是今年才五岁……你难道会像这样喂沈靖宽吃东西?”他本想用举例的方式让沈士琛察觉这之中的古怪之处,没想到对方的答案全然出人意表。 “不会。”沈士琛答得流利,“他没有你可爱。” 这个答案让人完全不知道如何回应,顾常昭愕然之余,亦是一阵发窘。 虽然他也不是没有受过类似的称赞,但大多数都是在穿著女装的时候,而且对方明明知道他有穿女装的癖好,却还这么说,他著实不明白要怎么反应,又想起那一晚他穿上女装,而沈士琛一直用灼热目光盯著他看的情景,不禁道:“真不知道你跟我到底是谁比较变态。”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变态,也不觉得你是。”沈士琛若无其事地说著,喝了一口热茶,抬眼望向他,“怎么了?” “……没什么。”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顾常昭低下头,默默喝著热汤。 对方说得没错,两人愈是熟识,他也愈发了解沈士琛,也许沈士琛确实对穿著女装的他抱有超乎预料的情欲,但那并不表示对方认为他是变态,沈士琛或许会拿这件事跟他开玩笑,却不会因此而歧视他。 即使没有说出口,但一直以来,顾常昭对于自己穿著女装的癖好始终是羞于启齿、隐隐感到耻辱的,沈士琛的表现让他隐隐明白,也许这件事本就没有他想像得那么不堪,穿女装也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 或许公开这么做的人不多,也并非主流价值观所能认可,但这件事毕竟没有妨碍到旁人,要穿著什么衣物原本就是顾常昭的自由,只是顾常昭在社会价值观影响之下,一直认为那是无法说出口的、动摇自己男性尊严的事情,甚至莫名地感到羞愧,实际上他根本没有必要为此责备自己,也无须认定自己是变态,就只是这样而已。 “你……”顾常昭忍不住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嗯?”沈士琛微微笑著,好像完全看透了他心中的想法,不知何故却没有说出口。 顾常昭望著对方,半晌后,脱口而出道:“成年人都像你一样厚脸皮吗?” 沈士琛一怔,随即露出好气又好笑的神情,瞥了他一眼,迳自道:“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说的都是实话。” 顾常昭没有回话,原本沉重的心情总算是稍稍轻松起来,在餐桌上的食物几乎被两人清空后,沈士琛又请服务生拿了菜单过来,似乎是想要再点一些食物的意思,顾常昭忍不住问道:“你没吃饱?” “嗯。”沈士琛翻著菜单,“你要不要再吃一些?这里的甜点也不错。” 顾常昭嘴角一抽,忍著没对沈士琛的言论发表任何意见,只是摇了摇头,放下筷子,只请服务生加了茶水,打算休息一下,就算仅是出于礼貌,也该等同席的人吃完再起身离开。 他漫不经心地打量著店内装潢,忽然听见沈士琛道:“对了,你是不是把那个贴女装照的部落格关闭了?因为完全没有你的联系方式,靖宽整天垂头丧气,还说他失恋了……” 顾常昭一愣,回过头来,登时迎上了对方困惑的目光,不由得道:“当然关闭了啊,都被你发现了,再继续下去未免也太奇怪了。” 应激性渴爱症_分节阅读_15 事实上,前一阵子他就隐隐有了这个心思,但真正关闭网站不过是最近几天的事情,倒不是因为觉得羞耻,而是发觉如果沈士琛能查到这个部落格的所有人是他,那么旁人或许也可能查到。 出于这种顾虑,顾常昭才紧急关闭了部落格,虽然自己穿上女装的照片暂且不能让人看到,不过这件事对他来说影响倒也还好,反正以后再申请别的帐号,或者用匿名者专用的论坛来贴照片就好,最重要的是不能被认识的人发现。 “为什么,我觉得照片很好看啊?”沈士琛咽下一口食物,不解道。 “要是被别人发现了该怎么办?也许你不觉得这很变态,但别人未必会这么想。”顾常昭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不说别人,就说沈靖宽吧……要是他知道‘小草莓’是男人,有可能会毫无芥蒂地接受这件事吗?”说到这里,他几乎都能想像沈靖宽指著他惊怒交加地骂出变态这个词的情景了。 沈士琛叹了口气,“或许是这样没错,不过你也稍微体谅他吧,毕竟他才十五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而且又是谈恋爱就变得盲目的那种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特地骗了我就为了给你十万……这么说来,他是真的很喜欢你啊。” 顾常昭忍不住白了对方一眼,“他喜欢的是身为女人的小草莓,而不是男扮女装欺骗他的人,再说我们又不是在演梁祝,性别相同怎么相爱?” “所以这个世界才有同性恋的存在啊。”沈士琛笑了起来。 顾常昭被对方一噎,倒也不说话了,别开目光,故作镇定地喝著热茶。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微妙的预感,最好不要回应这句话,也不要听对方接下来说的话,可惜还来不及逃避,对方就已经先他一步开口了。 “你对同性恋是怎么想的?”沈士琛问得突兀。 ——来了。顾常昭想著,下意识敷衍道:“你是问哪方面?如果要说多元成家或婚姻平权的话,我也是赞成的,这是基本人权——” “我是问‘你’对同性恋的看法。”沈士琛轻巧地打断了他。 顾常昭闭上嘴,望著对方,沈士琛脸上的笑意早已褪去,看起来居然有几分认真的意味,他犹豫了一下,终究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对同性恋的看法很重要吗?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同性恋?但我对同性又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说实话,他对异性也没有太多感觉,只是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就算是那一晚也没有?”沈士琛问。 顾常昭愣了一下,随即涨红了脸,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对方会在这时提到那件事情,不由自主道:“那天晚上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不管你是怎么想的都无所谓,那天晚上是意外,我不会就此对你死缠烂打的,你尽管放心吧。”他说得太急,不免有点语无伦次,但也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了。 沈士琛的神色显得相当微妙,仿佛欲言又止,但终究什么都没说,算是默认了他说的话,用餐结束后,两人沉默地起身结帐,走出门外,顾常昭没有与对方争抢结帐,只是走在沈士琛身后,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 对方为什么要问他那些事,其中的理由又是什么,他不敢想,也不该想——有些事情连开始都是不必要的。 或许沈士琛确实是对穿著裙子戴著假发伪装成女人的他感到惊艳,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但那又如何?顾常昭终究是活在现实生活中的,剥下层层伪装之后,他依旧是个男人,并不是沈士琛喜欢的那副模样,而他也不可能一生都以那种伪装出来的虚假姿态活下去。 想到这里,顾常昭心头浮躁焦灼的情绪渐渐冷却下来,夜晚的冷风吹过,他不禁打了个喷嚏,尽管有点寒冷,却觉得思绪无比清醒。 两人站在人行道前等待红灯结束,沈士琛忽然道:“我不希望你误会。” “我也这么觉得。”顾常昭冷静道。 “你现在就已经误会了。” “……什么?”他微愣。 “我不觉得同性恋有什么不好,也不是想要强迫你做什么,如果你不情愿,我不会勉强你,你不想承认,也没关系。”沈士琛没有看他,自顾自地道:“你年纪还小,我也才刚踏出第一步,时间很足够,所以慢慢来也没什么不好。不管以后会怎么样,至少现在……” “少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他立刻摆出严苛的态度打断对方的话。 “你错了。”沈士琛忽然笑了起来,“我是想要负责任的。” “什么?”顾常昭不懂对方想表达什么,皱起了眉。 “那天晚上,你不是第一次吗?” 听到这句话的同时,时间仿佛停滞了,无止尽的热度在顾常昭脸上绽开,他几乎忘了该怎么说话,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强烈羞耻与巨大羞愧,那些令人措手不及的情绪完全淹没了心底,令他手脚发软心慌意乱,第一次切实地体会到什么叫羞窘难当。 就在顾常昭脑海中一片空白时,身前的那个人稍稍低下头,仿佛要凑过来,他回过神来,在最后一秒以手挡住了对方的嘴唇,难以置信道:“你要做什么!” 沈士琛握住他的手腕,“没做什么。”说著,识趣地拉开了距离,只是依旧站在很近的地方,垂著目光端详顾常昭的脸。 被对方那样凝视著,羞耻无措的感觉又一次涌了上来,顾常昭浑身僵硬,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下意识道:“你刚才……” “想吻你。不可以吗?” “不——” 这一次,他的拒绝才说到一半,沈士琛便已经行动了,但目标却不是原本的嘴唇,而是脸颊,仅是轻轻地亲了一下,顾常昭愣了愣,伸到一半意图推拒的手也失去了力量,连手指都在莫名其妙地颤抖,“你、你别这样……” 沈士琛却若无其事地执起他的一只手,绅士地在手背上又亲了一下,才道:“现在也晚了,我送你回去。” 顾常昭想要抗拒,但对方没有给他机会,除了拉著他的手腕将他推上副驾驶座之外,也不曾再对他做出任何不轨行为,顾常昭没有放下警惕与戒备,紧绷地坐在对方身旁,一语不发。 沈士琛似乎也察觉了他的沉默,索性开了音响,车内只有轻微的轻音乐流淌,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常昭才迟疑地开口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第一次?” “凭经验判断。” “你到底是跟多少人做过啊……”顾常昭忍不住道。 “那些都已经是过去了,现在只有你。”沈士琛立刻像被女友追问过往情史的男友一样,圆滑地为自己辩解。 顾常昭嘴角一抽,说不清楚心中是什么滋味,终究没有接话,转头望著车窗外的夜景,便听沈士琛悠悠道:“这几周以来,我只跟你上过床接过吻,不是骗你的。” “我们才没有……”顾常昭矢口否认,“反正那不算上床!” “那算什么?”沈士琛似乎对他立即撇清关系的举止感到诧异,趁著红灯时的空档将目光投向了他。 他绞尽脑汁,片刻后道:“那天是个意外,我们不过是互相帮助而已!”这简直像推托情事必有的台词,但是除此之外,顾常昭一时也想不到该怎么解释那件事,虽然是一时鬼迷心窍地被打动了,但是那原本是不该发生的。 出乎意料的是,沈士琛并没有因为他的论点而皱眉,甚至连神情都不曾稍动,薄薄的嘴唇微微扬起,居然笑了起来,而且随著时间过去,那笑有愈发扩大的趋势,“是,那天是我们互相帮助,真的很感谢你。”沈士琛刻意露出一本正经的神情,“如果没有你牺牲帮忙的话,我一定就……” “够了!”顾常昭也看出对方这是拿他取笑,不由得打断了对方。 他才想说些什么时,后方传来了不耐烦的喇叭声,他们这才注意到灯号已经转为绿灯,沈士琛没有继续与他说话,眼看距离顾常昭的住处只剩短短路程,索性将车子开到他家楼下之后,才停下了车子,从容不迫地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那一晚我过得很愉快,你呢?” 顾常昭僵住了,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对方会问出这个问题,但心中并不服气,也不愿示弱,刻意镇定道:“那种事怎样都无所谓吧,我要下车了,再见。” 但沈士琛并没有让他走,而是彬彬有礼且锲而不舍地追问:“要是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告诉我,我会改正。比如说……” 眼看对方有愈说愈深入的趋势,顾常昭脸上一阵发烫,忍无可忍道:“这是什么售后服务吗?你要不要顺便做个问卷调查!” 沈士琛一怔,霎时又笑了出声,“那好,过几天我会把问卷拿给你。”对方忍著笑,装模作样地道:“只要您满意,就是对我最大的肯定。” 顾常昭愣了愣,好气又好笑,原本还有几分怒气,这下子是完全烟消云散了,不禁嘟囔道:“谁对你满意了啊……”尽管这么说著,但嘴角却不禁微微扬起。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次玩笑,两人也回到原本的相处模式了,就算提起那天晚上的事也很自然,而非是窘迫尴尬,没想到,两天后他来到沈家准备开始家庭教师的工作时,沈士琛还当真拿了一份问卷过来,郑重其事地交给他。 顾常昭只瞥了一眼,看出是什么东西后立刻塞到书包里,以免被沈靖宽或沈靖容瞧见,然而他回到住处,冲过澡之后,打开问卷一看,不由得一怔。这与他原本想像中的闹剧不同,沈士琛竟是认真的,那份问卷足有十几页,每一页都至少有二十个问题,一点也不像是为了对他恶作剧而临时搞出来的东西。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手机电话簿里名为变态的联络人电话,“喂,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即使现在已是将近午夜,但对方似乎也还没入睡。 “我不是说过了,这是问卷调查,务必要使你下一次能完全满意。 “沈士琛低沉的嗓音像往常一样带著笑意。 “谁说过有下一次了!”顾常昭反驳。 沈士琛但笑不语。 “这问卷是你做的?”他沉默了一下,不禁问道。 “当然。你要认真填写,我也会每一题都仔细看的。”沈士琛低声笑道。 顾常昭一怔,微微走神,很快便哼了一声,顺手挂了电话。他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最多的大概还是无奈。如果不写问卷的话,对方大概会拿这件事一直烦他,这样一想,不如还是快刀斩乱麻,这东西随便写写也就罢了,完全没必要拉长战线。他这样想著,翻开了问卷。 ——本问卷共分为四个章节,请依序作答。 看到这行字时,顾常昭嘴角不禁一抽,跳过前面那段不必要而且带有大量尊称敬语故作诙谐的论述,直接阅读问卷上的问题。 应激性渴爱症_分节阅读_16 沈士琛所准备的这份问卷似乎真的不是从别的地方抄来的,而是他自己的设计,前三章节从普通问题(诸如喜欢的食物与闲暇时的兴 趣)到稍微特殊的问题(比方喜欢的女装类型与中意的假发款式)都 无所不包,当他看到“本题为多选题,请于下方勾选您的敏感带”及下方条列的二十余个选项时,差点将手上的笔捏折。 ……这到底都是什么问题! 顾常昭拿起手机,正要拨号时又回过神来,这样打电话过去抱怨不就中了对方的计谋了吗!他想到这里,勉强冷静下来,放下手机,抬手揉了揉鼻梁,藉此缓解自己的焦虑与烦躁。 他看也没看便随手勾了几项,继续往下看去,在喜欢的女装类型那里勾了“清纯型”,在穿著女装出门的意愿那一栏罔顾勾选的框格,而以潦草的笔迹写下“就算死也不可能,你死心吧”,最后在喜欢的称呼一栏顿住了,先前那些问题只挑起了怒气,而这个问题著实令他庆幸先前没有冲动地拨出电话。 ——在穿著女装时,您喜欢被如何称呼?选项:(A)甜心(B) 老婆(C)公主殿下(D)其他——顾常昭紧紧握著笔,想也不想便将这整行问题与选项划上了粗而笔直的删除线,某种不知道该说是羞耻还是惭愧的心情涌了上来,有一瞬间他居然真的开始想像自己被那样称呼,但很快便从那荒谬的想像之中清醒过来,愈发地难以镇定。 他瞪著问卷半晌,好不容易才将目光挪开,压抑下在那问题旁用红笔写上巨大的“What the fuck?!”字样的冲动,转而看向下一页。 最后一章节的问题跟前面不一样,所有的问题几乎或多或少都与沈士琛有关。比如说对沈士琛的满意处与不满处,对沈士琛各方面的感觉,如果不是知道对方之前是异性恋的话,顾常昭还真会以为对方在追他。不过,即使是他这样毫无经验的高中生也能明白,沈士琛对他确实有兴趣,但那种兴趣究竟到了什么程度,却又另当别论了。 他压抑著浮躁的情绪,心不在焉地勾选著问卷,看到最后一题,登时愣住了。 ——请问您对沈士琛的好感度有几分? death 19.c 答案以程度轻重分为一分到五分,顾常昭有点想勾一分,但仔细想想,以沈士琛的性格来说,说不定这种答案反而会让对方高兴,到时候对方肯定会给出“没有无缘无故的厌恶,所以你其实对我很在意吧”这种回应,他稍微犹豫,终究勾了三分,算是个中庸的选择。 隔天去沈家上课时,沈士琛果然待在客厅里,顾常昭趁著没有别人在的时候将问卷塞给对方,心不甘情不愿地道:“这样可以了吧? 以后别再拿问卷给我了……“ 沈士琛随手翻了几页,接著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唇角微微扬起,“你对我的好感度是三分?”说著,脸上露出了让人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神色,仿佛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感觉。 顾常昭本能地察觉不对,嘴硬道:“那又怎么样?” “三分在我看来大概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没想到你对我有这么高的评价。”沈士琛说完,假作羞涩地笑了笑。 顾常昭一愣,“你在说什么?三分不是指不喜欢也不讨厌,所以等于无感吗?” “你弄错了。”沈士琛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忍笑,“这一题只是在统计好感度而已,一分代表仅有基础的友谊,五分则是随时都愿意答应求婚,你如果想要表达厌恶或无感的话,可以另外注明。” 顾常昭有些窘,但仍故作镇定地打断了对方,“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也按照你的希望填完问卷了,这个玩笑该到此为止了,要不然我会以为你在追求我。” “我是啊。不然你以为呢?” “咦?”顾常昭愣住了。 “如果不是想要追你,我何必浪费自己的闲暇时间弄出这种东西? “沈士琛朝他晃了晃那份怎么看都很刺眼的问卷,神态却依旧轻松。 顾常昭沉默了半晌,才道:“你又不是同性恋。”除了这句话,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沈士琛说的话完全出乎意料,而他根本无法分辨真假,即使知道对方不太可能为了这种事情说谎,但他还是很难毫不犹豫地相信对方。 “你也不是啊,但这又不妨碍我们那晚的……”沈士琛暧昧地笑了笑,似乎是顾忌他的感觉而没有将露骨的词汇说出口,“与其纠结彼此的性向,倒不如以乐观的态度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如何?” 顾常昭冷冷凝视著对方。 沈士琛还想说什么,但在开口之前,一道微哑的嗓音从两人身后传了过来:“你们在做什么?” 沈靖宽站在门口,明显才刚从外头回来,正用夹杂著困惑与疑虑的目光打量著他们,顾常昭意识到他们两人站得太近了,连忙掩饰道:“没什么,只是在讨论你的成绩。” 他正想起身上楼准备上课时,就被突兀地拉住了手腕,沈士琛微微低下头,在他耳边低声道:“晚上我送你回去。” 顾常昭只觉得被握住的地方隐隐发烫,不假思索地挣脱之后,才头也不回地上楼,脚步仓促地落荒而逃。 八、 因为有些心神不宁,顾常昭上课时不免偶尔走神,幸亏沈靖宽并没有看出任何异样。下课之后,顾常昭与沈靖宽离开书房,见到了恰好结束练琴时间的沈靖容,顺势被邀请留下来吃宵夜,而沈士琛一直坐在客厅陪著他们,直到吃完宵夜,才若无其事地起身,表示要送顾常昭回家。 “不用了。” “别跟我客气。” “谁跟你客气了,根本没有必要做这种事。” 尽管竭力抗拒,但最终还是被对方推上了副驾驶座,顾常昭冷静下来之后想到了一个好方法,沉默地等待著,直到沈士琛在他的住处前停下汽车后,立刻迅速地道谢,打开一楼大门,进门之后又立刻关门。这扇门有关上后自动反锁的功能,除非有钥匙,要不然对方是进不来的。 在关上门的那一瞬间,顾常昭瞧见沈士琛微微诧异的神情,不由得有些得意,岂料才踏上楼梯,手机便响了起来,萤幕上显示著变态两个字。 “你为什么要把我关在外面?”电话里,沈士琛的声音似乎有点哭笑不得。 顾常昭完全不管这个问题,顾左右而言他,“时间很晚了,你快回去吧,要不然明天上班说不定会迟到。” “不会的。”沈士琛失笑,“你对我就这么抗拒?” “……”虽然想要果断地承认,但不知道为什么,顾常昭罕有地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 沈士琛只得笑了笑,“好吧,晚安。”说著,对方就挂了电话。 顾常昭停在楼梯上,呆呆地站了片刻,望著手机上的结束通话字样,心底隐隐松了口气,但又有些莫名的淡淡失落。半晌后,他将这些情绪抛下,正要继续上楼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本以为是跟自己住在同一层的那个大学生,正想回头打声招呼时,就被人从后方拥抱住了。 “你还真以为我会那么轻易地放弃?”沈士琛的呼吸凑在他耳边,烫得叫人无所适从。 顾常昭愕然地僵住了,直到这时才明白过来,刚才两人通电话时,沈士琛确实还被关在门外,但后来找到进门的方法后便顺势挂了电话,因为楼梯间有回音,如果在那里继续通话的话,肯定会被处于楼梯上方的他听出来,所以沈士琛干脆地摆出一副放弃的模样,为的只是要像这样给他一个惊喜,当然这件事在顾常昭的定义中更像是个惊吓。 “你是怎么进来的?”在长久的沉默后,顾常昭终于忍不住问道。 “刚好有一位住户回来了,我挂了电话之后,就跟在对方身后进来了。”沈士琛的嗓音带上一丝笑意,“不得不说,你的邻居相当友善,那位二楼的小姐回房间之前还跟我闲聊了几句。” ……这肯定是入侵民宅的犯罪诀窍之一! 顾常昭露出了吃惊夹杂著恍然大悟的神色。 现代人对于邻居大多漠不关心,再加上这栋公寓里出租的多是单人套房,一楼没有管理员,出入全凭大门钥匙,住户之间根本互不相识,这样一来,那位邻居小姐会将沈士琛误认为住户之一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顾常昭自己有时也会在有其他住户的情况下跟在别人身后进门,而沈士琛完全是靠著那张厚脸皮才能若无其事地伪装造假。 顾常昭忽然觉得有点慌乱。 他本以为沈士琛已经走了,没想到对方终究还是用尽办法上楼,再说他总不能将沈士琛关在房间门外,万一对方用力敲门或高声呼唤,吸引到其他住户的注意力,那自然是最糟糕的场面,所以同样的手法不能再用第二次,到了这时,顾常昭已经确实地失去了将对方关在门外的权力。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隐隐作痛,无可奈何道。 “没做什么。”沈士琛松开了环住他的双臂,揽著他的肩膀一起上楼,同时笑著朝他扬了扬手上的纸袋,“我买了新的衣服送你。” “为什么?”他问。 “男人送女人衣服,难道还有别的理由?”沈士琛意有所指地道。 ——我不是女人。顾常昭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带著一丝自嘲想道。 就算对方送衣服的目的真的是将他身上的衣物都脱下来,但他认为对方看到男性生殖器官之后,再怎么炙热的情欲都肯定会像被泼了一盆冰水一样,毫无争议的熄灭。 尽管如此,他也没有将自己心中的想法一一说出口,而是镇定道:“是吗?但是我不信任你的品味,也不是什么衣服我都会穿的。”虽然在穿过那种性感小洋装与破洞丝袜后再说这种话有点不切实际,但顾常昭心中其实还存有一丝想法:如果他真的严词拒绝,对方大概不会强迫他。 大概是因为彼此年纪与身分的差距,有时沈士琛对他似乎怀有一种奇异的宽容与放纵,并不因为言语上的冒犯而生气,更不会对做出的承诺言而无信,这种微不可察的念头构成了某种几乎可称之为安全感的东西,所以即使与对方有了过度的接触,或者出乎意料的发展,他依旧不认为对方会罔顾他的意愿伤害他。 顾常昭并不知道这种感觉算不算得上所谓的信任,不过事实就是如此,他没有否认的必要。想到这里,他们已经来到了房间门口,顾常昭取出钥匙打开房门,终究让沈士琛登堂入室。 “你看过之后就知道了,我觉得你会喜欢。” 应激性渴爱症_分节阅读_17 不管怎么说,尽管信任对方不会强迫,但没有必要发生的事更加不能发生第二次,顾常昭下定决心不能重蹈覆辙,关上门之后,看到对方取出纸袋里的盒子,不禁吃了一惊。 “这是……” “是内衣。” 顾常昭听到这个答案的同时,几乎产生了一丝痛揍对方的想法。 他冷冷地重复了一次:“内衣?” “是啊,我特地请人帮忙代购的。”沈士琛似乎对他的漠然毫无察觉。 “你觉得我身上有能够支撑起女性内衣的部位吗?”顾常昭的嗓音愈发冰冷。 在他看来,沈士琛的行为几乎像是某种羞辱,他确实是喜欢穿女装,但那不表示他想成为女人,也没有必要穿上内衣,他身上根本没有相应的隆起部位,穿内衣只会显得可笑。他忽然觉得先前的想法很愚蠢,自己从一开始就不该信任沈士琛。 “没有,可是……” “你是在戏弄我吗!”顾常昭努力压抑怒气,但心中依旧感到无法否认的愤怒。 沈士琛抬起双手,连忙摆出一个类似投降的姿势,又匆匆拿出手机,片刻后递到顾常昭眼前,萤幕上显示著某个网页的画面,从图中少女的穿著看来,无疑是内衣广告。他忍著不快,正想看看对方到底要表达什么,瞧见图片的那一瞬间,登时愣住了。 广告中的少女看起来面容可爱,笑容灿烂,但半裸的胸部却出奇 的平坦……下方的标语则以粉色的字体标示:“可爱的男孩子也能穿 的可爱内衣。“他有些愕然,匆匆将画面往下拉,看到了广告代言人的介绍,对方似乎是经常在日本女性流行杂志露面的模特儿,尽管接的都是必须穿上女装的工作,但实则是一位喜欢打扮为女生的男性。 顾常昭看了几眼,广告上性别模糊的美少女穿著看起来像是小可爱的上衣,据闻是设计师特意为胸部小于A罩杯的女性设计的内衣,因此与一般内衣的剪裁截然不同,不具备制式化的钢圈与罩杯,一般人第一眼看到时,绝不会立刻认定这是女性内衣。 他有点发愣,“这是……” “虽然说是内衣,不过跟你想像中的不一样,就是一件上衣罢了,就算胸部很平坦也没关系。”沈士琛谨慎地将盒子里的衣物取出来递给他。 确实如此,要不然这个日本品牌也不会大胆地请来外表貌似美少女的年轻男性作为代言人。顾常昭情绪复杂地接过沈士琛手上的衣物,看了一眼,再也挪不开目光。 他一向排斥女性内衣,不仅是因为自己不具有相应的部位,也是因为心中抗拒,但这件衣物外表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小可爱,纯白的布料在靠近上缘与下缘处稍稍收紧,制造出些许荷叶边,两侧肩带的部份则是以缎带构成,大概是绕到后颈打成蝴蝶结的款式,翻到背面一看,后方布料较前方逐渐减少,但却不像一般内衣在后方以背钩衔接的形式,而是以一对小而精巧的雪白翅膀替代,看得出来是仿照天使羽翼的模样。 ——很可爱。不管是从衣物或内衣的角度而言,都很可爱。顾常昭先前质疑过对方的品味,现在不得不将那句话收回来。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都不能称作是羞辱,顶多是对方觉得这种款式的衣物很可爱,所以特地买来让他穿上。 “好吧。”顾常昭嗓音略微干涩,但仍冷静地道:“这确实很可爱,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一般男性穿上女装后,大多会减少裸露皮肤与肢体,省得一眼就被看穿,就算我不排斥穿上这个,肯定也不会好看,我的肩膀可不像少女一样窄……” “所以我还准备了穿在外面的洋装。”沈士琛像变魔术一样,笑著从纸袋里取出一件崭新的米白色小洋装。 顾常昭沉默下来,心中天人交战,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开口道:“你转过去,不要看我。”就算要换上,他也不想让人看到过程。况且,他也不想否认,这确实是他会喜欢并且想要尝试穿上的衣物。 沈士琛却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微笑道:“等等,这样说来,你刚才难道不是错怪我了吗?我觉得自己应该得到补偿。” “什么补偿?”他皱眉道。 “我想看你穿著那套内衣的样子。”沈士琛唇角扬起。 “……好吧。”顾常昭停顿了一下,出于某种错怪了对方的微妙情绪,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 沈士琛顺从地坐在椅子上,背对著他,顾常昭有些犹豫地脱下身上所有的衣物,穿上那套内衣,因为仅是边缘稍微收紧而较为蓬松的关系,他穿上去之后,无论是上半身还是下半身都不显得紧绷,他顺手打开衣柜,取出一双白色大腿袜穿上,就著衣柜门上内嵌的镜子看了一下,找出一顶茶色的假发戴上,又拿出仅有的些许化妆品,对著镜子在自己的脸上涂涂抹抹,上了一层淡妆,等到勉强满意之后,才将手上的东西放下。 “好了。”顾常昭开口道。 沈士琛迅速地转过头来,仿佛迫不及待,目光也霎时亮了亮,那种视线带来的热度与上次如出一辙,然而对方却起身朝他走来,拉著他走了几步,让他坐在椅子上,而后对方将他扔在床上的梳子取来,熟稔地轻轻梳理著发尾微卷的茶色假发,又用不知道从哪里取出来的缎带替他装饰头发。 “这样不是很可爱吗?”沈士琛将他转过来,审视著他的脸,露出了微笑。 “你怎么这么熟练,以前帮女朋友梳过头发?”顾常昭不假思索道。 “……猜到了也不用说出来啊。”沈士琛倒也没有表现出被冒犯的感觉,而是抬手抚摸他的脸颊,哑声道:“你这样看起来好可爱,还有背后的翅膀,好像天——” “不准说像天使!”顾常昭立刻打断了对方,难掩羞耻地涨红了脸。他的脸皮还没有厚到能接受这种肉麻无比又远超出承受限度的赞美,就算沈士琛肯说,他也不想听。 “不说就不说。” 沈士琛笑了笑,拉开了一段距离,以一种介于欣赏与沉迷的目光凝视著他。 顾常昭绷紧了身躯,几乎有些坐立不安,他明明知道不该重蹈覆辙,但一被对方用那种热烈的视线望著,顾常昭就觉得自己思绪好像跟著所有的防备与警惕一起融化了,思考的速度也变得迟缓,他有点不自在地望向一旁的墙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有一瞬间两人的视线重叠在一起,而顾常昭很快便别开了脸,男人靠近他,在他脸上摸了几下,而后低下头,在他的嘴唇上轻轻碰了一下,或许是察觉他没有要拒绝的意思,沈士琛的动作很快就开始得寸进尺,将他整个人揽到怀里。 要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那肯定是假的,要说自己没有任何感觉,那更是个毋庸置疑的谎言。顾常昭心中思绪混乱,明明知道自己应该推开对方,但是沈士琛的动作实在是太温柔了,去除撩拨彼此情欲的动作之外,还有很多不必要的行为,比如说碰触他的脸颊与背脊,温暖的拥抱,还有那些絮絮叨叨近乎聒噪的言语。 “你知道为什么你穿女装时特别可爱吗?”沈士琛饱含著笑意的嗓音带著热气在他耳际回荡。 “……”即使浑身都在发烫,但顾常昭仍坚持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因为你觉得害羞,但即使是害羞也不肯逃走,而是逞强地站在这里让人欣赏,你似乎认为穿著女装很羞耻,怀有想让人看到的欲望,又觉得被窥视到这副模样有损自己的男性尊严,既想被善待,又畏惧被人以温柔与热情对待……”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涨红了脸,忍无可忍地打断对方。 虽然有一部分被说中了,但是沈士琛形容得实在太可笑了,他绝不是那样的人。对方对于他的抗拒并没有表示什么,而是微微俯低脸,在他的肩膀上一再地亲吻,或许会留下吻痕也说不定,一想到这一点,顾常昭便感到异常不自在。 他的身躯在同年的男生之中算是瘦的,所以能轻易穿上女装,但不管身上的脂肪与肌肉如何减少,骨架的形状依旧不会改变,所以他的肩膀依旧比一般女性宽一些,虽然因为年纪的缘故并不明显,但只要仔细观察肩膀与手臂或其他骨骼明显的地方,就会知道这肯定不会是女人的身体。 沈士琛在碰触这样一具身体时,究竟在想什么?又会有什么感觉? 顾常昭有点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又有些抗拒真实的答案。 不管怎么说,沈士琛表现出不亚于上一次(或者说第一次)的热情,灼热的唇舌在他肩膀上亲了很久,那种酥麻的感觉令人难以忍耐,而且背脊与后腰被环在对方收紧的手臂中,整个人都被纳入了掌控似的,他一方面隐隐滋生出一丝莫名的安心感,另一方面却矛盾地感到有些不安。 “怎么样?”男人忽然问。 “什么怎么样?”顾常昭愣了愣,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沈士琛舔了舔他的耳际,声音中夹杂著笑意,“肩膀不是你的敏感带吗?感觉如何?” 顾常昭这时才回想起来,填写问卷调查时,有些让人难以作答的问题,他都随便乱写一通,根本不记得自己勾了什么选项,沈士琛在这时候提出来,无非是因为对方确实仔细读过了他写的问卷,而且牢牢记得所有的答案,并且留到这时再验证。 他心底涌出一股奇妙的滋味,即使羞于将自己的感觉直接告诉对方,但却有些僵硬地反手抱住了男人的身体,算是变相的妥协与配合。 沈士琛的神色有些惊喜,并没有拿这点打趣他,而是拉著他来到单人床边,让他在床沿坐下,随即又对他露出了一个古怪的微笑。 顾常昭没有猜到对方要做什么,所以当沈士琛在他面前单膝跪下时,他分外吃惊,“你……” “别动。”男人有力的双手很快便按住他的大腿。 顾常昭眼睁睁看著沈士琛执起他的一只脚,隔著薄薄的袜子,落下了一连串亲吻,因为这种行为太过令人羞耻,顾常昭一时之间愣住了,回过神来之后想要将脚抽回来,但沈士琛的力气远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大,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放手!你是变态吗!”他又羞又急地叫嚷道。 沈士琛抬头望著他,“你不喜欢这样吗?”虽然这么问著,但沈士琛明显认为他言不由衷,所以连手指都不曾稍稍松开,纵然隔著薄薄的袜子,但对方嘴唇的热度却无比清晰,除了亲吻之外,甚至时不时咬一下他的小腿。 顾常昭咬著嘴唇,气息愈发急促,神情则是难以置信,他的下半身在这样的挑逗之下居然有了反应,膨胀的性器将宽松的内裤微微撑起一团,甚至有随著亲吻时间拉长而反应愈发激烈的趋势。就在察觉对方的手松开他的脚,开始往上伸来时,顾常昭情急之间抓住了对方的手腕,“你要做什么!” “别紧张,只是摸摸你而已,要是你不想把衣服脱下来的话,我不会勉强你的。”沈士琛以温柔的口吻安抚地对他道。 岂料顾常昭听见这几句话,登时面红耳赤,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在对方面前表露出穿著女装的姿态已经很羞耻了,何况是将女装底下的男性躯体甚至是性器官裸露出来?完全无法想像,他不想这么做,也根本做不到。他紧紧抓著沈士琛的手,摇了摇头,僵硬的身躯完整地表明了自己的抗拒,沈士琛立即理解他的意思,并没有坚持,而是顺著他的意思,识趣地收回了手。 “那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因为过度紧绷,他觉得自己好像快窒息了。 “你两腿间硬起来的东西。”沈士琛的目光正盯著那里。 应激性渴爱症_分节阅读_18 顾常昭从自己的感觉之中稍微清醒过来,逞强道:“不……不要看了,我会自己处理。”他有些不服气,“你只会说别人,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因为彼此分居于床上与床下的缘故,顾常昭想也不想,便用脚去踏对方双腿间同样鼓胀起来的器官,他还记得要控制力道,只是不怀好意地轻轻踩了一下,但那种热度与硬度即使隔著布料都能被明确地感知。 沈士琛凝视著他,深深吸了口气,顾常昭本以为对方因为他的举止而感到不悦或者不舒服,但片刻后,他的脚踝便又一次被握住了,这一回沈士琛抓握的力道有点大,顾常昭难以抵挡,刚刚才挪开的脚却被放回了先前接触过的地方。 “你……”他有点愕然,又隐隐明白过来。 “帮我。”沈士琛嗓音沙哑地道。 “但、但是……”顾常昭有点语无伦次。 他的脚就在对方的双腿之间,沈士琛握著他的脚踝,脚底下是那个带著硬度的器官,他有点无措,整个人也僵硬到极点,但沈士琛却望著他,就著这样的姿势,用他的脚底试探地摩擦著,顾常昭几乎能感觉到布料底下那个器官的形状,而沈士琛的动作越来越快,说不清是他的脚在蹂躏对方,而是对方藉由他的脚泄欲,他屏住气息,察觉那个东西愈发膨胀时,终于忍不住用力抽回了脚。 “……怎么了?” 沈士琛的气息有点急促,似乎确实对他的反应感到不解。 顾常昭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没有类似的经验,如果不是还勉强维持著镇定的话,只怕这时已经从床上跳了起来;沈士琛产生了情欲,这点他能够理解,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是用这种方式——顾常昭想到这里时忽然明白,除此之外,沈士琛也没有别的选择。 他是男人,没有女性器官可供对方进入,当然也不想以男性的身分被插入,能派上用场的无非是身上的其他部位,上次沈士琛用了他的大腿内侧,这一次则是用了脚,姑且不论这么做究竟是否妥当,但沈士琛大概是不想勉强他用手或用口这种感知敏锐的部位帮忙解决,也不打算单单看著他而自己用手宣泄。 顾常昭想到这里,感觉脸上一阵潮湿,忍不住抹了抹脸,汗水被擦去后,脸上依旧还带有滚烫的温度,或许自己脸红了也说不定,但幸好化了一点淡妆,所以应该不会很明显。 “你很讨厌这样?”沈士琛起身在床沿坐下,低声问道。 “不是!”顾常昭立刻道,察觉自己答得太快,又不免有点窘迫,只是这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停顿了一下,才下定决心似地道:“我……我可以帮你……” 沈士琛愣了一下,先是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随即又摆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平静道:“我说过不会勉强你,所以你也不用勉强自己。” 顾常昭听到这些话,微微一怔,很快又斩钉截铁地道:“你很怕被我摸。” “不是。”沈士琛有些无奈,“我不想冒犯你。” “你都对著我硬成那样了,那不是冒犯什么才是?”顾常昭说到这里,勉强压下去的不悦又涌了上来。在他看来,自己都已经提出建议了,对方只要顺从答应就好,偏偏还要推三阻四的,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他想到这里,索性伸出手,趁著对方猝不及防的机会,迅速地拉下了拉链,解开了裤头。 沈士琛明显吃了一惊,只来得及挡住他的左手,右手却顺利地攫住裸露出来的器官,略微生涩地搓揉起来,对方的气息愈发粗重,顾常昭有些得意,索性将另一只手也挪了上去,在敏感的顶端处不断按揉。 这是别人的性器,可是摸起来跟他自己的完全不同,不仅很硬,份量也截然不同,底下绷紧的囊袋沉甸甸的,他故意揉了几下,感觉到沈士琛倒抽了一口气的同时,唇角不禁微微上扬。 一直以来,都是沈士琛在掌控他们之间的关系,陡然成了那个掌握对方感官的人,顾常昭不得不说,这种感觉很有趣。 沈士琛脸上微微泛红,坐在他面前,似乎已经放弃阻止他,也松开了推拒的手,转而拥抱住他,将他抱到怀中,两人的距离霎时缩短不少,而沈士琛的脸就靠在他耳际,灼热的气息令他不禁浑身紧绷,手上的动作也顿了一下,但沈士琛却忽然呻吟了一声,听起来竟是相当难耐,显然很亢奋。 顾常昭愣了一下,半晌后才察觉是自己手指上的薄茧摩擦到敏感的部位,才令对方有了这么大的反应,他有些好奇,下意识故技重施,这一次沈士琛闷哼了一声,顾常昭发现自己手指上多了潮湿的感觉,片刻后才意识到那是从男人性器前端流出来的,一时之间说不出是什么心情,有些窘迫,又有点自得,当然脸上的热度依旧不断攀升。 “刚才还说不要,你现在不是很舒服吗?”他不假思索地出言取笑对方。 “嗯,你做得很好。”沈士琛倒是坦然,还笑了笑,“要我也帮你吗?” 顾常昭微微一怔,顺著对方的目光望向自己的下半身,反应相当明显,胀痛的感觉愈发强烈,他略微尴尬,又不甘示弱,索性问:“你要怎么帮我?” “你想要我怎么做都可以。”沈士琛答得直接。 顾常昭听到这句话,却没有立刻给出回应。 他有一瞬间想验证这句话的真假,但很快又将这个冲动咽了回去。 不管怎么说,如果现在将自己身上那条内裤脱下来的话,他认为沈士琛很有可能会直接软掉。他是因为扮成女人才引起对方的情欲,如果展露出过多身为男性的部份,对方也许不会接受——或者说,想尝试接受但终究办不到——所以即便沈士琛的神色显得那么真诚,他也不敢冒险。如果事情真的发展成那种地步,便已不是能用尴尬能一笔带过的情况了。 “那……就像上次一样。”顾常昭小声道。 沈士琛似乎相当意外,但很快便答应了他的要求。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的感觉跟上一次完全不一样,沈士琛的身体原来有这么结实?一举一动带来的刺激居然这么强烈?顾常昭想著这些无关紧要的琐事,被男人轻轻地推倒在床上,头安放在枕头上,沈士琛的手正要扳开他的大腿时,他突如其来地感到一阵慌乱,过了一阵子,他才意识到那种慌乱是出于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产生的紧张。 明明不是第一次,也不是初次用那种方式宣泄,沈士琛更加不会脱下他身上仅存的衣物,但这一次沈士琛却褪下了身上的衣物,他看到了对方的裸体。那其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即使这么想著,然而在沈士琛持续脱下衣服时,顾常昭还是不由自主地闪避了对方的目光。 “为什么不看我?” “为什么我非得要看你。”他的语气有点烦躁。 “你在害羞?” “才不是,你——”这句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对方的吻堵住了。 沈士琛俯下身躯亲吻他,两人唇舌交缠,顾常昭逐渐被转移注意力,无暇去思考自己莫名的焦躁,沈士琛的吻一贯温柔而热烈,舌尖被一再吸吮著,顾常昭感觉头皮发麻,但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对方,最终只能像溺水的人一样,紧紧抓著沈士琛。 直到这个漫长的吻结束后,彼此的嘴唇都变得湿润,顾常昭发觉自己嘴角多出一丝因唾液流过而残留的水痕,连忙用手背擦拭嘴角,心中却窘迫无比。他想不起来自己刚才有多么沉浸于那个吻之中,以至于心神迷乱,完全没有发现这件事,现在察觉之后,那种无措的感觉又重新浮现。 沈士琛伏在他身上,脱了衣服之后,看起来像是完全不同的人,隐隐有些陌生,对方的身体跟想像中一样结实,但想像与真正看到毕竟是不一样的,顾常昭这时才察觉自己凝视得太久了,但立刻转头又简直是欲盖弥彰,于是干脆抬起头望著沈士琛,强忍著逃避的冲动,直直凝视著对方。 “你喜欢吗?” 他微微走神,又被拉了回来,“什么?” “这样的身体。” 沈士琛抓起他的一只手,放在身上,引领著他碰触。男人紧绷的身躯带来的坚实触感很陌生,这跟他自己的身体完全不一样,当然他并不是为此而感到自卑,只是对眼前的这个人涌出了更多好奇的情绪。 “我的答案难不成很重要?”他不以为然地问道。 “嗯。”沈士琛却点了点头。 顾常昭想了想,答非所问,“你显然很自恋,所以才对自己的身体这么自豪。” “你又猜对了。”说著,沈士琛还奖励似地亲了下他的脸。 “所以我喜不喜欢有关系吗?难道我说不喜欢你就会改变?”顾常昭质疑道。 “不会。”沈士琛这回倒是笑了,“我会努力让你喜欢的。再说,我身上最值得夸耀的地方,你还没真正体验过,自然也无从评价了。” 顾常昭听懂了对方的意思,有点想笑,又忍不住骂道:“变态。” 沈士琛却完全没有生气,微笑著接受了他言不由衷又口是心非的评语。 文中提到的内衣(?)长这样:[url]ppt.JDg[/url]日本女大生早川五味创立的品牌feast,主打贫乳系的内衣XD请伪娘当模特儿的事是真的,不过广告语是我乱写的…… 九、 这到底是第几次了? 顾常昭想了想,只能模糊地肯定这应该是第九次或第十次。 自从那一次与沈士琛再次有了那种接触,之后仿佛是形成了某种惯例,沈士琛大概是考量他平常还要上学,来找他的时间大多是在周末,也时常在周末的家教课程结束后送他回家,而后顺便做些不该做的事情,诸如他穿上对方带来的女装,沈士琛会拥抱他亲吻他,在不脱下他身上女性衣物,也不勉强他做任何事的情况下宣泄欲望,而顾常昭也会因为对方的碰触而产生快感。 顾常昭起初有些犹豫,但是看到对方的眼神,又说不出拒绝的话,况且他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否认自己的心情:他也是想要的。他想要被温柔地拥抱,被戏谑地揉乱头发,被热情地亲吻,被专注地凝视,除此之外,也想在穿上女装后被男人用充斥著惊艳与欣赏的目光洗礼。 也许一次两次还不算什么,但在发生过五次六次之后,顾常昭便渐渐察觉,虽然一再主动找上他的人是沈士琛,但他自己的态度也从抗拒犹豫不知不觉转为默认接受,正是因为察觉了这一点,沈士琛才会锲而不舍地接近他,而他也渐渐对这种勉强可说是各取所需的事情习以为常。 就像现在,顾常昭身上穿著对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女仆装,假发两侧各自用缎带扎起一绺,脸上不免涂了些许化妆品,也戴上了与衣服成套的头饰,尽管这身衣著并不算裸露,雪白围裙下的黑色裙摆也不是特别短,但是因为这种服装象征的特殊意义,那种令人羞耻的感觉愈发浓厚。 “好可爱的小女仆。”沈士琛坐在床沿,低声笑道。 “……”顾常昭有点发窘,索性垂著头,一声不吭。 应激性渴爱症_分节阅读_19 “过来。”沈士琛拍了拍大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对了,今天要叫我主人。” 顾常昭终于忍不住道:“你是变态吗!” “这样就算变态了吗?你在这方面的知识未免也太狭隘了。”沈士琛拉住了他的手腕,轻轻一扯,顾常昭便坐在他的大腿上。 他微微一怔,“难不成这样很正常?” “有些事情不该用正常与否划分,只不过是多数与少数的差异罢了。不能因为这么做的人比较少,就觉得这是不正常的吧?你穿上女装,而我对你产生性欲,这些并非不正常的事情,充其量只能说是罕有。”沈士琛脸上带著微笑,“我个人倒是觉得,因为罕有,反而珍贵。” 听起来像是歪理,但又有种莫名的说服力,顾常昭想了想,嗤笑道:“没想到你有这种猎奇的兴趣。” “你多想了,我对你做的事情还远远称不上猎奇。”沈士琛失笑,“再说,要是你光是叫一声主人就觉得变态,那其他的又该怎么办?” “其他的?”顾常昭有点警惕。 沈士琛脸上露出了犹如畅想神游的神情,随即忘情地列举道:“比如说,在做爱途中舔你的脚趾,或者用性器摩擦你的乳头然后射在那里,要不然就是用你穿过的丝袜打手枪——你觉得呢?” 顾常昭一阵愕然,说不出一个字。 沈士琛忍著笑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现在你知道我对你做的事有多克制了吧。” 从两人成为这种关系以来,沈士琛对他确实从不勉强,经常是靠隔著衣物摩擦彼此的方式宣泄,偶尔才会让顾常昭用手替他解决,别的事情更加不可能发生,顾常昭一直以为对方想要的就只是那样,没想到是他低估了沈士琛。 “你对别人也做过这些事?”顾常昭难以置信地问道。 “没有。”沈士琛神情自然,“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那你还说得这么头头是道!” “我不对别人那么做,不代表我不想对你做。”沈士琛义正词严道。 顾常昭脸上古怪地发烫,既想骂对方变态,又觉得实在骂不出口。 不管怎么说,他自己身上都还穿著女装,与沈士琛相较根本就是半斤八两,再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沈士琛被骂变态时,或许反而更兴奋了也说不定,证据就是上次做到一半时他故意这样斥责对方,而沈士琛却是气息一紧,那个被他踩在脚下的器官也跟著颤抖膨胀,几秒后沈士琛便酣畅地弄湿了他穿著丝袜的脚底。 “算了。”他有气无力地道,“随便你吧,‘主人’。” 沈士琛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笑意逐渐扩大,顺手揽住他的腰,往后躺下。 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编了个必须由女仆服侍主人的绝烂借口,要顾常昭主动一点。顾常昭一时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得在对方的指示下趴在对方身上,让沈士琛将那坚硬滚烫的器官埋入裙子下面并拢的腿根处,而后竭力收紧双腿肌肉复而松开,往复循环,维持著一收一放的节奏,让对方的性器处于时紧时松的刺激之中,最后得以宣泄。 这种事情说来简单,寥寥数语罢了,但做起来却相当困难。 一方面,因为顾常昭双腿并拢趴在对方身上,所以不好施力,另一方面,重复夹紧大腿肌肉以及放松的动作并不困难,但长时间持续重复一样的动作,对于肌肉的负担也不小,顾常昭感觉得到男人硬实的性器异常亢奋,前端甚至隐隐潮湿,他努力收紧大腿,霎时便听见了对方的低喘与笑声,“你果然很厉害……毕竟是男人,大腿比一般的女孩子有力多了。” “少说废话。”他冷淡道。 “为什么?”沈士琛在他耳边哑声撩拨道:“你不是也很兴奋吗? 都硬得顶著我了……“ 顾常昭压抑著心中的羞耻,故作镇定,“那又怎么样。” 两人的下半身几乎毫无缝隙地贴合在一起,只是被裙子遮掩著,谁也看不到底下是什么情况,但是因为看不见,感觉反而更加敏锐,顾常昭能察觉到对方的坚硬与亢奋,当然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胀痛与难耐,因为对方的性器埋在他腿根中间,所以他的性器就不得不抵著男人的下腹,每每收紧大腿挤压对方性器时,他自己的下身也被男人的腹部摩擦著,要说不舒服是不可能的,只是对方不说,他便装作无知无觉,省得尴尬。 “别那么紧张,我不是要取笑你。”沈士琛唇角微扬,语气自然,“你觉得舒服,我很高兴。” 顾常昭心知对方说的是实话,但却有种微妙的心情涌了出来,他索性用力夹紧双腿,加快了节奏,好让对方再无余力出声说话;沈士琛似乎也是看出了他的目的,并没有再开口,而是伸手抱住了他,双手在他的背脊上不住来回抚摸,偶尔摸到后腰时,顾常昭不禁呼吸一紧,而对方便像是察觉他的紧绷一样,并没有继续往下摸去,这种明显的体贴反而令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刻意转移注意力,将全副心神放在他正以大腿内侧夹紧的器官上,沈士琛的气息不知何时渐渐变得粗重,顾常昭每每用力时,不仅夹紧了对方,也让自己的性器在对方腹部狠狠擦过,察觉被困在内裤里的前端溢出一丝湿润时,他感到浑身发烫,不自觉地屏住气息,不知道过了多久,大腿内侧被弄得潮湿,男人粗重的喘息回荡在耳际,彼此的体液交错流淌在他大腿内侧,分不清哪一道是谁留下的痕迹。 顾常昭在最后一刻险些叫出声来,幸而及时咬住了自己的衣袖,没有发出多余的呻吟,而沈士琛却抱紧了他,急促激烈地抽送数次,在那之后还断断续续洒了不少体液在他裙子底下,大概是一时忘了克制,双手还在他的后腰与臀部不断揉捏。顾常昭既是羞耻,又是激动,脑海中一片空白,双腿也跟著无力地松开,湿漉漉的下半身一片黏腻,空气中传来无法忽视的淡淡腥味。 沈士琛这时终于回过神来,抱紧了他,在他脸上亲了亲,而后吻住了他。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约定俗成,也可能是沈士琛的个人爱好,结束之后两人并不会立刻分开清理身体,而是会有一些不知道该如何归类的亲密行为,包括亲吻与拥抱。 像往常一样,顾常昭被对方抱在怀里,那种温暖令他微微恍惚,沈士琛事后给予的吻总是缓和温柔,仿佛饱含著珍惜与感谢,他没办法分清楚那是不是一厢情愿的错觉,但对方从温存的唇舌舔舐间传递而来的慎重与温柔却令他多少有些失神。 “真可惜。”对方忽然道。 “什么?”他回过神来。 “刚才没看到你高潮的样子。” “你……”顾常昭一僵,“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趴在我身上,这个姿势什么都看不到。”沈士琛自顾自道,“要是对面有镜子的话,就可以看见你刚才是怎么动的,也可以仔细观察这个角度看不见的地方与细节,比如说——” “够了。”顾常昭想起自己方才做过的事情,不禁恼羞成怒,毫不考虑地拒绝对方,“我才不会配合你到那种地步,死心吧。” 沈士琛被拒绝了也不生气,只是揽著他的腰部,若无其事道:“我想看你裙子下面是什么样子。” 对方刚才射在那里,而他也一起宣泄,裙子下面无非是一片狼藉罢了,顾常昭犹豫了一下,终究撑起身躯,跨坐在对方身上,迟疑地提起裙摆,忍著羞耻将女仆装底下的景象暴露在对方眼前,他没有低头看,但从黏腻的触感想来,底下肯定是湿漉漉又乱七八糟的,浊白的体液沾染得到处都是,沈士琛的目光从先前的平静又渐渐变得灼热深暗,顾常昭已经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却没有阻止。 结束第二次之后,裙子底下的吊袜带已经湿得几乎可以拧出水,彼此的汗水与体液在床单上留下不少痕迹,因为宣泄过一次的缘故,第二次持续了很久,直到顾常昭开口要对方快点结束,沈士琛才喘息著低头吻他,同时将液体断断续续地射在他的大腿内侧。 顾常昭就像往常一样,在片刻温存之后,起身下床,头也不回地踏进浴室,脱下衣物摘下假发,开始清洗身体,将身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诸如男人的汗水与体液还有脸上带著香气的化妆品一一洗去,等他清洗干净之后,随手将换下的女仆装扔到洗衣篮中,穿上了自己平常睡觉时穿的睡衣,接著才一边用毛巾擦拭湿发,一边走出浴室。 大概是因为开著窗户,先前那种若有似无的腥味已经散去了,沈士琛坐在椅子上,穿著长裤披著衬衫,手指在手机萤幕上滑动,而弄脏的床单也已经被换成干净的了。顾常昭将换下来的床单扔到洗衣篮里,在床沿坐下,忍不住道:“你还没走?” “你真是无情。”沈士琛登时笑了。 顾常昭听不出自己的话有什么可笑之处,也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索性在床沿坐下,专心地擦拭头发,把对方放在一旁不管。等他吹干头发,将吹风机收起来,沈士琛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顾常昭不由得望向了对方。 就在他想说话时,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顾常昭看了一眼手机萤幕,神情登时变得僵硬。 他接起电话,手机那头的人平静地说了几句话,没有任何礼貌性的寒暄,仿佛只是告知他一个命令,也并没有征询他同意与否。他的眉头皱得愈来愈紧,最终淡淡道:“我知道了。”而后挂了电话。 “是谁?”沈士琛问道。 “你很在意?”顾常昭反问。 “不,是因为你很在意,我才问的。”沈士琛从容不迫道,“你没发现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吗?如果不是我对自己还有几分自信,那就是你希望刚才发生过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顾常昭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笑,但那神情怎么看都依旧僵硬。 “过来。”沈士琛开口道,还拍了拍大腿。 “为什么不是你过来。”顾常昭别开了目光。他知道沈士琛想做什么,但他并不觉得自己那张椅子能支撑住两个男人的重量,再说为什么非得是他过去,而不是对方过来,这么一想,他便下意识地那样回答了。 一如他的预料,沈士琛只是笑了笑,便起身往他的方向走过来,先是在他身边坐下,而后毫不客气地伸手揽住他的肩膀,那只手带来的温度与力量让人无法忽视;沈士琛低著头,察觉到对方似乎并不急著说话,仅仅是坐在他身边,没有再做出任何举动。 “你想做什么?”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没做什么。”沈士琛语气自然,“刚才的电话,是你家人打来的?” 顾常昭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不过既然你这么回答,那就可以肯定了。”沈士琛笑了笑,“我不能说自己是个很好的商量对象,不过要是你想说的话,我会听的。” 顾常昭抬眼瞥向对方,不感兴趣地撇唇,“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 “虽然多少有些猜测,但我又不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沈士琛低头望著他,仍然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我知道你对大部分的异性没有好感,除此之外,你似乎没什么跟长辈相处的经验,特别是男性长辈,从这两项前提看来,我认为你跟你父亲平常多半没有什么接触相处的机会,而家中的女性亲属也不曾让你产生好感。我猜对了吗? “ 应激性渴爱症_分节阅读_20 顾常昭停顿了一下,“你所谓的前提究竟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你对异性没有好感,但并不是所有的异性都让你抗拒,靖容那种类型的你能够接受,因此我猜测你讨厌的可能是具有特定特质的女性,但是刚好大多数的女性都多多少少具有那种特质,所以你并不像一般的高中男生一样对女孩子感兴趣。别否认,这点我看得出来。” 顾常昭浑身一僵,抿紧了唇。 沈士琛看了他一眼,继续道:“还有跟长辈相处的部份……你明明还是高中生,却不知道怎么撒娇,连靖宽那种中二少年都会的事情,你却完全不懂。你跟我相处的时候,似乎不太明白长辈与晚辈之间的相处模式,反而将我当成你的同龄人看待,所以你不会向我撒娇,不觉得我可以依赖,同时也不对我怀有敬意,我起初以为是因为我们还不熟悉的缘故,不过日子久了之后,这种情况依然没有改变,因此我认为你并非刻意如此,而是几乎没有跟年长于你的同性相处的经验。” 顾常昭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不管推理过程的可信度有多少,但至少对方做出的结论并非错误。 “最后一点,当别人对你温柔或者给予善待时,你最初的反应通常会是变得紧绷,这种情况诚实地反应了你过去的生活,如果对于旁人的善待习以为常,你只会轻松而毫无芥蒂地接受,而不是因为不习惯而显得手足无措;你的家境不差,但你并不娇生惯养,甚至习于独自生活,你显然也不常与旁人有肢体接触,再加上独居在外又不常返回家乡的事实,断定你跟家人关系不好,缺乏亲人关心,也是理所当然的结论。” “真是精彩的推理,夏洛克。”顾常昭不无讽刺地道。 “缪赞了,约翰。”沈士琛微笑道。 顾常昭沉默了片刻,终于妥协道:“你猜对了,我跟父亲完全不熟悉,也几乎不说话,而继母与继妹都相当令人厌恶,我从小到大唯一的愿望就是离开那个家,你全部都说中了,恭喜你大获全胜。” “别这么说。”沈士琛低声道。 “什么?”顾常昭下意识地反问。 “猜中这些事实,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我也不觉得愉快。” 沈士琛的语气比想像中还要平静,多了几分认真,甚至也不带有往常那些愉悦的笑意。 “……”顾常昭垂下目光,抿紧了唇。 “拿自己最不想提起的事情自嘲,当著我的面往自己的伤口上撒盐,你只会用这种扭曲的方式撒娇吗?” “我没有!”他想也不想,立刻否认。 “别急,我的话还没说完——即便是这么别脚的手法,却还是真的奏效了。”沈士琛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微笑。 顾常昭不由得气急败坏,“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不管那是撒娇还是别的什么意思,我都接受。”沈士琛望著他,与平常的插科打诨不同,对方的嗓音与语气都是出奇的平稳沉著,就像任何一个处于这个年纪的成年男人,“就算你不愿意思考这件事,我们的关系也显然不是泛泛之交了,即使被我说中心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必过于介意。” 顾常昭呆呆望著对方,一时说不出话。 沈士琛很少摆出这种姿态,以至于顾常昭时常忘记对方其实比他大了十几岁,实际上这种年纪差距带来的距离并非不存在,而是沈士琛刻意配合他,所以两人至今为止才能相安无事和平相处,现在对方忽然表露出这种神态,顾常昭有点不习惯,但却也不是特别抗拒。 男人的手忽然按住他的后脑,往下一按,顾常昭猝不及防,被迫枕在对方的大腿上,这种姿势有点别扭,他挣扎著要起身,却又一次被按住。 “别动。”伴随著这句话,沈士琛的手轻柔地摩挲著他的头发,那种感觉实在无法以言语形容,仿佛儿时也曾被母亲这样抚摸过,但因时间久远而不复记忆,直到现在,那种似曾相识的感受才初次从回忆底层慢慢涌了上来。 不知道为什么,顾常昭忽然有点想哭。 他断断续续地说起了家里发生过的事情,他的出生,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沉睡不醒的母亲,登堂入室的第三者,对他忌惮戒备的继母,日益冷淡的父亲,还有备受宠爱的异母妹妹,还有那台只能留在老家被毫不相干的人碰触的钢琴……他说到这里时,察觉自己的眼眶早已灼热潮润,感到有点丢脸,正要抬手揉眼睛,就被男人握住了手腕。 柔软的手帕按在他脸上,轻柔地替他拭去即将落下的液体。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随身带著手帕,果真是个装模作样的男人。他心情复杂地想道。 这些事情顾常昭从未对别人提起过,就像他喜欢穿女装的秘密一样,潜意识中,他认为那是难以启齿而羞于坦白的,家庭的破裂令人无法正视,而他的异装癖跟他幼时也曾妄图得到父亲疼爱的事实一样丢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沈士琛面前,他忽然觉得说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那些话便自然而然地顺著喉咙溢了出来,长久以来哽在胸膛内的东西似乎终于消失,而他也无来由地松了一口气。 彼此沉默良久,沈士琛才开口道:“你真可爱。” “……什么?!”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之前一直不将这些事情说出来,难道是怕我因为同情而怜悯你?” “不是!”顾常昭立即反驳。 “我不会怜悯你的,因为你不需要那种东西。”沈士琛的嗓音多出了一丝笑意,却换了个话题,“你刚才说,令堂的嫁妆是一台钢琴… …“嗯。” “你没有学过钢琴。” “没有。” 顾常昭知道母亲曾有过这样的计画,但还来不及实施,一切就已终止。当年母亲沉睡不醒,继母登堂入室后,大概曾想过丢掉母亲的东西,但又多少忌惮著他的存在,索性就著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将那些东西全数收了起来。 他后来在储藏室里发现了母亲的私人物品,里头有几本纸张泛黄的乐谱,除了手写的乐曲之外,还有一些标注,那些曲子简单得出奇,并不是母亲平日会弹的东西,而是某些名曲的极简化版本,顾常昭看了几眼就明白过来,那是母亲为了他往后开始学琴而做的准备,似乎是怕他觉得基础的音阶练习枯燥乏味,为了勾起他的兴趣才特地准备了这些乐谱。 可惜的是,那之后十余年间,他一直没有得到学习弹钢琴的机会,父亲素来苛刻,要求他在学业上拿到最好的成绩,以免丢了顾家的脸面,就算提过几次,父亲总是以耗费时间练琴会影响成绩为由而不愿答应,久而久之,他也就死了心,现在回想起来,也不免感到遗憾。 “我可以教你。” “什么?”顾常昭愣了愣,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 “我说,我可以教你弹钢琴。” 沈士琛低下头,似乎想起了什么,用一种难解的目光凝视著他,脸上不知何时浮现了一抹笑容。 十、 总觉得这句话很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 脑海里浮现这个想法的同时,曾经有过的对话也一并涌了出来。 这不是沈士琛第一次对他说这句话,但是上一次完全就是开玩笑的口吻,而这一次则跟那次完全不一样。顾常昭说不清是哪里不一样,但却本能地这么觉得。况且,从那时到现在,这段时间发生过的事,也已经让他的心境不同以往。 “教我弹钢琴?你说真的?”顾常昭刻意摆出镇定的模样,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嗯,如果你希望的话。”沈士琛语气轻松,但却不像是随口说说,“钢琴可以借用靖容的,你没有学过也可以从基础开始,再说现在是六月,再过一段时间你就要高中毕业了对吧?趁著暑假练习弹钢琴也没什么不好的。” 顾常昭有点愣住了,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下意识道:“等… …等我毕业再说……“ “好啊。”沈士琛大概是察觉了他的犹豫与迟疑,但却什么都没有多说,随手又揉了揉他的头发。 不知道为什么,这或许是错觉,但对方摸他的方式简直像是在爱抚宠物,不知不觉,顾常昭便有些昏昏欲睡,眼皮也感到一阵沉重,对方将他拉了起来,扶著他在床上躺下,而后柔软的棉被笼罩住身体,他翻了个身,明明还有一些话想说,但在倦意的逼迫之下,仍不由自主闭上双眼。 隔天早上醒来,顾常昭只觉得浑身酸痛,身旁的人紧紧拥抱著他,令他连躺著都不太舒服。他翻了个身,看到对方的脸时,才想起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一般而言,沈士琛通常会在结束后离开他的住处,像这样留宿,与他一起挤在狭窄的单人床上,这还是第一次。 “喂!”他推了推对方。 “……嗯。”沈士琛似乎还没睡醒,只发出了含糊的声音,收紧了抱著他的手臂,两人的身体密切地贴合在一起,顾常昭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就埋在自己颈侧,灼热又麻痒,而某个坚硬的东西正抵在他的大腿上。同样身为男人,又是刚睡醒的时候,他当然不会不知道那是什么。 顾常昭微微一僵,看了时钟一眼,催促道:“快点起床,等会还要去你家。” 今天是周六,现在已经将近中午,下午要进行家教的工作,晚上则要出门。他想到这里,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昨晚父亲打来电话,三言两语间只交待了一件事:将周六晚上的时间空出来,并且要准时抵达某间距离他住处有点远的餐厅。他们实在不是那种关系良好的父子,父亲说完这件事也就挂了电话,并没有要向他解释什么的意思,正因为如此,顾常昭才不得不多想一些。 他在外求学将近三年,父亲一次都不曾来探望过他,到了现在才忽然提出这件事,不免令人生疑。顾常昭想了想,一时也没有想到父亲会出于什么缘故来找他,如果是关于母亲的事情,父亲应当会在电话里直说,而非特地到他所在的城市,当然也有可能有别的事情要办,但对方居然会特地找他出门用餐,这件事本身就显得不合理且不寻常。 身旁的人蹭了蹭他的颈项,顾常昭回过神来,忍不住道:“快点起来!” 在他特意提高的音量之下,沈士琛终于睁开了双眼,但仍有几分睡眼惺忪的模样,似乎还很想睡觉,微哑的嗓音模模糊糊地道:“早安。” 顾常昭压抑著自己的焦躁与不耐,任由沈士琛抱著他,不知道过了多久,身旁的人才像是终于赖床赖到心满意足的程度,松开了手臂,慢吞吞地坐起身,而顾常昭也终究得以下床,踏入浴室洗漱。 等他走出浴室,换了外出的衣服,沈士琛也已经整理好衣著,在对方一句“我用你的盥洗用具就可以了”之后,顾常昭不得不咬牙提供备用的牙刷与毛巾,在对方洗漱兼整理衣著后,便将对方推出门外,随即锁上了门。 “你到底在急什么?”沈士琛似乎有些哭笑不得,跟在他身后下楼,“现在才中午,靖宽周末早上肯定是去打球了,再怎么急也是中午过后才开始上课……” 应激性渴爱症_分节阅读_21 “我还没问你,你昨晚怎么会留下来?”顾常昭迳自问道。 “你很生气?” “……” “那是烦躁吗?” “嗯。”说不出理由,顾常昭并没有掩饰,而是直接地承认。 沈士琛沉默了片刻,“我想留下来,所以我就留下来了。” “那是什么啊!”这答案简直让人无言以对,顾常昭看了对方一眼,却发现对方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 沈士琛似乎在思索著什么,“想到还要开车回去就觉得很累,为了避免疲劳驾驶,干脆就留下来了。昨晚你都累得直接睡著,我也很疲倦,毕竟昨日白天上班很忙,晚上又还跟你——” “够了别说了!”顾常昭连忙打断对方,脸上微微发热,“你的脸皮到底有多厚,说这种事情不觉得羞耻吗?” “不觉得,要我去街上说给路人听也无所谓。”沈士琛笑了笑,从容不迫道。 “……”顾常昭时常觉得,对方身上可能并不存有羞耻心这种东西,这时听到对方的话,除了无话可说,还是无话可说。 沈士琛的心情仿佛很好,两人一起下楼后,还开口邀他去吃早午餐,顾常昭并没有拒绝,像平常一样上了对方的车子,任由沈士琛将他载离住处。 两人来到沈家附近,随意找了一家餐馆用餐,店内是复古风格的装潢,顾常昭不禁四处打量,随后两人各自点餐。大约是店里客人较少的缘故,餐点很快便上桌了,顾常昭点的是牧羊人派,又点了套餐,主餐加上浓汤、面包与沙拉,份量不多不少,不至于吃不饱但也不至于过饱。 沈士琛瞧著他的餐点,开口道:“你吃这样就够了?” “嗯。”他点了点头,有点困惑,“怎么了?” “你每次都吃得很少,就连靖宽都吃得比你多。”说著,沈士琛抬手招来服务生,请人取菜单过来。 “你要做什么?” “你喜欢吃什么。”沈士琛一边翻菜单,一边皱著眉头问道:“要吃炸鱼薯条吗?你这个年纪的高中生应该会喜欢吧……又或者甜点… …乳酪蛋糕怎么样?还是你想吃咸派?不用多想,这一餐我请客。“ 顾常昭忽然察觉,这大概是对方那个喜欢照顾人的癖好发作了,一时有点无奈,但心底又有一丝说不出的滋味。 “不用了,我没有那么饿。” “你太瘦了。”沈士琛仍在审视菜单,头也不抬地道。 “那样穿女装才——”发觉自己一时不察说出了实话,顾常昭连忙止住话头,但却来不及了,对方已然听见。 “你刻意节食就是为了这个?”沈士琛望向他,目光里充斥著难以置信。 “也不能说是刻意节食,就是只吃七八分饱而已,要是吃得太饱没办法思考。”连顾常昭自己也说不出理由,在对方的目光逼视下,他竟隐隐有些心虚。 沈士琛的神色变得很陌生,顾常昭第一次看到对方露出这种神情,跟平常的笑容或者装模作样完全不同,他下意识地别开了目光,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不敢直面对方的视线,这明明是他自己的事情,不容旁人置喙,但沈士琛的视线却带来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压力。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将那些照片贴上网路的。”对方的嗓音低沉而平静,并不像是在质问。 “……去年。”他小声道。 “对你而言,这件事真的那么重要,以至于你宁可节食也不愿意妥协放弃?” 顾常昭闻言,霎时僵住了。 他当然不是不能说实话,但说出真相的话未免也太过难堪了。他渴求别人的关注,需索旁人的目光,即使只是网路上陌生人不知真假的虚幻关心,他也依旧想要得到,想被夸奖称赞,想被爱慕欣赏,只是这样而已。顾常昭平常并不会刻意细思自己穿女装的动机,但是被这样一问,不得不思索答案时,那种连自己都不想面对真相的羞耻感觉反而愈发强烈。 他不想承认,但他的所作所为早已表明了真相:他想被人欣赏,也想为人所爱。 为了这个目的,即使要在网路上假扮成别人也无所谓,毕竟这是无法放下自尊脸面的顾常昭所做不到的事情——但名为梦幻公主小草莓的虚构存在却做得到。 穿上女装的时候,他可以不去想自己究竟是谁,也不需要顾忌自己的男性尊严与惯于逞强的性格,不管在部落格里怎么撒娇扮痴,展现出软弱的一面,那些都无所谓,反正也没有人会在意,那些陌生人只会因为他伪装出来的虚假外表给予大量的关注,让他产生自己也被旁人需要的错觉。 顾常昭不想让对方明白这点,但所谓的真相正是如此不堪。 他没有说话,依旧低垂著头,逞强似地不曾给出任何回应,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对面那个人的一声叹息。他心头一紧,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便听男人开口道:“也罢,这是你的自由,我没有干涉的立场。” “不是……”顾常昭甚至来不及思考,便匆忙开口。 他瞧见沈士琛的神情时,登时愣住了。 沈士琛看著他的视线很复杂,仿佛看著蜷缩在墙角的流浪猫一样,既有几分无奈,也有一丝怜爱,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或者会错意,但沈士琛终究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而是道:“就当是陪我吃东西,可以吗?” 顾常昭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沈士琛又点了几份餐点,两人安静地进食,顾常昭的饮食仍有节制,但沈士琛放到他盘子里的东西,他在短暂的犹豫过后还是全部都吃完了。两人吃完桌上的餐点之后,热茶与甜点也送了上来,顾常昭喝了一口红茶,忽然感到有点无措。 他知道刚才的那场对话其实还没结束,只是暂时中断而已,沈士琛从先前开始一直是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大概是在整理想法。正如他所预测的,对方在吃完甜点后,终于开口了。 “其实不难猜测。”沈士琛平静道。 顾常昭感觉头皮发麻,却说不出一个字。 “你穿著女装,伪装成另一种模样,将自己的照片贴在网路上,试图藉此得到欣赏与爱,毕竟人原本就是群居动物,想从人际关系中得到赞赏与关心并不奇怪,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是以原本的你的姿态?还是说,以这种模样面对别人,反而什么都得不到?”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顾常昭想起自己昨晚对沈士琛说过的话,不由得咬紧了牙。以沈士琛的敏锐,不可能没有察觉事实,猜到真相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实在过于难堪,他无法主动说出口。 “所以你没办法喜欢女性,不仅是出于排斥继母继妹的理由,更是无法适应一般异性交往的规则;相较于照顾恋人与被恋人依赖,你更想处于另一方,又因为你无法坦然接受自己的另一面,所以你干脆在网路上虚构了一个女性角色,让自己成为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那又怎么样。”顾常昭的嗓音终究冷了下来。 “你误会了,我不是在指责你。我想说的是……如果有一天,你能放下所有戒备,对于现状感到安心,或许也不必再用那种方式求取自己需要的感情,而这件事说不定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困难。” “只是说说而已,谁都说得出口。”他下意识反驳道。 “如果……我不只是说说而已呢?”沈士琛唇角微扬。 察觉男人的弦外之音,瞧见那张脸上犹如雨过天晴而终于展露的笑意时,顾常昭感觉心脏跳动的速度快得超乎寻常,心口泛起了一股难以形容的闷痛,一时几乎忘了如何言语。 “不管你想做什么,都与我无关。” 顾常昭终究选择以这句话结束彼此的对话。 奇怪的是,沈士琛对此似乎也并不是特别在意,脸上依旧带著笑意,他有点困惑,又有些戒备,不知道对方到底在想什么。被看透自己的真实想法,其实也并不是难以想像的事情,让他诧异的是对方最后那段莫名其妙的话。 不管怎么说,现在思索这种事情是没有意义的,就像沈靖容过去说过的一样,他们才认识不久,彼此之间的关系并非能够立刻盖棺论定,一切都还需要时间沉淀与验证。他跟在沈士琛身后走出店面时,不禁这么想著。 沈士琛将他送到沈家后,便直接上楼回房间。顾常昭猜想对方大概是去洗澡了,毕竟昨晚对方留宿在他家,昨晚及早上起来后都没有淋浴,身上穿的还是昨晚出门时那套衣物。 “你们怎么会一起回来?”在客厅翻杂志的沈靖容道。 “路上恰巧遇到……”顾常昭试图搪塞道。 “我闻到你身上有食物的味道。” “他请我吃早午餐。” “噢……”沈靖容看了他一眼,“很可疑啊。” 顾常昭感觉冷汗都快冒出来了,但仍竭力维持镇定,“什么可疑? “ “昨晚叔叔夜不归宿,今天早上你们又同时过来,还一起吃了早午餐。”沈靖容漫不经心道,“怎么看都像是你们昨晚待在一起,不过因为你换过衣服,他没有,所以你们不是出去开房间,应该是去你住的地方——” 少女沉著清脆的嗓音与一针见血的言语使顾常昭浑身绷紧。 应激性渴爱症_分节阅读_22 他不禁干笑道:“你想太多了。” “是吗?”沈靖容似有深意凝视著他,“那你后颈上的东西是怎么一回事。” 顾常昭愣住了,勉强按捺住找镜子验证此话真假的冲动,装傻道:“什么?”在对方说出这句话时,他便回想起来了,沈士琛平常都颇有分寸,但激动时偶尔会忘记收敛,大概是那时留下的痕迹。他想到这里,一方面滋生出想揍沈士琛的冲动,一方面又试图蒙混过去,“可能是被蚊子咬了,毕竟现在天气也变热了,夏天就是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其实你后颈上什么痕迹都没有。”沈靖容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 “咦?”顾常昭一阵愕然,瞧见对方的神色时,登时明白过来。 其实沈靖容也不能确定,只是随口一说,想要试著诈一诈他,但顾常昭如此刻意地解释,反倒是坐实了真相。他们两人心照不宣地瞧著彼此,顾常昭在沙发上坐下,忍不住叹了口气,“不管你猜到了什么都别说,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件事。”dea th19.co m “为什么?同性恋又不是什么羞于启齿的事情。”沈靖容不解道。 “不是因为那个。”顾常昭想了想,终于挫败道:“你知道你叔叔是异性恋,再说我是男的,我们基本上没有谈恋爱的可能,就算现在走得比较近,也只是因为……因为一些你不知道的理由罢了。我们没有在交往,也并不是处于你想像中的浪漫关系之中。” 沈靖容神情一动,依旧以沉静的目光望著他,仿佛思索了片刻,才慎重道:“其实我不在乎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只想知道,叔叔对你……不管做了什么、或者怀抱著什么想法,他有没有对你造成任何困扰?” ……困扰? 顾常昭微怔,想起了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一时也说不出话。 起初他并不情愿在沈士琛面前穿上女装,但是对方的引诱实在太过令人心动,不管这段关系是怎么开始的,能够持续到现在,也有他自己的因素在其中,要不然在沈士琛第二次来到他的住处时,他就会不顾一切将门摔到对方脸上,让对方吃闭门羹,而不是无可奈何地让对方踏入房间内。 况且从那次之后,与沈士琛每一次私下见面都是他默认允许的,要不然沈士琛也不会得寸进尺,甚至在他的住处留宿,他从对方那里得到的是从未有人给予过的温柔与疼爱,即使是一个印在脸颊上的轻吻或者是一次过紧的拥抱,对于顾常昭而言,都是罕有而值得珍惜的,更何况他也确实喜欢对方那种近乎宠溺的态度,仿佛他是什么易碎物,必须用最大的耐心与温柔对待,纵然是错觉,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够无动于衷。 他想了很久,终究沉默地摇了摇头。 沈靖容的神情没什么变化,但很明显是松了口气。 “没有就好。”她轻声道,“我不是想要干涉你们的事情,只是好奇而已。” 顾常昭明白对方没有恶意,听到这句话便道:“我知道。” 他们对视一眼,彼此都有点紧张,顾常昭不由自主道:“我不是故意瞒著你的,只是……我也不知道这到底算是什么。” 他与沈士琛之间的关系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们共享同一个秘密,时而一起抒发欲望,然而那又是不能对沈靖容说出口的事情,除此之外,他们之间还有什么,顾常昭也不知道真正的答案。他有时觉得他们仿佛是所谓的Friends with benefits,但又觉得以朋友来形容彼此的关系很古怪且不合时宜。 两人一时安静下来,来不及说些什么,沈靖宽便回来了,接下来的家教课程还是一如以往,大概是因为上次大考的成绩比预期中要好,沈靖宽也不再像以前一样排斥他,勉强算是相敬如宾,结束课程后,顾常昭想起晚上的事情,心中不由得一沉。 如果可以的话,他确实不想见到父亲,但是对方都特地打电话过来了,似乎也没有拒绝的余地。他一边思索著这件事,一边向沈靖宽道别,下楼来到客厅时,恰巧遇见了沈士琛,不由得一怔。 “课程结束了?”沈士琛语气轻松地道,“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回家?” “不用了。”顾常昭望著对方,“我晚上有事。”他原本不想解释是什么事,但沈士琛的目光依旧直视著他,他犹豫了一下,才有点不情愿地道:“晚上我家人要过来一趟,我必须跟他们一起用餐。”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没办法了。”沈士琛的嗓音明显是觉得相当可惜,“我原本还想……” “别说了。”顾常昭瞥见沈靖宽过来,连忙打断了对方未竟的言语。 在与沈家几人一一道别后,顾常昭走了一段路,搭上了捷运,心不在焉地想著稍后的事情,虽说已经习惯那种僵硬的氛围,但每次与所谓的家人碰面之后,他的心情都会变得格外沉重,不仅是因为见到了讨厌的人,更是因为又一次确认自己正是所谓的局外人,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无论如何都无法消除。 父亲订好位置的餐厅在距离捷运站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因为时间还早,顾常昭出了捷运站后便直接步行过去,也算是变相地消磨时间,来到餐厅后,他向服务生询问了几句,得知父亲已经到了,便跟著服务生上楼。顾常昭以前没来过这家餐厅,只知道这里价格昂贵,一餐大约要花掉他一个月生活费的三分之一,那种贵到不合常理的格调倒是很符合父亲的喜好。 顾常昭平淡地问候了几句,随即坐下,一旁的继母让人拿来菜单,继妹一眼都没看向他,显然还在为前一阵子顾常昭回去时说过的话而不悦。顾常昭决定当作同桌的人都不存在,迳自点了自己要吃的餐点,虽说他向来饮食有节制,但想起中午沈士琛说过的那些话,却罕见地有了想要多吃一点的心情。 “你今年也高三了。”顾父忽然道,“想过以后的事情吗?” 顾常昭没有立即回应,只是望向了父亲,等待对方接下来的言语。 他几个月前靠著特殊推荐上了第一志愿的事情父亲也是知道的,如果没有意外,父亲不会在这时提及这件事,况且父亲一向对他不闻不问,这时忽然提起将来的规划,反而显得相当古怪。 他心中陡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来不及发问,便听父亲道:“我有一个朋友在国外,要是你过去的话,对方会在生活上照顾你,你高中毕业出国之后先读一年语言学校,之后再决定要申请哪一所大学。 “ 从对方的口气看来,这并不是在跟他商量,而是在陈述一个已经做好的决定。顾常昭望向一旁的继母与继妹,她们两人都没有说话,却不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脸上没有分毫震惊讶异,顾常昭霎时明白过来,即使是父亲最终做出这个决定,但这个念头的萌芽肯定与她们脱不了关系。 他咬紧了牙,问道:“你已经决定好了?” “是。”顾父沉声道,“你不愿意?” “我当然不愿意,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愿意!”顾常昭努力压抑著音量,但语气中还是不由自主流露出一丝愤怒与僵硬,“我靠著自己的努力考上了第一志愿,你现在说这种话,那我先前为了考大学所作的准备到底算什么?你怎么能这样若无其事地替旁人做决定!” “我是你父亲,这是我的权力。”顾父脸上也多出一丝怒色,“这件事早就决定了,我已经请人帮你申请学校,等你一毕业就立刻出国。” “我绝不会出国。”顾常昭冷冷道,“如果你不记得了,我可以提醒你,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还躺在疗养院里,你记得她长什么样子吗? 毕竟你这十年来都不曾去探望过她,想必也忘得一干二净了。不过你不记得也无所谓,反正现在唯一会去看她的人只有我,不管怎么样,我是不可能放著她不管而听你的话出国的。“ 顾父神情一变,脸色铁青。 顾常昭却不管对方,继续道:“我不答应出国,不管谁说了什么,这个决定都不会改变。”他看了继母一眼,露出一个冷笑,“你在急什么?等了太久终于等不下去了吗?你以为是我在阻挠父亲抛弃发妻迎娶你?我告诉你,只要父亲愿意背负抛妻弃子的名声,同时为我母亲留下足够的医护费用,就算他立刻去法院诉请离婚我也不在乎。” 继母的神色也变了。 顾常昭知道自己找到了她的弱点,心中涌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扭曲快意,不假思索地继续道:“其实你也明白吧,都已经过了十几年了,他要离婚早就离了,这个男人根本不可能为了你玷污他自己的名声,在他眼中,你连那种价值都没——” “够了!”顾父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言语,脸色难看。 顾常昭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继母垂下了头,又露出惯常的那种仿佛忍气吞声的委屈模样,顾永映似乎很想开口反驳,但被继母轻轻拉了一下,终究还是愤愤地瞪著他,却没有出声。 他忽然觉得食欲全消,不禁起身,淡淡道:“我去一趟洗手间。” 随后便暂时离开了座位,问过服务生后,往洗手间走去。顾常昭心不在焉地想著那些烦心事,琢磨著该如何让父亲打消送他出国留学的念头,途中一时不察,撞到了擦肩而过的客人,正当他回过神来准备开口道歉时,瞧见被他撞了一下的人,却不禁怔住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愣愣道。 沈士琛露出了诧异神情,“你也在这里吃饭?” 那讶异的神色看起来并不像是假的。顾常昭将信将疑,“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你走了之后,大哥大嫂打电话说不回来吃饭,我就带靖宽与靖容出来用餐了。”沈士琛语气轻松,顺手往不远处指了指。 顾常昭一眼望去,果然瞧见了正在用餐的沈靖宽与沈靖容,从桌上的主餐只剩下大半看来,他们来的时间似乎还比他到达的时间早了不少。他打消了疑心,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道:“真巧啊。” 尽管这是典型的没话找话说,但沈士琛显然也不介意,笑著道:“早知道你也要过来,刚才就干脆顺便载你过来了。”对方顿了顿,仿佛有些犹豫,“你的家人也在这里?” 顾常昭闻言,忍不住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刻意以轻快的语气道:“是啊,我还疑惑他们为什么要突然找我出来,原来是已经决定好要送我出国,特地过来告诉我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还以为我会因为这件事而感恩戴德呢。” 沈士琛明显也察觉他的语气不对劲,嗓音却平稳如常,宽慰他道:“别生气,不值得。” “我没有生气。”尽管这么否认,但一股莫名的潮热还是溢满了眼眶,在那些所谓的“家人”面前,他能表现得尖锐冷漠无动于衷,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沈士琛面前却连这些失控的情绪都无法压抑,大概是因为沈士琛知道他所有的秘密,也知道他家里的那些事,而他更加明白对方不会落井下石。 察觉到这件事时,顾常昭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酸涩,他并不是不想得到旁人的关心与慰藉,但是这个人是沈士琛又不免令他心情复杂。 (待续) 钢琴play应该是不会有的吧…… 要是有什么不明液体流到琴键的缝隙里怎么办(焦虑) 十一、 这里并不是适合谈话的地方,沈士琛也没有表现出好奇的意思,只是开口道:“要我送你回家吗?” 应激性渴爱症_分节阅读_23 顾常昭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沈士琛似有深意地瞧著他,对他笑了笑,“结束之后打电话给我。 “ 顾常昭被对方看得有些不自在,“看什么?” “几周以前,你绝不会这么轻易地答应我的邀约。”沈士琛凝视著他,若有所思,“你想过这代表什么吗?” 顾常昭一时之间想到了不少反驳对方的话语,却什么都没说出口,他可以说服自己,那仅是随口答应而已,根本不算什么,但沈士琛却不会吃这一套。 有时候顾常昭觉得对方远比他还要变态——不,或许该说是疯狂——比如眼前明明立著禁止前行的标志,沈士琛的步伐反而会更加坚定,甚至愉快地加快速度,仿佛对沈士琛而言,愈是不能做的事情愈是有趣,而且富有挑战性,更甚者对方也乐于成为破坏规矩的那个人,不仅如此,对方还要拉著他一起跨过警戒线,这才是他们相处时最可怕的地方。 沈士琛说过他在追他,顾常昭一直以来都不曾将这句话当真,只认定是对方一时的戏言或者惯常的胡说八道,现在想想,若是那些都是真的,又该如何是好。如果沈士琛至今为止完全不曾欺骗过他,那他们现在的关系究竟处于什么地步?顾常昭曾经以为那只不过是“各取所需”,但如果那不是呢? 顾常昭想到这里,觉得口干舌燥,只能愣愣地瞧著沈士琛。他有很多事情想问,却全然不知道该如何启齿,他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心底又冷又热,僵滞之中又有些微激动,仿佛是对真相同时怀有期待与惊惧。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一句突如其来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顾常昭在一瞬间内回过神来,“靖容?” “真巧。”沈靖容说了一句他先前也说过的话,而后附到他身侧,轻声道:“那个人一直在看你。” 顾常昭顺著他的目光看去,便瞧见位于餐厅另一头的顾永映正以古怪的目光瞪著他们,继母与父亲处于背对著这个方向的位置,似乎正在交谈。 “我觉得她很眼熟。”沈靖容忽然道,露出微妙的神色。 “是你的朋友?”沈士琛挑起眉头。 “肯定不是。”沈靖容摇头,转向顾常昭,问道:“你急著回去吗?如果不是的话,不如过来我们这边一起用餐。” 她语气委婉,好像真的只是顺势邀请偶遇的朋友一起待一下,或者聊聊天,然而顾常昭立即察觉到不是那么一回事,从自己原本所在的位置与沈家几人的位置而言,沈靖宽与沈士琛或许什么都没看到,但沈靖容应该是看到了他与父亲争执的情景,明白他或许不想立刻回去,所以才会开口这么说。 顾常昭有点尴尬,但很快又镇定下来,答道:“好,你等我一下,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既然父亲都已经将来意说得清楚明白,而他也将自己的拒绝完整坚定地表达过了,接下来其实也就没有罔顾彼此的意愿一起用餐的必要;反正都是要吃晚餐,他宁可与自己的朋友坐在一起,而非是面对厌恶的人而食不下咽。顾常昭这么想道,暂且与沈靖容及沈士琛道别,随后走回先前的位置,对父亲道:“既然该说的话都说了,这顿饭我想也没必要吃下去,我先走了,你们自便。” 顾父闻言露出怒色,正要开口时恰巧服务生送来餐点,顾常昭心知父亲极要脸面,不可能在外人面前失态,索性趁机拿起自己的东西,无视父亲满溢著不悦的脸孔,提前离席,让注定会有的不欢而散提早发生,随后迳自走向了沈士琛等人所在的地方,在沈士琛身旁坐下。 “怎么又是你。”沈靖宽看到他后一怔,神情虽然不是特别友善,但也没有开口要他离开。 沈士琛笑了笑,“又没什么不好,如果他今晚本来没事的话,我也会邀请他一起吃晚餐。” “每次都要留他吃晚餐吃宵夜,你到底是多喜欢他——”沈靖宽说到一半,仿佛意识到什么,先是看了看沈士琛,又瞧了瞧顾常昭,眉头皱了起来,霎时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顾常昭有点尴尬,但在对方面前还是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而沈士琛则迳自叫来了服务生,让顾常昭点菜,还是沈靖容拉了拉沈靖宽,示意他不要多说,沈靖宽才安静下来,但依旧用那种欲言又止的神情望著他们。 相较于他的不自在,沈士琛却显得异常自然,时不时替他服务,例如递来纸巾之类的事情,完全没有要避嫌的意思。 顾常昭知道沈靖容早已看出些许端倪,但他实在不想让沈靖宽也知道这些事。他匆匆吃完盘中的食物,沈士琛笑著婉拒他从皮夹里抽出来的钞票,迳自向服务生递出信用卡付帐,顾常昭只得接受了他的好意,跟沈靖宽沈靖容一起离开座位,跟在男人身后,走出餐厅后往停车场走去。 就在这时,后方也有人从餐厅里走了出来,顾常昭听见一声带著怒气的“站住”,下意识地回过了头,脚步也停了下来。父亲正以压抑著怒意的神色远远瞧著他,而继母与顾永映就站在父亲身侧。他忽然有点想笑,就听沈士琛道:“那是你的家人?” “谁知道。”顾常昭决定无视父亲,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继续往前走,“你对他们很感兴趣?” “不。”沈士琛仔细打量著他,而后失笑,“不管怎么看,都是你比较有趣。” 顾常昭什么都没说,走在对方身旁,将那一家三口抛在脑后,这时却听见顾永映的声音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一时微愣,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回过头之后,才察觉这句话居然是对著沈靖容说的。不知何时,父亲与继母已经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而顾永映却还站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沈靖容静静想了片刻,才开口道:“原来是你啊,第二名。” 顾永映微怔,随即涨红了脸,“你……” “我想我应该没记错吧,不过你叫住我做什么?无意冒犯,但我们真的不熟。”沈靖容从容不迫地道,脸上则摆出了冷漠的神情,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令人全然不知道如何应对,至少顾永映就是这样。 他瞧见他名义上的继妹僵了一下,艰难道:“你怎么会跟……跟他在一起?” “你说常昭?”沈靖容微微扬起唇角,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轻蔑,“我们关系很好。说起来你们的名字很像,我一直不知道原来他有妹妹,不过现在想来,还是不知道比较好。”说完,她像是完全没有看见顾永映铁青的脸色,回过头挽住顾常昭的手臂,故作亲密地往前走去。 “你在做什么?”顾常昭感到有些荒谬,再说沈靖容平常也不会用这种语气跟旁人说话,怎么看都显得相当刻意。 “我觉得她应该相当讨厌你,刚好我也不喜欢她,所以就顺口这么说了。”沈靖容微笑,“再说她是我的手下败将,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手下败将?”顾常昭一怔。 “是啊,去年的某个全国青少年音乐大赛,我是钢琴组第一名,她是第二名……当时她也是像那样瞪著我,好像第一名原本是她的囊中之物,但是偏偏被我抢了。”沈靖容脸上的笑意淡去不少,“我讨厌输不起的人。” 顾常昭这才想起来,她们两人同年,学习钢琴又同样是就读音乐班,当然可能在比赛上碰见过,从沈靖容说的话还有顾永映的表现看来,顾永映明显是对沈靖容怀有嫉恨的,他想到这里,下意识道:“原来你也被她讨厌了啊。” 沈靖容诧异道:“你说反了吧。” 顾常昭呆住了,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讨厌的话,她为什么要特地追问我跟你的关系?我又何必让她误会?你没看到她刚才知道我们关系时露出的表情吗。”沈靖容语气轻快地反问。 顾常昭这才明白沈靖容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一时愕然,“你是说真的?但……这怎么可能?”从沈靖容的言下之意看来,顾永映居然也对同性有兴趣,而且对沈靖容抱持著竞争对手之外的感情,简直令人不敢置信。 沈靖容泰然自若道:“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上次比赛过后,她除了用那种嫉妒的眼神看我之外,还走过来用很僵硬的神态问我以后要考哪一所高中还有联络方式,我当时不想跟她有更多接触,所以干脆随便敷衍过去,手机号码也给了假的。” “你……”顾常昭目瞪口呆,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为顾永映是同性恋而震惊,或者该为沈靖容狠狠甩了顾永映而高兴。 沈士琛与沈靖宽走在前面,没有听到他们这段对话,直到上车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顾常昭依旧是一脸恍惚。他完全没料到世界居然这么小,而且自己身边同性恋的密集度竟然高得不可思议,沈靖容跟顾永映就先不说了,沈靖宽肯定是直男,而他跟沈士琛……顾常昭想到这里,不禁望向身旁的人。 “怎么了?”这时正好是红灯,沈士琛索性望著他问道。 顾常昭没有回应。他还在想彼此之间的关系到底算是什么,两个异性恋真的会用那种方式宣泄情欲吗?不,与其思索那种事情,倒不如直面事实:沈士琛说不定真的是男女通吃,试图用同性恋或异性恋之类的标签标明这个博爱主义者的性向不仅不够准确,而且也过于狭隘。 所谓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沈士琛来者不拒,就连穿著女装的他都能接受,甚至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可以想见对方的接受层面其实相当广博,顾常昭渐渐开始觉得,沈士琛的性经验若是单论对象,或许比自己想像的还要丰富且多样化。 感觉到脸上传来的碰触与热度时,顾常昭终于回过神来,惊怒道:“你在做什么,会被看到!”他压抑著紧张回头望向汽车后座,然而后座上早已空无一人。 “你从上车之后就一直在发呆,完全没注意到我刚才就已经把他们送回家了吗。”沈士琛低低笑了起来。 顾常昭明白自己闹了笑话,有点发窘,“你笑什么。”他有些恼羞成怒,索性别开了目光。 沈士琛还在笑,没过多久,便到了顾常昭的住处。停好汽车后,对方若无其事地道:“不请我上去喝杯咖啡?” “谁会在晚上喝咖啡啊。”顾常昭白了男人一眼,终究还是拿出钥匙打开一楼大门,无可奈何地让对方进门。 其实在让对方进入房间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只是被人从后方猛地抱住时,他还是不免吓了一跳,随即挣脱了男人有力的手臂,略微紧绷地回头望向对方。 “怎么了。”沈士琛不解道。 顾常昭沉默了一下,“没什么。” 只要自己这样说,对方就不会追问下去,沈士琛在这种事情上总是很懂得拿捏分寸,这大概也是身为成年人才能有的从容自若,果不其然,对方果然没有追问,而是将手上提著的纸袋交给他,顾常昭默默接过纸袋,而沈士琛早已背过身去,仿佛等待著他。 这是每次都会有的步骤,也像某种仪式,顾常昭想过,要是没有这几个步骤的话,他可能没有办法与对方接触,不过沈士琛是不是这样,他并不清楚,但他对此并不抱有任何乐观的态度。 沈士琛递来的纸袋里,装著一套水手服,他穿上后随手打开衣柜,正要找出假发戴上时,却瞧见了衣柜里的情景,那里头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空间被沈士琛送的衣服占据了,他到了这时才明白过来,即便速度缓慢,犹如蚕食,但对方的存在正渐渐地侵入他存在的地方,纵使是以一种温和平静的方式,对他而言也是相当令人不习惯。 顾常昭一直以来都习惯于自己的生活中只有自己这件事,陡然多出一个人,不免相当古怪,更不要说这个人总是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知道对方对他怀有善意,也知道那种热烈的眼神意味著什么,但是他终究无法交付所有的信任,或许是因为生长环境的关系,他向来没什么安全感,而这点也反应在他的人际关系之中。 在沈士琛之前,也曾经有人想要进入他的生活,比如成为朋友,或者对他心怀爱慕,但是那些人终究都没有被他接受,又或者是在他毫不留情的言语下离去,只有沈士琛得知他的秘密,看出他的虚张声势,最终踏入了他从未让外人涉及的地方。 如果彼此不是同为男人的话,这简直像是爱情小说里主角坠入爱河的情节。顾常昭想到这里,嘴角微微一抽,戴好了假发,穿上长袜,将头发与身上其他地方整理妥当之后,才回过头对沈士琛道:“好了。 “ 对方闻言,立即转过头,唇际噙著一丝笑意,朝他走了过来。 应激性渴爱症_分节阅读_24 如果说自己从这十次以上的性经验中学到什么的话,那肯定是性行为中各种挑逗与刺激的方式。沈士琛对他的身体很有兴趣,在不违背他意愿的情况下,会用各种方式品尝他的身体,有时是用手指抚摸揉搓,感觉皮肤的触感,有时是用牙齿啮咬,以嘴唇亲吻,如果不是被这样对待过,顾常昭还真不知道光是被舔舐背脊与后腰也会产生那么强烈的快感。 在一般情况下,沈士琛不会脱去他身上的衣物,也许曾经尝试过一两次,但是当对方的手放到拉链或内裤边缘时,顾常昭总是会表现出一丝抗拒,久而久之,沈士琛也不再尝试,顺著他的意思,尽量在他穿著女装的时候令彼此宣泄欲望。 在今天之前,顾常昭一直将女装认定为某种保护壳或伪装,仿佛穿上自己不该穿的衣物之后,自己就不再是自己了,因此不管做什么不像自己该做的事都无所谓,比如说在男人面前高潮,哭泣,喘息,表露想要被疼爱与拥抱的欲望,展现身为男人不该有的软弱的一面,他一直是这样以为的,却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因为这一点而感到难受。 沈士琛望著他的目光跟往前一样,带有强烈的赞美与欣赏,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习以为常的热烈视线,却令他如坐针毡。 “怎么了?” “……” “你在发抖。”男人嗓音温柔地道。 “有点冷。”顾常昭只得随便找了个借口,“裙子太短了。”其实现在已经接近夏天,再怎么冷都不可能让人发抖,只是他还是需要这个站不住脚的借口。 沈士琛没有追问,也并不急于做些什么,而是抱著他躺下,随即拉高棉被盖住彼此,顾常昭微微一愣,就听到对方的嗓音问:“这样好一点了吗?”他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某种蛰伏已久的情绪又悄悄蔓延到心头上。 “你不做吗?” “你不是冷吗,等一下再说。” “可是你都硬了。”顾常昭说得直接。 “这种程度的忍耐我还是做得到的。”沈士琛若无其事地道,全然看不出分毫勉强,“现在时间还早,不用急。” “我才没有……”顾常昭想辩解,但说到一半却停了下来,那种莫名的焦躁又一次涌入心中。他犹豫了一下,稍稍低下头,将脸埋在对方怀里,沈士琛自然地拥住了他,大概是以为他想要被抱著,然而顾常昭的手却不自觉地往下滑去,解开了拉链与裤头,握住了那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抵著他的器官。 “不要勉强。”沈士琛气息一紧。 “我没有。”顾常昭立刻反驳。 就算再怎么迟钝,他渐渐也察觉了一些真相,他对碰触男人的性器并不排斥,最初也是他先提出替对方用手解决,实际上他从来都不曾对同性的身体感到厌恶或抵触,现在也是,男人的性器就在他手中,膨胀而异常滚烫,他用手指揉弄前端,听见沈士琛绷紧的呼吸时,不禁暗暗自嘲,原来自己喜欢的不仅是穿上女装,被当成女孩子疼爱,更是跟男人肉体交缠,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发现这一点。 以前从来不曾对任何同性产生这种感觉,但沈士琛却让他改变了,不管怎么想都难以置信。 沈士琛的呼吸愈发粗重,在他耳边回荡,顾常昭不禁加快了摩擦的速度,而沈士琛收紧了双臂,紧紧抱著他,似乎相当难耐。对方肯定很舒服。发现这个事实时,顾常昭有些得意,思绪都已融化而无法思索,完全被情欲的氛围笼罩,想也不想便开始解开对方的衬衫,在平坦的胸膛与腹部轻轻亲吻。 沈士琛仿佛愣了愣,顾常昭刻意忽视对方诧异的目光,亲吻的举止没有间断,对方身上只有一些沐浴乳残留的香气,皮肤本身没什么味道,但他还是一再地舔舐吸吮著,仿佛能从中尝到什么滋味似的,不知不觉,亲吻愈发往下,顾常昭整个人也逐渐被笼罩在棉被底下,对方原本想要掀开棉被,但在他的极力抵抗之后终究放弃了。 在一片黑暗之中,顾常昭感到一阵口干舌燥,慢慢往下挪动,被手指握住的器官依旧滚烫,他什么都看不到,摸索著摩擦了几下之后,便低头含住了那个东西,尽管那里本身没什么味道,但前端溢出的液体却带著一丝腥味,他感觉浑身都在发热,一时忘了自己在做什么,不禁用舌尖轻轻舔舐潮湿的孔隙,男人的身体又一次绷紧,那个器官给出了更加激烈的反应。 ……沈士琛喜欢这样。 顾常昭这样想著,意识模糊地在那里亲了几下,尽管被棉被盖著,沈士琛什么都看不到,但对方的感觉显然相当敏锐,不管是做什么,对方总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做出反应,沈士琛并没有掀开棉被,取而代之的是将手伸了进来,摸索著找到他的脸之后,又用手指碰触他发烫的脸,轻轻拭去他嘴角残余的唾液。 “你到底在做什么。”沈士琛的嗓音仿佛有点无奈。 “你不喜欢?”顾常昭刻意挑衅。 “不,我当然喜欢。”沈士琛低声道,“但是……” 对方这种听起来就像是要拒绝的言语让顾常昭心中一凉,却没有依言退开,反而又一次含住那根东西。他第一次做这种事,动作生疏且不熟练,但有些事情是所有人与生俱来都该懂的,比如本能的舔舐与吞咽,只要不让牙齿碰到含在口腔里的东西的话,大抵就差不多了,至少基本的知识他还是有的。 在稍稍适应含住的感觉后,顾常昭便谨慎地试著吞到深处,沈士琛的手在他脸上不断碰触,偶尔会捏一下耳朵,撩一下头发,动作之间没有什么特定的规律,然而顾常昭还是被摸得脸颊发烫,紧张之余,又因为温柔的抚摸而心荡神驰。 “你真是……”沈士琛的嗓音变得沙哑,听起来似乎是不得不选择妥协。 顾常昭将脸埋在对方双腿间,因为不懂其他的技巧,只能尽量用口腔包裹住那根器官,而后努力用舌头舔舐,用嘴唇亲吻,时不时吸吮一番,渐渐地,他也从对方的反应中学到了一些东西。 比如沈士琛就像大部分的男人(包括他在内)一样,喜欢被刺激敏感的前端,如果做得到的话当然是含得愈深愈好,有几次他都能察觉到对方其实渴望进入更深的地方,却又顾忌著他而强忍著不动,还有就是他原本以为不该用牙齿碰到对方,因为那怎么想都会很痛,但事实证明沈士琛居然也吃这一套,顾常昭一时不察轻咬了一下,结果舌尖立刻尝到淡淡的体液气味,被他含在口中的东西也变得更硬。 他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暂且松口,改而用手上下摩挲,沈士琛明显绷紧了身躯,伸手想要摸他,却被他按住了手。 “小顾……”沈士琛的嗓音难得地多了一丝恳求,“帮我。” 小顾?是在叫谁啊。他这样想著,然而那种饥渴的语气还有沙哑的嗓音简直令人不知道如何回应,顾常昭整个人都裹在棉被里,密闭空间内有些缺氧,他忍不住深吸了口气,才低下头又一次含住那个部位,男人的性器膨胀不堪,似乎已经濒临极限。 顾常昭吸吮著对方,时不时发出一些过份清晰的啧啧声响,虽然不免感到羞耻,他却忍著不去想这件事,而沈士琛显然相当舒服,即使隔著一层棉被,顾常昭也能听见对方喉咙里溢出的含糊呻吟。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士琛推了推他。 顾常昭重复著吸吮舔舐的动作,早已微微走神,一时并没有察觉对方是什么意思,等意识到时,已经来不及了,口中满是体液的腥味,匆匆退开后,又因为整个人都被裹在棉被里而无路可退,剩余的几股白浊霎时溅到他的嘴角脸颊上,棉被里都是对方的气味,顾常昭几乎喘不过气,蓦地掀开棉被。 他瞧见沈士琛的模样时,不免愣了一下。 男人靠在床头,因为突如其来的宣泄而气息不稳,脸上泛起淡淡潮红,目光似乎有点恍惚,但很快便回过神来,以一种难以形容的目光凝视著他。 “……看什么。”顾常昭下意识道。 沈士琛待气息稍稍平复后,才伸手过来,仔细地替他将脸上残余的痕迹擦拭干净,同时失笑道:“抱歉,弄得你脸上都是。” 对方这么一说,顾常昭如梦初醒,脸上倏地一阵滚烫。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想起自己先前究竟做了什么。明明没有必要这么做,沈士琛也不曾强迫他,但是他却主动(或者说不经思考)地低头舔舐对方的性器,还让对方射在脸上……自己到底是哪里有毛病! 他想到这里,不由得脸色发青。 十二、 “怎么了?” 尽管沈士琛立刻察觉不对而发问,但顾常昭却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声音。他打破了两人一直以来的惯例,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替沈士琛服务的当下他并没有想那么多,但事后再回想起来,他便发觉是自己太冲动了,即使明白自己或许有了改变,也不该试图以这种方式验证。 “你的脸色很难看。”沈士琛罕见地皱起了眉。 “我没事。”顾常昭回过神来,迅速地答道。 “你骗人。”沈士琛立刻戳破了他的谎言,“如果真的没事的话,你就不会露出这种神情了。” “那你想怎么样?讨论我刚刚做的事情吗?你难道不觉得尴尬!” 被对方这么一说,顾常昭不禁恼羞成怒,那些话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才又感到懊悔,只能窘迫地别开目光,闪躲对方的视线。 “不觉得。”沈士琛顿了一下,“你觉得尴尬?为什么?” “我——”顾常昭想要辩解,但才说了一个字就愣住了。他为什么要觉得尴尬,不外乎是因为他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但是这又不是沈士琛的错,对方从头到尾都只是躺在床上任他施为,真正让事态演变成这样的人是他自己。 而顾常昭之所以这么做,或许是因为潜意识地想要确认沈士琛之于自己到底算是什么,现在答案出来了,沈士琛对他而言或许已经不仅是一个共享秘密的玩伴,在这段关系之中,还有更多他自己也无法厘清的情绪,只是他现在还无法确切地说出那些情绪究竟是什么。 如果将这些话诚实地告诉沈士琛的话,对方肯定会察觉一切,然后将这个话题导向他最无法接受的方向,比如说——“你爱上我了吗? “即使这个结论并非真相而是误会,但从顾常昭的表现推论却显得合情合理,况且从沈士琛口中说出来更加令人无措,光是思考那种情景,顾常昭便觉得自己的脸皮仿佛即将因为过度的羞耻而燃烧起来。 顾常昭倏地起身,匆匆道:“你该走了,晚安。”而后头也不回地踏入浴室,锁上了门。他并不是故意表现得这么冷淡生硬,但是除此之外,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尴尬与羞耻主宰了他的理智,迫使他仓促地逃离对方的视线。 片刻后,浴室外头响起了敲门声,“你到底怎么了?” 因为隔著一道门,顾常昭混乱的心情稍稍平静下来,镇定道:“没什么,反正你也射了,今天到此为止。” “你是在害羞?”沈士琛问道。 顾常昭一僵,“没有,你误会了。”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你怕我吗。”沈士琛锲而不舍地追问。 顾常昭心烦意乱,不假思索地提高音量道:“不管怎么样都不干你的事!快走!” 外头终于安静下来,顾常昭心中紧绷,外头许久都没有任何声音,他隐隐松了口气,又有种说不出的失落,将身上的水手服与假发等东西一一脱下取下后,开了莲蓬头淋浴,因为没有拿换洗衣物进门的缘故,洗完澡后只能裹著毛巾离开浴室,重新回到房间的那一瞬间,顾常昭登时愣住了,正想转身时,就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应激性渴爱症_分节阅读_25 “你想在浴室里躲一辈子?” “……”他无话可说,只得硬著头皮走过去,打开衣柜,找出干净的衣物,藉著衣柜门的遮挡迅速穿上衣服,幸亏沈士琛坐在床沿,半分都没有要看他裸体的意思,要不然只会让他更窘迫。 等顾常昭穿好衣服,在椅子上坐下后,沈士琛终于又一次望向了他。 “从我的角度思考,有亲密关系的对象在主动口交之后立刻躲到浴室里,避之唯恐不及,一般人都会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吧?偏偏你又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没有读心术,猜不出你在想什么。”沈士琛的神情远比任何时候都要严肃,“要我继续猜下去,还是你自己说。” 被这样一说,顾常昭也察觉自己做得不大妥当,为了避免对方起疑,其实应该故作若无其事地送走沈士琛,但是刚才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一时忘了该妥善地应付沈士琛,所以才导致了这种后果,现在看来,对方不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是不会走的。 顾常昭有点后悔,但想起对方说的最后几句话,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不管沈士琛是怎么想的,在对方看来,自己躲到浴室里的举动肯定是有理由的,而他要做的,就是让对方相信他给出的理由,而非将结论导向感情层面,毕竟他还没准备好面对自己究竟是对所有的男人有兴趣或者仅限于沈士琛个人之类的问题,自然只能尽量避免对方往这方面猜想。 现在顾常昭该做的事情,就是坦白从宽。他可以告诉对方事实,但只是一部分的事实,其他不该提到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能说出来,况且如果说谎的话,以沈士琛的敏锐不可能看不出来。 “刚才……我只是想试试看而已,但是做完之后又突然觉得很尴尬,你懂的。”顾常昭含糊道,垂下了视线。 “就只是这样?”沈士琛反问。 “要不然你以为呢。”顾常昭压抑著心中的焦虑,故作镇定地抬头望向对方,“我以前没有做过那种事,当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沈士琛似乎松了口气,嗓音也多出了一丝笑意,“就算是那样也不用躲我啊,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顾常昭隐隐放下心,像平常一样与对方斗嘴,说话时带著一丝惯有的嘲弄,“我怎么知道你会对我做什么,你刚刚还射在我嘴里呢,你知道那是什么味道吗!”他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唾弃鄙视的神情。 “因为你弄得我很舒服啊。”沈士琛脸上带笑,恬不知耻地道:“虽然很意外,不过你愿意这么做,我很高兴。”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啊!”他下意识地反驳。 两人终于又回到平常相处的氛围了,顾常昭绷紧的神经与僵硬的身躯才刚放松下来,就听对方语气自然地道:“要是你想要的话,我也可以舔你啊。” 顾常昭愣了愣,“舔我?” “你要用什么词语形容都可以,舔你,帮你口交……如果你想要的话,只要说一声就好。”沈士琛轻快地道,眉目间带著清晰的笑意。 “这是什么意思?回馈?”他不禁皱起眉。 “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沈士琛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 如果是沈士琛对他这么做的话,顾常昭想像了一下对方趴在他双腿间,用唇舌逗弄他下身的情景,毫无疑问那会很刺激,但与此同时,他又想起了一件事:沈士琛从来没有看过他的身体是什么样子。 上半身与裸露在衣物之外的部份也就罢了,但对方确实不曾见识过他赤裸的下半身,从以前到现在的每一次亲密,他身上的女装都从未被脱下过,其中固然有他不愿意的缘故,但沈士琛也从未对此发表过什么意见,似乎怎么样都无所谓。 到了现在,对方忽然提出这件事,除了公平的回馈之外,他一时还真想不到别的理由。然而,要是真的答应对方的话,就不得不提前面对真相了——沈士琛究竟是真的对身为男性的他有兴趣,或者只是叶公好龙而不自知?如果是前者的话,固然值得高兴,但答案是后者的机率显然高多了,再说沈士琛对于让他穿著女装的兴趣一直以来都很浓厚,因此顾常昭实在无法抱持著过于乐观的想法。 他想到这里,不由自主道:“不用了。” “为什么?”对方显然有些诧异。 “哪有什么为什么,反正就是不要。” 沈士琛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凝视著他,仿佛在判断他说的是不是真话,顾常昭一时有些心慌意乱,踌躇了一会,还没想到该做什么时,对方已经朝他所在的地方走了过来,异常自然地低头吻他。顾常昭没有拒绝,甚至不曾动一下,镇定地接受了对方的吻,随后才道:“我刚才没有刷牙漱口。” “我尝到了。”沈士琛眉头微蹙,很快便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既然你不要就算了。不过这其实是福利,一般人都不会拒绝的。” “我不是那种随波逐流的人,这点看我的兴趣就知道了。”顾常昭泰然自若道。 “说得也是,确实如此。”沈士琛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终究笑了起来。 送走男人之后,室内又只剩下他一个人,顾常昭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那场意外之后,面对沈士琛这件事变得比他想像中的还要艰难不少,沈士琛对他的动机与行为存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他一直宣称自己是异性恋,但对方起疑心是一回事,发现真相又是另一回事,目前为止,他仍未弄清楚自己的感情与思绪,自然也就没有拿出来与对方讨论的意愿。 嘴里还残留著一丝古怪的味道,淡淡的腥味,顾常昭踏入浴室里刷牙,直到将那残留的奇异味道都洗刷干净,口腔内只留有一丝薄荷的清爽气息后,才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 首先,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舔舐男人的性器这一点就已经超出他的极限了。 他并非怀有什么生殖器崇拜之类的信仰,在此之前也不曾幻想过对男人的性器做什么,即使是跟沈士琛肉体交缠,也不会刻意正视自己的性别,而是将穿上女装的自己当成另一个女人,这个虚构的存在跟他不会有任何连结,但是在他做出那种事情之后,现在的顾常昭已经无法继续用那种自欺欺人的想法令自己置身事外。 这个已经存在的前提带来一个问题:他是对沈士琛有兴趣,还是对沈士琛之外的男人也有兴趣? 顾常昭想到这里,打开了电脑,随便用关键字搜寻。 很快地,萤幕上便开始播放一部GV,他没有从头看起,不耐烦地跳过了主角们对话与调情的阶段,直接从两人都赤身裸体的地方看起。 金发碧眼的少年被压在大床上,雪白的皮肤泛起淡淡潮红,毫不忸怩地将双腿打开,让另一个男人将膨胀得相当夸张的性器插入他的体内,片刻后,少年的呻吟便从痛楚转为难耐愉悦,甚至开始主动迎合男人。 顾常昭看到这里,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反应。 他依旧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不管是同性的性器,还是同性的躯体,都没有让他生出一丝欲望,当然他也不想像先前服务沈士琛的时候一样舔舐萤幕上的外国人,从理性而言,他知道这两个外国人的外表在他的审美观之中算得上完美,但是他却无法对著影片产生意淫的念头,萤幕上的同性性行为不会让他反感厌恶,但也不会令他心荡神驰。 看到一半,顾常昭终究还是放弃地关掉了影片。也许问题不在自己的性倾向上面,更让人不知所措的,其实是沈士琛这个人。 直到现在,他其实也还不是很了解沈士琛,虽说彼此有过亲密接触,但也不过是帮助对方宣泄欲望罢了,尽管沈士琛除了有看他穿上女装的兴趣之外,平时也会关心他的生活,甚至照顾他的饮食,但这说不定只是对方的照顾癖发作了而已,实际上那并不带有特殊的意味。 纵使沈士琛说过要追他,但是在那之后,对方什么都没有表示过,也没有再次提起那件事,或许沈士琛就只是说说罢了,像是场面话之类的东西,就算沈士琛再怎么直率,也不可能言出必行,毕竟他们都是男人,对方很有可能只是为了逗他才顺势那样说的,顾常昭如果当真就太愚蠢了。 他想到这里,心底蓦地生出一丝无可名状的黯然与失落,竟也说不清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顾常昭极力不去想这件事,但很多时候,人都是不受自己控制的。 他依旧在固定的日子去当家教,也在周末时答应沈士琛的邀约,然而随著衣柜里对方馈赠的新衣不断增加,他的心情也愈发沉郁,说不清是为了什么缘故而感到烦躁焦虑,他愈来愈沉默,尤其是面对沈士琛的时候。 顾常昭心中埋著很多事情,但却不敢说出来,沈士琛给他的女装既令他喜悦,又令他厌倦,这在过去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穿上女装后沈士琛瞧著他的欣赏目光也使他无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浮气躁,他弄不懂自己是怎么了,明明不是什么应该介意的事情,但这些琐事日积月累,终于成为了难以忽视的存在。 他开始拒绝与沈士琛私下见面的邀约,也不再让对方开车送他回去,起初还会找些理由或借口,诸如晚上有事或明天还要上课,但到了后来,他觉得沈士琛也看出来他是在推托,不免有点说不出的心虚,只是表面上还是得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夏天渐渐到了,正午时分异常炎热,顾常昭从捷运站出来之后步行到沈家,身上出了一点细汗,隐隐有些黏腻。他像往常一样按了门铃,来开门的人却是沈士琛,顾常昭故作无事地与对方打了招呼,跟在对方身后进门,察觉客厅里没有其他人时,不禁屏住了气息。 以往沈靖容经常在家,他们会寒暄一会,等沈靖宽回来再开始上课,但沈靖容不在的话,就只剩下他与沈士琛,平时或许不算什么,但到了现在多少有些尴尬,毕竟他一直在避免与对方独处。 “要喝什么,咖啡还是红茶?” “红茶。” 两人简短地交谈,沈士琛还是像往常一样一脸轻松,让他在客厅稍等之后,便踏入厨房准备饮料。 顾常昭微微松了一口气,一时也没有事情做,索性从斜背包里拿出替沈靖宽准备的重点讲义,一边翻阅一边确认其中有没有错漏。沈靖宽的第二次大考在半个月后,记取上一次的教训,顾常昭这次整理了文科大致的考试重点,不求对方全部背起来,至少也要多看几次,有个大概的印象。 客厅里开著空调,相当凉快,顾常昭靠在沙发上,不一会便看到沈士琛端著两杯饮料回来,在他对面坐下。他有点不自在地说了声谢谢,拿起冰红茶喝了一口,登时觉得一身的暑气都被驱散了。 沈士琛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几乎可说是若有所思的目光瞧著他,顾常昭有点僵硬,装作没有注意到对方的视线,自顾自地翻著手上的讲义,可惜对方并没有给他逃避的机会。 “你怕了?”沈士琛突兀地道。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顾常昭硬著头皮道。 对方忽然笑了起来,“还是喜新厌旧?” 顾常昭感到一阵恼火,偏偏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即使他不说话,沈士琛也没有失去说话的兴致,继续罗列著各种理由,“我做错了什么?或者你已经对我没兴趣了?” “我从来没有对你有过什么兴趣。”他终于忍不住道,语调很冷淡。相较于说谎,他更加不想让对方看出他的心情,索性像平常一样言不由衷地否认。 沈士琛望著他,那目光正极为仔细地打量著他,仿佛试图弄清楚他隐藏在冷淡下的其他东西,“是吗,我还以为那次你舔我的时候,就已经对我……” “不是!”顾常昭想也不想地打断了对方,甚至忘了控制音量。 话说出口的这一瞬间,他才察觉到对方是在故意试探他,如果真的不在乎的话,不管对方怎么说,他都不会流露出一丝介意,偏偏沈士琛提到的是他至今都不愿面对的事情,一时也忘了要克制自己的反应,心中不由得惊怒交加。 “你对我有感觉。” 应激性渴爱症_分节阅读_26 尽管想高声否认,但在这种情况下,愈是否认便愈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顾常昭勉强按捺著自己的心情,一声不吭。 “你在意我?”沈士琛仍在自言自语,只是语气从困惑转向肯定,“你喜欢我。” “少自作多情——” “那你为什么要躲我。”沈士琛露出一个惯性的微笑,但眼中没有多余的笑意,“你应该知道我发现了这件事,如果只是不想见到我,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而是拒绝与我私下见面,但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说?” 顾常昭一时语塞,涨红了脸,除了匆匆别开目光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对方说的这件事他并不是不明白,只要郑重地说一声,沈士琛肯定不会死缠烂打,也不会再提出那种邀约,他也知道自己该将一切说清楚,但就是说不出口,并不是不知道该怎么措辞,而是不想说。 在沈士琛提出这件事之前,他并没有想过自己的心态究竟算是什么,只当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然而现在仔细想想,他渐渐察觉自己对沈士琛怀有的感情似乎跟过去不一样了,即使不是被当成女孩子疼爱也无所谓,倒不如说那样更好,就算是完全没有暧昧成份的接触,他也依旧感到留恋,如果真的说出口的话,沈士琛肯定会连平常的寒暄都省略,尽量不在他面前出现,但那并不是他要的。他想与沈士琛相处,但不是以穿著女装的外表,而是自己原本的模样。 他知道自己肯定是病入膏肓了,居然会嫉妒穿上女装的自己。 顾常昭拒绝对方的邀约,一方面是因为难以启齿的嫉妒,另一方面则是不想再被当成女孩子看待。只是在他想清楚这些隐晦心思之前,沈士琛就已经察觉了他的疏远,而选择将话摊开来直说。 他想了想,镇定道:“我对这段关系带来的刺激不可能没有任何感觉,这是生物的本能,如果你一厢情愿地认定那是喜欢的话,未免也太武断了。” “其实我不介意你对我究竟是什么感觉,只是不想与你疏远。” 沈士琛叹了口气,罕有地露出像是苦笑的神色,“你不喜欢我也无所谓,这点我不会强求的,反正我喜欢你就够了。” 听到最后那句话的瞬间,顾常昭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爆炸了,不仅跳得异常急促,而且撞得胸腔泛疼。 有一瞬间,他忘了自己身处什么地方,除了愣愣地望著眼前的人,什么都说不出口。沈士琛以一种难以言说的苦涩目光望著他,但那种目光转瞬即逝,沈士琛脸上很快又恢复为往常那种平静的神情,嘴角甚至微微上扬,只是那个笑意怎么看都很虚伪。 对方觉得受伤? 为什么?因为他刚才说的话? 顾常昭脑海中一片混乱,口干舌燥,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了几句干涩的话,“你看清楚,我不是女人,不要把我当成替代品。”他顿了顿,又一次强调,“我永远不会成为真正的女人。” “如果你是女人的话,也就没有这么多问题了。” “什么?”顾常昭愣住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从对方口中听到这种话,那一瞬间,整个人像是被浸在冰水之中一样,浑身上下都在发冷,手足麻木僵硬,连呼吸都停了下来,犹如窒息。 “如果你是女人的话,我们就不会是现在的关系了。也许我们会像一般情侣一样开始交往,也可能会结婚生子,也许我们从头到尾都不会有认识的机会,但是我从来没有将你当成女人看待,也不存有那种不切实际的期望。如果你不是现在的样子的话,或许我根本就不会喜欢你。”沈士琛慢慢地道。 “你是说……”因为难以置信,顾常昭不由自主露出了愕然的神色,“但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不是很失望吗?后来也是,一直送我女装,衣柜里都是你送来的衣服,如果我不是穿著女装,你根本就不会想跟我上床。”他说到这里,无来由地感到一丝委屈,他明白这并非沈士琛的错,但就是无法按捺情绪。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沈士琛似乎有点诧异。 “你从来没有……”顾常昭说到一半,有点羞耻,但还是压抑著尴尬将整段话说了出口,“我穿著女装的时候,你从来没有脱过我的衣服,一次都没有。”他原本并没有那种意思,然而这句话听起来却无端地多了一丝指责的意味。 “我不脱你的衣服,是因为以为你不情愿,你说过你不是同性恋,我以为你只能接受这种方式,如果这种‘彼此性别不同’的假象能让你接受我,那也没什么不好的。”沈士琛失笑道。 顾常昭一阵发窘,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没错。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喜欢穿女装、想作为女孩子被疼爱,还有这种衣著相异造成的假象,他可能完全无法接受同为男性的沈士琛对他燃起性欲这件事也说不定,不过实际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因此他们才会阴错阳差地有了交集。 只是到了现在,最初的念头早已有了变化:他不再希望吸引对方的是穿著女装的自己,而是真正的作为男性的自己。这些话著实难以启齿,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又对穿女装的自己带来的压力与嫉妒感到不知所措,索性便开始逃避对方。 再说,这也并非全然是沈士琛的错,也有他自己的问题;他一直以来都认定沈士琛看到他的裸体之后,不管是燃烧得再怎么强烈的欲望都绝对会熄灭,因为这种不自信,他不曾确认过对方真正的想法,只是自怨自艾地认定自己不会被接受,久而久之,竟也开始深信这件事,实际上沈士琛或许并不抵触身为男性的他。 “我从来没有希望你成为女人,一次也没有,你只要是现在的你就够了。我不是在等待替你脱下衣服的机会,而是在等你自己脱下来,如果你并非心甘情愿,也不想让我们的关系产生变化的话,不管我是怎么想的都无济于事。”沈士琛说到这里,情不自禁地笑了笑,“而且我那时候不是说过了吗,我在追你啊。” “你后来没有再提过这件事,我以为你只是随口说说。”顾常昭下意识道。 “我怕吓跑你。”沈士琛的神情比先前轻松了不少,“一般人去逗弄路边的野猫时,不也是这样小心翼翼的吗?万一野猫自顾自跑掉,那我岂不是很冤枉。” 顾常昭听到这里,不免动容。沈士琛对他有兴趣,他一直都是知道的,但他没想过在对方的戏谑与温柔之下,原来藏著这样的小心翼翼与慎重,因为不想让他反感,所以假装安于现状,但实际上沈士琛过去也不是没有对他做出各种试探,诸如在他没穿著女装的时候亲近他之类的事情,他只知道自己为彼此的关系感到苦恼,却没想到沈士琛也是一样,而且开始思索这件事的时间远比他还要早。 想到这里,一股无来由的潮热便溢满眼眶,顾常昭连忙别开脸,视线有点模糊,他吸了吸鼻子,即使想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依旧于事无补,他只能强忍著那股冲动,压抑著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要哭,我刚才说的事情让你那么难过吗。”虽然这么问著,但对方的语气却蕴含著些许无可奈何与纵容,很快便来到他身边坐下,揽住了他的肩膀,做出了安慰般的举止。 顾常昭沉默良久,在确认无法掩饰自己的鼻音后,终于自暴自弃地开口道:“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沈士琛想了想,踌躇道:“我也不知道。一开始只是觉得有趣,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穿女装,后来就再也无法从你身上移开视线了。 “ 顾常昭忍不住质疑道:“这也算是喜欢?” “为什么不算?”沈士琛低头望著他,目光清澈,神色像往常一样坦然,“我一直在想你的事情,每天都在想,以我们的关系来说,我应该在萌生性欲时想你就好,但我不是。我会想你是在怎么样的环境里长大的,琢磨你往后的人生规划,也想过要怎么教你弹钢琴,为此还特地向靖容的老师咨询。如果只是想跟你上床,只被穿著女装的你吸引,不可能会做到这种地步吧。” 顾常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干脆换了个话题,“如果我是女人的话,你真的不会喜欢我吗?”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我不知道。”沈士琛答得诚实,“如果你是女人的话,很多事都会变得比较容易解决,没有身为同性恋的压力,也能在这个国家名正言顺地结婚,能用婚姻与孩子将你留在我的身边,这样不是很好吗?” “哪里好了啊!为什么我非得要为你生孩子!”顾常昭不假思索地抗议。 “反过来也可以,如果我是女人的话,就骗你那天是安全日不用戴套,等你踏入圈套,有了孩子之后,你就会留在我身边了。”沈士琛说到这里笑了起来,似乎觉得很有趣,“就算你不愿意跟我结婚,人生中第一个孩子肯定也是最特别的。” 这人果然有病。顾常昭如此想道,但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其实没错,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是第一个最让人留恋且无法割舍,养过的第一只宠物,喜欢过的第一个人,诞育的第一个孩子,在这点上,他与旁人没什么不同,也正是因为如此,沈士琛对他来说才那么特别。 对方是第一个知道他秘密的人,第一个亲吻他的人,也是第一个令他主动开口倾诉心事的人。沈士琛大抵并不明白这对他而言意味著什么,只有顾常昭自己知道,从那一晚过后,沈士琛之于他便已经与常人不同,也不再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而他花了不少时间才想明白这件事情。 “你对我,又是怎么想的?”沈士琛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顾常昭抬头望向对方,察觉男人专注又仿佛带著温度的目光时,却在一瞬间内涨红了脸。 十三、 他对沈士琛是怎么想的? 顾常昭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其实他隐隐约约明白,自己或许是喜欢对方的,但是他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也不知道该如何判断自己的感觉,他为了沈士琛而感到烦恼,但即使烦恼也仍有留恋,这就算得上喜欢了吗? 他张了张口,“我……” 沈士琛耐心地望著他,并没有催促,顾常昭心知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启齿,终究只能尴尬地微微垂下视线,脸上烫得不可思议,那种心慌意乱的感觉完全无法以言语形容。 “讨厌我吗?”沈士琛问道。 顾常昭仿佛被这句话惊醒,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对方似乎叹了口气,“就算你只是喜欢我的肉体也没关系,我不会介意的。” “谁喜欢了!”顾常昭立刻否认,迎上对方的视线,看到那张脸上的笑意时,才发现自己又一次上当了。 “那你为什么要躲我?” 沈士琛的态度依旧依旧很轻松,浑然没有咄咄逼人的感觉,但顾常昭就是本能地知道,对方并不是真的完全不在乎,只是不想带给他太多压力,才刻意用这种闲聊般的方式发问。 “法律又没有规定我不可以躲你。”他撇了撇嘴。 “法律也没有规定我不能追问理由。” “……” “还是说,你是被我吓到了?我已经尽量克制了,抱歉。”沈士琛叹息道。 顾常昭一僵,想起对方先前说过将他比喻成野猫的那段话,心中五味杂陈,也不知道沈士琛究竟是为了什么道歉。他想到这里,不禁道:“不用道歉,我躲你不是因为那个理由。” “那又是为什么。”沈士琛凝视著他。 应激性渴爱症_分节阅读_27 顾常昭想了很久,终究道:“都是你不好。” 沈士琛明显微微一怔,“什么?” “如果你不接近我,不对我那么温柔,我也不会……反正都是你的错。”顾常昭说到这里,终于说不下去了,面红耳赤之余,只能逞强地瞪著对方。 这一切当然都是对方不好,如果沈士琛不对他抱有多余的兴趣,不亲吻他,不拥抱他,不对他温柔以待,不耐心倾听他说的每一句话,不用那种被燃起情欲的灼热目光望著他,事情根本不可能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也不会对同性萌生这种根本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心情。总而言之都是沈士琛的错。 “你还真是强词夺理。”沈士琛边说边忍笑,却没有半分不悦的神色,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固执与慌乱,而选择宽容以待。 顾常昭沉默下来,说不出是什么心情,他知道对方似乎是因为他的答案而松了一口气,即使只是那种暧昧又模糊不清的回答,沈士琛也能为此而微笑,对方的容忍度到底有多高?对他的要求究竟有多低? 顾常昭想到这里,不由得感到一丝无来由的不快,并不是因为自己被善待而不高兴,而是为沈士琛感到不值得,那种没有理由的矛盾心情令他心底微微生出一丝涩意。 “你果然是个奇怪的人。”他忍不住道。 “我就把这句话当作赞美吧。”沈士琛失笑,自顾自地道:“只要你不是因为讨厌而逃避我就行了。其他的事情都无所谓,慢慢来就好。” 顾常昭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得低低应了一声,对方大概是将这个回应当成了应允,于是将手伸了过来,轻轻揉他的头发。顾常昭沉浸在这种难以言说的平静氛围之中,过了一会,忽然想起一事,看了一眼时钟,这才发现早已过了家教课程的时间,不由自主出声打破了室内的寂静,“沈靖宽怎么还没回来?” “他今天请假。”沈士琛语气轻快地道。 “我怎么不知道?”顾常昭愕然道。 “我跟他说我会通知你。”沈士琛微笑。 “那你怎么不在我出门过来之前就通知我?”顾常昭心中疑惑,问出口之后才察觉这话问得不对,沈士琛等在这里分明是刻意所为,多半是想跟他谈一谈近来躲避对方的事情,既然知道顾常昭会送上门来,沈士琛又怎么可能预先通知他。 果不其然,沈士琛没有回答问题,脸上却仍挂著微笑。 顾常昭有点懊恼,“既然他请假的话,那我就先走了。”说著,他将讲义塞回斜背包里,正要起身离开时,便被一股不小的力道拉回了沙发上。沈士琛的手正扣在他的手腕上,并不算非常用力,但也完全没有要放开的意思,顾常昭愣了一下,才开口道:“做什么?” “留下来吧。”沈士琛低声道。 顾常昭才想著该如何回应,就觉得鼻子一痒,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沈士琛皱眉,“你感冒了?” “不是。”顾常昭揉了揉鼻子,别开了目光,“刚才过来的时候有些流汗,而且空调有点冷。” 他并不是真的那么愚蠢,沈士琛拉住他的理由他其实心知肚明,只是他依旧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彼此的关系究竟算是什么,他也不知道,这样就算是开始交往了吗?又或者还在交往前的暧昧期?但是对方没有就这件事表态,所以他其实有点困惑,再说,虽然沈士琛说过接受身为男性的他,但在对方真正看到他的裸体之前,顾常昭都不会轻信对方。 “要不要去洗个澡?”沈士琛突然问道,目光有点闪烁。 虽然不觉得有这个必要,但是对方这句话给了他一个正当的理由,顾常昭迟疑片刻后点了点头,没有理会沈士琛微妙的神情,跟在对方身后上楼来到房间里。沈士琛的房间跟上一次踏进来时的样子差不多,在对方关上门的同时,顾常昭也下定了决心。 男人背对著他,一边说“你要穿我的衣服吗”,一边拉开隐藏在墙壁里的衣柜,翻找著干净的衣服。 顾常昭抬手,开始一件一件脱下自己的衣物,因为是夏天的缘故,他身上也没穿几件衣服,在沈士琛回过头来之前,他就已经将所有的衣物与袜子褪下,赤裸地站在原地,他有点尴尬,但却逞强地维持著镇定的模样,对方回过头而瞧见他的时候,显然是丧失了言语的能力,愣了片刻才犹豫地开口。 “你……这是……”沈士琛用愕然的目光望著他。 “如果你没有看过的话,凭什么保证自己不会讨厌男人的身体?” 他挑衅地问道。 顾常昭看到对方脸上没有出现嘲笑或其他带有负面意味的神情,心中的紧绷稍稍松懈一点,当然,要是沈士琛笑出来或者觉得倒胃口的话,他肯定会立刻穿好衣服离开这个地方,而后发愿有生之年永远不再与沈士琛见面。 “除了性器官,你身上所有地方我都已经看过了,你为什么觉得我一定会讨厌。”沈士琛似乎有点讶异,但仍继续道:“你不是女人,胸部没有隆起,下半身也跟女人完全不一样,这些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说到这一点,我也想问你,既然你之前觉得自己是异性恋,那你为什么能够接受我跟女人不一样的地方?“ 顾常昭一时语塞,说不出话了。 从两人开始私下碰面后,他也渐渐察觉到自己不太对劲,一般人应该不会想去碰男人的性器,更不要说用舌头舔舐,可是他偏偏都做了,要说他对同性有兴趣,也未必是这么一回事,就算一定要追究理由,也只能得出“因为对方是特别的”这种模糊不清的理由,但如果假设沈士琛的想法跟他一模一样的话,他忽然就觉得对方的保证也不是那么不可信。 “我对别的男人确实没有太多兴趣,可是你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沈士琛走到他面前,低头望著他,彼此的脸离得很近,顾常昭几乎能看清对方眼中自己的倒影,而沈士琛正用温柔的口气低声问道:“你明白吗?” 不知道为什么,一种揉杂著害羞与惊恐的感觉席卷了他的身心,顾常昭这才从先前纷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察觉对方衣著完整,而自己一丝不挂时,羞耻心全数涌了上来,他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匆匆抓过沈士琛手上的干净衣物与浴巾,头也不回地快步踏进浴室里,只有他知道,自己整个人都快自燃了。 可惜在他踏入浴室后,另一道脚步声也跟著踏了进来,顾常昭这才想起自己没有锁门,回头正想开口谴责对方时,沈士琛已经开始脱衣服,他不禁愣住了,“你……你在做什么?” “来而不往非礼也。”沈士琛说著,唇角微扬,“再说,你都这么积极地引诱我了,我如果不给你任何回应的话,未免也太过份了。” 随著这句话,男人身上的最后一件遮蔽物也被扔到了一旁的洗衣篮里。 听到最后那几句话,顾常昭嘴角一抽,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事情到底是怎么演变成这个样子的。 顾常昭想著,将头靠在浴缸边缘,几乎有点昏昏欲睡。男人的手握著他的脚踝,耐心地将沐浴乳搓揉出泡沫,替他清洗著身体,从头发到后腰,从胸膛到大腿,对方连脚趾都没有放过,顾常昭只勉强保住了一些较为隐私的部位,由自己亲手清洗,其他的地方都被沈士琛的手掌毫无遗漏地碰触清洁。 对方的动作很轻柔,像是在替小猫洗澡一样,生怕弄痛他,手指的碰触也完全不带有分毫情欲,因此顾常昭很快便放松下来,自暴自弃地任由对方替他洗澡。在冲干净浑身上下的泡沫之后,沈士琛重新放了一缸热水,让他泡在里面,自己则起身到不远处的莲蓬头下淋浴,将身体洗干净后,才又一次踏进浴缸,与他挤在一起。 “很挤。”顾常昭忍不住抱怨。 “那你转身。”沈士琛笑了。 顾常昭没有多想,照著对方的指示行动,很快就被抱在怀中,后脑杓枕著对方的胸膛,虽然是比先前两人相对坐著的姿势多出一些空间,但亲密度也同时大幅上升,与男人毫无缝隙地紧贴在一起,况且两人都是赤裸著身体,顾常昭不免有些僵硬。 “喂……”他不禁皱眉。 “怎么了。”沈士琛漫不经心地道。 对方灼热的气息近在耳际,顾常昭僵硬之余,难免有些无措。然而他等了很久,沈士琛依然什么都没做,只是从后方抱著他,与其说是拥抱,更像是支撑,两人一起靠在浴缸里,浑身浸泡在热水之中,顾常昭渐渐也放松下来。 这种相处方式无疑很古怪,顾常昭几乎没什么类似的经验,沈士琛对他举止亲密却没有做出其他行为,似乎也没有产生欲望,就好像他们真的只是单纯洗澡,两个人之间也不存有其他关系,这种变化与落差令他感到不适应。在他穿著女装的时候,对方的表现彼此有目共睹,但现在他什么都没穿,沈士琛没有表现出厌恶但也没有被打动,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好征兆。 想到这里,顾常昭也察觉自己果然相当矛盾。 要是对方有了反应,他多少会觉得困扰,但如果对方表现得若无其事,他不免会感到不安,这样一来,不管沈士琛怎么表现都不可能让他心满意足,世界上大概也不会有比他更加矛盾的人了。 “你在想什么。”对方问道。 “你没有感觉吗?”他直接问道。 “什么?”男人的嗓音显得一头雾水。 “看到我的身体……”顾常昭感觉脸上发烫,但仍艰难地道:“没有任何感觉吗?” 身后的人霎时沉默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以忍著笑意似的嗓音说道:“我不知道原来你很介意这件事。” 顾常昭感觉自己仿佛被取笑了,难免有些气急败坏,又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正想起身离开浴缸时,又被男人抱住,被迫往后方躺去,枕著对方的手臂。沈士琛的脸离得他很近,神情中的笑意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歉意。 他还没弄清楚对方为什么要露出这种神情时,就听沈士琛苦笑道:“你为什么要说这么可爱的话……”与其说是疑问,更像是叹息。 顾常昭愣了愣,手腕被握住,被牵引著往身后探去,直到碰到某个隐隐有了反应的器官时,他才意识到那是什么,面红耳赤地回头瞪著对方,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一直在忍耐,你完全没发现吗。”沈士琛问道。 ……完全没有。倒不如说,对方表现得过于自然,以至于顾常昭真的以为对方没有任何感觉,所以才将自己的疑惑都说了出来,现在对方坦承之后,他才明白那不过是一场误会,于是愈发地尴尬。 他没有说话,沈士琛便自顾自地道:“当然不可能没有任何感觉吧,真要说的话,你不也是一样吗?你对我的裸体也没有其他反应。” 顾常昭一怔,“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现在的气氛不适合想那种事情。不管沈士琛踏入浴室的初衷是什么,但对方抱著他,替他仔细地清洗身上的每一个地方,就像一名训练有素的家长为年幼的孩子洗澡,也像耐心的主人为珍爱的宠物清洁毛皮一样,他沉浸在这种陌生平静又柔和的氛围当中,所以才忘了抗拒沈士琛替他洗澡这件事,既然已经沉浸在这种气氛之中,又怎么会去想其他的事情。 “我本来已经在克制了,你还非得要说这件事。”沈士琛低声道。 应激性渴爱症_分节阅读_28 顾常昭难得地有些局促,“那你想要怎么样。” 沈士琛并没有回答,而是将顾常昭的手往下按,察觉对方想要什么的同时,他不禁尴尬地别开目光,心中有些纠结。其实这种事情也并非第一次发生了,在他穿著女装的时候,类似的事情他们不知道做了多少次,完全没有羞赧的必要。即使这么想著,但顾常昭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紧绷与困窘。 对方并没有要催促的意思,但顾常昭在短暂的怔愣后,终究咬了咬牙,开始用手抚摸对方微微膨胀的性器。因为浴缸里有些窄,他半侧著身躯,并没有直面沈士琛,而对方依旧揽著他,随著呼吸声愈发粗重,顾常昭手里的器官也膨胀到熟悉的大小。 “现在问这件事或许有点早。”沈士琛微微低下头,在他耳际低喘道:“你……会抗拒被我进入吗?” 顾常昭一不小心握紧了手中的器官,脸上也流露出愕然的神情。 “你也是男人,应该能理解吧。”沈士琛若有所思地道,“我不太明白一般的同性恋是怎么决定这种事情的,不过先问一声也没有坏处,以免我不经意间做了让你讨厌的事情,那就得不偿失了。”说到这里,男人轻轻在他颈侧蹭了一下,像是在等待他的答案。 “谁要理解啊,再说为什么是我被你……”顾常昭低著头,双颊滚烫。 沈士琛仿佛有些吃惊,片刻后又恢复平常的模样,语气轻快地道:“要是你想要的话,轮流也可以,我无所谓。”对方的口气就像这完全不值一提,连答应也显得随便,然而顾常昭本能地明白,对方不是在开玩笑。 即使如此,在听到那几句话后,顾常昭仍下意识道:“不用了。” 他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烫,手中握著的东西也依旧坚硬火热,两人赤裸身躯紧贴在一起,对方说不定也听见了他的心跳声,光是想到这件事,顾常昭便觉得难以像平常一样思考。 “为什么?”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士琛的声音听起来居然隐隐有一丝失望。 “哪有什么为什么。”他心慌意乱道。 “因为你不是没跟其他人做过吗,不用的话岂不是很浪费?”沈士琛将手探到他腿间,握住了那根东西,有意无意地搓揉,“再说,没有人能保证我们在这件事上能让彼此满足,如果你其实不喜欢被我进入的话,总要想想别的办法——” 顾常昭实在不想继续这个羞耻的话题,一时忍无可忍,索性抬头堵住对方的嘴唇,沈士琛显然还想说些什么,但在被他毫不留情地咬了几次嘴唇之后,终于识趣地安静下来。在所有声音消失后,其他的感官刺激愈发强烈了,比如对方的体温,唇舌的舔舐,手中握住的东西,还有对方试探的碰触。 这是沈士琛第一次不是隔著衣服碰触他,最初被握住的时候,顾常昭隐隐有些羞耻,但很快就被对方带来的感受弄得头晕脑胀,思绪空白,再加上还处于青春期的关系,几乎是在一分钟内就有了反应,幸而对方没拿这件事取笑他,要不然顾常昭真的会恼羞成怒。 “你的这里好可爱,颜色好淡。”结束了长长的吻之后,沈士琛在他耳边哑声道,似乎有些亢奋,“你喜欢被这样摸吗?” “不要说了。”顾常昭有点尴尬,不禁提高音量,“矜持一点行不行。” “这种时候要什么矜持?来点Dirty talk不是很正常吗。”沈士琛无辜道。 顾常昭一时语塞,居然想不出一句反驳对方的话,眼看他沉默下来,对方愈发理直气壮,不仅在他耳际说那些令人羞于复述的言语,而且还一边说一边舔舐他的耳朵,他几乎都觉得自己的耳朵要被滚烫的气息与声音弄得融化了。 其实沈士琛没说错,这种时候还要对方矜持未免太矫情了,但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对方的Dirty talk,他没什么这方面的经验,同时也感到难以启齿。 “我不强求你说,不过你总不能要求我保持沉默吧。”沈士琛微笑。 “随便你。”顾常昭终于放弃似地道。 对方亲了亲他的耳朵,相当满意地笑道:“好乖。” 顾常昭浑身一阵发麻,然而这种时候也没有余裕多想,沈士琛与他一起浸在热水里,以手抚慰彼此,顾常昭的喘息渐渐变得沉重,四肢发软,沈士琛的气息近在耳边,那喘息仿佛满足又不满足,一直重复著一样的动作,他的手都有点酸了,手中握著的硬物依旧滚烫,完全没有要宣泄的迹象。 这真不公平。顾常昭不服输地想著。他早已无法压抑自己的声音,随著对方灵活的手指在前端揉弄,他也会忍不住发出轻微的叫声,而对方却还是这样泰然自若,仿佛早已熟稔于这种事情;这到底是因为彼此经验多少不同,还是因为对方本来就厚脸皮,他实在无法分辨。 再说沈士琛的动作令他完全无法预料,除了惯常的抚弄性器之外,对方有时还会突如其来地玩弄底下的囊袋,或者冷不防往更下方有意无意地碰触,顾常昭屏住气息之余,也同样被沈士琛弄得浑身发烫,更甚者只差一步就要发泄。 “水都要凉了。”沈士琛忽然道,“要不要换个地方?” 顾常昭愣愣地点头,随即跟著对方一起起身,正要跨出浴缸时,一双手臂已经伸了过来,他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已经被对方抱了起来。 “喂,放我下来!”顾常昭急忙道,脚底踩空的感觉令他难掩慌乱,不由自主地挣扎起来。 “别急,我这就抱你出去。”沈士琛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别乱动,万一我滑倒怎么办。” 因为对方的危言耸听,顾常昭浑身僵硬,不敢再随意挣扎,因为不知道该将双手放到什么地方,只能顺势环住对方的颈项。他回想著自己的体重,有些担心对方抱不动,但沈士琛的步伐却远比想像中还要稳妥,不到片刻就将他抱到房间内,把他放在床上,随即又用浴巾裹住了他,替他擦拭潮湿的身躯。 顾常昭本想拒绝对方的好意,但沈士琛却相当坚持,柔软的棉质浴巾在他身上擦拭而过,带来些许微妙的感觉,顾常昭的下身原本就已经濒临极限,被浴巾仔细擦拭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懊恼的呻吟。 “怎么了。”沈士琛微笑。 “少明知故问。”顾常昭气急道。 “很想要吗?”沈士琛反问。 “……”他没有回答,仅是并拢双腿,略微恼怒地垂下视线。 对方拿起浴巾,在身上简单擦拭了几下,将大部分的水分都擦去之后,浴巾便被干脆地抛弃在床下,顾常昭靠在床头,瞧著对方上床,往他的方向靠过来,微微低下头,在他脸上亲了几下,而后才轻声道:“别害羞……让我看。”说著,双手按在他的双膝上,将他的双腿分开。 顾常昭原本想要抗拒,但听到对方哄人的话语之后,他又忽然觉得其实没有抗拒的必要,都到了这种时候,何必矫情做作地假装自己不情愿?他确实是想要的,又不是谁都可以,这也没什么值得羞耻的。 他想到这里,吸了口气,默默地配合著对方的举止。 沈士琛显然也察觉了他的配合,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笑了笑,稍微俯下身躯,在他大腿上不住亲吻,一边舔舐一边啃咬,像是在品尝味道似的,但力道却相当克制,从头到尾都没有弄痛他分毫,随著对方舔舐的位置愈发靠近腿根,顾常昭不禁绷紧了身躯,沈士琛却像是对他的紧张毫无所觉,在腿根处辗转亲吻了好一阵子,便以单手握住那个依旧相当亢奋的器官,将前端含入口中。 自己的下身到底是什么味道,顾常昭也不知道,但沈士琛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厌恶,更像是新鲜与好奇,对方垂著眼,吸吮舔舐的动作显得小心翼翼,仿佛仍在琢磨衡量该如何取悦他,但仅仅是口腔内部的温度与唇舌的柔软,就已经快要令顾常昭忘记呼吸了。 十四、 “你喜欢这样?” 沈士琛在舔吮与呼吸的空隙间笑著道,顾常昭感觉脸上愈来愈烫,羞耻之余,又有种一切都快要失控的感觉,他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喜欢,但事实是沈士琛的每一次舔舐、每一回吸吮,甚至是那种漫不经心的眼神,都令他不禁浑身颤抖。 他现在终于明白这跟以前经历过的那些亲密都不同了,沈士琛不像那时总是举止谨慎,避免让他产生反感,察觉对方舔舐的位置渐渐往下时,顾常昭不由得僵住了,难以置信道:“你要做什么……” “别动,会很舒服的。” 说完这句话后,男人的双手便牢牢地按住他,顾常昭的下半身动弹不得,唯一能动的地方只有双手,但从现在的姿势来说,他也不可能用力扯著对方的头发要对方停下,只敢斟酌力道表达抗议,从结果而言,反而像是欲拒还迎。 沈士琛刻意将他的双腿抬起,架在肩膀上,舌尖来到下方的隐密部位,顾常昭一边为这种姿势感到窘迫,一边又察觉对方湿暖的舌头来到了那个地方,虽然适才已经沐浴过了,但陡然被舔舐那种地方,他仍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初次被舔弄的部位传来了奇怪的感觉,如果要顾常昭客观评断的话,那其实很像是快感,然而这时的顾常昭早已失去思考这些事情的余裕。 “等……等一下……”他的嗓音相较以往显得扭曲,气息也变得异常急促。 沈士琛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依旧执著地进行一样的行为,舌尖在入口外不断轻巧地舔舐,察觉对方似乎想将舌头深入被舔得潮湿的孔隙时,顾常昭终于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 “怎么了?”对方仍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不要……”顾常昭终于像放弃一切似地求饶,“不要做那种事,好奇怪……” “真的一点都不舒服吗?”沈士琛终于抬起脸,低声追问道。 顾常昭沉默良久,终于面红耳赤地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那算什么,只觉得心跳剧烈到难以想像的地步,下半身也因为刚才的行为而一阵酥麻,被舔过的地方初次感觉到快感,但是那种感觉过于陌生诡异,他自然会觉得抗拒,就算再怎么舒服也不想继续下去。 “你不想要也没关系,只要直接告诉我就好。”沈士琛笑道,显然没有要勉强他的意思。顾常昭隐隐松了口气,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对方异常自然道:“你自己弄过那里吗?” “什么?”他一时之间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自己弄过后面吗。”沈士琛将他的双腿从肩上挪了下来,若无其事地问。 “没有!”顾常昭连忙否认,“我又不是同性恋,为什么非得要… …“他说到这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困惑与尴尬。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么问,也不知道这个问题存在的前提究竟是什么,于是愈发茫然。 “这跟是不是同性恋无关,也有一些喜欢异性的男人偏好被玩弄后面,或者尝试被各种玩具进入,这种事情没什么需要羞耻的。”沈士琛语气自然,还不忘笑了笑,“如果你有些经验的话,或许会轻松一点。” “我才没做过。”顾常昭又一次否认,接著怀疑道:“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认识你之后,我做了各式各样的调查。”沈士琛脸上的笑意愈发浓厚,“你是男孩子,而我也没什么相关的经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生类似的事情,毕竟机会是留给准备好的人,我总不能在这时候手足无措,与你面面相觑吧。” 顾常昭听完这段话,整个人都愣住了。从认识他之后,对方就已经调查了这些事?但那时他们根本就才认识不久,就算有些接触,也不过是相互宣泄欲望,沈士琛完全没有必要未雨绸缪到这个地步。 对方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我那时候就觉得我们不会只有露水姻缘,事实证明我的直觉是对的。” 应激性渴爱症_分节阅读_29 顾常昭下意识别开目光,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脸上有点热,幸而沈士琛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而是俯下身在他身上亲吻,顾常昭顺手抱住对方的颈项,尽管不想承认,却由衷感到安心。 沈士琛的动作相当温柔,也不急切,似乎是察觉了顾常昭的偏好,从头到尾都紧紧抱著他,顾常昭一边为这种大面积的皮肤接触而心悸,一边又隐隐有些紧张,在对方的亲吻与抚弄之下,他早就已经浑身发热,下半身也胀痛不已,但沈士琛却没有要让他发泄的意思,而是抬手从抽屉里取出了东西,等湿润的手指开始试探地碰触后方时,顾常昭硬著头皮忍耐,然而愈发急促的呼吸早已暴露了他的情绪。 “放松一点。” 伴随著这样的言语,一根手指探了进去,顾常昭努力放松,但却总是事与愿违,沈士琛也察觉了这种情况,另一只手在他前方搓揉著性器,强烈的快感登时涌了出来,因为注意力被分散,片刻后顾常昭便自然而然地放松下来,而沈士琛也将第二根手指挤了进去。 慢慢学会如何放松之后,顾常昭对于被入侵这件事已经不再紧绷,反而能仔细品味那究竟是什么感觉,被进入的地方不免感到胀痛,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对方的手指渐渐深入,在里头不断抽送,模拟著某种节奏,顾常昭羞窘之余,也不由自主渐渐习惯这种感觉。 “很痛吗?”沈士琛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顾常昭下意识摇了摇头,尽管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有点紧张,但因为沈士琛摆出一副生怕弄痛他并且随时都准备好中途停下的模样,他反而不想让对方如愿。即使沈士琛总是因为彼此年纪差距的关系,将他当成孩子一样宽容对待,但现在毕竟是不同的,他们两人在床上赤裸相对,彼此是平等的关系,不管怎么说,不能一直让沈士琛单方面迁就他。 这是对方的温柔,他只是不说而已,并不是真的不明白。 顾常昭想到这里,开口道:“这样就可以了……我说手指……” 他有点语无伦次,但对方显然明白他的意思,仿佛有些意外。 “真的?但是……” “你到底要不要做。”顾常昭打断对方的话,脸上泛红,连眼眶都微微潮湿。 不知道对方此刻是什么感觉,顾常昭在直接的邀请之后,尽管有些害臊,但仍逞强地直视对方,而沈士琛在片刻后重新展露笑意,顺著他的话将手指抽了出来,故意逗他似地道:“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迫不及待。” “不行吗。”到了这时,顾常昭反而镇定下来,甚至催促道:“快点插进来。” 这句话明显造成了一些超出预料的后果,抵在自己大腿上的东西变得更硬了,顾常昭故作淡然平静,察觉沈士琛的目光热得不可思议,对方将他的两腿往旁边分开,随即便俯下身躯,试著进入。 从顾常昭的视角而言,其实看不到彼此即将结合的部位,但是男人结实的下腹紧贴著他的臀部与大腿,被弄得湿漉漉的入口被坚硬的东西抵住,而后侵入,那种痛苦令人说不出话,然而从对方的动作看来,甚至不曾完全进入,他咬著牙,努力忍耐,直到沈士琛的动作停下之后,才忍不住颤抖著深呼吸。 “全部都进去了。”沈士琛道,气息有些不稳,仿佛也在隐忍。 “好难受……太硬了。”顾常昭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尴尬之余,又感觉身体里的那个东西似乎比先前又膨胀了一些,不由得惊悸地屏住了气息。 “别说那么可爱的话,这样我会忍不住的。”沈士琛苦笑。 “又没有人要你忍著。”顾常昭逞强道。 沈士琛因为这句话扬起唇角,正要说话时,便听见了门被敲响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都感到不妙,果不其然,门外响起了熟悉的清脆嗓音,“叔叔,你在吗?” ……居然是沈靖容。顾常昭看了一眼房门,整个人愈发紧绷,沈士琛无声地朝他做了口型,他才明白门是锁著的,勉强松了一口气,但沈靖容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再叫了几声,沈士琛抬手按住了他的嘴唇,扬声道:“什么事?” 顾常昭半闭著眼,整个人都难受极了,身体里的那根东西滚烫坚硬,而且埋在很深的地方,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耳际是沈士琛与沈靖容隔著门的对话,似乎是沈靖容稍后要出门去超市购物,询问沈士琛要不要顺便购买晚餐用的食材,沈士琛的神情前所未有的紧绷,然而顾常昭很快就明白,对方竟因为出乎意料的打扰而异常兴奋,甚至在与侄女说话时,还时不时挑逗般地轻轻抽动性器。 ……这个变态。顾常昭略微恼怒地想道,然而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起了反应。 他没有类似的经验,也不明白该如何应对,很快便感觉下腹内涌起了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热潮,性器前端溢出一丝湿润,被迫敞开的双腿都快要抽筋了,而沈士琛却仍捂著他的嘴唇,不知道过了多久,沈靖容的声音终于消失,男人的手也从他的嘴唇上挪开,顾常昭不禁挣扎了几下,被进入的地方不由自主地收缩著,而沈士琛的眸色也愈发深暗。 为了避免对方说出什么让人羞耻的话,顾常昭想也不想就伸手环住对方的颈项,往下一拉,迅速地堵住了对方的嘴唇。 沈士琛显然对他的主动相当受用,一边与他接吻,一边开始抽动下身,因为过度的痛楚刺激,顾常昭的后方早已趋近麻木,倒没有先前那么难受了,沈士琛随手抓了枕头垫在他的腰下,他有些发窘,但过了一会,还是决定将那些情绪抛到一旁。 反正都已经赤身裸体,还被男人舔了那种地方,这时候再怎么尴尬也没有意义了。他自暴自弃地想道。 对方显然真的对这种事情做过调查,开始片刻后,就像顾常昭看过的GV片段一样,伸手抚弄他的性器;前方被温柔地搓揉著,后方却被略微粗鲁地侵犯著,那种微妙的反差令顾常昭有点走神,然而男人的吻很快又夺回了他的注意力。 “你在发呆?”沈士琛在亲吻的间隙笑道。 “没有。” 他回答过后,才注意到沈士琛的动作跟先前有些不同,但具体是哪里不同,他也说不上来,先前的抽送毫不犹豫,而现在的动作却慢得多了,顾常昭觉得这样应该不会比较舒服,而且对方像是在试探什么。片刻后,他就知道沈士琛在做什么了,埋在体内的那根东西不知道摩擦到什么地方,那一瞬间,顾常昭突然像被扔到河岸上的鱼一样挣扎起来。 沈士琛没有停下,反而露出了像是恍然大悟的笑意,接著便一再往那个地方摩擦,顾常昭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四肢发软,口中发出自己也无法想像的放荡声音,软绵绵的像猫叫一样,整个人有气无力浑身瘫软,除了尚存知觉之外,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他难耐地睁开眼,沈士琛依旧俯视著他,额上冒出些微汗意,脸上却露出了然的笑,顾常昭有些无措,才想抬脚踹对方,就已经被对方先一步握住了脚踝,沈士琛低声喘息,很快便进得更深了,甚至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很喜欢那里?里面一直在收紧……是不是很舒服? “ 顾常昭没有说话,脸上像是有人打翻了颜料,阵青阵红。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感觉得到。”沈士琛低低笑了起来。 “才不……舒服……”顾常昭口是心非地否认道。 沈士琛端详著他,若有所思,却毫无征兆地骤然加快了进出的频率,硬实的性器在那个最不能被碰到的地方不断来回摩擦,顾常昭随即绷紧了身躯,视线亦是一片模糊,古怪的快感涌入全身,不知道被这样折磨了多久,在他终于忍不住将脸埋在对方怀里时,沈士琛的动作才慢下来。 大概是因为不习惯这种姿势,顾常昭的双腿总是有种即将抽筋的感觉,就在他默默忍耐时,沈士琛忽然开口道:“说实话,真的不喜欢吗?” 对方的神情出奇认真,在这种情况下,顾常昭根本说不出假话。 他困窘地望著对方,过了好一阵子才别开目光,不甘愿地道:“为什么非得要我说出口?你自己看不出来吗……”语气别扭,算是变相地承认这件事。 “我看得出来是一回事,你说出来是另一回事。”沈士琛唇角微扬,语气却显得慎重,“有些事情你不说我还能明白,有些事情你不说我永远都不可能猜到,所以我想让你养成主动开口的习惯,我并不是希望你什么都告诉我,但是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我一直都在这里。” “这跟我们现在做的事情有什么关系。”顾常昭嘴角一抽,几乎无言以对。上床上到一半却突如其来地开始谈心,顺序完全不对,或许沈士琛不仅是个变态,更是个怪人。 “你什么都不说的话,不就像是在默默忍耐吗。”沈士琛直直凝视著他,“我想说的是,言语并非全无意义,只要你肯说,一定会有愿意听的人。也许以前不是这样,不过现在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不是吗。” 顾常昭微怔,一时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就算再怎么迟钝,他也明白沈士琛察觉了什么,所以才会趁著这个机会说出这番话。 因为自己说出的话终究没有意义,也不可能造成任何改变,所以顾常昭几乎不会将心里的感觉或想法说出口,不管是喜悦还是怨恨,不管是什么样的期望,反正也没有人在乎他想说什么,所以他干脆不说,久而久之也就成了这种不坦率的个性。但在沈士琛说了这些话之后,他才回想起来,被这样对待与重视,被这样仔细地揣摩与观察,似乎是从母亲遭遇意外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的事。 沈士琛的目光一直聚焦在他身上,始终看著他,连他不愿细思的事情都看得清清楚楚,沈士琛并不是想要知道他装在心里的所有事情,而是想要告诉他,或许过去没有人在意他是什么感觉,但现在确实有人在乎。这个念头令他连心脏都感到一阵疼痛,心底满溢著酸涩与甘甜。 他定定瞧著沈士琛,沉默了许久,才小声道:“姿势……” “什么?”对方显然对他的话有些意外。 “换个姿势,我的脚快要抽筋了。”顾常昭皱眉抱怨道,脸上却露出了像是想哭又想笑的神情。 沈士琛笑了起来,顺手揉乱他的头发,在他脸上奖励似地亲了几下,“如你所愿。” 顾常昭的腿立即被放下,对方让他转过身,改为趴著的姿势,随著性器抽出,有什么液体流了出来,他有点尴尬,又想到现在正是下午,即使掩著窗帘也依旧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尴尬地将脸埋到枕头里,没有说话。 沈士琛从他的背后覆了上来,不过片刻,那根器官又一次进入他的体内,顾常昭渐渐习惯了这种感觉,只是仍下意识地紧绷起来,过了一下才放松,沈士琛的动作变得有些急促,默不吭声,但喘息却异常粗重,强烈的刺激从被进入的地方渲染到全身乃至肢体末梢,顾常昭抿紧了唇,脚趾都不自觉蜷了起来,虽仍尽量压抑著声音,然而那种安静迎合的姿态却骗不了人。 “原来你喜欢这样啊。”沈士琛闷笑,含著他的耳朵。 顾常昭没有说话,感到有点不服气,其实相较于仍有一丝疼痛的他,怎么看都是沈士琛比较兴奋,对方完全没有说这种话的立场。他不太熟练地试图收紧那个被进入的部位,那里已经被完全撑开,奇怪的快感与痛楚都令他难以忽略,但在听到身后男人发出了一声略微意外的低喘时,他忍不住有点得意。 “你不也很喜欢吗。”顾常昭挑衅道。大概是因为背对著沈士琛的关系,不用看到对方的表情,但又同时被对方从后方紧密地拥抱著,这种姿势居然令他感到放松与安心。 “我当然喜欢……” 沈士琛似乎全然不觉得羞耻,笑著凑了过来,轻轻咬著他的后颈,那根东西登时进得更深了,顾常昭意识恍惚,分不清自己是在挣扎还是迎合,两人结合的部位愈发湿漉漉的,明知道那是润滑剂,但顾常昭还是不免有些发窘。 他颤抖著将脸埋到枕头里,背后承受著男人的重量与冲刺,一次又一次,不断重复,那个敏感点被不停地刺激,况且沈士琛显然相当恶劣,即使他已经开始配合,但对方却不会每次都满足他,有时只浅浅抽动,有时又突如其来地顶弄那里,顾常昭根本无暇分神,身上渐渐汗湿,下半身胀痛不已,前端早就难耐地湿透了。 沈士琛却不再用手替他抚慰前方,顾常昭有一瞬间想要自己来,但又碍于自尊而无法在对方面前做这种事,就在他犹豫不决时,沈士琛却发现了他的意图,开口道:“别自己碰。” “为什么我非……得要听你的话……”顾常昭压抑著喘息,断断续续道。 “只是建议而已。”沈士琛的粗喘声中杂夹著笑意,“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顾常昭不置可否,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听天由命地趴著,沈士琛的手在他身上不断游走抚摸,快感逐渐积累,然而像是还缺了什么,因为这种渴求的感觉不断增加,顾常昭也愈发无法满足,沈士琛的手却往下探去,顾常昭本以为对方想替他手淫,但男人的手却往更下方而去。 温热的手掌在腿根处不断摩挲,囊袋下方的部位也被搓揉著,某种很古怪的感觉涌了上来,沈士琛的一举一动都像是早有目的,手指接著在两人下身接合处搓揉著,诡异的酥麻感令他打了个哆嗦,连嗓音都有点颤抖。 “你到底……在做什么!”他差点忍不住叫出声。 应激性渴爱症_分节阅读_30 “我也不知道。”沈士琛低笑,“只是觉得你好像会喜欢被碰这些地方。我猜错了吗?” 对方完全没有猜错。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沈士琛现在的笑声反而显得更加可恨。鲜少被抚摸的地方陡然被密集的碰触,他忍不住绷紧了身躯,埋在体内的坚物又时不时顶弄著敏感点,顾常昭的声音从最初的细微模糊而渐渐变得清晰可闻,他知道这样很丢脸,但浑身上下都被这样挑逗著刺激著,他根本无法继续忍耐下去。 “我想射在里面,可以吗?”沈士琛忽然问道。 因为完全没想到对方会开口询问,顾常昭面红耳赤地愣了片刻才没好气地道:“随便你。” 他双眉蹙起,脸上潮热不堪,在这之后不管沈士琛说了什么,他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偶尔发出强行忍耐似的苦闷呻吟,偏偏身体的反应异常诚实,双腿颤抖得几乎无法支撑身体,浊白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性器前端分成几次射了出来,顾常昭脸上发烫,浑身上下被强烈到难以置信的快感冲刷著,意识一片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终于清醒过来。 沈士琛趴在他背上,气息依旧粗重,从两人连接处潮湿的感觉看来,对方大概也宣泄了。即使想要开口抱怨对方很重,但他终究什么都没说,而是任由沈士琛抱紧了他,在他身上脸上不断印下柔和的轻吻。 顾常昭只觉得放松,一阵疲倦涌了上来,不知不觉便睡著了。 在那之后,他们两人相处的感觉变得很微妙,直到几天后,两人一起出门时遇见了沈士琛的朋友,顾常昭站在一旁,一边滑手机一边喝饮料,正在等待他们寒暄结束时,就听沈士琛泰然自若地对朋友道:“对了,刚才忘了先介绍,这是我男朋友。” 因为他这句话,顾常昭嘴里的饮料差点喷出来,沈士琛的朋友也是一脸吃惊,两人在沈士琛的目光催促下硬著头皮握了握手,互通姓名;虽然沈士琛老是一副不正经的模样,不过他的朋友显然是一般的成年人,顾常昭与对方闲聊几句,对方得知他还未成年而且正在C中读书之后,立刻用看人渣的目光望向沈士琛。 等到目送明显与沈士琛浮夸风格大相迳庭的友人离开之后,顾常昭才隐隐松了一口气,但又忍不住问:“你刚才……说我是你男朋友? “ “对啊。”沈士琛低头朝他露出了戏谑的笑容,“难道你睡过了就想不认帐?” “少胡说八道。”他立刻道,同时快步往前走,但对方追上来握住他的手时,一种奇怪的感觉突然涌了出来……除了小时候,从来没有人这样牵过他的手。 “要是你不想公开的话,以后我不会再说。”沈士琛歪头看他,“不过我觉得要是我们真的在交往,你应该不想躲躲藏藏的吧?” 即使有些不甘心,但顾常昭知道对方说得没错。不管彼此是不是同性恋,他们的关系本来就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别人要如何非议唾弃他不能控制,但是他宁可挺直背脊直面一切,也不愿意在社会压力下躲躲藏藏,甚至在陌生人面前假装他们只是朋友。 顾常昭想到这里,忍不住将这些话说出来,随后自嘲地笑了笑,“你该不会觉得我很幼稚吧?” “这不是幼稚,是倔强。”沈士琛摸了摸他的头发,语气真挚,“但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那你为什么要跟你的朋友说,也是因为倔强吗?”顾常昭嘲弄道。 “不是,只是因为我想让别人知道。”沈士琛牵著他的手,唇角扬起,继续往前走,“坦白说,我没有想过什么关于社会观感的事情,我不在乎。可能会为此受到影响的,只有我的家人与工作,工作倒是不必担心,同事里也有公开出柜的人,家人的话……或许还需要一点时间,不过我依然希望他们能够接受。” “如果他们说,不跟我分手就跟你断绝关系呢?”这句话问出口之后,顾常昭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时之间有点僵硬,这听起来就像是强逼沈士琛在自己与家人之间选一个,但是他并不是这个意思,先前也是随口一问。 “这确实是个艰难的问题。”沈士琛语气轻松,每个字却都无比沉重,“天平两端的东西都很重要,难以衡量价值,再说不管我选了哪一边,都有后悔的可能——你是这样想的吗?” 顾常昭垂下视线,一声不吭。 他开始后悔不该提起这件事,几乎有些不知所措。 “你不知道两件很重要的事。” 顾常昭微怔,不禁抬眼望向对方。 “首先,你觉得可能会有那种两难的选择,但是你似乎并不觉得自己会赢。”沈士琛顿了顿,“对你来说,家人分成两种,一种跟陌生人没有差别,另一种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割舍的,所以你并不觉得我会为你放弃家人,但是那只是你单方面的猜测。” 顾常昭没有说话,抿紧了唇。 “其次,我喜欢照顾人,在不得不选择的情况下,我只会待在最需要我的人身边。”沈士琛望著他,神情认真地问道:“你是那个人吗?” 顾常昭被问得呆住了。 他开始思考对方的问题,一边是家人,一边是他,但是沈家的兄嫂还有靖宽靖容本来就是无法分离的一家人,他们原本就拥有彼此,而他一直是一个人,唯有母亲还存活于世,尽管如此却依旧孤单,要说谁更需要沈士琛的话,当然是他。 顾常昭想到这里,鼓起了勇气,“当……当然是我更需要你。” 他的声音细如蚊蚋,但对方明显是听清楚了,脸上又一次露出笑容。 “既然你需要我,为什么在选择出现之前就认输了,你是那么懦弱的人吗?”沈士琛问道。 “不是!”顾常昭否认,一时之间有许多言语涌上心头,他甚至忘了斟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那些话便脱口而出,“我不希望你后悔!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找不回来了,什么失而复得都是骗人的,我不想要让你像我一样——” 沈士琛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了他的话。 顾常昭感觉眼眶潮热,一时也没有再说话,下意识将脸埋到对方怀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士琛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我本来还不能确定……不过现在倒是能放心了,原来你这么喜欢我。” 顾常昭面红耳赤,忍不住踹了对方一下,但沈士琛不以为忤,反而将他抱得更紧了,在他耳边柔声哄道:“现在还不必想那些事情,等你再长大一点,我们再一起解决那些事,好吗?” 被这样紧紧抱著,顾常昭终于闭上了嘴,没有再说一个字。 不得不说,沈士琛在这一天说过的话著实令他印象深刻,尽管顾常昭还有些忐忑不安,但也放弃了心中一度出现过的“为了对方好而离开”的愚蠢念头。几年后,等到他们的关系真正稳定,而他以沈士琛男朋友的身分拜访沈士琛的兄嫂时,他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自己杞人忧天,原来世界上确实存在宽容明理的家人。 当然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现在的顾常昭在被男朋友安抚过后,才察觉这是在街上,周遭的所有人都在看著他们,他大感困窘无措,想也不想便拉著沈士琛匆匆地离开了。 十五、 两人开始交往以来,一切都相当顺利,却因为毕业典礼即将到来,顾常昭被同学拜托帮忙处理杂务,彼此的相处时间减少了不少。 其实他原本并不想让对方知道是这个原因,彼此的年纪与身分差距让他不想说出口,几乎都以学校有事的借口敷衍过去,但有一次他在洗澡时手机铃声响起,他在浴室里要沈士琛替他接电话后,对方不经意地从他书包里的毕业典礼邀请函发现了端倪。 深色的信封底上印著熠熠星光,上头写著C中毕业典礼的文字,一看就知道是邀请函。顾常昭从浴室里走出来时,正巧看到对方手上拿著信封端详,然而沈士琛没有将信封拆开来,而是转头对他道:“这封邀请函……” 他有点难堪,从对方手上夺过信封,淡淡道:“什么也不是。” 其实这些年来,他早就已经习惯这样的事情,从小学到国中,学校里但凡有毕业典礼或家长会,总是没有亲人到场,以前虽然有外祖父与外祖母,但是他们年事已高,又住在外地,顾常昭也不想让他们奔波劳碌,索性便不提这件事,久而久之也已经无所谓了,如今虽然与沈士琛开始交往,对方也明白他的家庭是怎么一回事,但被看到这种东西还是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沈士琛凝视著他,笑了笑,“我高中毕业的时候大约是十二年前。 “ 顾常昭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道:“我知道,你比我大了一轮。” “那时候没有人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沈士琛叹息,“当时我大哥的事业刚起步,大嫂又忙著照顾靖宽与靖容,他们没办法过来也是很合理的,现在回想起来,不免有些遗憾。” 顾常昭有点明白了,对方这是在试著动之以情。他抿著唇,没有说话。 “再说,以家长的身分参加男朋友的毕业典礼不是很有趣吗?” 顾常昭沉默片刻,开口道:“不觉得。” 沈士琛倒也不急迫,失笑道:“如果我们立场相反,你不会想来吗?” 如果时间倒流回到十二年前,两人的年纪对调,他或许会想要去参加对方的毕业典礼也说不定,再说就算他不想去,沈士琛肯定也会缠著他要他过去,这就是两人之间的差异,沈士琛对自己的需求与渴望总是十分诚实,而顾常昭却是与他完全相反的人,不仅无法直说想要什么,更是一点都不坦率。 “我真的很想去。”沈士琛低下头,在他耳边哑声道:“求你了… …“ 顾常昭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觉得自己的耳朵麻了一下,室内的温度骤然升高不少,他捂著耳朵倒退了几步,神色惊愕不已。沈士琛对他微笑,若无其事道:“反正距离毕业典礼还有一点时间,我不会放弃的。” 他深知对方绝对会说到做到,衡量考虑之下,终究同意了。他时常不知道自己能为沈士琛做什么,然而看到对方脸上展露的笑意,他又开始觉得这可能不是那么糟糕的主意,或许也能成为两人共有的回忆。 几天后,毕业典礼到来。 因为毕业典礼在晚上的缘故,沈士琛下班后才过来,顾常昭见到对方时,对方西装革履衣冠楚楚,手上拿著一束花,胸前还悬挂著数位单眼相机,顾常昭愣住了。 “这是哪里来的相机?”他知道沈士琛没有玩摄影的爱好,不由得有些纳闷。 应激性渴爱症_分节阅读_31 “跟朋友借的。”沈士琛朝他笑了笑,将花束递给他,“恭喜你高中毕业。” 他有些难为情,但仍接过了花束,小声地道了句谢谢。对方准备的花束出乎意料地是中规中矩的类型,他不由得松了口气,说起来这还是他人生中头一次收到别人送的花束,却是来自男朋友,心情不免有些微妙。 “这是谁啊?”有人问道。 顾常昭瞧见同学颇感兴趣地走近,有些心虚地道:“这是我表哥。 “ 沈士琛听见那句话,先是看了他一眼,接著才热情地与同学寒暄,言行之间完全是一副家长作派,还向同学打听他在学校里情况如何,顾常昭心中一时微怔,反应过来之后,说不出的酸涩与不自在都涌了上来,但却不是真的不高兴。等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告一段落,班导也出现了,沈士琛不仅与对方攀谈,更擅自替顾常昭与其他几位较为要好的同学拍了合照,过后才被他拉著往较为僻静的角落走去。 “你到底在做什么啊。”顾常昭忍不住道。 “放松一点,今天我就是你表哥。”沈士琛似有深意地微笑,“来,快叫哥哥。” “你少得寸进尺。”他立刻驳回对方的要求,但脸上却不禁也露出难以控制的笑意。 趁著毕业典礼尚未开始,他们在校园里稍微逛了逛,沈士琛朝被装扮成机器人的伟人铜像拍照,又请路人替两人拍了合照,顾常昭的心情也放松下来,两人说说笑笑,时间很快便过去,毕业典礼也开始了。两人的座位离得不远,顾常昭几乎能感觉到从后方投射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不禁又紧张起来。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上台领奖,还要代表毕业生致词,原本准备致词时并没有想过会有人特地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然而沈士琛来了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其实没有想像中那样不在乎。 在这之后,顾常昭领了奖项,也顺利地结束毕业生致词,即使站在台上,隔著遥远的距离,他也能察觉到沈士琛一直专注地看著他,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感觉令他出奇的安心。典礼结束后,便是事前安排好的校园巡礼,除了毕业生之外,也有家长参与其中,沈士琛走在他身边,一边饶有兴趣地不断拍照。 一切结束后,时间也晚了,两人走在校园里,顾常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制服,又看了一眼沈士琛,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沈士琛似乎也察觉了他的视线,沉思片刻后,提议道:“晚上穿著制服做怎么样?” 顾常昭不假思索地踹了对方一脚,但却被成功地闪躲,而对方的手臂揽住了他的肩膀,笑著道:“开玩笑的。我们去吃宵夜吧,吃完再送你回去。”说是这么说,但两人上车之后随即便亲吻起来,车子停在小巷之中,倒不必担心被人窥视,顾常昭心中难以言说的情绪也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管道。 “你今天特别兴奋。”沈士琛调侃道。 “少啰唆。”尽管这么说,但他的语气却比平常柔软不少。 因为场合的缘故,两人都相当收敛,只是亲吻与拥抱,再加上些许抚摸,并没有真的要在汽车后座做什么的意思。 顾常昭被紧紧搂在怀里,感受到渐渐熟悉的体温,忽然觉得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就像一场梦。被外人发现了自己的秘密,跟同性发展成古怪的关系,最后还真的开始交往,这段关系完全不在他的人生规划当中,但顾常昭很清楚,自己并不打算将这段意外的发展从自己的生命中划掉。 眼前的这个人有时很欠揍,有时却又很温柔,在对方出现之前,顾常昭原本以为自己就算是一个人也无所谓,反正早就已经习惯了,但现在却渐渐觉得,不选择逞强,或者说展现出自己的软弱,似乎也没有想像中那么不堪。 沈士琛并没有察觉他在想什么,仍在他脸上颈上不断亲吻,顾常昭忍不住抱紧了对方,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才回到前座,发动车子离开。因为时间已晚的关系,沈士琛索性就近找了一家店停下,顾常昭与他都饿了,点了不少食物,吃饱之后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对方依约送他回住处,但是显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明明才在一起短短两周而已,他的住处便已渐渐有了些许不一样的意味,比如说衣柜里挂著的不合自己尺寸的几套衣物,比如说床上的第二个枕头,比如说浴室里多出来的盥洗用具……尽管都是不值一提的琐事,但也能看出有另一个人频繁留宿于这里的迹象。 他的住处相较于沈士琛的房间简陋不少,床甚至只铺了薄薄的床垫,一点都不柔软,对方却甘之如饴,经常与他挤在狭窄的床上一起睡觉。他们的关系有了改变之后,顾常昭为了避嫌而不再于沈家留宿,再加上毕业典礼刚过去,再过几个月,顾常昭大抵就要搬入大学宿舍,等到二年级之后搬出来时,或许可以找一间附带双人床的租屋……他想到这里,看了沈士琛一眼,并没有将这个念头说出口。 在此之前,顾常昭并没有与任何人交往过,也不知道这段感情究竟会维持多久,不过他现在还不愿意去想那些遥远的事情,只是事先稍微考虑一下,如果一年之后他们还在交往,那么为了对方换一张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反正只是一张床而已,他也不是那种完全不为对方著想的人。 顾常昭想到这里,身旁的人突然问道:“你在想什么?” “没事。”他下意识道。 “你在笑……”沈士琛略微惊奇地望著他。 “就说没事了。”顾常昭有点难为情,索性将对方按倒在床上,顺势转移话题,“你到底要不要做?难道你过来只是为了躺在我床上玩手机?” “你是在抱怨我冷落了你吗。”沈士琛顺从地将手机放到一旁,促狭地道。 顾常昭顿了顿,别开了目光,生硬道:“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沈士琛翻了个身,居高临下地凝视著他,眼底满溢著无可否认的怜爱与温柔。 他们花了一整晚的时间亲吻、拥抱、碰触彼此,顾常昭渐渐习惯了这样的事情,即使被进入也不再像第一次一样疼痛,反而能感受到酣畅淋漓的快感,结束之后已是深夜,两人匆匆淋浴,随后便抱在一起,挤在单人床上沉沉入睡。 隔天是假日,顾常昭原本没有早起的打算,却在凌晨时分被陡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吵醒。他睡眼惺忪地接起电话,双眉紧皱,但在听到手机那端传来的声音后,很快便清醒过来,神情也从最初的不耐渐渐变得茫然。明明是炎热的夏天,他却觉得自己仿佛站在冰天雪地之中,从头到脚都像结冰一样冻住了。 “怎么了……”身旁的人似乎也醒了过来,听到他的声音后,嗓音模糊地问道。 顾常昭没有回答,挂了电话后,眼眶便在一瞬间内变得潮湿,他连忙抹去那些痕迹,但是完全无济于事,滚烫的液体愈来愈多,沈士琛仿佛发现了他的异样,没有唐突发问,而是先一步揽住了他,顾常昭被对方抱著,没有任何反应,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如梦初醒,“我要回家一趟。” “出了什么事。”沈士琛终于问道。 “我母亲……她……”顾常昭说到一半,终究没办法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努力压抑著喉咙里的哽咽声。他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大概很丢脸,但他已经无法再自欺欺人地逞强。 沈士琛显然明白他没说完的话究竟是什么,神情闪过一丝愕然,但很快又镇定下来,“你别紧张。现在要立刻回去的话,我开车送你,从这里到邻县很快的,搭火车还要浪费一段时间等车。” 顾常昭六神无主,对方几句话间做好安排,他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擦去了脸上残余的泪水,茫然地踏入浴室洗漱,换了衣物,其他的事情沈士琛都替他打理妥当,诸如随身行李与早餐,顾常昭直到上车后,坐在副驾驶座上,才从一片恍惚间回过神来。 男人买来了三明治与红茶塞到他手里,问明地址后便发动汽车,但顾常昭其实没什么食欲,只是低垂著头,望著手上的食物发呆。 车内气氛静默,彼此都没有说话,沈士琛或许是不想打扰他,顾常昭在安静许久后,才道:“其实我以前就设想过这件事了……她的身体一直不好,这些年不过是勉强撑到现在,我从来都不敢奢望她能… …“他说到这里,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匆匆摇了摇头。 顾常昭这些年来定期会去探望母亲,说说自己的事情,但是母亲从来没有给过他任何回应,他有时会觉得病床上只躺著一具失去魂魄的躯体,并不是那个曾养育过他的母亲,他小时候吵也吵过哭也哭过,母亲始终没有醒来,这么多年了,就连他也不敢再抱持多余的期望,现在母亲在长年卧床后逝世,被强烈的难过与痛楚淹没之后,顾常昭反而生出了一种“这一天终于来了”的心情。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乐观的人,从明白母亲沉睡不醒究竟意味著什么的同时,心底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真正遭遇这件事时,还是无法像往常一样镇定,死去的毕竟是与他骨肉相系的母亲,他一方面觉得母亲终于从肉体的折磨与桎梏中解脱了,一方面又觉得仓皇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十几年前父亲出轨,现在是母亲逝去,他们都离他而去,而他总是那个被留在原地的人。 “不要哭了。”沈士琛沉默地听著,伸来一只手,拭去他脸上的泪水。 如果是平常的话,顾常昭一定会开口否认,但是现在他连否认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疲倦地靠在椅背上,茫然地望著前方。他没有再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两个钟头,汽车终于停下,顾常昭回过神来,望著车窗外头,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抵达目的地。 沈士琛握住他的手,小心翼翼道:“要不要我陪著你……” 他摇了摇头,“不用。他们打电话过来,是通知我回来参加葬礼,我母亲其实昨天晚上就……”他摇了摇头,脸色也愈发沉郁。 沈士琛靠过来抱住了他,顾常昭将脸埋在对方怀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心中酸涩得要命,明知道应该回应对方,但却怎么样都开不了口,虽然对方的怀抱依旧温暖,但他却觉得整个人都麻木不堪,毫无知觉。 “谢谢你送我回来。”顾常昭的哽咽声渐渐平息,嗓音微哑,“我先进去了,再见。” 沈士琛却没有立刻放开他,“真的没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 顾常昭愣了一下,沉默良久,才道:“你……会等我回去吗?” 沈士琛像是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句话,立刻道:“当然。你不回来找我,还想去找谁。” 对方说著,收紧了手臂,顾常昭从那一阵恍惚中清醒过来,总算又有了几分脚踏实地的感觉,尽管他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抽了纸巾将脸上的痕迹擦拭干净,虽然依旧没办法展露出柔和一点的表情,但嗓音却已经恢复平静。 “那你要等我。” “嗯。” 在简短的对话后,顾常昭提起随身行李,下了车,临走前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重重地抱了对方一下。他没有回头看沈士琛,直直走进那栋熟悉的房屋。 顾常昭踏入屋内之后,将自己的东西放到房间里,随即回到客厅,看得出来,除了他之外,其他所谓的家人如继母与顾永映对母亲的死去其实都漠不关心,只是碍于道德名声而不得不装出一副哀痛模样,甚至替他操持这些事情,也是到了这一天,他才知道母亲生前立有遗嘱。 不知道究竟是出于什么理由,母亲在遗嘱中指明要将遗体火化,不必操办葬礼,也不请人吊唁,不管当时母亲留下遗嘱时想的是什么,这一点却正合顾常昭的意思,如今母亲那边已经没有任何亲戚,父亲这边的亲戚也没有与她交好的人,那些人就算前来参加葬礼,也不过于碍于人情义理,这样倒还不如不来。 在律师宣读遗嘱时,顾常昭静静坐在原处,母亲的遗产分成几份,以价值而言,他只继承其中四分之一,而剩余的四分之三则由父亲继承,只是父亲得到的多是土地,而母亲留给他的则是所有的私人物品与存款,也包括婚前的嫁妆在内。 他得知立下遗嘱的日期是在母亲生下他后不久,这才明白过来,也许母亲当时便已经隐约察觉父亲不忠于婚姻的事实,只是后来尚未提出离婚便阴错阳差地遭遇了意外,大概她也没有料想过事情演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只是早早就本著以防万一的念头预先立下遗嘱。 父亲得的遗产比他多,这并不令人吃惊,毕竟民法上有相关规定,配偶之间继承遗产会有特定的份额,母亲事先按法律分配好一切,父亲这样要面子的人,自然不会跟他争夺剩余的遗产。 在母亲骨灰下葬后的当晚,顾常昭沉思许久,打了一通电话给沈士琛,因为不习惯提出要求,所以就连一句话都说得犹豫迟疑,“我… …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当然可以。”沈士琛语气如常,带著一丝难言的温柔,“我等你说这句话等了好久。” 一听到对方的嗓音,顾常昭便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这几天他其实都相当紧绷,有时也会有些情绪失控,但他终究不想在其他人面前露出任何失态之举,再说哭泣也无济于事,要是有那种余裕,还不如好好打理母亲的后事,他知道父亲不会管这些事,继母也不敢在这时候来惹他,因此他大权在握,就连下葬的地点也是他决定的,将母亲的骨灰葬在外祖父母的坟墓附近,一切尘埃落定后,他也对自己的去路有了决定。 应激性渴爱症_分节阅读_32 沈士琛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宽慰他的情绪,要他记得吃饭,明明不是什么特别的言语,就是一般的家常话,却让他心情平静。他一一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将自己想做的事情说完,又与对方约定好时间,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几天后的早晨,顾常昭的手机响了起来,接起来之后,熟悉的嗓音道:“我已经在你家外面了。” 顾常昭连忙下楼开门,来的人除了沈士琛之外,还有几名搬家人员,顾常昭早已趁著这几天将母亲被收在储藏室里的遗物清点装箱,搬家人员将这些东西一箱一箱抬到卡车上,另外一批人则在顾常昭的带领下来到琴房,简单勘查过路线,将钢琴周遭裹上胶膜与柔软的厚毯,将防护的布料都捆好之后,才从二楼往下搬运。 顾永映下楼时身上还穿著睡衣,看到眼前的情景,不敢置信地叫道:“你在做什么!” “把我的东西带走。”顾常昭语气轻快,往楼梯间看了一眼,沈士琛指挥搬家人员搬运之余恰巧回过头来,两人相视一笑。 其他物品倒不是问题,主要是钢琴运送比较麻烦,需要慎重行事,等所有东西都被搬上卡车后,顾常昭也提起自己的行李,跟在沈士琛身后往外走去。这时身后传来一声“站住”,他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到一脸铁青的父亲站在楼梯上。 “你这是要做什么。”父亲忍著怒气问道。 “搬家。”顾常昭反常地露出微笑,“虽然你大概是不记得了,不过我已经成年,以后就该独自生活了。”他手头上有母亲留给他的遗产,虽然不算很多,不过已经够他支付将来四年的学费与生活费,再说母亲已经过世,他也不必再因为顾忌母亲失去应有的照护而与这些所谓的家人虚与委蛇。 “你,你……”父亲明显是气得说不出话了。 “其实我走了也有好处吧,你想娶谁就娶谁,我不在乎。”顾常昭淡淡道,“要把你的私生女跟情妇扶正也好,要娶别人也好,随你高兴,以后就当我不存在,我也不会再回来打扰你。” 父亲的脸色愈发难看。 顾常昭原本还有更多话想说,不过瞧著对方的神情,也不免有些兴味索然,最终也没有多说什么,跟在沈士琛身后上了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搬家公司的卡车驶在前方,而沈士琛的车跟在后面,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时不时望向彼此,顾常昭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他只觉得自己终于真正松了口气。 “对了,你找好地方了吗?”他忽然想起一事,不由得问道。母亲的私人物品他可以先放在自己的租屋处,但钢琴却放不下,势必要另找别的地方,只是时间紧急,他又身在外地,所以才将这件事托付给沈士琛。 “找好了。”沈士琛笑了笑,“等会就直接过去。” 对方说是这么说,但随著时间过去,顾常昭却觉得眼前的景象愈发熟悉,最终载著钢琴的卡车在沈家前面停下来时,就连他也不禁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顾常昭茫然道。 “你的嫁妆当然要放在我这里。”沈士琛唇角微扬,“这么重要的东西要是寄放在别的地方,你也无法放心吧。” 他愣了愣,还来不及出声阻止,训练有素的搬家人员已经将钢琴抬了下来,等到拆除了防护厚毯与胶膜的钢琴完好如初地出现在沈士琛的书房里,而其他人都被沈士琛满面笑容地送走后,顾常昭依旧是一脸呆滞。 “说起来靖宽的大考已经结束了,你也不必再当他的家教,往后每周晚上过来四次,我教你弹钢琴,不准迟到。”沈士琛站在钢琴前面,朝他露出笃定的微笑,“不知道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顾常昭张了张口,愕然之余又有点不自在。对方老是喜欢这样出奇不意地让他惊喜(或者说惊吓),况且这种时候还能怎么回答,他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常昭才开口道:“那才不是我的嫁妆……算了,就照你说的做。”他望向对方,却见沈士琛朝他示意,立即明白过来,终究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地叫了那个称呼,“… …老师。“ 沈士琛闻言笑逐颜开,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顾常昭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仿佛春冰消融,一股奇妙的暖意笼罩著浑身上下,他抱紧了对方,将脸埋在熟悉的怀抱中,像是终于寻到归宿的旅人一样心满意足,唇角微微扬起,泄漏了一丝不为人知的笑意。 (正文完) 后记: 这篇虽然只有十几章不过也是写了十几万字,差不多该结束了XD番外暂定是沈士琛视角的未来番外(约一万字),不过不会贴出来,就放在书里了…… 顺便打个广告,应激性渴爱症大概会在明年一二月出版,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推文与阅读^^ 追记: 番外不会有钢琴play.番外不会有钢琴play.番外不会有钢琴play.(不得不说三次) 前面就说过不会有了,为什么还要一直提orz坦白说我对在钢琴上做这种事没办法接受……而且我完全没说过会有啊!QAQ推文请不要再提这个了,这真的不是盖上钢琴就可以解决的事情,钢琴怕水是理由一,二是我没办法接受亵渎遗物(即使未遂)这种事, 我说到这个地步应该能表达我是真心抗拒了吧……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