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蟾》 第一章 仙宗野道 长生无凭 黄龙洲,积云山。 赤霞观。 高悬千丈碧崖之上的洞府中,王则从静坐中醒来,张口一吞,便将萦绕在他身周的金白雾气,通通纳入了口鼻之中。 然而片刻之后,他却面色憋红,发出了一阵剧烈无比的咳嗽。 他急忙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瓷瓶,从中倒出一枚逸散药香的黑色丹丸服下,方才抑住了胸口塞痛。 半晌,王则平缓气息,不由叹道:“这白阳剑诀,只从名字上看,倒是似模似样。粗粗一见,少不得让人误以为是什么玄门正宗剑诀,实际却不过是一部旁门小术。好勇斗狠威能有余,炼气长生却不足凭。” “而且此法隐患不小,我精炼这一口肺金剑气二十余载,肺腑已损。虽有赵元所赐吐纳之术养炼元气,又吞服仙芝丸补益脏腑,依旧入不敷出。若是再炼上几年,根基损坏,仙路便是断了。” “可凭我出身,如今能在这积云山上修行,已经是耗费半生努力。正法传承,谈何容易?” 想到自身处境,王则情绪有些低沉。 “穿越者又能如何,或许还不如此世碌碌凡民,至少不会多这一份野望。求而不得,平添苦恼。” 只这一番话,不难知道王则几分特殊来历。 正如他自己所言,他乃是一个穿越客,前世本来生活在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因为一个意外,莫名来到这个世界。 投胎就舍之后,便自婴儿开始长成。 少年时混迹江湖,修成几分武功,便四方闯荡。打破胎中之谜后,听闻世间有仙,便又各处求仙。幸得仙家秘术,终是炼成一手旁门飞剑小术。 后来因为这一手本事,得玄门世家赵家看重,招入门中。 正逢赵家二公子赵元,得家族帮助,入浮鼎宗修行。成了浮鼎宗三大外院,赤霞观的记名弟子。 王则便以护卫的身份,跟着来到了这赤霞观生活。 他能以贫民子弟身份,混到如今地步,除了几分运气之外,更多还是穿越者对长生仙路的野望支撑。 即至来到赤霞观之前,王则都还是比较自信的。 自认为身为穿越者,总归是有一定的气数。做不了一个弄潮儿,总也能求个长生。 可是到了赤霞观之后,王则才知道此世修行之难。 别的就不说了,法门传承,获取便是不易。 不是玄门世家出身,又没有强大根骨资质,连赤霞观记名弟子都做不成,自然谈不上修行浮鼎宗正法了。 “空想无益,我能混到如今地步,也多是机缘巧合。或许未来能有破局之机,也未可知。”王则摇了摇头。 他自然也明白这只是自我安慰,但此时却也只能如此了。 转回头,王则放下种种杂念,想起了正事。 “仙芝丸已经不足了,距离赵家发俸钱,也还有一段时日。没有新的赚钱门路之前,陆镜生给的活计,尚不能断。” 王则在积云山生活,吃穿用度都是有赵家给养,这点倒是不缺。 但他修炼白阳剑诀所需要的资源却十分耗钱。 前些年还好,他年纪不算多大,身强力壮,能抵得住修炼剑诀所带来的那点损害。 所需也只是修炼剑诀时消耗的金铁之物。 可随着年纪渐长,以及肺腑之中白阳剑气愈发精深,他便也愈发需要更多的资源补养身体。 自然也就缺钱了。 近些年来,他便在积云山上受人雇佣,凭几分特殊本事赚些外快,勉强维持自身所需。 这陆镜生,便是他近期的雇主。 按理来说,他是赵元的护卫,这些问题,赵家应该帮忙解决。 但涉及修行,哪怕只是旁门小术带来的资源问题,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赵家虽是玄门世家,但在浮鼎宗治下诸多玄门世家之中,也只是中下层次,在修行界中,算不得如何富裕。 于是当时也只给了王则两个选择。 一是替王则弄来一部适合他如今情况,能给身体带来补益的吐纳法门。至于王则补养身体所需其它资源,则不再提供直接帮助。但允许王则在空闲时候赚外快。 二是每次发俸,都给王则加上一瓶仙芝丸。 很显然,王则选择了前者。 这自然有他的计较,以他的情况,若是日后始终不能等来转机,随着身体的衰弱,赵家并不足以作为依靠。 毕竟若是以后离开了赵家,当然也就谈不上什么薪俸了。 与其如此,还不如选择吐纳法,便是日后下了山回归尘世,也能多几分资本。 没有过多胡思乱想。 王则算了算与陆镜生仆从定好的时辰,再次梳理了一番气息之后,便自起身,只背起一柄随身长剑,走出了洞府。 …… 王则所居住的洞府,高悬千丈碧崖之上。一是为了清静,二个则是因为在积云山中生活的人实在不少,没那么多好地界供人居住。 浮鼎宗三大外院,赤霞、金霞、紫霞三观,皆在积云山中。 赤霞观下辖诸峰之中,较为适合闭关、出行的洞府,不是一般人能住。 王则一个记名弟子的护卫,甚至都算不上是浮鼎宗之人,能有这么个洞府居住,已经是十分不错了。 他在这碧崖之上,居住已有十余年,早已适应。 甚至因为心中长生野望,也乐得在这仿佛仙家居所的高崖之上修行。 此外左近邻里之中,也有几个与他一般,虽不是浮鼎宗弟子,依旧在积云山中生存的朋友。 所以往日王则生活也不算苦闷,居住此间亦不算为难。 顺着碧崖上连接各处洞壁岩府的狭窄栈道,王则下得山来。 时正秋日,积云诸峰,云山雾绕之中,隐见红枫摇曳,层林尽染。侧耳细听,还能听到山野猿啼之声。正是灵山秀水景象。 耳听幽涧猿啼,遍观漫山红枫,王则略有几分失神。 似这般秋日盛景,他入积云山来,已经看了有十二次了。 只是不知为何,都不如这一次来得更有冲击,仿佛人都变得多愁善感了几分。 “哈,果真是年纪不小了。” 王则摇头失笑,随即却不多看,跃下石栈,飘然踏入了幽林之中。 …… 积云山共有十八峰三十六水涧,常年各色云霞缭绕,积云之名由是而得。 其中赤霞、金霞、紫霞三峰,分是三大外院主峰,其名来由,亦与这山中流转的云霞不无关系。 此间修行的道人,每每跨越一峰,便能得见云霞变色,又是一景,说来也别有几分趣味。 第九峰观阳峰所在,立于积云山最东。这里常年日照,消去积云,最是清明。其上被浮鼎宗内院大修士,以神通手段开辟了一处数百丈方圆的岩台。 本是为了方便三大外院有紧急要事召见诸峰弟子之时,有个汇聚之所。 时日久长,却成了各峰道人交易、来往之地。 后来又有脑子灵光的三观弟子,请示内院后,施以手段,建了不少亭台楼室,此地更是热闹了起来。 王则往日替陆镜生做活的地方,便也在这百丈岩中。 …… 陆镜生,与王则如今的主家赵元同样,是赤霞观记名弟子。 不过比起赵元入门不过十二年,如今尚且正当年,还有叩开玄关,成为入门弟子的可能。 陆镜生的情况便十分不同了。 此人来到积云山,已有一百多年。 还是十几岁的少年时,便成了赤霞观记名弟子,可惜一百多年后,依旧没有真正入了浮鼎宗山门。 事实上类似陆镜生这样的人,在积云山中并不少见。 他们多数都是少年时意气风发拜入仙门,历经悠长岁月始终不得叩开玄关,却又不甘心就这么下山浑沌一生的一群人。 拖来拖去,也便成了这积云山中的老人。 说起来,王则第一次在积云山中接触到陆镜生这类人的时候,并无多少感触。 只因那时的他,尚且自信十足。 但如今,却多了不少感慨。 他眼下境况,和陆镜生这类人,又何尝没有几分相似之处呢? 当然,王则并不同情陆镜生。 别看陆镜生百十年纪,玄关未开,仙途渺茫,似乎十分凄凉。 但人家好歹是个赤霞观记名弟子,修过浮鼎宗仙法,而王则连赤霞观记名弟子都不是,仙法封皮都不曾见过。 对比之下,王则根本连可怜人家的资格都没有。 琢磨陆镜生信息的这会儿功夫,王则也已经来到了陆镜生在百丈岩租下的阁楼。 不一会儿,便在阁中见到了一个中年道人。 道人四十来岁年纪,身材粗壮,与王则一般的青布道袍。眉眼普通,气质寻常,若是脱去道袍,便是俗世随处可见的中年汉子。 此人名为陆诚,陆镜生门下仆从。 二人这段时日,因陆镜生对王则的雇佣,来往数次,也算颇为熟稔。 “陆兄,不知今日陆仙师需要王某洗炼什么材料?”王则也不客气,见礼过后,便是开门见山。 这段时日,他受陆镜生雇佣,凭借白阳剑诀之中的秘术,帮着陆镜生洗炼金铁之精,从而换取银货,顺便也修炼自身剑气。 有过几次往来,客套自是不必。 只是当王则开口询问之后,陆诚却没像往常一般取出需要洗炼的材料。 神色一正,竟开口道:“王兄,今日却不必做活,我来时老爷另有吩咐,想请王兄过府一叙,不知王兄是否方便?” 嗯? 王则讶然。 洗炼灵材不过小事,往日也都是陆诚与自己交接,他甚至未曾见过陆镜生本人。 他有些不太明白陆镜生这次为何提出要见自己。 不过多年江湖混迹的经历,以及在这积云山中积累见闻后养成的警惕性子,却让王则本能察觉这里头只怕别有玄机。 —————— 古来深山大泽,奇峰幽谷,多半龙蛇伏爪,虎豹栖身。却有那么一种奇人,不同凡类,最爱灵山秀水。彼辈云踪雾隐,高来高去。人见山中神光隐现,道是个仙佛道场,龙虎府藏。竟不知不过是凡人炼得几分本事,驭了遁光,做得个仙家津梁而已。——《魏野异闻·剑侠志》 第二章 潜鱼在渊 何能化龙(上) 到底是雇主,又是仙师。 不管陆镜生见自己是为了什么事情,王则眼下都不好直接拒绝。 因为他得罪不起。 于是拱手道:“还请陆兄引见。” 陆诚没有耽误,见王则应下,直接带着王则离开了百丈岩,往陆镜生洞府方向赶去。 路上王则虽未多问,但心中念头却是不少。 如果只是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纵然陆诚无法与王则直接商定,需要陆镜生要亲自出面,却也不必如此麻烦的把王则请到洞府相见。 除非是十分要紧的事情,未免出现意外,陆镜生才会放弃百丈岩这个方便往来的地方见面。 ‘我与陆镜生除了近期接触,也不曾有过往来,也不知这老道这般正式的请我过去,到底所为何事。’ 王则有些头疼。 要说他在这积云山上日子过得还算可以,唯一膈应的,就是身份卑微。 这山上太多人身份不凡,纵是有赵家依靠,他轻易也不好得罪了旁人。 若是陆镜生要找他处理什么不好办的事情,他一旦拒绝,难免吃罪。 此外他如今补养身体,正缺银货购置丹丸,若是少了陆镜生的生意,短时间内也是难办。 ‘只盼这老道寻我,不是什么麻烦事,否则得罪人还是其次,误了自家修行才是为难。’ 王则正自琢磨,不多时,便已跟随陆诚来到了陆镜生洞府之外。 陆镜生虽然道途无望,年纪不小,在三观记名之中,属于不太受重视的存在。 但既然有个记名弟子身份,洞府所在却也不差。 此外,积云山上三观数百弟子,多半出身玄门世家。即便不是,入了外院三观之后,身份自然不同,攀附之人自是不少。因此哪怕资源再差,底蕴也不是凡俗士族能比。 而三观弟子们为了一心炼法,不使浪费了时日,伺候仆从自不可缺。 由是居住修行所在,当然也有布置。 王则到此,入眼所见,便是一座立于岩台之上的双层木楼。 这小楼悬于山壁之外,左右颇有几颗青松,时光磨洗,古韵增添,云雾拂涤之下,倒也别有几分仙家气韵。 走入雅致木楼之内,王则不一会儿便在二楼一间静室中见到了一名老道士。 老道士自然便是陆镜生无疑。 王则正要见礼,可下意识打量端坐在蒲团之上的陆镜生一眼,心下却升起几分吃惊。 其人着青底黄褂道袍,鹤发鸡皮,身子干瘦仿佛一截枯木。 一双老眼浑浊至极,眼角还见浊物,乃至顶上白丝稀疏,依稀还能闻见几分腥臭之气。 这般模样,实在太过出乎王则预料。 他在积云山上清修多年,也不是没有见过上了年纪的三观弟子,却都没有一个,老成陆镜生这个样子的。 此世修行,道基为始。 凡得仙家正传之人,安炉立鼎,迈入道基之境。便可以人身自孕的一点先天元精炼成先天元炁,养炼肉身。 此炁一成,能得百十寿数。 此炁不败,纵使年纪过百,也不至于太过老态龙钟。 除非寿命将终,先天元炁衰竭,方才有五衰之相。 陆镜生身为赤霞观记名弟子,自然是道基有成之人。可如今王则所见的陆镜生模样,赫然便是将终之景,如何能让他不惊? ‘这老道只怕没几日活头了。’他心中闪过如此念头。 想法如此,王则面上却不见丝毫波动,恭敬一礼道:“王则见过陆仙师。” 陆镜生却没有马上回应王则,他浑浊老眼细细在王则身上扫了几个来回,方才轻笑道:“道友客气,此番相请,实有要事相商,此中冒昧,还望道友海涵。” 王则心下波澜微起。 他倒不是因为陆镜生这赤霞观弟子对自己客气,就如何受宠若惊。 反而陆镜生愈是如此客气,他便愈发觉得不妥。 如果不是十分麻烦的事情相托,他可不认为以自家身份,能得到这老道如此礼遇。 “不敢当。”王则拱手。 陆镜生微微摇头,抬手请道:“道友既已到此,不妨坐下说话如何?” 王则心怀几分无奈,坐了下来。 陆诚适时告退离去。 “王道友上得这积云山来,不知已有多少年头了?”陆镜生开口,却没有第一时间说明请王则来此的目的,反而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王则不知陆镜生的意思,但也不好怠慢,答道:“寒暑更替,算来已有十二载了。” 陆镜生微微颔首,“十二载,老道观道友模样,年岁已是不小了吧?这十二载岁月,可有几分所得?” 王则能听明白陆镜生所问内蕴。 来到这积云山上的人,不管什么身份,多少都有几分求仙问道的野望。 此言之意,问的无非也是这方面的问题。 想到自身经历,王则一时也有几分怅然,不由摇头叹道:“蹉跎而已。” “道友并非玄门世家子弟,能以寒民之身,炼得如今本事,气数头脑皆是不俗。跟随赵师弟十数年,竟也不得几分正法传承么?”陆镜生似有几分惊讶。 王则听到这话,眉头微皱。 这老道,莫非是想招揽他? 随即忍不住问道:“仙师今日唤我来此,所为究竟何事?” 陆镜生摇了摇头,问道:“不知道友可有筑基之念?” 噗通! 王则心下重重一跳! 陆镜生却没继续就这个王则感兴趣的话题说下去,反而问道:“道友可知,老道入山修行,已有多少年头了?” 王则被陆镜生方才的一番话,引动得气血微勃,此时心神却有几分不宁。一时间也深思不得陆镜生的话,下意识摇了摇头。 陆镜生似乎也没有想从王则这里听到什么回应的意思,自顾自道:“老道十五岁安炉立鼎,道基有成,便得入山,拜在赤霞观中,名录道籍。算来今已一百二十余年矣!” 王则看着似乎陷入回忆的陆镜生,没有出声打断。 “可叹长生难求,一百二十载苦修,玄关未破,终究道途无望。” “道友当可见老道五衰之相,事实此番请道友过府一叙,也是因此。” 王则提起了精神。 陆镜生继续道:“老道仙路已断,再无破关之能,而今寿数将终,坐化只在眼前。如今所想,也仅是照拂后辈,泽延血脉了。” “此番冒昧将道友请来,却也是想让道友替我做一件事。” “道友在这积云山上修行十二载,虽非三观弟子,但对我浮鼎宗规矩想必了解也是不少。应当也清楚赤霞法印相关吧。” 王则眉头微动。 赤霞法印他自然清楚,凡赤霞观弟子,不管是记名还是入门,都有那么一枚法印在身。 印中铭录赤霞观弟子精血,乃是赤霞观门人弟子身份凭证。 值得一提的是。 此印还有一个用处,那便是但凡赤霞观弟子身死之后,可将此印流传家族。 如此一来,血脉同枝,便可得到一个成为记名弟子的机会。 一方面这也算是赤霞观对门下弟子最后的照顾。另一方面,考虑的也是能入仙道的弟子们,血脉多半不差,后辈子弟之中,冒出个能成气候的修者可能性不小。 勉强也算是资源开拓了。 只是王则有些不明白,陆镜生提及赤霞法印的目的。 赤霞法印虽然能够继承,但没有血脉联系,也动用不得。 想到刚才陆镜生询问自己有无筑基念头的问话,王则不由胡想,总不至于陆镜生觉得自己要死了,兴之所至,还把赤霞法印交给他。 不过他自己就摇头甩掉了这个可笑的念头。 他很确定,自己和陆镜生没有血缘关系。 陆镜生可不知道王则此时妄念,他立正身子,浑浊老眼盯着王则,道:“老道今日请道友过府,所求只有一事,便是在老道坐化之后,替我将赤霞法印带回族中,交于我一嫡亲血脉后人,让他得以进入赤霞观修行,承我遗泽!” “道友若愿应下此事,老道虽不能帮助道友名录赤霞观中,却也可许道友一部筑基之法!” ! 筑基之法! 听到这四个字,王则猛然抬头,瞳孔微缩! 第三章 潜鱼在渊 何能化龙(下) 实在不怪王则不能淡定。 此前有言,此世仙途之始,是为道基之境,而筑基法门,便是修成道基的必要条件! 只可惜法门难得。 黄龙洲虽大,仙路奠基之法,却也是各家各派秘不外传的根本。 以至于除非修真门派弟子,否则绝难接触到筑基法门。 侥幸有几个能突破道基境界的散人,多半也是气数逆天,得前人遗泽的存在。 王则愿意接受约束,成为赵元的护卫,跟随来到积云山,目的所在,也是一门筑基之法! 只是哪怕王则来到了这仙山之上,比寻常求仙散客多了几分门路,却依旧也没能获得一门筑基法门。 十二载积云山修行,王则心中求仙之念都快熄灭。 而眼下,陆镜生却给出了这么一个许诺,怎么能让他不心神动荡? 不过很快,经历不少的王则,还是冷静了下来。 且不说陆镜生身为赤霞观记名弟子,所修筑基法门乃是赤霞观所传,手中是否存在另外的筑基之法,真假难知。 即便是陆镜生手中真的掌握除了赤霞观道基传承之外的筑基之法。 却又为何与自己做这个交易? 毕竟赤霞法印自有禁制,陆镜生若死,此印非血脉同枝之人不能运用。 陆镜生完全不必要担心别人夺取。 因为便是夺去了也是无用。 其次,即便陆镜生担心出什么意外,也完全可以找他人合作。 别的不说,积云山上三观弟子数百,多数更是出身玄门世家。 陆镜生百十载修行积累,完全可以与这些身份不凡的人做交易,以求保障。 而王则,山野散修,便是留在积云山,也还是托了赵元的福。 陆镜生完全没有必要与自己做这种交易。 似乎是看出了王则的疑虑,陆镜生坐了回去,不知想到了什么,摇头叹道:“老道明白道友心中或有诸多不解,只是个中原因复杂,牵扯不少,眼下却也不好与道友一一解释。” “道友只需回答,是否愿意与老道做这一番交易便是。” “此中自有风险,但老道可以保证的是,承接此托,不会有道基境以上的存在来找麻烦。其次,只要道友与我立下道契,老道眼下便能拿出那一部筑基法门,与道友一观。” “道契在前,道友也不必担心老道坑害与你。” “当然,道友若是不愿,今日过后,你我只当从未见过。” 王则念头纷乱,不知如何作答,一时之间,楼室之内静默无声。 不过他此时能够确定的是,陆镜生手中确有其它的筑基法门存在,而且也无意坑害与他。 只因陆镜生口中道契,颇有来历。 乃是浮鼎宗为了方便门中弟子与人交易,不被他人坑害所造。 凡是需要与人立下契约的浮鼎宗弟子,可以在门内换取空白道契运用。 空白道契之上,有浮鼎宗洞天奇珍‘照心鉴’印记。印记禁制,可定真幻,能明虚实。 一旦交易双方厘定道契,于契约之上印入精血,契约生效,真假自明。 双方之中,凡有作假之人,逃不过‘照心鉴’神通灭魄荡魂。 陆镜生看到王则沉默不语,似乎为了让王则安心,却从怀中掏出了一部黄皮书册,以及一张瞧着非纸非帛,异常柔顺白皙的白卷来。 那白卷之上,正面能见细密文字,背面则有一枚铜镜模样的青色印记。 赫然正是照心鉴所出道契。 这承载照心鉴印记的白卷,也不是寻常书页,而是一种名为白玉竹的灵根所炼成的灵纸。 白玉竹纸不仅能用在道契之上,也可以用作符纸之用。 积云山三观弟子,除非叩破玄关,迈入元真之境,可以直接修炼某些道术。否则若要与人争斗,或者想以术法洁尘、赶路,都需要借助外物,也即符箓、符器之流。 是以,白玉竹纸在积云山上并不罕见。 王则在积云山修行十二年,自然是见过这灵纸的。 不过更为吸引王则注意力的,不是这一张灵纸,而是那看上去普普通通,没有半点灵韵的黄皮书册。 很显然,这书册便是陆镜生许诺的筑基之法。 王则呼吸急促几分。 不怪他如此。 任谁见到半生所求的长生法门,只怕都难定神。 陆镜生显然很能理解王则的心理,所以对王则的表现并没有丝毫见怪,眼见王则气息平复下来,才继续道:“这一卷筑基法门,名作《子午凝炁诀》,乃是老道早年机缘所得,算不得什么高妙法门,但助人凝成道基,却非难事。” “道友能炼得强横左道剑气,内功修为不低,所缺不过法门指引罢了,有此法在,筑基不难。” “筑基功成,增寿不少,道友修行旁门剑诀所得暗伤,也可凭先天元气之力补养回来。日后若得机缘,叩破玄关,修成元真,也未可知。” 听到这话,王则心中一动。 半晌,终究一叹。 事实上就算没有陆镜生画的大饼,他会做出什么选择,其实也已注定。 他年纪已经不小了,虽然不像陆镜生一般寿数将终。但他情况特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能继续追求长生道途的时间,也不多了。 若是放弃了陆镜生所给的机会,说不得再过一段时日,他也得放弃求道,下山混迹。 可若是他甘心放弃长生,这十二年又怎么会愿意以护卫的身份,在这积云山上过清苦日子? 早就下山快活去了。 之所以在此苦熬,还不是为了这一线仙缘? 于是在陆镜生的注视之下,王则有些艰难的点了头,涩声道:“此事,王某应下了。” 陆镜生眼眸亮起,似也是松了口气,道:“道友放心,老道此番只为我那后辈谋划,绝无他心。” 话毕。 陆镜生递过了那一张道契,凝声道:“道契在此,还请道友细查。” 这种时候,王则自然不会含糊,直接接了过来,逐字逐句的仔细浏览起了道契上的契约来。 半晌之后,他长出一口浊气。 他在积云山这些年来,虽说并没有与人签过道契,可见识也还是有的。 因为他主家赵氏,身为玄门世家,平日少不了要做一些修行人的生意。 其中不少生意,便是由赤霞观记名弟子身份在身的赵元主持的。 身为赵元护卫,王则这方面的见识自然不少。 所以对于道契上条款的讲究,他也算有几分心数。再有,他前世便生活在一个法制社会,道契这种东西,换成前世的说法,那便是合同。 哪怕他前世做的并非政法方面工作,也没开过公司,合同这种东西,也是有过签订经验的。 他一番细细浏览下来,并未发现道契上有什么对自己不利的条款。 包括此前陆镜生所说的那几个保证,比如筑基之法的真假、承接这个委托的风险,这上面也都写了有。 也是看完了这一张道契,王则才大致明白陆镜生找自己做这个委托的原因。 倒不是王则分析能力那么强,能直接通过道契上的条款,就把事情来龙去脉摸索清楚。 而是因为他在查看条款的时候,询问了几个问题,得到了陆镜生细致的解答。 在王则了解了具体情况之后,也不由认同了陆镜生所言‘各中原因十分复杂’的说法。 根据陆镜生的解释,以及王则自己分析出来的一些东西。 此中缘由。 概括之下,大抵是有那么三个主要原因。 其一,陆镜生虽说是要在自己身死之后,泽延血脉,但这血脉,与他出身的家族,关系却不是很大。更具体一些,那就是这血脉确实和陆镜生有关联,可并非陆家子弟。 只因陆镜生选择的赤霞法印继承人,是他与人私生所得的一脉香火。 而陆家的人,都等着陆镜生死后,由家族安排赤霞法印的传承,这和陆镜生的想法当然就不一致。 此外陆镜生将死,陆家那边也早早做了布置。陆镜生若是强唤他那血裔上山,只会打草惊蛇,断了念想。 他委托旁人送这一枚赤霞法印,正是为了确保法印的继承人,是他所选择的那个后裔。 其二。 就是此前王则所疑惑的,陆镜生不找那些个有身份地位的人交易,却偏找自己委托的解释了。 具体原因,是因为赤霞法印虽只能是血脉后人继承,可这里头却存在操作空间。 早年赤霞观中,便发生过这么一桩事。 曾有一位名作的陈同赤霞观记名弟子,在与自己的一位至交好友下山寻觅机缘之时,意外身死山下。 陈同死前,委托好友将赤霞法印交予家族。 谁料他这好友回山之后,回禀宗门,却并未通知陈同家族。反而在暗中寻了一个陈同家族血脉后人,与自己家族的后辈结了亲。 而后一番操作,在自己的家族,弄出了一个身负陈家血脉的后人。 然后陈同这位好友,便把陈同死后所留赤霞法印,让自家这后人炼化了去。 直接是给自己家族增添了一位赤霞观弟子,底蕴又增。 从此事一看,自然也就不难明白陆镜生为什么只找王则帮忙了。 陆镜生若是没有私心,只想把法印带回家族,那还好说。 可他并不想把法印带回家族,只想着让自己想继承的人继承,自然也就不好求助于家族力量,把法印传下去。 而他若是找三观弟子出身,或者是玄门世家之人合作,又很难保证对方不在这里面做些手脚。 对于他们来说,一个给自己家族增添一位赤霞观记名弟子的机会,明显要强过陆镜生能拿出的任何好处。 包括所谓的筑基之法。 毕竟对于玄门世家和山上道脉弟子来说,他们不缺筑基法门,也不差陆镜生这个记名弟子能拿出来的好处。 感兴趣的,只会是陆镜生留下的赤霞法印。 只有王则这个筑基未成,且身后没有家族谋划的散人,才会为了一部筑基法门尽心尽力。 哪怕这种事情并不一定就会发生,对于陆镜生而言,也是能免则免。 至于第三个原因,则与王则自身有关。 也是积云山中似王则这样的没有出身的人不少,陆镜生却直接找来王则的主要原因。 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王则实力够强。 不错,别看王则没有身份,在这积云山三观弟子面前,地位卑微。 可实际上修炼了白阳剑诀的他,在积云山中,却算不得弱。 至少除了三观那有数的二三十个元真之境的入门弟子之外,余下数百人,未必就有多少比王则实力更强的存在。 这里的实力,指的是斗战之能。 王则虽未修正法,所炼白阳剑诀也不过是旁门小术。 但所谓有得有失,白阳剑诀无有筑基之功,好勇斗狠却是一绝。 陆镜生通过王则几次洗炼所得的金铁之精,确定了王则左道剑气之精妙,威力之强大。又对王则做过一番打听之后,认可了王则的能力,这也才选择了王则做这个承接委托的人。 说到这里,陆镜生找到王则头上的原因,也已经算是明了了。 王则了解了来龙去脉之后,一时之间却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他经历不少,在积云山上也待了十二年。可因为身份缘故,要说对浮鼎宗宗门诸事,以及玄门世家之间的那些秘闻有几分了解,却也谈不上。 如今听了陆镜生这一番谋划,难免有些出乎预料。 他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这仙门弟子,似乎也并非自己所想象的那般飒然。 “来龙去脉便是如此,老道今行此事,实也是无奈之举。事实上若非寻得道友,知悉道友实力如斯,或许如今也还难下决断。” “此事虽说没有什么太过超出掌控的危机,不过风险确实也是不少,道友如是觉得还有几分不妥,老道也不强求,只盼莫将今日之事说与旁人听去。” 王则闻言,心下摇头。 陆镜生话虽如此,心中只怕已经料定了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毕竟对于求道不成的不甘心,应该没有人比眼下的陆镜生更有体会。 以他对王则的调查,自然不难明白,王则和他是一类人。 一样执着于长生的人。 “此事王某既已经应下,自然不会反悔。” 王则没有点破陆镜生的心思,而是果断的吐出一缕金白剑气,划破了指头。 随后指尖轻抖,便将一滴精血,打在了道契之上。 随即,将道契递了回去。 谁知老道士比他更干脆,接过之后,不发一语,直接掏出一柄匕首,照葫芦画瓢来了一手。 王则见此,也是愣了一愣。 就在这时,却见完成了滴血的陆镜生笑道:“契约已成。” 王则闻言回过神来,便见陆镜生手中道契,转出两道细微灵光,落入了他与陆镜生各自身躯之中。 他见过道契生效的景象,见灵光入体之后,再没有异象出现,便知道陆镜生在道契上所设条款都是真实不虚。 二人如今所要做的,便是践行契约了。 没等王则说些什么,陆镜生又将那《子午凝炁诀》与道契一并递了过来,道:“老道还要做最后一搏,一月之后,功行不成,身陨于此,道友可来这小楼替我收尸,按照道契所定,完成你我之约。” “功行若成,此筑基法门便算与道友交个朋友。” 第四章 安炉立鼎 积精聚炁 离开陆镜生的小楼,王则匆匆回转住处。 与陆镜生做下这番交易,麻烦自然不会少,按理来说,王则也该为此仔细做上一番谋算。但此时的他却无心于此,只想赶紧回到自家洞府,好生研究被他小心藏在怀中的那部《子午凝炁诀》。 回首过往,仔细算算,打他觉醒前世宿慧,知晓仙道开始,王则追求筑基法门的时间,差不多也有三十余年了。 这么长的一段时间,王则所求便是这一部道书。 如今道书在身,他自然不可能还有多余的心思,放在其他事情之上。 不多时,王则登上千丈碧崖,回到洞府。 关上大门,封上封门石条,他方才松了口气。 旋即。 取出道书的王则,看着古韵封皮,面上肃色消去,欣喜之色顿时浮上眉眼。 不过纵使心中激动不能自已,王则很快还是压下了那股直接翻开道书的冲动。 人已中年,经历不少的王则,很清楚自己在这种神思不定,心绪不稳的情况下,若是贸然观摩道书,很容易发生意外。 这话并非危言耸听。 别看王则所得《子午凝炁诀》仅是筑基道书,可那也是长生之路的第一步。 何况便是俗世内功心法,也有种种讲究,遑论仙家道诀? 王则若是心浮气躁的去观摩道书,心思动荡之下,便有可能在未曾真正掌握道书炼法的情况下,抑制不住的照着道书运炼。 鲁莽行之,难免就会发生意外,届时走火入魔,那便是乐极生悲了。 于是王则洗手焚香,又于府内静修石床之上以所学养气法门稳定气血,平复心绪之后。 方才从旁取过《子午凝炁诀》道书,翻了开来。 他也不急着寻找道书之上记载的筑基关窍,而是不求甚解的将整篇功诀大略观览了一遍,自觉心弦已经不会被道书之上记在的法诀文字轻易拨动之后,这才又从头开始逐字逐句的钻研起来。 道基之境,是仙途之始。 究其本真,旨在寻觅人体自初身之时随天地而生的一点先天元精,从而转人体精元内气为先天元炁,始入道途。 此元精虽存于人体之中,却是天地本源,先天之属。 先天元精觅得,修行者便能采炼精元内气,生成先天元炁。 人体精元内气之流于修家术语之中,又称之为‘外药’。元精得觅,方可采药修行,故有‘外药生而后采’之说。 此中玄玄,非仙家精义在身,不能尽数领会。 而唯有这先天元炁凝聚,修行之人,也才可叩破玄关,天人交感,勾动天地灵机,而使灵机入体,修成元真,踏入道法修行之路。 有口诀曰:“修仙难在立仙根,灵机一点是本真。若要成仙需问我,我身来处道有门。” 道基关窍,在此先天元精。 筑基之法,关窍便也在这一点元精寻觅之上。 王则细细观览《子午凝炁诀》,浑浑不知岁月,及至揣摩不下千百遍后,自觉内中种种,尽皆融汇于心,方才调神养息,准备筑基修行。 黄龙洲浩大,修真宗门不知凡几。 仙道法诀难以计数,但这筑基第一步,却也是殊途同归。 《子午凝炁诀》有言:“道基之始,在乎炼己。元精为丹,身是鼎炉。安炉立鼎,聚炁始成。” 是以这道基第一步,也便谓之‘安炉立鼎’。 说来复杂,行之却是不难。 倒不是这里头的道理简单,只是王则这般道途都未入的修行者,不必要究其根本道理,便是有心琢磨,也难明悟。 对于他这等人来说,只需按着道书来炼,自然便能成就那‘安炉立鼎’之功。 道书的作用,本就是点破玄机,以详细的口诀指引,引导修行者呼吸吐纳,行精气于周天,从而发现那先天一窍,将这‘元精宝丹’寻觅而出。 否则若是每个修行之人,都需要将道基炼成的种种根本了然于心,才能突破,也不必什么修行法诀了。 王则自然不是什么钻牛角尖的性子,大略明悟道基之境种种细则之后。 便自神思默运,将《子午凝炁诀》种种口诀术语,于脑海之中一一流转。 他有修习内家功夫的经验,此外还曾炼过旁门剑诀。正法凝炁之道虽非寻常,可元精寻觅,本也是精气搬运引动而来。 搬运精气的功夫,他却熟练。 是以任凭气血流转,精元炼身,演化种种身躯异样,王则也自巍然不动。 心神定静,只一丝不苟按着《子午凝炁诀》指引,搬运精气,吐纳呼吸。 道诀指引之下,王则体内积累多年的浩瀚精元内气,如河流一般流转周天经脉,出入百骸窍穴之中。 如此周天循环,窍穴吐纳。 王则体内精气流转,曾经内炼心法所得种种修行痕迹,一应消去。 整个身体的经脉窍穴系统,便仿佛被一种神秘手段连同起来。 一如这些经脉窍穴,都有了自己的呼吸一般,协心共力,同寻本真。 竟不知过了多久,冥冥杳杳之间,王则只觉自家脐下三寸,丹田所在,隐约有凉意袭来。 恍惚之间,心神隐约得见一混混虚空,虚空之中,气雾如云,团团聚于一处。 气雾越积越多,眼见竟成漩涡。 片刻之后,于虚空中钻出一点,其后蜂拥而入,不见了行迹。 一时之间,王则整个人仿佛失了五脏六腑,经络骨骸,惶惶如一空囊,心神也是一荡,眼见清明。 须臾。 心思惶惶的王则,忽觉身躯再次充盈,丹田溢满之感袭来。 细做感应,本身精元之气,恍有变化,却又说不出有何不同。 与此同时,他只觉丹田之中,似生一呼吸秘窍。 此窍呼吸吐纳,便如人身一般,吞吐起他的丹田精元之气来。 如此反复,不知几合。 精气变化之感,愈发明晰。 及至丹田团团精元,复又流转周天,遍行四肢百脉,炼洗周身。 以致身躯一震,生出新生之感,欢喜自来。 王则方才明悟此中变化。 却是元精得觅,丹窍初开,元炁始成,得入道途了。 …… 道基一成,便已非凡类。 王则此时积精化炁,立时感觉与原本武道内气大为不同,内气是元精之力,肉身脏腑劲力显化,增持武者种种异力。虽能使人强健身躯,平添气力,终究不如元炁奇妙。 这元炁存身丹田之内,兼内力之能,可增持气力,更能洗炼身躯,补益肉身,增添寿数,端得玄妙非常。 种种外显之力暂且不说,毕竟如今王则只是元炁初生,纵然时刻转化四十余载修行内气精元之力,一时片刻,也尚且孱弱。 也难说有几分威能。 只说如今这元精之力流转全身,王则便觉肉身轻盈不少,四肢百骸麻麻痒痒,似是早年江湖搏杀、修炼异术所留暗伤得到了些许修复一般。 他早先练得不弱内力,呼吸之下,全力运转内力,能使出千斤力道来,已是人中强手。 而今元炁在身,稍稍顺着筋脉运炼全身,便觉轻飘飘一掌,已有此前全力出手的力道了。 此中变化,可见一斑。 道基成就,此后只需采炼四时风露、五谷真精化作‘外药’,以养先天元炁,此后进火退符,温补经脉,养炼穴窍,通达周天,便可再求玄关真途了。 二十余载习功练武,十余载江湖寻仙,而今总算初窥门径,炼得几分仙道之基。 王则一时竟有几分虚幻。 吐纳之后,感应体内汨汨流转,无时无刻不在修复身躯的先天元炁,方才又得几分真实。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振奋之感。 此感积聚,不过片刻,便引得王则气血微腾。 若非江湖经历时日不短,性子早已打磨坚韧,多数时候又都较为警惕,只怕此时都已长啸出声了。 饶是如此,实在不是很能压住心中躁动的王则,依旧一跃起身。 自一旁石桌之上,取过了自家长剑,推开洞门,提剑大步往洞外走去。 出得洞外,也不知是否天意,外头正是万里晴空,山间有那么几朵白云,更多却是山景尽入眼帘。苍茫晴空,郁郁丛林,更涨人心中豪气。 洞府之前,两丈见方的崖台,不窄不宽,王则目光自远处收回,双眸一凝,竟是在石台之上,舞起了长剑。 只见天光之下,剑光旋舞,如同深山瀑布垂落,激起白浪滔滔! 王则行走江湖,除了一身浑厚内力,因修旁门剑诀,揣摩凡俗剑术颇有年月,剑路功夫也是一绝。 而今心中豪气推动之下,一招一式之间,更显剑光威能,直叫人看得目眩神迷。 剑舞寒光,不过片刻。 石台周遭,已是不知多少剑痕。 王则额头见汗,心中却是畅快淋漓。 半晌。 收剑而立,远眺重山,目中神光灼灼,昔日求道不成所积暮气,已是尽去了。 仙道初成,烦恼洗净,王则心中也渐平静下来。 他转念想到《子午凝炁诀》来处,联想到陆镜生身上,又忆起老道士五衰之景,又有几分警醒。 纵使道基有成,也不过增添几十寿数,若是不能叩破玄关,终究也逃不过陆镜生的下场。 《菜根谭》有言:“顺境不足喜,逆境不足忧。” 今功行虽就,不过小儿爬地,切不可得意忘形。 前车之鉴。 王则一时之间却也愈发平去了心下躁动。 念头回转,王则想起身上陆镜生委托。 便想要回洞府备些吃食,再去百丈岩处看看浮鼎宗所造的时刻法器,确定时日,也免得误了陆镜生委托。 然而就在这时,他元炁初生,惯走周天之后,所得敏锐感官,忽生感应。 于是扭头朝着接连自家洞府的石栈看去。 果见一身姿富态的中年道人,踏步而来。 道人瞧着四五十岁年纪,其人身着宽松灰蓝道袍,头挽道髻,滚头圆脑,一双绿豆小眼,生得八字短胡,油光满面,给人油滑之感。 石栈攀登,袖袍飘动之间,大肚挺收,更有几分滑稽。 他一路来到王则面前,看向他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戏谑,不等王则开口,便自冷声道:“王则,你可还记得我?” 王则闻声,细做分辨之后,眉头不由微挑。 来人他却认得,其人名作单庐,乃是赤霞观中,一位记名弟子的仆从。 早年那位赤霞观弟子还曾因此人与他主家赵元有过恩怨,王则身为赵元护卫,却尊赵元之命,对此人有过教训。 只是后来那位赤霞观弟子自觉道途难成,便自下山去了。 按理来说,单庐身为仆从,也该随之下山了才是,怎么还留在积云山上? 看其势态,分明还是冲着自己所来,却让王则有些莫名。 “单兄?” 对于此人为何还能留在积云山上这件事,王则并不在意,他只感觉此人似乎不怀好意,于是提起几分警惕。 “看来你记性倒是不差,比起赵元来说,却要好多了。”单庐阴阴一笑。 听到此人提及赵元名字,王则心下微动,莫非真是为了昔年旧怨,来找麻烦的? 但看此人方才行走体态,也不似道基有成的人物,应当未曾入道。 纵然因为某些原因,得以留在积云山上,又哪里来的胆子如此明目张胆的来找他的麻烦? 还直呼赵元的名字? “单兄此来何意?” 王则眼下道基有成,心正开阔。加上心思已经转到了陆镜生委托之上,因此虽然单庐语气多有不逊,但也不想与人计较,平添麻烦。 于是语气也是十分平和。 见王则似乎对自己的到来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单庐面色微沉,但不知想到了什么,没有发作,只哼道:“你既在此,便速速收拾行装,随我走一趟吧!” 王则皱眉,这话无根无源,十分的没来由。 他与单庐又无生意往来,此人也与自己,也不是赵元这主家护卫之间的关系,凭何吩咐自己? 但他也清楚,单庐明显不是胡言乱语,不由问道:“单兄此言何意?” 单庐冷声道:“奉我家公子之命,召你过府听用。” “此事已与赵元打过招呼,多的你也莫问,老实听从安排便是!” 简直莫名其妙。 王则有些无语。 琢磨单庐口中老爷,不由挑眉问道:“你家公子?” 单庐闻言,似有几分得意道:“不错,我家公子乃是赤霞观入门弟子祁正谷,便是赵元身份,也大大不如。怎么,还不赶紧收拾行李?” 祁正谷? 王则心下微动,这名字他却听过。 积云山三观弟子数百,真正入门弟子,却不过三四十人。 其中赤霞观入门弟子一十七人,其中便有这祁正谷。 王则实没料到,单庐一个记名弟子仆从,转眼居然混到了祁正谷的门下。 虽不知祁正谷找自己是要做什么事情,不过看单庐来势汹汹,明白这里头只怕有不小问题。 他眼下确实凝成道基,可就算是面对赤霞观记名弟子,也依旧不好得罪,遑论祁正谷了。 只是贸然前往,难说会发生什么事情,何况单庐这个传令之人还与他有旧怨。 王则更不敢含糊。 于是道:“原来是祁仙师有召,此事好说,不过单兄既是仆从,想必也知王某难处,王某还需问过我家公子才是。” 眼见单庐眼目一睁,似乎又要说些什么。 王则不急不缓道:“时辰或许耽误几分,但没有主家吩咐,王某也不好胡乱听人安排,这般心思,想必就算是祁仙师知晓,也能理解吧?” 单庐有些恼火,他此来本就是因为惦记昔年恩怨,借着这个机会压一压王则,发泄一些怨气。却没想到自己都搬出了祁正谷,王则还如此淡定。 可他还不好多说什么。他直呼赵元名字,看上去似乎有祁正谷撑腰后,对赵元这赤霞观记名弟子也不太看得上了。 实际身份在那,却也不好真个罪了赵元。 王则此言,表的是对主家的忠心,若是自己强行要王则跟着走,身为祁正谷仆从,真要闹到了祁正谷那边,也没他好果子吃。 第五章 长生难求 逍遥不易 单庐气势汹汹而来,面色黑沉而去。 王则却不十分在意。 他不知此人如何巴结上的祁正谷,可终究不过一奴仆,道基不成,凡人而已。 哪怕有些恩怨,也不必太过挂心,保持警惕,免得此人使坏也就是了。 眼下要事,一是要确定时辰,免得误了陆镜生委托。 二个则是找到赵元,询问祁正谷相召目的,心里有几分准备,才是正经。 王则也不拖沓,草草用干粮填了填肚子,又到百丈岩处确定了时辰,算得距离与陆镜生定好的一月之期,只过去了两日。 也便定下心来,朝着赵元居所而去。 赵元同为赤霞观记名弟子,洞府所在,环境比之陆镜生住处自是差之不离。 只是要为简朴一些。 他不曾建什么楼宇,只在山中开辟了一处岩府,府内更是仅留下一老仆伺候。 只因赵元为人不好讲究,平日也能耐得住清苦修行。 王则昔年愿随赵元上山,一个是因为机会难得,其次也是看好赵元这性子,不会招惹太多麻烦。 身为护卫,赵元这样的主家,自然再好不过。 只是赵元脾性虽然温和,相处起来舒服,也有缺点,就是为人优柔寡断,没什么担当。 一旦遇事,麻烦也是不少。 早年王则不得已出手教训单庐,不乏此中原因。 此番赵元甚至没有与王则打招呼,便直接准许祁正谷命单庐来寻王则做事,也能显出几分心气。 别说王则只是赵元护卫,并非主仆。 即便他真是赵元奴仆,任由他人越过自己,直接命令安排自家从仆,赵元此举,未免也有些不妥。 行不多时,王则便来到了赵元洞府所在。 问了老仆,了解赵元此时并非修行之中,方才入洞拜见。 不一会儿,便也在一间静室之中,见到了赵元。 赵元年纪要比王则小上两轮,他十六岁赤霞观修行,如今也不过二十八岁的年纪。因为筑基的早,哪怕到了近乎而立的年纪,瞧着也只是个二十左右的青年人。 其人身形矮瘦,将将七尺身长(一尺23厘米),模样清正,面呈玉色,颌下一缕短须,气质温润。 虽是峨冠博带,道袍在身,却不像修家中人,倒更像是山下的凡俗士子。 王则走入净室之时,赵元正凝眉盘坐一书案之前,以毫笔书画,不知是描绘符箓,还是习字静心。 赵元道基有成之人,虽不似王则一般,有过江湖搏杀经验,常年在积云山上修行,也未曾炼过什么斗法手段。 但先天元炁炼身,灵觉一道,却也不差。 王则刚一踏入净室之中,他便也抬头看来。 见是王则,他眉头舒展,面上浮上几分笑意,“王叔。” “公子。”王则微微拱手。 他与赵元一同上山十二载,平日虽因赵元修行缘故,并非日夜相随,但关系也是十分密切。 又因王则穿越者出身,经历不少,自赵元少年时便在旁护卫,二人之间不似主从,更像叔侄。 所以倒也不必如何恭敬。 王则话刚落音,未等再说些什么,便见赵元放下手中毫笔,问道:“王叔此来,当是为了祁师兄之事吧?” 见王则点头,赵元有些无奈道:“我知道以王叔性子,不从我处得到确信消息,轻易不会听人安排。本想遣人随祁师兄那下人同去寻你,没曾想这人火急火燎,却先去寻王叔了。” 王则对赵元此话,并未太出乎预料。 二人相处多年,互相之间的性格、处事自然都有了解。 他对此也不计较,只是问道:“却不知祁仙师召我所为何事?他乃是赤霞观入门弟子,身份不凡,与我之间一如云泥,常理来说,本不该有什么交集才对。” 问清楚祁正谷相召自己的原因才是紧要,若只是小事也还罢了,可牵扯祁正谷这个赤霞观入门弟子,王则就怕事情并不简单。 赵元道:“不是什么大事,此番祁师兄命人传信于我,说是听说王叔你淬炼金铁之精的本事,想要借王叔之力,祭炼一桩宝材而已。” 这么简单? 王则微怔,不过话说回来,这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他平日没少凭着白阳剑诀的手段在积云山赚外快,祁正谷因此寻上们来,也是正常。 只是回忆起单庐来时的态度,他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念头一转,他又问道:“那替祁仙师传信之人,可是叫单庐?” 赵元点头,“确是此名。” 不过他反应也快,想到王则性格,若是无关紧要,不会故意提起一个传信仆从的名字。 不由皱眉道:“王叔,莫非这人有什么问题么?” 听到这话,王则不由想起了此前与单庐相见,其人提及自己记性比赵元要好的事情,心下不由一叹。 看来赵元果然是不记得单庐这个有过恩怨的人。 不然只怕也不会轻易便替自己应下祁正谷的委托。 想了想,王则提醒道:“不知昔年朱鲁云之事,公子可还有印象?” 王则提起了当年单庐所伺候的那位赤霞观记名弟子。 赵元点了点头,他或许不记得单庐这小小仆从了,但朱鲁云乃是与他一般的赤霞观弟子,有过交集,自然不可能没有印象。 王则叹道:“单庐便曾是朱鲁云仆从,昔年公子与朱鲁云的恩怨起由,便也是这单庐。” 赵元一愣,“这单庐,便是当年仗着朱鲁明身份,与我争买水月碧沉砂的那人?” 王则点了点头。 “竟是这恶奴?!” 赵元仔细回忆,果然很快在脑海里把单庐的面目和当年那个恶奴的面貌重合了起来。 面色顿时微沉。 他脾气是好,可当年因为这事儿,他与朱鲁明生了不小冲突。后续还因此事引发了不少麻烦,他此时想起,心中都还有几分芥蒂。 王则见赵元神色,适时将单庐去他住处之时的种种表现道了出来。 赵元一听,略做沉吟,随后道:“不过一小小仆从,总不至于能左右祁师兄心思,来找你我的麻烦。王叔是怕这单庐算计?应当不至如此。” “虽不知此人如何攀附上了祁师兄,可以祁师兄身份,断然不会替一个奴仆与我作难。” 说到这里,赵元不知想起了什么,犹豫一会,才道:“祁师兄身为赤霞观入门弟子,背后的祁家也是势力不俗。此番相求,有理有据,却也不好拒绝。若是无故推拒,只怕吃罪。届时别说王叔你了,便是我也不好与家里交代。” 王则皱眉。 随即心下一叹,赵元性格便是如此,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足以依靠。 不过有了赵元这话,他却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赵元分明清楚王则的担心,却依旧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显然心中自有衡量。 并不想为了王则的猜测去得罪祁正谷。 就算王则再多说些什么,不过也是坏了二人之间的情分罢了。 王则能在积云山上等到今日筑基机缘,赵家与赵元这些年的帮扶也是十分关键, 因此赵元虽然无意帮他什么,但王则也没想继续让赵元为难。 …… 至于眼下是否应该为了不横生枝节,直接与赵元摆脱关系,然后自行拒绝祁正谷请托,对王则来说却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即便是他不奢求获得赤霞观弟子身份,有心另觅仙途,此时也不是得罪祁正谷的时候。 与陆镜生道契在前,他不完成契约,身死不过呼吸之间。 若是陆镜生已死,那还好说,王则如今便可拿了赤霞法印,下山完成委托。 此后天高海阔,不必惦记拜入赤霞观的机会,自可另觅前途。 反正他如今道基有成,日后逐渐调养肉身,补全根基,也还有七八十年可活。 他靠着四五十年的时间,等来筑基机会。 有这七八十年的功夫,谁也说不准他是否能在别处寻得更上一层楼的机缘。 可陆镜生此时还没死,还与王则定了一月之期,要做最后一搏。 王则总不能上门打杀陆镜生,强行下山去。 不说这么做是否合适,只说在积云山上杀赤霞观弟子,王则只怕下辈子都别想再有。 因此他必须还要在积云山上等上大半个月。 这大半个月的时间,足够祁正谷这样的人,对他这没有身份的野道做出种种报复了。 就算赵元看在昔日情分,略做回护,以现在的这种态度,也不可能真个替他出头。 哪怕赵元愿意,他背后的赵家,只怕也不会答应。 思及此中种种,王则心下多有无奈。 说来倒也正应了此前他用来警醒自己的那句《菜根谭》箴言。 ‘顺境不足喜,逆境不足忧,前人诚不欺我。’ “既是如此,王则这便去见祁仙师了,公子保重。”王则拜道。 这一拜,也算是提前与赵元告别了,经过此事,王则也有几分清醒。这积云山上或有无上大道可求,却未必适合他。 此番若承陆镜生委托,下得山去,兴许他也不会再上山来了。 “……”赵元见此,有些惭愧,微垂眼帘,张了张嘴,终究叹了口气,却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显然他也清楚,以王则的性格,若不是有一定的把握,不会轻易做出单庐会找麻烦的推断。 奈何人不由己,他无法拒绝祁正谷的请托,只得任由王则退离了静室。 …… “长生难求,逍遥更是不易。道基得筑,虽非凡类,放眼大千,终究蝼蚁。慎思慎行,从来如此。” 赵元洞府之外,王则抬头看着积云山漫天云霞,不由摇头。 不过很快,他还是按下了心中种种愁绪。 念头一转,心下自语道:“我如今仅有不过初成道基之境,不说没有元真法门,即便有,那也不知何时才能道基圆满。尚需在此境打磨不短年月。” “今日之事,倒是给我提了个醒,积云山这玄门清正之地,尚且诸多蝇营狗苟。日后我若下山修行,少不了也要与各种修行人士打交道,比起积云山来说,倒时再有交锋,便是死生大事了。” “我本想着正法得修,白阳剑诀有损脏腑根基,不宜再做精炼。” “可现在看来,道基之境,不足为凭。哪怕白阳剑诀对人身有损,却也不能放弃。甚至不仅是白阳剑诀的修行不能懈怠,还得趁着还在积云山的这段时间,多掌握些护道法门才好。” 当然,这种道理,王则之前也不是不明白。 毕竟来到积云山之前,他可是经历过不少江湖搏杀的。 只是在积云山这玄门地盘待了十二年,山中虽也有一些复杂人事,可就像前世的大学和真正的社会,总有不小区别。 积年累月,适应了积云山环境,难免也就少了这方面的警醒。 此番祁正谷之事,算是给他敲响了警钟,让他得以找回了昔年江湖生存的心境。 仔细说来,此番虽遇难事,到也算是有得有失。 …… “在下王则,受祁仙师所召,特来拜见!” 离开赵元所在,王则也没回自己住处,直接就来到了祁正谷洞府拜见。 他往日修行耗费不少银货,并无什么积蓄,可谓孑然一身。 洞府之中,除了些许衣食,再无其它,哪怕此番真要应下祁正谷委托,祭炼什么宝材,倒也不必再回住处作什么收拾。 不过他是个谋定后动的性子。 自觉此行或有几分不顺,若是真遭了算计,自己发生了什么意外,也绝不能便宜了单庐。 他此前有过贩卖《白阳剑诀》的心思,此外还跟在赵元身边,学过些许不入流的符箓小术,也都记录下来,由是贴身颇藏了几卷修行文本。 眼见如今情况,不适合在带在身上,于是将包括《子午凝炁诀》、《白阳剑诀》这类已经牢记于心的修行秘术文本都销毁了去。 此外他与陆镜生所立道契,牵扯不小,到了他人地盘,终究不合放于身上。 不过其上有‘照心鉴’印记,毁之不得,便也觅地埋藏起来。 如此心无后顾,方才来到了祁正谷洞府。 …… 祁正谷居所环境,又要强过赵元与陆镜生。 修行所在的的小楼异常精致不说,还能得见小楼上方一块自崖壁突出的巨石上,建了一座青玉凉亭。 排场实在不小。 提及此事,并非王则心有羡慕。 只是见此地景象,心有所得。 积云山中三观弟子,并非身份越尊贵,修行所在便越是有排场,不少人也是一心苦修的存在。 王则得见祁正谷此地精致楼宇,却能大致推断出这位赤霞观入门弟子性格。 少不了是一个比较讲究面皮,亦或是好享受的人物。 如此脾性,最易受身旁小人追捧,蒙蔽视听,做出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 正好,他门下单庐,便是这么个小人。 这消息对王则而言,并非小事,难免上心几分。 “王则?”祁正谷仆从不少,王则刚自报家门,便有一名管事模样的老者来见。 扫了几眼之后,没有多问,点了点头道:“随我来吧。” 王则也不多话。 不多时,便跟随这老者登上崖壁石栈,来到了那一座孤悬青玉凉亭之外。 正见凉亭之中,一名身着白底金边道袍的道人背对他所在方向,盘坐当中。 道人身旁,一圆胖道人一动不动,静立亭角,赫然便是伺候着此前替祁正谷向王则传信的单庐。 很显然,这白衣道人,便是祁正谷无疑。 见祁正谷似在修行,不管是王则还是那管事老者,都没敢随意开口。 等了半晌之后。 王则却见庭外云霞之中,一只仙鹤蹿出,玉翅轻舞,卷起灵光一阵,而后化为一只巴掌大小的玉环,被祁正谷抬手拿在了掌中。 法器! 王则见此,心下微动。 他在积云山这些年,虽说不曾接触过祁正谷这般身份尊贵的人物,法器的存在还是知道的。 转念便有几分艳羡,他虽借白阳剑诀,炼得吐气飞丸的本事,却并没真正接触过法器。 法器之流,威能莫大,神通万千,是修行之人护道防身所必须,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掌握如此仙宝。 也就在王则心自琢磨的时候,一旁那管事老者却是对着亭子恭敬拜道:“禀老爷,王则带到。” 话落音,王则便见祁正谷不急不缓的站起,转身看来。 他也是这时才得见祁正谷长相。 其人身材颀长,颇为高大。模样也是清俊,装容整备,面白无须,一身贵气,颇有几分仙家弟子气象。唯有一双略显阴沉的狭长眼睛,有些突兀。 “王则见过祁仙师。”见祁正谷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王则不敢轻慢。 不过祁正谷并未立时回应。 一双细眼打量了王则几眼,方才淡淡道:“你就是王则?可知我今日召你来此,所为何事么?” 王则微怔,拜问道:“来时我家公子有过提点,说是仙师瞧上了在下一手洗炼金铁之精的微末本事,想让在下帮着祭炼一些宝材。” “呵~” 祁正谷闻言,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事,轻笑一声道:“你那点旁门微末小术,还入不得我眼。” 听到祁正谷这话,王则凭空升起几分不好预感。 果然,没等他开口,便又见祁正谷问道。 “说说吧,前日你在陆镜生静室,与那老道谈了些什么?” ! 此话入耳,王则心下不由一震! 第六章 殷殷算计为哪般(上) 惊愣之后,心下便是恍然。 早在自家洞府外得见单庐势态,他便知此事不会简单。 本来也只是想着是否是单庐因昔年恩怨,有心算计。 眼下算是真个明白这家伙当时的态度来由了。 很显然,正如陆镜生所担心的那般,有人学‘陈同旧事’,盯上了他的赤霞法印。 而王则这个在陆镜生将死之际,与陆镜生有过静室密谈的人物,受到关注,也就十分正常了。 至于单庐此前态度,无非就是因为此事,觉得王则触犯了祁正谷利益,可能要倒霉,所以才借机上门先瞧个热闹,出一出昔年怨气。 只是王则有些不明白的是,他与陆镜生立下道契之时,分明有过类似‘承接此托,不会元真存在出手’之类的条款。若是祁正谷早早盯上陆镜生,以陆镜生谨慎性子,不会不没有准备,又怎么会立下如此条款? 不过王则通过‘照心鉴’印记留在体内的力量,却又确定陆镜生并没有违背契约。 这就怪了。 王则心生种种疑惑,只是眼下却不好纠结这些。 如今破除困境,才是要紧。 既然猜到了祁正谷目的,他的脑子也是极速运转起来。 祁正谷显然是不可能对陆镜生动手的,只会等着陆镜生死后再取来赤霞法印。而王则与陆镜生已经定下道契,陆镜生死后,自己若是不能完成契约,便将魂灭于‘照心鉴’神通之下。 所以他不能将自己与陆镜生的定下的交易和盘托出。 只是不说些什么,他又得罪不起祁正谷。 至少人还在积云山的这段时间,若是得罪了祁正谷,没有赤霞观弟子身份在身的他,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浮鼎宗有门规,不可同门相残,但他王则,与祁正谷可不是同门。 此外,王则还不能简单的说自己没有答应陆镜生的委托。 因为祁正谷显然并不会真的信了他的话,不管他如何回答,没有一定的原因,自己多半是要被禁在此地了。 等到陆镜生一死,赤霞法印落入祁正谷之手,左右他也还是逃不过一死。 若要死里求活,非得是找个由头,即要隐瞒自己和陆镜生的交易,还要让祁正谷放自己暂时自由才行。 “王则!公子问你话呢,还不老实答来!” 王则心思正转,喝令之声入耳,他抬眼看去,便见单庐那一对绿豆小眼正阴冷盯着自己。 他转头看向祁正谷,发现这位‘仙师’神色毫无变化,似乎对自家奴仆的举动并不在意。 淡漠目光只在王则身上,等他作答。 这让王则有些意外。 单庐区区一仙法未修的奴仆,也不知如何能得到祁正谷如此信重。 不过这也让王则更为小心了。 他与单庐有怨,若是不给个让祁正谷满意的回答,又单庐从中作梗的情况下,只怕他今日真离不开此地了。 好在这会儿功夫,他脑子里已经有了几分构想。 当下恭敬回道:“禀仙师,王某前日陆仙师寻我一叙,所谈之事,却与他身上赤霞法印有关。” “哦?” 此话一出,祁正谷淡漠表情终于有了几分变化,也不知是因为听到了‘赤霞法印’这四个字,还是惊讶于王则如此果断的把陆镜生卖了。 王则不等祁正谷多问,继续道:“陆仙师自言将死,于是想托我在他死后,帮他把赤霞法印送下山去,由他指定私生血脉后人继承,好上山入观修行,延他仙路。” 祁正谷微微点头,道:“你倒还算老实,陆镜生私生血脉之事,知道的人不多,能说出这点,说明你还有几分脑子,不像那些蠢物,还敢在我面前扯谎。” 王则听到这话,心下一惊。 祁正谷此言,蕴含的信息可是不少。 这句话中,基本上点明了在他之前,陆镜生还对他人有过委托,根本不像他之前对自己所说的那样,挑了许久,只选了自己。 ‘这老道,当真滑头!’ 不过这会儿也不是谴责陆镜生的时候,道契已立。《子午凝炁诀》也确实让他修成道基,不管如何,都不好违背契约了。 “如此说来,你与他是立下道契了?”祁正谷漫不经心问道。 王则心神一震,知道关键的时候来了。 他当然不能承认这事儿,若是祁正谷知道他与陆镜生立了道契,便不可能再放他离开了。 毕竟违背道契则死,这种事情,身为赤霞观入门弟子的祁正谷不可能不知道。 承认此事,就等于是告诉祁正谷自己和陆镜生绑死了一处,哪里还能脱身? 他强作淡定,摇了摇头,道:“陆仙师确实以道契恳请,还许诺了一部筑基道书作为委托报酬,但在下并未答应。” 这话一出,祁正谷尚未做出回应,那边单庐却一挺大肚,盯着王则冷笑道:“并未答应?怕是已经立下道契了吧?” 说着,单庐回身对着祁正谷拜道:“公子,王则此人,仆下曾与他打过交道。此人早年本是江湖游侠,意外得旁门异术修行,后以护卫身份,随同赵元入山修行,苦熬十二载,道心未灭,便是近段时日,都还在为了弥补修行异术所损根基而赚取银货,购置仙芝丸调养。” “此人求道之心甚坚,若有筑基道书在前,断难忍得住诱惑。” 祁正谷闻言,眉眼一冷,目光审视王则。 王则只觉身上一寒,仿佛有无形之力落在身上。 他虽知道元真之境的修士尚且没有神识感应之能,背颈肌肉也是紧绷起来。 他之前就有心里准备,眼下感觉局势不妙,再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调动了丹田新生不久,尚且微弱的先天元炁,流入肺腑,而后以肺腑之中白阳剑气剿灭了去,废掉了一身元炁功行。 此后,他心下一狠,更催剑气,将肺部几条有几分恢复的经脉磨损。 霎时间,他面色为之一白。 单庐见此,当即指着王则道:“公子且看,此人定是被仆下说中了心思,心中惊惧所致!” 王则强行忍着内伤站定,作苦笑道:“还请仙师明鉴,在下修炼旁门剑术多年,剑气于肺腑之间日日磨洗,体内损伤已是积重难返,而今肺脉更是不堪,便有筑基道书在前,也是修行不得。” “这些年来购置仙芝丸,也不过是压制伤势罢了,若无灵丹妙药救治。或是放弃一身剑气修为,再用百十年之功补养,几无筑基可能。” “此外这内伤反复发作,不时便折磨我脏腑经络,多有误事之时。” “王则并非妄人,如此情况,如何还会与陆仙师做这等交易。” 此话落音,单庐怒道:“满口胡言!” “公子,此前我奉命去寻此人,此人尚且在洞府门前舞剑,分明气息绵长,身康体健,根本不像是根基大损模样,您切莫听了此人诳言!” 王则长叹道:“单兄,不过昔年小小旧怨罢了,王某在此赔罪就是,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言罢,王则对着祁正谷深深一拜道:“仙师若是不信,可探一探在下身体情况,若有半句虚言,任凭处置!” “公子!”单庐虽然心胸狭隘,但也颇有些小聪明,不然也不能混到祁正谷的门下。 他见王则如此,本能察觉几分不对。 虽不知王则为何如此自信,多年施展阴诡算计的他,却知道不管如何,都不能遂了王则心意。 “行了!” 祁正谷转头看着单庐,面色微冷,沉声道:“说够了没有?!” 祁正谷如此作态,自然不是真就信了王则,所以对单庐有了什么看法。 而是因为单庐情急之下,没了半点分寸,竟然还敢吩咐起他来了。 他允许单庐说话,却不代表着单庐能替他做决定。 感受到祁正谷目光,单庐先是一愣,随即冷汗骤出! 他知道自己的一切如今都依托在祁正谷身上,没了祁正谷的支撑,他其实什么都不是。 眼下他做出如此行径,只怕已经让祁正谷很有意见了。 他是很想报复王则,欲要借助祁正谷之力把王则捏死,可却不想和王则同归于尽。 “公子恕罪!” 单庐伺候不少主子,知道这种时候,赶紧认错,不再发言才是自保之道。 于是连一心坑害的王则也不看了,直接跪地请罪。 王则见得此景,心下暗叹,也是不得不佩服此人能屈能伸,怪不得能以凡人之身,在这积云山上混成如今模样。 祁正谷看到跪地磕头的单庐,冷哼一声,没有理会。 转头再看王则。 没一会儿,却自走到了王则身前,一把抓起了王则的左手。 王则不敢丝毫抵抗。 半晌,祁正谷放下王则手臂,皱眉道:“肺脉大损,若无上乘灵丹,确实再无筑基之望。” 说罢,似乎想到了什么。 忽然转回头去,冷冷的看向了一脸惊愕的单庐道:“单庐,我吩咐你做事,可不是让你借我之名,解决自家仇怨的。” “这不可能啊,我明明……”单庐呆呆自语,一时难以自持。 他如今因王则缘故,在祁正谷面前吃了如此罪过,结果却是眼下模样,他本就心胸狭隘,一时哪能接受? 王则适时又说道:“或许单兄还要说王某身体虽然不成,野望在心,哪怕一时炼不得筑基道书,也会应下陆仙师请托,暂将道书取中。” “仙师对此如有怀疑,完全可以命人搜身,同时去我洞府搜查。” “对对对,公子……”单庐似乎感觉得到了指引,就要顺着王则的话说下去。 然而到半却反应过来。 若是王则真藏了道书,哪里还会自爆? “哼!” 祁正谷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甩袖再不看单庐一眼。 转头只对那管事老者道:“这阿谀之人,且先带下去看管起来,看在他也算跟了我一段时日,找个时辰,送下山去罢。” “不!”单庐惊起,忙要说些什么。 祁正谷眉头一皱,甩袖打出一道灵光,瞬间便将单庐击昏了过去。 单庐他虽然用的还算顺心,但对他来说,这种奴仆,随处可寻。 眼下竟有僭越,也不必留着。 一旁那管事老者得了吩咐,也不含糊,径直上前拖走了单庐。 王则从头到尾看着这一幕,知道祁正谷霸道,更是警醒几分。 眼下虽过了一关,若想脱身,依旧不易。 除了提高警惕之外。 王则此时也有些庆幸自己从陆镜生哪里回去的第一时间,便将道基修成。 正因如此,丹窍已开的他,元精得觅,哪怕废去了新得元炁,也还有重新修回的可能。 如若不然,没有打开丹窍的他,为了取信祁正谷,直接损去肺脉,再无叩开丹窍可能,日后才真是前路尽断! 也就在王则看着单庐被拖远的时候,祁正谷又恢复了那一副淡漠表情,似乎对王则已经没了兴趣,直接道:“你也下去吧,不过这段时日,不可离开我这洞府地界。” “嗯……便照着我与赵师弟口信所言,在此洗炼金铁之精罢,不会少了你那点报酬。” 王则心道果然,正如他所料那般,哪怕自己证明了没有与陆镜生做交易,祁正谷也不会再放自己轻易离开。 若要破局,自然不能到此为止。 他果断问道:“王则斗胆,敢问祁仙师可是想要拿到陆镜生死后所遗赤霞法印?” “嗯?”祁正谷冷冷看了王则一眼。 他目的当然如王则所言,但这话却不该被王则直接说在明面上。 他与陆镜生好歹是同门,虽说赤霞观对于陆镜生这等记名弟子死后所留法印的继承人,不会太过在意。 比如昔年陈同之事,赤霞观就没有追究。 不过话虽如此,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王则如此口不择言,在祁正谷看来,若是没个让他接受的理由,就是找死了。 王则面色不改,道:“王某或许可助仙师早早入手这赤霞法印!” “哦?” 祁正谷讶然。 随即,他看着王则的目光深沉几分,“你有何所求?” 祁正谷如此,倒是让王则有些意外了,他原以为对方会问他有什么办法,却没想到祁正谷似乎居然没有怀疑他能不能做到这事儿。 这让在此之前一直把祁正谷看成是一个自持身份,性格傲慢之人的王则,看法发生了几分变化。 很显然,这位赤霞观入门弟子,也不简单。 不过这个时候,王则也不好再深思什么,他需要把握这个机会。 于是道:“无他,长生仙途而已。” “正如单庐之前所言,王则求道之心未灭。只是以前并无机缘,而今侥幸能得祁仙师相召,却也有几分妄求。” “王某不求其它,只盼能从仙师手中,求得一枚修补自身所损根基的宝丹。事情若成,丹药入口,王某自下山去,再不回积云山了。” 祁正谷听了王则这一番话,看着王则的目光,竟变得有几分欣赏起来。 他说道:“你这心思,着实让我有些意外,不过……正合我心,” “你若真有方法,能助我早早得到陆镜生法印,区区一枚丹药,许了你又如何?” “乃至于……此事若成,你如是愿意在我手下做事,便是助你修成道基,也未尝不可。” “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王则果断下拜。 祁正谷难得露出了几分笑容,随后摆手道:“说说吧,你的方法。” 王则目光幽深,语气平静道:“无非就是让陆镜生早些死而已。” 第七章 殷殷算计为哪般(下) 祁正谷愣住。 随即面色沉下,道:“这就是你所谓的方法?” 要是能这么做,他早就做了。 哪里还用得着王则建议? “你是要让我冒着触犯门规的风险,迫害同门?” 王则面不改色,道:“非也!王则并非妄人,自然不会让公子牵扯此中因果。” “那你方才这话,究竟何意?” 祁正谷虽然对王则提出要直接对付陆镜生的这种鲁莽说法,心有不快,但他知道王则不是蠢人。 不会不知道浮鼎宗门规的限制。 既然王则还是这么说了,应该也有解释。 于是勉强耐住心思道:“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王则也不含糊,回答道:“若无王则,此事自不可行,难免牵扯公子因果。然今日有王则在此,此事自然不同。” “毕竟也没人规定陆镜生早死,就一定要与公子有所牵扯不是。” 祁正谷听不太明白,微微皱眉,“此话何解?” “若是有一个与公子无关的人,取了陆镜生性命,那么此事自然也就不会与公子有什么牵扯了。” 王则若有所指道:“譬如,有一名一心求道,却因根基受损,筑基无望的修士。侥幸从赤霞观仙师祁正谷手中,得到了一枚足以恢复他身体的宝丹。恰在这时,此人意外知悉陆镜生手中有筑基道书存在。多年未得筑基机缘,如今却有根基补全宝丹在身,前路大是不同。这人回忆过往,感叹仙路唯艰,须得把握机缘,便自生出谋财害命的大胆心思……” “此人因炼得一手旁门剑气,手段不俗,侥幸暗害了陆镜生,下得山去。可惜一路仓皇,不小心将从陆镜生身上所得的宝货遗落不少,其中便有陆镜生所留赤霞法印。” “恰好也在这时,赤霞观弟子祁正谷门下仆从,下山办事,意外拾得这一枚赤霞法印,带回山来,交于了祁正谷……” 王则刚开始解释的时候,祁正谷还有些不解。 随着王则娓娓道来,他一双眸子却愈发明亮了起来。 如此一来,陆镜生确实是随他心意早早死了,赤霞法印也入了他手,这里头还与他没有半分因果牵扯。 毕竟这杀人者,与他可是毫无关系。 只是很快,他就想到了这里头的关键处。 那就是杀人者。 王则这一番话,虽没有提到杀人者的名字,祁正谷却不难听出,王则话中所说的‘杀人者’到底指的是谁。 他有些不解的看着王则道:“你可知道,谋害赤霞观弟子,是个什么后果?” 王则同样看着祁正谷,目光平静,“王则根基已损,年纪也是不小,日后若无机缘,仙途已断,浑沌蝼蚁,早死晚死有何区别?” “大道争锋,仙路自求。” “……” 祁正谷定定看了王则半晌,方才叹道:“好一个大道争锋,仙路自求。” “有此一句,你若出身玄门世家,赤霞观十余名入门弟子座次之中,该当有你一席。” 片刻后,对王则已经十分欣赏的祁正谷道:“此事我应下了,不过如此一来,你哪怕侥幸得活,日后与我却也不好再相见了,你还有何所求,一并说来,若是合理,我可一一满足。” 王则干脆道:“杀害陆镜生之祸首王则,曾得赤霞观入门弟子祁正谷相召,洗炼金铁之精。因其尽心尽力,颇得祁正谷欣赏,所获除祁正谷赐下养体宝丹一枚之外,还得宝货些许。可叹此人狼子野心,不知恩重。竟因根基补全,反生出暗害赤霞观门人之心,杀人害命之后,夺了筑基道书,逃下山去。祁正谷得此消息,一时叹惋。” 言罢,王则抬头,灼灼目光看着祁正谷道:“不知公子以为如何?” …… 没过多久,王则便从祁正谷洞府所在走出。 来到祁正谷洞府之前,王则一身孑然,只有新得道基元炁。 离开的时候,他身上初生先天元炁虽毁,肺腑经络也是损伤不小。可身上却多了一瓶‘先天洗脉丹’,以及一件符器。 ‘先天洗脉丹’,是给王则修复受损根基的宝丹。 符器,则是一枚玄金剑丸,供王则杀人。 尤其是这剑丸,虽是符器,本身却颇有几分不凡,至少就祁正谷所说,以陆镜生道基修为,不管有何手段,王则只要以自身所修白阳剑气祭出此枚剑丸,可将其轻易灭杀。 除此之外,这剑丸也算祁正谷给王则的报酬。 不过此二者明面上都是王则替祁正谷洗炼宝材所得奖励。 很显然,祁正谷是真的听信了王则的方案。 只是王则对此却没有半分自得。 离开了祁正谷洞府的他,起初还是慢步下山,走出所在洞府所处山峰后,却是愈走愈急。 而后匆匆回到他埋下道契的地方,把道契挖出,又不做丝毫犹豫的朝着陆镜生住处而去。 之所以如此行色匆匆。 是因为王则很清楚,自己只是暂时唬弄住了祁正谷。 只要再过个两日,祁正谷反应过来,哪怕依旧期待王则施手杀了陆镜生,却也会不会再让他有机会逃下山去。 因为王则方才的表演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实际上漏洞不少。 比如说王则都敢冒着杀害赤霞观弟子的风险,只为从祁正谷这里弄到弥补根基的丹药,和陆镜生手中道书。 又怎么会因为怕危险,就不和陆镜生合作呢? 此外,祁正谷给的好处,王则拿了,却没有受到半点钳制。 看似是为了不和祁正谷产生因果牵扯,但事实上这也代表着,王则哪怕和陆镜生没有合作,也随时可以拿了东西跑路,根本就不必真个替祁正谷做事。 祁正谷眼下被王则一番表演忽悠住了。 等反应过来,只怕很容易就能察觉出不对,难免就会对他盯防,到时王则可就难跑路了。 甚至这个时间,或许都不到两日,只会比王则想象的还要短。 好在,王则所需的时间也不多。 按照他的计划,只要有一定的空档,如无意外,他应该就能成功下山。 若真能如愿下山,便是生机一线。 哪怕此番算是得罪死了祁正谷,也不算亏了。 …… “陆兄,陆仙师可在?” 王则匆匆来到陆镜生洞府,正遇见了陆诚。 对于王则来访,陆诚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虽不知道王则与陆镜生的交易。 可因为陆镜生召见过王则,也只以为是对王则有什么吩咐,如今王则做好了事情方才回来通报。 “王兄是要见老爷?还请稍待,容我禀过。” 王则点了点头,他心中虽然十分着急,但越是这种时候,面上却越是淡定。 急中出错的道理,他还是很明白的。 好在没一会儿功夫,陆诚便将王则请入了陆镜生的小楼之中,很快也见到了陆老道。 陆镜生不知道还没到定好的时间,王则为何就又找上门来,心下有些疑惑。 但道契在前,二人此时关系非同一般,他也没有多想。 只让陆诚退下之后,问道:“王道友,你我定下时辰不到,缘何又来见我?莫不是《子午凝炁诀》有什么问题?” 陆镜生也只想到了这个可能。 王则看到陆镜生这副无事发生的淡然模样,着实有些恼火。 这家伙确实是给了他筑基的机缘,但其中瞒了不少事情,险些害惨了他。 虽说这也是他因为道书在前,心思动荡,自己失察,后果自负。 可一想到方才在祁正谷处,为了自保,不得不废掉初生元炁的事情,火气便有些压制不住。 他面沉如水,盯着陆镜生道:“你这老道,奸猾之犹,错非王某应对得当,险些被你害死。” “你口口声声说承接此托,不会有道基以上的存在寻我麻烦,那祁正谷又是什么人?” “虽不知你使了什么诡诈手段,使得道契未曾生效,可如今元真修士都找上门来了,你却有何解释?” 哪知陆镜生听到王则这话,微微一怔,竟然还笑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王则的质询,而是道:“看来王道友是已经见过祁正谷了。” “王道友竟能从祁正谷手上脱身,比起之前的那几位道友来说,可要有本事得多了。我本想着用一个月的时间,试试道友能为,不想道友却是给了我一个惊喜。看来老道这次果然选对了人。” 闻言,王则气笑。 果然如同祁正谷所言,这老道曾找了不止他一人坑害。 听这意思,所谓的一月之期,目的居然是试他能不能活下来,顺利承接委托。 只是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 陆镜生又是不急不缓道:“老道在此事之上,确有一些隐瞒的地方,但道友既然拿了我的道书,又哪里不要承担一些风险?” “至于道契为何不曾生效,道友何不取出来,再看看其上条款?” 王则一愣,摸了摸胸口所藏道契。 陆镜生适时道:“道契自然是真的,老道尚且没有那个本事,在道契上作假。不过上头内容,道友可再细细查验一番。” “反正如今情况,算不得老道违背了契约。” 听完这话,王则心下一惊。 转而取出道契约,急忙根据‘元真修士出手’这个信息,再去细看道契条款内容。 果然,很快就发现不对。 其中涉及‘元真修士出手’的条款,便前置了陆镜生死后的定则。 这定则勾连不少,汇总之下,眼见就成了对王则不利的规矩。 仔细说来,若是王则在陆镜生死前招惹了祁正谷,哪怕陆镜生死后,祁正谷还来找王则麻烦,起因也成了王则自己惹得麻烦,算不到陆镜生头上。 怪不得这人给了一个月的时间,说不得王则与这老道的秘谈消息,还是对方故意放出去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有心之人在这一个月来找王则的麻烦。 甚至王则从头阅览一番后,还发现其中条款上下勾连,实际上暗中被陆镜生埋了不少伏笔。 眼下再看这道契,可谓是对王则十分不利。 基本上限定了王则必须在陆镜生死后,把赤霞法印交给他指定之人的责任,但对于陆镜生而言,却有许多可以钻空子的地方。 就比如。 王则遭遇祁正谷这事儿,陆镜生就可以不承担半点责任。 看着手中这一张原本看来没有多少问题,如今再看,却又能看出一些不同理解的契约,王则面色阴晴不定。 他两世相加的年纪,放在前世,已经算是老人了。可却不得不承认,对于这个修仙世界来说,还是太过于年轻。 王则深吸一口气,也不再看那只会影响自己心情的道契,随手塞入了怀中。 这东西基本上算是只限定了他的责任。 再做纠结,毫无意义。 如今对他来说,唯一的破局之法,就是拿到赤霞法印,下山! 只是话虽如此。 遭了陆镜生这么一番算计,图穷匕见之前,他心中火气也得发一发。 他深吸一口气,盯着陆镜生道:“王某承认,你这老道,确有几分小聪明。” “可算计来算计去,又能如何?” “左右逃不过道途崩塌,一抔黄土而已。” “一个修行之人,不琢磨如何在长生大道上堂皇而行,整日里琢磨这些阴谋算计,怪不得你早早便成道基,却要蹉跎百十岁月。” “你这老道或许还以为自己智慧非凡,轻易便拿捏我这等愚人。” “可在我看来,你也不过一愚人尔!” “不如让我来说说造成你沦落如今处境的原因?” 王则冷冷看着陆镜生,他在祁正谷那里,差点没能脱身。却也因此得到了不少关于陆镜生的相关信息。 由此对于陆镜明明曾经可以自己处理后事,却偏要等到自己快死了才算计他人,寻人帮着自己处理赤霞法印的行为,也有了一些所得。 “而今种种,无非是你自作自受罢了!” “你陆镜生修行多年,少时得志,对于长生颇有执念。寿数将尽,仍旧不甘心于自己的失败。于是哪怕生有照拂后辈的念头,可不到身死之际,却又舍不得真个放弃仙途,提前处理后事。” “这也还罢,还能说上一句朝夕必争,求道之心甚坚。” “可你自性偏执,只因曾经下山寻过机缘,未有所得。便认为自己在积云山这玄门大宗外院,都找不到突破机缘,离开山门,多半更没机会。所以越是到老,便越是宁愿一直在山上苦等,也不愿再下山寻求机缘,可谓迂腐不化。” “此外,祁正谷提及,他曾与你有过交易,本欲以一枚助益道基修士破关的宝丹,与你换取这记名弟子身份,可你却瞻前顾后。有心求取宝丹尝试突破。又觉得自己突破的机会多半不是很大。如果自己失败了,赤霞法印的处置权利又归了祁正谷,自家后辈再无登仙可能,未免太亏。” “你这等人,迂腐不化,畏畏缩缩,瞻前顾后。只怕便是天门就在眼前,你也登不得仙!居然还妄想破境长生,着实可笑!” 陆镜生本来还十分淡定,毕竟道契对于王则是死生限制,但于他而言,却有许多关窍可以规避。 等于是王则被他拿捏,他自己却可以坐等局势发展,自然不急。 可随着王则这一番话说出,他的脸色逐渐难看下来。 等听到王则说他‘妄想破境,为人可笑’之时,终于忍耐不住,出声打断。 “你懂什么?” 陆镜生指着王则,怒道:“你一旁门野修,筑基法门都是得自我手的泥虫,懂得什么?!” “你以为破境长生,是想成就能成的?” “贫道出身寒微,却能在十六岁筑得道基,何等天资?!” “可却因底蕴弱薄,资源难觅,苦熬八十年头,才得炁通百脉,道基圆满。” “我若不小心算计,道基圆满都炼不成,谈什么破境?” “你当我不曾想过再下山寻觅机缘?可你一个费劲心思上山求道的人,有什么资格说山下机缘要强过这积云山中?何况我道基圆满之时,已只有十余载活头,还需承担家族之责,你当是想走就能走的?” “至于祁正谷?” “他算是什么东西?不过仗着世家出身,才有如今修为,我若有这身份,早早便已成了内院大修士了。” “他想要赤霞法印,我便要与他交易?他凭什么认为一枚丹药,便能让我屈从?” 第八章 吐气飞丸 玄灵换脉 看着突然变得有些癫狂的陆镜生,王则怔怔。 心底的那点火气,倒是散去不少。 当然,他并未同情这老道,之前没有,现在被坑了之后,更不会有了。 况且老道士的话,他并不认同。 王则嗤笑道:“此前我在祁正谷处,曾与他说过一句话,现在同样送给你。” “大道争锋,仙路自求。怨天尤人又有何用?你修行多年,莫非这等道理也不明白么?” “不过我也不想与你多说这些无用之话,眼下更没有时间与你在此空耗。我如今既从祁正谷处脱身,再次站到你眼前,你我之间,便需做个了结。” 陆镜生闻言,平复下来,浑浊老眼盯着王则道:“了结?” “你眼下受制于道契,若想苟活,就须得完成契约。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我死之前,想尽办法活着。你若死了,一了百了,我还有日子可活,自然再找他人合作,你的危机,与我何干?” “你莫不是还想动手杀我?” “别说以你那旁门剑气手段,在我这静室之中,能否伤得了我,即便是能,可你敢么?” “你若在此出手,你死局注定还是其次,亲族却也别想好活。” 王则闻言,摇了摇头,“看来你倒是做了不少准备。” 他眼神平静的与陆镜生对视道:“王某确实怕死,但不怕拼命。” “我父母早已寿终,并无亲眷。你不一样,你或许破境难成,死局早定。但我很清楚,你对你那私生血脉颇为上心,否则也不会耗费心思做这些筹谋。” “杀了你,我大不了一死,反正完不成契约,也是魂灭结局。” “倒是你所留赤霞法印,届时只怕还得落在你所不喜的祁正谷手中了。” “至于你自持的护身手段……” 王则说到这里,忽的张口一吐! 旋即,一枚裹挟白金剑气的青色剑丸,骤然落在了陆镜生身前三寸! 剑丸悬空轻颤,王则盯着陆镜生道:“此物名作‘玄金剑丸’,乃是祁正谷所赠,据他所言,元真境以下修士,除非法器护身,否则任你如何手段,都逃不过剑光一卷。” “仙师是要试试这剑丸锋芒?” “亦或是当下便在王某跟前,做那破境一搏?” “你,你……!这如何可能?祁正谷怎会赠你这等宝贝?” 陆镜生看着身前悬空剑丸,一时呆住。 他算计种种,却怎么也没料到,王则不仅没有因为赤霞法印之事,被祁正谷囚住,反而还从祁正谷手中得到了这么一桩宝贝。 他修行多年,在积云山上更待了百十年头,又有道基圆满修为在身,自然知道眼前剑丸厉害。 别的不说,只在这小楼之中,只要王则剑气微催,他陆镜生纵有千般手段,也逃不过一死。 错非道契是他亲手所写,陆镜生都要怀疑里头是不是还存在漏洞,被王则所钻了。 王则淡淡道:“正如你此前所言,此事却与你无关。” “剑丸在此,如何抉择,只看你自己了。” “我倒是不介意与你同死于此,我半生求道,筑基也未炼得。而今却有一位道基修士与我共死,尤其还是赤霞观门徒,大派弟子,也算不亏。” 此话落音。 剑丸锋芒笼罩之下的陆镜生,面色阴晴不定。 半晌。 “罢罢罢!时也!命也!”他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的长叹一声。 随即略失意气的目光,落在了王则身上,“老道此番虽算计与道友,可寿终之前再做一搏之事,倒也并非虚言。也正因如此,难料此事成败,才想着请托他人替我送这赤霞法印,由是有这种种谋算。” “眼下局面如此,想必也是天意,便随了道友之心也罢。” 言罢。 竟不再管王则,转过身去,却不知鼓捣什么去了。 王则见此,不敢分心,念头只在自身白阳剑气之上,一旦有变,他就会催动剑气,引发剑丸神通,灭杀陆镜生。 好在。 陆镜生似乎真没有了其他心思,兜转一圈,不一会儿便不知从哪里寻出了一个包袱。 回到王则身前,将东西放在了地上,解释道:“这包裹之中,除开赤霞法印之外,还有我一些随身之物。我这些年的积累,不少都已经送回家族,如今也只这点东西了。” “此番我若破境不成,还劳道友将法印送与我那后辈的同时,将其中之物也交于他。” “当然,此中符箓秘本,修行小术,道友可以尽观,权且算作老道赔礼。” 见陆镜生看着自己,王则略做沉默,随即道:“此事王某应下了。” “道友若是破境不成,王某却也不会行背信弃义之举。” 陆镜生听到这话,对着王则深深一拜。 也不知是真个道谢,还是自觉惭愧。 王则安然受下。 陆镜生见此,不再多话,自顾坐回了蒲团之上。 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枚拇指大小的丹药,一口吞了下去。 见王则看来,老道士还不忘解释道:“此丹乃是‘玄灵换脉丹’,道基圆满之辈,破境所需。此前祁正谷与我交易,便想以此丹作为条件,可惜他却不知,此物我早已入手,只是一直未定决心吞服而已。” 王则闻言一愣,随后不由摇头。 陆镜生这老道,还真不是一个性格复杂就能概括。 只是不等王则说些什么,他再朝陆镜生看去的时候,却发现这老道盘膝稳坐,子午抱丹,已经安然入定了。 王则见此,略做沉吟,便收回了玄金剑丸,定静等候结果。 按理来说,陆境生此番破关修行,对王则而言,最好的结果就是破境失败。 虽说如此一来,王则还是少不了要面临祁正谷的威胁,可好歹只有祁正谷这一个敌人。 陆镜生若是破境成功,搞不好这积云山上,他就有了两个元真境的对头。 不过他并没有因为这种念头,就弄出动静,打搅陆镜生修行。 倒不是怕因此真的担上了杀害赤霞观弟子的因果,由此招惹上整个赤霞观。 有那一张道契在身,陆镜生破境修行失败而死,与王则扯不上关系,也足够给赤霞观做解释。 不过真要说原因,他也说不上来。 或许是想到陆镜生之前所说的话,终究有了几分同情。 又或者是想到自己日后也可能面临陆镜生这种寿命将终,不得不做最后一博的情况,对此有几分期盼,希望陆镜生能成功。 于是乎。 陆镜生入定之后,王则也就这么静静的坐在静室之中,看着坐定不动的陆镜生,再无言语。 …… 也就在陆镜生因王则缘故,不得不尝试破境修行的时候。 登云峰上。 祁正谷洞府所在。 正在一座精致楼宇之内修行的祁正谷,忽的睁开了双目。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皱眉半晌,忽然将王则见过的那名管事老者召至了跟前。 一番沉吟之后,吩咐道:“路伯,我思来想去,王则此人颇有胆略,既然连赤霞观弟子都敢生出杀心。而今拿了我的好处,若是不加监视,却难保证他会否直接逃下山去。” “赤霞峰赤霞法录记载我等观中弟子名籍,若是王则真杀了陆镜生,名籍自消,你亲去赤霞峰盯着,等等看是否有陆镜生身死消息。再寻两个轻身功夫好的,一个去盯王则行踪,一个去盯着陆镜生洞府,也免得生了变数。” 老者闻言,也不多问,领命便退。 祁正谷却没有因此便放下心来。 他此举算是多了几分保证,可一想到王则,却总有一种奇怪感觉,仿佛会有什么料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一般。 不过王则区区一个野道人,身份到底摆在那里。 而他祁正谷,身为赤霞观为数不多的入门弟子,又是玄门世家出身。纵使真出了什么意外,对他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于是也就不再纠结此事。 转而神思飘远,语气复杂的自语道:“我祁家如今衰败,不比以往。族中因我天资,将多数修行资源都用在了我的身上。可灵胎难筑,还不知何时才能迈入内院。我本就是支脉族人,而今又迟迟不能破入灵胎。族内不少人对我已有怨言。此番若能将陆镜生赤霞法印谋来,由得他们争抢,想必也能暂时压下了这些声音了。” 此话一出,祁正谷微微一叹,这才又闭上了双目。 …… 对于祁正谷如此迅速的做出了反应,王则自然不知。 纵然知晓,只怕也无心他想。 只因此时的他,正睁着一双眼睛,一刻也不敢眨眼的盯着陆镜生身上变化。 王则身负《子午凝炁诀》这部道基法门,对于道基破元真的相关信息,也算有几分了解。 此诀虽只是筑基道书,但因为包含了突破元真境界的法门,自然也记载了些许关于破境情况的相关介绍。 根据书中所载,不论道基还是元真,都只是仙路起步,尚且炼不出什么拨弄自然的神通本领,破境修炼一般也不会有什么外显异象。 即便是元真之境的突破,需要道基修士天人交感,导引天地灵机入体。 可此中灵机导引的变化,也不是玄关未叩的道基修士所能窥破。 王则不过道基初成的修为,甚至因为祁正谷缘故,不得已废去了一身先天元炁,可以说如今连道基修士的能为都没有。 自然更不可能看到什么灵机汇聚的景象。 熟料随着陆镜生渐入定境,他却发现后续情况与《子午凝炁诀》中所得,颇有几分不同。 他不知旁人冲击元真境界,到底是什么景象,是否与道书之中所述相同。 只看陆镜生的表现,却着实有些不同凡响。 随着静室之中无缝自动的微尘卷起,王则竟然肉眼可见的看到了陆镜生身上,莹莹白光逐渐显化而出。 当然。 这对于王则来说,本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不管是陆镜生修炼有什么异象,都与他没什么关系,毕竟他所需要等待的,只是一个结果。 可陆镜生身上显化的异象,实在太过不同。 却让王则从中看到了陆镜生体内经脉元炁运转的景象。 这自然让王则提起了精神。 他并不能从陆镜生身上异象,剖析出浮鼎宗道基法门来。 不过一位道基圆满修士突破元真之时,体内元炁搬运变化的景象,对他未来修行,却有着不小的借鉴意义。 于是也才有了他如今死死盯住陆镜生身躯的情形。 对他来说,如今自然难料未来如何,可若是此番能活着离开积云山,下得山去。 日后再将先天元炁修回。或许今日所见,便是他不靠前人指点,也可突破元真之境的机缘所在。 这对于好不容易把握住机会,才得以修成道基的王则来说,当然不愿错过。 事实上王则不知道的是。 他在陆镜生身上所看到的突破异象,确实并非正常道基圆满修士,突破元真境界时会出现的情况。 之所以如此,却与陆镜生吞服的那枚‘玄灵换脉丹’有关。 此丹的功效,在于其中一点‘先天灵韵’。 道基修士突破元真,旨在叩开‘玄关一窍’,天人交感,勾得一点天地灵机,洗经炼脉,改变元炁本质。 而‘玄灵换脉丹’之中的这点‘先天灵韵’,与天地灵机可称同类。 服食此丹,便能从中得到一点类同于天地灵机的‘先天灵韵’,从而使得修行者能够催使自身先天元炁与这一点灵韵相合,暂时掌握一道本该是元真修士才有的元真之气。 如此一来,修士不仅能提前体会元真之气的种种妙处,还能增加对天地灵机的理解,从而大大增高叩开玄关的可能。 当然。 正所谓万事万物,有得有失。 此丹效果拔群,副作用自然也是有的。 道基修士若服此丹,虽能暂时掌握一道元真之气,但也因为宝丹灵韵,不是正常自身叩破玄关之后,经过‘玄关一窍’洗炼所得,所以与先天元炁化合之后,衍生的这一道元真之气,身体根本无法适应。 此气流转周身,甚至会损害修士自身经脉窍穴。 由是也会引发种种异象。 陆镜生身上如今情况,便也是其中副作用之一。 具体来由,则是因为道基修士经脉无法承载这一道元真之气流转,身体本能排斥之下,使得这元炁通过周天体窍外散。 所以也才会有王则所见,陆镜生行炁于外的景象。 不过这对于王则而言,显然并不重要。 就算他知道陆镜生身上异象是此丹导致,至多也就是感叹丹药玄奇,多的也不会想。 于他而言。 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既然自己从陆镜生这特殊异象之上得到了好处,那便是好事。 事实上他也没有对陆镜生的情况多做猜测。 目光只在陆镜生外显行炁脉络上流转。 也就在王则观摩陆镜生外显气脉行炁变化,心中似有所得的时候。 陆镜生身上情况,忽然又生变化! 第九章 长生路断 解化飞仙 仔细看去。 陆镜生身上原本流传流畅的行炁异象,忽然一滞。 随即,便仿佛一个本来运转自如的机关,卡住了机括一般,颤动不止。 片刻之后,整个行炁脉络,也如同出了问题的机关一样,由点到面的发生了崩溃。 元炁脉络节点,一个个的崩解,整条行炁脉络,也慢慢散乱开来。 而后。 这些元炁,再受不住约束,往外四散泄开,以至于在静室之中,都卷起了一阵微尘。 随着这些元炁的逸散,陆镜生本来还算挺直的身躯,逐渐低耸下来。 面庞凹陷,身上肌肤毛发,也是肉眼可见失去光泽,变得十分枯败。 到了最后。 陆镜生整个人便仿佛变成了一株即将枯死的老树,死寂之意,油然自生。 王则不太清楚陆镜生身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看到这样一幕,也不难猜测到几分真相。 很显然,陆镜生若是突破成功,断然不会是这么个光景。 元炁大泄,肉身枯萎,分明是修行出了问题,才会有的景象。 也就是说,陆镜生此番冲关,多半是失败了。 看着陆镜生身上还在逐渐恶化的情况,王则心中一颤,回过神来。 一时之间,有些五味杂陈。 虽说陆镜生突破失败,对他来说算是一个‘好结果’。 可真当看到陆镜生身上如此变化的时候,未免还是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不过很快,他还是压下了这点怅然。 眼下他自己身上,都还有许多危机,若是不能顺利解决,逃不过一死。 想到个中麻烦,王则自然也顾不得伤春悲秋。 他目光落在陆镜生身上,只等着最终的结果。 若是陆镜生生机就此散去,赤霞法印之上其人气机湮灭,他就该离开积云山,求取那一线生机去了。 王则并没有等待多久。 陆镜生便十分费力的缓缓睁开了双目。 那一对浑浊老眼,此时甚至都似乎被秽物蒙上一层灰膜,仿佛天生目盲之人,可见状态之差。 他先是看了王则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气息浮动,接连而至的,却是一阵如老旧风箱一般喘息。 好一会儿,他才平复了这一口气息。 转而又扫了一眼自身枯败肌肤,褶皱堆叠的黑黄面上,流露出一种似哭似笑的神情。 半晌,陆镜生似乎接受了自己的结局。 勉强直起脑袋,看向王则。 一双黯淡眸子之中,带着几分希冀,随后嘴唇嗫嚅,发出了一阵断断续续的微弱声音,“王道友,有……有劳……” 王则看到这一幕,知道陆镜生已是油尽灯枯了,他心下一叹,点了点头,“道友安心且去,只要王则命在,赤霞法印不会被落入他人之手。” 陆镜生眼睛最后流露出一丝微光。 随后,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强运起最后一丝气力,颤抖的抬起了双手。 捏了一个王则不太看得明白的法诀。 而后在王则讶然目光之中,陆镜生本来元炁都要散尽的肉躯,忽然再放一阵暗红血光。 王则心中正惊,不知陆镜生临死还要鼓捣什么手段。 却见陆镜生运转这法门之后,似乎气息得到了几分稳定,叹声过后,凝气道:“道友此去,危险万分,贫道将死,这一身皮囊血肉也是留之无用,便再助道友一臂之力……” “我如今所运之法,名作鸠魔罗解血化骨大法,是我早年意外所得的魔道秘术。” “此术若成,我一身血骨俱消,所留皮膜,却能成魔道邪器一卷。道友修行过旁门剑术,当知魔道邪法,好勇斗狠之能,比之旁门更甚。” “此宝若成,运用得当,能污玄门修士飞剑法器,虽然也需付出代价,终究也是一桩保命手段。” “道友此去,祁正谷虽介于身份,轻易不会出手。但若是知道被道友算计,却也不会轻易放过道友。唯一可能,便是将法器赐予门下从仆,命人截杀。” “真当那时,道友持此魔卷,以精元之气催动,当能出其不意,取得生机。” 说完这话,王则还没来得及多问,便见陆镜生身上暗红玄光大作。 不过呼吸之间,已然包裹周身。 只等王则再次看去,却见红光消散。蒲团之上,已只剩下一张枯皮了。 王则见此,一时默然。 他想起陆镜生方才所说,便要上前拾起陆镜生所留老皮,就见到这皮膜化作了巴掌大小,上录秘文的暗红皮卷。 这皮卷透着一股邪气,仅是拿在手中,都隐约感觉体内精元之气跳动,似有抗拒。 片刻后,回过神来的他,语气复杂一叹:“道友好走……” 话毕。 再不做丝毫留恋,收起皮卷,背上包袱,便自踏出了陆镜生静室。 行至楼下,正见陆诚,念头微转,道:“陆仙师正要修行,令我离去之前,告知陆兄一声,这两日不要打搅,还往陆兄知悉。” 陆诚也没多想,虽然奇怪王则离开时身上莫名多了一个包袱,也只当是陆镜生的安排。 于是拱手一礼,道:“陆某明白,王兄好走。” 听到‘好走’二字,王则隐有几分恍惚。 这话他刚刚才对陆镜生说过。 说来他此番就算下得积云山去,也不知生死如何,兴许最终结局,也好不过陆镜生下场,心下未免无言。 摇了摇头,王则终究没有多想。 拱手以作回应,便毫不拖泥带水的走出小楼,洒然往山下方向去了。 …… 也就在王则离开陆镜生处不久。 通往陆镜生小楼所在的山道暗林之中,却有两道人影静静匿藏。 当见到王则大步下山身影,这两道人影略有骚动。 片刻后,听得林中传出一道细弱声音,“老六,你去通禀公子,就说王则离开陆镜生洞府,朝山下方向去了。未免误了公子大事,我先跟着他,你速去速回。” “是!” 话落音,暗林之中,一阵窸窣声音响起。 两道人影纷纷在林间腾挪起来。 除开其中一道反走别峰之外,而另一道,所走方向,赫然便是王则离去的方位。 …… 与此同时。 赤霞峰所在,祁正谷门下那名管事老者,却也在陆镜生解化后不久,便从赤霞法录之中,知悉了陆镜生身死的消息。 他不敢丝毫犹豫,匆匆也往祁正谷洞府赶去。 祁正谷洞府所在登云峰,距离赤霞峰本就相去不远,过不多时,老者便已经回到洞府,将消息带给了祁正谷。 听闻陆镜生身死消息,祁正谷心中一震,站起身来。 便要往外走去。 然而步子尚未迈出,便又强自耐住心中激荡,收了回来。 随即目光转向老者,问道:“王则如今可有消息?” 老者摇了摇头,正要说还没有得到下人回禀。 正这时,祁正谷修行静室之外,一道气息略显急促的男子声音传来:“禀公子,王则已离开陆镜生洞府,往山下去了。” “祁三已经跟了上去,命我回来通禀。” 祁正谷闻言,面色微动,转头凝声对着管事老者道:“陆镜生虽死,但王则此人,也非寻常,此事难说是否还有变故。” “不过此事我不好轻易插手,为确保此事不出意外,还需路伯再替我走一趟了。” 老者道:“应有之义,公子吩咐便是。” 祁正谷也不含糊,转头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灰色兜袋,道:“这五云兜,乃是我托了内院一位上师所炼。虽只是炼形一次的法器,炼得禁制不过一重,但也不是寻常符宝能比。” “内中蕴藏积云山千年烟霞之精,凝得五色霞光圈,霞光一吐,收物纳形。” “王则手中依仗,不过我所赐与他的那枚玄金剑丸,以及他一身旁门剑气而已。” “剑丸虽利,也不过不入流符器,轻易便能收去。至于他一身旁门剑气,确实不俗,但金铁之机炼来,也逃不过五云兜摄拿。” “路伯,你持此五云兜去,若是那王则作怪,便以此兜将他拿了。实在不成,打杀也是无妨。” “眼下陆镜生已死,赤霞法印已然无主,老道之死既然不曾与我扯上关系,王则也不重要了。” 老者不敢怠慢,收下法器五云兜后,便匆匆出了静室。 带着那回来通禀消息的仆从一起,下了登云峰。 …… 此时的王则,自然不会知道祁正谷种种安排。 不过他对祁正谷早有防备。 心里准备还是有的。 因此刚走下陆镜生洞府所在苍云峰,便一路急步,埋头往山下去。 同时,不忘凭借昔年江湖经验,关注后方动静。 随着他脚步加快,果然被他察觉了几分不对。 他的感官经过先天元炁洗炼之后,已经不同以往,如今先天元炁虽然废去,这敏锐感应,却也留了下来。 因此哪怕没有回头,也能够感应道身后山林之中,正有人追。 不用多想,他就知道跟着他的人到底是谁的手笔。 对此,王则心中不仅没有半点焦急,反而轻松了些。 追踪之人动静能被他察觉,必然不是祁正谷亲自出手。 此外这人小心翼翼,不敢暴露半点行踪,也不像是祁正谷得了陆镜生身死消息之后,才派来追索赤霞法印的人。 这人若是为了奉祁正谷之命,来取赤霞法印,不会躲藏这么仔细。 毕竟王则与祁正谷交易在前,真要是为了赤霞法印,祁正谷派人光明正大的跟着王则,都没有丝毫问题。 只要等王则离开了积云山范围,便可直接上前索取法印。 此人这般表现,说明尚且没有得到祁正谷取印的吩咐。 这对于王则来说,当然是一件好事。 这就说明眼下距离祁正谷反应,派遣有能为对付他王则的人来寻,还有一段空档。 也代表了身后之人,并不难对付。 只要早早下了山去,王则便可更为容易的将此人甩脱或是打杀,从而逃出一条生路,短时间内,再让祁正谷搜寻不得。 心中如此念头,王则也不含糊。 体内内气不要钱也似的运转起来,陡然一个加速,便拼命催动轻身提纵之术,斗转腾挪,往积云山山脚飘去。 后头追踪王则的那人,显然没有料到王则此举。 眼见王则都飘出去数十丈距离,方才反应过来,也顾不得藏身了,从林中跃出,便也拼了命的催动轻身法门,极速追来。 他得祁正谷吩咐,一旦错失了王则行踪,少不了吃个挂落。 尤其王则若是到了山下,鱼入大海,若是失了线索,那可就真寻不得了。 王则自然注意到了身后跳出的那人。 看到只是一人,他心中更松一口气,随后也不在意,埋头只管奔走。 这人自己显了行迹,按理来说王则眼下便可将其打杀。 然而此时王则毕竟还在积云山上,此山乃是浮鼎宗这玄门大宗外院所在,颇有些法阵布置。 一旦动用修家手段,譬如那一枚玄金剑丸,说不得便会引来什么厉害人物。 到时才是真脱身不得。 所以他也没有轻易动手,只想先出了积云山再说。 积云山十八峰三十六水涧,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 遁光在身的内院修士来说,呼吸便可离了山脉范围。而对于王则而言,虽然做不到这等事情,却也不会耗费太多时间。 他早年江湖混迹,能活到如今,一身提纵手段自然不俗。 此外积云山中修行多年,他替不少赤霞观弟子做过事情,上山下山经历也不是没有。 山中路径,不可谓不熟悉。 这等条件之下,他下山速度自然不慢。 没过多久,他眼见便已经到了积云山山脚!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个提纵,便踏出了积云山山脉范围。 随后埋头便往远处丛林蹿去。 祁正谷仆从匆匆追来,眼见王则就要藏入林中,一旦有失,再难寻得。 心中顿时一急,也顾不得再等祁正谷派来的人了。 一抬手,便是一枚飞镖甩出! 然而还没等他成功用飞镖拦下王则,入眼便看到了一抹青光,在瞳孔中愈放愈大! 剑丸! 这人这也才想起来时得过管事老者吩咐,王则身负剑丸,不可轻易出手的事情来。 只是这个时候,后悔已是来不及了。 嗡! 只听得虚空一颤,随着剑气破空之声音响起,一道壮硕身影,便从空中跌落,砸入了草丛之中! “王则!你好大的胆!” 与此同时,一道苍老的怒喝,却从积云山中传来! 第十章 鸠魔罗解血化骨魔卷 “路管事?” 丛林外,王则收回玄金剑丸,抬头便见一老者从积云山中跃出。 赫然便是祁正谷随身的那名老管事。 ‘果如陆镜生所料,祁正谷轻易不会出手,只会让亲近之人来寻,只是不知这老头手中是否有祁正谷所赐法器傍身?’王则念头转动,藏于袖中的左手,已然暗暗扣住了陆镜生死前消耗一身血骨祭炼而成的那一卷鸠魔罗解血化骨魔卷。 “王则,你好大的胆,竟敢杀我家公子的人!” 路管事自积云山中掠出,不过须臾,便已经落在了那名被王则打杀的壮汉尸体旁边。 只观其行动,显然也是不俗功夫在身。 王则不敢大意,也没贸然动手。 且不说他尚且拿捏不住此人是否身怀法器,其次这人身手不俗,手段也不知如何。 贸然出手,遭了算计便是麻烦。 眼下他时间紧迫,容不得发生什么意外。 心思百转,王则渐有计较。 自身玄金剑丸与白阳剑气手段,祁正谷都十分清楚。其中玄金剑丸更是祁正谷所赐,元真修士之下,无人能挡剑丸一击,便是祁正谷所说。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一枚符器的威力。 眼前的路管事,显然不会有元真修为。 这等条件之下,祁正谷依旧派遣了路管事追截,多半正如陆镜生所说,有祁正谷赐下法器作为依仗。 ‘我有鸠魔罗解血化骨魔卷在手,这人纵然有法器傍身,出其不意之下,法器一时也难制我,就怕他所持法器不止一件。’ ‘须得有个事物,让他分心才好,此人便是能一心二用,届时至多也就动用一件法器。我早早以鸠魔罗解血化骨魔卷制之,其人多半预料不得人皮存在,那时再施展手段,当能杀他!’ 这般想着,王则笑道:“路管事可是奉公子之命来取赤霞法印的?” 听到‘赤霞法印’的名字,路管事面色微变。 他跟随祁正谷身边多年,许多事情都是他亲手处理,此番赤霞法印的谋划,他也是从头到尾都参与了的,对于祁正谷的目的,自然十分清楚。 只在他看来,赤霞法印的重要性,远远要强过质问王则杀死他手下的事情。 当然,他人老成精,却也明白不好被王则牵着走。 须得压下王则气焰,才好真个入手法印。 否则王则若是知道他太过重视赤霞法印,难免又生贪念,平添麻烦。 于是沉声道:“法印之事暂且不说,你与公子有言在先,缘何杀我属下?莫非是想反悔不成?” “你如今杀了陆镜生在先,已成赤霞观必杀之人。但陆镜生身份终究寻常,有我家公子拖延,你还能有个脱身逃命的机会,若是不识好歹,得罪了我家公子,便是魏国地大,也无你容身之处!” 王则闻言,做出愕然模样,道:“莫非这汉子是公子的人?我方才还道是陆镜生的仆从,知悉了陆镜生被我所杀,由是追来,着实不曾料到,竟然是公子的人。” 路管事面色一沉,他又不是傻子,哪里会信王则这话。 不过由此,他却也领会到祁正谷对王则的评价了。 此人确实胆略非常,显然眼下他根本无法吓住王则。 想到来时祁正谷所赐五云兜,心里多了几分底气,也不愿再与王则废话,直接道:“老朽不想与你多做废话,交出赤霞法印,我便放你离去,否则一会儿便叫你知道什么人不能招惹!” 王则笑道:“我与公子早就有言在先,如今既然下了积云山,自然不会带走赤霞法印。” “管事且看,法印在此!” 说着,王则右掌一翻,却见一枚玉印,现于掌心。 “还不快快与我!”路管事喝道。 “这就给你。”王则一笑,猛地将手上赤霞法印朝着路管事抛了过去。 老头瞳孔一缩,便要飞身去接那法印。 恰在这时,王则忽的往右手猛地一吹。 乍见一口白金剑气自王则口中吐出,呼吸之间便卷起了他右手指尖扣着的玄金剑丸,催发丸中剑气。一时剑丸飞空,剑气鸣颤,朝着路管事卷杀而去! “雕虫小技!” 路管事见此,身形不停,冷笑一声,便是大袖一甩。 于是王则便见,这老头右手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灰色小兜,兜上符光闪烁,不过片刻,便有一道五色光圈飞出,朝着玄金剑丸罩去! 王则当即便知,这就是祁正谷交给路管事来对付自己的法器。 他不知这法器有何名目,但此时也顾不得许多。 左手再是一抬,掌心血滴飞甩的同时,红艳艳一卷人皮,破空飞出。 瞬化血影一道,扑向了路管事手中灰兜! 于此同时,早已空荡的右手,往身后一拿。 护身长剑立时被王则握在手中,随后王则不做丝毫迟疑,内气狂运,身形急掠,已是化作青影一道,朝路管事刺去! 此情此景,太过出乎路管事预料。 他虽有几分修行见闻,终究不是正经浮鼎宗弟子,自然认不得王则打出血影来路。 不过他经历不少,却知道王则见了他手中法器,还有如此举动,必定不会无的放矢。 于是也顾不得空中赤霞法印,强逆体内内气,便要避过王则攻势再说。 可眼下局面,本就是王则计划所得,他所取时机,本就是路管事为夺赤霞法印,腾挪之势将老之际,哪里容得他做出反应? 由是下一刻。 便见惊人一幕出现在这积云山脚,寂静野林之旁。 先是路管事手中五云兜所发五色光圈,将王则玄金剑丸圈住。 随后便是血影魔皮,罩在五云兜上,坏去了法器灵光。 而后。 ‘噗通’一声! 虚空剑光一闪,血液喷溅同时,好大一颗苍老头颅,砸落在地! 局势变化说来繁复,实际不过转瞬之间。 从王则抛出赤霞法印,再到路管事头颅被斩,不过几个呼吸。 可就是这短短时间,局势却已落定。 只是这个时候,勉强斩了路管事的王则,看着老头那倒地尸身,却没有半分欢喜。 他面色苍白,反而是皱紧了眉头。 倒不是斩了这老管事,担心得罪死了祁正谷。 早在他诓骗祁正谷的时候,就注定了今日,对此他也早有预料,不会有什么畏惧。 之所以如此,却是因为陆镜生所留那一卷魔道邪器,实在太过邪门。 为了激发这东西,他体内精血足足抽去大半,错非他多年习武,精元内气浑厚非常,只怕打出人皮之后,都斩不出这鼎定乾坤的一剑来。 也是因为气血亏虚,他如今虽斩了路管事,行动力也是大大降低。 等到祁正谷那边得了消息。 少不了再派人追截,若是稍有不慎,就是殒命结局。 他自然也就不会因为一时安全而有多少喜悦了。 当然。 好歹也算是解决了一次危机,王则深吸一口气,收起长剑之后,快步走到了路管事尸体身旁。 他先是将那压住了路管事灰兜法器的鸠魔罗解血化骨魔卷,以及明显灵光晦暗,受损不少的灰兜法器都收了起来。 转而又在路管事身上摸索起来。 “怎就几张符纸?” 一阵翻弄,王则只从路管事身上翻出了几张符箓,一时哑然。 这与他原本所担心的老头带着可能不止一件法器的事情,颇有些出入。 可他不曾接触高妙修家,对法器之流不甚了解,却哪里知道,法器本就难得,并非等闲符器所能比较。 件件都是极为珍贵,即便是祁正谷手中,也不过寥寥两件罢了。 哪里舍得给路管事备上两件法器运用? 此番被王则夺去这一件五云兜,祁正谷若知,也还不知会如何痛心。 符器之流,虽有几分仙法威能,终究不过凭着符文箓字,借灵物本性之能,自然之威,不得本质,可谓取假为真。 虽也有几分造化,终究不比真正炼了禁制的修家法器。 更具体说,符器之流,与寻常符箓并无本质区别,乃世人凭著符法,袭取一时,盗窃天地之精英,假借鬼神之运用。 于真正修家而言,不过幻术而已。 此中甲马、五鬼搬运之流,便是盛行于世的幻术。 高明之人,借资此道,入山采药,不怕虎狼,千里寻师,不费车马,也到是个捷径。 更有左道之辈,不通玄门剑诀玄妙,凭了幻术符箓,模仿飞剑之法。 取来宝剑一口,贴上符箓,摆坛念咒,步踏斗宫。也能凭了宝剑,飞取人头。 这修士摆了法坛,在那符上绘上住址姓名。念咒罢,则剑化寒光,飞去斩首,衔头而回。有咒一道,飞去者如此如此;再有收回咒一道,如此如此。 事实上王则手中玄金剑丸,便是以符箓之术炼得的这么一桩不入流符器。只是比起左道术士摆坛贴符来说,又高妙了几分而已。 玄门法器之流,则是真正以天地灵物,金铁之精,合炼修家禁制之法,改质换形所得的天地法物,与符器相比,天壤之别。 王则不知其中关窍,一番感慨过后,也不多做可惜。 捏着手中几道符箓,略做观察,暗忖道:“原是有甲马符在身,怪不得这路老头也非真修,来得却如此之快,不过眼下到是正便宜了我。” 甲马符术,是修真之士不曾炼得御气飞空本事,借符箓之法,炼来的赶路手段。 此符一贴,便得奔马之速,远不是武者轻身功夫所能比较。 眼下在路管事手中得这几道甲马符,王则又多了几分逃命本事。 他也不做耽误,回身拾起玄金剑丸,便寻了一张甲马符往腿上一贴,化烟尘一道,匆匆离开了此处。 也就在王则离开后没一会儿功夫,一名与王则此前所杀壮汉一般打扮的男子,急步赶到。 眼见地上两具尸首,面色顿时大变。 随即不敢丝毫犹豫,回身却往积云山上去了。 …… 且不说那男子回去如何通禀,也不说祁正谷得了消息之后,又是如何恼火。 只说王则这边,甲马符一贴,转眼已不知跑出积云山多少距离。 及至见不到积云山那巍峨影子,又奔出了百十里路后,王则这才停下喘气。 他催动鸠魔罗解血化骨魔卷,气血消耗本就不少。 本身在祁正谷处废去元炁功行所得损害,如今也未恢复。 接连变故,此事可谓精疲力竭。 眼下总算得了几分安全,一口心气松下,人也免不了生出几分倦怠之心。 “走出这么远的距离,祁正谷就算得了消息,再派人追截,一时半会人也找不上来了。我如此身体情况,损耗不小,若是不做恢复,只怕真要坏了根基,便是祁正谷所赠‘先天洗脉丹’也未必能恢复全善。” “眼下还是觅地休整一番才是正经。” “此外我与陆镜生交易尚未完成,须得将赤霞法印交给他那后辈,个中还不知要有多少危险。” “别的不说,只说祁正谷那边,一旦反应过来,少不了要在前头堵我。” “好在陆镜生也算小心,他那私生血脉所在,旁人基本不知。便是祁正谷消息神通,也仅知是在仙门郡罢了,如此却也省了我不少麻烦。” “话说回来,我故里也在仙门郡,与陆镜生这老道还有几分同乡之益,倒也是一桩缘分了。” 王则细细琢磨一番,摇了摇头,终究暂且按下了念头。 这些都是后续的事情,眼下还是恢复身体状态才是要紧。 最好便是先将道基元炁也修炼回来,再多做几分准备,日后应对危机,也能更多几分手段。 如是想着,王则四下观望,寻了一处丛林,便遁了进去。 不好好休整一番,却也不会贸然赶路了。 …… 与此同时。 积云山山脚,王则斩杀路管事处。 看着地上的两具尸首,刚得消息,便匆匆赶下山来的祁正谷,面色阴沉如水! 眼下情况,属实是他不曾料到的。 路管事之死,还是其次,眼下不曾谋来赤霞法印,还丢了一件傍身法器,才是真个让他心中憋火。 “好个大道争锋,仙路自求!” “好个王则!” 祁正谷咬牙切齿! 随即,他目光自路管事一颗已经失去血色的脑袋上扫过,却生出了几分不解。 路管事目的也只在赤霞法印,他做事沉稳,若是得了法印,纵然王则有所不敬,也基本不会与王则生死相斗。 闹成如今局面,只可能是因为法印交接之事有了变数。 可赤霞法印对王则又没用处,为什么会为了法印杀了路管事? 他想了想,面色又生几分变化。 他并不蠢笨,稍作一想,便能想到几分原因。 王则为了法印如此拼命,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真与陆镜生立下了道契,此前在他洞府所言种种,都只是在骗他! “王则!!!” 想到这些,祁正谷脸色难看至极! 呼吸半晌,他才压下了心中怒火。 冷声对着身后仆从吩咐道:“我有要事处理,你寻人将尸首处理好,送下山去。” 言罢,祁正谷再不多留,转身便往山上走去。 他要去看看,陆镜生到底是否被人所杀。 如若不是,基本就断定,王则和陆镜生确实立了道契。 真若如此,他想泄掉心中火气,寻回赤霞法印,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第十一章 贩马行商 野店道人 大雪纷扬,朔风如刀。 魏国,云州。 仙门郡西南五十里处,官道。 一名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高大汉子,正牵着几匹高大的黄骠马,一脚深一脚浅,于风雪中艰难前行。 汉子身形高壮,身背剑袋,虽然冒着大风大雪,牵着几匹马儿的手,却是十分稳定,脚步更是坚实有力,显然功夫在身。 如是行进,汉子牵马走至避风处,方才停下步子。 一抬头,冷峻青年相貌,虽是风霜结面,胡茬凌乱,仍不失英武之气。 青年皱眉看着周遭呼啸风雪,先是摇头一叹。 随即一拍腰间一灰色小兜,竟凭空从中取出了一个黄皮葫芦来。只是开了盖子,往嘴里一倒,却不见半滴酒水。 一时颇见几分无奈。 他眺目观瞧,眼见不远处有炊烟腾起,方才又松了口气。 随即回头看了自己牵着的几匹疲困马儿一眼,有些感慨道:“大雪突临,着实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本想着装作贩马的行商,也好有个隐藏身份,免得祁正谷遣人在仙门郡蹲守,露了行藏,眼下倒是自找麻烦了。” 听到此话,不难知道这汉子便是王则。 至于为何眼下打扮,也还有说道。 他自积云山脚一战后,便觅地休整,借祁正谷‘先天洗脉丹’之功,补全一身根基,又将道基元炁炼回,回返青年体态,方才出关。 熟料这一休整,便是数月时光。 出关之时,已是到了冬日。 当然,这数月下来,他倒也不止做了这点事情。 除了自身功行恢复之外,他也将祁正谷所赠玄金剑丸,好生以白阳剑诀祭炼了一番,更添几分手段。 此外,得自路管事手中的五云兜,许是被鸠魔罗解血化骨魔卷污了灵光禁制,破了其中秘法,被他一番鼓捣,没有法诀在手的情况下,竟也炼了个七七八八。 五色霞光吞吐,储物纳形,好不顺遂。 炼得此兜,王则还颇为欢喜了几日。 此后他也便将一身物品,放入了五云兜中存着,方才离开了山野。 梳理种种之后。 道契在身的王则,也不想耽误太久,又做了几番准备之后,便要赶往仙门郡。 他担心祁正谷会派人在仙门郡蹲守,也不敢再做道人打扮,换了行装之后,又使银钱弄来了一位贩马行商的身份,以及几匹好马,便要扮作马商,前往仙门郡找寻陆镜生后人。 熟料刚入了云州境内,便遇到了一场大雪,平添不少麻烦。 苦了几匹马儿还好说些。 毕竟马儿只是个遮掩,他也不是真个贩马的马商,便是养坏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问题还在与他自身。 按理来说,他道基修为在身,虽然尚且做不得餐风饮露之功,但先天元炁在身,耐寒受饿肚之能,也非寻常武者所能比拟。 不至苦恼这寒冬天气。 可叹他此前在积云山脚打杀路管事,动用陆镜生所留鸠魔罗解血化骨魔卷,那时本以为只是精元气血损耗,谁知后遗症着实不小。 一点魔炁一如附骨之蛆,驻在了他内气精元之中,便是吞了先天洗脉丹,恢复了一身道基元炁,都不能磨去。 这点魔炁发作,每每便要损他血肉精元,此中阴寒,更是侵蚀肉身经脉。 尤其这寒冬天气,气血运转但有减缓,这一点魔炁便愈发闹腾。 这也让他对陆镜生老道很是生了不小怨念。 后来几经钻研,王则发现也只在饮酒之时,激发气血流转,方才能压制几分,于是便随身带上了这杯中物。 可惜他如今葫芦之中,已经没了酒水了。 好在眼下距离仙门郡已经没有多远距离,只过了眼前山道,再跨越数十里指羊江,便是仙门郡城。 他方才远观,前方似有炊烟,许是个落脚的地儿。 想着寻些酒水备着,再吃个粗饼果腹。 顺道也让马儿休息一番,入了仙门郡城,总更好遮掩几分。 于是也不多耽搁,扯了缰绳,便又往前头去了。 …… 行不多久,王则果见道旁一座不小的旅店。 此时正过了正午,风雪之中,天昏地暗,这旅店虽开在路旁,但置地不小,院落很是有些方圆。 外头还有马厩,显然是做惯了过路生意的。 凑到近前,只悬了一展风雪吹卷了的招旗,充个门面,也不知有无酒水。 虽说自他一路行来所见所闻,当下的魏国并不安泰,世道不可不谓纷乱。 这等路边讨活的野店,多半也不简单。 但他本就武艺高强,江湖经验丰富。如今又成了仙家中人,也不怕遇了黑店,只管痛快了自家肚肠才好。 行至店外,不见马厩内有什么牲畜,想是并无客人。 王则上前敲了院门。 不一会儿功夫,便见一佝偻汉子开门来迎,得身型高大,背负剑袋的王则,脑袋一缩。 只是当看到王则身后好几匹马儿,自觉生意不小,便又是喜笑颜开了。 “店家,可是方便?”王则问道。 “方便,方便,小店做的便是过路生意,哪里会不方便。” 汉子谄媚道:“好汉快快请进,您这马儿我替您牵了,便安置在这马厩,有好草料备着。” 话毕,便又对着院子喊道:“贵客临门,婆子还不快快来迎!” 话刚落音,便见一健壮妇人,扯开兽皮帘子,露出一张横脸来。 怎见这妇人相貌? 横眉凶眼,陶缸也似的腰肢,棒锤般粗莽臂膀。面上虽厚铺着一层腻粉,涂点了两道胭红,却混不见半滴柔顺。 这妇人见得王则,展颜一笑,露出一张盆碗似的黄牙口来,“客官快请,内里烧了炭火,暖和得紧。” “好说。” 王则点点头,只将手里的马儿交给了汉子处置。 而后随着妇人入了旅店之中。 一入店内,暖意袭来,四下一看,堂中颇摆了几张桌椅,桌上很是叠了几只陶碗。 想是他来到此地之前,刚有过路旅人离开。 王则摘去斗笠蓑衣,随意寻了一处桌椅坐下,问道:“店家,可有什么吃食?” 妇人爽利笑笑:“有有有,好汉快快请坐,有茶有酒。若要填个肚肠,且有粗饼山鸡,都是自家制的,不知好汉要些甚么?” “你这店中酒水不知有多少存货?” 妇人又笑道:“酒水却是管够。说来今日小店颇来了几位客官。是个行镖的队伍,因见渴了,要去了几坛子存酒。好在小店备了不少,眼下还有三坛,想也是够客官吃用了。” “有酒便好,你那三坛子酒水,且都取来与我。一坛我眼下要吃。余下却要带走。再来三张粗饼。山鸡却是不要,若能有个下酒菜,再好不过。” “不会缺了你的银两。” 山野小店,生意也不容易,王则不与这妇人作难。 坐定后爽快放下了一块碎银,便自摆手吩咐随意安排。 那妇人应也是个做了长久生意的,很是晓事,收了银两,半点不敢打搅,当即退去。 不多时,颇有几分气力在身的妇人,便自内屋一口气抱来了三坛子酒水。 这妇人笑着,一面还拔去了其中一个酒坛的封口,取来陶碗,替王则斟上了满满一碗酒汤。 王则与这店家说笑几声,便自痛饮一碗。 酒汤颇见劲力,想是个精酿的,倒也难得。 尤其元炁一转,不见什么暗手,体内那点魔炁也是压下,王则心中更是松快。 “好酒!” “好汉不嫌便好,还请稍待,下酒菜却需片刻。” 王则罢了罢手,由得店家自去。 不多时,粗饼小菜尽上。王则便自畅饮,虽然如今元炁在身,纵是再多几坛,也难生出醉意,但也吃得颇为痛快。 他一面吃喝,一面也琢磨未来去处。 说及此事,早在这数月休整日子之中,他便心有计较。 此番下山一来是要完成陆镜生所托,二个是要消去魔卷带来的后遗症。三来则是要多寻几个同道,多见识一些修行异事,收集信息。 毕竟他如今得罪了祁正谷,积云山是回不去了,若要在这修行路上继续走下去,少不了另寻他路。 大宗大派,他在积云山上虽也听过名目。 但一来玄门正宗之流,多半如浮鼎宗那般不是好进。二来周遭几个国家,都是浮鼎宗下辖,要想寻得别家大派,还不知要走多远。 无有飞遁法门在身,千里万里而走,实非易事。 与其如此,倒不如再觅门路。他在积云山上时,也听世间除了左道旁门,尚有一些小宗小派。 大神通炼不得,取个灵胎真果,倒也并非没有可能。 欲要完成此中目的,还需去那城镇集市走走,再询些近年来的奇人异士传说,也好四方云游,寻得仙宗。 此外魔炁解决之法,说不得也还得应在这些个修行同道身上。 说来早年他行走江湖,也见过一些奇人异士。只是那时他不过江湖武人,又无后来功夫境界,也自无人理会得他。一些太过玄奇,明显暗含危机之事,他谨慎性格,轻易也不好去触及,多半只将消息通了官府,由得官府处理。 此中或许也有错过的机缘,不过他心中倒也不见什么后悔。如今终究也是不差…… 心中正自思虑,忽听门外传来动静。 凭他如今功行,百步之内,任是什么风吹草动,都能映照于心。 他听出是脚步声,想是有人来访这处野店,虽说心中无甚好奇,到底转头去看了一眼。 这一看去,却是讶然。 只因入眼所见,扯帘而入的,原是个持了长幡的云游道士。 道士年纪不小,约莫五六十岁年纪。枯瘦身材,灰白须发纠结,着皂底粗布道袍,衣衫老旧,满面风霜。 其人脚步轻盈,足下生风,颇见几分功力。只不知是个功夫在身的江湖散人,还是与他一般的同道修行。 这道士明显不是普通人,王则想着自己正要寻些同道,好涨见闻,于是也对此人上了心。 这道士嘴中念念有词,皱黄面上颇见几分恼意,也不知是遇得了什么难事。 手提长幡,大步而来,三步两步便走到了王则旁边不远处坐下。 王则大剌剌吃喝,自然也入了老道浊眼。 他见王则身量高大,身前桌上摆有剑器,忖度是个江湖人,也不甚在意。 只是见了王则桌上酒坛,闻得酒汤清香,却动了动喉咙。 “三娘子,乌道人来也!酒水快快奉上!” 王则听得这话,略生讶然。 他料得此间店家夫妇并非寻常平民,不曾想还与这明显江湖来路的老道有些交情。 听这老道言语,个中关系显然还是不差。 那妇人正在后头做事,闻得这声,快步走出。 见老道模样,讶然道:“乌老道,你不是……” 也不知这妇人是要说些什么,到半似觉不妥,转眼瞥了王则一眼,见他自顾吃喝,方才继续道:“你不是云游访友去了么?怎的又回来了?” 那老道老眼一瞪道:“三娘子莫不是糊涂了?老道云的甚游?访的甚友?” “那白阳教之人实不当人子!老道心中正一团火,三娘莫说这些胡话,快些奉上酒水,好叫我去去火气!” 白阳教? 王则本就对这老道有几分好奇,眼下听了这名,心下却动。 这教派他却熟悉,只因他早年所学白阳剑诀,便与这白阳教颇有几分联系…… 妇人注意到了王则似有所动,无奈看了老道士一眼,转身去提了一壶热茶,‘嘭’一声顿到老道桌上,瞪眼道:“无酒无水,只有热茶,爱喝便喝,不喝便自去别处寻去。莫要在此搅扰了我的客人!” “嘿!” 老道见此,却是不干了,眼目一瞪,一指王则桌上三坛酒水便道:“这莽汉桌上可有三坛,你我多年交情,莫不是一坛子也舍不得与我不成?” “今日我还偏要吃你家的酒了!” “你不取来,我便自取!” 言罢,竟一步跨出,朝着王则桌上酒坛子抓来! 王则也是莫名。 这老道脾性古怪至极,一言不合,竟扯到了自家头上。 莫说他如今仙法在身,便是昔年江湖行走,也惯不得这等人。 于是先手一步,稳稳按住了酒坛,也是不发一言,只冷眼看着那老道。 老道本不将王则当一回事,见此奋力便要夺走酒坛,熟料任他如何运力,坛子却是纹丝不动! “好个莽汉!功夫到是不差!” “可惜遇到了我乌道人!” 老道士哼哼一声,左手捏了个诀,竟招来符箓在手,凭空捏出一道火来! “乌老道!你敢!”妇人惊怒声音响起。 王则眉头微挑,他本就怀疑这老道可能是修家,如今见这手段,更是确信几分。 不过他也瞧出这老道并无多少坏心,若真有恶意,也不至捏了火符在手,却不激发。 真要是杀心起了,这荒郊野店,店家又是老道熟人,便是施法害了王则,也是无人找他麻烦。 如今举动。 分明只是想以修家手段恫吓。 瞧出这老道心思,王则虽有几分不快,也无意杀人。 念头一动,张口便是一吐! 霎时间。 一道细微白阳剑气夹杂几分酒气,自他口中吐出,从老道手上掠过,斩灭那符火同时,去势不减,只将旅店土墙,都破出个洞来。 说来繁复,变化实快。 那老道与妇人尚未反应,便已听得风雪呼啸之声,自破损墙洞传入。 这才惊醒。 一时纷纷惊目,转向王则。 第十二章 云州变故 天大机缘 “这位乌道友,吃酒可以,抢酒就是你的不对了。” 王则施然打开乌老道按在酒坛子上的手,一把取过酒坛,给自己到了一碗热酒。 方才道:“错非见道友也无伤人之心,我这剑气准头只怕没这么稳当。道友还不坐下,莫非还要试试在下剑气锋芒么?” 话毕,王则举起酒碗一口饮尽。 目光在妇人与老道之间一转,终究落在了乌道人身上。 “……” 王则这番话一出,乌道人与那被称作‘三娘子’的健壮妇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客官见谅,这老道莽撞惯了,方才也只是与我置气,却没什么坏心思。不过此事也是因我而起,对客官多有得罪。这一桌酒菜,连带外头那几匹马儿的粮草,便也都算我请的了。” “还望客官莫要与这老道见怪。” 这妇人显然也不是等闲人物,瞧出王则剑气厉害,又见乌道人不发一言,忙打了个圆场。 王则本也无意与这二人多做纠缠,只是听了乌道人口中‘白阳教’之名,方才多了这几句话。 他昔年自定州白阳教手中入手白阳剑诀,知道此教虽也只是旁门野修汇聚之所,但颇有几分底蕴。 只因这教派鱼龙混杂,散布魏国数州,内中千奇百怪的修家秘闻不少。 不说他能从白阳教中觅得未来仙路消息,至少鸠魔罗解血化骨魔卷所带来那点魔炁影响,指不定便能从这教派寻来解决之法。所以才有心与这二人多做接触。 否则剑气威吓一番,不必他多说什么,这二人自不敢招惹于他。 王则剑气放在浮鼎宗那等玄门大宗之中,或许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本事。 放在山下,却非寻常左道修士能够比拟的了。 他这一手白阳剑诀,本就是旁门中难得一见的修家剑气之道,威能凶赫。 剑气一吐,只要是没个具体师承的散修,见之都要退避三分。 这妇人与乌道人,或许都有几分来历,但只要不是真正入了道途的真修,也受不住他这剑气一卷。 更别说他还身负‘玄金剑丸’、‘五云兜’这两件修家利器了。 事实上也正是有这一份自持,王则也才敢胡乱寻了家野店,便进来吃喝。 不然只依仗一身道基元炁,终究不曾蜕凡,尚且不足为凭。 当然。 他心中虽是想从乌道人口中问出‘白阳教’相关,但这道人不道个歉,他也不会松口。 江湖行走,气弱则败,纵然本事在身,若是只知做个好人,也容易叫人口服心不服。 于是他也只看着乌道人老脸,不做言语。 乌道人还自维持此前捏符动作,显然是感觉太过尴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眼见王则与妇人目光尽皆落在了自己身上,忙收了动作,胡须动了动,终究没张开口。 妇人见此,一掐粗腰,横眉恼道:“嘿!你这老道,当真好不晓事。客官大人大量,不愿与你多做计较,更是放了你一条老命,你这家伙却连个屁也不放。你若真再耷拉这你那老脸,信不信老娘一巴掌把你捶出去?!” “诶~诶!三娘子何必如此……” 见妇人抬起粗臂,似要动手,真个怒了模样,乌道人老脸一怂,哀吟道:“老道知错便是。” 说着,倒也并不含糊。 对王则便是深深一揖,道:“方才是老道莽撞,多有得罪,这厢赔礼了,还望道友海涵。” “好说。”王则微微颔首。 见这老道终究坐下,王则转头便又看向明显更通人事的妇人问道:“我见乌道友身负术法神通,又与店家颇有几分交情,想必两位都是修家中人。” “说来某家虽许久不曾来到这云州地界了,早年却也在这仙门郡混迹过,不曾见过几位同道中人,只瞧两位模样,眼下这修行之事,莫非在此间十分盛行了么?” 想也是见王则不多计较,难得的好脾气。 尤其方才见识了他剑气手段,知晓他的厉害,妇人也生出几分交好之意来,于是亲自给王则倒了一碗酒,解释道:“客官既是修行中人,想必也知法门难得,玄门正法且不说他。便是左道传承,也不是等闲人物能够接触。” “云州虽说地大,可修家盛行之说,却也虚妄。” “不过我二人确实是左道修行,只是本也并非云州之人。” “早年云州正如道友所说,自是不曾有这许多修行人的,至于似我二人这般的散修人物,为何汇聚于此,却也颇有几分说道。” “哦?”王则挑眉。 他本有几分猜测,而今得了妇人回应,方才确定了这妇人居然也是修行中人。 听了妇人这一番话,他倒也对云州如今情况更多几分心思。 他本来只因昔年牵扯,想从乌道人口中打听打听白阳教信息,做上一番琢磨。 眼下得知云州汇聚不少修行人物,一时不由上心。 他此番下得积云山来,除开陆镜生所托之外,最为紧要的一个目的,便是要寻得一条修行前路。 如今云州修行人士若多,信息一广,门路自然也就更易寻得。 因此他现下倒是真个愈发有心,与这二人多做几分交谈了。 “某家洪七,旁门野修一个,未请教两位道友遵讳。”王则心思一动,择了个化名,与二人抱了抱拳。 见王则对这事儿似乎十分感兴趣,本着交好心思,妇人干脆坐了下来,自我介绍道:“原是洪道友,妇人姓杜名巧,亦是江湖野修,无有什么师承,机缘巧合炼得的一身左道本事。只因家中行三,左道朋友们都称我一声‘三娘子’。” 说着,一指乌道人,又道:“这老道名作乌道灵,与我一般,也是机缘入道,颇有一手制符的本事,道友唤他乌老道便是。” “三娘子,乌道友。”王则又是抱拳。 二人也做回礼。 王则继续问道:“三娘子方才所言,洪某倒有几分好奇,却不知这云州生了什么大事,竟引得各方修行人士汇聚于此?不知三娘子可方便替某解惑?” “道友此来云州,莫非真不知此间之事耶?”三娘子尚未回应,一旁乌道人倒是有些耐不住问了句。 王则心下更好奇几分。 听这话的意思,这消息似乎传播的广度还不窄。 他念头微动,心中一时想法不少。 早年他尚未仗着剑气手段进入赵家之前,也凭借一手白阳剑诀,以旁门修士身份,在江湖上混迹过。 对于这些个旁门野修,左道散士的了解,却不算少。 此类人物,多是在泥尘里打滚惯了的存在,断他个自私自利不好说,若只道一句‘不见兔子不撒鹰’却是毫无问题。 倘无足够的好处,这些人物只怕不会无故汇聚一州之地。 他仔细想来,能让这些人物如此上心的,无外乎也就是什么难得的修行机缘了。 若真有如此机缘,是否也是他的机会? 他心思转动不少,面上却不见几分波动,摇了摇头,只道:“洪某到此,是得了故人委托,处理一桩小事而已,确实不知云州变化。” 此话一出。 杜三娘子与乌道灵相视一眼,交流不少眼神,也不知是生出了什么想法。 三娘子道:“此事说来倒不复杂,道友既然也是我辈旁门中人,想必也知我等左道修行之艰难,旁的倒也还好,左道虽无厉害传承,斗狠手段也未必不能与那玄门正宗弟子一比。” “可问题就在于,正法传承无有,长生却不可求。纵使神通再是广大,不得正果,百十载后,也逃不过黄土一抔。” “云州变故来由,便与这长生机缘有关。” “此中牵扯大魏上宗浮鼎仙门,具体不好细说。而且我二人出身卑微,所得消息微薄。如今所知也是不多。” “根据我等所得零星消息,大概是仙门郡所在,有与浮鼎宗有关的天大机缘,可让人迈入真修,得成正果。” “也正因这所谓机缘,包括我等在内的诸多散修野道,方才汇聚云州。道友若是早来几年,也难在此间遇到我二人。” 浮鼎宗? 王则讶然。 他实不曾想,自己下得山来,兜转一圈,又与浮鼎宗消息扯上了关系。 第十三章 蚌中藏女 散修不易 牵扯到浮鼎宗这等玄门大宗的事情,可非等闲。 这也更让王则好奇几分。 至于三娘子口中‘所知不多’的言辞,他并未真个尽信。 只听她方才所言,便知她与乌道人已在这仙门郡左近经营了几个年头,若说不掌握些许消息,还能在此干等,他却不信。 只不过话虽如此,王则也不好强问。 毕竟双方也是初见,谈不上什么信任,便是心有所问,也强求不得。 “原是如此,某还道多年不至云州,此地修行之事已经如此兴盛了呢。”王则笑笑。 随即转头看了看似乎自觉尴尬,少有话头的乌道人一眼。 又向三娘子问道:“方才乌道友提及白阳教,不知又是怎么一回事?” “说来这名头我早年在定州却曾打过交道,只是这教派行事不端,定州法坛都已是被人剿灭了去,莫非在云州还是如此兴盛么?” “道友也知白阳教?” 王则这话一问,三娘子尚未开口,乌道人却来了兴致。 就这老道之前表现,也不知是在白阳教手上吃了什么大亏,只听一个名字,竟也放下那点纠结,与王则搭上话来。 王则颔首,“早年混迹定州,曾与这白阳教之人打过交道,此教之中,颇有一些奇人异士,然行事阴诡,祸害百姓不少,不得我喜。” “后来此教在定州法坛被人灭去,便也没怎么关注了。” 乌道人激动拍桌道:“这白阳教,哪里只行事阴诡,分明就是强盗一般。” “道友提及定州白阳教分坛被灭,此事我也知悉,打那之后,云州白阳教本也衰败,左右只是靠着唬弄平民百姓苟存。可却因多年扎根云州,消息灵通。浮鼎宗仙缘一事兴起之后,反到叫他凭着这消息门道,在近些年来招揽了好些个左道修行,竟成了云州不小的左道势力。” 说到这,乌道人愈发愤愤,“此教中人,好些个炼有修家手段的,本也是我等散修出身,入了其门,反倒以势压人,欺辱起我等来了!” “端的不当人子!” “不瞒道友,这白阳教此前在指羊江中觅得了一处水府,只因其中颇有些符阵机关,无人能破。便邀左近散修道友,前去助阵,许诺可选其中灵物作为报酬。贫道因有几分符箓手段,便与几位道友应邀前往助拳,本以为是时运到了,该是我的机缘。” “岂知白阳教之人张狂至极,强盗行径,贫道助他破了那水府符阵,他却背信弃义,随手从水府中捡了件上不得台面的物事与我,便要叫我退去。老道不依,竟还要对我出手。错非老道还有几分手段,只怕都回不得三娘子这里了。” “那水府虽非什么厉害仙真居所,可想也是什么水妖灵怪所留,颇有些珍贵灵材。只叹老道辛苦破阵,解开个中机关,如今却遭这等对待!” “怎叫人不气恼耶?!” 说话间,乌道人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是站起身来,对着王则一揖,惭愧道:“此前贫道莽撞,实在也是因这白阳教欺人太甚,这才对道友多有冒犯,这里再做赔礼。” 王则罢了罢手。 乌道人见此,这才又从袖中掏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白色蚌壳来,拍在了桌上。 “此物便是那白阳教所谓的报酬了。” 王则见此,仔细瞧了那蚌壳一眼,倒也看不出什么玄机。 只是乌道人如此愤愤,显然也不是什么当事的灵物。 否则乌道人也不至于如此气愤。 果然。 王则尚未多问。 乌道人便叩了叩那蚌壳,眼见蚌壳微开,露出一指头大小的嫩白少女来。 那少女透过缝隙见了外头王则大脸,登时吓得‘唧唧’乱叫,急忙又将壳子紧紧合上。 乌道人看到这一幕,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愤愤道:“白阳教欺人太甚,这么一只灵珠都不曾孕有珠女灵蚌,便也拿来打发人,着实不当人子!” 珠女灵蚌? 王则心下摇头,也怪不得乌道人如此了。 这珠女灵蚌,他尚未入积云山时,便有过了解。 此类灵蚌,放在凡俗还是难见灵物的,只是对于修行人来说,却不是什么珍奇。 这蚌生于灵机丰沛的江河之中,颇有几分奇异,内蕴蚌女一只,指头大小,形似皎白少女,模样似人,却无多少灵智。 这蚌女养珠,正常情况下,十来年能得灵珠一枚,常见于旁门修士交易之用。 事实上玄门世家,乃至玄宗仙派之中,也有养育。 个中也有品质好的,炼出了几分精气灵智,能孕育出不差的灵珠。 算是各派修行用作主要交易的货币灵晶石之外的一种补充。 寻常珠女灵蚌,并不少见,便是山下左道修行手中,或多或少也有那么几枚灵珠在手。 或是用来祭炼符器,或是与人交易。 此物说难得也难得,说易得也易得,至少按三娘子所言,乌道人一手制符本事在身,这蚌女灵珠对他来说,应当算不得珍贵。 辛苦筹谋,却只得这一枚灵蚌,也不怪他如此愤愤。 不过王则对乌道人遭遇并无多少兴趣,他只想从二人口中多了解一些云州白阳教现在的情况。 若能再得到一些关于那所谓‘仙缘’的事情,那便更好不过。 熟料不等他再开口询问。 身前正自激愤的乌道人,忽的面色一白,胡须一颤,嘴角竟自溢出一道血线来! “乌道友这是?” 王则见此,心下讶然。 这老道来时满面风霜,到这店中之后,又是欢脱得紧,他却不曾注意道乌道人伤势在身。 三娘子想也是没料到乌道人伤势在身,面上也见惊色,上前便扶住了乌道人,“你这老道,受了内伤怎也不说?” 乌老道在三娘子扶持下坐定,缓了口气后,哼哼道:“说了又能如何,我这伤势乃是白阳教阴风上人幸云子所致,那老货阴风掌门道不浅,专伤内腑,其中劲力更如附骨之蛆,若无修家疗伤丹丸在身,哪里好治?” “我等旁门左道之流,制符祭器尚且好说,凝丹炼丸之法,却不见几个精通。此类疗伤丹丸,更是难得。便是说了,又去哪处寻来丹丸吞用?还不是得自家慢慢打坐调养?” 这话一出,三娘子一时无言。 他们这些旁门左道,或许因为巧遇机缘,炼得些许修行本事,但资源却远远不能和玄门正宗弟子相比。 正如乌道人所言,别的还好说些,炼丹这等最是需要资源的手段,左道之中罕见能有几个掌握的。 便是有那么几个,也都在散修中地位不低,不好接触。 所出丹丸,更是供不应求,价格高昂,哪里轮得到他们获取? 王则听到这一番话,心下一动。 他身上倒是颇有几枚能治内腑伤势的‘仙芝丸’,此丸连白阳剑气带来的肺腑伤势,都能压下,解决乌道人内伤想是不难。 他此番有不少消息需要打听,眼下云州左道修士虽然不少,但好打交道的,未必能有几个。 似三娘子和乌道人这样脾性的,旁门之中,也是难得了。 此外二人不管是对白阳教还是所谓浮鼎宗仙缘,都有不少了解。 若是交好关系,说不得便能从中获取自己想要得到的信息。 倘真如此,一枚仙芝丸却算不得什么了。 只是凭白拿出仙芝丸来,也并非什么好做法。 正如乌老道所言那般,这修家丹丸之流,哪怕是最次等的,散修之间也不多见,十分珍贵。 王则在积云山上能买到这些仙芝丸,也是托了环境之利。 积云山上流转的丹丸符箓之流,都是三观弟子炼手所得。 因对他们这些仙宗弟子无甚用处,是才赐与下人,由是也自然在积云山中流通起来。 若无这个环境条件,王则处境多半也和乌道人一般,纵有伤势在身,也只能凭借自己修行恢复。 事实上王则之所以十二年不曾入手筑基道书,还留在积云山上,也不乏此中原因。 这些且不去说。 只说仙芝丸在积云山不算珍贵,到了山下,却也是难得珍物。 王则若是贸然相赠,指不定乌道人与三娘子不仅不生感激,反而以为他心有算计。 散修艰难,防备之心更甚玄门弟子,最是不信天上掉馅饼这等好事。 于是王则心自琢磨一番,方才开口道:“洪某行走江湖,倒也会几分疗伤手段,因云游颇广,还曾偶遇玄门上师,得过些许指点。此番我等相遇于此,也算因缘际会,不打不相识。若是乌道友不介意,不如让我看看你的伤势如何?” 第十四章 此情可表 往事难追 王则此话一出。 乌道人面色却是微变,忙摇头道:“这却不必,老道好歹也是修行中人,自家的情况还是了解的。” “辛云子劲力虽是难缠,但也不是什么太大麻烦,老道调养几日,自然便好了。” “道友好意,老道心领。至于问症,还是算了。” 王则见此,有几分意外。 同时也瞧出了几分不对,这乌道人伤势,只怕并非如他所说的那般简单。 眼下表现,更像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真实情况的模样。 王则都能看出这点,与乌道人多年交情的三娘子,自然更不必说。 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一沉,便对着乌道人问道:“乌老道,你与我说实话,你身上伤势,自家到底能否解决得了?” 乌道人忙点头道:“自是能的,你我多年交道,老道何时骗过你,三娘子莫不是连我的话都不信了?” 三娘子闻言,盯着乌道人看了好一会儿。 不仅不见开释,反而皱眉道:“你这老道,定然没有与我说实话。” 说着,转头看向王则,却直接替乌老道做了决定,“道友不必管他,若有手段,还请替他瞧瞧,三娘在此谢过。” 乌道人闻言,面色一急,起身便要离桌。 三娘子却是早有准备,一双粗壮臂膀猛地一按,直接把乌道人按定在了座位上,随即瞪眼盯着乌道人,沉声道:“你这老道,果然不曾实言。” 话毕。 却自转过头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王则说道:“有劳道友施手。” 王则见状,心下好笑同时,也不由有几分感慨。 旁门左道之中,似这二人一般关系处得如此之好的,实不多见。 这也让王则想起了自家昔年闯荡江湖的过往来。 曾几何时,他也有过那么几位知交。 只是随着岁月流转,有的要么中道离世,阴阳两隔。要么便是生了变故,分道扬镳。 眼下他虽然还回忆得起来不少昔年旧事,但那些朋友的面貌,却也模糊了。 难得看到互相扶持至斯的两位散修同道,王则心中也有几分感慨。 同时也对二人更添了几分好感。 若说之前想法之中,还是算计心思居多的话,眼下倒是真个有心救这乌道人一救了。 于是他也不做耽误,颔首一笑,便也不管乌道人抗拒,伸手探上了乌道人手臂。 他曾行走江湖多年,又以左道身份在世间游历不少时日。 要说会一些问症的本事,确实也是不假的。 此外他肺腑多年为白阳剑气折磨,所谓久病成医,别的不说,内腑五脏之伤,自有几分心得。 于是一番探查,片刻功夫,便已有所得。 乌道人的伤情,正如他自己所说,是阴诡劲力寄居脏腑之内所致。 只是有一点他没明说的是,他体内的情况和王则体内魔炁有些相似。所谓的阴风劲力已与气血精元生成共生之势,无有非凡手段,或是疗伤丹丸,单凭乌道人自身内气,实难疗愈。 虽说这点劲力比起王则体内魔炁来说,是小巫见大巫。 却也不是乌道人自己能自己解决的。 当然,对于王则而言,乌道人的伤若要治疗,倒也并不麻烦。 而且方法还不少。 别的不说,他若真要搭手,只需以道基元炁度入乌道人体内,便能立时将那一点劲力抹去。 或是取来仙芝丸一枚,与乌道人服下,三五日内,此劲自然也消。 只是对于他来说简单,对寻常左道修士而言,就是不小麻烦了。 单凭王则对乌道人身体情况查探,以他自身内气要想疗愈伤势,若无突破,只怕就是耗上个十来年的功夫,也难痊愈。 非得是丹药之功,元炁之力,才能达成。 只是王则虽有心救下乌道人,却也没想为此暴露自身道基修为。 自然不可能动用先天元炁。 因此疗伤之事,还得应在仙芝丸之上。 他本就有心用仙芝丸换一份人情,好从这二人口中了解一些白阳教和浮鼎宗仙缘的事情。 眼下倒也正好。 “却不知这老道伤情如何?”三娘子见王则沉吟,似乎琢磨不少的模样,忍不住问了一句。 乌道人隐瞒伤情,让她颇为担心。 尤其见王则沉吟模样,更是难免焦虑。 王则见三娘子神态,感念她对乌道人关切之情,也不隐瞒:“乌道友体内劲力确有几分门道,倘无灵丹妙药,只靠自家内气调养,痊愈怕是有些不易。” “此外这伤势虽能用内气压制一时,但随着时日久长,只怕再难处理,或有积重难返,殒命之厄。” 王则这话一出,三娘子面色一变。 她知道乌道人隐瞒自身情况,多半是问题不小,却没想到竟然到了这等地步。 她自然是不想看到乌道人落得那等境地的。 慢说她与乌道人这些年互相扶持,许多困难也都是携手同度,乌道人伤势若是真难祛除,也是少了盟友。 只说二人多年交情,情分在心,她却也不想看到王则所说的那种结果发生。 不过她并没有急着表示什么,而是转头看向乌道人,做出了一副严肃质询模样。 乌道人见她如此,知道不好再打马虎,这才无奈点头。 得了乌道人回应,三娘子禁不住拍了老道士脑袋一巴掌,恼道:“你这老道,又不是小娃娃了,怎还这般不晓事?” “这等伤势,也是能瞒的?” “莫不是真要等你死了,才叫我替你收尸不成?” 乌道人被三娘子一番训斥,发丝都已灰白的脑袋,眼见得低缩了下去,倒真像是一个犯了错误,被父母逮到教训的娃娃了。 三娘子见此,更是有些恼火。 但她也知道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解决了乌道人一身伤势再说。 于是无奈一叹,有些为难的看向王则,诚恳问道:“不知道友可有疗愈之方?” 王则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下更感叹三娘子对乌道人情义,也不含糊,回道:“我有仙芝丸一枚,能解乌道友此厄。” “仙芝丸?!” 此名一出,三娘子和乌道人俱是一惊。 丹丸之流,何其难得,何况仙芝丸之名,他们却也听过。 此丸以灵芝炼就,肉身之伤,但有此丸相助,多半都能疗愈。 便是肢体伤残之伤,吞服此丹,不说能断臂重生,但肉白骨之能还是有的。 此丸珍贵,可见一斑。 至少对于身无底蕴的旁门散修而言,不可谓不难得。 “虽不知道友如何入手此丹,但丹丸珍贵,老道却用不起。” 乌道人忙摆手摇头,又对着三娘子道:“三娘子,老道这伤势,虽然麻烦不小,但并不像洪道友说的那般可怖的。多用些时间调养也便是了,实没必要耗用如此丹药。” 王则闻言,倒也没有太过意外。 虽只是短暂接触,他对乌道人性格却也算是有了几分了解。 这老道看似风尘游戏,大大咧咧,实则心思细腻。 别的不谈,方才不愿让王则问诊,显然就是不想让三娘子这个好友担心。 眼下有此选择,也不奇怪。 不过没等王则就此说些什么,这时,一旁三娘子目光微转,却瞪了乌道人一眼。 叫他闭嘴之后,方才凝声向王则问道:“道友果真有仙芝丸在身么?” 王则不知三娘子之意,但还是打腰间一抹,不着痕迹的从五云兜中取出了一瓶仙芝丸来。 道:“仙芝丸虽不易得,但洪某早年得遇玄门上师,确曾费心求来几枚灵丹,如今正有此物傍身。” 三娘子见那瓷瓶,微微一叹,似乎做了决定,凝目看着王则道:“不知道友对那浮鼎宗仙缘,可有几分兴趣?” 嗯? 王则转眼看去,一时有些惊讶,他却不想三娘子直接将这事儿摆了出来。 “三娘子!”乌道人闻言,有些急了。 三娘子却不理他,只对着王则说道:“仙缘之事,牵扯不小,此前与道友初初相识,不敢深言。” “眼下却不瞒道友,浮鼎宗仙缘一事,我二人其实曾有几分所得,也正因此,才在这指羊江边待了数年。” “灵丹珍贵,我二人不敢白拿,却想用这一点消息,和道友做一番交易。” 王则见此,心下又生几分感慨。 只看乌道人态度,三娘子口中所谓消息,应该十分难得,但她却能舍出,为了这仙芝丸,与王则交换。 足见对乌道人的情分之重了。 当然,感慨归感慨。 王则对浮鼎宗仙缘之事,确实也是十分感兴趣。 自然也就不会因为这点感叹,就拒绝三娘子提议。 于是点头道:“长生仙缘,洪某若说不感兴趣,那自然是假。两位道友若是有心,这交易却也做得。” 第十五章 玉蟾衔珠 踏月而来 三娘子闻言,松了口气。 丹丸珍贵,等闲物事难换。 虽说她自觉那关于浮鼎宗仙缘的消息同样难得,可对于他们这些旁门左道而言,纵然真有仙缘在前,也未必就能入手。 左右不过是抱着一点长生执念,方才把握种种机会罢了。 她并不清楚,王则是否是那等为了一个明显没什么机会入手的所谓仙缘,就舍出灵丹的人物。 难免也是有些紧张。 而今听得回应,自然也是卸下了忧心。 王则见三娘子如此,不等她再发话,便将装了仙芝丸的瓷瓶,置于桌上,推了过去。 “这瓶中有芝丸两枚,一丸之力,能助乌道友消去体内劲力,恢复脏腑损伤。二丸之功,则能帮乌道友恢复损耗之精气,也免得因此坏了根基,不至影响日后修行。” 三娘闻言,回过神来。 先是对王则道了声谢。 随即倒也没有矫情说出什么信任王则,所以不做查验的话来。 爽利拿过瓷瓶后,便揭开塞子,从中倒出一丸丹来。 闻得扑鼻清香逸散,她手托丹丸,转头却又看向了乌道人。 乌道人无奈,正了正色,上前闻瞧了一番,方才点头道:“老道因一身制符手段,平日也与不少道友往来,也曾有幸见过这仙芝丸,洪道友此丸,确实是真无疑。” 这话一出,三娘子也是干脆,将丹丸放回瓶中,盖上塞子,丢给了乌道人。 方才对着王则揖道:“丹丸珍贵,我二人却是底蕴浅薄,见识不多,难免重视,并非不信道友,实让道友见笑了。” 王则罢手笑道:“应有之义。” 三娘子见王则如此好说话,倒也不再客气。 重新坐下之后,正色道:“关于我二人所得浮鼎宗仙缘消息,说来也是话长……” 三娘子说着,面露回忆之色,渐渐也将此中故事娓娓道来。 王则提神细听,对这所谓浮鼎宗仙缘,终于也才有了一些了解。 浮鼎宗仙缘消息,却是自十二年前才在云州兴起的。 也正是王则随同赵元入积云山修行的时间。 据三娘子所言。 十二年前,云州所在,月圆之夜,天空却有异象爆发。 根据时人描述,是夜月色大圆,却有玉蟾衔珠,自圆月中来,横渡虚空,于天际踏出了一条千丈银河。 这衔珠玉蟾,引发浩瀚异象之后,便自虚空而降,最后正落入仙门郡辖内,失了踪迹。 那时仙门郡修行之士虽然不多,却也有那么几个。 因见这异象,便传此间或有仙宝出世。 由是引发左近各郡散修纷纷汇聚而来。 只是后来这些修士寻摸半年,不见所为仙宝半分踪迹,热度便也消了下去。 直至浮鼎宗一尊大修士驾临仙门郡,颇使了些手段,于郡中引发不小动静。此后更派遣门中弟子,驻扎此间。又传出‘玉蟾衔珠’之事,关乎浮鼎宗所失异宝,各家修行若有线索,可凭此换取仙门机缘,方才又引发了这寻宝热度。 这热度一起,便传播周遭各州,直到如今也不曾散。 三娘子与乌道人,便是六年前到的此地。 他二人入道之时便有过接触,后来因缘际会,却成了好友。 当时听了仙门郡仙缘消息,商议之下,便共赴此地寻觅仙缘,欲要求个长生仙果。 起初也无半分所得,后来因一番意外,在指羊江中见得了所谓‘玉蟾衔珠’之景,方才笃定此间真有仙缘。 由是便在这指羊边待了下来。 只是数年过去,二人再无所得。 三娘子更是意外遇得情郎,结成眷侣,无意再寻所谓长生。 乌道人不甘如此,但也没阻止三娘子选择,便由得三娘子与她夫家在此间开了家旅店,自己则是依旧追着那仙宝踪迹,在指羊江上下而寻。 王则听着一番话,心中感慨不少。 他原先知晓了三娘子修行身份,本以为此前迎待自己的那名佝偻汉子,要么是遮掩身份所需,要么便也是修行中人。 不料竟然是凡人之身。 三娘子一界修士,却甘心与一凡俗汉子结亲,属实也是难得。 除此之外。 当听到仙门郡竟有浮鼎宗弟子驻守,也让他觉得有几分麻烦。 他尚且没忘了自己此番来到仙门郡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完成与陆镜生的契约。 陆镜生之死,有道契为凭,赤霞观不会怪罪到他头上。 可祁正谷恩怨在前,却显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而仙门郡存在浮鼎宗弟子,难说是否会成因祁正谷助力,来寻自己的麻烦,自然叫他有几分忧虑。 三娘子对自己与凡人结亲之事,不觉有什么不妥。此外她也不知王则身份,难通晓他心中烦恼,也没就这两件事多提,只将自己与乌道人遇到‘玉蟾衔珠’之事的情况,具体描述了一番。 “那日我与乌老道因遇到一名祸害凡民的妖人正行恶举,见之不忿,便自出手教训,岂料此人颇有几分手段,我二人敌他不过,反险些叫他取了性命去。一路遁逃之下,正巧逃到了那指羊江畔。” “当时正是月圆之夜,许也是我二人仗义之举生了功德,却见月色之下,江面之上,一磨盘大小的玉蟾衔珠而出,搅弄风雾。” “那时强敌在后,我等也不曾想到什么仙缘,只是一时惊住。回过神来之时,便见那邪道已上了江面,要去捉那玉蟾。” “我二人正自懊恼,岂知那玉蟾吐出白光一道,呼吸之间,便将那邪道打作了灰灰。” “见此光景,我二人又惊又惧,一时反应不及,再回神时,那玉蟾已是不见了踪影。” “自那日之后,我与乌老道便在这指羊江边待了下来,想要再寻得那玉蟾踪迹,可惜再无所得。” “后来我遇得我那夫家,便也渐熄了求道之心,由是在这江边开了这一间旅店。也只乌老道还在寻那玉蟾,不时来我这旅店落脚,如此数年过去,也才到了如今。” 说着这些,三娘子感慨似也不少,提及夫家,凶横面上更难得见几分柔色。 王则听完三娘子此话,心中又是一番感慨自不必说。 只说他琢磨个中消息,细做分析,疑惑一时也是不少。 琢磨半晌之后,开口问道:“浮鼎宗那位大修士既然传言得‘玉蟾’线索之人,可凭之在浮鼎宗换取仙门机缘。玄门大宗,因果可算,牵扯仙宗异宝,个中来龙去脉,其门内大修士更不可能不做一番梳理。断不至叫人贪了两位功劳,两位既得线索,怎不去寻浮鼎宗之人通禀呢?” 听得王则此话,三娘子看了乌道人一眼,摇头道:“浮鼎宗乃是玄门大派,面皮还是要的,我二人倒也不是怕彼辈言而无信。” “只是我等却有自知之明,纵使能用这线索换了机缘,以我二人见识,只怕也不知换什么能对自家道途有益的东西。” “此外,我二人也不是不曾想过借此机会,求一个拜入仙门的机会。可我等修行多年,却听闻便是浮鼎宗内,也有不少门人,一生修行,依旧难入正宗,修成真果的。” “我二人便自寻思,左右年岁不小,与其再去仙宗苦熬,倒不如再试试能否入手那仙门异宝,或许也有修成正果之机,由是也才隐瞒了下来。” 王则听到这话,微微皱眉。 三娘子这话听着有几分道理,但想到三娘子的性格,就不足为信了。 以她脾性,甚至都愿意为了自己的凡人夫婿,放弃求道。 又怎会舍弃唾手可得的仙门好处,苦求那异宝机缘呢? 正这时,一旁久不曾语的乌道人却语气复杂的叹声道:“三娘子不必说了。以洪道友智慧,此话真假不难辨明。” “其实我二人之所以不将此事禀于浮鼎宗知悉,原因还在于老道。” “所谓不愿去仙宗苦熬,一心入手异宝,求个真果的人,从头到尾也只老道一人罢了。” “三娘子因我贪心,放弃仙宗好处,我对她实有愧也……” 此话一出,王则心下释然。 乌道人说出这话,他却是信的。 三娘子听到乌道人这话,摇头道:“你我之间,又何必说这些。” 说着,却也没就此事多提。 转头又看向王则道:“我二人虽未曾在那遭遇仙蟾之所,有什么收获,但近日那一段河域,正有一番变故。说不得便与仙蟾踪迹有关。” 哦? 王则听到这话,提起了精神。 他本以为二人只是机缘巧合,遇到过仙蟾现处,如此消息也算难得,不算亏了他的仙芝丸。 可听这话,此中似乎还有消息? 三娘子见王则看来,看了乌道人一眼,无奈道:“此中变故,也正是这老道受伤起因。” 第十六章 老魔邪道 蟠龙总坛 王则听到这话,自是想起了乌道人伤势来由,不由问道:“三娘子所说变故,莫非便是白阳教之人发现水府之事么?” 三娘子点了点头,“我二人昔年在指羊江遇见仙蟾所在,便也是那水府出世的流域。” “也正因此,乌老道才明知那白阳教之人不好相与,还自前去助拳。目的便是想要看看那水府与仙蟾之事是否有几分关联,可实不曾想,这白阳教行事过分至斯。” 原来如此。 王则此前也有几分疑问。 乌老道虽然行事有些跳脱,但心思细腻,并不是蒙昧之人。 他在这仙门郡待了数年,断不至于对白阳教行事没有几分了解。 可此番却还是为了水府机缘,前去助阵,多少有些奇怪。 如今听了三娘子这一番解释,倒是恍然了。 如是为了那仙蟾机缘,乌道人此举,倒也无可厚非。 “说来这仙蟾消息,实有几分虚幻,我二人秘寻数年,也不曾有半分所得。比之道友仙芝丸而言,却不怎么实在了。” “好在这消息若是交于浮鼎宗,也能换取些许好处,勉强算是能还报道友这救命之情。” “只是三娘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道友能够应承。” “哦?”王则讶然看向三娘子,不知对方还有何所求。 不过经过这一番接触,他也知道三娘子并非什么贪得无厌的性子,于是也不多想,只道:“三娘子直言便是。” 三娘子谢过之后,道:“我不知道友是否也如这老道一般,对那仙蟾异宝有心寻觅。若是无意纠结异宝机缘,要用这一点线索,换取浮鼎宗好处,还望能带上乌老道一起。” “虽说即便从浮鼎宗上师手中得到些许好处,以这老道愚钝天资,老迈年纪,未必还能有几分长生缘分,但总也算是一份安慰了。” 原来是说这事儿。 王则闻言,心下摇头。 他暂时并不打算用这线索,去浮鼎宗驻地换取什么好处。 如此抉择,倒不是怀疑三娘子所言消息真假。 不说三娘子性格是否会用这消息来诓骗他,便是有心,也绝不敢这么做。 因为王则若是真将这消息告知浮鼎宗弟子听去,其门中大修士得了个中消息,少不了要亲自前来探查。 以浮鼎宗这玄门大派底蕴,略施手段,便能算出消息真假。 倘三娘子所言为虚,王则虽然得罪浮鼎宗在先。但她与乌道人,却也讨不得好处去。 毕竟如此行径,表面上是坑了王则,实际上也是耍弄了浮鼎宗。 大宗大派,尊严最重,自然不会放过三娘子和乌道人。 至于三娘子与乌道人所说的‘玉蟾衔珠’之事,是否也有猫腻,那就更不可能了。 这等消息,只等王则入了仙门郡,稍作打听,只怕都能辨明。 王则剑气手段在前,二人也不会为了仙芝丸,便将他得罪死。 此中种种,足以证明三娘子所言消息,应是不假。 话虽如此,王则却也依旧没有找上浮鼎宗驻地,通禀消息的想法。 虽说如能借此真正拜入浮鼎宗,对他来说也是难得机缘。 可眼下他麻烦缠身,不将道契完成,也不好再生枝节。 此外他得罪祁正谷在先,贸然与浮鼎宗之人接触,未必就是什么好事。 当然。 王则对三娘子和乌道人品性还算认可,却也无意将自家心中种种想法道明。 于是只颔首笑道:“三娘子放心,洪某若真有心找那浮鼎宗弟子换取机缘,定不会撇开乌道友。” 三娘子闻言,忙又是一番道谢。 转而又将白阳教发现水府的相关信息,以及仙蟾现身具体所在之地,仔细分说了一番。 见王则再无疑问之后,方才停嘴。 经过这一番接触下来,一旁听了半天的乌道人,似乎也是认可了王则,觉着王则难得是个清正的旁门同道,值得交好。 于是待三娘子话毕,却主动提点道:“洪道友若是如老道一般,有心寻一寻那仙蟾踪迹,却要小心白阳教了。” “此前白阳教未曾发现那段流域之中的水府,我等上下搜寻仙蟾行踪,倒也无甚妨碍。但如今再去,少不得便要入了白阳教之人的眼,免不了就是一番麻烦。” “关于此事,道友还需多加注意才好。” 王则闻言,点头致谢。 虽说在处理完自身眼下麻烦之前,他暂时不准备就此事多做探查,但仙蟾消息,也未必就不是他日后修行的机缘所应,此事确实应该注意。 毕竟他后续如果真去寻这仙蟾机缘,多半也会如乌道人所说,少不了与白阳教之人打上交道。 念及于此,王则略做琢磨,寻思正好借此话头从乌道人口中多问出些白阳教消息来。 于是开口道:“说起这白阳教,洪某早年在定州虽有接触,但只听此前道友所言,云州白阳教景况,却与定州分坛大是不同。” “未免日后真与白阳教生了冲突,准备不足,只怕还要有劳道友与我说一说这云州白阳教的具体信息才好。” 乌道人听得王则此请,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自觉王则能因一个消息,便舍出两枚仙芝丸来,是个能打交道的。好感一生,当然愿意多说。 此外仙蟾消息都已经全盘托出,再说说白阳教相关,也没什么妨碍。 因此也不含糊,直接就云州白阳教情况,详述了一番。 “道友曾在定州接触过此教相关,想来对定州白阳教一些情况也有了解。而仙蟾之事未起之前,云州白阳教与那定州白阳教的模样,倒也差之不多,个中差别,无非也就是教中异人多寡罢了。” “不过在十二年前仙蟾出世之后,云州白阳教这些年日益红火,能人异士增添不少,却已今非昔比。” “别的不说,只就老道所知,眼下这云州白阳教中,包括教主方百山、圣姑胡寄真之内,便有一百零八位手段厉害的左道异人坐镇。这其中,甚至还不算上那些个只有些许微末手段,无甚名头,后续才入得白阳教的山野散人。” “教众如此,其势可见一斑。” “尤其自白阳教前些年清扫了八百里蟠龙湖的水匪之后,占去了大湖水泊,立下蟠龙总坛。一百零八老魔邪道汇聚蟠龙水泊之中,此教声威,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除开仍旧不敢招惹浮鼎宗这玄门大派之外,便是云州玄门世家,白阳教也多不惧。” “当然,道友倒也不必因此便束手束脚。” “白阳教虽然势大,但因仙蟾踪迹多年不显,便也不再拘泥于所谓仙蟾机缘,目光早已转向别处,如今却已不怎么关注仙门郡方面了。” “眼下这仙门郡中,也不过留了一处分堂而已,其中虽也有异人坐镇,但除了七个头领之外,其余却也不必太过在意。” “所以道友也毋须因白阳教之势,过于戒惧。” 说到这里。 乌道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皱眉微微一顿,随后方才继续说道:“至于白阳教仙门郡七位头领具体情况,老道也算有几分了解。” “其中一人,便是老道此前提到过的阴风上人辛云子。此人炼有一手阴风掌法,虽是江湖功夫根底,却因化入几分旁门阴煞,颇有几分威能。此外这人还有一手自南蛮学来的蛊术,左道之中,也算厉害人物。” “另外还有六人,分是五淫头陀明空、鬼叟乔瘦藤、艳尼屠媚媚、金刀客王展、乘云道人马元,以及神鹰剑李急风。” “这六人各有本事,都是左道之中闯出了几分名头的人物。” “这七个头领,又以李急风为主。” “这李急风颇有几分身份,说来还与道友所知定州白阳教有几分关联。” “其人本是定州白阳教坛主李乘通之子,少时便拜在方百山门下,由是得以避过了定州白阳教破灭之劫。如今还成了方百山义子,算是颇得方百山看重。也正因此,此人才得以在这仙门郡仙蟾机缘显化之地主持此间分坛。” 李乘通? 王则本听着乌道人分析仙门郡白阳教分坛情况,仔细记忆,想着日后或许有用。 听到这个名字,眉头不由微皱。 只因这位定州白阳教坛主,他却十分熟悉。 第十七章 采药成炁 丹转三田 更确切的说。 王则所学白阳剑诀,便是从此人手中获取而来的。 此中因由,牵扯一桩昔年旧事。 个中经历十分复杂,涉及人物不少,一时也难说尽。 因此王则心中虽有触动,但也没有在此时深想。 何况那李急风虽是李乘通之子,似乎一直生活在云州,与王则也不相识,倒也不必急着把此人当成麻烦看待。 如是想着,王则也没就此多问。 听乌道人后续一番细言后,便又请教了一些关于白阳教的消息,以及仙门郡的修行局面之后,也自结束了话题。 转而对乌道人拱拱手道:“洪某多年未曾来到云州,乌道友所言消息对我助益不小,这里却要谢过。” 乌道人忙摆手道:“道友客气了,方才三娘子也只想用那仙蟾消息,换取道友一枚仙芝丸。而道友慷慨,却给了两枚,实是老道占了便宜。这点消息,当不得什么事。” “说来此前老道因水府变故,心有火气,还对道友多有得罪。道友不曾计较,还附赠如此灵丹,老道已是惭愧。可叹也因水府变故,老道身上法物消耗不少,却拿不出什么赔罪之礼。” 说到这里,乌道人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摸了摸身上。 转眼目光落在了桌上那一枚珠女灵蚌之上,随即竟伸手将那一枚灵蚌推向了王则。 “老道身无长物,眼下也只这一枚灵蚌,还算当事,权且当做是此前冒昧出手,坏了道友酒兴的赔礼了。” “万望道友一定收下。” 王则见此,倒也没有矫情什么。 只看乌道人方才表现,行事有时虽显莽撞,实则面皮不厚,若是不收,反而让他心有芥蒂。 此外这灵蚌虽是灵物,倒也并非什么珍奇。 于是也没推辞,笑笑收了过来,“道友无需介怀,此物我收下便是。” 乌道人见此,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显然对此十分在意。 一旁三娘子看到王则与乌道人相处融洽,也是笑了笑,见二人无话,方才向王则问道:“先前听洪道友提及,此来云州,是为完成故人所托。三娘冒昧,却不知是要做什么事情?若是有打听消息的需要,我二人或能帮上些忙。” 王则听到这话,心下也是一动。 说来陆镜生那老道虽给了他血脉后人的具体地址,可这老道奸猾,难说对自家血脉后裔是否还有安排。 此外云州动荡如此,王则也没有完全把握,保证陆镜生后人尚在原处。 三娘子与乌道人,在仙门郡混迹多年,不说消息灵通,人脉应当还是有不少的。 兴许还真能帮上自己的忙。 只是转念,他便又按下了这个念头。 此事关乎自家性命,除非实在找不到陆镜生后人所在,否则也没必要冒着风险,将寻人之事交托他人。 “三娘子好意心领,不过我身上委托实则小事一桩而已,如无意外,应当很快就能处理妥当,想是不必他人相助。” 王则笑着拒绝,随即又添了一句道:“当然,若是真有需要求助的地方,洪某也不会客气。” 三娘子见此,也没再多说什么。 王则适时道:“三娘子提及此事,倒正好是提醒了我。我那故人所托,虽然只是一桩小事。但眼下云州如此乱象,未免真个生了什么意外,实不好耽误太久,早些启程前去处理了,也免得横生枝节。” “只怕也该告辞了。” 三娘子忙道:“眼下外头风雪正急,道友虽是功行在身,不惧风霜,但总归也不方便行动。何况道友要到仙门郡,前头也还有指羊江需渡。” “这般雪急天气,更不知是否还有客船经营。至少凭我过往经验,今日风雪难止,江面只怕并无舟渡。左右也不差这一夜,道友不如等明日雪停之后,再走也是不迟。” 三娘子这话入耳,王则仔细一想,也觉不无道理。 他虽是道基修为在身,也有几道符箓,若说跨越数里江面,眼下也还做不到。 如是江上并无行舟,只怕还得打转归来。 于是也不再推辞,点头道:“如此,只好叨扰一夜了。” 三娘子闻言,正要客气一句,却正这时,旅店门帘被人掀了开来。 王则转头看去,原是三娘子夫家喂马归来了。 见此光景,三人相觑一眼,王则却从三娘子面上看出几分意味,似乎并不是太想将修行之事牵扯到自家汉子身上。 他本还想着和乌道人再谈谈仙门郡相关,瞧出如此内情,也自按下了那点心思。 又想到自家一路冒雪而行,耽误了不少修行功夫,眼下既得空闲,正该是增补时候。 因此不等三娘子与乌道人说些什么,便自长身而起,笑道:“洪某一路赶来,说来也有几分困倦,却不知三娘子眼下可方便安排一处房间,供我略做休整?” 三娘子面粗心细,不难看出王则好意。 起身道了声谢后,忙道:“自是方便,请随我来。” 王则也不客气,对着乌道人拱手告罪一番,复又取了桌上一坛子酒水之后,便跟着三娘子往旅店后院走去。 不多时,他便被三娘子带到了一间土屋之中。 山村野店,屋内环境自然算不得多好。但胜在能避风雪,也算清静,称得上是不错的落脚之处了。 转头送走三娘子,王则也没耽误,随手将酒坛放到地上,走到床边坐下,又将灵蚌置于身旁之后,便自打坐调息起来。 他体内魔炁,虽得勃发气血压制,但不说治本,便是治标也只能说是勉勉强强。 非得以道基元炁再做磨洗,方才能止住这魔炁壮大之势。 因此每每修行之前,王则却也不得不花费一些功夫,对体内那点魔炁处理一番。 说来也是颇为耽误修行。 只是此炁暂无解决之法,虽是无奈,也只能暂做忍受。 ……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则才以先天元炁之力,将体内那点魔炁压制了一番。 这数月来,他也已习惯魔炁存在,倒也没就此多做愁恼。 念头一转,却琢磨起自身元炁修行来。 他身上事务虽然不少,但究其根本,也都是为了长生修行惹来。 如今道基功诀在身,难得有了寻常旁门左道求而不得的修行法门。 他自然也不会因为身上麻烦,便分不清轻重,反误了根本。 事实上一路行来,他多数时候,心思也都是放在《子午凝炁诀》的钻研上的。 由是心思一清,脑中闪过种种道基修行所悟内容来。 他悟性根骨虽然算不得如何上乘,但在积云山这玄门正宗外院居所生活十二年,耳濡目染,修行见闻却也不少。有了道基法门之后,借助这些见识,日日揣摩道书,渐渐也对道基修行,有了不小的研究。 道基修行,旨在养炼先天元炁,使之得以壮大,充盈周身经脉穴窍。 待的元炁大成,便可叩开‘玄关一窍’,接引天地灵机,合先天元炁与外界灵机为一,化出一道‘元真之气’来,此气一旦成就,修真之士便也是入得元真之境了。 因此此境修行,究其根本,便在这先天元炁的培育打磨之上。 而自修士道基有成,元炁始生,却也因元炁积累,分几个火候阶段。 第一个阶段,自然便是道基之始,‘安炉立鼎’之境。 指的乃是道人元炁初成,及至丹田溢满,元炁入脉,通达窍穴之前的这段时间。 至于道基第二阶段的修行,则谓之‘炁积百窍’。 顾名思义,便是丹田元炁溢满,流转人体周身经脉,种炁根于窍穴,是通达周天之果。 此阶段修成之后,道人催使周天元炁交汇尾闾,凭借火候引元炁从下丹田开始逆督脉而上。破尾闾、夹脊、玉枕三关。转入泥丸、黄庭、丹田三窍。 而后任督循走,河车升降,进火退符,及至三田皆满,便是得道基第三层,‘丹转三田’之境。 王则眼下,不过安炉立鼎初成。 所炼自然也便是这第一阶段的积累功夫。 《子午凝炁诀》有言:“炁成之本,在于人身之精也。精为外药,炁是丹成。采药成炁,丹满下田,是为通窍之始也。” 于是这第一阶段积累元炁的修行,便也有‘采药成炁’之称。 此阶段修行,最是简单。 只需搬运周天,炼精化炁,时日积累,便能逐渐大成。 王则虽然修炼日短,但因习武多年,精元之气丰沛,数月打磨,此境却也有了几分小成之象。 这采药成炁的功夫,经过这段时间的适应,更是十分顺遂。 于是随着他凝神入静,身体本能便也按照《子午凝炁诀》中诀窍,搬运周天起来。不多时,一种元炁渐厚的充实之感,便也随之袭来。此感随着精气搬运流转周身,也渐带着王则进入了一种冥冥之境中。 如此静修,也不知过多久。 王则尚且沉浸在修行之中。 被他随手放在床边的那枚灵蚌,不知何时,竟悄然推开了一道缝隙。 第十八章 蚌女生灵 此缘非凡 片刻之后,那缝隙之中,却有一个小脑袋,从中探出。 她小心翼翼,四下观望,眼见床上打坐的王则,呼吸绵长,不见动静,精致小脸上涌起几分喜色。 等了半晌,她见王则果真没有丝毫动作的意思。 才又费力将蚌壳完全打了开来。 仔细看去,正见一个形似少女的拇指小人映入眼帘。其身不着片缕,通体嫩白。虽也是有鼻子有眼,但头发却似水雾一般的白丝,且生得一对青碧瞳孔,瞧着虽然可爱,但也有些怪诞。 这少女站在蚌壳肉床之上,下肢似与身下肉床相连。 然而现身之后,不过片刻,双足竟然又从肉床之中抽离了出来,得了个全貌。 也不知是推开蚌壳耗费了一些气力,还是什么别的因由,她似乎颇有几分疲惫,小手抚胸,很是细喘了一番。 好一会儿,方才平缓了气息。 随即目光又落在了王则身上,见王则并未有所反应,她眼睛溜溜一转。 小心便迈出一只细嫩小腿,跨出了壳子。 在床上轻点了几下试探后,面上喜色更浓几分,竟从壳中一跃而下,整个落在了床上。 “嘻嘻~” 这蚌女稳稳站定,似乎还有几分得意,竟发出了一声细微嬉笑。 反应过来,面色一惊,小手忙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抬头再次看向了王则。 见王则依旧没有反应,方才放下手来。 随即她不知怎么想的,‘哼哼’一声,对着王则吐了吐舌头。 转身便跑到了自家壳子后头,双手一托,嫩白小脸一阵涨红之后,竟然将整个蚌壳举过了头顶。 不过如此举动,应该也是颇为耗力。 托着蚌壳的她,瞪着大眼,鼓着小嘴,呼呼喘了几口,便走到了床沿。 费力低头看向地面,许是觉着太高,眼珠子一瞪,面露几分恐惧。 她牙关一咬,似乎做了决定,便要往前一跳。 可刚迈出一只脚来,头上蚌壳便是一阵晃动,少女面上惊恐之色登时恢复。 连连退了几步后。 手上力道一松,仰天而倒,手上蚌壳也是又落在了床上。 片刻之后,少女坐起身来,一脸气鼓鼓的转头看向了尚在打坐的王则。 也就扫这一眼,她不知发现了什么,目光很快落在了王则腰间的五云兜上。 随后不知是不是认出了此兜不俗,还是见过法器,眼珠转动,竟捻手捻脚的朝着王则走了过去。 不一会儿功夫,便摸到了王则身边。 随后,两只小手探出,竟似要去拉扯五云兜! 她个子虽然不大,但气力却着实不小,只从方才能托举那巴掌大小的蚌壳,便可见一斑。 五云兜虽被王则收得紧实,但要摘取,也不会耗费太大力气。 由是便见这兜在少女拉扯之下,竟见松动。 少女感应至此,面上又见欢喜。 于是转过身去,将五云兜一角扛在肩上,更卖力拖拽起来。 眼见往前几步,五云兜似要被她扯下之时。 少女忽觉身后一紧,她有些不快的转头看去,下一刻,脸色却是惊恐万分,僵在了原地。 只因入眼所见,见有一只大手,按住了她正拉扯的五云兜。 手臂的主人,也正低头看着她,不可谓不吓人。 王则看着眼前这个准备盗取他五云兜的‘小东西’,也是一脸的无语。 之前这小玩意儿从蚌壳中爬出来,他就察觉到了。 只是因为一时惊奇,所以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后来又见她种种好笑行径,心下便有些无语。 他本来还想再看看这小玩意儿想做些什么,熟料小东西竟然还偷盗起了他的五云兜来。 这也才不得不出手阻止。 看着这小东西一脸惊恐,呆愣愣模样。王则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是好,他实在没有想到,乌道人送给自己的灵蚌,竟然如此的不一般。 只看这小东西的灵智,可不是一句普通的珠女灵蚌能解释。 “你这小东西,究竟是什么来历?”王则问道。 只从这小东西方才表现来看,灵智定然是不低的。此外就她跳出蚌壳后的嬉笑,也能看出她似乎是能开口说话的。 于是王则也才有此问。 他眼下真是对这小东西的来历十分好奇的,小东西瞧着和普通的珠女没有太大的不同,灵性却是云泥之别。 只是从刚才的表现来看,搬个壳子都气喘吁吁,又不像是个修炼成精的灵怪。 这不由让王则想到了乌道人入手灵蚌的途径,以及此前提及的仙蟾消息来。 根据乌道人所说,这灵蚌乃是白阳教之人,进入水府之后,随手捡来的东西,因见是一枚珠女灵蚌,方才给了乌道人。 此外水府所在,又与仙蟾行踪有关。 而眼前的这一只‘珠女’,实在太过不寻常。 难免就让王则生出几分猜测。 白阳教发现的那处水府,或许真与仙蟾机缘有关。而眼前‘珠女’之所以如此不同凡响,指不定也正是因为仙蟾影响。 王则回忆起了曾在积云山上的见闻。 他在积云山时,虽然不曾接触过什么真正的厉害人物,但一些对于旁门来说是难得秘闻,在玄门大宗却不算是什么隐秘的信息,还是了解不少的。 其中就包括一些关于玄门法器的传说。 据他所知,玄门之中,一些个层次极高,禁制厉害的法器,便有助蒙昧生灵开智的能力。 在王则看来,眼前的这只珠女,分明没有精怪本领,却又有如此灵智,说不得便是‘仙蟾’所致。 ‘如此说来,乌道人与三娘子所说之地,说不定还真就是那仙蟾藏身之所!甚至于,或许那仙蟾就在白阳教发现的那处水府之中也未可知。’王则心中念头百转,一时想法不少。 不过很快,他便又回过神来。 倒不是笃定了自家猜测,而是那想盗取他五云兜的珠女,这会儿功夫已经反应过来,小短腿一迈,竟还想跑。 王则看着小老鼠一样朝着灵蚌跑去的珠女,一时有些无奈。 这小东西,本事没几分,胆子却不是一般的大。 他如今察觉小东西古怪,自然不可能任她逃了去,或是藏于蚌壳之中,也是不好处置。 于是一抬手,便一指头将她按倒在了床上。 “唧唧唧!”急迫清脆之声,登时响起。 王则感受着指尖卖力挣扎的滑腻,眉头微皱。 并不是他可怜这小玩意儿,小东西之前若是只跑路也就算了,转头居然还要偷他东西,很是有些恶劣。 之所以如此,是见她如此情势,都不曾放出半句话来,说不好还真是不会人言。 他仔细想想,这小东西此前虽然笑过,但也并不能表明她确实就会说话,指不定只是发声似人而已。 想到这点,他不由一叹。 若真如此,这事儿却不好办。 他不是炼得了识神手段的大修士,也无‘心印’之类神通术法在身,尚做不到传念之举。 倘若这小东西真不会人言,他基本上就不存在从这小东西身上了解到一些信息了的可能了。 “小东西,你可通人言?” 念头一转,王则又试探一句,回应他的依旧是毫无迟疑的扭动挣扎。 “可通文字?” “……”看着基本上对他的话没有什么反应的‘珠女’,王则实在也是无从下手了。 “算了!”王则一叹,放弃了和这小东西沟通的想法。 同时也松开了按着她的指头。 小东西感觉身上一松,毫不犹豫的连滚带爬,直接跑到了自家蚌壳身边,可谓十分丝滑的钻进了蚌壳之中,熟练的关上了壳子。 片刻后,又开一条缝隙,小心看了王则一眼。 随后果断再次闭紧‘家门’,再无动静了。 “……” 这一幕落在王则眼中,更让他对这小东西的来路好奇几分。 只是可惜的是,眼下却实在也没门路搞清来历。 至于乌道人,能将这灵蚌壳随手送给了王则,只怕连这灵蚌有此特异之处都不清楚,更别提从他口中得到一些解释了。 不过王则也没有太过纠结。 虽然没法子解开这珠女异常的根由。 但此番能得到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其实也是一份机缘,至少断定了白阳教所得水府确有几分不凡。 纵使不是那仙蟾机缘,指不定也有什么厉害法物。 如今叫自己得了这个消息,兴许自家未来修行,未必也就不能从中有所得。 这般想着,王则再看了那紧紧封闭的灵蚌一眼,也不出手处理,任由它躺在床上,便自又调理元炁去了。 第十九章 风停雪止 行船渡江 一夜倏忽。 辰时,盘坐床上的王则,睁开了双目。 他先是转头看了看那灵蚌一眼,见毫无动静,微微摇头,转将此物拿了过来。 他也不敢将之收入五云兜中。此兜不能收容活物,若是收拿进去,还不知是否影响那珠女性命。 于是观瞧了几眼,收入了袖中。 随后也不耽误,背起剑袋,又将昨夜随手放在地上的酒坛子收入五云兜中,方才走出了房间。 外头天光尚有几分昏暗,不过风雪却也正如三娘子所言,果真停了。 三娘子虽是修行中人,但与夫家经营的这野店,确实也不仅仅是身份遮掩。 而是真正当成活计来做的。 她自然不差那点银钱,只是既然与凡人结亲,当然要过普通人的日子。 如此也才有个清静,不安平凡,只会害了肉体凡胎的夫家性命。 既是当成真正生意来做,起的自然也早。 至少王则刚走到后院,便已见三娘子与她那汉子,在收拾材料了。 眼见王则出来,二人站起身来。 那汉子对王则憨憨笑笑。 三娘子也放下了手头活计,拍了拍身上灰尘,将王则引到了大堂,方才笑问道:“山村野店,不比城里的酒楼客栈,平日也颇有一些野物夜间清扰,不知道友昨夜住得可还算安逸?” 王则笑道:“三娘子说笑了,我等散修,四方云游,平素也是山野之间行走居多,能有个遮风蔽雪的所在,已是十分难得了,却没有那些讲究。” “此番能与三娘子、乌道友结识,本是难得缘分。两位脾性与我甚是相投,可惜如今还有要事在身。眼下风雪已停,天光也亮,不好再做久留。否则倒想与二位再多交流交流。” 三娘子也是颔首道:“世间旁门左道为数不少,但脾性相投之人,确不多见。” “不过三娘自结亲来,已经决定于这仙门郡待到老死了,如无意外,轻易也不会搬往别处。日后道友若是得闲,自来我这小店寻我就是。” “至于乌老道,他倒是个待不住的。不过他没什么朋友,也无亲眷,若无什么难得机缘。只看在我的份上,想也是不太会往别处去的。” “日后我等自有再见之时。” 王则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自他上积云山后,许多山下的朋友,已经多年没有联系,眼下难得遇到两个可以结交的,又是修行中人,如无意外,他日后却也不会忘了这处野店。 “三娘子放心,但有空闲,少不了上门打搅。” 王则笑笑,随即又道:“多且不言,洪某眼下也该告辞了。至于乌道友那里,还劳三娘子替我与他说上一声。” “此外这段时日,洪某多半也会在仙门郡待着。若是定了住处,自有消息传来。届时两位若是得闲,也可入城寻我。” “倒也不必届时了,老道现下正要入城一趟,不知洪道友可许老道同行否?” 王则正与三娘子告辞,一道声音却从后院传来。 转头看去,扯帘而入的,不是乌道人又是哪个。 比起昨日来说,这老道气色好了不知多少,昨夜想也是吞了仙芝丸疗伤,虽然还能看出几分气浮之意,但精神头已经是上来了。 “你这老道,眼下伤势未复,又与白阳教生了恩怨,入城作甚?”三娘子见这老道混不吝模样,虽然也高兴于他气色见好,但听其言语,未免又是一番皱眉。 她对乌道人性格最是了解,话刚问出,不等乌道人回应,便也是生出几分猜测,瞪眼道:“莫非你眼下便要去寻那辛云子报仇不成?” 王则本也有几分不解,仙芝丸炼化也非一日之功,乌道人不在旅店调养,又要四处走动,实让人瞧不明白。 听到三娘子这话,倒生出几分恍然来。 以乌老道性格,确实可能是这样的想法。 “额~” 见三娘子蛮横模样,乌道人老脸一抽,无奈道:“三娘子却把老道想成什么人了,纵然老道确实有心报复,但眼下不说伤势在身,只说手头堪用的符箓,也没几件。老道虽然年纪不小,但又不是活腻味了,哪里至于蠢笨到这就去找那辛云子的麻烦?” “那你去郡城做什么?”三娘子不解道。 乌道人轻咳一声,道:“白阳教如今正得那处水府,难说会否便有仙蟾消息,我在城中还有几个消息门路,想去打探打探。” 三娘子皱眉道:“这有什么用处?那水府如今被白阳教所掌,彼辈在仙门郡又是地头蛇一般的人物,你认得的那些个野修,能有什么能为,还能替你打探出消息来?” “三娘这就小看我了,我那翠香楼的相……” 乌道人这话一出,不等他说完,三娘子便面色一变,随即有些恼火的打断道:“你个老不羞,这大的年纪了,还去那等勾栏地方胡闹,啐!” 说着,也不再看乌老道,转头只对王则道:“道友自去便是,这老道不必理他。” 话毕,与王则又说了两句,便自顾往后院去了。 王则见得此景,一时也是有些无语。 转头再看乌老道,更是不由摇头。 他也没曾想到,这老道瞧着虽然不算多正经,但就昨日交道,好歹算是个一心求道的,竟然还有这等爱好。 修行中人,无有高妙阴阳交互之法在身,轻易做那和合之事,却是有损元精的。 除非同做此事之人,也是个正经修行的修家,阴华丰沛纯净,否则基本不利修行。 “呵呵~” 乌道人见王则目光扫来,也似有几分尴尬。 王则倒是无意说他什么,这毕竟是个人爱好,值得尊重。 于是笑道:“道友倒是好雅兴,可这等事情,只怕还是莫在三娘子跟前提到才好。不然她那巴掌,说不得又得拍你一拍了。” 乌道人挠了挠下巴,一张老脸上的尴尬之色,更是浓郁几分。 不过他性情之中颇有几分跳脱,很快倒也将这点心绪抛在了脑后,只对王则道:“这事儿且不说他,此番老道目的还是正经的。倘真叫白阳教的人从水府中发现了仙蟾相关线索,我等只怕便要错过机缘,仅为此事,怎么也该打听打听才好。” “若是真被彼辈发现了什么异处,我等也好早做打算,提前将消息告与浮鼎宗知晓,总不至于落得个空手下场。” 这话倒是有些道理,王则颔首表示同意。 随后二人也不多说,一同走出了旅店。 王则将那几匹马儿一并牵了后,二人打转也往指羊江畔而去。 …… 风雪止息已久,路上虽还有不少积雪,到底已经做不得什么阻碍了。 王则与乌道人一路前行,倒也没耗费多少功夫,便已行至指羊江畔。 顺着江流嗡鸣之声而走,拐过一处山角之后,眼前顿时一阔。 入眼所见,数十里青白大江,自上游群山而来,裹挟滔滔江水,激起蓬勃水汽,滚滚而下。 两岸相隔数里之遥,也因宽阔,水势虽急,面上倒还算平缓。 四下一看,见接连官道所在,正有一个渡口。 渡口不小,大大小小很是停靠了几艘渡船。 二人近了渡口,乌道人指着那些船只言道: “仙门郡早年倒也非什么兴旺之地,只因那仙蟾异象横空,便是寻常百姓也看去不少。除开修行中人之外,魏国不少达官贵人,也以为仙缘在此,由是来此地游访,前些年很是热闹了几番。” “后来热度退散,仙门郡倒没有因此没落,反而借此机会,得了不小发展。又因浮鼎宗弟子坐镇此间,凡人虽然不知,但修行之辈,轻易不敢在仙门郡闹事。一来二去,此地倒成了难得的安平之所,时日久长,也渐多有各地商贩到此做生意。” “此地官府便也借机在指羊江上下修了好些个渡口,在这些渡口之间载客的船人,生意颇好。” “眼下是寒冬天气,行商少见,所以才只这几艘行船。若是天气好了,能见十里渔舟之景,更是壮观。” 王则听得点头不已。 他早年在仙门郡混迹的时候,此地却无这等光景。 想到这点,他不由回忆起了昔年年纪尚小,还在泥尘里打混的时候了。 那个时候,他父母尚在,说来自身也是这指羊江养育。 只是兜转数十年过去,却已物是人非了。 乌道人自不知王则心中想法,见他似有几分感慨,只以为是在观景,于是也不多说,转头便去问了一艘不小的渡船。 王则牵着的几匹马儿,等闲小舟可登渡不得。 于是等王则回神的时候,乌道人已是定了好渡船而回。 王则心中虽有几分回忆,到底也没感慨太多,很快便牵着马儿,与乌道人一同上了行船。 这船也是不小,摇橹的却有两人,一个老的,一个青年,也不知是不是父子。 王则也不多事,只待在几匹马儿身边,免得受惊,闹出什么麻烦来。 由是行船起步,不多会儿功夫,已是近了江心。 就在王则放下心中种种杂绪,已经琢磨着到了仙门郡城之后,如何去寻陆镜生后人之际。 脚下渡船忽的凭空一震。 下一刻,后头却传来了船家惊呼之声! 王则立马回头,便见惊人一幕。 仔细看去,只见渡船尾处,水中竟有一黑黢巨物,正自撞击船身! 他心下微惊,看出那东西不是凡物,转眼便要去问乌道人。 岂料就在这时,他袖子忽然一紧。 探手一摸,原是内里藏着的那枚灵蚌,不知何故,竟在这时闹腾了起来。 第二十章 水府巨鼋 青碧丹珠 王则心下一惊。 灵蚌有此异变,他第一时间自然想到了是不是那水中巨物与此物有关系,这才袭扰渡船。 只是眼下局面,也容不得他多做琢磨。 若是这渡船被那巨物撞翻了去,纵然他也会水,不至于落入江中之后丢了性命,也是一桩麻烦事。 于是只拍了拍袖子,运力将那灵蚌中的珠女震晕了去,随即看向乌道人,就要问老道对那水中巨物可有了解。 只是目光落在乌道人脸上,所见也是惊讶模样,显然同样莫名得很。 见乌道人如此,王则知道事出无常,说不得真就是灵蚌‘主人’来寻,是才有这一遭。 灵蚌出身白阳教发现的那处水府,据乌道人此前所言,那水府颇有一些灵物,并非寻常。而这水中巨物若是那水府主人,应当不是等闲妖物。 由是心念一转,王则右手已经按在了腰间五云兜上。 一旦有什么不妥,他便会催动五云兜神通对敌。 倒不是五云兜就比自己剑丸好用多少。 玄金剑丸纵然只是符器,因其本是五金之精铸炼而成,专走杀伐之道,只要不是对上法器,实际威力并不比五云兜差。 之所以不好轻易动用,是因为剑丸、飞剑之流,对本质材料要求不小,寻常散修之辈,纵有资源在身,也实难炼出几分模样。这也导致此类法物,在左道之中甚是少见,一旦运用,消息漏出,难免惹人注目。 反之五云兜虽是法器之身,但其中五色霞光圈手段运用出来,瞧着也只是一道特殊符箓或者符器所出,倒也不会太过特殊。 毕竟世间奇门异术千奇百怪,数不胜数。 除非高修在前,亦或是祁正谷当面,常人也难因此便认出五云兜来路。 总之尚未完成道契之前,王则轻易还是莫要动用玄金剑丸这太过容易引人瞩目的符器才好。 “这指羊江中,虽然也有一些灵怪,但灵慧在身。轻易不愿招惹人类,等闲少有现身之时,更别说袭船之举了,今日实有些古怪。” 乌道人反应过来,倒也不见什么急色,快步走到王则身旁,有些皱眉道:“这渡船不小,此妖虽大,却不见什么术法神通,只凭了肉身,一时半会儿应也撞不翻此船。道友轻易还是莫要动手,万一真有古怪,惹来麻烦,也是不美。” 说着,老道又回头看向了船尾的两名船家,见他二人似被那巨物惊住,忙提醒道:“船家速速行船,躲了这物事,否则你这渡船虽大,只怕也经不得几次撞击。” “是!是!”船家二人闻声,惊醒过来。 他二人被那水中巨物一吓,早已没了主见,眼下得了吩咐,本能便自听从。 于是拼了命也似的摇起了橹来。 王则听了乌道人之语,也觉颇有道理。 乌道人常年在这指羊江左近混迹,对此地情况了解不是他能比较,反正眼下情势也算不得如何危险,倒不必急着动手。 于是微微颔首,目光也只落在那还自朝着渡船追截的黑影身上。 两名船家颇有几分气力,摇橹速度不慢,又是多年行船经验在身,很会借助水流之力行船,渡船在二人操控之下,却似水中游鱼,速度快上不少。 加上那水中黑影不知何故,速度不见多快,一时竟也撞偏了几次。 如此情况,似乎是叫那黑影有些急了,几个扑腾,竟从水中露出了几分形貌来。 王则仔细看去,这才瞧清楚了此物面貌如何。 却原来是一只三丈大小的巨鼋。 这巨鼋通扁圆,生得厚实黑绿背甲,通体染着几分青碧,脖颈粗大,褶皱不少。 黢黑脑袋自甲中探出,露出一对微眯小眼,恍似一名探头的佝偻老叟。 其一对浑浊眼眸之中,能见几分急色,灵慧显然不低。 不过王则细看,却瞧不出什么凶狠。 “咦?!原是这妖!” 王则正琢磨这巨鼋目的,是否真与他袖中灵蚌有关之际,忽听身旁乌道人一声惊疑。 心下一动,王则问道:“道友识得这巨鼋?” 乌道人点头道:“此物原是那白阳教所发现水府之中的看院灵兽,颇有几分灵慧,而且有一手不俗的控水弄雾神通。白阳教破开那处水府之时,此妖还给白阳教之人造成了不小的阻碍,后来还是五淫头陀施展他那符器五淫桃花煞,方才将之驱走,不知为何竟在此处。” 王则闻言,不由探手摸了摸袖中的灵蚌,心中若有所思。 不等王则多问,乌道人又皱眉道:“此鼋兴许正是因为被人从水府之中逐出,由是恨上了人类,方才有次袭船之举。它颇有几分能为,白阳教之人初时见它灵慧,本还想捉了回去。可废了几番手段,也没能成事,才只得将之逐走。” “眼下要到对岸,还有几番功夫,它若存心要坏了渡船,只怕有些麻烦了。” 王则闻言皱眉。 他对这巨鼋袭船目的,倒是有几分不同所得,但不管这巨鼋到底目的为何,倘真如乌道人所说,有那操水弄雾的本领,在这指羊江中,确实是个巨大麻烦。 果然。 乌道人话刚落音,那巨鼋昂首一吐,口中竟有一枚拇指大小的青碧圆珠飞出。 这珠虚空一转,便见雾气喷涌而出。 不过须臾,已是卷来水雾一阵。 将渡船周遭水域笼了起来。 乌道人适时喊道:“道友快快出手!此珠想是那水府主人所留法物,被这巨鼋得了,其身神通,便是此珠而来。这珠还有手段,能御水流,若叫这妖以神通倾覆了渡船,就是大麻烦了。” 王则听到乌道人这话,心下也有几分惊讶。 倒不是惊异于巨鼋神通,而是认出了对方碧珠来历。 此珠根本不是乌道人所说的什么法物! 若是换做寻常散修,只怕难以分辨这丹珠来路,但王则积云山修行多年,玄门见闻不少。 却知此物来历。 妖灵之属,经络穴窍不同人类,虽说后续修行殊途同归。 起步之时,却多有不同。 此类修行,入道在于化形之功,化形但成,便是灵胎之境。 也是因此,化形却难。 不过妖灵化形虽难,不比人族生来九窍,有法可循。但所谓有失有得,彼辈生得灵慧之后,天生便能吞纳日月精华,汇聚于身。 一来增持寿数,无灾无病,能活数百年之久长。 二来淬炼强横肉体,凝聚元真之气,也有几分争勇本事。 也是如此,妖类也才能天生便有几分操弄自然的神通手段。 只是受限传承,威能不一,许多妖类手段,便是旁门修士也能轻易对付。 同样也是因为天道平衡,妖类寿数一长,积年累月,若是化形不得,体内元真积攒厚重,反是负担。 由是不少未曾化形,却修炼多年的妖灵,便会以多余元真之气,聚成‘元珠’一枚。 元珠并非一定就是珠形,陆上之妖,也有凝于角、爪、羽、齿的丹珠。 水中生灵,龟鳖鼋鼍之属,凝珠甚多。 这巨鼋碧珠,想也便是由此而来。 这巨鼋竟能凝得元珠,修行岁月只怕不短。 至于乌道人不认得元珠来历,将之当成法物,也是无可厚非。 寻常散修不知元珠信息,见妖修吐珠,只会以为是内丹之属。 然而妖类入化形得入灵胎之后,修行之道便与人类同归一道。 若要凝得所谓内丹,非得修至丹境不成。 这巨鼋若是丹境生灵,那便是上师大修中人,决然不会在此。 因此所吐之珠,自然也就不会是人世所传内丹了。 不是内丹,乌道人又不知晓元珠之事,自然当成法物看待。 妖类修行相关暂且不说,王则认出此珠来历之后,却是想起了一件事来。 他体内魔炁,先天元炁无法制之,但元真之气,却有不同。 若得巨鼋此珠,说不得便能解了魔炁之厄。 “这许是我的机缘到了!” 王则心中暗忖,随即也顾不得多想,右手一拍五云兜,便将这法器化作五色霞光圈一个,朝那碧珠罩去! 修行法器之属,有炼形炼质之分。 炼形之物,变化无方,千奇百怪。 炼质之宝,大小也能如意,但威能更多在本身质地。玄门上乘飞剑之中,剑破万法之属,多半便是炼质之宝。 五云兜乃是炼形之器,运用之法,本就是以其身化了霞光圈去,才能尽其威能。 早前王则在积云山脚与路管事斗法,之所以老管事不曾尽其功用,是因为管事到底不是正经修行,又不曾真个祭炼了宝兜。 自然只能浅浅运用。 王则也是在祭炼了此兜之后,才掌握个中玄机。 个中妙处且不去说。 只说王则五云兜化作光圈一吐,便自极速飞出,涨缩如意,转眼将那巨鼋所吐水雾圈出一个空档同时,也自框在了那碧珠之上! 五云兜在法器之中,层次虽也低微,禁制更算不得多么厉害,但终究也是法器之身,不是寻常符器能比。 这霞光圈一吐,灵胎境以下修士,除非也有法器在身,否则应对不及,绝难逃过此圈索拿。 巨鼋虽有几分灵慧,但左右不过是白阳教左道都能对付的小妖,纵然炼了一枚元珠,也防御不得。 只是出乎王则预料的是,这霞光圈却未能将那碧珠收拿归来。 他心中暗忖,想是五云兜禁制终究还是欠缺几分,这巨鼋底蕴深厚,单凭五云兜之能,强夺它的元珠还是有些不成。 他此时也顾不得这许多,玄金剑丸眼下不好胡用,但有乌道人在旁,也是不必全靠自身。 于是转头便对乌道人喊道:“乌道友,还请助我一臂之力。” 乌道人也不含糊。 虽被王则霞光圈手段所惊,异于王则手段之多。 可他散修出身,江湖经验不少,反应也是不慢。 只在王则霞光圈圈住那巨鼋之际,便也催动符箓一道,化巨石一块,朝那巨鼋砸去。 乌道人所学不俗,炼得一手五行符箓的本事,水府一事之中,虽然损了不少符箓,手里却也还留有几张五行符。 眼下正好运用。 巨鼋本就被王则圈住了元珠,一时摆脱不得,哪里顾得躲避乌道人手段,当即便被这巨石砸了个晕头转脑。 经此一着,元珠失了巨鼋托把控,瞬间便被王则五云兜收摄归来。 王则将之收入兜中,心中虽喜,到底明白眼下不是观摩时候,也不立即查看。 那巨鼋被王则夺了元珠,又遭乌道人一砸,一时经受不住,已是昏沉。 王则见此,便要再催五云兜,捉了巨鼋,也好琢磨此鼋与袖中灵蚌关系。 正当此时,巨鼋造化水雾范围之外,忽然传来一阵粗豪呼喝:“雾中出手之人是何方道友?此鼋乃是我白阳教的灵兽,还请住手!” 第二十一章 五淫头陀 桃花气网 此声入耳,王则心中一惊。 也止住了再出手的念头,转眼便向乌道人看去。 乌道人与白阳教之人打过交道,兴许便有所得。 果然。 他这边看去,那边乌道人脸色便是一阵变幻,凝声道:“听这声音,应当是白阳教五淫头陀当面了。这头陀必是追击此鼋而来。” “我与白阳教生得几分恩怨,眼下却不好见他,只怕要劳道友处理一二了。此外白阳教行事霸道,道友如今还有事情要办,纵然不惧了此教中人,未免彼辈找道友的麻烦,轻易也还是不要与之敌对才好。” 听得此话,王则心中念头几动。 当即道:“道友且入舱中藏好,将那两位船家也作几番吩咐,此间我来应付便是。” 乌道人闻言,也不耽误。 一番相处下来,他对王则颇有几分信任。 于是转身便入了舱中,叫过船尾两个已经被眼下局面震得不知所以的船家,嘱咐起来。 王则见他藏好,念头一动,却从五云兜中掏摸出了一件物事,往脸上一抹,乍见换了模样。 原本冷峻青年相貌,转眼变成了普普通通的羊须中年。 他早年行走江湖,也曾得罪过不少人物,个中虽然没有什么厉害修行者,但有几个对手他那时也是对付不得,只能施法躲避。 由是却学了一手该换容貌的本领。 但将易容之物附在面上,模样便自不同。 只是这物贴敷脸上,多有不适,所以王则一路行来,如无必要,也不动用。 眼下情况,他未有预料,难说后续还会引出什么麻烦来,也是不得不做些准备。 巨鼋被王则与乌道人联手,打了个昏昏沉沉,一时控制不得那些水雾。 由是不一会儿功夫,渡船周遭雾气便已散去。 王则定睛朝着方才呼喝声音来处看去,果见一名胖大头陀,领着几艘船舟,已是到了近处。 这头陀身形雄壮,手持钢叉一柄,一头的凌乱须发,满脸横肉。身上是一件胡乱披了的僧衣,袒胸露乳,很有几分邋遢。 头陀乘舟倒得近前,第一眼先是看了那水中昏沉的巨鼋一眼,眉目一缩,能见几分惊色。 转头便朝渡船上唯见的王则看来。 见他虽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汉子,瞧不出什么异出,但气息沉稳,不见几分慌乱,心中已有所得。 由是凝声问道:“这老鼋可是道友制服?不知道友何方修行?” 王则此前听乌道人所言,白阳教之人多半行事霸道,本以为这头陀或要就那老鼋质询一番。 不想这态度倒是不差。 他却不知,白阳教之人纵使霸道,也要看人。 之所以欺负乌道人,是因为乌道人本领算不得如何厉害,此外也无什么背景。 可现下的情况不同。 五淫头陀见自家几个兄弟合力之下,才从水府之中驱逐出来的巨鼋,竟被王则一人收拾了,哪里敢等闲度之? 此外五淫头陀虽然加入了白阳教,早年也不过是乌道人一般的左道修行而已。 如今虽然是身入白阳教,但也清楚白阳教是白阳教,自己是自己的道理。 若是为了教中事务,与王则这个明显本领不俗的修士起了冲突,贸然争斗之下,丢了性命。 纵然白阳教或许会替他报仇,对他而言,也是毫无意义。 审时度势之能,本就是旁门左道最擅长的本事。 五淫头陀又怎会胡乱得罪王则? 在王则本来想法之中,如果白阳教的人真如乌道人所言,霸道非常,未免横生枝节,不好过多打交道。 可如今见了五淫头陀态度,与他所想情况大是不同,心中想法一时也有了几分变化。 只就眼下情况,他与白阳教算是无仇无怨,至于彼辈行事如何猖狂,实际上也与他没什么干系。 反倒是此教在仙门郡是地头蛇一般的存在,接触一番,未必对自己就没有好处。 除此之外。 王则也如乌道人那般,对水府、仙蟾的机缘颇有几分惦记。 眼下又因珠女、巨鼋变故,料得那水府纵无仙蟾踪影,也必然有一桩不俗机缘。 若无白阳教关系,他只怕没那么好寻摸到那水府之中。 如今巧遇这白阳教的头领,对他来说,未必也就是什么坏事。 “散人洪七,见过道友。” 心中念头百转,王则对着五淫头陀揖礼道:“这巨鼋确是洪某所制。洪某自别州而来,云游至仙门郡,到了这指羊江畔,由是寻了渡船登渡,熟料到半却遇到这巨鼋袭扰,不得已方才出手应对。” “实不曾想这巨鼋竟是白阳教的道友追拿的灵兽。” “原是如此。”五淫头陀微微颔首,松了口气。 他方才见雾中五色玄光隐现,瞧着颇为不俗,还以为是哪家玄门修行在此斩妖。 得了王则这话,才知并非如此。 而且王则态度不错,似乎对这巨鼋也无甚占据之心,更是松快不少。 “洒家乃是白阳教头陀明空,此番奉了堂主之令,前来捉拿这巨鼋。本是要用来招待一位玄门真修的,废了好大功夫,才将此鼋伤了,追截至此。不想竟被道友打了去。此物乃是道友所制,本不该强索,可堂主吩咐在前,又牵扯玄门上师。洒家若不将这巨鼋带回,不好交代。” “因此只怕还得让道友让出此鼋。” 听到五淫头陀这话,王则心下想法不少。 虽说元珠为他所得,好处已是占了不少,可若按照他本意,自然还是想将这巨鼋收服带走的。 经过珠女之事后,他身为水府守院灵兽的巨鼋,心中颇有几分计较。 在他看来,这巨鼋智慧,只怕还要强过珠女,少不了便能提供一些他想了解的信息。 可眼下情况,却不太容许他这么做。 白阳教对这巨鼋明显颇为看重,五淫头陀话里话外,都是势压之意。他如果不想现在得罪白阳教,实也不好动手。 倘若没有道契之事,那倒还罢。 可道契事关生死,未免生了波折,不好因为其它事情,乱了轻重。 好在他听五淫头陀所言,白阳教捉拿这灵鼋,似乎并非是因为发现了水府之中的仙缘,而是为了讨好某位玄门修士。 因此灵鼋纵使被白阳教捉去,也不是没有他的机会。 思及此中种种,王则有了计较,于是开口道:“此物既是贵教所需,洪某本也不该夺人所好,但为了对付此鼋,颇耗了洪某一些手段。如今大师欲要平白拿去,却也不妥。” “道友此言何意?”五淫头陀皱眉。 王则笑笑道:“洪某此来仙门郡,也无甚相识。今日难得遇到白阳教的朋友,却不知大师得了空闲,可愿请洪某饮上一杯?” “如能结交几位白阳教的道友,那几张符箓,也不算亏了。” 五淫头陀听得这话,先是一愣,随即哈哈笑道:“道友真趣人也!” “旁的洒家或许不好允诺,在这仙门郡地界,酒水却是管够!” “道友如真有心,待洒家将这老鼋之事处理妥当,到那城中翠香楼去,只言洒家名号,自有人传讯与我,届时你我不妨痛饮。” 王则眯眼一笑,道:“好说好说。” 说着,一指江面那只老鼋,道:“此物虽被某砸得昏沉,但本质不俗,只怕就要醒转。大师若要捉拿,不好错过。” 五淫头陀闻言,也不含糊,对着王则拱手谢过。 再一抬手,却见一捧艳丽气云打出,虚空交织,凝成一张五色网来,罩在了那巨鼋身上。 随后吩咐身旁几艘舟船上的下属,合力将那被网兜罩住的巨鼋,借舟楫之力,朝着岸边拖去了。 王则看着头陀等人离去,并无动作。 只等人去得远了,方才收了笑容。 略做沉吟之后,忖道:“如今局势,与我来时所想大是不同。如要混迹这白阳教之人左近,还需再做计较才好。旁的不说,五云兜与玄金剑丸,都有几分妨碍,轻易不好动用。” “白阳剑气,更是得自白阳教,虽然积云山多年修行,此中剑气路数也有变化,到底根本难改。” “可单凭我自身剑术,实难在这些个左道修行之中站稳跟脚。” “唯一能做几分依仗的,也只那一卷鸠魔罗解血化骨魔卷了。好在如今得了这元珠一枚,魔炁之厄如能借此解去。日后有此珠避过这魔卷代价,当能借此护身,足以自持。” 心中有了计较。 王则这才按下种种念头,抹去面上容妆,便准备回转船舱之中。 岂知就在这时,他袖中再是一动。 那蚌中少女,竟强行从壳里钻出,爬出了王则的袖口。 眸含珠泪,一脸焦急的朝着五淫头陀所离方向望去。 第二十二章 珠女有情 仙蟾何处 王则见此,心下略惊。 他之前便有几分所料,猜想这珠女与那巨鼋关系不浅,甚至还怀疑巨鼋逃命路上还要撞船,就与珠女有关。 如今更是笃定几分。 不过话虽如此,但见这珠女行事,仍旧有些意外。 从他之前的所见来说,珠女某些时候虽然顽劣,但实际胆子并不算大。 此时却不顾他的威胁,强硬钻了出来,显然是对那巨鼋十分记挂了。 王则是有心从珠女身上了解几分消息的,可惜这小东西不知是否故意,却是无法与之交流。 纵然王则有心问些什么,眼下也是无从下手。 于是探手抓去,便要将珠女塞回蚌壳之中。 熟料就在他捏住珠女身子的时候,这小东西一番挣扎,忽的转回头来,水汪汪一对青碧瞳子,可怜巴巴的看着王则。 “唧唧!” 一面抽泣,一面焦急的指了指被拖走的巨鼋方向,复又指了指王则。 王则皱眉,没看明白这小东西的意思。 不过却能看出,这小东西显然是可以交流的,此前之所以不搭理他,应是有自己的一些小心思。 眼下看到巨鼋被抓了,心里着急,方才又知道找上了自己。 他略做猜测,问道:“你是让我帮你救下那老鼋?” “唧唧唧!”小东西脑袋瓜子点如捣蒜。 王则有些好笑,摇头道:“虽不知你与那老鼋是什么关系,但这事儿我怕是不能答应。” “况且你之前装作不通人言,很是唬弄了我一番。此外还存坏心,要偷我宝兜。这些事儿我都还没与你计较,你哪里还敢有这些要求?” 王则这话一出,珠女有些急了,禁不住就是一番抓耳挠腮。 片刻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忽的转向王则腰间,眼睛一亮。 随即忙指了指王则腰间五云兜,先是把五云兜比成了一个小拳头。随后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双手张开,又画了个大大的圆。 王则有些惊讶,费力理解了一下,试探道:“你的意思是,你有比我这兜子更厉害的法器?” “我若帮你救出老鼋,你便用那法器做报酬?” 小东西忙又点了点头。 王则心中讶然,这小东竟然还懂得人情世故,当真有几分不俗的灵慧。 至于她口中所说的法器,王则略做琢磨之后,倒是愿意相信。 此前在三娘子小店的时候,她便尝试过偷走五云兜,若非见识过法器,断然认不出五云兜的本质。 此外这小东西本也不同凡类,王则之前就怀疑过,她能生得如此灵慧,应与什么厉害法物有关。如今她自言手中掌握法器线索,也并非就是虚言。 只是话虽如此,王则却也没有应下。 他摇摇头道:“先不说你之所言真假如何,只说捉走你朋友的那些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单单一件所谓法器,只怕还说不动我。” “况且你说的那法器,我也不曾见得,是什么物事都不知道,对我有无用处,更是无从知晓,这生意却不是这么做的。” 王则的话也不是糊弄这小东西,他眼下麻烦不少,除非牵扯自身未来道途,否则不管什么法器,实没必要多冒风险。 纵然心中也有几分兴趣,但在处理掉身上麻烦之前,暂时也无心他想。 虽说他为了水府机缘,本也准备处理了手头事务之后,再寻机会去看看那老鼋。 为此还借机与五淫头陀搭上了关系。 可若无对他有足够吸引力,又是摆在明面上的确切好处。就让他直接施手从白阳教手中将老鼋救出,却是不成。 小东西一听王则这话,面上更添急色。随后也不知怎么想的,又自挣扎起来。 王则看她似乎不是想要逃跑的意思,抱着几分好奇,将她放在了掌心。 下一刻,便见这小东西忽的趴在掌上,模仿成了青蛙模样,小嘴吞吸空气,嫩白小脸一鼓一鼓,‘咕咕’闷了几声。 见这略显滑稽的一幕,王则微微怔神。 随即却想起自己与乌道人、三娘子谈话之时,正是将这小东西存身的灵蚌放在一旁。 现在回想,旅店之中的一番交流,想也是被她听去不少。 如今她做出这番模样来…… “你是说,你刚才许诺的法器,与那仙蟾有关?” 小东西麻利的从王则掌心爬起,瞪着大眼,狠狠的点了点头。 王则心中微震,正要再问些什么,忽听得后头船舱已有脚步声传来,当下止住了再问的念头。 不过牵扯仙蟾机缘,到底不能等闲度之。 眼下虽然还没完全摸清楚情况,但若这小东西所言是真,却也不可错过。 只是如今情况,他不好多问。 抱着几分先安抚珠女,也好后续再做探究的念头。 当即对着小东西道:“你也先别着急,那老鼋虽被白阳教的人捉了去,但一时半会儿还丢不了性命。我眼下还有事情处理,等入了郡城,也有门路打探消息。若是你许诺的东西是真,我倒不是没有帮忙的可能。” “你先躲好,暂且莫要让旁人看去,否则你纵真有好处与我,我也不好帮你了。” 说着,不等小东西反对,便一把将她塞入了袖中。 她似乎也还算懂事,袖子里钻弄了一会儿,终究平静了下来。 王则方才转头看去。 便见乌道人颇有几分警惕的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见左近江面已经无人,只有王则立于甲板之上,眼见松了口气。 转眼看向王则,有些不好意思道:“老道麻烦在身,此番不得已让道友一人应对白阳教之人,实在惭愧。” 王则见此,将珠女之事暂时按在心底,笑笑道:“道友若是将洪某当成朋友,这些话却不好再说。” 说着,话锋一转,却问道:“方才我与这五淫头陀虚与委蛇一番,入城之后,少不了还得打打交道。此前旅店之中,道友虽也就此间白阳教之人信息介绍了一番,但个中信息未免还是少了具体。不知道友对这五淫头陀可有更多了解,又能否细说一二?” 方才乌道人虽藏身船舱之中,不曾与五淫头陀碰面,但王则与五淫头陀交谈声音不小,因此也将二人对话听了一嘴。 知道王则入城之后,确实还得和这头陀打交道。 于是也不奇怪,略做琢磨之后,先是吩咐两位船家继续开船。 随后与王则一同走到了船头,方才将他所了解的,关于五淫头陀的具体信息一一说了出来。 “话说这五淫头陀,也是颇有几分来历。此人入白阳教之前,与我等一般,也是旁门散修路数。早年因得机缘,学了一部名为《五淫烂桃经》的旁门功诀,颇炼了几分能为,后来借此经书,祭了一桩符器——‘五淫桃花瘴’,由是声名鹊起……” …… “如是说来,这五淫头陀虽有几分恶性,但也是江湖脾气,倒是不难打交道。” 没过多久,渡船靠岸,王则与乌道人一并下了码头。 王则随即在脑海中将乌道人方才所提到的,关于五淫头陀的信息梳理了一番,给出了一个结论。 乌道人点头道:“确实如此,这人若不作恶,放眼江湖之中,实际还是难得的豪爽脾性,颇讲规矩。” “可惜因好女色,作恶不少,并非什么善人。如今也就是借着白阳教身份,方才少有人找他的麻烦。” “道友若有心借他身份,避过白阳教麻烦,也是个不错的想法。但切勿深交,惹上不少恶业还好说些。如是因此得罪玄门世家,仙宗弟子,那就不美了。” 王则颔首,若有所思。 回过神来,看着左右码头环境,想起前方仙门郡城已是不远。 于是道:“道友提醒我自省得,此事我有分寸。” “如今郡城想去不远,未免横生枝节,你我不妨就在此处分别。待我入城处理了身上事务之后,再聚不迟。” 乌道人也没多想,他不知王则与五淫头陀见面时换了模样。 自觉自己与白阳教有怨,王则却刚刚和五淫头陀交上了关系,确实不好再一道同行。 拱了拱手,也道:“应有之义,老道便先告辞了。道友若是处理了手头事务,或者有什么事情要找老道帮忙,自去翠香楼寻我便是。” 说完,二人又浅谈了几句。 乌道人便先一步走了。 等乌道人去得远了,王则寻了个无人处,又换上了那羊须中年的模样,方才牵上了马儿,也朝郡城方向而去。 第二十三章 繁华郡城 白阳天尊 仙门郡,郡城。 寒风微拂,缓缓而走,吹入楼阁林立、银装素裹的的偌大城池之中,舞起缕缕人烟。 一只灰羽短嘴的寒鸦,自天际而落。 顺着寒风,划过天际,掠过城楼,一并闯入郡城。几个盘旋之后,又回落在了城门楼的檐角。 它抖了抖翅膀,一边梳理羽毛,一边朝着外城俯瞰。 外城贫民窟也似的凌乱过道上,正见一名羊须中年,牵着几匹马儿,一脚深一脚浅,跟随零星行人商贩,于积雪中挪步,朝着城门缓缓而来。 中年自然便是王则。 与乌道人分别之后,他便牵着几匹马,一路往郡城赶来。 费了些许功夫,终于是来到了仙门郡城之外。 眼见城门就在眼前,王则暂时停下了脚步。 四下观察了一番。 古朴的城墙,依稀还能看出多年前的样貌,但此间布局,已经全然与王则当年所见不同了。 内里如何暂且不说。 仙门郡城墙明显是翻建过,增了不少高度。 除此之外,最为让王则感慨的,还是外城。 就在二十多年前,仙门郡还不是眼前这个模样的。 那时城墙之外,虽然也有零星一些住户,矮房却没如今这般多。 眼下除开一条通往城门的过道,左近几乎都是平房,凌乱巷道不知凡几。 显然是如同乌道人所说,这些年很是得到了一些发展。 只是人口房屋虽然不少,但繁华却也未必。 或者说,就王则一路走来,外城这部分区域,所见还是贫民居多。仙门郡发展所带来的好处,显然与他们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观察这些,并非王则单单只为了和二十多年前做个对比,印证乌道人的话。 只是由此想到了自己在积云山上的经历。 他们这些在积云山上没有身份的野修,对于积云三观而言,实际上与这仙门郡外城贫民,也没甚分别。 自己好不容易摆脱了那等处境,如今也更该好好把握,奋进前行才好。 他此前在积云山浑噩十二载,说实话志气之有几分磨损的。此番仙门郡之行,对他心灵来说,未必也就不是一桩磨练。 王则个中心绪变化,暂且按下不表。 只说他从回忆中抽回神来,目光往城门方向看去,正准备凭了那马商路引进城。 就在这时,左近巷道处,忽听得节奏十足的诵经声远远传来。 “人间如狱,万民皆苦,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有神天降,慈悲度世………” “白阳天尊,身有光明。三界侍卫,五帝司迎……” 听到这阵阵诵经声,王则抬起头,侧耳细听了一会儿。 不一会儿,远方街角处,便见一群身着青底白褂道袍,头簪道髻的男男女女,缓步行来。 他们面带狂热,一脸虔诚的口诵经文,其中还有人手持摇铃、渔鼓以作伴奏。 “……礼赞明光救苦白阳天尊!” 行至王则所在街道之时,这一群道人的经诵正告一段落。 白阳教之人? 只听经中文意,王则对这些人的身份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云州这白阳教,虽然比昔年定州白阳教兴盛不少,但这路数倒是依旧。本以为收拢了这许多的左道异人,此教所求会有几分变化。但看这些白阳教徒如此狂热,此教野心只怕还是在这俗世王朝上。” 王则微微摇头,倒也没有多看。 如是放在早年未曾炼法之前,他江湖行走,或许也有几分破邪之念。 可眼下已是没了这个想法了。 此类教派的兴起,问题不在于教派本身,而是在于脚下的这个朝廷。 魏国若是不得稳定,就算灭了一百个白阳教,也还会冒出什么红阳、青阳教来。 王朝内部动乱,由是引发的更迭,就算是浮鼎宗也不会多管。 如今入了修行的王则,自然更不该就此多做琢磨。 未免惹来麻烦,王则也不多看那些白阳教徒,牵着马儿,脚下步子一快,便来到了郡城城门。 交递路引,付了些许费用,顺利进入了郡城之中。 …… 内城环境,比起外城来说,就真个算得上繁华了。 内里楼宇林立,街道不算多么干净,却也还算整洁。 路上行人不少,除开些许外城进来讨生活的贫民之外,多半也都是衣衫清整,气色康健。 左右更有不少店铺牙行,茶摊酒楼。 王则自恢复道基修为,一路朝仙门郡而来,路上也经历过几处城镇,但能比仙门郡内城热闹的,也不多见。 见这内城热闹,王则想着自家手上尚且牵着几匹马儿,若是留着,行动却是不便。 由是寻人打听了一些消息,觅地将这几匹马儿处理了,方才找了一处酒楼,一面吃喝,一面琢磨起正事儿来。 入城之后,他有三件事是紧着做的。 其一,自然是先找到陆镜生那血脉后人。 其二,是借‘鼋珠’之力,消解了体内魔炁威胁,好将鸠魔罗解血化骨魔卷炼作暂时的依仗。 第三,便是珠女身上牵扯的仙蟾机缘了。 而这之中,最为重要的,当然是第一件。 道契牵扯生死,任是什么机缘,都比不得这事儿要紧。 魔炁之厄,则是其次。 仙蟾机缘虽也重要,但不将魔卷把握,没有合适的手段作为面对白阳教修士时的依仗,也不好贸然出动。 当然,就算是要去见五淫头陀,探问老鼋之事。可关于珠女口中仙蟾消息,还是要提前问明的。 不过这都是后续。 眼下还是先寻得陆镜生那后人才好。 心中有了计较,王则也便离了酒楼,顺着陆镜生所给的信息,在城中逛迹起来。 他小心寻人问了些消息,汇总之下,很快也确定了陆镜生信息所指之地。 寻不过片刻,王则来到了一处巷弄之中,巷中院房不少,他左右瞧了,终见目的所在的一间灰败小院,也不多想,上前便叩了叩门。 没一会儿,院门被人拉了开来。 入眼所见,却是一名模样普通的中年妇人,虽不似乡间农妇哪般生得粗犷,但也无甚出彩的地方。 这妇人打量王则一眼,见是个生面,有些警惕,问道:“不知这位郎君何来?” 王则礼道:“夫人有礼,敢问此间可是陈继宗陈老员外家么?” 妇人闻言,讶然道:“郎君所说,正是我家公公。” 王则听到这话,心下松了口气。 他就怕陆镜生这老道,又埋了什么麻烦,再生枝节,白费功夫。 而今有了妇人这回应,也总算是对上信息了。 他口中所言陈继宗,乃是陆老道的孙子。至于为何与老道不同姓氏,自然容易解释,无非还是为了保护。 想到只要把赤霞法印和陆老道所留遗物,交给陈继宗,他任务就算完成,此后只需谋划自身,顿时身子也松泰了几分。 由是对妇人解释道:“某名洪七,定州人士,家中一位叔父乃是陈老员外的朋友。此番行商至云州之地,来时得了叔父请托,说是到了仙门郡后,替他来此拜访陈老员外,是才上门打搅。” 说着,王则从怀中摸出了一道名帖来,递了过去,“夫人若是方便,烦请将这名帖烦交给陈老员外,员外若见,当能确定洪某身份。” 这名帖乃是陆镜生所备,用来认身份的信物。 只是王则没料到的是,他递过名帖,那妇人却没有接下。 上下又细瞧了王则一番之后,有些迟疑道:“只怕不太方便,我家公公年前便已故去了。” 第二十四章 世事无常 非人能料 嗯? 王则不由一愣。 反应过来,则是有些无语。 他实没想到,陆镜生的孙儿,居然还赶在这老道前头先走了。 不过好在这事儿虽然对王则完成契约有一定影响,但这影响倒也说不上多大。 陆镜生孙子年纪本就不小了,老道士自然也不可能让这老孙子继承赤霞观弟子的身份。 之所以让王则报‘陈继宗’的名字,只是因为陆镜生最后一次来看他这一支血脉,只与这孙儿打过交道。 但这却不意味着,王则就必须得找到陈继宗,才能完成契约。 本身道契之中,也考虑到过这种情况。 王则只需要确定日后掌握赤霞法印的,是陆老道嫡亲后辈便也可以了。 至于后续的事情,则与他王则也没什么相干了。 如今唯一需要担心的是,陈继宗已死,这家人是否还知道祖上有陆镜生这么一位仙门老祖。 若是没有传下消息,王则未免还得耗费一些功夫,才能将这法印之事处理妥当。 当然。 倘若陆镜生这一脉的后人都没了,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他王则也就不用再完成什么契约了,还赚了陆镜生的遗产。 虽说那赤霞法印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大用,可陆镜生所留,也不止法印一物。 “郎君若无其他事情,还请离去。” 王则见这妇人如此态度,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多想,追问道:“却不知眼下贵府是谁当家?洪某既然到此,总不能就这么走了,不然回家之后,也不好交待。” 妇人见王则如此执着,面色忽的沉了下来,有些不耐道:“眼下这宅邸实已不算是陈家的了,我那夫家早些年便已经因病去了,年前公公故去之后,便将房契给了我。” “他虽有个孙儿,多是不孝,早早便被赶到外头去混迹去了。” “郎君若只是要问个消息,只带着这话回去便是。” 说着。 不等王则再问,这妇人便要将院门闭上。 王则见此,顿时有些无语。 陆镜生在赤霞观虽然只是个记名弟子,好歹也是仙家身份,嫡亲的血脉,居然如此凄惨? 听这妇人话中意思,这老道除了一个如今不知身在何处的玄孙,似乎香火都快断绝了。 可话说回来,既然陆镜生还是有嫡亲血脉流传,不管这情况如何,他也还得完成那契约。 陈家家业谁人拿去,与他无甚关系,但陈继宗那孙儿,他却是要寻得的。 而要找到此人,眼下也就这妇人的门路。 不好错过。 话说他也有几分好奇,这妇人既然是陈继宗的儿媳,那陈继宗的孙儿不也是对方的孩儿么? 怎么听这意思,似乎并没有什么情分的模样? 当然,他此时也顾不得问这些,忙抬手拦下了妇人要合上的院门。 妇人见此,有些急了,忙喊道:“郎君这是作甚!这里可是内城,自有衙门巡查,难道还要强闯民宅不成?!” “我这左近邻里可也不少,若是郎君胡来,我可要喊人了!!” “……” 王则大概也看明白了,这妇人虽然口称自己是陈家的媳妇儿,但和陈家之人却没什么情分。 他念头一转,伸手腰间一探,摸出了一锭五两大小的银来。 往前一递,道:“烦请夫人与个方便,将陈公子所在告与我知。” 银子果然好用。 妇人见王则手中银两,眼睛闪过一丝亮色,也不再关院门了,迅速探出一只手来,便将那银子夺了过去。 仔细瞧摸了一番,方才小心收了,干脆道:“那小杂……小子如今在城中翠香楼做活。他姓陈名衍学,郎君若要寻他,只管去那翠香楼报了他的名姓便是。” 说着,似乎生怕王则后悔,便又要合上院门。 王则见这妇人虽然对陈家人没有什么情分,但对陈家信息确实十分了解,当即又取出了二两银来,问道:“还请夫人再与我说说陈家变故。洪某来时听我叔父所言,陈家虽非豪富,也是小有资财,缘何那陈公子如今却跑到勾栏之地做活去了?” 王则本以为,这妇人见钱眼开,是个贪财的。 有这银钱开路,应是知无不言。 不料对方听了这话,不仅没如之前那般收了银两,反而有些警惕道:“郎君与陈家到底什么关系?莫不是陈家远亲?我可是先说明了,这宅邸房契,是老……是我家公公亲自交给我的,这事儿左近邻里都有见证,便是闹到了衙门,也是我有理。” 王则一愣,念头微转,顿时有了几分所得。 心下好笑,当即摇头道:“夫人误会了,我那叔父与陈老员外关系颇好,如今既见陈家败落,总得问问消息,回去之后也好与我叔父交代。” “至于陈家自家的事情,洪某自然不会多管。” 妇人犹豫一会儿,又看了看王则手头银两,终究点了点头。 …… 过不多时,王则从陈家小巷离开。 走出巷口,看着外头繁华街景,一时感慨不少。 他费了一些口舌,又耗了几两银钱,总算是将陈家变故来龙去脉弄了个明白。 根据妇人所言,她确实是陈继宗的儿媳,只不过是个续弦。 早年妇人嫁过来的时候,陈家还是颇有几分积累的。 而且陈家除了陈继宗之外,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孙儿。 只是后来陈继宗的大儿子陈敬春,也即是妇人的夫家,莫名害了大病,颇费了些银两治疗,以至陈家底蕴渐去。 陈继宗见疗愈不得,便命小儿子陈敬秋外出,说是找什么仙家救命,可是这一去却再没见人回转。 没过多久,陈敬春病故。 陈家只留下陈继宗这老头,以及妇人自己,还有陈敬春与发妻所生的孩儿陈衍学。 陈家败落,没了大人,陈继宗更是老迈,不甚堪用。 妇人又是个续弦,错非年纪不小,也没处去,早都改嫁,也不管家里许多事。 一来二去,陈衍学无人教导,便成了街上混迹的泼皮之流。 后来陈衍学年纪渐大,更是早晚不归,不知哪处混迹。 就妇人之言,年前陈继宗故去,就是被陈衍学气死的。 自那之后,这陈家也便只妇人掌管,陈衍学偶尔回来。妇人看在陈家血脉份上,虽容他住着,但也无甚交流。 这自然让王则感慨不少。 陆老道一心谋划种种,但早已多年不曾下山,也不知有没有料到这种情况。 此外,从妇人这一番话,王则也是得知,早前陈继宗还曾派小儿子去寻的什么仙家。 按他猜测,这里头的‘仙家’多半就是陆镜生。 只是不知何故,没能成事。 仔细一想,个中因果,倒也颇有几分意味。 不过话说回来,要论倒霉,还是王则更不走运些。 按陈家情况,这里头但凡有个意外,陆镜生香火只怕早就断绝,王则本也不必完成什么契约了。 可眼下却还得去寻那陈衍学。 想到陈衍学,王则暂将陈家种种变故消息甩在了脑后,忖道:“话说这陈衍学做事的翠香楼,应该也就是乌道人和五淫头陀都去晃荡过的那处勾栏了。也不知这地儿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我才刚到这仙门郡,这认识的人中,一个个竟然都在里头混迹。” 错非知道翠香楼不过是个勾栏所在,王则只怕都以为那地方是什么厉害修行的府邸了。 不过王则也没就此多想。 且不说他身上还有诸多事务处理,件件都是耽误不得。 只说这道契之事,越晚得到处理,就越容易出现意外。 自打积云山起,他虽因道契之事所得不少,但招惹的麻烦也是一堆。 眼下已是无意再熬下去,早早处置脱身,方是上选。 由是按下心头种种杂念,果断朝着翠香楼去了。 第二十五章 雅俗共赏 小试鼋珠 王则尚未入得郡城之前,便从乌道人口中听了翠香楼名头,但具体了解不多。 眼下为寻地方,又做打听,才知此楼不俗。 就他打探所得,翠香楼虽是勾栏,却又不同别处。 它虽非什么雅正青楼所在,但不拘是贵家公子,还是过路的行商,照顾生意的都是不少。 只因此楼不仅荤素皆有,内里的姐们儿质量放眼云州也是数一数二。 你若是个好风雅的文士,自有擅那琴棋书画的温雅姑娘陪侍。 你若是个只想着爽利痛快的汉子,也有那柔媚玉人伺候。 只要能出得起价钱,实是这仙门郡中,最为快活的去处。 翠香楼生意如此,东家必然也是个会做事的。 也就不怪乌道人、五淫头陀这等左道修行中人,都去照顾他家生意了。 当然,王则对这勾栏之地,倒没什么兴趣。 早年他初初觉醒灵慧,身上无甚银钱,虽有兴趣,但也不曾逛过这些个销金窟。 后来了解到世间有长生仙家,寻思前世先天童子身说法,脑袋更没有往这些地方扎过。 仔细算来,他来到此世虽已有四五十载年头,这方面的见识,却是远不如那些个穿越同道了。 …… 翠香楼郡城闻名之地,王则要找起来自然不会有多少麻烦。 寻不过半晌,便自走过几条街道,来到了这城中热闹所在。 王则入城鼓捣不少事情,也耗去了些许时间,此时正近傍晚,翠香楼这等地方,左近街道也是热闹时候。 他刚到这香楼所在,入眼便见不少人模狗样的公子好汉,个个都是红光满面,只顾着往那楼里钻去。 这楼实也不小。 左右很是占去了几分街面,仔细看去,只看楼面,便有那么几座三四楼高的木楼,连成一排。 其上挂灯笼不少,檐角凭栏飘了一些个红粉绸带,离着六七丈远,便能闻到一股子脂粉香气。 再凑近些,楼里喧闹之声便入耳中。 细细一听,个中嘈杂有些空阔,想必翠香楼除这楼面之外,还颇有几个院落。 也不知内里还有何种乾坤。 王则行至楼前,见几个龟公迎候,抬头看了,有竖联一对。 上联是:玉楼藏娇,阁中风月神仙也羡。 下联是:香君比邻,枕边温柔英雄难消。 横批:雅俗共赏。 “客官里边请!” 一龟公迎上前来,点头哈腰,实在恭敬。 王则微微点头,只让这龟公前头引路。 走入楼中,也不多看环境,见龟公欲要介绍香楼生意,他打断道:“我有一位友人,唤作明空头陀,乃是你们这的常客,却不知你可知他名号?” 龟公听得王则这话,想是认得,面上一惊,腰膝眼见弯曲了几分。 恭敬问道:“明空法师确实是我翠香楼老主顾,不知客官与法师是何关系?” 王则见此,心下啧啧称奇,五淫头陀果然不愧是这翠香楼老主顾,只报了个名姓,便叫这龟公瞬间换了态度。 “我与明空法师乃是朋友,他曾与我言及,我若到了仙门郡,欲寻他吃酒。只消到这翠香楼来,你等自会送消息到他府上,不知此事然否?” 听到这话,龟公更是恭敬几分。 忙回道:“是有这么回事儿,法师是我翠香楼贵客。客官若是要请法师吃酒,我等确可代为传讯。” 白阳教在这仙门郡乃是地头蛇般的存在,这龟公自然不会去想王则是不是拿五淫头陀的名头糊弄。 “客官既是明空法师的朋友,便也是我翠香楼的贵客,还请楼上雅座稍候。待小人禀了妈妈,便做安排,替您传个消息到法师府邸。” 王则摆摆手道:“此事却不着急。我入城不久,眼下身上还有几分风尘,不知你这翠香楼可有休整之所,待我清理一番,也好与法师吃酒。” “贵客既有所需,自有安排,请随我来。”那龟公不敢怠慢,忙将带着王则走过喧闹大堂,往后头院子去了。 王则到了内里的院子,果然见得别有乾坤。 此间回廊不少,也见许多小楼,属实难得一见的风月所在。 他很快在龟公带领下,来到了一处房间,龟公道:“贵客烦请稍待,小人这便去安排浴汤,不知贵客可还有什么旁的需要?伺候侍女又有什么讲究么?” 王则道:“侍女不必,我惯来不喜欢旁人伺候,来上一壶茶水便可。” 说到这,王则轻捻羊须,漫不经心道:“至于别的,倒是正有一件事情,需要朋友帮个小忙。” “贵客说笑,有何事情只管吩咐小人便是。” 王则看他一眼,摇头笑笑,随手丢给了龟公一锭银,道:“我有个亲近的下人,也是这仙门郡生人。来时听他提及,在这翠香楼中,有他一位晚辈在此做事,托我问问境况。” “此人姓陈名衍学,朋友若是方便,不妨叫他送来茶水,我也好见他一见。” “至于法师之事,待我沐浴更衣,再做计较不迟。” 龟公接过银两,听得这话,有几分讶然,显然是没想到王则有此吩咐。 不过王则自言乃是五淫头陀朋友,出手又是阔绰,他也没敢多问,忙道:“这陈衍学小人却是认得,是个在后院做杂活的,不想竟还认得客官这等尊贵之人。客官若要见他,倒也没什么妨碍,小人这下便可作安排。” 话毕,恭敬退下了。 王则见他离开,暗忖这五淫头陀名号果然好用,此前交道,也没白打。 他来到这翠香楼,直接用了五淫头陀之名,目的还是为了减少麻烦。 毕竟翠香楼生意不小,想也颇有几分门道。他一个陌生人,没有关系,又不显露仙家本领,贸然在这翠香楼提出要找陈衍学,只怕并非易事。 眼下有头陀名号傍身,正如预料般顺遂。 王则也没等多久,很快他所在雅间房门便被人叩响。 想着契约或能很快完成,他心中微动,当即应道:“进。” 只是等房门推开,他转眼看去,一时不由皱眉。 他本以为是陈衍学到了,熟料还是那龟公。 其人托着茶盘,领着几个提水桶的杂役,正排在门外。 没等王则开口,龟公快步走上前来,放下茶盘,随后躬身告罪道:“实在对不住客官,那陈衍学刚好被妈妈叫去做事了,眼下却不在翠香楼中。客官若要见他,只怕要等上一会儿了。” 听到这个解释,王则微微皱眉。 他此时最不愿意听到什么波折消息。 “这陈衍学倒也不愧是陆老道的血脉,陆老道坑我不少,这小子也是个事儿多的。这祖孙二人,都是麻烦。等契约完成,这小子成了赤霞观记名弟子。我非得寻个门路,从他身上找补一番不可。” 王则心下颇有些不快,但也不好和这龟公计较,只得道:“等他回来,你叫他来此见我。” “是。” 龟公得了吩咐,忙令众人在房中浴桶之中,放好浴汤之后,也不敢再做打搅,很快带人退走。 待得众人离去,心下有些郁闷的王则,也自褪去衣衫,坐进了浴桶之中。 感受着热力自肌肤侵入体内,长出一口浊气,方才松快不少。 左右也是要等。 未免只想着陈衍学之事,平添烦恼。 王则心念一动,水中一摸,却将五云兜拿在了手中。 转而从中取出了从老鼋身上所得的那枚‘鼋珠’来。 眼下算是空闲,正好试试这元珠是否真如自己所想那般,祛除自家体内的魔炁。 如是能成,总归是一件喜事,也能消解几分烦闷。 这般想着。 王则握紧青碧鼋珠,便尝试着感应起来。 不一会儿,面上便见喜色。 凭他之力,当然是不可能炼化这鼋珠力量。毕竟鼋珠之力,乃是元真层次,以王则道基修为,若是强行吞纳,逃不过陆镜生那等经脉损毁的下场。 之所以面露喜色,是因为在他将鼋珠握在手中之后,体内那点魔炁,似乎受到了什么牵引。 竟是蠢蠢欲动起来。 第二十六章 玄门上师 香楼少年 果然有用! 感应魔炁蠢动,王则心中顿时踏实了几分。 眼下证明了‘鼋珠’确实能消解魔炁之厄,对他而言,也算是去了一桩心病。 他心念微动,很快有了计较。 胡乱擦洗了一番,便换上了干净衣物,准备尝试以这鼋珠解厄。 不过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得左近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不由诧异转头。 他所在房间,左右并无直接相连的屋舍。 只因能来到这内苑的客人,多是身份不俗。翠香楼为了保证客人清静,此处房间都是独立建造。 眼下却传来如此动静,属实不太正常。 王则本已准备试试鼋珠功效,但这动静未免闹人,他担心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万一一会儿引来麻烦,搅扰自己修行,也是不美。 于是便暂时按下解厄的冲动,推门走了出去。 这刚一出来,叫他心神微震的一句话,便正好传入他了的耳中! “这王则究竟是什么人物?竟然让浮鼎宗的上师如此重视?” 听得此话,王则面色微变,一时不做多想,朝着声音传来的房间轻步走了过去。 很快,便来到了房间外的暗处侧耳细听起来。 “小声些!此事关乎浮鼎宗上师秘事,若非我竹节帮还算有一些人马,上师却也不会将这事儿托到我们的头上。” “你只需知道,此番是我等机缘到了。如是能寻得这王则踪迹。那上师说不得就有仙缘赐下!” “说来个中机缘,我等已经错过一次。之前上头让我们在仙门郡找一家陆姓人,未能成事,已是可惜。如今难得机会,实在不好再错过。” 听到内里隐约传来的对话,王则心下微沉。 如他所料不差,内里之人所谈的上师,应该就是祁正谷了。 难不成祁正谷亲自出手了不成? 虽然料到祁正谷肯定会做纠缠,王则却也不想真个和这人直接对上。 倒不是怕了对方手段,只是一来对方出身不凡,颇有底蕴,应对不易。二来赤霞观入门弟子身份在身,除非走投无路,王则即便有能力杀了祁正谷,轻易也不好真个动手,因为如此只会直接招惹上浮鼎宗。 想到祁正谷的麻烦,王则念头转动,便要再细听一二。 可内里声音,却很快低了下去,凭他修为,竟也听不到个完全,不免皱眉。 也正这时,他见远处有一翠香楼仆役朝着此地走来,不得已,只能是先退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房之后,王则心思有些浮动。 平复半晌,方才琢磨道:“不管是不是祁正谷亲自出手,我杀了路管事在先,他派来的人都不会弱了。此外他出身玄门世家,底蕴深厚,人脉广播,纵然我遮掩了行藏,他未必也就不能寻得我踪迹所在。” “魔炁之厄不好再拖。” “还有那魔卷,能污玄门法器,端得不俗。如是对上祁正谷的人,此物十分关键。” “方才我已试得鼋珠有用,眼下正该以之消去体内魔炁,事成之后,再琢磨琢磨此珠能否作为魔卷运转的代价,说不得能将那魔卷真个炼成作为依仗也未可知。” 这般想着。 回到房间坐定的王则,再没犹豫。 当即取出鼋珠托于掌心,搬运起体内道夹杂着先天元炁的内力精元来。 随着他的运转,那点如附骨之蛆一般,纠缠在体内精元之气中的魔炁,也自随着流转。 眼见便到了王则握着鼋珠的右手经脉之中。 与此同时,鼋珠对魔炁的吸引力,也变大了起来。 王则没等多久,运转至他右手经脉之中的魔炁,便如他所料那般,有了动作。 只在感应之中,这一点顽强的魔炁,受到鼋珠吸引,终究舍弃了王则自身精元之力的补养,一丝一缕从中抽离出来。 随后宛若闻见了饵料香气的游鱼一般,顺着右手经脉走向,便朝王则掌心鼋珠而去。 不过多时。 这在王则长时间压制之下,积累并不算多的魔炁,就从王则自身精元之中完全剥离了出来。 随后全数汇聚到了鼋珠下方掌心位置。 感应到此,王则不再犹豫,张口一吐,便是一缕白阳剑气吐出,瞬间在掌心破开了一个血口。 与此同时。 王则猛地抛起鼋珠,同时右手一甩,只将那包裹了魔炁的青黑血液,甩在了地上。 只这一下,便见地面青砖瞬间冒气一阵青烟,竟是腐蚀出了一个小小凹痕。 见得此景,王则心下微微惊,暗叹这魔炁果真不俗,只这一点‘元炁’,裹挟血液,竟也能发挥这般威力。 不过没等他多想,随着魔炁离体,下一刻,他便觉身子忽的一轻,体内力量运转,也自轻快了几分。 于是顾不得看那魔炁之功,面上又涌起了喜色。 “好!” 王则心情顿时大好。 看着回落到掌心的那枚鼋珠,目光也更满意了几分。 他略微平复了气息,按下心中躁动。盯着解了自身厄难的青碧鼋珠,念头微转,却又生出了一些计较来。 他在得到这鼋珠之时,便想过若能借此物解除魔炁之厄,就尝试以之代替催动鸠摩罗解血化骨魔卷的代价。 方才听到祁正谷相关消息,这魔卷效用对他更是重要。 眼下此事果然功成,自然也就想到了那魔卷运用来。 只是鼋珠虽能引出魔炁,王则也并不想每次动用魔卷,都在体内种入魔炁危机,后续才借助这鼋珠疗愈。 仔细琢磨一番之后,不由忖道:“如能使这鼋珠直接作为魔卷催动的源能便好了,如此一来,此物便能当成一件没有缺陷的正紧法器使用。而且此物威力着实不小。虽不曾炼得正经禁制,但因其本身魔道来路,却连五云兜的灵光都能污得。倘真能不需耗费自身精血便可动用,只怕比身上其余手段,更为当用。唯一需要顾虑的,也只是不要被人当成魔道中人看待而已。” “旁门左道之中,手段本就千奇百怪,歪门邪道实在不少,这魔卷瞧着虽然邪门,也算不得十分引人瞩目,实际这点风险都算不得事。” 念及于此,王则却又想起了陆镜生死前留下的包裹来。 包裹之中存了不少老道士积累的修行小术,内中正有记载了鸠魔罗解血化骨大法的秘卷。 王则自下了积云山来,为了化解魔炁,对此秘卷有过一番仔细研究。 只是此法乃是魔道炼法,除了陆镜生那样残损自身能得几分功果,正常情况要想运用,却得做不少伤天害理之事。 王则如今虽然离了积云山,但除非走投无路,否则也是不愿投身魔道。 因此之前并没有想过修炼此诀。 可如今危机在前,又见鼋珠妙用,王则再联想鸠魔罗解血化骨大法内容,一时脑海之中,不由生出了几分不成熟的想法。 “魔道之物炼法,除开要做下不小恶业。真要祭炼,实际比之玄门符器、法器之流更为方便。譬如这化骨魔卷若要祭炼,只需捉来几个修行之人,以其血骨为源,法诀为引。不需丹火鼎炉,便能炼得几分模样。” “我如今有鼋珠在身,此中元真之气,比之寻常修士血骨本质不知强了多少。若是有心,未必不能将之与手中魔卷合炼一番,炼出一枚化血珠来。倘真能成,那便是真个依仗了。” 王则脑中思绪发散,越想越觉得可行。 心头升起几分火热。 不过他回神看着周遭环境,到底还是清醒,知道祭炼魔宝不是消解魔炁,不知会闹出什么动静,却不好在此地尝试。 于是暂时压下了那股冲动。 长出一口浊气,静心等起了陈衍学。 …… 不知不觉,小半个时辰过去。 王则所在房间房门终于再度被人敲响。 他精神一提,应了一声。 转头看去。 便见推门而入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 模样清秀,虽然一身粗布衣装,瞧着倒也清整,有几分出挑。 见这少年,王则眉头微挑,心下已有了猜测。 果然。 少年小心走入房中,便是对他恭恭敬敬拜道:“小人陈衍学,拜见郎君。” ‘可算来了。’王则听到这话,心下暗叹。 随后没有急着回话,先是仔细打量少年几眼。 这一看去,虽然没有从这少年身上看到什么和陆镜生多相似的地方,但见对方还算泰然,有几分不俗,也是暗暗点头。 当然。 不管这陈衍学是什么人物,王则也不感兴趣,只要身份对上就行。 他眼下只想赶紧把赤霞法印之事处理了,也免得道契之约总是压在心头。 他侧耳听了,确定除了这小子之外,左近并无他人。 方才问道:“你便是陈衍学?不知陈继宗、陈敬春是你什么人?” 陈衍学不知王则为何有此一问,却也不敢怠慢,忙回道:“前者乃是小人祖父,后者却是小人父亲。” 听得这话,王则满意点头。 随即又问了一些细节,确定对方身份之后,方才继续说道:“来时想必那龟公也与你说了情况,我一位下属与你爷爷陈继宗乃是朋友。因打听得你陈家败落,由是托人寻了关系,才知你进了翠香楼做活。” “此番我正到这翠香楼待客,他便求我帮他看看你的情况。” 说着,王则不等少年多问,便直接将早前准备交给陈继宗的那名帖,递了过去。 “这是他托我带的名帖,你且拿去观瞧。” 这名帖是陆镜生所写,其上并无什么特殊内容,若是没有陈家秘传消息的,看了只会以为是正常的友人来访。 唯有观看之人,掌握陆镜生传下的相认规矩,才能看出名帖真正门道。 王则不清楚陈衍学是否知道陆镜生这位老祖的存在。 眼下且做试探,若是看不出什么分明来,再做计较。 陈衍学见王则能说出他爷爷的名字来,而且王则能得翠香楼如此招待,身份必是不凡,不至于糊弄自己。 只是他也不记得自家爷爷还有什么好友。 之前听到有人要找自己,还有几分疑惑,但也不敢多问。 如今在王则这翠香楼贵客面前,更是不敢轻慢,于是恭敬接过了那幅名帖。 下一刻。 扫了名帖几眼之后的陈衍学,神色顿时大变,一时是又惊又喜。 须臾。 他毫不犹豫,便跪倒在王则身前,拜道:“晚辈陆衍学,拜见仙师!” 王则见此,也是暗赞这小子果断。 同时,心中松了口气。 陈衍学能说出这‘陆’字来,应该是知道陆镜生的存在的。 眼下情况颇为顺利,于他而言,也是一桩好事。 “你既能看懂这名帖,想必你爷爷陈继宗也将你家老祖之事都说与你听了。” “我此番来这翠香楼,正是得了你家老祖所托,特来寻你。” “不知你对你家老祖之事,有多少了解?” 陈衍学,或者说是陆衍学。 看破名帖来历之后,自觉等来了仙缘分,心中正是兴奋时候。 听得王则问话,不做丝毫犹豫,忙将自家所知种种一一道来。 王则听他言说,方才知道陆镜生果然曾传下过赤霞法印的种种消息。而这陆衍学,之所以混成如今模样都不愿离开仙门郡,也是为了等这一份虚无缥缈的仙缘。 除此之外,王则还从他话中得知,陈家之事,与那他那后母所言,也有几分出入。 第二十七章 因果循环 主宾易位 个中细处不一一说。 大抵说来,无非是在妇人哪里,陆衍学是个坏胚子。而到了陆衍学的口中,那妇人便是个不称职的恶后母罢了。 此中种种,王则也不爱听,毕竟这家人具体如何,与他也扯不上关系。 他认真听的,也就是陆衍学就陆镜生这位陆家老祖的了解而已。 过不半晌,王则听陆衍学把所知信息详细道来,心中也有了几分底数。 便道:“你既知赤霞法印传承之事,那多的我便也不废话了。此番我到这仙门郡来,就是得了陆道友委托,要将那赤霞法印交托给你的。” 陆衍学眸子大亮,显然他虽有几分猜测,得了确切消息,还是难以自持。 王则也不见怪,按着心中早早做好的计划,说道:“只是在将这法印交于你前,也还需让你知道陆道友遗言,免得你领了法印,糊里糊涂就去积云山求仙,反落得个凄惨下场。” 陆衍学面上一僵,有些不解起来。 仙缘本是难得喜事,怎么听这前辈意思,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呢? 王则见他如此,心下哼哼,面色却不见变:“我与你曾祖乃是至交,也正因此,他才将如此重要的事情,委托与我处理。” “眼下我要说的几句话,你却要仔细听好。若是大意错漏了两句,你纵然蒙你曾祖之荫,有望赚得仙缘,到头来只怕也是一场空。” 这话入耳,陆衍学正色几分。 王则继续道:“这第一个,便是你得了赤霞法印之后,须得眼下便滴血炼了,如此便也有了赤霞观弟子身份,方能自保。” “有此身份加身,等闲修行,不敢对你出手。当然,你若不知谨慎,招惹了什么莽汉,平白丢了性命,这也只能怪你自己。” “其次,你曾祖在赤霞观中,还有一个大敌。此人名作祁正谷,乃是赤霞观入门弟子,身份比你曾祖还要贵上几分,他盯上了你曾祖的赤霞法印,做了百般算计。便是我也受到牵连,以至一路行来,不得不躲躲藏藏。” “你日后入了赤霞观,还需注意此人。” “你曾祖坐化,也有这人因果在其中,日后你如修成几分模样,自觉还有孝心,也该报一报仇。” “诚然,这等事情,短时间内你也做不到。还是保住自性命为先。” “说到此事,虽说你炼化赤霞法印之后,身为同门,此人或许不好对你下手,可他出身世家,底蕴深厚,若要针对你这道途未入的凡人,手段也是多了去。” “这点还需你自己注意。” “至于其三,却是你曾祖坐化之前,请我给你送来法印的许诺了。我此番冒了不小风险,也要走这一遭,便是因这许诺缘故。” “就你曾祖所言,待你承了赤霞法印之后,须得应我三件事情,只消不坏你道途,伤你性命,便不可推拒。” “这些你可听明白了?” 陆衍学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对修行之事的见识,除了爷爷陈继宗传授种种之外,至多也就是听过一些市井传闻,王则这一番话,自然是听得半懂不懂。 不过个中关键倒是明白了。 一是入手赤霞法印之后,须得当场收用。 二是自家曾祖在仙门之中,还有大敌,身份不低,不好应对。 三是为了给自己送来赤霞法印,曾祖许诺了王则条件,自己便是那个要回报王则的人。 他仔细一想,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法印当场炼化,不用多想,自然应该如此。 仙门大敌,日后如是入了赤霞观,也能确定真假。 至于最后的条件…… 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不曾见过陆镜生这位曾祖,不过相关信息,也从爷爷口中听来不少。 因此却知道自家来历,以及传承这赤霞法印的种种麻烦。 设身处地,他自觉自己若是王则,要从积云山带来这法印,确实也冒着不小风险,要些好处无可厚非。 当然。 最主要的是,他并不知道浮鼎宗有道契的存在,更不知道王则和陆镜生签了道契。 因此哪怕只是为了先将赤霞法印弄到手,他如今也不好质疑王则什么。 此外就他爷爷所传信息,这仙门传承,许的只是他家。 并非是指定了让他陆衍学继承。 眼下陈家虽是败落,可陆氏血脉,除他之外,却也还有一个失散在外的叔叔陈敬秋。 他更不知王则急着完成契约,只能将法印给他。 想着自己若是不点头认同,万一王则不把法印给他了,他也是毫无办法,只能错过仙缘。 于是不敢迟疑,忙点头道:“衍学明白,既是老祖所承,不敢负约。” 王则讶然看了他一眼,不想这小子倒是很会抓重点。 知道抓住‘回报’这件事儿做回应,脑子转得不慢。 不过陆衍学聪明与否,对王则来说倒不紧要。 这小子不知道契之事,但凡想拿到赤霞法印,只要王则说的条件不太过分,总会答应。 至于许诺之事,自然是假。 不过是王则被陆镜生坑了,眼下想从这小子身上找补几分的算计罢了。 王则在陆老道身上吃了不小的亏,那点怨念不发泄出去,也是憋闷。 只是要他在完成道契之后杀了陆衍学,并不值得。一方面陆衍学一旦掌握赤霞法印,便是赤霞观弟子,杀他便是杀赤霞观之人,只会平添麻烦。 另一方这么做,对王则来说,除了能发泄怨气,并无任何好处。 与其如此,还不如想着也坑上这陆衍学一坑。 陆衍学若是炼了法印,好歹也是仙门弟子,能得他答应三个条件,未来说不得便有用到之处。 不过有陆镜生这个榜样在先,王则当然不可能只听陆衍学口头承诺。 浮鼎宗空白道契,在积云山混迹多年的他,手头可也有一两张。 正所谓因果循环。 陆镜生以这道契算计于他,眼下此物正该用在陆衍学身上。 是以见陆衍学点头之后。 王则一面拿出赤霞法印,叫陆衍学见了,一面又从五云兜中,取出了一张早早写好的道契来。 随即对着陆衍学笑道:“此物名为道契,乃是浮鼎宗所出,定约之人,以此契为证,当可互信。此契在前,背约之人,逃不过身死魂灭结局。” “我与你曾祖乃是好友,与他自不必这道契束缚,但你这小子我不熟悉,却难信任。” “立下道契,也好做个保证。” “不知你能否理解?” 陆衍学见此,禁不住挠了挠后颈。 他有几分聪慧,性格也还算沉稳,不过今日发生的事情冲击太大,信息又多,一时之间实难梳理。 按照他往日性格,应该仔细琢磨之后再做计较。 可如今仙缘在前,他却实在难耐。 寻思片刻,他咬了咬牙,终究接过了王则手中道契,查看起来。 …… 半个时辰的功夫,转眼过去。 房间内,陆衍学身影已然不见。 独坐在桌旁的王则,看着手中道契,面上能见满意神情。 他被陆镜生坑了不少,眼下总算是找补回来几分。 虽说他也清楚,陆镜生的目的,也只在于让自己嫡亲后辈继承赤霞法印,顺利入赤霞观修行。 哪怕料到自己后人可能会被王则算计,多半也并不在意。 可一码归一码,王则若是能多得几分好处,勉强也不算亏了。 “如今这赤霞法印交托出去,生死威胁不在,总算得了几分安宁。此外魔炁之厄消解不说,还白得了陆衍学这小子的三个条件,算是三喜临门了。” “虽说还有祁正谷威胁在后,可总也还算轻快不少。” 想到祁正谷,王则念头不由一动。 “说来我此番为寻陆衍学,借了五淫头陀名号行事,也该请他过来吃酒,否则少不了又是麻烦。” “五淫头陀身为白阳教头领,说不得也对祁正谷派发的寻人消息有所了解,或能探问一二。” “此外老鼋情况,也不可忽略。” 念及于此,王则便也走出了房间。 唤了苑内仆役,寻来那龟公,吩咐他去请五淫头陀去了。 第二十八章 少女灵月 白阳旧事 “洪道友,又见面了。” 翠香楼,雅间内,王则等来了五淫头陀。 这头陀仍旧邋遢打扮,他豪气而来,面上颇有几分喜色,也不知遇到了什么好事。 王则将头陀请入座中,笑道:“不知那老鼋之事,大师可处理妥当了?倘若因我之故,坏了大师要事,便是洪某的不是了。” 五淫头陀先是给自己到了一碗酒,痛饮一口,方才摆手道:“这倒无甚妨碍,教中需要招待的那位玄门上师,而今尚未到仙门郡,洒家也只是将那老鼋关押起来罢了。说来洒家也正要来翠香楼吃酒,眼下有道友这酒伴,实是正好。” 听到老鼋尚在,王则心下微松。 再琢磨五淫头陀提起的‘玄门上师’之事,念头不由又是一动。 早前他听这所谓‘上师’信息,本是没有什么触动的,甚至还觉得这名头或许只是五淫头陀用来唬弄自己的而已。 但方才他在这翠香楼中,耳听祁正谷派人寻自家踪迹的消息,如今未免多想几分。 他实在不得不怀疑,五淫头陀口中的玄门上师,与祁正谷到底有没有牵扯,又或者就是祁正谷本人! 王则念头微转,赞道:“洪某至云州境内之后,便常听白阳教大名。闻贵教颇有些同道高人,当时就有几分拜访之心。实不曾想,贵教居然还能与玄门上宗搭上关系,果然名不虚传。” 五淫头陀原本也只是个旁门野修,无根浮萍。 入了白阳教后,境遇大是不同,不说修行资源多了不少,只说有白阳教名头加身,等闲修士也不敢轻慢于他。 因此虽是个半路入教的,对白阳教也有几分归属。 眼下听得王则奉承,自是与有荣焉。 得意之下,五淫头陀嘿嘿笑道:“我白阳教名头可是实打实打出来的,自然不是虚传。若说这云州境内,除开浮鼎宗外,便是一些个有正法传承的小宗小派、玄门世家,可也未必就比我教更强。” “至于玄门上宗关系,也非什么隐秘,倒不妨与道友一说。” “此中之事,说来也颇有几分因缘巧合。我白阳教虽强,但大魏之地,本是浮鼎仙门下辖。我教多是旁门散修之流,纵然有几分声势,也难入浮鼎宗之眼,按理本难与这上宗之人扯上多少关系。” “可我教实有几分气运,昔年我教分坛虽被贼人所坏,坛主李乘通之女李灵月却因此得了仙缘,拜入玄门十大上宗之一的妙华宗内,成了此派弟子。” “短短数十年间,便炼得元真修为,竟成妙华宗下院真传。” “此番我等要拿老鼋招待的,便正是这位李仙子。” “她炼得元真之后,便与李堂主重新联系,眼下得了空闲,正是要来仙门郡探望的。” 李灵月? 从五淫头陀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王则一愣。 一时间,甚至顾不得为白阳教上师并非祁正谷这个消息而高兴。 反是生出几分恍惚来。 只因李灵月这个名字,对他冲击不小。 这个名字,与李乘通一般,同样牵扯王则昔年入手白阳剑诀的那桩旧事。 早前在三娘子旅店,王则听乌道人提及李乘通之名时。 王则便曾回忆过此事,那时也提到过王则白阳剑诀来路,与李乘通关系不浅。 事实上。 王则获得此诀的过程,与五淫头陀口中的‘李仙子’关系更大。 当年王则在定州混迹,虽然尚未接触仙修,但也炼得了几分不俗武功。 放眼定州江湖,也算武林强手。 正逢定州白阳教分坛遭人围攻,王则打听到白阳教中有仙家法门,于是便秉着几分碰机缘的心思,到了定州白阳教驻地所在玄木崖上探索。 熟料因缘际会,正遇一少女被人围杀。 王则那时武道有成,正是侠义之心旺盛时候,也没多想,便出手救下了那名少女。 将人救下之后,王则才知少女便是那坛主李乘通之女李灵月。 王则从少女口中得知,李乘通因护她下山,殒命山间。 当时他见李灵月不过一单纯少女,自身虽对白阳教没什么好感,可怜之下,便提出帮李乘通收尸。 救命之恩在前,李灵月也愿信王则,便将王则引到了李乘通殒命所在。 英雄救美,古来便多是男女之情生发之因。 加上李灵月年纪不大,又多得李乘通保护,不曾见过什么世面。王则那时也是风华正茂年纪,少女慕艾,难免对王则好感大增。 李灵月知悉王则是为白阳教仙家法门而来,在李乘通下葬后,还主动将李乘通随身携带的那一部《白阳剑诀》,交给了王则。 此后二人一同下了玄木崖,藏身定州小城生活了一段时日。 只是那时王则一心仙道,虽也有几分情动,后来终究选择了分别。 自那之后,便也不曾再见过李灵月了。 他实也没有料到,转眼数十年过去,昔年那个单纯少女,居然已经成了仙门中人。 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他犹自记得,少女当年对仙家之事并不感兴趣,每每王则提及,便要皱眉。 有时还曾隐晦提过,让王则莫要执着修仙,二人安平和乐才是最好的想法。 只是当时王则并不在意。 可如今再回头,他这个一心修仙的人,勉强只是得了几分仙缘。 反而是李灵月这个不曾有过此等妄念的人,却已成了真正仙门弟子。 此真谓世事无常,叫人不知如何言说。 当然。 李灵月虽是王则昔年故交,甚至关系上说起来还有几分不同寻常。 但数十年过去,物是人非,也没什么好多做琢磨的了。 这些年经历不少的王则,虽然对于昔年之事也自深记在心,终究也没有与李灵月再相认的念头,倒也不必多提。 反倒是白阳教要接待的玄门上师并非祁正谷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更为重要。 念及于此,王则心下一叹,终究按下了复杂心绪。 笑道:“如此缘分,叫人惊叹。不过贵教能有如今发展,正是气运昌隆,仔细一想,或许也是应了大势。” “说到玄门上宗之事,洪某此前到这翠香楼,正听来一个消息。只闻有一位浮鼎宗上师驾临仙门郡,说是要搜查什么人物。洪某本拟这位上师便是贵教要招待的人,眼下看来,并非如此。” “贵教在这仙门郡消息灵通,却不知大师对这浮鼎宗上师之事,可也有什么了解么?” 第二十九章 蛤蟆道人 天河宝珠 王则本以为凭五淫头陀白阳教头领身份,或多或少能说出一些门道来。 岂料他听了这话,却皱了皱眉:“洪道友莫非是想借此机会,与浮鼎宗弟子搭上关系?” “听我一句劝,在这魏国境内,关于浮鼎宗的消息,还是少打听得好,轻易更不要与此宗之人过多接触。” “浮鼎宗内,门人弟子来历复杂,利益相争实也不比这山下势力来得少。因此在这魏国境内,若是和浮鼎宗弟子扯上关系,未必就是好事。” “你自以为傍上了玄门上师,殷殷切切替他做事,说不得反是得罪了其它的浮鼎宗仙修。” “别说道友散修身份了,就算是洒家这白阳教头领,牵扯到浮鼎宗的事情之中,未必也就能讨得好处去。” “我白阳教之所以觉着搭上妙华宗的关系是好事,只是因这魏国,并非妙华宗下辖罢了。如此一来,妙华宗争斗,影响不到我们,反而能够借助玄门声威,赚取好处。” “反言之,如若魏国是在妙华宗下辖,李仙子关系,对我白阳教而言,也未必就是好事了。” 王则明白了。 这话让他想起了陆镜生之事来,仔细说起来,他也算是个‘受害者’。 要说对浮鼎宗内部门人之间矛盾之事,他太有领会。 同理,到了山下,只要还在浮鼎宗治下的国家生存,确实就如同五淫头陀所说,讨好了这个,未必就不是得罪了另一个。 ‘这白阳教能发展成如今模样,倒也不是没有一些道理。’王则心中暗叹。 正这时,五淫头陀又道:“当然,你说那浮鼎宗上师的事情,我也有过耳闻。毕竟我白阳教在这仙门郡也算是地头蛇,他要做事,第一个自然是找到我教头上。” “据我所知消息,是积云山中有一仙门仆役,得罪了那位上师,而今逃到了仙门郡来,是才有这一桩变故。” “不过我看这事儿多半还有猫腻,说不得又是他门中弟子之间的矛盾冲突。” “这位上师并未亲自来到这仙门郡,所遣不过自身所出玄门世家之中,一位道途已断的元真老修罢了。他自己都不好出手,定然是有顾虑,所以这事儿我白阳教也没应承。” 说着。 五淫头陀似乎不想再就此事多说,摆了摆手道:“这些大宗倾轧之事,与我等也扯不上太大关系,不去说他。” “难得遇到道友这般性子爽利的修行朋友,你我饮个痛快才是正紧。” “大师此言甚善!”王则心念百转,却也不好再多询问,附和一笑,便也举起酒碗与五淫头陀共饮起来。 …… 五淫头陀本就是个好女色的,到了这翠香楼,自然不能免俗。 酒过三巡,这头陀兴致来了,却叫来龟公,自去寻玉人痛快去了。 还想邀请王则共行,只被他推脱了去。 于是房间之内,转眼也只留下了王则一人。 待得五淫头陀带着娇人离去,王则方才琢磨起了从这头陀口中听来的消息。 他此番所得不少,这一顿酒却没白请。 一方面确定了老鼋无事,另一方面也得知了一些关于祁正谷方面的消息。 说来他本还想就老鼋之事多问几句,但初初相识,言多必失,也才没就此多做问询。 至于李灵月的事情,王则没有多做琢磨,唯一多想的,也就是对方到仙门郡的时间罢了。 这时间与老鼋性命有几分牵扯。 据五淫头陀所言,白阳教捉这老鼋,本就是看上了这老鼋一身元真血肉,要用来招待李灵月。 基本上等于李灵月什么时候到,老鼋性命威胁就在何时。 所以王则才略有几分关注。 再说祁正谷之事,王则此番所获也是十分关键。 祁家有元真修士出手,对他来说是个要紧消息。 修行者步入元真之境,但有几分传承,便能催动各种道术神通,手段不俗。 遑论祁家乃是玄门世家,底蕴不浅,法器之流,只怕也不会少了。 真要对上,是个大敌。 “我如今虽有祭炼鸠魔罗秘炼魔器之心,但即便构思的‘化血珠’炼成,勉强能算作依仗,也并非就是稳坐泰山。” “如能从珠女口中,问来仙蟾机缘消息,从而入手个中秘宝,或许才是化解之机。” 这般想着。 王则不由从袖中摸出了那灵蚌来。 眼下局面如此,但有几分希望,他都非得从珠女口中问来仙蟾机缘所在不可。 …… 翌日。 王则悄然离开郡城,行至指羊江畔,兜兜转转,却来到了一口荒废的渔村水井旁。 “此处便是你所说的仙蟾机缘所在之地?” 望着眼前无甚异常之处的荒废水井,王则微微皱眉,转头看向了自家肩头坐着的珠女。 珠女忙点了点头,一双小手又自摆弄了一番。 王则皱眉道:“你可莫要诓我,眼下那老鼋困于白阳教人手中。无我相救,过不几日,只怕便要成了他人腹中食粮,我若有事,那老鼋也是必死无疑。” 珠女一急,指了指井口。而后又自挥舞小手,连连表明心迹。 王则这才又将目光落回了这一口已不知荒废多少年头的水井上。 他昨夜在翠香楼招待了五淫头陀之后,便取出珠女问询,得了不少消息。 也正因为从珠女口中问来了仙蟾机缘相关信息,今日方才出现此地。 照他原本想法,仙蟾机缘即便是真,所在多半也还是那水府之中。 熟料珠女却将他带到了此地。 左近原本是个渔村,只是早已无人居住,这水井也不知荒废了多少年头。 按照珠女所说,那仙蟾牵扯的宝贝,便是落在了这井中。 王则心中虽有种种疑虑,但他此时情况,一如之前面对赤霞法印之时的陆衍学。 纵然有所顾虑,可面对有可能就是自己未来道途机缘的仙蟾遗宝,也难耐住探索之心。 于是他也顾不得多想,咬了咬牙,便带着珠女一同跳入了水井之中。 这水井水脉勾连指羊江,虽是被人废弃,但内中却并未干涸。 只是脏污不少,王则这一跳下,便搅得一片浑沌。 好在他道基修为,先天元炁炼身,五感敏锐,手头又有一些不能用之斗法,但却能方便生活的符箓。 譬如照明之符,正好能在这水中运用。 由是勉强定住心神,按着珠女指引,一番下沉。 这水井也是真深,王则闭气往下钻了十余丈都不见底。 不过到了下方,许是水流在地下蚀出了溶洞,空间倒是开阔不少,水质也见清明。 凭借照明之用的符箓灵光,能看到附近环境。 又往下游了八九丈距离,王则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青光来! 他心头一震,没有丝毫犹豫,当即朝着青光来处游去。 不多是,竟见一枚散发着微弱的青色灵光,龙眼大小的玄青玉珠,水中沉浮。 ‘果真有灵物在此!’王则心中顿时一喜。 他自然认不出这珠子到底是什么法器灵珍,可只看灵光,就知道不是俗物。 不过他虽欢喜,但也没有急着出手收拿。 转头只看向了扯着他头发,一路随同下来的珠女。 珠女灵慧不凡,明白王则心意,急忙点了点头,示意此物便是玉蟾仙宝。 还让他上前触碰。 得此回应,王则有些犹豫。虽说他人都到这里了,宝物确实也在眼前,成与不成,总也得一搏。 可面对未知,人性本能难免还是迟疑。 岂料珠女却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挠了挠小脑袋后,竟是主动游向了那珠子。 王则没来得及阻止,便见珠女已经摸上了那宝珠。 乍见珠中灵光涌起,瞬息流入了珠女之身。 随后珠女还转头看来,示意他无需担心。 见此光景,王则心下一狠,也不再做什么犹豫了。 当即学着珠女一般,游过去,将手按在了那宝珠之上! 下一刻! 王则只觉手臂一阵凉意涌入,转遍周身之后,流入了他的脑袋之中,叫他神思瞬间为之一清。 随即,一道莫名信息,更是浮上心头。 “蛤蟆道人?天河宝珠?” 王则先是惊愣,随即便涌起了一番狂喜来! 原来这一道灵光之中,却包含了这井中宝珠的来历信息。 按照信息所指。 此珠名为天河珠,竟是浮鼎宗所出的一件上乘灵宝! 第三十章 一元重水 地煞天罡 “玉蟾衔珠的传说,还真是半点不假!”对脑海所得信息略做梳理,王则心中欢喜更是一时难以抑制。 根据此中信息所述。 这天河珠本是浮鼎宗内一桩上乘灵宝。 只因一桩变故,被其门内一位名作蛤蟆道人的元婴大修士盗取而出,由是才沦落此间。 所谓‘玉蟾衔珠,踏月而来’异象,便也是这蛤蟆道人所出。 此宝非凡,内蕴元灵一点,身具无量神通。 最重要的是,这宝珠所传信息,也让王则这个虽然修行多年,却不曾真正迈入修行大门的野修,对真正的修行之事,有了些许的所得。 其中对眼下的王则最为有用的,便属修行境界、法器层级等信息。 根据天河珠所传零散内容。 此世修行,境界有种种之分。 此中修行入门,道基、元真二境,王则早有所知,自不必再说。 元真之后,却还有那拜入浮鼎宗内院必须炼成的灵胎之境,以及后续气海、凝煞、炼罡、还丹、元婴、劫法、阳神等境。 个中细处,王则此时见识尚难理解,可也算看到了几分上乘修行的妙处。 譬如他心心念念,也是玄门道途真正起始的灵胎之境,便是修行者蜕凡之始。修得此境,肉体再非凡胎,能得三百寿数,举手投足,便是万斤巨力,七窍更生灵异,能见常人之所不能。 其后诸境,更是多有不凡,愈是高深,各中道妙便愈是玄玄。 道人修行尚且如此。 修行法物,本就是道人修真护道之物,随着境界越高,运用器物便越是不俗,自然也少不了种种境界之分。 符器之流,不得真妙,且不说他。 只说禁制在身的器物,便有不少级数。 器物禁制初成,谓之法器。 法器有炼质炼形两条道路。 炼形之宝,有九重分别,炼得七十二道炼形法禁之后,方才大成。 炼质之宝,也分九重,只是所走道路不同,法门自是不一,大成只需三十六道炼质法禁。 由是炼形之宝,世人又谓之地煞法器。炼质之物,也有天罡法器之称。 此禁一成,再用形质合炼之功,罡煞合流,一百零八道法禁以特殊手段化合为一,便得法宝之形。 此中形质合炼的功夫,也有讲究。譬如这炼形一道的法器,九重有成,便需从头而来,再以炼质之法炼之,合炼若得一层,便成法宝。 法宝之后,形质九炼,再借天雷之力,取造化之机,能使法宝之中,生得元灵一点。 层次升跃,所得便谓之灵宝。 灵宝之流,元灵生化,智慧初生,造化雷霆炼得九转之功,开辟洞天一座,便成洞天奇珍。 浮鼎宗道契源头,堪称镇宗法物的‘照心鉴’,便是一件洞天奇珍。 此宝威能,王则也算有过体会。 任你是身处黄龙洲何处,得这印记一点,只消法力不过阳神之境,无有厉害法物傍身,都绝难逃得过照心鉴神通灭魂。 洞天奇珍难得。 灵宝虽有不如,却也堪比玄门劫法真人,依旧是此世珍藏。 王则修行见识浅薄,自难窥得全貌。但哪怕只是冰山一角,也足以让他对此等层次的法物厉害程度做出一些想象。 …… 法器级数的修行器物,虽也珍贵,但不管是玄门大派、左道旁门、还是修行世家之中,拥有之人也不少见。 到了法宝层次,便不是等闲修行所能掌握的了。 至于灵宝,就是对于玄门大派而言,也是难得珍物。 而这天河珠,便是这等级数的无上灵珍! 如此机缘,怎能不叫王则狂喜? 虽说就脑中信息所得,这天河珠不过元灵初生,尚且没有什么灵慧,无有道人操控,不能发挥其真正妙用来。 可若能掌握此物,王则断定,至少助自己修成灵胎,成为真正有法力的修士,不会是一件难事。 因为只是初步了解,他却也得知,光是在这天河珠身旁修炼,便能洗炼肉身,强化根骨精神,已是妙用无方。 如能收取此宝,更能凝练先天真水之精,洗炼不俗根体,端得不凡。 事实上珠女有此灵慧,便也是天河珠之功。 “该是我的机缘!” 王则心中振奋。 不过很快,他的面色却又阴晴不定起来。 “只是按照信息所得,凭我手段,即便我得了这天河珠,怕也运用不得,一旦有个意外,反而还会遭这灵宝所伤。” 灵宝并非等闲,无有对应法诀,运用不得不说。 若是贸然催动元炁度入其中,反而会引来大麻烦。 此珠看似龙眼大小,随手可拿,实际上这天河珠内,蕴育无穷先天一元重水,没有激发的情况下还好说些,若是莽撞引入元炁、法力之流,便会引动内中禁制。 届时灵宝生威,其重便是山岳也难比拟。 若无劫法修为,根本强拿不得,等闲修士,持之只怕转眼就被此珠压灭。 王则只是个道基修士,自然谈不上强用。 他若要真个运用天河珠,非得是有收宝法诀在身,才能成事。 说到这个,王则实际还算幸运。 蛤蟆道人不知何故,只将这至宝随手丢弃于井中,并未催动其身任何禁制。 否则天河珠若是早早被催动灵光,此珠就算对王则来说近在咫尺,也是无法带走。 “兜兜转转,还得应在那水府之上。”王则对脑中信息又是一番仔细分析。 很快有了收获。 这天河珠自然是有运用之法的,其中一种,便是浮鼎宗阳神大道《天河正法》。 如是修行此路真法之人,自能凭借天河法力,浅薄催动。 不过此法乃是浮鼎宗正传,便是其门内也无有几个人物炼得,王则更不可能接触。 好在蛤蟆道人为盗取天河珠,在此之外,自创出了一道炼宝法诀,如能掌握,也能勉强运用宝珠之能。 但此诀却被蛤蟆道人藏在了自家别府之中。 这别府,便也是被白阳教发现,珠女老鼋出身之所在的那一处指羊江水府。 了解到这点信息,王则忍不住回头看了珠女一眼。 此时他算是明白了,想必这小东西也是早就知道这个信息,才直接带他来寻这天河珠。 便是清楚无有炼宝法诀在身,他纵然得了天河珠,也无法运用。 要获得炼宝法诀,他就非得要救老鼋不可。 只因那老鼋与蛤蟆道人颇有渊源,掌握了法诀藏身之所在。 也只有这老鼋身上,才有寻得蛤蟆道人遗藏的法门。 珠女灵慧不浅,见王则看来,第一时间便反应了过来。 一双小手当即缩做了一团,作出一副害怕王则找自己麻烦的模样。 王则见此,心生几分无奈。 不过他此番到底是见到了天河宝珠,说起来这小东西也不算骗了自己。 “因缘如此,眼下我为寻那炼宝诀,也是不得不救那老鼋一次。这一番,只怕少不了争斗之事了。”王则心中,一时闪过诸多念头。 他如是要救那老鼋,麻烦可是不小。 “好在就五淫头陀所言,李灵月虽然要来仙门郡,但按行程,也还得十天半月功夫。” “这个时间,足以让我对魔罗法物祭炼一番了。” 念及于此,王则心下微叹。 随后转头又看了珠女一眼。 若是老鼋实在不幸,提前殒命白阳教手中,他也没什么办法。 反正宝珠在手,也只能是对不住小东西了。 至于运用之法,大不了再想其他门路。 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 正在这时,王则胸口忽生出几分闷气来。 却是因为闭气时久,先天元炁力有不逮,不好再沉于水中了。 王则感应到此,终究按下心中躁动,将尚且不能运用的天河珠收入怀中,随后携带珠女一同,往井口游了上去。 第三十一章 化血魔珠 横空玉蟾 王则一心祭炼魔罗法物,出了荒井之后。 便悄然离开了此地。 他要炼魔道之物,难说有什么动静。 这渔村并不适合用来炼宝,而郡城之地,也是同样道理。 于是在指羊江畔晃荡了几圈之后,王则钻入了一处山林之中,寻得隐秘石洞一处,方才取出了鸠魔罗解血化骨魔卷,以及鼋珠来。 因此前魔炁之厄缘故,王则对这魔罗大法研究不少。 内容熟悉程度,不比他如今修炼的筑基道书《子午凝炁诀》来得差。 若非如此,他也不能在得到鼋珠的第一时间,便想到用这元真法物祭炼所谓‘化血珠’。 《鸠魔罗解血化骨大法》有言:“魔罗之道,在灵真骨血。骨为精之源,血是炁之本。解血化骨,始得本源。此后骨髓为窍,血精作脉,窍脉勾连,法物堪成。” 个中道理,详述了魔罗法物的祭炼之道。 陆镜生所留化骨魔卷,便是此道初成之宝。 因他本是道基大成之人,肉身虽是腐朽,多年元炁打磨,也非寻常人物能比。 加上又是他主动弃了全身血骨炼成,非比寻常手段。 所以练就的化骨魔卷,威能也是颇有几分不凡。 王则若要炼就‘化血魔珠’,便得取化骨魔卷本真,梳理其身魔罗窍脉,演之为符,化入鼋珠之中,由是造化血珠窍脉系统,呼吸有法,其功方是初成。 看着简单,真要行之实也不易。 不过这已经是修行之人能接触到的最方便的法物祭炼之道了。 也就是魔道之法,贯来便爱走捷径,只究结果,不讲过程,比之旁门左道还要过分。 否则即便这魔卷不过不入流的符器层次,也不是王则空手能炼的。 须知便是旁门左道之流,不比玄门手段,可其中符器祭炼之法,也有种种讲究。 别的不说了,就说王则得自祁正谷之手的玄金剑丸。 此物便是以旁门手段炼得的符器,要炼得这剑丸,须得采炼五金之精,再用符箓之道温养多年,使剑丸材料渐渐感染符箓妙理,从而化剑为符,方才功成。 个中耗费,比之这魔道之物,不知繁琐多少。 当然,也是因此,这魔道之物历来副作用不小。就譬如他手中魔卷,若不是得了鼋珠在手,估计此时的王则,还要忍受魔炁蚀体之难。 这些且不去说。 只说王则取出两件法物之后,便也自静下心来,开始钻研起早前在脑中酝酿的构思来。 只是王则刚刚云炼体内先天元炁,欲要解构化骨魔卷窍脉之际。 忽然感应到胸口凉意阵阵涌入,霎时间神思清明不少,元炁运炼,也是增添顺遂。 此外他手持化骨魔卷,此物本颇有几分邪异,哪怕不曾动用,也能勾动气血升腾。 但有这一点凉意之后,王则赫然发现,化骨魔卷那点影响,居然全数不存了。 这让王则一时有些惊讶。 他身上一应法物,除开吞入腹中的玄金剑丸之外,也就一枚天河珠,因为无法用五云兜收拿,所以放在胸口。 这一股凉意,也与他在渔村荒井接触天河珠时所得感觉一般无二。 自然不难想到这是天河珠之功。 反应过来,王则心中便自涌起一股喜意。 他实没料到,天河珠助人修行之能居然如此厉害。 虽说就他从天河珠中所得,也知道这珠子随身携带,能够对修炼有所助益。 却也没有想到,此珠还能帮他静定神思元炁,助他炼宝。 “天河珠果然不愧灵宝之身,端的不凡。也不知我若寻得那炼宝法诀之后,初步可以运用此珠,又有何等的效果。”王则心中对此多了几分期待。 别的不说,光是此前从珠中信息所得。炼用此珠之后,那先天真水之精洗炼肉身,强化根体之能,便足以让他期盼一番了。 这也让王则更加坚定把‘化血珠’祭炼出来的心思。 唯有此物加身,他才有足够的准备,对上身具法器之人。 从而更多几分寻来炼宝法诀的把握。 否则单凭五云兜和玄金剑丸,出其不意或能建功,但未必稳妥。 得了天河珠相助,王则心思更为澄澈。 念头微动,也便以魔罗之法,将自身元炁炼入了化骨魔卷当中。 …… 转眼,便过了七日时光。 这一日。 坐定幽深石洞之中的王则,本来沉静的面色,忽然一震! 随即目光一凝,落在了身前艳艳红光交织的一团血雾之上。 下一刻,他身躯微颤。 本在血雾气周遭,仿佛妇人织丝一般拨动的十指,变化速度更快几分。 点点先天元炁,以指诀为引,化入雾团之中。 与此同时,但见此中如同水银一般游移不定,变幻无常的红雾,变化速度陡然加快! 个中血雾丝线,就如同纺织妇人手中逐渐缠绕一团的织丝,以极快的速度相互交织,由大而小,凝向一处! 而后却见此中红光涨缩,一时竟将整个石洞都映照得一片血红! 也不知过了多久。 洞中血光渐淡,王则手中,却多了一枚散发着淡淡红芒,其上隐约能见细密魔篆的清透宝珠。 这血珠不过指头大小,瞧着无甚玄奇,但若仔细盯着,却有几分心跳加速,仿佛体内血液都被引动的感觉生发。 “魔道炼法,果然见效奇快,倒也难怪彼辈虽好勇斗狠,杀业不少,中道陨落之人不知凡几。却依旧有那么几个大宗,能与玄门十大上宗争锋而不落声威。”王则看着身前血珠,心中感慨一时不少。 经过七日的打磨祭炼,又有天河珠相助静炁凝神的情况下,他总算是初步把化骨魔卷内蕴魔罗窍脉,炼入了鼋珠之中,得了这化血魔珠的几分模样。 当然。 魔道法门虽然不俗,能让他在短短七日内炼得血珠模样,实际所得也还是粗糙。 不过是勉强将化骨魔卷之力,化入了鼋珠之中,使得魔罗秘法,能以鼋珠之力运炼罢了。 不至于动用此宝之时,还需遭受魔炁影响,但若说有什么增强,倒也说不上。 除非日后王则加深祭炼,日夜打磨,方才能有几分变化。 只是如今所得,王则已经十分满意。 至少有了这化血珠在,他不必再担心什么副作用了。 “眼下已过七日,距离李灵月到访仙门郡之日也不远了,如今化血珠既得,不好再做耽误。” 念及于此,王则平复几分元炁,将初步炼成的化血魔珠一收,便要离开石洞。 岂料就在他刚走出洞府之时。 远处指羊江所在,忽见光柱爆起! 一只巨大玉蟾,竟自虚空踏出,朝天一吼! 这是?!! 王则心下大震! 第三十二章 灵府秘藏 天河收宝 蛤蟆道人?! 王则看着那横空而出的巨大玉蟾,脑中闪过了这个名字。 他入手天河珠,从中得到了不少零碎信息。 知道玉蟾便是蛤蟆道人本相。 这蛤蟆道人本是异类成道,师承浮鼎宗劫法真人孟星河,乃是玄门大宗之内为数不多的异类修行。 只是根据天河珠所出散碎信息,这道人似乎也是因其师孟星河之故,方才盗取了天河宝珠,被浮鼎宗劫法真人赵含烟重伤,逃出了山门。 逃离浮鼎宗后,蛤蟆道人使了手段,迷惑浮鼎宗追杀修士。 最后落入了这云州仙门郡,也便有了将天河珠丢弃荒井之事。 据天河珠中信息,这道人重伤在身,多半难活。 应该已是身陨指羊江中,没想到如今居然又突然跑出来了。 王则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番变故与自家手中天河珠有无关系。 如若蛤蟆道人仍存于世,以法诀强收天河珠,王则一个道基修士,可挡不住元婴大修的手段! 不过就在这时,天际那一尊巨大玉蟾,身周神光陡然一阵暴涨,呼吸之间,竟化作了一名胖大道人。 道人睁眸,四下一扫,目光在王则所在山峦方向微微一滞,却没多停。 转眼只望向浮鼎宗方向,忽的高声喝道:“吾乃蛤蟆道人,感世人修行艰难,开灵府秘藏一座,立于指羊江畔,凡机缘入得灵府之辈,或可得我遗珍!” 说话间,虚空之上的蛤蟆道人抬手一指,就见数道宝光飞出,落在指羊江畔一座青峰之上。 不过须臾,便见山中立起一十二杆山岳般大小的旗幡,片刻后藏入虚空,随即那山峰所在,白雾乍起,瞬息将山峰数十里方圆全数包裹在了一片浑沌之中。 王则见此光景,大是惊讶! 他实没想到,蛤蟆道人一经出世,居然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来。 这是要做什么? 王则心中很有几分不解。 只是这等大修士的心思,也不是他能揣度。 念头一转,又闪过了一个想法。 这仙门郡,只怕要热闹了! 随即,他目光又落在了那迷雾笼罩的灵府所在。 蛤蟆道人遗宝,自然是感兴趣的,可他有自知之明,却清楚这里只怕没自己的机会。 何况真正的至宝天河珠,已经为他所得,眼下蛤蟆道人既不出手取走,机缘便已算在身,实不可舍本逐末。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本该在指羊江水府之中藏着的天河珠炼宝法诀,是否也被蛤蟆道人一并带入了灵府之中。 若真如此,灵府万众瞩目,他要想再弄到这炼宝诀,只怕难了。 只是没等他多想,蛤蟆道人身影轰然散落,化作千百道玉白流光飞遁,演化宝光灵河,化入了迷阵之内! 与此同时,其中一道毫不起眼的流光,竟朝王则而来! 这流光速度快极,不等王则反应,便不偏不倚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回过神来,王则心下大惊。 蛤蟆道人此举,分明是知道天河珠在自己身上,只是不知他没有收走至宝,又做了这一番举动,到底目的为何。 想到元婴大修的厉害,王则生怕自己牵扯到了什么大麻烦之中。 不过下一刻,他面上便见喜色。 “天河收宝诀?这蛤蟆道人,竟是如此大方?” 却原来,落在他身上的那道灵光之中,便有他心心念念的天河珠炼宝法诀信息! 有此诀在,不必他再谋划什么水府秘藏,只等他熟悉法门之后,天河珠便可运用几分。 如此所得,又怎能叫他不欢喜? 只是很快,他面色又自变幻起来。 “我道这位为何如此大方,原来也是想托我救出那老鼋。” 蛤蟆道人虽给了王则《天河收宝诀》,却托王则解救老鼋。 好在这里头倒是没有什么限制。 王则若是无心解救,似乎也没有什么影响。 可王则生性谨慎,自觉到底是牵扯到了元婴大修,又涉及天河珠这等上乘灵宝,贸然拒绝,只怕并非什么好选择。 况且蛤蟆道人明知道天河珠为他所得,却没取走这一桩灵宝,对他王则也算是有‘赠宝’之恩了。 这么一个小小条件,他都不应,实也不该。 再有。 蛤蟆道人灵府秘藏一开,各路修行只怕都要汇聚指羊江畔,白阳教之人,自然也在其中。 如此一来,解救老鼋也是方便不少,也算不得为难。 如是想着,王则摸了摸袖中藏着,尚且不知他已经得了炼宝法诀的珠女。 微微一叹,也没去看那迷雾笼罩的灵府秘藏一眼,甲马符一拍,便往郡城方向奔驰而去! …… 一如王则所料,蛤蟆道人出世,顿如清水入油,却将整个仙门郡炸成了一锅。 各路散修闻得消息,生怕玄门大宗之人赶到,封锁机缘,一个个马不停蹄的朝着指羊江畔赶来不说。 郡城周遭,或是烟尘滚滚,或是玄光飞遁,金剑闪逝。 一道道关于此间灵府秘藏的消息,被传播出去。 修行中人,等闲不显神通,但真要是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爆发出来的手段,却不一般。 不过短短半日功夫,此间消息便已经传遍了魏国周遭数个修行势力,犹自不止,一路还往外传。 只是个中变化,以及由此引发的诸方交锋,多数与王则扯不上什么关系。 此时的他,已是来到了郡城之外,白阳教驻地所在。 他早前与五淫头陀接触,为老鼋而计,从这头陀口中旁敲侧击,问来了白阳教驻地信息,眼下也正用上。 白阳教中鱼龙混杂,布置不少,自然不方便将驻地放在内城。 “果然如我所料,牵扯元婴大修机缘,这些白阳教修士,根本按捺不住!”一番观察,眼见白阳教此间驻地不剩人员几个,只有零星教众把守,王则心中微松。 没有犹豫,王则使了几分手段,径直朝着老鼋被困所在而去。 五淫头陀自然不会将这老鼋关押之所也告诉王则,但到了这地方,他身上珠女对老鼋却有感应。 自是不必他费什么心思探索。 不多时,王则已是来到了一处院落之中。 院内正见石林布置的法阵一座,老鼋身影,也正被玄铁符链困锁石林之中。 这老鼋被困,且有伤势在身,鼋珠又被王则所得,可谓十分萎靡。 王则到此,见他昏昏沉沉模样,显然情况不是多好。 不过到底是积累不少的妖物,肉身得天地灵机洗炼,本质非凡,不是寻常修行所能比拟。 王则现身之际,这老鼋便已睁着浑浊老眼看来。 见王则模样,显然还有印象,记得他是夺取了自己鼋珠的罪魁祸首,也清楚珠女就是在王则身上。 老鼋眼目一瞪,顿时有些躁动,微作挣扎,玄铁符链也一番晃荡。 王则没有多想,直接拍了拍袖子,将珠女唤了出来。 “唧唧唧!” 珠女欣喜叫声在院中响起,登时让那老鼋愣住。 下一刻,王则手托珠女,道:“鼋道友,此前多有得罪,不过我此番却是特来救你的。望你暂将恩怨按下,若是引来白阳教修士,那就不妥了。” 王则不想耽误功夫,只要救了老鼋,他便可携天河珠远走,再觅道途。 哪知老鼋听得这话,目光缓和,却没急着让他救出手。 反是看了指羊江方向一眼,口吐人言问道:“敢问道友,指羊江灵机动荡,不知生了何等大事?” 王则一愣。 一是没想到这老鼋能出人言,二则是没料到对方第一时间问起了这件事。 不过他反应也快,知道这老鼋与蛤蟆道人颇有渊源,对道人出世之事,只怕有一些了解。 于是也不多问,解释道:“此事与道友出身水府有关。” “我也不瞒道友,蛤蟆前辈自指羊江出世,以神通开辟灵府秘藏一座,如今刚出不久。此番我来救你,一是珠女所托,二个也是因为得了蛤蟆前辈赐下《天河收宝诀》一卷,是才有此一行。” 老鼋闻言目光一震! “难怪这白阳教修士尽皆离开此地,原是老爷出关了!” 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灼灼看着王则道:“天河收宝诀?!道友得了天河珠?” 第三十三章 仙门动荡 七大真水 “唧唧唧!” 王则正要回应,他手中珠女却急切叫了起来。 与这珠女相处几日,王则大致也能理解这小东西叫声的一些内蕴。 有此一声,明显是着急了,想让王则先把老鼋救了再说。 老鼋也适时看着珠女道:“原来是你这娃娃告诉的他。” “罢罢罢!道友有此因缘,又得了老爷所赐《天河收宝诀》,合该是天河珠主人。既是如此,老鼋这里还有一番话,要与道友详说。只是此地不是合适之处,烦请先救我出去。” 王则有些好奇老鼋要与自己说什么,不过也没多想。 对他来说,如今天河珠在身,收宝诀在手,已是道途有望。 他若得运用天河珠,即便催动不了这件灵宝真正神通,可也能以其先天真水之精炼身,塑造不俗根体。 黄龙洲地域广大,修行势力不知凡几,届时以他资质,玄门大宗或许不好拜入,但其他别传,却是大有可为。 不管这老鼋要说些什么,都无关紧要。 只要解救出去,完成蛤蟆道人所托,此后天高海阔,任他奔走。 这般想着,王则没再耽误,抬手间,化血珠便自飞出。 白阳教修士虽然去指羊江畔谋取蛤蟆道人所留灵府机缘了,但只看那一十二杆旗幡,这道人只怕也是布下了不俗的法阵,单凭白阳教这些大猫小猫手段,应是难有收获。 他等若见事不成回转,一旦遭遇,就是麻烦了。 化血珠乃是魔道之器,五云兜灵光都能污得,这玄铁符链,不过白阳教修士暂时用来困锁老鼋之物而已,自然挡不住化血珠手段。 眼见血光在那链阵一转,其中符箓灵光,顿时灰暗下去。 下一刻。 当啷啷几声,捆缚在老鼋身上的玄铁锁链,也自纷纷断裂落下。 老鼋脱困,自在晃了晃身躯,随即目光复杂的扫了王则化血珠一眼,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看向王则:“我知道友入手天河收宝诀,已是无心在这纷乱之地久留。可老鼋这里,还有不少关键要与道友言说。此中消息,或许关乎道友未来修行,还请道友上我背甲,与我移步他处。” 此话入耳,王则心下微顿。 按他本来想法,救了老鼋之后,把珠女交还给老鼋照顾,就该走了的。 可老鼋有此一句,倒让他迟疑起来。 老鼋与蛤蟆道人渊源不浅,这话必然不是无的放矢。 虽说王则自觉得了天河收宝诀后,自可另寻道途,可如是老鼋真有指点,也不失为一条门路。 最主要的是,珠女种种表现,以及蛤蟆道人之前态度,都让他觉得老鼋应该不是什么品性恶劣之辈。信任且谈不上,可也不必太过戒备。 略做沉吟,他终究是点了点头,跃上了老鼋背甲。 见此情形,老鼋也不耽误,身躯一抖,四足发力,便往外奔。 乍闻白阳教驻地之中,惊呼声起,轰隆震动之下,见滚滚烟尘往外去了。 ……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则与老鼋一同,来到了指羊江畔一处隐蔽的山谷之中。 到了此地,老鼋方才停下,让王则下来。 他知道王则无心与自己多打交道,也不耽误功夫,开口便道:“道友虽得天河珠在身,日后有此珠凝聚先天真水之精炼身,自能炼就不俗根骨,凭此拜入不差修行宗门。” “可一饮一啄,一旦借天河珠之力过甚,道友修行,却也会受到此珠限制。” “若无对应法门,等道友炼至气海圆满之境,只怕便有道途中断之险。” “因此如要真正求个仙果,却不可胡乱寻山拜师。” 王则心下微惊,他修行见识不多,接触天河珠也才几日,自然不知这里头还有这种讲究。 他眼下虽只是道基修为,可对于他这样心求长生的人来说,要说对那高妙上真之境没有什么想法,自然是不可能的。 因此哪怕未来都还不一定能炼成气海圆满,听到老鼋这话,也忍不住问道:“道友这话何来?又为何与我说这些?” 老鼋道:“我本只是指羊江中一只不成气候的老鼋,因得了我家老爷点化,勉强生出几分灵慧罢了,自然不可能有这些见识。此中种种,都是我家老爷昔年与我提及。” “至于为何与道友说这些,也与我家老爷有关。” “我家老爷昔年坐关之前曾言,日后谁人得了这天河珠,且得他认同,入手《天河收宝诀》,必然是个气运不俗、足以依靠之人。我若是有心修行,或可跟随左右。由是也才与我说了一些关于天河珠的事情。” 原来如此。 王则心下恍然,说来他之前也还奇怪,蛤蟆道人元婴大修,又是出身浮鼎宗这等玄门大宗,怎么座下灵兽却如此不堪。 原来只是到了指羊江后,随手点化的。 至于蛤蟆道人指点老鼋跟随他这得了天河珠的人,也是没什么好说。 异类修行艰难,王则若得了天河珠,好歹也算是个有几分道途的人了。 蛤蟆道人自身弄出这等动静,又明显不是要苟活之意,给老鼋安排后路,有此指点,属实正常。 这时,老鼋又道:“老鼋自不敢强求跟随道友左右修行,但我家老爷智慧通天,既然与我说了这些话,必然也是想借我之口,将个中信息说与天河珠主人听去的。” “是以道友哪怕急着离开这仙门郡,也还请听我详述一番个中因果,再做决定不迟。” 王则念头微动,终究点了点头。 哪怕他后续不会按照老鼋建议行事,但多听一些关于天河珠的信息,也不是什么坏事。 老鼋见此,方才解释起来。 “这天河珠,乃是先天真水之道所成至宝。照理来说真水之精炼身,对道友这等初入修行之人好处多多,助益不少。” “可等到了气海之境,所学修行法门若是炼化不得这先天真水之力,反成限制。倘行洗身之事,非得有先天真水法门修持,才能解决真水之精对法力影响,有那凝煞炼罡可能。” “天下有七大真水,各有修行之道,只是此中传承,实是有限。七类真法,更是全数都在玄门上宗、魔门大派之中。” “道友如要借天河珠修行,无个中法门。凝煞之前,或许凭真水之精修行快速,可到了凝煞之境,只怕突破不得。” “至少要得这先天七大真水法门之一,方才有成道可能。” 先天七大真水? 先天水法? 王则心下一震。 他原以为得了天河珠相助,炼得不俗根体,未来道途广阔。 不想此中竟还有这种说道。 第三十四章 黑水真法 玄河宝章 “莫非不炼这七大水法,便真只能修炼到气海之境了么?” 事关自身未来,王则忍不住问道。 老鼋摇头道:“倒也不是说必须这七大真水真法在身,方才能炼化真水之精。这七路正法随着修行发展,自然也演化出了许多别传。可究其源头,还是在这七大水法正传之内。” “此类别传,多半也是在掌握了七大真水法门的宗门手中。” “因此道友若问除了七大水法之外,是否还有别的法门能炼。不是没有,只是寻常宗门,实在难寻。” 王则面色微凝,“敢问这七大水法,何处可寻?” “先天真水有七,分是那一元重水、天一真水、玄冥真水、宙光真水、无形真水、血河真水、万化雷水。” “道友天河珠在身,应当得过此中些许灵光信息,当知其中先天一元重水所应《天河正法》,便在浮鼎宗有传。” 王则点头,这消息他自然知道。 只是他本就是从浮鼎宗外院积云山下来的,对于这宗门,实际没什么好感。其门内情况十分复杂,就算他借助天河珠炼得不俗根体,也很难有入门机会。 老鼋也没就浮鼎宗多谈,继续道:“天一真水,所承《水母真经》为十大玄门上宗之一的元黎宗所掌。” “玄冥真水之法,号《黑水真法》,是魔门六道之中,冻魔宗所传。” “宙光真水,就是我家老爷也不清楚,据闻早年在魔门有传,如今不知其法何处。” “无形真水,玄门大宗截江剑派之中,有《玄河宝章》可炼此道。” “血河真水,魔门六道黄泉宗《血河真经》有载。” “万化雷水,并无具体法门传承,只有玄门大宗赤阳派一尊至宝造化雷鼎,有此道几分信息。” 王则越是细听,心绪便越是下沉。 本身这七大水法,就只有大宗有传,如今一听,实际就算大宗之内,也没有全部的水法传承。 求法如此艰难,他哪里能心情好了。 “如是说来,我若要以天河珠修行,学法之路,便只有浮鼎宗、元黎宗、冻魔宗、截江剑派、黄泉宗,这五大上宗了?” 老鼋点点头:“唯有此五大上宗,才有先天水法传承,即便道友对那阳神大道并无想法。只想求个丹果,也唯有这五宗之内,方才有水法别传,能让你消解真水之精所带来的隐患,从而踏破气海,凝煞炼罡。” “而且魔门六道,虽然也是当世大派,但彼辈弱肉强食之理,已是摆在了明面上。魔门弟子,不乏被自家师门长辈作修行鼎炉之人。” “别说道友能否有这机缘拜入其中,即便拜入其中,旁人见你根体不俗,水精凝身。无有强者照拂,只怕不等炼法,便也有遭人迫害之危。” “因此若真有机缘,元黎、浮鼎、截江三宗方是上选。” 王则无奈道:“我闻元黎宗乃是玄门第一大宗,其门收徒,对资质要求颇高,多数门徒,都是少时得仙门长辈引入门中,最重本源清正。旁门左道修行,基本不可能得此中机缘。以我出身,除非真得天幸,凝炼无上宝体,只怕没可能拜入此宗之内。” “至于截江剑派,此门多出剑修,有一股不羁之气。其门弟子倒是行事洒脱,你就算是个俗世老丐,得他欢喜,也能成仙家修行。可此宗太过看其门弟子喜好,若无一定气运,绝难有此机缘。” “如此说来,兜兜转转,我岂不是还得琢磨如何拜入浮鼎宗不成?” 老鼋对王则的分析,也比较认可,点头道:“确实如此。” “道友有此一句,想必是对浮鼎宗有所了解,所以不愿纠缠其中。” “可道友若能拜入浮鼎宗,其实也并非不好。” “我家老爷原本便是浮鼎宗门徒,因此这宗门内部些许信息,我也有知。” “浮鼎宗情况确有几分复杂,门内三家鼎立,世家、师徒、掌教三脉明争暗斗,倾轧不少,随着时间流转,更见腐朽之意。看上去似乎不是一个好去处。” “可实际上未必也就不是机会,浮鼎宗好歹也是玄门大宗,纵然倾轧不少,明面上规矩还是要讲的,这点好过魔门。” “其次,门内有如此争斗,便也有底层弟子赚取好处的机会。譬如玄门世家与师徒一脉相争,便也多发争端,处处都要论个高低。此类事情多了,各方出挑人物,只需替自己所站一方彰显声威,自然能够得到好培养,也有不少资源供给。” 王则颔首。 他对浮鼎宗内院没什么了解,但在积云山修行多年,对这个门派内部倾轧之事也算深有体会。 别的不说。 就说这外院收徒一事,按照他所得到的信息,很早之前,并非是如今闭塞情况的。 早年积云山收徒,只需来历清白,有心求道,多半便能得个记名弟子身份。 如是成事,修得元真,也就是正式入门。 可如今积云山三观门徒,要么是世家出身,要么是内院弟子带回,真正以清白之身,拜入积云山的,少之又少。 即便是侥幸拜入其中,多半也要选择站队。 事实上浮鼎宗外院有三观之分,也是由上至下的影响。 三观之中,赤霞观多是底层世家、寒民出身弟子。金霞观则是上层世家自留地,紫霞观则为资质上乘门人清修之所。 个中还有种种细分,要做仔细梳理,只怕都要头疼。 其门内局势之复杂,可见一斑。 若非如此,也不会有赤霞法印之争了。 至于老鼋所说的好处,也不是无的放矢。 上层交锋,难免要论高低,从而瓜分利益。这之中,下层做事的人,当然也能从中赚取好处。 王则求仙,虽是想要一个逍遥,却也很清楚,没有实力,就算是在所谓门内弟子多是‘不羁’之人的截江剑派,也不可能真正和乐自在。 因此若是能拜入浮鼎宗,学来天河正法,他倒也没有什么不愿。 这般想着,王则问道:“我本是那积云山修行的野道,对山中情况也算有些了解。以浮鼎宗如今模样,我之出身,只怕拜入也是不易。” “鼋道友对浮鼎宗了解不少,不知可有什么门路?” 第三十五章 老鼋指路 水府密藏 老鼋摇头道:“我所得浮鼎宗相关信息,多数是从我家老爷口中听来,如何拜入其门,也是不知。” “不过我被白阳教之人关在驻地之中,意外倒是听得了几分消息,或许对道友有些帮助。” 王则精神一提,这关乎他未来道途,不可有失。 “还请道友提点。” 老鼋也没卖关子,“我在那白阳教驻地之时,听来一耳消息。彼辈本欲拿我招待一位妙华宗弟子,那位妙华宗弟子身上,或许牵扯一桩拜入浮鼎宗的机缘,道友如是有心,或可就白阳教再做打听。” 王则念头百转,一时间没想明白李灵月来仙门郡,怎么还扯上了拜入浮鼎宗这等机缘。 但老鼋此话,必然也不是无的放矢,只能自己再去打探了。 不过没等他深想,老鼋又道:“此番灵府出世,八方汇聚,浮鼎宗修士来的只怕不少,或许也有道友的机会。” “说到此事,若是道友气数到了,或许便是是截江剑派之人也能见着,未必就没有这个机会拜入其门。” 说到这里,老鼋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忽然道:“说来我家老爷在指羊江的那处别府,内中也有几分密藏,兴许也能对道友提供一些帮助。” 王则讶然,蛤蟆道人如今都已出世,在指羊江畔大开灵府了,一应法物只怕都带入了灵府之中。 那水府想必也是废弃,还能有什么密藏? 老鼋自是看出了王则疑惑,解释道:“那指羊江水府,其实并非我家老爷开辟,早前还有人在那水府之中修行。此人名作陶弘祖,也是浮鼎宗弟子。气海修为,不知何故,却是坐化在那指羊江水府之中。” “我家老爷占据这水府之后,取陶弘祖坐化所在藏宝密室做了一番布置。如无意外,此人所留之物,老爷多半是不会带入灵府之中,应该还在那处密室之中。我可将那开启密室的法门交给道友。道友若去寻了,说不得能有几分收获。” “此人好歹是个浮鼎宗修士,所留遗物之中,说不得就有入门机缘。” 原来如此! 王则才知道这里头还有这种事情。 说来他本以为那水府就是蛤蟆道人开辟,没想到竟然还有一番故事。 不过他转念一想,也是正常。 那水府若真是蛤蟆道人开辟,就算出现了什么意外,也不是白阳教的人能随意发现,还能破开法阵,随意进出的。 蛤蟆道人只是取了前人水府密室一用,这就十分合理。 王则念头闪动,很快有了决定,不管里头的东西还在不在,这水府肯定是要去看看的。 眼下白阳教的人正好都因蛤蟆道人出世,去碰那灵府机缘了,说不定水府之中正好无人看守。也正方便他探寻。 老鼋也不含糊,只将个中法门说了。 “老鼋能提供的信息,也就这些了,至于如何行事,还看道友自己。” 王则正琢磨着安排,老鼋已是话毕。 回过神来,王则对老鼋郑重拜道:“多谢道友。” 老鼋这一番消息,给他带来的帮助可是不小。 老鼋摇了摇头,道:“道友虽是因天河珠缘故,方才施手救我,但也是性命大恩,却不必如此。” 说着,老鼋微微一顿,忽然转眼看向一直坐在王则肩头,有些百无聊赖的珠女。 沉吟道:“这娃娃因我之故,得了那天河珠几分灵光,生得不俗灵慧。只是她生来烂漫,不知人间险恶。等老鼋去了,只怕不能生存,还望道友日后修行,能带在身边,略做照拂。” 去了? 王则讶然,老鼋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怎么听着像交代遗言? 他念头一转,忽然有了计较,不由问道:“鼋道友是要去那灵府寻蛤蟆前辈?” 老鼋点点头。 “这又何必?蛤蟆前辈今开灵府,我虽难领会他的心思。但闹出如此动静,必然引来浮鼎宗之人。蛤蟆前辈盗取天河珠在先。此番一旦遭遇,只怕不能善了,结果难知。” “蛤蟆前辈既命我来解救道友,而非自己出手,想必也是不想道友与他牵扯过深,由此引来灾厄,道友缘何还要行此事耶?” 听到王则此问,老鼋并未立即回应。 他转头往蛤蟆道人灵府方向看了一眼,方才回过头来,对着王则道:“我本是这指羊江中蒙昧朽物,虽得天幸,知晓吞纳灵机,终究浑浑噩噩,更险成旁人腹中食粮。直至老爷临此,救我性命,点化生灵,才生得如今灵慧,清清明明十二载。” “老鼋不知什么大道理。但今日老爷欲要与那浮鼎宗大修一斗,我虽无几分法力,这等时候,却也不愿留老爷一人独自面对。” 王则一时怔住。 等他回过神来,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 身前老鼋身躯忽动,卷起烟尘一阵,却往指羊江去了! “恩深者亲,义重者君。恩义两得,始谓之人。”王则脑中忽然闪过这一词句来。 随即,抬头看向老远离去方向,叹道:“这老鼋,却是比我还像人了!” …… …… 也就在老鼋离去后不久,王则身影便出现在了蛤蟆道人水府所在河段江畔。 他此来自是听了老鼋指点,准备到那水府之中,寻找浮鼎宗弟子遗藏的。 只是就在他看着眼前滚滚江水,正要借天河珠之力,入水寻那水府所在的时候。 忽然。 “唧唧唧!”一阵细微叫声在他胸口响起。 王则低头看去,听着珠女那满是恼怒的叫声,一叹气,只得将怀中灵蚌取了出来。 打老鼋离去,这小东西便一只闹腾着要去找老鼋。 王则不得已,只能是把她关入了蚌壳之中,用细绳捆了,免得她自己总是想法子要偷摸跑掉。 只是小东西却一直都安静不下来。 “行了行了,你就算跟着老鼋去了又能如何。他还得抽出心思照顾你,你要是真担心他,就好好安静待着,等我从水府出来,再想办法打听打听消息。”王则托着灵蚌,对里头珠女喊道。 “唧唧唧!”蚌壳之中的动静稍作消停,又传来了一阵带着质疑的叫声。 “放心,我不骗你。” 得了王则这话,珠女总算是安静几分。 王则这也才收了蚌壳,转头又看向了江面。 水府所在,就在这江心之下。 如今白阳教的人,都去碰灵府机缘去了,这里把守的人,多半也得了消息。 如今正是探索时候,不好错过机会。 他得了天河收宝诀后,虽然没有如何细细钻研,但也从中得知了几分天河珠妙用。 其中便有避水之能,只消此诀在手,纵使未曾如何祭炼,也能勉强调用。 于是王则默运天河收宝诀,催动天河珠之力作避水之用,便直接跳入了水中。 第三十六章 截江剑派 无形飞剑【感谢折木阳 王则这一入水。 乍见水中淡淡青光涌起,这青光瞧着柔和,却颇有几分不俗,只将王则整个人包裹其中,任那江水涤荡,都不见半分沾湿,动摇不得。 正是天河珠避水之能发挥了妙用。 有天河珠避水之能傍身,王则这会儿在水中不说能比游鱼,却也活动自如。无需使什么符箓,也不怕这水底环境。 不一会儿功夫,他便已经游到了一处水底漩涡所在。 这漩涡颇见几分吸力,王则刚游到身旁,便被这一股吸力吸了过去。 不过他也没有惊慌,从老鼋口中他早知晓这漩涡原是水府入口所在,闯过此处,便是江心水府真正所在之地。 于是他也任由这漩涡之力牵引,不过片刻功夫,果然豁然开朗。 入眼所见,是一处一水流充斥的宽阔空间。 左右瞧不见边缘,很有几分幽暗。 其中一个方向,能见几分光亮,隐约有门户的模样。 王则心中微喜,知道那方向必然就是水府门户之所。也不迟疑,稍稍运力,便一路游了过去,很快就到了那座门户附近。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凑得太近,虽猜测白阳教修士都去碰蛤蟆道人灵府机缘去了,可也不是万全保证。 若是在这水府之中,遭遇了此教修行,纵然以他如今手段,也不惧怕,终究麻烦。 只是他仔细打量了半晌,并不见门户左近有人影存在,这才放下心来。 转头凑了过去。 到得门户之前,愈发见亮。 入眼更是没了水流,颇有几分空地,也不见什么人把守。 王则分开水流,落在空地之上,四下瞧了一眼,确定无人在此,心下一松。 “果然如我所料,灵府出世突然,这些白阳教的修士,便也一股脑全去寻那灵府机缘去了。” 转眼再看门户,也不知是不是白阳教的人走得匆匆,水府门户大开,内里环境也能看到几分。 隐约能见不少院落。 王则又仔细探了探情况,确信真个无人,哪怕凡人也不见一个,方才放下心来,大步走入了水府之中。 这一入内,便见空间开阔,颇有几进院落。内里石洞更是不少。 走入花园一般的前庭,王则没有乱闯这水府之中院室。 目光一转,只落在了园中一座假山上,细细瞧了几眼之后,他忖道:“看这假山形状,想必就是老鼋所说的密室入口了,多想无益,且试上一试。” “老鼋所传开府法门,是叫我见了这假山,便以蟾宫步绕它走上三圈,行坎踏离,走乾入兑,当可得见府藏。” 蟾宫步王则倒是知晓,这本是前人不知仙修,为求神仙之道,妄自揣度,以八卦为基,衍生的一路步法。与俗世道人所传斗罡步法上映七星一般,此步对应却是太阴。 创造此步之人,以为步踏蟾宫,便能得太阴月华,由是飞升成仙。 不过此步终究凡人妄念,说来王则还有几分奇怪,怎么要寻这蛤蟆道人府藏,居然用的是这等手段? 但人都到这里了,王则也不好再去深思。 老鼋不至于糊弄他。 好在这蟾宫步他早年接触修行,为求种种仙家妙理,也曾研究过,不然还真麻烦了。 于是也不耽误,行至那假山之旁,便以蟾宫步围绕走上了三圈。 也就这时,果见那假山震动。其后一处石壁,竟自分开,露出了一座四丈来宽的石洞来! 王则一喜,当即踏入洞中。 只是他前脚走入其中,禁门便自关闭。 不过王则对此也不在意,这出洞之法,老鼋也是教了他的。 因此也不多看,取来照明符箓一道,转眼只顾打量起洞内环境来。 这洞中干干净净,除开一座石床,不见其他。 而石床之上,眼见坐了一名中年道人,道人模样清俊,有几分儒雅气,只可惜瞧着虽然是栩栩如生,实际已经没了气息。 “此人必然就是浮鼎宗弟子陶弘祖了,只是不知他身上遗宝,又在何处?” 王则细细打量这道人,上下一扫,很快在道人腰间看到了一个小袋。 见这小袋,他一摸腰间五云兜,心下微动。 当即上前将那小袋取了,尝试以元炁度入。 乍见小袋之上,灵光微涌,显然是一桩法物。 只是内中应有禁制,凭他元炁手段,却是不好打开。 王则此前之所以能祭炼五云兜,是因为这宝兜禁制灵光被化骨魔卷所污,生了变化,方才为他所掌。 眼下这袋子禁制完全,无有应对法门,当然不能轻易开了。 不过他念头一动,忽然想到了天河收宝诀来。 这诀颇有几分不凡,虽说是蛤蟆道人专为天河珠所创。但其中包含了不少破禁路数。说不得便能见几分功效。 王则也不含糊,念头一生,便运起了天河收宝诀。 尝试以其中门道,掐诀运炁,看看能不能成。 这一尝试,果然见功。 王则心头微喜。 略做摸索,对此物也很快有了了解, “原是个储物的兜儿,只是没有别的功用,勉强算件法器,比起五云兜就大大不如了。” 王则打开小袋,元炁一催,便见从中吐出一应物事来。 只是此中道袍、符箓、银两等常人生活所需不少,别的却不见什么。 一时大失所望。 这里头竟然连件法器也是没有。 “好歹是个浮鼎宗内院弟子,气海修士,竟是比我还穷了。” 穷也还罢,只是如此情况。基本上拜入浮鼎宗的机缘,多半是不可能从这人身上赚取了。 王则微微一叹。 转手用袋子将那地上物件都收了,就准备最后摸摸陶弘祖身上,看看是不是将法器贴身藏了。 这一摸索,竟然还真有收获。 乍见陶弘祖藏在道袍里头的右臂,套了个形似手镯的黑色小圈。 王则揣度那小圈,应当就是陶弘祖傍身法器,心下微喜。 “看来倒是我误会陶道友了,浮鼎宗弟子,果然还是有几分底蕴的。” 只是一番细瞧。 却见这圈儿颇有几分古朴,虽不见灵光,但其上很有些奇异纹箓,明显不凡。 “这是个什么法器?瞧着颇有几分不俗” 王则念头闪动,手上倒也不忘动作,从陶弘祖身上取下了这件宝贝。 只是入手一如小袋,便是催了元炁,也不见什么用处。 不得已,他又使了天河收宝诀。 果然还是好用。 乍见元炁纳入其中,宝圈便是一阵灵光微闪。 只是刚得了这宝圈几分信息,王则面色顿时见变! “截江剑派法宝?玄河有无形飞剑??” “这是怎么个回事?!!” 第三十七章 剑中阴神 相顾无言 原来这圈儿,竟是截江剑派法宝出身,上乘飞剑之属,玄河有无形飞剑! 这可说是十分不可思议了。 且不说陶弘祖一个气海修士,如何能有此等宝贝傍身。 只说这飞剑来历,便也不该和陶弘祖这浮鼎宗弟子扯上关系! 王则心中,此时也是十分惊讶! 什么时候,浮鼎宗的弟子,居然能掌握截江剑派的东西了?而且还是一桩法宝! 简直闻所未闻。 回过神来,王则眉心便是一番跳动。 本能察觉这里头只怕牵扯了不小事情。 他听老鼋提过,蛤蟆道人性格缘故,瞧不上陶弘祖这气海小修遗物,到了此地之后,便也不曾对着陶弘祖遗物有过半分探索。 想是因此,方才不知这无形剑存在,所以不曾取走。 不过话说回来,蛤蟆道人是否知晓此物存在,对王则来说也已不重要。 他只知道,自己怕是又扯到了一桩麻烦事里头了。 “这水府不是善地,一个蛤蟆道人还不够,连截江剑派都有牵扯,风险也太大了些。” “还是赶紧走了,且先出去再说。” 心神动荡之下,王则也不敢在这水府久留了。 得到法宝自然是好的,但搞不明白里头有什么牵扯,万一染上了大麻烦,就是得不偿失。 熟料就在他准备收了玄河有无形飞剑所化宝圈,离开此地的时候。 这圈儿也不知是不是得了他收宝诀催发,忽然一阵灵光涌动,不过片刻,内里竟钻出一个虚幻人影来。 王则惊异之下,定睛看去,其人模样,赫然正是肉身枯坐在那石床之上的陶弘祖! 不好! 王则自天河珠之中得了不少修行境界相关信息之后,知道修行之辈,到了灵胎之境,除了肉身蜕凡,精神也有变化,能生得阴神一道。 这阴神倒不是什么厉害所得,只是有了灵机补养,常人魂魄形态之变化而已。 虽能脱体,到底见不得风。 除非旁门左道、魔门修行,用这阴神去炼一些邪门外道手段,此神至多也就是道人境界提升的一种显化,方便后续修行罢了。 只是此物到底是修家炼来,自然也有几分不凡。 至少催动法器的能耐还是有的。 陶弘祖气海修为,自然是灵胎有成的人物,王则第一时间便想到这幻影或许就是陶弘祖阴神。 且不说他为何将藏在了这一口玄河有无形飞剑之中。 但今一显化,对王则来说却是一桩威胁。 若是没有这无形剑也还罢了,王则知道陶弘祖浮鼎宗弟子身份,总能忽悠几句。 可有这截江剑派法宝在其身上,这人身份多半不是简单的浮鼎宗门徒能概括,也不知有什么谋算。 若有几分迟疑,只怕便要遭殃。 想到自己所炼化血珠污秽之能,王则当即催动魔珠,便要将这陶弘祖阴神打灭了去! 那陶弘祖虚影见王则起手,也是一惊,连连摆手呼道:“道友慢动手,且容我说几句话,贫道陶弘祖,乃是……” 王则哪里理他,抬手化血珠血光涌动,已然飞出。 嗡! 乍听一声细弱嗡鸣,化血珠尚未落在陶弘祖阴神身上。 只因不知何时,那玄河有无形飞剑忽的灵光涌起,一番变化之下,竟作一枚剑丸,只将王则化血珠撞飞了去。 王则心下一惊,便要再施手段。 “道友且慢动手,陶某有这无形剑护持,凭你手段,一时伤我不得。我有几句话要与道友言说,烦请道友听我一言。” 王则心急转,手上动作却没停下。 腰间五云兜一拍,已是化作五色霞光圈飞去。 只是落在那无形剑丸之上,果然依旧被此中力量化解。 “法宝之能,果然不凡!”王则大是警惕。 随即,却没有和陶弘祖废话的意思,宝物一卷,便要依着老鼋所说法门,开启这洞府石门! 处理不了就先跑,这道理历来是不会错。 至于什么无形飞剑,虽然珍贵,但没命享受也是无用。 王则如今大好道途在身,没必要为了一件不知有多少麻烦的宝物,凭白冒险。 哪知他刚到道石洞壁门,那裹挟了陶弘祖阴神的无形剑丸,便也随之而来,以比他更快的速度,拦在王则身前。 王则看陶弘祖的态度,并未太过凶势,他一时又逃不过这无形剑丸速度,更不好开门,只得停下。 被裹在无形剑剑光之中的陶弘祖阴神,面色比方才苍白不知多少,颇有些无奈道:“道友何必如此,你能炼开我这无形飞剑,所修必然是七大先天水法,想也是出身大宗,怎的胆略如此之小?” 王则身体紧绷,这无形飞剑手段端得厉害,化血珠和五云兜完全奈何不何。 天河珠身为灵宝之身,若是催动个中禁制,倒是能制,也可以保证王则一时安全。 只是一旦动用天河珠,以王则如今对天河收宝诀的掌握,灵宝之力爆发,还不知要引发何等动静。 届时危机,只会更大。 错非生死危机就在眼前,他实在也是不想动用。 心思转动,王则右手悄然按住了胸口天河珠所在。 沉声道:“我乃浮鼎宗弟子祁正谷,非是怕了道友。只是对截江剑派法宝,不愿过多牵扯,还请让开路来,否则等我动用真正傍身手段,你纵有这无形剑护身,阴神顷刻也要灭去。” “浮鼎宗?”陶弘祖听到这话,诧异看了王则手上化血珠一眼,便要再开口问些什么。 忽然不知有何感应,转头看向洞外方向,讶然道:“还有人来?” 王则见他如此,耳朵一动,果然听得水府之外,传来一阵水流动静。 他心下微惊,猜测或是白阳教的人回来了。 这下却是更不好脱身了。 他如今本就被陶弘祖堵住,外头要是又有白阳教修士,一个处理不好,只怕要弄出大麻烦。 他念头急转,琢磨处理之法。 也就在这时。 外头动静见大,忽然传入的一句话语,打破了平静。 “灵月,这水府我等也探寻过几日了,不见有什么与那蛤蟆道人有关的秘处,应当是与其无关吧?” 灵月? 莫不是李灵月? 王则听到这句话,脑子里闪过一个名字。 第三十八章 无形剑诀 魔道真人 “蛤蟆道人骤然在这指羊江出世,左近也就这一处水府,我看多半还是有几分联系的。” “那灵府被浮鼎宗孟真人所留星河幡笼罩,若无几分特殊手段,我等便是进入其中,也难得内里机缘。” “再四处找找吧,这水府说不得便有那灵府相关的线索。” 略显清冷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对于王则而言,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不过外头谈话声渐渐远去,很快没了动静。 王则眉头微微一皱,目光终究放在了身前不远处,裹在剑光中的陶弘祖身上。 “道友如今可愿听贫道一言了?”陶弘祖有些无奈的看着王则。 只这会儿功夫,陶弘祖也未曾动用那无形剑对他出手,也不知有何目的,不过明显是无意争斗。 这密室之中,禁制阻隔,倒也不怕外头还有人蹲守,听了动静去。 王则便也看他,目光在那无形剑上扫了一眼,问道:“此剑乃是截江剑派玄河有无形飞剑,道友莫非是截江剑派弟子?” 陶弘祖见王则愿意交流,也看了看王则手中化血珠一眼,问道:“道友身负如此魔宝,想必不是玄门中人,既然炼得先天水法,不知是冻魔道传人,亦或是黄泉宗修士?” “……” 王则面不改色,道:“不过随手杀了一魔道修士所得的魔道法物罢了,尚未来得及销毁。我此前就与道友说过,我乃浮鼎宗弟子。” “道友肉躯已死,如今阴神模样,藏身这法宝之中,叫住在下,莫不是想让在下救你?” 陶弘祖摇头道:“我这阴神若非得无形剑相助,早就魂归天地了,勉强存到现在, 已是侥幸。今日道友将我放出, 我已存在不了多久, 哪里还需道友救什么。” “叫住道友,只是想托道友替我做件事情罢了。” 做事? 王则皱眉,自打经历了陆镜生一事, 他就对这类话语很是敏感。 “倒也不会让道友白走一趟,我死之后, 道友虽能带走这玄河有无形飞剑, 无有对应剑诀, 终究难以运用。道友若是愿意替我走这一遭,我可将截江剑派一路《小无形剑诀》传与道友。” “此剑诀虽不比截江剑派《玄河有无形剑经》来得奥妙, 不过却能叫人炼得一手无形剑气,不必如何将这飞剑祭炼完全,也能借助剑气之功, 催动这无形剑变化, 运使由心。” “纵使不至气海, 也能凭此剑诀, 变化飞剑,得一口叫人认不出根底的傍身法宝。” “而且我要请道友做的事情, 也不为难,只是寻人送个口信而已。更无其他限制,你若有幸见他, 说上一句也便是了,若是没这个机缘, 也只当我是替这一口无形剑寻个主人了。” 这么好? 王则讶然。 “道友缘何要托我去做这事儿?我又如何确保,你所传剑诀不会害我?” 陶弘祖诧异看了王则一眼, 道:“怪不得我看道友意气风发,明显好事在身。可一时随性果敢, 一时却又小心翼翼。看来道友以前被人坑害的经历应是不少吧?” 王则无话可说。 这陶弘祖确实有几分眼力。 自打他下得积云山来,便颇有些患得患失。 有时自觉得了自由,天下大可去得,行动随意。但每每临事,又有顾虑,半行半止。 得了天河珠后,以为有了道途,心思欢脱不少。可想到积云山上遭遇,又是忧心未来,行事未免束手束脚。 反而倒是不如身处积云山时,仙途难求,却还算平静的心态了。 陶弘祖能看出王则几分气性,却也不可能读心,于是没有多问,解释道:“我想求道友替我送个口信,又没有什么限制,如何还要害了道友?况且道友能炼开无形剑,必是先天水法在身,《小无形剑诀》脱胎《玄河有无形剑经》,此经又是源自截江剑派先天无形真水法门《玄河宝章》,本质上是承袭了无形真水之道。” “道友得了剑诀之后,只需以自身所学真水法门梳理一二,当能看出几分关窍来。” “至于为何托道友做此事,这不是此间再无旁人了么?贫道阴神自这剑中出来,本就不能久存。方才催动剑光护身,更是存在不了几刻,眼下出不得此地,寻不了旁人, 不找道友还能找谁?” “……” 这话入耳,王则觉得自己最近经历不少,果然还是心态上出了点问题。 谨慎是好, 有时倒也不必过于小心了。 “不知道友要给谁人送口信?” 陶弘祖干脆道:“贫道师承冻魔宗劫法真人陈玉犁,想请道友送的口信,也是给的家师。” “道友日后如是有缘见得家师,只需与他说‘陶弘祖未能取来老师所需之物,实在有愧’也便是了。” 果然是有猫腻啊! 王则心下微跳,根据老鼋所说,蛤蟆道人分明提及这陶弘祖乃是浮鼎宗弟子。 眼下陶弘祖却说自己是冻魔宗门人,手里头又还拿有截江剑派法宝剑诀。 这人身份简直不是一般的复杂。 不过王则倒是没有怀疑他所说的‘冻魔宗’弟子身份。 既然是托他给陈玉犁送这口信,这师徒关系,应该不假。 “冻魔宗、截江剑派、浮鼎宗,还有这玄河有无形飞剑……” 王则心中若有所思。 这几个宗门,共性就是都有先天水法传承,尤其是陶弘祖还有无形剑傍身。 这等情况,拜入浮鼎宗就有得说道了。 只在王则看来,此人要‘取’的东西,多半与天河水法有关,指不定就是他怀中的天河珠! 想到这里,王则不敢露了天河珠行藏。 微微走开几步,坐在了石床之上,道:“原是冻魔宗的道友,这事儿倒是简单。祁某虽是浮鼎宗弟子,但我浮鼎宗与魔门也无甚大仇大恨,我与道友更是无冤无仇,既是有好处给,若有机会,带个口信也是无妨。” “不如道友先将那小无形剑诀传了,也免得道友阴神耐受不住,早早去了,祁某却也不好替你送这口信不是。” “……”陶弘祖有些无语的看着王则,道:“只当道友真是浮鼎宗弟子吧。” “小无形剑诀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不简单,还请道友细细听了。” 这道人也不含糊,开口便将小无形剑诀法门一一说来。 王则面色不变,精神却是凝聚,仔细听了,不敢有半分错漏。 这法诀内蕴数百文字,确实不算复杂,但其中内容,就不是王则一时半会儿能理解的了。 琢磨陶弘祖此前所言,炼了水法之人,总能发现几分关窍。 王则心思转起了天河收宝诀内容,这诀能催天河珠,而小无形剑诀则是无形剑用法,说不得就有几分共性。 果然。 这一尝试,他确实从中有了几分收获。 因为天河收宝诀得蛤蟆道人印心,早早纯熟于心,记下剑诀的难度,也是低了不少。 陶弘祖似乎怕王则记差了,还反复说了几遍,又向王则解释了一些他没听懂的关窍。 眼见二人传法,不觉时间流逝。 忽然,正给王则解释小无形剑诀内容的陶弘祖,面色微顿,道:“我时辰快到了。” 王则一怔。 第三十九章 功术合一 三阴三阳 他细看陶弘祖模样,阴神状态果然已经是十分淡薄了。 一时倒是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二人接触也就这一会儿功夫,这人倒是爽快,蛮好相处,可来历复杂,也难说这会儿功夫就交心。 按理说陶弘祖阴神一散,自己就可以赶紧取了飞剑,找时机离去,应该高兴。 可这想法未免有些不太礼貌。 于是王则想了想,起身揖了一礼,“道友好走。” “……” 陶弘祖道:“倒也不是那么着急。” “我那老师虽是魔门修行,早年却拜在截江剑派门下,是后来才入的冻魔宗,此中颇有几分因果。因此道友你日后若真见了他,还请千万莫要在他老人家面前提到截江剑派,否则只怕有些麻烦。” 王则眉头一挑,这就怪不得陶弘祖手中为何有截江剑派的法宝剑诀了。 “我记下了。” 念头一转,王则想到了一件事来,忙问道:“尊师既然出身截江剑派,未知道友对这截江剑派可也有什么了解么?” “譬如有什么门路,好叫外人拜入此门,诸如此类的。” 陶弘祖挑了挑眉,“道友不是浮鼎宗门人么?” 王则正色道:“道友既然在这魏国开了此处水府,想必对浮鼎宗也是有一些了解的,我浮鼎宗情况实在有些复杂,纵然祁某出身玄门世家,可也不好安排家中亲近之人拜入积云山中。” “截江剑派也是玄门大宗之所在,此番既见道友,也想问问里头有没有适合的门路。” “若是能成,祁某却想替我一位近亲,求个仙缘。” 陶弘祖点了点头,也不知信是没信,不过他倒也没有拒绝,琢磨了一会儿,道:“截江剑派情况与寻常宗门颇有一些不同,此派之中, 多是剑仙修行, 自来洒脱不羁。” “虽说剑诀之外的传承, 也是不少,甚至门内砥柱人物,多数其实都不是剑道修行。但此派以剑闻名, 多少沾染几分不羁之气。因而此派收徒,也是随性得很。” “若说什么正经的入门之法, 确实是难有。” “不过道友若是真有心替近亲求一个拜入截江剑派的机会, 也不是没有可能。” “此中需要达成条件有二。一是要遇到一位截江剑派内门弟子, 只有这内门弟子,才有那资格接引入宗。二个则是要投其所好了。” “此派修行, 随性之人甚多,自在惯了,逍遥之心一盛, 便也养成许许多多喜好来。” “譬如截江剑派掌教徐真人, 世人皆知他好与人下棋。据闻还曾因此, 输了一件法宝给浮鼎宗劫法真人孟星河。” “道友若是能遇到截江剑派内门弟子, 投其所好,未必就不能让你那近亲拜入截江剑派之中。” 王则眼睛一亮。 此番蛤蟆道人大开灵府, 可不就是一个机会? 虽说不一定能成,好歹有了几分门路。 这陶道友,还真是他的贵人了。 “多谢道友提点, 不知道友可还有什么遗愿,若是什么不太为难的, 祁某……” 王则话刚到半,却见剑光之中的陶弘祖阴神身影, 渐渐淡去了。 眼见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始终没有声音出来, 最终摇了头,含笑去了。 当啷! 无形剑失了陶弘祖操控,顿时灵光一暗,化为原本宝圈模样,跌落到了地上。 王则愣了一会儿。 回过神来,颇有些不是滋味。 终究叹了一叹,上前拾起了地上的无形剑。 他整理了一下情绪,好一会儿提起精神,方才将心思放在了后续安排上。 …… “李灵月与白阳教的人如今都在水府之中,能不遭遇,还是不要遭遇的好。他们既然也是关注蛤蟆道人灵府机缘,必然不会在此地久留。至于这密室机关,乃是蛤蟆道人这元婴大修所设,除非劫法真人出面,常人不说破解,寻觅都难觅得,倒也不必担心。” 王则心中琢磨。 还是准备等外头的人都走了,再寻机会离开。 这密室所在,牵扯虽是不少,勉强也能算作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于是王则干脆定下心来,准备在这地方好生修炼一番了。 他如今所得不少,只因一路匆忙,没有足够的时间梳理。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整理一番。 念头落回自身,王则忖道:“天河珠灵宝之身,纵然我将天河收宝诀熟练,也难运用多少威能。此宝对我眼下境界来说,除了作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底牌手段, 更多的还是洗炼身躯, 打造根基,助益修行。因此没有真正安定下来之前, 倒是不急着如何运用。” “反而是无形剑,非比寻常,此剑法宝之身,本就威力不凡,颇有些斗法之能。最重要的是,此物乃是无形真水精义炼得,有无变化,相化万千,似无形真水一般,能模仿各路修家法力不说,还能变化别家飞剑、法宝形制,端的是杀人截物的好宝贝。” “我今有小无形剑诀在身,如能将这无形剑气炼成,便可将这飞剑作为依仗。如此也不必担心露了行迹,毕竟五云兜、玄金剑丸之流,到底有自身来历。而化血珠也是魔道法物,眼下仙门郡汇聚不知多少修行,胡乱使来,难说就会被一些个自持正道的玄门修士盯上。” “此外按照陶弘祖的说法,这小无形剑诀脱胎截江剑派玄河有无形剑诀,根底更是先天无形真水炼法——玄河宝章。如是仔细揣摩,将这剑诀炼成,说不得对我后续借天河珠修行,也有好处。” 玄门剑诀之流,不少就是功术合一的妙法。 玄门之中的一些上乘剑诀,更是不亚于根本道法,能助人修成无上功果。 只是此道对飞剑依仗太过,修炼之时,非得是人剑同修。 时日久长,剑气充身,元炁、法力之流,皆化剑气,若无上乘剑诀在身,后续修行艰难。 不是正经上宗传承,剑诀炼得越是精深,修行限制越大,实不好炼。 所以此世剑修虽是厉害,择选此道之人实属不多,只因成道太过艰难。 《小无形剑诀》根本源流,乃是截江剑派《玄河宝章》,虽只是入门小术,并非真正功术合一上法,未必就没有几分真水功体之妙。 当然。 王则若有选择,自然是无意以剑道为凭的。 不过短时间内若是不能取来水法,如能从这剑诀之中有所领悟,对他未来修行或许有所帮助,也不必顾虑这许多。 如是想着,王则也不犹豫,心思一转,便落在了陶弘祖所传小无形剑诀内容之上。 细细揣摩,又借天河收宝诀对照,转将无形剑所化剑圈抱在手中,子午掐诀,开始搬运起体内元炁来。 小无形剑诀炼法,旨在养炼无形剑气,后于双手三阳三阴经脉之中,凝得无形剑脉,日后便可借元炁为基,剑脉为凭,使剑气不绝。 三阳三阴一成,剑气阴阳变化有方,便是小成。 此后运炼剑诀,便能借剑气之妙,将这无形剑运使由心。 此诀修炼算不得如何艰难,不过到底是玄门根本,王则本也没想速成。 熟料他初作尝试,刚运转法门要炼那无形剑气,不想竟有意外收获。 “咦!我这白阳剑诀的积累,居然还能助益小无形剑诀修炼?” 第四十章 剑气有成 妙华双姝 却原来,王则初炼这无形剑诀,以其法门运炼元炁,尝试转化无形剑气。 竟发现体内肺脉积蓄的白阳剑气,也被这小无形剑诀勾动。 隐有转化之意。 这是王则不曾料想的。 在他看来,白阳剑气乃是萃取五金之机得来的旁门剑气,而小无形剑诀根本却是无形水法。 二者属性多有不同。 如今所得,实在让他意外。 他却不知,这白阳剑气虽有剑气之称,终究不入真流。究其本质,还是五金之物的精华所得。 天下万物,乾坤造化,与人体一般,始终逃不过‘元炁生化’四字。 五金之精,无有灵火烧炼,不得灵机生发,所得再是精华,不过是五金之元炁而已。 既是元炁,不属灵机之物,与人体先天元炁说来也无甚太大分别,自然能被小无形剑诀转炼。 而这白阳剑气,也因为得剑诀之法炼过,虽是旁门之术,与小无形剑诀这玄门路数,颇有几分相性。 如此一来,当然就能成为这小无形剑诀的养料了。 这个发现,对于王则而言,是个意外惊喜。 白阳剑诀副作用不小,王则之所以没有废掉,无非是还贪恋其斗法妙用。其本身锋锐便也不说,以之催动玄金剑丸,却远比自身元炁还要好用。 不过如今得了这许多宝贝法门之后,王则本已经有了舍弃之意,如此也好使得肺脉不再受到白阳剑气影响。 只是还没来得及处理,没想到此番倒是有这惊喜。 如能将白阳剑气用在小无形剑诀的修炼之上,一来省却不知多少转炼无形剑气的功夫, 二来也正好去了这白阳剑诀的负面影响, 真可谓是一举两得。 绕是王则这段时间所得不少, 而今有这意外收获,心下也颇有几分欢喜。 只是很快,随着胸口天河珠一阵凉意袭来, 他心神也平静了下去。 转而专心修炼起了小无形剑诀,注意也多放在了以白阳剑气为源的转化功夫之上。 “无形之道, 在乎阴阳变化之机也。此中虚实无定, 明幻无方。取乾坤造化于一身, 明辨周天百炁,萃取元机, 符成有道。聚剑元一点,三阴三阳,六脉交织, 元成剑种, 是为诀门……” …… 洞中无日月, 时辰不可知。 王则被密室外动静惊动, 从入定醒来,已不知过去了多久时间。 “这水府之中, 明明什么都没有,那李急风硬是要叫你我在此留守。他们倒好,陪着两位仙子去碰那蛤蟆道人灵府藏宝了, 只会欺负你我这等老实人。” “王兄,我看你我还是不要如此老实。那灵府难得机缘, 说不得你我去碰了,也能得件宝贝, 摆脱这旁门之身,可不比在白阳教混迹好得多?” 嗯?五淫头陀? 这声音熟悉得很, 王则脑子里第一时间就闪过了五淫头陀那副胖大模样。 听他这话的意思,李灵月、李急风等人应该是离开了这处水府了,只留下他和一位姓王的白阳教修士在此等候。 至于这王姓修士,王则很快也想起一人来。 白阳教仙门郡分堂,正有一个名号‘金刀客王展’的修士,想必五淫头陀口中的‘王兄’便是此人了。 “法师,如此……只怕有些不妥吧,你我若是不尊号令,贸然前往,遇到了堂主,也是不好交代。何况还有妙华宗的两位仙子吩咐,如是得罪……” 王展似乎有些犹豫。 不过王则注意倒不是他的语气,而是他口中的‘两位仙子’。 “看来李灵月也非孤身到这仙门郡,还有同门作伴。就是不知是早早随同而来,还是蛤蟆道人出世之后,方才汇合一处的了。” 王则到底还记得老鼋所说,关于李灵月身上有一桩拜入浮鼎宗机缘的事情。 眼下他虽对截江剑派心思更多,可若是实在拜不得截江剑派,浮鼎宗也是最后选择。李灵月身上若真有这机缘,至少也得做一番了解。 能从外头之人的口中听来一耳消息,也算一件好事。 “得罪?我等入白阳教,本就是为了方便修行,如今有这天大仙缘,哪里有不让接触的道理?大不了你我小心些,去了那灵府所在,莫要和李急风等人撞面也就是了。届时如能得了仙宝,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得?” “反正洒家是不想在这水府苦等了,王兄若是愿意吃这闷亏, 便也由得你。洒家先行一步!” “诶!!!法师等等我……” 耳听一阵急步远去, 外头也渐清静下来。 王则心头微动,知道五淫头陀和那王展都是离去了。 想到二人方才谈话, 这水府之中修士必然已是尽去,正是自己离开的时机。 不过他没急着行动,转回头还是先梳理了一番自身情况。 说来也是亏得天河珠助益修行之功,加上白阳剑气与小无形剑诀的相性实在不差。 此番他却将在这段修行时间之中,将自身肺腑白阳剑气,小半转化成为了无形剑气,在右手凝聚了一条剑脉。 剑气一成,已经是能够初步运用无形剑了。 而修炼无形剑气的这段时间,他对小无形剑诀揣摩不少,对于用这剑气催动无形剑的手段,也有几分研究。 他念头微动,随手动用无形剑气尝试运炼手中玄河有无飞剑。 果然能将无形剑催动使用。 见此光景,王则心中微喜,转而激发此中灵光,使无形剑化作细针,藏在了脑后。 白阳教本就与李灵月关系不浅,而此间水府,如今也是被白阳教所掌,如无意外,应当也不会再有别人。 “如今无形剑气有成,这一口飞剑勉强已然能做护身之用。按照陶弘祖的说法,凭其法宝之身,等闲气海修士,若无几分准备,都难逃过这剑绞杀,已经足够作为依仗。” “甚至日后我将这六脉剑气炼成,威能更甚,只是如今不好作想。” “但有这一口法宝飞剑傍身,面对外头局势,却多了不少自保之力,也该出去碰碰运气了。若能遇得截江剑派弟子,碰个机缘自是最好。实在不成,从李灵月身上寻得拜入浮鼎宗的机缘,也是不差。” 这般寻思,王则又侧耳细听了一番外界声音。 见果真再无动静了,长身而起,方才催开了密室禁制。 四下一望,果然无人。 于是也不犹豫,合闭密室之后,快步离开了这江心水府。 第四十一章 恐吓珠女 飞空遁光 “呼!虽在那水府之中得了不少机缘,终究不是什么善地,眼下脱身,还是轻松。” 指羊江畔,山林之中,王则看着天际万里晴空,一时心神大松。 “唧唧唧!” 珠女声音是时响起,打断了王则感慨。 “……”王则低头一看,这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又自己钻了出来。 在水府之中的时候,王则将她放出喘气,她也聪明,知道不搅扰王则修行。 如今一出水府,又闹着让王则去找老鼋了。 王则对此倒无甚压力,他此番本就是要借助灵府出世,碰一碰截江剑派的机缘。 此外李灵月与白阳教众人,如今只怕也为那灵府奔波。 哪怕只是为了拜入仙门的机缘,也是不得不走这一遭。 顺带也是打听老鼋的消息了,只盼这忠心的老鼋,情况还好。 “莫催了,我这就去寻老鼋消息,倒是你,安静些。不然你要是自己闹腾,跌落哪里,被人捉了去,我可不去救你!”王则恐吓道。 “哼!”珠女听到王则这就要去找老鼋,本有几分欢喜。 得了后面几句,却不由撅起小嘴,细细哼了一声。 不过她到底还是把话听进去了,转头又钻入了王则胸口蚌壳之中。 王则见她顽皮模样,无奈摇了摇头。 转念忖道:“眼下这指羊江畔不知多少修行,真个以散修之身去瞧热闹。不说玄门大派弟子如何对待,光是那些个修行小势力也是麻烦。” “白阳教在这云州地头蛇一般,比不得大宗大派,到底有几分声威。正好那五淫头陀与那金刀客正往灵府方向去了,二人出得水府时间也不多久。我若与他搭个伴当,借他白阳教身份, 兴许还能少些麻烦。” 这般想着, 王则转头确认了一下方向, 甲马符一拍,便往灵府出世所在而去。 行不多时,果然见一僧一汉正运了轻身法门, 在江畔山间腾挪。 那僧也正是王则还算熟悉的五淫头陀。 想到二人水府谈话,王则揣度二人应该是不想碰见白阳教其余人等, 方才不用修家手段赶路, 只凭了俗世身法摸索。 对此他也不在意, 脚下一快,便自追了上去, 喊道:“前头可是明空法师?某洪七也,还请法师留步!” “洪道友?” 五淫头陀与金刀客王展正一心朝灵府方向而去,如王则所料那般, 二人虽然有心碰那灵府机缘, 到底违背命令, 还是不想和李灵月等人碰面, 由是才使了这俗世手段赶路。 骤然听得王则呼喊,惊心之下, 忙停步回望。 见是王则,头陀松了口气,眉头微挑, 问道:“道友莫非也是要去碰那灵府机缘的么?” 他也没想到王则此前就在江心水府之中,还将他和金刀客的谈话听了去。 心想灵府相关, 王则也是修行中人,只以为是同他一样, 有心去蛤蟆道人灵府寻觅机缘的。 王则快走几步,近得前来, 拱手道:“正是如此。” “灵府出世,惊动不小,某散修之身,本来不想凑这热闹,可到底上乘秘藏太过不凡,洪某心下难耐,终究忍不住想去试试运气,倒是不想在此地遇到了法师。” “却不知这位道友是?”王则看向五淫头陀身旁一金环抱大刀,沉默不语的高大汉子。 这汉子身材不比五淫头陀雄壮,面貌寻常,一身劲装,普普通通,瞧着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唯有从眉心连到下颌的一道伤疤,叫人能记下几分。 “这位是王兄,此前我与道友提过,他有个‘金刀客’的诨号,江湖颇有声传。” 毕竟与王则也算有过同饮之交,眼下又无利益争斗,虽说王则来得突然,五淫头陀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于是介绍了一番。 “原是王道友,道友大名洪某久闻。”王则对那‘金刀客’王展抱了抱拳。 “幸会。”金刀客并无多少表情,看在五淫头陀面上,回了一礼,还算客气。 “方才听法师问话,两位可也是去寻那蛤蟆道人灵府的么?”王则问道。 五淫头陀性子颇有几分洒脱,倒也不瞒,“确实如此,眼下那灵府出世已有几日,已有人从中得了机缘出来了。我等本还有几分担心,那玄门大派之人来了之后,会封锁此间, 也不知是何缘故,竟由得我等左道汇聚。” 说到这,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珠一转,道:“此番我二人也正要去试试机缘,道友手段不俗,既然遇上,不如同行?” 王则心思微动,看来这灵府出世,内中牵扯还是不少。 他本也有过想法,玄门大派一来,尤其是浮鼎宗到此,多半要封锁指羊江两岸,不叫外人得去了灵府机缘。 因此虽也想着凑近寻觅拜师机缘,到底不曾想过真正入那灵府。 可听五淫头陀此话,这里头似乎还有变故。 如此倒也正方便了他,此间龙蛇一多,局面自然混乱,也方便他行事。 心念虽动,王则面上不见变色,他本就想着借助五淫头陀身份,避免一些小麻烦,自然不会拒绝对方提议。 当即颔首笑道:“固所愿也!” 金刀客王展见此皱眉,似乎有些意见,五淫头陀适时道:“王兄,这位洪道友乃是我近日结交的同道,他修为不俗,那水府难缠老鼋,曾被洪道友一人所制。也是因洪道友相助,我才得以捉了那老鼋。” 随后还隐有所指道:“此番你我二人同行,到底少了助力,如有洪道友随行,合我三人之力,觅得灵府机缘可能,却要大上许多。” 王展面色有些变化,看着王则的目光也多了几分重视。 “道友本事惊人,王某方才却是怠慢。”王展果断对王则又是抱拳。 王则笑笑,不在意道:“两位既然也有寻觅机缘之心,也是不好耽误,你我不如早些赶到,也免得错失了运气。” “善!” 二人也不含糊,当即催了手段,往灵府方向继续赶路。 王则见此,便也跟在了身后。 三人前后腾挪,不多时,眼见蛤蟆道人演化雾阵山峦,已是不远了。 也就在三人准备暂时止步,先做一番观察之际。 忽然。 前头灵府坐落山峦,乍见云雾变化,一道遁光,自内中腾出。 呼吸之间,便从王则三人头顶天空掠过。 还没等三人反应,后头又有遁光追至! 下一刻,怒喝之声上方传响。 “李静玄!太阴瓶乃是徐掌教输于我派孟真人法宝,既是孟真人所遗,便该归我浮鼎宗所有。眼下诸派高修对灵府之事未有定论,你这截江剑派弟子,安敢出手夺宝!” “老子自己撞的机缘,想拿就拿,干你屁事!” 法宝?太阴瓶? 王则三人正惊! 又见几道身影急速从灵府方向掠来,片刻便至三人所在之地。 “明空?王展?你二人不遵我令留候水府,怎的在此?这人又是谁?” —— —— 推书:《联盟:开局唢呐,送走了周姐呆妹》 作者盆友的新书,成绩蛮好,联盟文,日常欢乐沙雕风 第四十二章 故人相见 咫尺天涯 王则闻声看去,落定却有五道身影。 三女两男。 发话之人,则是一名五十左右的老者。这老者身形颀长,一身华服,背负长剑。其人颧骨突出,鹰目钩鼻,颇有几分威势。 只是王则心思,并未落在此人身上。 而是看向了随之而来的三名女子。 这三名女子各有风采,容貌都是不俗,一个少妇模样,一个娇媚尼姑,一个清丽出尘。 尤其是那娇媚尼姑,衣衫清透,该露不该露的,都露了不少,很是惹人瞩目。 不过王则注意的,只有那名身着青碧长裙,玉颊微瘦,眉弯鼻挺的清丽女子。 只因这女子容貌他却熟悉,赫然正是他昔年‘故交’,此番来到仙门郡后,又有过听闻的李灵月! 似乎感应到王则目光,李灵月转眼看来。 王则避过视线,下意识捻了捻易容后所得的山羊胡子,心下微松。 转念也是猜到了这一行人的大致来路。 他也担心露了身份,不好多看李灵月,于是转头看向那负剑老者。 揣度此人言语,这老者应该就是白阳教仙门郡分坛坛主‘神鹰剑’李急风了。 果然。 他刚看去,一旁五淫头陀和金刀客王展,便纷纷硬着头皮拜道:“明空(王展),拜见堂主、两位仙子。” 五淫头陀也不忘了介绍王则,不知是不是想用王则吸引一下李急风注意。 “至于这位,乃是洒家结交的修行朋友,水府老鼋,便是此人助我擒得。” 李急风果然带着几分诧异,看向了王则,似乎没想到王则竟有这等修为。 “好了!李堂主,你们自家的事情,回去之后再自己讨论吧。莫要误了时辰,家师已经追那李静玄去了,未免此人走脱,还需我等从旁协助,定其行踪,可不能耽误!” 五人之中,除李急风之外的另一名青年男子,面色微冷道。 王则看了这人一眼,瞧着颇有几分傲气,只看神态,与祁正谷很有几分相近。 其人模样倒是没有祁正谷那般出挑,一张长长马脸之上,吊角眉毛,深凹眼眶,微突下颌,合起来看着甚至有几分丑陋。只因几分修家气度,以及一身飘然靛青道袍,显得还算有那么几分修行意味。 “傅仙师,这两位也是我白阳教的兄弟,他们都是左道修行之身,各自颇有几分能为,兴许也能帮上忙。”面对这青年,李急风这白阳教堂主态度有些卑微。 王则心中一动,此人自言方才追截那截江剑派‘李静玄’的浮鼎宗修士,乃是他的老师。想必也是浮鼎宗门人了。 只看那遁光威势,其师身份在浮鼎宗只怕不低,也不怪李急风有李灵月这个妙华宗弟子出身的妹妹,在此人面前也是如此态度。 ‘傅仙师’闻言,有些轻蔑的扫了王则三人一眼,道:“左道野修,能有几分本事?只怕别坏了事情才好。” “好了,傅师兄,赵师伯与那截江剑派的李真人前后驾驭遁光,去速奇快,我等要是再做耽误,只怕想帮也帮不上什么忙了,还是莫要误了时机才好。”李灵月清冷声音响起。 这话一出,‘傅仙师’面色缓和不少,带着几分讨好的看向李灵月道:“师妹此言甚是,既是如此,便叫他们跟上吧。” 说着,却与李灵月和另外两女之中那名少妇打扮的,一同御了术法,先往前头去了。 见此情形,留下的那名娇媚尼姑,也自娇笑道:“堂主、两位道兄,妹妹我也先走一步了。” 话毕,自跟着去了。 李急风见此,也未多话,无视了王则,对着五淫头陀、王展道:“方才那人,乃是浮鼎宗内院弟子,气海修士傅俊池,其师更是浮鼎宗内院还丹大修赵玄朗,如是交好,自有我等好处。你等尽心随我助他做事,如能得他看重,不比什么灵府机缘来得差了。” 说完这话,也不耽误,运了手段,飘然追去。 五淫头陀与王展面面相觑,与王则拱了拱手后,头陀惭愧道:“却不好再与道友同行,日后再会。” 话落音,二人也自追随而去。 王则见此,心中念头转动不少。 他倒是无意跟着这些人去追那劳什子‘李静玄’,虽说他想要赵截江剑派弟子拜师,可那李静玄身上麻烦不小,不是好人选。 此外李灵月身上拜入浮鼎宗机缘一事,只看眼前情况,也不是好探寻的时候,自然不会贸然提出跟随。 他唯一好奇的是,老鼋听来的浮鼎宗机缘,是不是就与这傅俊池有关。 若真是如此,此人脾性,瞧着与祁正谷颇为相似,可不是那么好打交道。 “且不管他,还是先寻一寻别的截江剑派弟子才是正经。只听那傅俊池的意思,仙门郡如今汇聚各派高修,截江剑派弟子应是不少,正该去碰碰运气。” 这般想着,王则回头又望了李灵月等人离去方向,终究将种种念头甩在脑后,复往灵府方向去了。 …… “这些个玄门大派,也不知是什么想法,竟是真个半点都不做控制,任由源源不断的旁门左道、小宗小派的修行们入蛤蟆道人灵府去寻机缘,搞得这指羊江畔,不是一般的热闹。” 王则立身灵府附近一座山峰之上,远远望着灵府左近各处藏着的修行们,啧啧称奇。 就算是在积云山上,他都不曾见过这么多修士汇聚一处,眼下是真长见识了。 不过王则很快又皱起了眉头。 “左道修行不少见,这玄门大派弟子,倒是不见几个踪影,我该何处去找截江剑派的人?” 心正思量,王则四下眺望,忽见一熟悉身影映入眼帘! “咦?!这不是乌道人么?竟也来碰这灵府机缘了?好像遇上了麻烦?” 乌道人似乎正与人林间斗法,勉强借了符箓护身,但力有未逮,已是岌岌可危。 “倒也不好见死不救。” 他与乌道人谈不上什么交情,但此番仙门郡种种收获,不乏乌道人与三娘子因果。尤其是三娘子,品性难得,是个不错朋友。眼下既见乌道人落得如此危局,也是不好不救。 王则细瞧了与乌道人缠斗之人的情况,见那修士手持黑幡一杆,举手投足腥臭黑索自那幡中腾出,分明邪道手段,不比化血珠好上多少,心中更有几分底数。 他等了一会儿,见那修士一时拿乌道人不下,显然再无其它手段,也不再坐视。 “倒是正好,且将人救了,寻乌老道问问左近情况也是不坏。” 心自暗忖,他随手抹去了羊须中年伪装,飘然朝着乌道人所在之地而去。 飘至中途,王则只往脑后一拍,无形剑瞬时腾出,变化飞剑模样,虚实一转,藏入虚空不见! 随即,朗声喊道:“乌道友,又见面了!” 这话一出,乌道人以及那名持幡修士,尽皆转头看向王则。 看清楚王则模样,乌道人面上又惊又喜,“洪道友?!” 那持幡修士听得这话,面色瞬变! 然而就在这时,伴随一声‘噗嗤’闷响,修士头颅竟是凭空飞起! 乌道人忙回头看去,见自家对手头颅无故被斩落地,登时大惊! 与此同时,王则飘然而至。 抬手一招,将斩了修士头颅,却依旧不露行藏的无形间收入脑后,看也不看那倒地邪修一眼,只对着一脸惊容的乌道人道笑道:“乌道友,久违了。” 第四十三章 倒霉老道 因缘际会 “这、这……” 乌道人看着那脖颈血液喷涌而出的对手,又看了看王则,一时竟是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王则也不解释,只笑了笑道:“不入流的剑气手段而已,方才路过此地,正见这道友与这邪修斗法,于是掺了一手,还望道友勿怪洪某胡乱插手。” “呼!” 听到这个回答,乌道人面色变幻,许久长出一口浊气,苦笑道:“道友说笑了,这可不是什么不入流了,这修士乃是云州左道势力阴魂谷弟子,他门内虽没几个修士,但炼得的阴魂幡,也是难得符器,非是寻常散修手段能比,不想竟被道友随手一道剑气打杀了去。” “如此剑气,无影无形,只怕比之玄门剑诀手段,也不差多少了,哪里还能说什么不入流。” 王则笑而不语,上前将那所谓阴魂幡拾起,略做观瞧,随意拿在手中,转眼对乌道人问道:“这人既已死了,且不说他。倒是道友,来此想也是来此地碰那灵府机缘的,我见许多左道修行,都往那云雾里钻了,你怎不去,反而与人在此处斗起法来了?” 乌道人一愣,许是鏖战之后,有些气竭,忽的瘫坐地上,也顾不得计较王则剑气手段了。 长叹道:“唉!一言难尽!” 王则心思微动,问道:“听道友这话意思,应该是去那灵府探索过了?” 乌道人点点头,“确实如此,毕竟这等上乘机缘出世,对于我等散修而言,可谓百年难得一遇。老道自认有几分向道之心,哪里能不凑这个热闹。” “可叹那灵府不亏也是玄门大修所辟,端的不是常人能探索的。我此前兴冲冲闯入其中,未有半点收获不说。还在那迷阵之中乱了方向,也遇到不少修行,险些丢了性命。” “这阴魂谷修士便是其一,其人与我在那阵中生了冲突。方才见我,于是施手暗害,亏得道友相救,方才得活。” “还要谢过道友救命之恩!” 王则摆了摆手,道:“这却不必,你我交情,我既遇见,本也不该坐视不管。” “倒是那灵府相关,据道友所言,那府邸虽是广开,到底不是寻常人能探索。只是这等阵势,对于玄门弟子而言,应当不是什么麻烦,怎不见这左近有什么大派修行,莫不是他们都对这灵府机缘没有兴趣么?” 乌道人一听这话,也不知想起了什么,黑着脸道:“这些大派修士哪里有那么好心,无非是见我等修为低微,觉得我等微薄野修没那能耐赚取个中宝物,方才没有遣人多管。” “加上他们的人手,大多都已经入了那灵府阵势之中,一面搜集宝物,一面对付那些个手段厉害的左道前辈去了,自然没有功夫与我们这些蝼蚁为难。” “我此前在那迷阵之中,好不容易撞见一桩机缘,却遇到一浮鼎宗马脸修士,便被他夺去了宝贝。” “那人夺宝倒也还罢,谁让老道本事不足。可其人见我散修出身,竟出言嘲讽,说什么‘左道野修,也敢妄取玄门法物,实在可笑!’。还欲出手教训于我,亏得那迷阵当时生了变化,老道也才得以脱身。” 这老道也是真个倒霉了,王则有些无语。 不过话说回来,如此情况,自己若是不入那灵府之中,只怕不好寻得截江剑派弟子。 王则皱眉。 只是那地方如今不知多少修士汇聚,实在不是一个善地。 他忖度道:“罢了,此间灵府被蛤蟆道人布置大阵,只听方才那追截截江剑派修士‘李静玄’的遁光所出之语,左近玄门大派似乎早有高修到此,可却没有直接破开这阵势,取得个中秘藏,必然是这阵势足够不凡。” “短时间内,想必也不至于尘埃落定,还有我的机会。” “因这灵府缘故,一路来也算见了几个大派弟子,尤其还有还丹真修出手,若如此都不能见得截江剑派修行,只能说我与这宗门也无缘分了。水法之事,虽说事关未来道途,到底不急于一时,从长计议也罢。” 念头几转,王则目光回落乌道人身上,道:“道友此番实也不算坏运气,好歹保住了性命,也不算亏。” “况且这灵府如今还在,你若有心,也不是不能再入其中寻一份机缘。” “只怕不易。”乌道人摇头叹道:“我此前能撞见机缘,实际并非我自家本事足以闯过那灵府迷阵,个中还有其他缘由,若是再入阵中,怕是绝难从中有所收获了。” 说到这,乌道人抬眼看向王则道:“不知道友可还记得那水府老鼋?” 王则讶然,莫非乌道人还见过老鼋? 真是如此,倒是一件好事,至少能够从老道口中问来老鼋消息。 也就在这时,他胸口细微骚动传来,显然是珠女也听到了消息。 王则感应到此,做状随手弹了弹胸口灰尘,提醒珠女安静,随即问道:“那老鼋不是被白阳教的人带回去了么?怎么道友莫非还遇到了它?” 乌道人点头道:“我确实见着了它,不会错认。至于它如何从白阳教的人手中脱身,我就不知道了。” “这老鼋似乎与那灵府主人有几分关系,因此能在阵势之中自如行走,老道也是发现这点,跟随其后,才寻得了几分机缘踪迹。可叹随后便来了那名浮鼎宗马脸修士,其人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夺了宝贝,也惊走了老鼋,叫我失了它的行踪。” 听到这话,王则心中念头一时不少。 老鼋原是钻入了灵府阵势之中,从乌道人所言来看,还能在那阵中自如行动,倒是让人意外。 至于老鼋为何能在阵内有此本领,王则也不奇怪。 蛤蟆道人演化灵府阵势,看上去散身而入,未必就是死了。老鼋本是蛤蟆道人座下灵兽,入了阵中,想必是得了蛤蟆道人暗中照拂,才有如此本领。 说来如此情况,老鼋多半没什么危险,也算是个好消息。 他心自琢磨,自家若入那灵府之中。凭着天河珠关系,能否也像老鼋一般,可得蛤蟆道人助力,从而觅得截江剑派弟子,寻个入门机缘? 只是就在王则思考这事儿的时候。 忽的。 一道熟悉的清冷声音竟远远传来:“王则?” 王则回头看去。 李灵月? 他心中有些惊讶。 她不是跟着傅俊池等人去追那截江剑派修士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第四十四章 回首陌路 面皮实厚 心正不解,李灵月清影已是飘至。 一双清眸落在王则身上,“果然是你!” 王则心下一叹,他虽不知李灵月到底如何看破的自家身份。却能大致猜到,应该是之前见面之时,易容状态下,就已经就已经被对方发现了几分不对,所以才又回身来追。 如今原本模样被看去, 也只不过是让对方更为确定了而已,所以他倒也没后悔化出本来面目,出手救了乌道人。 他面色一正,揖道:“见过李仙子,仙子久违。” 听到这个称呼,李灵月微微一怔,有些晃神。 不过很快恢复了清冷表情,道:“多年不见,你倒还是那么知进退。” “我本以为,你易了容装,结交白阳教之人,是因为知晓了我的身份,有心走我门路,求你那长生仙道。现在看来倒是并非如此。” “如此也好,倒也不必我多赘言。” “既是这般,我便也只与你说一句了。” “你早年一心长生,可仙道并非求来,无那机缘, 再是执着也是无用。” “观你如今模样, 应该还是放不下这执念。你年纪也是不小, 虽不知你得了何种机缘, 能留得青年样貌。可既然混迹散修之中,想必白阳剑诀依旧是你依仗,此诀一炼,你寿数只怕不多。” “我如今拜入妙华仙门,得高人指点,也算有几分修行见识。看在昔年情分,这里劝你一句,与其执着此道,还不如早早回归尘世,娶妻纳妾,还有几年好日子过。” “若是妄念不去,终究不过蹉跎而已。” 王则眉头微跳,没有立即回应。 一旁乌道人却已有些傻眼,没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也不敢胡乱说话,只是不懂为何他的朋友‘洪七’,忽然换成了王则,还认得这等玄门仙子,真是奇了。 “我知你脾性,也非我一言两语所能说动。不过我也只是看在昔年情分才有这一句, 你若是不愿意听, 与我也无甚干系。” “眼下你我既见,也算了却了我一桩心事,值此一别,后会无期,告辞了。” 李灵月似乎也没想着让王则回话,开口又是一句,便要告辞。 王则见此,心里若说没有波动,自然不可能。但要说触动多少,却也谈不上。 反是见了李灵月这态度,知道对方多少还念着昔年几分情分,生出了几分计较来。 于是开口留道:“仙子请留步!” 李灵月本回身要走,得了这话,绣眉微皱看来,“你还有何话?莫非真要向我求仙不成?” 说到这,李灵月面上闪过一丝怨意,冷声道:“这倒也是你的脾气,昔年你只听了一耳消息,便不顾你我情分,远去求仙,确实是个面皮厚的。” “……” 王则道:“仙子误会了,王则并无此意,只是知晓仙子玄门上师身份,想求个消息罢了。” 李灵月再度皱眉。 “消息?” 王则面不改色道:“仙子既入妙华宗修行,想必对这仙门郡玄门上真所在很是清楚。截江剑派一位剑仙修行好酒,只因有事在身,不方便行动,托我去仙门郡替他买了一葫芦酒水。只是眼下这指羊江畔局势混乱,我却找不到截江剑派仙师居所,不知仙子可知道此派仙师汇聚所在,若能有个消息,还望告知。” “截江剑派?你还认得截江剑派的师兄?”李灵月有些惊讶。 似乎是没想到王则明明混迹左道散修之中,居然还能和玄门上宗的修士结识。 不过她怀疑倒也不多,她出身妙华宗,自然对截江剑派的修士也有几分了解,所以清楚此派修士多少有些特殊爱好。 要说因为想喝酒了,托人购买,属实再正常不过。 王则趁热打铁,抬手打出一道无形剑气,将一旁林间小树斩断了去,后道:“那位仙师叫我买酒之前,还增了几道截江剑派的无形剑气护身,仙子应当认得这剑气来历。” 见王则剑气手段,李灵月哑然。 这确实是截江剑派无形剑气手段。此派剑道神通,玄门各宗都很熟悉,倒不是各派弟子对截江剑派的事情就如何感兴趣,实在是此派修行,脾气古怪。 哪怕同为玄门同道,有时一个不好,也容易生了冲突,由是各派弟子入门,多多少少都会就截江剑派的一些信息传下。 其中李灵月这般底层弟子,关于截江剑派弟子修行信息,接触最多的,自然就是类似《小无形剑诀》这等入门傍身小术。 李灵月忍不住道:“看来你倒是还有几分机缘。” “不过你要是以为结识一位截江剑派的师兄,就想求取仙缘,却是想得简单了。” “自打其门内一元婴真修叛出宗门,拜入魔门冻魔宗修成劫法,此派收徒,规矩便多了许多。若是个清白出身的还好,似你这般左道修行出身的,除非内门真传引渡,否则轻易也难入截江剑派修行。” “看在昔年交情,我也不想看你多抱希望,若是真认得截江剑派师兄,不如从他手中换取些许好处,如是欲要借机拜入其门,只怕是多想。” “多的我也不与你说,此去东南三十里,有一座庙观,便是截江剑派修士暂住之所,你自去寻了便是。” 话毕,李灵月再无多言,最后看了王则一眼,转身飘然去了。 王则看着李灵月消失背影,一时也有几分无言。 “洪……王道友?你这?” 正这时,一直不敢说话的乌道人,迟疑开口。 王则回过神来,按下心中杂念,转头拱手道:“实在惭愧,此前不诉真名,也是无奈为之。道友在仙门郡关系不少,想必也听过王则之名。只因得罪了一位浮鼎宗的仙师,不得已才化了名姓,倒也不是有意要骗道友。” “王则……原来如此!”乌道人恍然。 他在仙门郡有些消息脉络,自然听说过浮鼎宗仙师要找一位叫王则的散修的事情。 王则也不与乌道人多说,他从李灵月口中听来不少关于截江剑派的消息。 虽然半好半坏,譬如那截江剑派内门弟子,已是不好胡乱收人入门的消息,对他来说就有些不好。 但都到这里了,总还是得试上一试。 于是便对乌道人抱拳道:“我方才所言截江剑派仙师委托之事,确实是真,此番还得先去做事了,道友后会有期。” 乌道人愣愣,也不敢坏了王则的安排,下意识回了一礼。 见王则身影随即远去,乌道人在原地怔神半晌,自言自语几句,终究摇了摇头,也自钻入了林中。 也就在二人都离开之后不久。 一名少妇打扮的明艳女子,却从林中走出,自语道:“师妹果然有事瞒我,这王则……莫非就是师妹曾与我提过的昔年情郎?这事儿还需告诉傅师弟才好。他一心追求师妹,如此消息告诉了他,以他身份,想必有我的好处。” 此话一落,很快也回身钻入林中。 若是王则在此,必然能够认出,这少妇便是此前跟随傅俊池一行,跟在李灵月身旁的那名妙华宗仙子! 第四十五章 雪山浮观 截江弟子 时隔多年,李灵月居然还能认出伪装后的他,这本就十分出乎王则预料。 他自然更不会料到,因李灵月之故,平白又添波折。 不过就算有所了解,此时也不会太过在意了。 因为他心里已有计划,探访过截江剑派弟子汇聚之所后,如是不能觅得机缘, 他便准备先离开仙门郡了。 根据李灵月所说,如今截江剑派因为昔年变故,入门也是不易,并非如同陶弘祖说的那般简单。 遇不到此派内门真传,多半没这机会入得此门,纵然得了几分消息,希望也已经不是很大。 其次。 此番在李灵月面前露了身份,浮鼎宗一事,也不用从她身上琢磨了。 有没有所谓的浮鼎宗入门机缘,已是不重要。 拜入二宗难度如此,王则纵有强求之心,也强求不得。 既是如此,还不如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再寻他法。 当然,此中他也还有几分担心,自己身份被识破,李灵月回去之后,若是与那傅俊池提及自家,届时牵扯祁正谷之事, 更是麻烦。 种种累加, 这地方已经不是可以久留之地。 至于老鼋, 也只能是对不住珠女, 希冀于蛤蟆道人另有安排了。 秉持这等念头,王则加快速度,抱着最后尝试念头,朝着截江剑派弟子汇聚所在而去。 三十来里的路程,对于王则而言实在当不得什么事。 行不多时,他便已经见得前头风雪山中,一座庙宇坐落。 这庙宇颇有些年岁了,眼见斑驳。 院落也是不多,想来只是一座山间野观,被截江剑派弟暂且借用了去,用做落脚。 王则见庙观清静,不见什么人物进出,也没多想,自陶弘祖储物袋中取出了一套道袍换上,径直走了过去。 玄门大派之人,再是脾气古怪,也不会见面就随意杀人。 届时王则只需提了‘李静玄’的名号,多半就能和截江剑派修士搭上关系。 李静玄夺取了那劳什子法宝‘太阴瓶’,眼下正和浮鼎宗修士纠缠,此间截江剑派修士,多半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若是见了此派修士,只需将这事儿一说,自然能够获取几分信任。 到时看了情况,再为那拜师机缘谋算,也自不迟。 这等心思在身,王则当然顾虑就少。 山间行步,足踏风雪,不多一会儿功夫,王则已是来到了那庙观山门前。 这观名作浮云观,名字有几分洒脱意味,看着倒是不俗。 门前正见一道童埋头扫雪,呼吸有措,十分沉浸。 只是看这道童洒扫举止,不像是个有修为在身的,便是内气似乎也不曾炼得,仅是个普通人。 寻思应是此处庙观道童,王则上前揖道:“童子有礼,贫道路过此地,正欲寻一处落脚暂作歇息,巧见宝观坐落,是才上门拜访。不知此间方丈可在?是否方便外人叨扰?” 王则道基修为在身,行动间无有多少动静。 这道童却未曾发现王则到来,乍听此声,一时惊异回头,见王则道人打扮,也并未缓了面色,警惕道:“方丈正在观中,道长若要借住,小子却无法决定,只怕还要禀过方丈,烦请稍待。” 说着,放下扫帚,便往观内跑去了。 不多时。 内里走出一位清瘦老道来,这老道看着呼吸绵长,年纪虽老,到底脚步还算轻快,想必有几分功夫在身,也不知是否就是此观方丈。 这老道见了王则,捏诀揖道:“老道通明子,忝为此观方丈,未请教道友尊号。” 王则回礼道:“贫道王则,山野修行,路过此地,想借贵宝观略做歇脚,不知是否方便?” 通明子老道小心道:“本来倒也没什么不方便,只是我这浮云观前头方才被几位仙师借去,用作落脚之处。他们人虽不多,可来历不俗,只怕也不好让道友留住。” 仙师? 说的应该就是截江剑派的修士了。 “他們自言乃是截江剑派修行,离去之前,叫老道不好收容他人,兴许还会回转。却不知道友可听过这截江仙派的名号?” 老道士言外之意,王则已是明白了。 显然是借着截江剑派的名号,想要将他唬走。 这老道应该也是知道蛤蟆灵府出世,左近汇聚了不少修行中人,为了自家庙观清静,方才用截江剑派的名号依仗。 当然,也不确保是截江剑派的弟子借用此地居住后,对这老道的提点,许他用截江剑派的名号自保。 王则心思一转,道:“原来是截江剑派的上师,不知此中可是有一位名作李静玄的前辈?” 老道士一脸惊讶。 显然是知道这名字。 “道友还知道李真人?” 王则颔首道:“路上撞见过。” 老道士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微变化,道:“道友还请稍待,且容我问问那几位截江剑派的仙师,也才好做决定,否则却实在不好让道友留住。” 王则提及李静玄,本就是想要借这名字换取一个和截江剑派弟子见面的机会,通明子此言,正合他意。 通明子去了没一会儿,观内却匆匆跑出两名道装青年来。 这二人各有姿容,一个面黑如铁,密针髯须。一个模样忠厚,生得一字浓眉。 二人一见王则,黑脸汉便急问道:“吾师现在何处?” 王则愣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旁浓眉青年无奈,抬手按住了黑脸汉,方才对王则解释道:“道友见谅,我这师弟性子有些莽撞,还请勿怪。” “我二人俱是截江剑派弟子,我名方汉眉,这是我师弟燕魁。燕魁师弟之师,便是李静玄师叔,方才听此间通明子方丈所言,道友曾提及见过李师叔之语,不知可有这话?” 王则这才回神,见礼道:“在下王则,山野散修,见过两位上师。” “我确实见过李真人,倒也未曾直接接触。只是此前路过那蛤蟆道人灵府所在,正见李真人似乎得了一桩法宝,被一浮鼎宗修士追击。所以听到此地有截江剑派的上师落脚,方才提了李真人名号。” “浮鼎宗?!” 名作燕魁的黑脸汉,一听这话,登时眼目圆瞪,怒道:“我就知道,浮鼎宗这腌臜门派,只会欺软怕硬!” “见我截江剑派无有劫法真人临此,便欺辱起我师来了!师兄!我等可不能弱了我截江气势,你我速速启程,前去助老师对付浮鼎宗修士!” “师弟!你急什么?!你知道师叔如今去了何处?他老人家遁光一卷,转眼无踪,不问问王道友线索,你去哪里找去?”方汉眉无奈道。 “这……”燕魁愣住。 “再者,以你我修为,师叔还丹法力都对付不了的人物,你我去了不是拖他老人家后腿?” 方汉眉又斥了一句。 随即转头看向王则,客气道:“让道友见笑了,只怕还要请教道友一些关于我师叔去向的消息。” 王则此时心思不少,只听这二人一番对话,他算是得了不少信息。 截江剑派似乎来了没几人,也不知这二人是不是此派内门真传弟子,如若不是,他此行只怕难有收获了。 就王则对浮鼎宗信息的了解,内院真传弟子,达成条件并不容易。 因此,哪怕这燕魁乃是还丹真人门徒,未必也就是截江剑派内门真传。 还得再寻摸一二了。 王则心中微叹,转道:“两位上师,此间不是说话之地,不知能否入观再谈?” —— ps:献祭一本书——《修仙:我有一个梦境空间》 纯献祭,确实是不错的凡人流,书名有点系统流的意思,但实际上娓娓道来,不快不慢,喜欢凡人流的兄弟们可以解解书荒。 第四十六章 仙门赘婿 太阴九箓 方汉眉一愣,忙道:“理应如此。” 说着,一行人便往观内走去。 到了前殿,众人方才又就李静玄之事商谈起来。 王则道:“说来我所得也是不多,那时意外遇见李真人与浮鼎宗修士遁光飞逝,也只知去了东北方向。只因他们遁光奇快,转眼便是无踪,我也是因为听到真人开口骂那浮鼎宗修士,方才知道真人身份。” “随后路过这浮云观,听通明子方丈提及截江剑派名号,也才下意识提了一句。” 方汉眉与燕魁闻言,相觑一眼,都是皱眉。 顿了顿,方汉眉又问道:“不知除此之外,道友可还知道什么相关消息,还请指点一二。” “如是消息有用,道友有什么需要我二人解惑,乃至帮忙的事情,只要合理,我师兄弟二人也不会推拒。” ‘这截江剑派的弟子,却要比浮鼎宗的人好打交道的多了。同是还丹长辈依靠,不说这方汉眉有礼有节,就是看似莽撞的燕魁,也不傲慢待人。’王则听了这话,心中暗忖。 这更让他对拜入截江剑派一事生出更多心思来。 只从门人弟子的脾性之上,就能看出一个门派的大致风气。 很显然,截江剑派明显要比浮鼎宗清净得多。 心思转动,王则道:“若说相关消息,倒也还知道一些。” 这话一出。 燕魁忙上前一步,“还请告知!” “王某那时见得李真人与浮鼎宗大修前后遁光飞过,随后却还有几名修士后方来追。其中一个名作傅俊池的,乃是浮鼎宗还丹修士赵玄朗之徒,据他们谈话所得,那追截李真人之人,应当就是赵玄朗。” “傅俊池带了两位妙华宗仙子,以及几个云州白阳教的散修,似乎是想要协助赵玄朗追击李真人。” 王则捡了几个与李静玄关系比较大的信息,说了出来。 “赵玄朗?这人听着有些耳熟,师兄你可知道此人来路?”燕魁看向方汉眉。 方汉眉略做沉吟,微微点头道:“此人在浮鼎宗颇有几分名头,倒不是他还丹修士身份如何厉害,只因这人身上,有一桩故事,传播不少,昔年李师叔还曾拿此人取笑过。” 王则也有几分好奇起来,截江剑派的修士,厉来都是不爱管别家事情的多。到底是什么故事,竟然连截江剑派的大修士,都拿来说笑了? 许是想到赵玄朗与自家师叔起了冲突,方汉眉也没有在王则面前隐瞒赵玄朗相关的意思,“此人本非赵姓,早年其实姓傅,只因后来赘入浮鼎宗九大世家之中的赵氏,娶了浮鼎宗劫法真人赵含烟之女,方才改名换姓,将自己当成了赵家人。” “这人天资不差,得了赵家资源,很快便成了浮鼎宗内院真传,后来更是炼成了丹境。” “此人身为还丹修士,却如同赵家之犬,玄门大派之中实在罕见。李师叔十分不屑之,也才拿来取笑。” 听到这话,王则不知怎么想到了那赵玄朗的徒弟傅俊池来。 此人正是姓傅,也即是赵玄朗入赘赵家之前的姓氏,若说这师徒二人的姓氏,没有几分牵扯,显然不可能。 这人在李灵月面前,也是态度十分不寻常,也不知存了什么心思。 李灵月拜入妙华宗后,虽很快炼得元真修为,到底出身寻常,却能成为妙华宗下院真传,际遇显然不凡。 也不知傅俊池此人,是否也是继承了他老师的脾性,有所谋划,所以如此讨好李灵月。 不过这事儿与王则无太大关系。 在王则曾经的了解来看,李灵月谈不上多么聪明,甚至有时候过于单纯。可几十年过去,经历不少,人应该也变了些。 此外李灵月的性格有些执拗,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纵然还是比较单纯,应该不至于那么容易被傅俊池忽悠了去。 王则将这点乱七八糟的心思甩在脑后,注意力还是放在了方汉眉的话中。 “这赵玄朗行事虽非大丈夫所为,但不得不说天赋实在不俗,自得了赵家供养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此人以元磁罡煞还丹,炼得元磁神光手段,更有赵含烟所赐法宝北极元磁神梭,丹境之中,算得上一方强手。” “尤其是这磁光手段,专克五行法物,十分难以对付。” “李师叔炼的乃是我派《太阴九箓剑诀》,可因太阴灵物难得,傍身法物却是一口太白金灵剑。此剑乃是太白真金铸炼而得,分属五行。虽得炼质九重,终究未能炼形,不成法宝。要对付赵玄朗,更是艰难。” “此番师叔处境,只怕不妙。” 方汉眉语气有些凝重。 一旁王则与燕魁听了,代入李静玄处境,也是差不多的感觉。 手段本就被克制,傍身法器还不如人家,怎么看都是艰难。 “如此情势,老师不是必输无疑了?”燕魁面色难看,有些难以接受自家师傅可能要败在浮鼎宗同境修士手中这个可能。 方汉眉摇头道:“倒也未必,此番我截江剑派本不欲来凑这灵府热闹只因师叔需要取得掌教真人输给浮鼎宗孟真人的太阴瓶用作修行,方才领你我到此。若是师叔在那蛤蟆道人灵府之中的法宝是这太阴瓶,凭着太阴九箓炼之,还是有几分胜算的。” 太阴瓶? 这话入耳,王则忙道:“只我听来,李真人自那灵府所得法宝,应当就是这太阴瓶!” 说着,他把那时听到的赵玄朗言语重新说了一遍。 方汉眉眼睛微亮道:“如此说来,那赵玄朗纵然本领不俗,也未必能拿师叔如何。” “太阴瓶本就是我派法宝,只因浮鼎宗孟真人为他门下蛤蟆道人所修太阴法门计较,方才从我派掌教真人手中赢了过去。此宝所应,是我截江剑派《太阴九箓剑诀》,师叔若得此宝,以太阴九箓炼之,未必不能与赵玄朗争锋!” 说到这里,方汉眉不知想到了什么,转头对着燕魁道:“若真如此,你我便有事情要做了。太阴九箓虽与太阴瓶相性十足,但也需时间祭炼,若只是那赵玄朗追击师叔还好,可要是赵玄朗门下弟子,乃至一些同门也帮手,老师只怕不好应付。” “此番灵府之事,与浮鼎宗劫法真人赵含烟牵扯不小,其门内其余弟子,却不曾到这仙门郡。赵玄朗虽是巴结了赵含烟,但也多被人瞧不起,常人不会助他。” “因此出手之人,多半也就他几个亲近,修为不会多高。你我须得出面,拖住这些帮手,才好让师叔得空祭炼太阴瓶!” “正该如此!”燕魁狠狠点头道。 方汉眉见此,才又看向王则,问道:“道友带来的消息对我二人十分有用,却不知有何所需?” 第四十七章 截江信物 斩俗绝性 王则早就等着这一句了。 短短时间接触,他已经大致看出了这两个截江剑派弟子的性格,燕魁直来直去自不必说,方汉眉也是个有事说事,不喜欢含糊其辞的。 于是他果断道:“王某钦慕截江剑派久矣,想求个拜入仙门的机会,也不敢多求,若真有缘,还望上师指点一个入山记名的缘法。” 此话一出,方汉眉、燕魁二人都是惊讶看来。 也不知是意外于王则的直接,还是讶然他的胆大。 不过也正如王则所料,二人性格也并非阴诡。此外对于王则提点信息,也是十分感谢的。 方汉眉略做琢磨,道:“我若直言,或许有些不太中听,但观道友性情,也是清正人物,所以也就不说些弯弯绕绕的话了。” “我截江剑派收徒,的确没有太多讲究。但自昔年我派一位元婴前辈叛出山门,却也多了许多规矩。” “放在以前,以我与师弟的身份,虽说不能直接让道友成为外门入门弟子,做个记名也是无妨。” “毕竟记名弟子,也需自家修行,炼得元真,方才有入门可能。此中只看个人本事,引渡无甚妨碍。” “可眼下情况不同,且不说我二人并非内门真传,轻易不好引渡他人入门,只说道友散修身份,不了解更多情况,便是真传弟子,也不好做决定。” “道友想拜入我截江剑派,说明也是对我派看好,实为难得。此外道友对我等也有恩义,许个记名机缘,本是应该。” “可规矩在前,只怕得有李师叔当面,方才能给几分许诺。” 王则听到这里,心下微叹。 对此他早有几分预料,他本也不曾想过,自己一定能拜入此宗。只是得了确切消息,未免还是有些五味杂陈。 不过就在此时,方汉眉话锋一转,道:“道友如是真个有心求取一入门机会,也不是全然没有可能,等我二人寻回李师叔,在他老人家面前略做引荐,到时或许有这机缘。” “诚然,李师叔如今处境,一时半会儿未必能够回来。也是不好让道友在此枯等。” “我这里有玉符一枚,乃是我以本门功诀炼得的一枚符箓,道友可取了这玉符去。若是一时半会儿等不到我二人与师叔同归,你可持了此符,去往接天江天都山,寻见家师卢剑舟。” “家师乃是我派内门真传,若是得他准许,道友入我派外门做个记名,应是不难。” 说着,方汉眉从袖中取出一枚白玉符箓来,递了过来。 王则先是一愣,随即心中涌起一股欢喜。 他实没料到,还有这柳暗花明的可能。 虽说这只是一个机会,并非就一定能拜入截江剑派之中了,到底有了希望。 他接过玉符,躬身拜道:“多谢上师!” 方汉眉摇头道:“道友不必如此,只我一人之言,做不得什么数。能否入门,还得看后续情况。” “有这机会,已是极好了,王某不敢多求。” “也罢。” 方汉眉微叹,随即道:“我二人还需去相助师叔解困,便不多留了,道友如是有心,可在此间等候。倘若生了什么变数,持玉符去天都山便是。” “如无意外,想必还能在天都山再会。” 王则想了想,提醒道:“上师若要寻那相助赵玄朗的浮鼎宗修士,倘寻不得什么线索,或可在仙门郡白阳教驻地以及指羊江一处江心水府探寻一二。” 说话间,也将这两处地方具体地址提了提。 方汉眉一怔,揖道:“多谢提点。” 话毕,也没多留,领着本就已经有些焦躁的燕魁,告辞离去。 二人离去之后。 王则寻思了一会儿,也没有按着方汉眉的说法,在这浮云观多待。 一来正如方汉眉所言,李静玄的处境不妙,一时半会儿多半回不来。 二来他在李灵月面前露了行藏,难说还会引发什么问题。 而李灵月又知道他如今在这浮云观,一个不好,就是麻烦。 与其在此枯等,还不如直接持了玉符信物,前去那接天江,找寻截江剑派山门,试试是否有这机缘入他仙宗。 如此想着,王则没有犹豫,找到通明子老道告辞之后,径直下了浮云观。 也不多想其它,直接朝着接天江方位而走。 接天江虽然还在魏国境外,相去不知多少万里遥,但王则求寻正法之心在身,也不觉有什么为难。 只是就在王则一路奔驰,眼见往仙门郡境外而走之际。 一道身披青色僧衣的娇媚身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追了上来! “前方可是王则王道友?”略带媚意的声音传来。 王则停步。 暗催无形剑在旁,定睛看去,原是半个熟人。 其人一身宽松青袍耷拉,半个嫩肩在外,酥胸半露,下摆晃荡,能见修长玉腿。 这些还好,虽是惹眼,到底不如那秀洁的光头来得惹人瞩目。 艳尼屠媚媚? 王则皱眉,心下暗叹:“诶!看来李灵月果然还是将我的身份,说漏了。” “屠道友?” 眼见王则警惕,屠媚媚眉眼微动,笑道:“道友不必如此防备,媚媚并非是来找道友麻烦的,反而还是为了提醒道友而来。” “道友想必不知,你可是惹了大麻烦了。” 王则心中一动,“此言何来?” 屠媚媚眼波流转,一双凤眸细细打量了王则好一番,方才道:“道友模样的确出挑,怪不得便是那妙华宗的仙子,也对你恋恋不忘。说来若不是贫尼如今心有所属,都要忍不住勾搭一番了。” 王则完全无视了屠媚媚的调戏,抓重点道:“妙华宗仙子?莫非傅俊池从李灵月口中知晓了我的身份,你是替那傅俊池,来对付我的?” 屠媚媚哼道:“是她那师姐白玉娇,也是个浪货,卖了师妹,要和傅俊池勾搭呢。” “至于傅俊池对付你?他倒是确实有这心思,甚至已经做了些安排,毕竟谁让你得李仙子看重呢。那位李仙子,冰魄真体在身,只消炼了妙华宗《冰魄寒光诀》,天生就是还丹种子。若能结亲,好处可是不少。” “不过与我而言,就不同了。贫尼费了不小心思,才让那傅俊池趴了两回,还没真个傍上这玄门弟子呢。” “此番来寻道友,只是提点一二罢了,免得道友真被除了,那位李仙子没了挂念。被傅郎忽悠,真个成了好事,我可太亏。” 王则眉头凝起,他也没问屠媚媚是如何找到自己的,旁门左道修行,或许功体比不得玄门正宗修士,可却有那么一些千奇百怪的术道手段。 玄门修士找不到的人,他们未必就找不到,想必屠媚媚就是炼了如此手段,以她对男女之事的了解,兴许此前指羊江畔,就看出了李灵月与自己之间的几分不对,那时想必就做了些什么,如今方才能找到他的所在。 至于李灵月和其他人之间的交集,他也是半点不感兴趣。 他当年便只当李灵月是个朋友,如今更不过过客一人,哪里在意。 若只是如此,他可没兴趣和这尼姑在这费什么唇舌。 不过就在这时,屠媚媚却轻笑道:“但看道友行事,想必是要离开这仙门郡了,好像也不需要我多提醒。” “不过就可惜了那姓乌的老道士了,那老道应该是道友的朋友吧。傅俊池瞧不上道友,无心亲自对付你。不过从明空头陀口中,听说你曾得罪过浮鼎宗一名叫祁正谷的元真修士,却让人将你的消息给了仙门郡那祁家的元真老修,那人多半已经是去捉乌老道问消息去了。” “道友如是有心,或许还可以救救。” 王则心下微动。 随即看也不看屠媚媚,转头就往仙门郡疾驰而去。 他知道这浪尼姑也没什么好心思,提及乌老道,多半也在算计他,但他并不在意。 他清楚自己的性格,若是乌道人,乃至三娘子,因为自己而死,他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必然成为日后修行障碍。 屠媚媚看着王则离去,半晌,语气带着几分可惜道:“倒还是个有情谊的,真是难得,可惜了……” “这玄门大派的仙子,真是比我还无情,这么好的男人,说害也就害了。” “不过这与我有什么干系?男人终归是靠不住的,同是女人,这位李仙子出身玄门,好歹讲几分规矩,想必不会少了我的好处。” 然而,就在屠媚媚准备打转离开的时候。 虚空一阵几不可闻的破空声传来。 没等她反应。 一颗好看的头颅,已是腾空而起! 没一会儿,王则身影重新出现,收了无形剑后,忖道:“李灵月么?确实,也只有这丫头最可能在我不知晓的情况下,于我身上下些追踪手段。说来这丫头经历这几十年,也不单纯了啊~” 转眼再看脖颈涌出献血,倒地不起的无头娇尸,他摇了摇头。 “看来以后我也不能自言自语,这不是个好习惯。” 第四十八章 各有心思 傲慢难掩 按王则本意,若有有可能,最好还是将屠媚媚捉来好生问问的。 可惜他曾经就是混迹江湖的散修人士,对屠媚媚这类的左道修行不要太过了解。纵然无形剑在身,也没有把握能够控制住屠媚媚,问来确切消息。 以他现在处境,若真想救乌老道,也只能是先下手为强,除掉屠媚媚这个可能给他后续带来麻烦的艳尼姑。 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屠媚媚最后又提起乌道人,明显表示出了要算计他的意思。更自言自语,提及李灵月,王则或许就不会有这一剑了。 当然,眼下结局也是早有注定。 屠媚媚不知是得了李灵月暗示,还是直接得了委托,特地现身见他。显然不会坐视他就这么走了,必然要拿乌道人来说事,只要说了这话,少不了冲突。 这一剑也是避免不了。 啧啧一叹。 王则上前摸索一番,得了些许遗物。 他也不急着查看,以化血珠坏去了屠媚媚尸骨,转身便往仙门郡而去。 乌老道因他缘故,遭此厄难。 救人之事,成与不成暂且不说,多少也还是该尽力试试。 好在从屠媚媚口中知晓,他如今要面对的,只是祁家元真老修,问题应是不大。 若是傅俊池亲自出手了,王则自然掂量。 至于李灵月算计因果以及傅俊池施手暗害之事,该记下还是记下,但并不急着一时就报。 不是他心胸广阔,而是暂时没必要。 仙门郡情况太过复杂,玄门上修不知多少,并不是什么好时机。 只要保全自身,把人救了,日后自然有机会‘回报’一二。 早年他混迹江湖,‘报仇十年不晚’之举,也不是没有过。 “得亏不管是李灵月还是傅俊池,都只当我是个小人物,不然这事儿要处理起来,却要更麻烦些。” 心自暗叹,王则很快离去。 也就在王则走后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一老道身影匆匆赶到。 “这王则,倒是好本事!” 老道抬头,露出面目。 不是白阳教堂主李急风又是何人? …… “屠媚媚死了?看来这野修倒有几分聪明。” 不多时,指羊江江心水府所在,傅俊池听了李急风汇报,有些讶然。 “仙师,那王则该如何处理?”李急风问道。 傅俊池呵呵一笑,没有直接回答李急风的问题,不知想到了什么,啧啧道:“这女人啊,很复杂的。若非我师多年提点,只怕也摸不准你那妹妹的心思,要被糊弄了去。” “你妹妹日后要炼《冰魄寒光诀》,此法旁人不知明细,我却清楚得很,这法门最重心性,出不得差池。” “这心境之上的事情,应该是早早得过师门指点。她正好对那王则颇有几分怨意,此番见了王则,便要去掉这点心结。” “可对王则多半还有情谊。纠结之下,方才欲借我手算他,要叫那野修吃个教训,出出怨气。” “只是她又不愿亲自与我搭上关系。” “由是唬弄白玉娇,把此人消息告于我知,暗中又指示屠媚媚这浪货监视王则,总要让那王则吃了亏去。” “这本也算不得什么,我有心从她身上获取一些东西,顺手做点小事,讨好她也是无妨。可半点人情都不出,要我亲自出手,却没这个必要。” “何况那王则死不死,对她来说未必重要,不过是出一口怨气罢了。” 李急风点点头,又问道:“只是王则跑了倒也还罢,日后自然是我那妹妹去苦恼。可他若不跑,有此本事,能轻杀了屠媚媚,不是个好相与的,祁家那边?” 傅俊池毫不在意道:“干我什么事?我不过看在同门份上,给那老头传个消息而已,余下的与我何干?” “可那王则若是知道真相,只怕还要记恨您。”李急风有些不解,这玄门弟子,难道不讲究个斩草除根? “呵呵,一个年纪已老的野修,有什么用?难道还能给我带来麻烦了?” “何况他若是聪明,就不会主动来找我的麻烦,知道真相如何?要找也先找你妹妹的麻烦。” “至于他若不死,日后走了狗屎运修成几分模样,难道我还会比他差不成?” “再者,就算他真得了什么逆天机缘,又能如何?我师父是白拜的?还有,我与他有什么大仇?我师父说过,没有什么立场是利益不能改变的,凡人如此,修士也无甚区别。” “……”李急风沉默。 傅俊池讽刺道:“怎么?你既投了我,莫不是这会儿又替你妹妹着想了?” 李急风忙摇了摇头:“正如上师所言,身处这魏国地界,您才能给我更大的利益。” “聪明。”傅俊池笑笑。 不过很快,他面色又沉了下来,道:“比起这小事,截江剑派的那两个人,才是真个麻烦。这二人一个炼罡有成,一个气海修为在身,不好处理。你之前说你义父方百山带了不少人赶来仙门郡,都有哪些人物?能否帮得上忙?” …… 王则只知道李灵月有算计自己之心,此中牵扯傅俊池、祁家修士,却难知道这里头情况更多复杂情况。 不过这对他也不是多么重要。 与他而言,先摸清楚了乌老道的情况,方才好做计较。 于是他回转仙门郡方向,却并没有直接入郡城,而是来到了三娘子的旅店所在。 倒不是想从三娘子这里确定乌老道的情况,若是那祁家修士真个抓了乌老道,突如其来之下,只怕三娘子很难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王则此举,不过是想提醒三娘子一番,让她赶紧离开,也免得如乌老道一般,被牵连其中罢了。 毕竟乌老道与三娘子的关系,在王则看来乌老道那些朋友,应该知道。 到时候难免就会牵扯到三娘子。 王则顾虑的,也不过是乌老道和三娘子的安危,只消这二人无事,他就可安心离去。 紧赶慢赶,王则很快来到了三娘子旅店所在。 他也不贸然进去,小心观察了一番,借助无形剑之力掩藏了气息,方才摸入了店中。 见店中并无什么变故,三娘子和她那夫家,也是在后院操持着生意。 方才略松口气。 寻了个三娘子孤身独处的机会,王则也不贸然现身,只是运了元炁,传音三娘子,随后遁入了旅店后方的一处山林之中。 三娘子听到王则传音,面色惊变,四下一看,跃出了旅店,朝着山林摸来。 只是一时寻不得王则所在,只得无奈道:“道友现身便是,三娘出身虽是粗鄙,还不至于与他人一同谋算道友。” 等了半晌,王则方才现身。 对着三娘子揖道:“三娘子勿怪,实在是牵扯玄门大宗修士,不得不如此。” 第四十九章 利利索索 万水之贼 三娘子也能理解,微微摇头,没有就此多说。 叹问道:“乌老道果真被人捉了么?” “具体情况尚未知晓,只怕还要等我入郡城去寻摸了消息,方才清楚。” “此番来寻三娘子,是想提醒一二。因我露了身份,乌道友不管有没有被抓,都难说会否牵扯到你这里。因此三娘子最好还是带着夫家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才好。” “至于乌道友,我会想办法探清情况的,如是真个被抓了,不会坐视。” 说着,王则又是一拜,便准备离开。 他已经尽到了提醒的义务,至于三娘子如何决定,也不是他该管的了。 “道友留步!” 三娘子却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凝重的看着王则道:“不知道友可有把握对付那祁家的元真修士?” 王则不知三娘子心意,想了想道:“正面对上,倒不敢说一定能解决了他,但如若在他无有准备的情况下动手,应该问题不大。” 此话一出,三娘子正色道:“道友如是真有心救一救乌老道,三娘倒是有一个想法。” “哦?”王则讶然。 三娘子郑重道:“那祁家修士,要找的是道友。不管乌老道是否被捉,一时半会儿应该没生死之危。而仙门郡如今局面混乱,道友贸然现身,只怕行动不便,不如我去打探消息。” “若是乌老道没被抓道,我自寻门路将他带回,届时大家一同离开。” “倘若乌老道真被抓了,道友如能确保有这本事对付那祁家元真修士,三娘可将他骗来此地,届时就看道友手段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王则心下微惊,他实没想到,三娘子居然敢冒这风险。 要知道乌道人若是真被抓了,三娘子这么一去,必定也逃不过那祁家元真修士捕拿。 此外她也愿意相信王则的话,不怕王则就这么跑了,属实胆魄惊人! “三娘子真豪杰也!”王则赞叹。 三娘子摇头道:“乌老道遭此厄难,虽与道友有几分牵扯,到底并非道友有意为之。此外若无道友灵丹,这老道伤势也是难复。倒也谈不上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了。” “而乌老道与我多年交情,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不好让道友一人处理。” 话都说到这了,王则若是再说些什么,未免矫情。 于是一拜道:“此番两位也算是受我牵连,方才有这一难,此番若能得个全善,日后必有还报之时。” 三娘子拱手道:“我那夫家,凡人一个,我去郡城期间,还请道友先将他安置一番,免得他也受此牵累。” “这是自然。”王则点头回应。 三娘子也不多待,转头便自朝着郡城方向而去。 王则也没耽误,转头便将三娘子的夫家糊弄去了别处安置。 转头则在通往旅店的路上,伏入雪中,静静等待起来。 他早年混迹江湖,有过伏杀对手的经验,这点耐性,还是有的。 …… 也不知等了多久。 约莫两个时辰的功夫过去,天色见暗,乍见三娘子与乌道人,领着一名苍老道人,快步而来。 乌道人被符索捆了,垂头丧气,前头走着,三娘子也是恭恭敬敬走在一旁。 后头则是那名老道,老道模样甚老,也就比陆镜生好上一些。 身材倒是高大,面上满是暗斑褶皱,十分阴翳。唯有一双眼睛,还算锐利。 行至此地,老道看向三娘子,冷声道:“你那旅店在何处?” 三娘子忙回道:“祁仙师,拐过此处山坳,便是我那旅店了,那贼子王则,便在旅店之中等着。此人与我二人有几分交情,却愿信我,由是藏在旅店之中歇脚。” “眼下地方带到,不知那上师许诺的那好处……” “我祁家玄门世家,焉能差了你们的好处?” 祁老道冷哼一声,抬手元真之力一催,抖了抖乌老道身上符文金索,叫乌老道打了个踉跄。 随即一指三娘子道:“你去,把那王则诓到此地来。” “莫要耍花招,若是让我久等了,这老道没好下场,你也别想着自己能逃!” “那王则有何本事,贫道再清楚不过,此番自有制他的手段,可别想着和他一道来算计我!” 三娘子面上微变,不敢推拒,转身便往旅店方向去了。 祁老道见三娘子走了,也不看乌道人,四下观瞧了一番,便推着乌道人往一处暗地走去。 正这时! 风雪微拂,寂静无人的山野,响起轻微的簌簌声。 祁老道眉头微皱,踹了乌老道一脚,将老道踹入一个暗渠中,叹道:“正谷那小子,未免还是太年轻了些,身为浮鼎宗弟子,居然被区区一个未入道基的野修糊弄了,被骗去一枚剑丸不说,还被夺了傍身法器。” “若非忌惮两样法物,哪里还需要我卖这张老脸,借出这巽风镯?” “我这把老骨头,已是没几日活头,只盼他吃这一堑,能长一智。日后能带我祁家重入内院,再作兴旺才好。” 说完这话。 老道四下又寻摸了一番,却朝着一处雪地走去。 “正谷就是不知狮子搏兔的道理。赤霞法印既在那小子手中,何须这些废话,暗中袭了也便是了,哪里需要向他问来。” “这地方不错,正合藏身,待我将巽风镯一祭,任那野修有何手段,也是灰灰。” 说着,老道却往雪地钻去,眼见便要伏入雪中! 正这时! 山野风声渐烈,老道瞳孔微缩,一抹寒光,竟不知何时,已是临他眉心! 这是什么宝贝?! 老道来不及开口,寒光乍过,眉心见血滴一点,人已是扑倒雪中! 下一刻。 寒光消逝,一道身影从雪中钻出。 “不愧是老修行,选的埋伏地点都和我一样,真英雄所见略同也!”王则看着地上尸首,心中暗赞。 随即,没有耽误半分。 上下摸索了一番,便从老道士身上摸出了些许银两、符箓,以及一个淡青的镯子。 王则忖道:“这必是祁家用来对付我的法器了,玄门世家,果然还是富裕。” “说来陶道友真是我的贵人,若无无形剑在身,或是没得到《小无形剑诀》,哪里能如此利索杀人?” “也不怪截江剑派无形剑经名声在外了,实在杀人越货无上手段。可惜凭我如今本事,偷袭这种事情,最多也就杀一杀元真修士了。但凡炼得灵胎之境,识神一生,偷袭就难。陶道友虽说过此剑能对付气海修士,可除非这气海修士对我没有半点防备,否则绝无偷袭可能了。” 几番运用,王则也算对无形剑多了更多了解。 此剑自然是难得袭杀手段,可对本身要求也不低,修为不至,终究难发挥此剑玄妙。 微微摇头,王则没就此多想,转手用化血珠化去了老道血骨。 转身就将乌道人从那暗渠里救了出来,抬手化血珠一催,消去了老道身上困着的符箓金索。 “又被道友救了一次命。”有些狼狈的乌道人,略做整理,便是苦笑。 王则摇头道:“道友这话不必,你本就因我陷入危机,我救你本也应该。” 二人正说着话。 三娘子那边也已回转,见王则与乌道人站在一处,面色明显松快。 王则不等三娘子说话,便道:“此地不是久留之处,眼下危机暂解,难说后续还会有什么事情等着。多的我也不说了,三娘子夫家我送到了临近村子,两位道友接了人后,还是早些离开这仙门郡为好。” “一会儿我也该启程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三娘子本还想说些什么,听得这话,与乌道人相觑一眼,拱手道:“既是如此,便与道友就此拜别。我二人也还不知去处,值此一别,不知是否还有相见之时,道友珍重!” “珍重!”王则回礼。 江湖儿女,危机刚解,三人自然也没那些寒暄。 送走了二人,王则心下微叹,转头看了仙门郡方向一眼,也准备启程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随意洒然的苍老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小子不错,这无形剑,我见你使了三次,次次都使得挺对味道。无形真水,号称万水之贼,本就不是堂皇正道路子,偏生截江剑派那些后辈,不学其中真意。无形剑的路数,还不如你这个旁门散修使得好。” “可惜,弘祖那小子,也不懂此中道理,明明随我在魔门修行,却总觉得偷袭不是正道。要是他有你这般脾性,将这无形剑用得有你这般对味,想必这剑也不会落在你小子身上了。” 上架感言:一个古典仙侠作者的无奈 兄弟们,噩耗! 我真的是一点都没有想到,这本书明天就要上架了。 本书拢共就上了三个推荐,前两个是小推荐,而现在正在上着的六频……说实话,这个推荐以前是挺厉害的,但如今还不如分强。 也就是说,我这书基本上没上过什么太好的推荐,就得上架了! 之前感慨了一下古典仙侠式微,不少兄弟们都支持了。 有叫我阿杜、蝼蚁一样死、雁未还、桂花载酒何以忧、austin77777、清静镜、你怎么穿品如的衣服、冷酒温喉、小1志、玄元清寰、流传的故事、逆天改八字、大小侦探迷等兄弟支持的,对我来说算是大额的打赏。 以及许许多多兄弟们或多或少的打赏支持。 这里面还有折木阳乃兄弟支持了个盟主。 我本来以为有这一波支持,新书总榜都冲到了前十,后续数据应该不至于太差。 哪怕打不过模拟器、大神,怎么也能多蹭几个推荐上架。 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今天中午,刚吃完饭,看到作家助手后台的上架站短,我都懵逼了。 我马上问了编辑情况。 从编辑口中得知,同期数据垫底,杀不过模拟器,三江没冲上去,裸奔上架!!! 编辑都让我切了换马甲了。 其实编辑也本着好意,之前就多次让我切了,换模拟器之类的题材写。 也告诉过我,不切的话,多半吃不到什么推荐。 果然今天后台直接来了一个明天上架的站短,五味杂陈啊,兄弟们! 说起来之前开这本书的时候,好多作者朋友都说,书名简介太废了,现在根本没人喜欢点进来。 内容题材也太老套了,不存在有人看。 加上编辑的劝阻,我也才有之前那一番感慨。 现在回头再看,也不知道说点什么是好…… 当然。 话是如此。 我开书的时候选择写这么一个题材,本身就是带着热爱在写。 应该也算是早有几分心里准备了。 不然编辑几次劝阻,我也不会一直坚持。 现在仙葫流这类的仙侠,实在也找不到有写的了,我依旧希望我能把这个故事继续写下去。 我经常被人说写得垃圾,我也有自知之明,知道我文笔没多好,行文剧情也是没什么优点,甚至可以说没有什么水平。 可好歹因为热爱,自认为勉强能写出一点点仙侠的韵味,应该还是有不少兄弟能感受到的。 所以我也想尽我微薄之力,写一个完整的世界出来,至少让还喜欢这类题材的读者们,能有个回味的地方。 诶……希望大家能够支持一下订阅吧。 别的书,就算部分读者不看了,也还有很多顺着热度点进去的人订。 我这本书,说实话,就只有你们这些和我一样喜欢这题材的兄弟了,真的是恳请大家多多支持,让这本书能有个好点的后续。 要是还过得去,就熬个一两百万字。 诶……传统仙侠太难了……说实话还是有点难受的。 多的也不说了。 明天中午12点上架,到时候求个订阅,我闷头写吧。 剧情节奏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了,这点也有些无奈。 只能是今晚通宵,能写多少是多少了,希望能弄出两万字来吧,加更什么的,就不敢胡乱承诺了,球球兄弟们支持! 拜谢!!! 第五十章 道人邋遢 仙师老魔【求首订!】 “谁?!!” 王则心下一惊,下意识催了无形剑,护持周身。 反应过来,琢磨那苍老声音所述话语,心中微动。 试探道:“敢问可是陈玉犁陈仙师当面?” “仙师就罢了,老魔倒是可以叫上一叫。”嘿嘿笑声响起。 随即,一名身材高大的邋遢老道, 不知何时出现在王则身前不远处的雪地之上! 老道士一身邋遢灰袍,须发凌乱,纠结一团,风霜满面,脸上灰垢厚堆,勉强能看出一张苍老的枯黄脸,但其人神态,却难明辨。 歪歪斜斜立于雪地之上,有些轻飘, 缓步而来,也不见留下什么足印。 “王则是吧?弘祖那小子,眼光还不错,无形剑落得你手,还算恰当。” 老道士明明脚步不快,只踏出一两步的功夫,竟已行至王则身前。 上下打量王则,眼中似有奇光透出,只让王则感觉自家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仿佛都被这老道看了个明明白白。乃至于脑袋都有些昏沉起来。 好在胸口一点凉意袭来,方才让他醒转。 王则心中大骇,忙退几步。 老道士奇道:“你这小子, 倒也有几分奇异能为。明明只是个道基修为, 所修之法,也再寻常不过。竟能从贫道目力之下脱身,怪不得能从弘祖手中得了这无形剑。” 王则心跳加快,气血微腾,深吸一口气后,恭敬拜道:“散修王则,见过陈前辈!” “哼哼。” 老道士,或者说陈玉犁闻言,眼睛微眯,摸了摸颌下胡须,道:“既是猜到了贫道身份,且将你这无形剑入手经历说说吧。” “我那弘祖徒儿,是个什么结局?” 王则半点不敢隐瞒,除却天河珠相关,却把将水府遭遇一一说了。 此中也包括了陶弘祖让他带的那句话。 “陶道兄以小无形剑诀为酬,托我给您带这一句话。小子低微野修,本也没想着有这福缘见着前辈,将此话带到。以为或许要等我老死之后,再托他人,不曾想竟真有这等气运,得见前辈仙颜。” 说着,王则一抬手,将无形剑招入手中,化为玄青剑镯模样,双手奉上道:“此剑是陶道兄遗物,晚辈幸得而已,如今既见前辈,理当交还给前辈。” 陈玉犁看着王则手中无形剑镯,顿了一顿,倒也不见什么哀伤,只是摇头道:“这小子,若是学了我几分聪明,也不至于落得这般道途消散的结果。” “此剑既然是你机缘所得,你便拿着吧。” “这剑本是老道在截江剑派修行之时的傍身法宝。后来弘祖徒儿要替我去天河宗谋取《天河正法》,我才将此剑赐下,教了他无形剑经,好借那无形真水之道,遮掩自身魔门法力。” “眼下弘祖坐化,此剑也算成其使命,自该有一位新主人。” “你小子将这无形剑运用的不错,除了修为低微些,也还算合格。” 王则听到这话,忽的福至心灵,当即跪地拜道:“小子王则,敢请前辈收我为徒!” 陈玉犁见他如此,嘿嘿一笑:“你这小子,脑子转得倒是挺快。” “也罢,你这年纪虽然大了些,难得是个自己苦修的。有几分小聪明,也不算迂腐。此外还能冒险救自家朋友,也算有那么几分义气,勉强能入我眼。” “你能得了我的无形剑,更是有那么几分缘份。你若愿意跟着我修行,也便由你。” “只是贫道可有言在先,我早年虽是截江剑派弟子,可后来入了魔门冻魔宗修行。可不受天下正道欢迎。尤其是这叛门一事,传播不小,不说别家玄门如何,截江剑派的弟子若是见了我的传人,喊打喊杀必不可少。” “有此因果,你可还愿意入我门下?” 砰砰砰! 回应陈玉犁的,是王则的三个响头。 “倒是个果决的,也算难得。”陈玉犁哼哼一声,抬手袖袍一甩,凭空将王则扶了起来。 “我昔年在截江剑派之时,便不爱究什么俗礼。入了魔门,更无这些讲究,你既然叩了这三个响头,便也算我陈玉犁的徒弟了。” “自这三叩之后,旁人你再不可拜他,任他哪家祖师,也只称个道友便是。” “你可明白?” 王则心中此时正自欢喜不已,陈玉犁虽是魔门修行,但身为劫法高人,世间不知多少人想要入其门下而不得。 更别说此人能教出陶弘祖那般的徒弟,必然也不会是如老鼋所说的那般肆意处置门徒的魔头。 如此机缘,比什么玄门大宗入门缘法不知强到了哪里去。 于是他果决道:“再不跪他人也!” “不坏。”陈玉犁颔首。 随即不知想起什么,道:“我此番来这仙门郡仓促,身上无有什么法物,便也不与你什么礼物了。况且你掌握无形剑,乃是法宝之身,千变万化,除非修炼无形水法的劫法修行,也难认出这剑跟脚。” “有此物依仗,元婴之前,足以让你傍身运用。” 说着,陈玉犁挥手在王则身上一扫,道:“你身上被那妙华宗的小丫头下了手段,我且替你消去,也免得你再遭了算计。” “我方才见你杀了那蠢道,从他身上得了一件法器,瞧着还算不错,且拿来与我一观。” 王则也没多想,当即将祁老道本来准备拿来偷袭他的那枚所谓‘巽风镯’取了出来,交给了陈玉犁。 陈玉犁接过巽风镯,大略瞧了一眼,手中抛弄一番,便又丢了回来,道:“此物是个炼形三重的法器,青灵玄虎元珠为本,化入灵药不少,以玄门正宗炼器手段炼得,勉强还算不错。” “此物偷袭之能,自比不得你那无形剑,但也算有几分斗法之用。此外还能化作青灵玄虎一头,做个脚力,远比你用的那劳什子甲马符强太多。” “内中禁制我已经揣摩透彻,这里传你口诀一道,你自用这诀祭炼了,运用不难。” 陈玉犁也是干脆,开口便将炼宝口诀说了。 王则不敢怠慢,认真记下。 这口诀文字不多,王则如今也非曾经的懵懂散修,接触不少玄门法诀,譬如天河收宝诀、小无形剑诀之流,更为晦涩。 记下此诀倒也不难,只是用来祭炼法器,还需要熟悉而已。 将这口诀记下,王则自觉这师父果真是拜对了,转念想起一事,不由问道:“老师既在冻魔宗修行,此番缘何到了这仙门郡?莫非也是为了那蛤蟆道人所辟灵府而来的么?” 陈玉犁点头道:“确实如此。” “你也知道,你师兄陶弘祖拜入浮鼎宗,便是为了替我取一件东西。” “而此番这灵府出世,内中或许就有我所需之物。” “我早年师承截江剑派,修行其门中《玄河宝章》,炼的乃是无形真水之道,后得几分机缘,有意求取别派水法修行,由是拜入冻魔宗,炼其玄冥水法。” “先天七大真水,各有机杼,内蕴无上大道,如能水法合炼,有莫大功果。” “你师兄陶弘祖拜入浮鼎宗,便是想替我寻来浮鼎宗《天河正法》,可惜浮鼎宗乌烟瘴气,常人却难学来。如今也只能是为师亲自走这一遭。” “蛤蟆道人乃是浮鼎宗孟星河之徒,这孟星河所炼,便是天河正法。蛤蟆道人叛出浮鼎宗,带走了孟星河遗物,此中便有那孟星河傍身灵宝十二星河幡。” “这十二星河幡,乃是孟星河以天河正法炼得。此宝形制九炼,内蕴一元重水之道,孕育星河童子,更有劫法真人修行经历蕴育其中,我若得之,自能从中获取天河正法妙理。” 王则听到这里,心思一动,想起了胸口藏着的天河珠来。 他一咬牙,将这珠从怀中掏出,道:“弟子侥幸,曾机缘得这一枚宝珠,从中知悉此珠乃是浮鼎宗天河水法所应灵宝天河珠,想必个中一元重水精义,更甚孟真人十二星河幡也。” “老师若要求那天河水法,或可从中得来!” 陈玉犁神色微奇,终于正经几分,目光落在王则手中天河珠上,细瞧了一眼,道:“果然是天河珠!” 只是他却没直接去取王则手中宝珠,有些惊讶的在王则身上扫了两眼,方才啧啧道:“你这小子,气数实有几分不俗,能得了无形剑不说,竟还有这等缘法?” “怪不得你能在我目力之下,还能神思清明,原是有这一桩宝贝傍身。” “若非见你年纪不小,却依旧只得个道基,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哪家阳神大修托胎就舍而来了。” 说到这,陈玉犁摇了摇头,道:“这珠子与我无甚大用,它虽是灵宝之身,到底没有真正开灵,造化出一尊天河童子,纵然内蕴一元重水之道,也无多少修行信息。” “而十二星河幡却是孟星河亲自炼来,孕育星河童子,个中内蕴,多不同也。” “你能有这心思,将此珠取出,孝心难得,不过与我无用。既是你的机缘,自家拿着便是。说来我之修行,皆应在水法之上,你有此珠在身,倒也利于你日后修炼水法。果然也是与我有缘。” 王则听此,有些奇怪,道:“我得这天河珠时,曾得来一耳消息,说是这天河珠乃是蛤蟆道人盗取而出。蛤蟆道人叛门之举,与其师孟真人颇有几分关系,此中也正牵扯这天河珠。” “只凭弟子推算,蛤蟆道人专为盗取此珠,创了一门《天河收宝诀》,这珠子应当也与蛤蟆道人叛门不无关系,说不得还与孟真人坐化有几分牵扯。” “此物既然与孟真人有此关联,想必对劫法真人也是有着妙用的,如何老师却说这珠子还不如那星河幡对您有用?” 陈玉犁哼道:“若这珠真对我有用,凭我本事,早从浮鼎宗内盗取而来了。” “毕竟此宝不是什么功诀,还要他人传授。灵慧虽有几分,也是不曾真正凝得灵童之身。盗取其实不难。” “至于你提及的孟星河相关,这事儿我倒是知道几分,此珠对修行根本乃是《天河正法》的孟星河确实有用,与我就没什么关键了。” “这天河珠乃是一元重水之精凝得的一枚先天宝珠。” “昔年浮鼎宗开派祖师灵真子于烟波大泽之中,发现一处一元重水灵潭,从中领悟《天河正法》一卷,也在烟波大泽之中,开辟浮鼎仙门。” “此珠正是那灵潭孕育,灵真子在烟波大泽开辟浮鼎宗后,便将此珠随手收取,炼成了法宝。” “因此此珠可称先天重水灵珍,对修行天河正法的人来说,自然是妙用无穷,对于我这需要获得天河正法参悟的人而言,却非什么好物。” “究其根本,我所需只是前人揣摩而出的一元重水入门之道,炼真之法。借其灵思,修我无形真水之道。而非是参悟重水真意,求取先天一元重水根本。” 原来如此! 王则大概明白自家老师的意思了。 具体来说,陈玉犁所需,只是天河正法修行相关,而不是要在这一元重水之道上深耕。 而天河珠,是一元重水精华所凝,内蕴先天重水妙道,是在这重水之道走入精深境界的人才需要去参悟的宝贝。 陈玉犁要得到的,只是修行一元重水的法门而已。 不去取天河正法,而要自己参悟这重水灵宝,实际本末倒置。 有了这话,王则心安理得的把天河珠收了回去。 看到王则此举,陈玉犁嘴角微抽,道:“灵宝虽好,到底不能依仗太过,你若是元婴有成,也还罢了。” “元婴之前,阴神未能合丹,参悟一元重水太过,影响阴神。倘若不是以天河正法为根本修行,只会乱了根基。” “你日后修行,纵可借着天河珠炼得一时功果,却也还需注意分寸。” 王则微怔,点了点头。 只是话说回来,他如今不过道基修为,纵有炼得元婴之心,未必也就有那个命。 倒也没有因噎废食的想法。 此话暂且记下,日后如有变数,再做计较不迟。 正这时,陈玉犁不知想起了什么,道:“你既入我门下,按理我本该现在传你修行法门。” “可你既有这天河珠在身,却不炼天河正法,未免可惜。” “这样吧,你且随我一道去谋了那十二星辰幡,我若悟得天河正法,顺便将此法传授与你,如此也能将这天河珠物尽其用。” 王则自然没有意见。 陈玉犁劫法修为,如此提议,必然不是无的放矢。 若能使得自家修行道途更为顺畅,却没什么不好。 “那灵府不知多少玄门修士目光注视,此中更有浮鼎宗劫法真人赵含烟,老师要谋取这十二星辰幡,只怕不易。”王则想起浮云观时听方汉眉师兄弟二人说过的话,不由提道。 陈玉犁嘿嘿一笑:“正要借这赵含烟之手,成我道途。” 第五十一章 师徒相性 黑水真法 王则闻言一愣,一时没能明白。 只是没等他多问,陈玉犁大袖一扫,霎时黑云卷裹,只将王则搅得一阵晃神。 回过神来,已是随着陈玉犁遁光入了云端。 这云中法力腾腾,陈玉犁又似乎并无有意照拂意思, 只让王则一阵头晕目眩。 无奈只得运了体内先天元炁,定住心神,不敢乱动。 好在陈玉犁境界高妙,遁光通玄,不一会儿功夫,便已经定住虚空。 王则晃了晃脑袋, 便要问自家老师要去何处, 没等开口, 却被陈玉犁一指头敲在了脑门上,被迫闭上了嘴。 随即,陈玉犁声音传入王则耳中。 “你我师徒机缘,还要应在前头斗法二人身上。” 斗法? 王则讶然,当即抬头看去,果然看见远处山间,有宝光云气涌动。 团团白云,覆盖数十丈,隐有月华垂落,融入其中。 云团周遭电光闪烁,白蓝匹练交织, 如游蛇走。 声势不见多么浩大,却也不是王则修为能窥其中真妙。 不过他这段时日接触不少,心思一动, 想到陈玉犁口中所称‘二人斗法’, 又见那月华垂落之景,心中便有了几分计较。 可惜他开不得口,只得忖道:“这斗法二人,本领不俗,实非我曾见闻手段,必然高修。” “仙门郡汇聚修士虽是不少,真有冲突的玄门高修,却未曾听闻几个。只我所知,也就那李静玄和赵玄朗了。” “莫非此中斗法之人,便是这二人不成?” 他这边想着,陈玉犁忽的一震云光,将他放在了一处山林之中。 随即黑云一卷,眼见朝着那白光扑去了。 王则只见,陈玉犁所化黑云,瞬息卷入战场之中,不过片刻功夫。 斗法声势便已落定。 此中云气宝光皆散,显化三人身影。 一个裹挟月华,跌落山间不见,一个却被陈玉犁提了,踏风而返。 王则仔细瞧了,被陈玉犁提着回来的,是一个俊朗中年,这人瞧着三十四五年纪,模样端得出挑。 其人身形修长,须发清整,面如冠玉,鼻挺唇薄,更显英容。 真可谓天然磊落相貌,仪表堂堂之资。 哪怕被陈玉犁提着,有些狼狈,双目紧闭,似是昏迷,依旧不减风姿半点。 纵使王则生于此世数十年,相貌如此出挑之人物,也不曾见过几个。 若要真用相貌自比,哪怕他自己容貌已经算是上人之资,依旧形秽。 “老师,这人是?”王则揣度斗法之人可能是李静玄与赵玄朗,到底没有确切所得。 更不知自家老师将这人捉回来的目的,经不住有此一问。 陈玉犁哼道:“这人乃是浮鼎宗修士,赵含烟之婿,赵玄朗。” “此番你我师徒要寻那天河正法,机缘便应在此人身上。” 果然如此! 王则心中微动。 他也不急着多问,抬头看向陈玉犁,等着自家老师提点。 陈玉犁也是直接,点道:“我欲借此人身份,去那浮鼎宗一众修行之中,混个机缘。” 王则愕然。 他实没想到,自家老师居然是抱着这种心思。 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也不怪他,实在是陈玉犁计划太过出乎他的预料,毕竟谁能想到,一个冻魔宗劫法真人,居然要偷摸扮作浮鼎宗还丹修士搞事? 陈玉犁看出王则念头,嘿嘿一笑:“说来我还沾了你的运数,若非见你在那指羊江畔动用无形剑,随你一道知悉这赵玄朗与那李静轩小子的争斗,我倒也还难琢磨出这门路来。” “眼下我捉了这赵玄朗,以手段变化,混到那浮鼎宗修士之中。岂不比顶着赵含烟戒备,直接出手夺取星河幡要方便得多?” “可惜这法子虽好,到底不好凭之混入浮鼎宗山门,凭我修为,也难确保不露行藏。” “不然倒是不必谋算什么星河幡了,直接取来天河正法,岂不美哉?” 陈玉犁说着,有些可惜的摇头一叹。 “……”王则一时无言。 不过他转念一想,陈玉犁性格便是如此,也不拘泥种种规矩,有此行径,属实正常。 于是也不就此多做琢磨了。 他倒是不怀疑陈玉犁替了赵玄朗身份的能为,只是想到自己,未免有些忧虑。 自己刚拜了老师,还没学到什么正经法门呢,若是陈玉犁这一去,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或者出了什么意外,以陈玉犁的性子,自己先走了也不是没有可能,他岂不是要傻眼? 犹豫一会儿,王则道:“老师算计真高妙也,弟子叹服。” “只是弟子见这赵玄朗还丹修为,我曾从截江剑派两位道友口中听来,此人炼的是元磁神通,专克五行法物,百般追截,却都未能拿下那截江剑派的李静玄。” “如此看来,这浮鼎宗修士,也不过尔尔。” “天河正法,想必也不一定多强,还不如修老师正传法门来得好了。” “不知老师去谋这星河幡前,能否先指点弟子修行一二?” 陈玉犁看着王则,啧啧笑道:“你这小子,心思倒是不少。” “也罢也罢,你既忧心无法可修,为师便也遂了你意。” “你有天河珠在身,修水法自然最妙。为师所炼根本,本也是截江剑派玄河宝章,后又得冻魔宗黑水真法传承,水法一道,世间我若尊第二,无人敢称一。” “不过那玄河宝章,乃是截江剑派根本正法,为师虽然叛此门而出。但却与人有过承诺,这根本法门,不好传你。” “且将这黑水真法一卷,授予你修。” 陈玉犁性子随意得很,炼宝法诀随手创了,这上乘法门,也是说传就传。 不等王则开口再说些什么,千余字口诀张口就来。 王则也不敢怠慢了,这口诀内容晦涩至极,便是天河收宝诀也远远不能比之。 他只是记下,便十分费力,根本无心他想。 陈玉犁反反复复说了好几遍,又将各种细处解释了一番,见王则沉思模样,随口问道:“可记下了?” 王则下意识点头。 陈玉犁道:“既然如此,为师便去了。” “嗯,这段时日,你便在这仙门郡左近晃荡,为师若是事成,自然能寻得你的踪迹。” “好……诶?”王则本能回应。 反应过来,急忙抬头。 却见陈玉犁已是提着赵玄朗飞空走了。 不由傻眼。 “我这老师,是不是有些太过不靠谱了?” 王则回过神来,心中升起几分不太恭敬的念头。 法门说传就传,有何讲究也不提点。人说跑就跑,只叫人在仙门郡晃荡,也没说有什么具体安排。 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陶师兄落得如此下场,好像也不是没有一定的道理。”王则不由自主想到。 随即心下微跳,按下这不敬念头。 对着陈玉犁离去的方向拜了拜。 目光一转,看向此前另外一道人影坠落之地。他知道那人影应该就是燕魁老师李静玄。 如是陈玉犁靠谱一些,王则自然对救李静玄没什么兴趣。 可眼下这老师的态度,实在让他有些摸不准路数。 此外陈玉犁让他自己在这仙门郡左近晃荡,万一要是遇到什么危险,凭他如今本事,也难说安全。 毕竟还有李灵月和傅俊池这两个对头呢。 倘若救了李静玄,说不得还能托庇一二。 反正他有方汉眉玉符在身,也能赚取李静玄几分信任。 这般想着,王则甲马符一拍,便往那山涧蹿去。 寻摸不过一会儿,他果然寻得了李静玄踪迹。 这位截江剑派丹境修士,也如赵玄朗一般,双目紧闭,昏迷失觉。 而且比赵玄朗更为狼狈。 身上不知是被赵玄朗法宝所伤,还是陈玉犁手笔。 衣衫褴褛不说,满身的焦黑伤口,面容已是瞧不清楚。更有异力从那些伤口之中流转而出,将周遭草木都绝灭成灰。 身旁则是散落一个巴掌大小的玉质小瓶,以及一口二尺来长的青白剑器。 王则寻思这玉瓶和剑器,应当就是太阴瓶和李静玄傍身飞剑太白金灵剑了。 他对这两件法物,倒是没有什么兴趣,他身上宝贝不少,贪来也炼不了。 李静玄虽是昏迷,丹境修士,有何能为他也不知。 没有陈玉犁在旁,他不敢胡乱操作。 “只是我便有心救这位李真人,只怕也没这能为啊,他身上绝灭异力,颇有几分不俗。源源不绝,不见断灭。”王则看着李静玄身上流转而出的异力,感受其中绝灭之能,眉心微跳。 他没有直接去接触这异力,可只凭这异力灭绝周遭草木之能,就知道不好处理。 何况这异力来源,要么是赵玄朗,要么是陈玉犁,少说也是还丹法力导致。 凭他能为,只怕处理不得。 见这情形,王则自觉有心无力。 又扫了李静玄几眼,心自忖道:“罢了,凭我本事,是救不得这位李真人了。只能是寻了方道友与燕道友踪迹,将此间消息告诉他们知晓,也算尽了心意。” 说着,转身欲走。 正这时,一道嘶哑声音忽然响起:“道友请留步!” 王则心下一惊,回头看去,便见李静玄不知何时已经睁开双目,如电目光,正灼灼盯在自家身上。 “未知道友何方修行?既见宝物不取,真心正人物。我乃截江剑派李静玄,还请助我一助,若得脱困,日后必有厚报!” 王则听得这话,心思急转,忙从五云兜中取出了方汉眉所增玉符,道:“在下王则,山野散修之身。真人身份我却认得,此前王某与截江剑派方道友、燕道友有过一面之缘。” “算是打过几分交道,还得方道友所增玉符一枚。” “王某方才路过此地,见有宝光坠落,原以为是什么宝贝机缘,孰料竟是李真人。” “王某与方、燕两位道友也算有几分交情,本也是想救真人的。只是真人身上这异力,却非王某所能处理,所以准备去寻方、燕两位道友来见。” “确实是方师侄所出玉符。” 见王则手中玉符,李静玄语气明显松了不少。 “小友也不必去寻方师侄和我那徒儿了,你且将那玉瓶用法力催了,丢到我身上,我自有法可解身上异力。” 王则心下微动。 也没耽误,上前便拾起了那太阴瓶来。 随即元炁度入,见其灵光闪动,当即将瓶子王李静玄身上一丢! 果见太阴瓶抛飞,便在李静玄身体上方滴溜溜转动起来,它瓶口朝下,吐出无尽玉华来,凝成露珠,洒落在李静玄肉身之上。 只听得滋滋之声不绝于耳,不过片刻功夫,李静玄身上异力,眼见就再没冒出了。 与此同时,那太阴瓶也自无力跌落下去。 虽说李静玄身体依旧不见好转,好歹没了异力阻碍,已经可以接触。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静玄本来僵硬的面部,终于能抽动几分。 他微微张嘴道:“我身上异力,乃是对头所留元磁神光之力,颇有几分灭绝之意,小友没有贸然接触我身,实是正举。不过眼下这异力已经被我祛除,只是我身上问题不止元磁之力限制,一时半会儿尚且动弹不得。” “还要劳烦小友,将我送到仙门郡浮云观中,寻来我那两个后辈护持,也免得再生意外。” 王则一直看着李静玄身上变化,听得这话,回道:“晚辈此前便是在那浮云观中遇见得两位道友,他们从我口中得知了前辈与人斗法消息,便离开浮云观,说是去帮助前辈脱困去了。” “如今只怕不在彼处。” 李静玄眨了眨眼,道:“无妨,我身上藏了玉剑一枚,与我那徒儿和方师侄颇有联系。早前更有约定,若是玉剑闪烁,便去浮云观相见。小友且从我身上取了这枚玉剑,以法力催了。他们便会到浮云观等我。” 原来还有这种安排。 王则心下暗自点头,如此确实方便。 至于将李静玄送到浮云观,他倒是没什么意见。 眼下赵玄朗被陈玉犁捉了,他那便宜师父,更是准备代替赵玄朗身份,去忽悠那些浮鼎宗修士。 李静玄这些截江剑派弟子,身上已经算是没了什么威胁。 也正因此,他本意就是借助方汉眉、燕魁这两个截江剑派修士,托庇一二。 如今有李静玄这安排,却是正好。 王则也没犹豫,在李静玄指点之下,从他身上取出了玉剑来。 直接法力催动,眼见那玉剑闪烁三下,李静玄道:“好了,他二人若无意外,应该已经是得了消息。方师侄炼罡修为,能驭遁光,携带我那徒儿,顷刻便可至浮云观。” “还要劳烦小友送我过去了。” 王则听了这话,也没意见,转念却想到李静玄身体情况,问道:“只是不知前辈身体,可受得颠簸?” 李静玄一愣,皱眉道:“确有几分不妥。” 王则道:“我有法器一件,能驱使青灵玄虎一头,做个脚力。这青虎有御风手段,行走平稳。只是此物晚辈初得,还需略做祭炼。” “如是前辈不急,待我将这法器初初祭炼一番,再用那青灵玄虎带前辈赶往浮云观,不知可否?” 李静玄讶然,也不知是不是没料到王则一介散修,还有法器在身。 不过他也没迟疑,眼下受限身体,容不得他讲究太多。 于是果断道:“好!” 第五十二章 天河洗身 清灵肉壳 月色之下。 一道人与一玄青猛虎于山间腾挪,朝着浮云观方向而走。 仔细看去,能见那玄青猛虎后背,还驮着一名狼狈得瞧不清模样的道人。 这一行,自然便是王则与李静玄。 自二人定下计较之后。 王则便以陈玉犁所赐收宝法诀,将那巽风镯草草祭炼了一番。 这镯子虽有几分不俗,但陈玉犁这劫法真人所出收宝法诀, 更是不凡。 因此不过两个时辰左右的功夫,王则便已经将巽风镯粗粗掌握,至少勉强能调动其化身青灵玄虎的能为。 初得了这脚力,王则也没耽误,直接带着李静玄便要去那浮云观寻见方汉眉与燕魁。 青灵玄虎也不愧能得到陈玉犁一声‘尚可’之称,脚力确实不差。 李静玄与赵玄朗斗法所在, 相聚浮云观颇有一段路途。 但也并未花费多少功夫,便已寻至那雪山庙观所在。 王则驾驭青灵玄虎,载着李静玄刚到浮云观山脚,便有一道遁光匆匆落下! 仔细看去,内中显露身影,不是方汉眉又是哪个? “师叔!!” 比起之前在浮云观时所见的那个稳健的他,此时的方汉眉,可以说是半点稳重都不见了。 一条一字浓眉,皱成了一团不说,面上焦虑,更是肉眼可见。 “师叔,您怎么会成了如此模样?”方汉眉甚至也顾不得一旁的王则,目光只在李静玄身上,声音微颤,显然对自家师叔重伤至此,有些不好接受。 李静玄安抚道:“我无大碍,不过是遭遇几分意外罢了,细心调养一番, 也便好了。” “不过若无这位王小友相助, 只怕你未必还能再见着我,不可失了礼数!” “王道友?” 方汉眉一愣,转头一看,这才注意到一旁的王则。 先是有些惊讶,反应过来,却忙一拜。 他虽不知以王则的修为,如何又能救了伤势如此之重的李静玄,但师叔既有此话,必然不会是无的放矢。 “多谢王道友救我师叔!” 王则摆手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此前只因一个消息,道友便赠我玉符信物一枚。说来此番能救下李真人,也有这玉符因果在里头,道友却也不必与我客气。” 方汉眉一怔。 这时,李静玄道:“你赠玉符与王小友,又与他说了我的事情。他方才知晓看出我的身份,我也才知他与你还有几分关系,由是请了他送我到此,此中确实也算有几分缘法。” “这些且不多说,燕魁何在?” 方汉眉忙道:“师弟性急,我便让他在观中等候,也免得他耐受不住,四处乱跑。” 李静玄叹道:“你做的好,他这性子,若是见我如今情况,冲动之下,还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如今身体情况不是太好,制他不住,一时半会儿更不好回归宗门。” “你先回浮云观中,安抚他一番,也免得他一会儿见了我,又胡乱跑了出去。” “这……那师叔您……”方汉眉迟疑道。 “我这一路,都是王小友相携送来,这一段远路都走了,只这几步山阶,难道你还怕我出了事情不成?”李静玄皱眉道。 “是!” 方汉眉不敢多说,对着王则又是一拜,“劳烦王道友了。” 王则揖礼回应。 方汉眉当即回转观中。 王则也没耽误,催使青灵玄虎,便将李静玄往那浮云观中而去。 不过片刻,便已经来到了观内,将李静玄交给了方汉眉师兄弟照顾。 眼见燕魁这粗莽汉子,果然咋咋呼呼。 王则收了巽风镯后,眉头微挑,却不多做打搅,寻了通明子老道,问了间静室,自待着去了。 …… 他也没心思去琢磨李静玄三人有何谈话。 眼下算是暂时得了安宁,便把念头放在了自家修行之上。 他此番经历曲折,所获也是不小。 且不说所得一应法物,拜在陈玉犁门下,得了一部《黑水真法》,方才是最大收获。 只是他到底还记得陈玉犁所言,要尽天河珠之功用,最好还是能以天河正法筑炼根基。 而且《黑水真法》法诀他虽是仔细记下,各中关窍也得到了陈玉犁指点,可没有这位便宜师父在旁,实在也不好贸然修炼。 因此心中虽有躁动,想要转炼这魔门上乘水法,到底也不敢急于一时。 借助天河珠平复心绪之后。 王则心思终究还是落在了斩杀祁老道以及屠媚媚的所得之上。 祁老道不必说,这位祁家老祖,说富裕也富裕,毕竟有那么一件炼形三重的法器在身,资材不可谓不厚。 可排开这一件法器,余下却没有什么别的好物。 仅有的一些随身符箓,也是江湖散修手中常见,无非就是甲马符、搬运符、避水、避尘之类的符箓。 用处自然是有,可对于如今的王则而言,实在也当不得什么事。 至于屠媚媚遗物,倒是给了王则一个不小的惊喜。 这艳尼姑不愧是能和傅俊池滚到一处的人物,玄门弟子都能魅得,资财自然不会少了。 其人身为散修,竟然也有一样储物法器,这就已经十分难得了。 她的储物袋中,银货符箓就不必说了。 灵物竟然也是不少,一些个灵材,还是王则都不曾见过的,一时半会儿也难理清。 这让王则颇有几分感慨。 除了灵物之外,还有符器两件,一张粉红帕子,以及一个渔鼓。 王则以天河收宝诀初炼了一番,算是了解了这两件符器几分功用。 那粉帕乃是一件邪淫法器,甫一催出,能化淫雾一团,勾人情欲,激荡气血,有几分独到之处。 渔鼓则是一件正经符器,不知何处得来,催之有荡人魂魄之功,也算别有妙处。 这两件符器,虽说都是旁门左道手段,可都有几分玄机,对于现在的王则来说,倒也不能说是没有作用。 此二者都有几分影响人精神的用处,结合他手中无形飞剑使来,很是有几分组合运用的可能。 除了这些之外,屠媚媚储物袋中,还有法诀一部。 竟也有几分不俗,是和合之道的筑基妙法。 旨在以阴阳采补之道,凝得道基,也算另辟蹊径了。 此法对王则自然没什么用处。 可道基法门,对于左道修行而言,不可谓不珍贵。眼下王则用之不上,未必未来就没有用到的地方。 梳理两个对头身上所得,王则一时也有几分感慨,心中不由暗道:“看来出身不好,未必也就不能混出头。这屠媚媚所走路子,看着是有几分歪门邪道,可真若是给她走通了,说不得也是一条坦途。” “这艳尼姑难得手段,散修之中,也算一号人物,死在我手,倒是有些可惜了。” 微微摇头。 王则终究也没就这二人之事多想。 转念却取出了天河珠来。 他眼下正法得传,虽是不知老师陈玉犁能否取来天河正法,可手中也已经有了黑水真法可炼。 先天水法既是在身,自然不必顾虑用天河珠洗炼肉身,提升根骨可能带来的限制。 他此时不好轻易修行黑水真法,也正好是时候用天河珠打造根骨,为真正转修水法做准备的最好时候。 于是定静心神,运了天河收宝诀,催动天河珠一元重水精气,开始正儿八经的用这宝珠锻炼肉身起来。 这一修行,也便入得冥冥之境,不知外界变化了。 …… “敢问王仙师可在?” 也不知过了多久。 一阵小心翼翼的叩门声,将王则从修行中惊醒。 他睁开双目,便见身前天河珠悬浮,内里吐出先天水精之气,变化水雾一团,将自身笼罩其中。 心思微动,王则催了天河收宝诀,将这灵宝收归胸口。 那水精雾气眼见也被吞纳了回去。 仔细再看自身,显露在外的肌肤凝实细腻不少,隐约还能看出几分莹白之意。 凝神感应,体内更是清凉松快。 仿佛吞了什么无上灵物,肉身得了蜕变一般。 尤其是体内先天元炁运转,更为自如,连带着元炁转炼精元,速度也似乎快了不少。 此外,就是无形剑诀,好像也从中受益,明显转化了不少白阳剑气,使得无形剑气积累更多几分。 他知道这是天河珠水精洗身初步见功,心下也是涌起些许欢喜来。 “这修行之道,果然至妙,牵一发则动全身。” “仅仅是一次水精炼身,没想到效果居然这么好。” “怪不得老鼋也说得了这天河珠,我必然能打造不俗根基,便是无有正法在身,凝聚气海也非难事,此话果然不假。” “说来也不怪玄门修行,最重资质根骨了,我不过得了几分先天水精便利,修行之上,所得便远远强过之前,遑论那些天生资质就强大的人了。” “至少在初入道途这一段修行,同样的时间,收效天差地别,换做是我,也会收个资质更好的门人。” 王则转念想到自身未来,忖道:“以天河珠功效,我若多来几次水精洗身之事,纵然后续效果会越来越弱,只怕也能得个上乘根骨。” 不过他很快按下这些躁念,平复了一番心绪之后。 方才对着外头唤道:“还请进来说话。” 话音一落,外头推门走进一名道童来。 童子躬身而入,不敢抬头多看,走进房中,也是目视地面,恭敬拜道:“王仙师,方仙师请您过去一会。” 王则心下微动。 看外头天色,日上中天,也不知过了几日。 想必李静玄三人也是讨论事情出了个结果,叫自己过去,多半也是要告诉自己后续安排了。 他对此颇有几分关注。 他救下李静玄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在等候陈玉犁成事这段时间,有个托庇之处。 李静玄短时间内不好走远路离开仙门郡,但未必在浮云观久待,若是换了别处,他还是要跟着的。 这般想着,王则也没迟疑,长身而起,礼道:“烦请童子引路。” “不敢。”童子惶恐。 随即不敢丝毫怠慢,恭敬带着王则朝李静玄三人所在之地而去。 第五十三章 妙华驻地 再次相见 “王道友!” 踏入院中,王则尚未看清楚情况,便有一黑汉莽撞冲来,深深对他一拜! 抬起头来,赫然正是燕魁。 王则尚且没反应过来,便见燕魁肃然道:“此番家师之事,多蒙道友出手相救, 此中恩情,燕魁实在难报。” “燕魁尚且记得道友有心入我截江剑派修行,此事道友权且放心,不论有何难处,某必定助道友成此心愿!” 王则愣住。 这时,方汉眉无奈声音响起:“师弟!王道友刚来,你便如此莽撞,未免太失礼了些。” “这……”燕魁摸了摸脑袋, 有些尴尬。 这时,李静玄声音响起:“燕魁这话倒也没有什么不妥,王小友此番对我有救命之恩,区区入门小事,自然不能不成。” “额,师叔……” 李静玄没有搭理方汉眉,目光只落在王则身上,很有几分亲近道:“小友还请过来一坐,昨夜多蒙小友相救,只是那时我这一身狼狈,也不好与小友多谈,说来也是失礼。” 王则这才回神,同时也看到李静玄状态明显已经好了许多。 虽然似乎依旧不太能动弹,好歹身上外露的伤势已经看不见了,也换了一身衣袍。 看着清清爽爽,若是不知他伤势在身, 也看不出什么不对之处。 也是这时,王则才看清楚了李静玄的模样。 还丹高修, 确有几分气度。 其人身量不高,面上能见些许凌乱胡茬,额前发丝飘散,生得一张圆脸,不见什么压迫,样貌比不得赵玄朗,但也自有几分洒脱不羁。 “真人客气。”王则也不推拒,上前坐下。 李静玄见王则如此,神色更添几分满意。 随即一开口,也正将与王则相关的一应安排一一说来。 正如王则所料,李静玄身体情况不是太好,虽是恢复几分模样,但重伤还在内里。 他原就被赵玄朗元磁神光伤得不轻,后来陈玉犁骤然出手,将他敲晕了去,自身法力一时没能压制元磁神光带来的伤势,体内情况也就乱成了一团。 眼下虽得太阴瓶之力疗伤,终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恢复,甚至因这一番伤势,功行还有所损伤。 也是因此,李静玄不便赶路,短时间内三人并不准备离开仙门郡。 至于浮云观,则不好多待。 其中原因自然还是因为顾及浮鼎宗,李静玄不知赵玄朗也被陈玉犁敲了闷棍,担心赵玄朗还会上门来找麻烦,当然不敢在浮云观多待。 此番叫王则过来。 一个是告知王则迁移别处的安排。 二个则是为了王则拜入截江剑派之事。 李静玄从方汉眉口中得知王则此前有过拜入截江剑派的念头,便做了主张,给了王则一个许诺。 这本来是一件难得好事。 放在拜师陈玉犁之前,王则只怕十分欢喜。 可如今情况不同,反而叫他有些苦恼起来。 但他也不好贸然拒绝,否则前后态度不一,未免太过奇怪。 “如真能拜入截江门下,实是晚辈大幸,多谢前辈。”王则心中念头如何且不去说,面上还是作出了感激涕零之态。 李静玄也是和蔼道:“虽说我派因昔年陈老魔之事,多了不少规矩,小友入门之后,便是有我相助,所得也只是记名弟子。可日后回归天都山,若有修行难处,不管是找燕魁还是直接找我,我师徒二人都不会有半句推辞。” “是以小友也不必太过忧虑修行,我观小友一身根骨颇有几分毓秀,资质想也不差,只是不得正法,所以蹉跎凡境。等过几日安定下来,我传你截江筑基真法。有了正经法门,元成入真,凝聚灵胎,并非难事。” 说到这里,李静玄话锋一转道:“至于迁移别处之事,我三人却准备去寻妙华宗薛金玲前辈处寻求托庇一二。妙华宗明面虽与浮鼎宗相善,实际也有不少矛盾,此番我与赵玄朗争斗,罪了浮鼎宗,可若是到了妙华宗地盘,浮鼎宗也要忌惮一二。” “薛前辈劫法修为在身,便是赵玄朗那岳家赵含烟,也不敢胡来。” “小友若是身无他事,可以遂我等同往,毕竟如今这仙门郡局势混乱,实在不是什么善地。” “等贫道伤势恢复几分,小友届时也可随我三人同回天都山。” 这…… 王则心下一怔,这怎么还又牵扯上妙华宗了? 他本意是在等候陈玉犁的这段时间,暂时借着截江剑派的名头,过几天安宁日子。 实在没有料到,居然又生枝节。 他倒是不怀疑李静玄的安排有什么问题,人家还丹修士,知道的当然比他王则要多。 既然说去了妙华宗的地盘,浮鼎宗就不敢找麻烦,那必然有其道理。 可他王则在妙华宗,也有对头啊! 他虽是不急着报复,但李灵月对他的算计,可也没有忘了。 “小友莫非还有什么难处?”李静玄看到王则迟疑,不由问道。 随即更是说道:“若是有什么紧要事情需要处理,不是太过方便,不如让汉眉随你一同去处置了,也不是不行。” “汉眉炼罡修为在身,等闲人物,不是他的对手,如是小友有什么仇敌,倒也不防让汉眉出手一二。” 王则忙摇头道:“多谢前辈,只是晚辈身上问题,有几分复杂,却非一言两语所能说明。” “哦?” 李静玄闻言,有些讶然,他自觉王则散修身份,纵然有什么麻烦,有方汉眉出手,应该也足够解决了。 居然还面露难色,实在让他不解。 王则想想,自己身上的事情,除了陈玉犁、天河珠相关,别的倒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于是便将自己和浮鼎宗、李灵月的矛盾都一一说了出来。 听完王则一番话,不说李静玄,就算是燕魁和方汉眉,都十分惊讶。 他们实在也没想到,王则经历如此复杂,散修之身,居然得罪过妙华宗、浮鼎宗两大玄门大宗的弟子。 燕魁更是忍不住道:“燕某自以为自己招惹的麻烦已是不少,没想到道友却比我还不走运些。” “师弟!”方汉眉无奈看了他一眼。 “……”燕魁闭上了嘴。 李静玄却是叹道:“小友一路求道,属实不易。” “这事儿倒是算不得什么麻烦,那李灵月虽是妙华宗弟子,但其人却非薛前辈门徒,此去有我三人在,小友也不必担心自身安危。” “至于你与她的仇怨,这事儿确实不好处理。” “说到底,她虽不是薛前辈门徒,终究也是妙华宗弟子,我等纵有相助小友讨回公道的心思,也不好处置。” “按理来说,小友如今情况,确实是不好与那妙华宗弟子相见。可在我看来,小友身上若真有这种种麻烦,只怕还得与我等同行为好。” “否则小友但凡还留在这仙门郡,多少都有些危险。” “当然,若是小友不介意,可以先一步离开仙门郡,前往天都山,到门中等候,如此一来,则是最为妥帖了。” 若无陈玉犁之事,王则早都跑了,哪里还等到现在。 但他这师父虽然不是太靠谱,好歹是个劫法真人,也给了不少的好处。 王则此时对天河正法也还有几分想法,一时也不甘心就这么躲到别处去。 他想了想,道理也正如李静玄所说。 跟在他们身边,反而更妥当些。 “既然如此,晚辈还是随前辈一起罢。”王则做了决定。 当然,他心中也还有自己的计较。 妙华宗、浮鼎宗这些玄门大派汇聚仙门郡,所为都是蛤蟆灵府。 所处纵然不是一处,只怕少不了往来。 而他那便宜老师如今扮作了赵玄朗模样,藏入了浮鼎宗势力之中,此去妙华宗地盘,也不亚于就在自家老师眼皮底下。 真出了问题,纵然李静玄护不住他,大不了找老师去! …… 王则做了决定,李静玄三人也没耽误的意思。 转头便借了浮云观的一辆马车,便往妙华宗驻地去了。 一行人很快也便到了妙华宗驻地所在。 妙华宗驻地,乃是一处山庄,想也是不知从哪家富户手里头借来,比之浮云观,却要气派得多。 眼下蛤蟆灵府阵势未能破开,这些个玄门宗派修士,除了去创那灵府阵势,碰一碰其中机缘的,自然都在各自地盘待着。 王则也只将自己当成了透明人,老老实实跟着李静玄,半步不离。 只是就在他跟着李静玄三人,来到妙华宗驻地所在,要去见那妙华宗的劫法修士薛真人之际。 说来也巧,却正遇到了回转驻地的李灵月、白玉娇师姐妹。 “王则?!!!” 众人相见,李灵月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王则身上。 愕然不已!李灵月算计王则,其实随手施为。 暗中找了屠媚媚一番安排之后,也便没有多么关注了。 她本也不在意王则生死如何,只想着出一口昔年怨气,求个念头通达。 甚至在她看来,王则修为低微的散修,纵然侥幸得活,多半也是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哪里想到,王则居然会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尤其还是在妙华宗驻地! “李仙子,又见面了。”王则往李静玄身边凑近了一些,方才对着李灵月一揖。 第五十四章 孝徒贤师 法财侣地 “你怎么……” 李灵月受到冲击不小,一时间根本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很快,她的目光就落在了李静玄三人身上。 玄门各派汇聚仙门郡时,曾有过短暂会面,她自然是见过李静玄三人模样的。 不然当时也不会告诉王则去哪里可以找到截江剑派弟子。 可她实在有些没曾料想,王则一个山野散修,居然还真能和截江剑派弟子混到一处去了。 此外, 在她所知的信息之中,李静玄分明夺了太阴瓶,正和赵玄朗斗法。 方汉眉和燕魁两人,也正和傅俊池以及一些浮鼎宗修士争锋。 怎么一回头,这些在她看来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居然一股脑跑到了她的眼前。 “王则?怎么回事, 这人不是……” 李灵月还没反应过来, 她身旁师姐少妇打扮的白玉娇已是讶然开口。 不好! 这话一出,李灵月忙一把将自家师姐往身后一拉, 不让她再开口。 她这师姐身份寻常,不过妙华宗下院入门弟子,有元真修为在身,实际没什么特殊身份。 此番能跟着她来到仙门郡,只是托了关系,死皮赖脸跟着,讨好李灵月而已。 妙华宗所辖诸地,本就有比邻魏国的。 李灵月没必要寻个修为高绝的师兄师姐跟着,但也觉着赶路须得有个伴当,方才将白玉娇带在身边。 可随着蛤蟆灵府出世,妙华宗来了不少修行。 白玉娇身份低微,自然没有资格随着长辈面见别派仙修。 当然也就不曾见过李静玄三人。 此外她这师姐空有一副还算不错的皮囊, 实际脑子并不多么好用。 不然也不会身处仙宗, 还一门心思的钻营关系, 不注重自身修行了。 李灵月借白玉娇的口,算计王则与傅俊池, 也不乏这个原因。 要是让白玉娇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只怕她就得头疼了。 “师妹?”白玉娇有些不解李灵月举动,正要询问。 却见李灵月已是对着王则一方恭敬拜道:“妙华宗弟子李灵月,拜见李真人,两位师兄!” “啊!这……”白玉娇愣愣瞪眼。 李静玄见此,转头看了王则一眼,呵呵笑道:“李师侄,我听王小友说起过你,听说你们是昔年故交,颇有几分交情。如今一个成了妙华宗弟子,一个入了我截江剑派,也算是难得佳话了,实在不错。” “……”王则嘴角微抽。 他倒是没想到,这位李真人还有这等恶趣味。 在浮云观时,王则便将自己和李灵月之间的一些恩怨一一说了,李静轩却也明白此中来龙去脉。 这一番话说出来,明显是要替王则出气,恶心李灵月了。 本来气质颇有几分清冷的李仙子,听了李静玄这话,果然面色微微变化,不过她很快就调整过来,道:“我与王…王道友,昔年确实是难得交情。” “王道友一心求道,可惜多年未能缘法加身,不想眼下竟是拜在了截江剑派门下,倒是一件喜事。” “只是晚辈还有要事在身,不好久留,只怕要先告辞了!” 不等李静玄说些什么,李灵月正色道。 李静玄闻言,哑然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道:“你自去吧。” 等到李灵月离开,李静玄转头看向王则,道:“这丫头确实有几分不俗,怪不得小友会遭她算计。我记得她师承也有几分不凡,日后你二人这恩怨,只怕不好处理了。” 王则听到这话,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是好,张了张嘴,终究摇头一叹。 见王则无意就此多说,李静玄也没赘言。 吩咐一旁方汉眉、燕魁,将他扶了,便往这妙华宗所占山庄驻地内走去。 ……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李静玄缘故,王则安安静静在妙华宗驻地待了几日,也不见李灵月来找他的麻烦。 这正合了他的心意。 而这几日的功夫,李静玄也没食言,将截江剑派外门筑基之法,教授给了王则。 只言等回了天都山,王则如能炼成元真,便替他寻来真正玄门上乘功诀修行,筑炼灵胎! 王则自然大是感谢。 只是私底下却没贸然去炼那截江法门,而是一心运炼天河珠,进一步洗练身躯。 一连半个月过去。 王则仔细清修,除了浮鼎宗劫法真人赵含烟汇聚各派修行,初步尝试破解十二星河幡立下的灵府阵势未能功成的消息之外,再无其他关注。 一心修行,眼见天河珠洗炼之功成效不少,一身精元更是尽数转化先天元炁不说。 小无形剑诀也将白阳剑气转炼完全,三阴剑脉凝聚,算是将将入了小无形剑诀门槛,所获可谓颇丰,倒也自在得很。 唯一的苦恼,便是珠女了。 小东西聪明倒是聪明,关键时候一般不会闹腾,到了安平的时间,便又撒泼打滚让王则去找老鼋。 王则好说歹说,告诉他老鼋入了灵府阵势,自家搜寻也是有心无力。 入阵之后,老鼋有蛤蟆道人照顾,多半不会有事。 她也还算有几分善解人意,这才又得了安宁。 只是这日。 浮鼎宗修士上门拜访,却让他不得不暂且按下了修行。 只因这里头来人,有一个名字,叫他不得不关注。 此人便是‘赵玄朗’! …… “师尊,那李静玄夺了太阴瓶不说,还大摇大摆的住进了妙华宗驻地,摆明了是与我浮鼎宗难堪。您怎么还要找他和解?” 看着眼前山庄,傅俊池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自打太阴瓶相争之事后,赵玄朗归来,傅俊池便觉着自家老师有了几分不同之处。 倒也说不出个什么仔细,赵玄朗往日在他面前,也是严师模样,极少与他说话,开口多是教训。 他就是有那么一种直觉,总感觉是不同了。 尤其是此番随同师祖赵含烟入十二星河阵中走了一遭之后,更是不对了。 莫名竟提出要来这妙华宗驻地,找李静玄和解。 未免太过奇怪了些。 ‘赵玄朗’肃然道:“你懂什么?这李静玄非等闲人也,本领不俗,又是截江剑派真传,交好对你我师徒很有几分益处。” 傅俊池诧异道:“师尊往日不是都说截江剑派的人,大多莽汉,喜恶无常,不是正经修行么?怎么……” ‘赵玄朗’叹道:“为师原本确实是这么想的,可此番经理这灵府变故,才算明白过来。为师此前因你师娘缘故,得这还丹修为,可也因此,颇不得门内同道所喜。” “此番我与李静玄斗法,也无几个人相助,入了那星河阵中,更是只有你师祖照拂一二。” “修行之道,法财侣地,你我师徒法门不缺,修行资源,依托你师祖,更是不差。身处宗门福地修行,也不缺这灵地。唯有这修行道侣,你我还欠缺几分。” “浮鼎宗同门,不足依靠,截江剑派修士,虽然脾气古怪了一些,好歹交友只看个人喜好。” “我看这李静玄就不错,如能结交一番,也算你我师徒多条门路。” 傅俊池被说得有些头脑混乱,一时没搞明白自家师父的意思。 “师尊,这是不是有些太随意……” “你在教为师做事?”‘赵玄朗’皱眉看来。 “弟子不敢!”傅俊池忙躬下身。 他心有戚戚,更多还是莫名,往日他这老师对他虽然也比较严厉,可因有几分血缘关系,他如有疑问,还是会解释的。 这几日也不知怎么了,动不动就不叫他多问,实在叫他有些恍惚。 莫不是真有了什么顿悟?可也没见老师有什么突破,瞧着也不太像啊。 傅俊池心中暗暗嘀咕。 但也不敢多话了,紧紧跟着‘赵玄朗’,便出了走进了妙华宗驻地。 …… “李道友,此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妙华宗驻地内。 李静玄听说赵玄朗要见自己,还以为是浮鼎宗果然来找麻烦。 本着避免门下弟子被人算计的心思,李静玄将王则、方汉眉、燕魁三人都叫到了跟前,一并来见赵玄朗。 他被陈玉犁敲了闷棍,那时因为与赵玄朗激战正烈,只以为是赵玄朗的朋友或者哪路过路修士打秋风。 自然也就不知赵玄朗具体情况,只以为麻烦上门。 孰料见这一见面,赵玄朗居然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此时的李静玄,几可以说和傅俊池一样,莫名其妙得很,一时间甚至不知道怎么回应了。 ‘赵玄朗’道:“此前我与道友斗法,却被不知哪路外道修士暗算了去,这才惊觉,我等本是玄门同道,只因法宝之争,竟叫外人看了笑话,实在不该。” “此外太阴瓶本是贵宗之物,虽被孟真人所得,但也是他私人之物。他将一身遗宝传于蛤蟆道人。今这蛤蟆道人既然叛出我宗,道友寻回太阴瓶本也无可厚非,却是我太计较了。” 李静玄愕然,他自己都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规矩可言,之所以出手夺取太阴瓶,只是为了自家修行罢了,哪里琢磨这许多弯弯绕绕。 实没想到,赵玄朗居然反过来给他找理由了。 ‘莫不是赵含烟破十二星河大阵,受了重伤,此人遇到了什么麻烦,才过来安抚我的不成?’李静玄一时想法不少。 此时,躲在燕魁大身板背后,看着这一幕发生的王则,嘴角有些抽抽。 他已经确定,眼前的‘赵玄朗’,应该就是自家老师陈玉犁了。 虽不知此来何意,但这一番话说得,一副硬要和解模样,着实也是让人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也就在这时。 ‘赵玄朗’目光一转,却落在王则身上。 眼睛一亮道:“咦?我闻截江剑派此来仙门郡,只有三人,却不知这位小友可也是李道友门人么?” 这话一处,王则微愣。 他不知道陈玉犁为何要点到自己,但想必也有缘由。 说来他也有几分忐忑,陈玉犁早年叛出截江剑派,与此派颇有恩怨。自家如今和截江剑派勾搭一处,也不知这位老师是个什么想法。 只是这会儿也不好多想,于是硬着头皮,配合上前,拜道:“在下王则,见过赵真人。” “王则?!” 这个时候,一直郁闷跟在‘赵玄朗’背后的傅俊池,听到这话,愕然抬头。 第五十五章 坎离换骨 师徒夜会 傅俊池是不曾见过王则的,自然认不出王则模样。 但因为李灵月缘故,加上王则杀了屠媚媚,他对王则这个名字,映象不浅。 在他想法之中,王则此时要么被祁老道杀了,要么已经远遁他处。 实也没有想到, 居然还能在这里听到这个名字。 不过他也不确定此‘王则’是不是彼‘王则’,一时面色变化不少。 李静玄注意到了傅俊池的存在。 不由微微皱眉,他犹自记得王则提及过,因李灵月之故,傅俊池对王则有过谋算。 若是傅俊池借着赵玄朗身份针对王则,对王则来说,未免是个不小的麻烦。 想到这点,一时倒也顾不得赵玄朗此番来寻目的何在了。 王则救命之恩在前,对李静玄而言, 王则的事情,这会儿却远比什么赵玄朗次来目的更为重要。 于是果断道:“王则师侄,乃是我新收入门中的弟子,准备过几日带回天都山去修行的。赵道友既然有意放下你我之间争斗,贫道也不是个喜欢胡搅蛮缠的,也便遂了你愿。” 此话是一是表明王则如今已是截江剑派弟子,并非谁人都能欺辱。 二个提及过几日便走,也是表示不愿和浮鼎宗多做纠缠,无意再插手此间灵府变故的态度。 说完这话,不等‘赵玄朗’再开口,李静玄又道:“贫道还有事情处理,便不多陪了。” 说着, 便要带着王则三人离去。 “道友且慢!” ‘赵玄朗’出言留人。 李静玄皱眉看去,不知这个‘对头’还要说些什么。 “此前争斗,也算多有得罪,本该送上薄礼,也算略表诚意。只是蛤蟆灵府变故突然, 贫道匆匆自宗门赶来此地, 身上没有带什么灵物。” “正好前番贫道在那蛤蟆灵府之中,得了一葫芦‘坎离换骨丹’。” “对李道友而言,算不得什么好物。可此丹坎离调和,有几分洗炼肉身根骨之功效,对于灵胎未就的修行来说,颇有几分益处。今日既见这位王小友新入贵派,这一葫芦宝丹,权且也就算作是聊表心意吧。” ‘赵玄朗’一开口,便将在场众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纵是王则,知道自家老师随意脾性,也没料到是有这个安排。 他本以为,自己成了‘截江剑派弟子’,陈玉犁多少会有些不快。 没想到一转眼,居然还给自己派发好处了! “坎离换骨丹?师尊,这等宝丹,您怎么……” 王则这边尚没人说话,傅俊池却有些傻眼,本能开口就要说些什么。 他是气海修为,坎离换骨丹对他来说当然是没有什么用处了,可这宝丹并非等闲,便是放在玄门大派之中,也是上层世家子弟必争之物。 一些个底蕴深厚的世家,为了自家天才后辈筑造大好根基,甚至愿意用祭炼法宝必须的一些灵材换取! 自家师尊居然要将这等灵丹,给一个素未谋面的截江剑派新入门弟子,实在让傅俊池有些不太能接受。 此外。 他虽不知眼前的王则,是不是和李灵月有关的那个王则,可这名字听着也有些膈应。 自然更不愿意看到,王则拿了如此好处。 只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脑袋就挨了‘赵玄朗’一拍,“我与李道友说话,你插什么嘴?” 说着,面含几分笑意,将手中巴掌大小的呈丹葫芦,隔空推向李静玄。 “上不得台面的小物件,还望收下。” 将葫芦给了,‘赵玄朗’又道:“我师徒二人也不多打搅,告辞!” 说着,一提傅俊池领子,便往外头带去。 李静玄这时才反应过来,一时颇有几分费解。 看了看赵玄朗师徒离去背影,又看了看手中葫芦,转头再看王则。 这位还丹修士,却是被弄了个莫名其妙。 不过他不是个爱琢磨什么算计的性格,想了想,直接把葫芦给了王则,道:“虽不知这赵玄朗是什么意思,但既然是给小友的好处,小友便也拿着吧。” “正好小友如今元真未成,是养炼根基的时候。此丹对于你这境界的人而言,也是颇为珍贵,倒也难得。” 王则接过葫芦,一时也没搞懂自家老师跑这一趟目的为何。 难不成就是为了给自己送这一葫芦坎离换骨丹? 但他这会儿也不好琢磨太多,忙对李静玄道了声谢。 “啧啧,这赵玄朗莫不是个冤大头?莫名其妙上门找老师和解,如今又送出这一葫芦珍贵宝丹,简直闻所未闻。”一旁燕魁禁不住开口。 “不过王道友这运势,真是不俗,前头能救下老师,如今又得了这一葫芦宝丹。有此丹相助,只待回山,灵胎之境唾手可得,实在气运深厚也。” “指不定日后你这修行速度,还要超过我老燕了。” “就怕这老小子埋了什么坏心思,在这坎离换骨丹里头做什么手脚,暗中算计。” 李静玄看了燕魁一眼,也没教训徒弟,想了想道:“此人应是有些目的,至于这坎离换骨丹,应当不至于做什么手脚。” “汉眉,你如何看?” 方汉眉沉吟道:“前几日浮鼎宗赵真人携门下弟子要破解那灵府所凭十二星河阵,我看多半是出了什么问题,这赵玄朗不想在此时横生枝节,又听闻老师此,方才有这举动。” “此人攀附赵氏方才得如今功果,惯来就是个喜欢琢磨人情关系的,有此一举,倒也正常。” “至于坎离换骨丹,我与师叔一般看法,应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他又不曾见过王道友。而且王道友身份,也不值得他亲自算计。” “不错。”李静玄点头认同。 一旁王则听着这几位的谈话,心中有些无奈。 他倒也不好说此‘赵玄朗’早已非彼赵玄朗了,既然是自家老师所出的丹药,想必也不会害了自己。 坎离换骨丹自然不可能有什么问题。 不过他也有几分不解陈玉犁到此的目的。 一时倒也不好多说。 …… 陈玉犁带着傅俊池一走。 王则便也与李静玄三人分开,回到了自己住处。 他寻思陈玉犁莫名跑来此地,又给了他这一葫芦坎离换骨丹,应该不是没有目的。 由是便先将那承载了坎离换骨丹的葫芦打了开来。 这一打开,先是闻得丹药灵香,精神一震,随即果见内中吐出一张纸条来。 王则忙把葫芦盖上,将纸条拿了。 就见上头写着两行小字。 大致的意思,是让王则入夜后走出这妙华宗驻地,与陈玉犁一见。 对此,王则也没多想,将纸条烧去之后,便入静修行去了,只等着入夜。 …… 眼见过了亥时。 王则便也大摇大摆走出了这处山庄。 他如今有个截江剑派弟子的身份,又是得了妙华宗薛真人准许留在此地的人。 妙华宗弟子纵然见他进出此地,也不会多管。 王则走出山庄之后,按着陈玉犁纸条之上的指示,来到山庄外数里一处山丘,四下正看。 便见陈玉犁‘戴着’那副赵玄朗的模样,跳了出来。 “好徒儿,来得不晚,也不亏为师替你寻摸了一葫芦坎离换骨丹。” 陈玉犁见得王则,面上神情十分满意。 “……” 王则却有几分别扭,倒不是陈玉犁这话有什么问题,实在是这会儿还是赵玄朗模样,未免让人觉得突兀。 尤其是想到白日里陈玉犁和傅俊池之间‘师徒情深’的模样,更是让王则一时间不知说点什么是好。 “老师唤弟子到此,不知有何吩咐?” 王则也没含糊,陈玉犁也是个不喜欢废话的,他要是纠结赵玄朗容貌,这位老师只怕还得说他。 陈玉犁也没消去身上变化,哼道:“吩咐倒是没有,只是为师过几日,只怕就要成事离开,提前与你说上一声。” “这事儿本也不必如此麻烦,孰料你小子竟和截江剑派的人勾搭到了一处,还钻到了薛金玲的住处。” “这婆娘修为不低,也有几分本事,我尚且避不开她的念头,入那庄中见你。” 说到这里,陈玉犁面上闪过一丝诧异道:“说来你这小子,竟然还成了截江剑派的弟子,那李静玄本事不大,眼光倒是能比得上我了,居然将你收入门中,也是奇了。” 王则忙拜道:“此事也是事发突然,弟子也是没有准备,不得已才应下了这事儿,老师恕罪。” 陈玉犁罢了罢手,道:“这有什么妨碍,我早年也是截江剑派弟子,一个徒儿还入了浮鼎宗。我这里也没那些讲究。” “我叫你勿拜他人,一是要你知道,入了我陈玉犁门下,便是我之门徒,再无人该受你那三叩首。二是要你知晓,既成了我陈玉犁的弟子,便不受那世间规矩约束。任他是个玄门的祖师,还是个魔门帝君,都无需跪他。却不是叫你不要学别家法门。” “若是修行有需,别说拜入截江剑派,就是入了魔门六道其余几宗,那也是你自己的本事。” 说到这里,陈玉犁不知想起了什么,面色微微变幻,苦笑道:“说来你这截江剑派拜的,倒也不坏。” 王则有些惊讶,只他与这位老师相处所得,陈玉犁一直随性洒脱,可是几乎没有显露过这等苦笑神色的。 莫非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 陈玉犁也没瞒他,叹道:“此前我随赵含烟入那十二星河阵中,巧见蛤蟆道人,从他口中得了半部天河正法。方才知道我此前所求水法合炼之道,却是大谬。” “我说你如今拜入截江剑派门下,不是坏事,也是由此而来。” 陈玉犁微微一顿,道:“你承我功诀,又有天河珠在身,日后也要走这水法一道,个中所得,倒也不妨与你一说。” 第五十六章 玄冥灵胎 一元气海 王则心中讶然,陈玉犁合炼水法之事,他拜师之时就听自家老师提起过。 他想着老师乃是劫法真人,既然走这一条道路,必然是见了几分真果,方才又是入那魔门,又是来此间寻天河水法。 可听这话意思, 似乎此中有了变数。 陈玉犁此前所走道路,并非正解? 陈玉犁也不看王则,转身远眺蛤蟆灵府方向,语气有些复杂道:“为师早年尚在截江剑派修行之时,得前古遗藏半卷,内中记载了几分先天七大水法之道的修行秘闻。” “此中有言,上古之时,有道人仙蟾子, 合炼七大真水,凝得无上道身,修成阳神之后,迈入无上至境,飞升虚妙,称尊作祖,炼得无穷造化。” “我那时见此残卷,自生欢喜,也有妄念侵来,由是叛离截江剑派,拜入冻魔宗内,学来黑水真法。参悟玄冥之道,以自身无形水法所得,欲行那真水合炼之道。” “我资质本也有几分不俗,倒是参悟出几分合炼玄妙, 合得黑水真法之意, 炼成几分神魔之身, 与无形真水共修,所得果然非比寻常。更借此突破元婴,凝得劫法功果。” “此后我便又求其余水法,也有今日仙门郡之行。” “孰料此番在那灵府之中,得遇蛤蟆道人,一番交道,从他手中得来半部天河正法,结合那上古遗藏所述,才知我此前所走之道,实在大谬!” “真水合炼之道,并非一蹴而就,也不是一路水法修成几分功果之后,再参悟其它真水法门所能炼成。” “水法合炼,功诀是其一,各境修行是其二。” “只我如今结合三门水法,从那上古残卷悟得,若要走这真水合炼之道,有几字残言。” “玄冥炼灵胎,一元锻气海。无形之妙,在于罡煞。” “若不以这铺排去炼,断难将七大真水合一。” 王则听得愣愣,以他境界见识,自然难领会陈玉犁所述七大真水合炼之后有何妙处。 也不明白阳神之上还有何等造化境界。 不过他却把陈玉犁梳理的真水合炼之道,听了个真切。 心中念头转动几分,不由问道:“老师的意思,若要走这七大真水合一之道。每个境界,都得练就一门真水,方才能成?” “不错。” 陈玉犁颔首道:“我方才所言便是此道前期炼法,如走此道,须得以黑水真法筑炼灵胎,天河正法锻成气海。罡煞之境,便要用那玄河宝章无形之道炼之。” “每至一境,便炼就一门水法,此后诸法同修,同进同退。” “如此行之,七大真水于层层境界修炼之下,气机交感,渐融为一。虽是耗费不少,修行起来比之单一水法之道,不知艰难多少,可所得也非比寻常。及至阳神之境,便能得那真水合一之果,也就可炼得那仙蟾子所成道妙了。” “可惜我悟得此果,实在太晚,以我如今劫法修为,再无重修可能,却走不得这条通天坦途了。” “为今之计,也只能自家揣摩,再走出一条道路来。” “老师……”王则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代入陈玉犁的处境,他自觉自己若是辛苦追寻的道路,回过头来却发现走偏了,多少也会有些不好接受。 陈玉犁见王则如此,面上愁绪忽然一扫,笑道:“哈,这其实也没什么妨碍,水法合炼之路,那仙蟾子能走出一条道来,我陈玉犁自然也不会差了他。” “之所以与你说这些话,不过是不想你走了弯路而已。” “我早将黑水真法传授与你,但你却未曾急着以此诀修行,必然是想着有天河珠在身,若能入手天河正法,日后更有成道可能。” “能生得如此念头,足见你我师徒二人,都是野心不小的人物。” “你此前从我口中听去了水法合炼之妙,日后修行若得几分功果,必然也会如我一般,尝试钻研此道。” “既是如此,为师还不如就将此中所得,先与你说了,也算不枉你那叩的那三个响头。” 王则这才知道自家老师的苦心。 心神微荡,便是深深一拜。 却见陈玉犁大袖一扫,将他扶起,哼道:“也不必做这小女儿态,你若真有心走这一条道路,还需你日后自家琢磨。” “我因得黑水、玄河、天河三法之妙,方才知道真水合炼前期炼法。可我手中无有其它真水法门,后续该如何去修,何境该修何法,也不可知。” “何况真水法门本就难得,便是为师手段境界,如今也不过得了三门水法相关,你小子若要尝试,个中阻碍,还不知多少。” “自家修行,我却不会帮你什么。” 王则正色道:“老师之言,已是立道之恩,若弟子真要走此道,没有老师这一番提点,还不知走多少弯路。” “此外弟子能得正法修行,也是老师所赐,此中造化之恩,只怕万世也难还报。” “世人言:老师有事,弟子服其劳。却不曾听过弟子之事,老师必须相助的。修行之路,不外如是。” 陈玉犁微微一怔,深看了王则一眼。 叹道:“你倒是个晓事的,也算难得。” “也罢,你如今有黑水真法在身,听你这话,也不难知道你日后必然要行此道。” “我身上所承水法,黑水真法已经传授于你,玄河宝章因昔年诺言,不好自我处外传。但此番入那蛤蟆灵府,又得了那半部天河正法。” “你既要行此合炼之道,我便将这半部天河法门也传了你,至于日后你如何修行。是要入那截江剑派谋取无形真水之法,还是另觅他途,又或者要去获取那后半部天河法门,也自由你了。” 说着,不等王则再说些什么,陈玉犁便正色道:“我如今便将天河正法说与你听,你且细细记下。此法我不曾炼过,你若记得差了,日后修行出了差错,却也无人能助你改换根基!” 王则本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陈玉犁说完这话之后,口中便有法诀道来。 他身子一震,不敢再言。 提起耳朵,认真听了起来。 上乘法门,字字真经,其中内蕴,包罗万象,所含内容本就不多。 只半部天河正法,口诀也不过数百字罢了。 不过多时,王则便已经深深记下。 又听了陈玉犁一番详解之后,更是一拜。 陈玉犁见此,也不阻他,只道:“我此番一去,却要与那蛤蟆道人合作一番,做一些事情。此事不管成败如何,我却要为自家修行之事,再去几处险地,兴许带不得你。” “正好你如今拜入了截江门下,你若有心走那合炼之道,倒也不妨就认下这截江剑派弟子身份,去天都山修行。” “如是修成几分功果,日后自有再见之时。” 王则听得这话,心中一时感念不已。 若说他之前还觉得陈玉犁有些跳脱,不太靠谱的话,那么现在这念头已经是半点都没有了。 陈玉犁不知他心中想法,也不在意,只道:“此番一别,倒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今夜你不妨就在此将那黑水真法修行入门,凝聚玄冥元炁。此中若有关窍不解,我也可以替你开释一番,免得坏了根基。” “这黑水真法,乃是魔门功诀,虽同为先天水法之道,到底不如玄门正法那般中正。” “魔门修行,炼得是那血脉肉身之道,一个不慎,肉身有损,便坏道途。” “不过好在魔道之间,也有几分同流,初始之境,也都是那蜕凡灵胎功果。玄门以此为法力之基,魔门以它作肉身造化之始。” “个中差异不大,仔细说来,便是你自家参悟,倒也不会有太多的风险。” 陈玉犁说是没有太多的风险,但也没有就这么离开的意思,还是让王则在此改换根基,他则是从旁提点。 黑水真法虽是魔门上乘功诀,可入门筑基修行,到底不会太过麻烦。 不过半夜功夫,王则便已经在陈玉犁的帮助之下,生得了一丝玄冥元炁。 此炁一成,王则便觉得身体多了几分变化,比起子午凝炁诀所得先天元炁,颇有几分不同,只是一时尚未揣摩明白此中异处。 他还能感受到,自家得了天河珠水精洗练之后的肉身,修炼这玄冥水法,似乎真有几分助益。 这让他也颇有几分欣喜。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陈玉犁却也适时出声:“你如今玄冥元炁生得,日后只需按部就班,不难炼得灵胎功果。至于后续,便也只能看你自己了。” “修行之道,一路能见人物虽多,各人始终自有去处,大道终究也是独行。徒儿,正法既得,好生修行,如能取个正果,也不枉你我师徒这一番缘法。” 此话一落,却有歌诀声起,渐远而去。 “玄河入脉筑元婴,飞来残卷点真灵。空喜玄冥入劫法,大道终须我自行。” “徒儿,为师去也!” 话音一落。 王则微愣,忙抬头看去。 却只见四周夜风习习,哪里还有陈玉犁踪影。 回过神来。 琢磨陈玉犁所说种种。 愣愣半晌,只得一叹。 怅然片刻,终究也不在此久留,返身往妙华宗驻地去了。 第五十七章 十二星河 天都万里 <!--go--> 且不说陈玉犁传法王则,是夜离去,与那蛤蟆道人有何算计。 只说王则回转妙华宗驻地。 自顾修行,不觉又是半月时光。 他功行渐厚,一身根本改换为玄冥元炁,天河宝珠助益之下,渐入炁积百窍之境。 他修行江湖内功多年, 后又得天河珠之功,元精积累不少,一入积窍之境,便有小成之像。 如此运炼,再有数月功夫,不难将积窍之境炼得圆满。 此后周天搬运,炁转三田,便也可窥那元真之境。 如此收效,已能称得上进益神速。 寻常修士, 若无上乘玄法修行,没有七八年搬运,难有这般功果。 便是上乘法门在身,不得天河珠灵宝助益,也得两三年打磨。 也就是王则,身负上乘法门,又有灵宝傍身,方才能有这般所得。 不过他也并未因此如何欢喜,此中修行所得,是种种加持,结合自身积累之效,水到渠成,便是炼得几分模样,倒也不该得意太过。 这一日。 王则正在房间之中搬运周天元炁, 打磨积窍之功。 忽然感受道四周剧烈震动,立时也从静定中惊醒过来。 他四下一看, 屋内摆设,不知何时已经乱做了一团。 他心下惊异, 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略做收拾,便朝李静玄所在而去。 刚出院落,就见李静玄带着方汉眉与燕魁迎面走来。 不等王则开口询问,李静玄便凝声道:“小友想必也是被这动静惊醒,心中应有不少疑问,不过眼下不是解释时候,只怕要先离开了山庄再说。” 王则见李静玄一脸凝重,显然事情不小,心中虽有许多疑惑,但也不敢多问。 忙跟着三人一同走出了山庄。 一路走出,王则也有些奇怪的发现,此间驻地的妙华宗修士,不少也都面带凝色,匆匆往外赶。 实在叫人有些惊奇。 有些巧合的是,王则四人走出山庄的时候,也正遇到李灵月与她那师姐白玉娇匆匆出来。 看到王则,李灵月还愣了一愣,随即目光有些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匆匆与李静玄见礼之后,便又离去了。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李静玄才对王则解释道:“此番动静,实是那蛤蟆灵府导致。” “浮鼎宗赵真人破解那蛤蟆灵府十二星河阵时,被赵玄朗所袭,而那蛤蟆道人竟也未死,不知何处引来老魔几个,又催动十二星河幡搅弄指羊江水脉,弄出好大阵仗。” “妙华宗薛真人也已前去助拳,相助赵真人对付那几个老魔去了。” “方才动静,应该就是玄门高修与那几个老魔以及蛤蟆道人斗法所致。” “乱战一起,这仙门郡眼下局面可谓十分混乱。” “眼下更因这乱战,旁门左道、魔道修行闹腾正欢,此间妙华宗弟子,也是得了薛真人吩咐,为躲避这乱局而走。” “我身上伤势虽然还未能全好,但也算是有了几分行动之能,如今局面,没了几位高修镇压,还不知会闹出什么危机来。” “此外这地方汇聚魔门修士也渐多了,说不得里头便有我的仇家,仙门郡已经不是久留之地。” “所以我此番却准备回转天都山去了。” 王则大为惊讶。 李静玄要回截江剑派,这是早有安排,只等他伤势恢复,便要启程,倒没什么好说的。 王则没想到的是,这事儿会是因为蛤蟆灵府变动导致。 更没想到,仙门郡局势会演变成这等情势去。 不过一转念,他忽然想想起了陈玉犁传他天河正法时,提及与蛤蟆道人做了交易的事情来。 寻思此中或许就有几分关联。 又琢磨李静玄所说‘赵玄朗’偷袭了浮鼎宗劫法真人赵含烟的事情。 一时倒是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李静玄见王则讶然神色,也有几分无奈,道:“此去天都山路途遥远,贫道因以往行事,仇家其实不少,本想着伤势尽愈之后,再启程回山,不想事发如此突然。” “不知小友在此间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处理妥当的么?眼下这仙门郡局势如此,若是真有什么事情不曾完成,只怕要等你日后回来再做处置了。” 王则回过神来,摇头道:“小子本也是因缘际会,才回到仙门郡来,于此间没几个朋友,要处理的事情,早早也都安排妥当。” “若是没有遇到真人,只怕早就离开了,如今倒也没有什么妨碍。” “如此最好。”李静玄点了点头。 这时,一旁燕魁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看了看李灵月离去的方向一眼,嘿嘿笑道:“照我来看,这仙门郡虽然乱成一锅粥,倒也未必就是坏事。” “比如这里头有个事情,对王道友而言,应该能算得上是个好消息。” 哦? 王则讶然看向燕魁。 燕魁有些幸灾乐祸道:“道友可还记得那傅俊池?” 王则点点头,他当然不会忘了这人。 燕魁眨了眨眼,道:“我记得这人也算是得罪过道友,他眼下怕是要倒霉了。他那老师赵玄朗,不知是不是发了失心疯,竟勾结蛤蟆道人、魔门修士,暗害浮鼎宗赵含烟真人,日后少不了被浮鼎宗清算。” “这傅俊池既是赵玄朗之徒,少不了要被牵连一番。” “此人不仅是赵玄朗弟子,还与赵玄朗颇有几分血脉关联。如此牵扯,纵然侥幸逃过死劫,只怕最少也得被逐出浮鼎宗。” “这般消息,想必也能让道友高兴高兴了。” “而且与你有几分‘故交’的那位李仙子,应该是高兴不起来的。” 王则听到这一番话,先是一愣,随即也才明白过来燕魁的意思。 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燕魁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有仇必报,显然是听了王则与李灵月、傅俊池的恩怨之后,代入进去。 方才有了这一番话。 不过话说回来,这看着仇家倒霉,的确也有那么几分快意。 一旁方汉眉见燕魁如此,有些无语道:“师弟,你怎么总去琢磨这些事情?往日做其他事的时候,却又不见你这么深思熟虑?” “额……”燕魁僵住。 李静玄看到这一幕,哈哈笑道:“汉眉,你师弟虽有几分莽撞,但这一番话确实也没说错,仇家倒霉,自然是值得高兴的。” “不过眼下也不是说他们的时候,如今这地界儿冒出不少魔门修士,还不知有什么危机。” “且先顾全了你我自身,才好再谈其他。” 说完这话,李静玄大袖一扫,太白金灵剑化光而出,将王则三人一并裹了进去。 随即腾空而起,直朝云端而去! “既有此变故,想也天意如此,正是到了你我该回山的时候,应此天时,想必顺遂……” 伴随李静玄洒然一句,剑光已是入了云端去了。 ———— ———— ps: 汇报一下成绩,没想到兄弟们的支持这么给力! 本书首订大概两千左右,可以说十分出乎老魔的预料了。有这个订阅,已经完全超过了上架之前的预期,我已经十分满足。 这些都是兄弟们大力支持的结果,老魔在这里拜谢了! 这本书我会好好写,我码字速度不快,尤其是写古典仙侠,词汇语句不是很好处理,这两天都是熬夜通宵写,十个小时也就能写一万二到一万五,今天再更个一万二,后续尽量每天做到万字更新以上,回馈大家的支持! 我更新一般都是一股脑发,也是希望大家一口气看个爽,后续或许改在中午十二点更新,万望兄弟们继续支持支持。 第五十八章 蛮疆地域 高童国都 “我截江剑派所辖,在黄龙洲有蛮疆之称,只因我派不似别家玄门,不太喜欢理会那凡尘俗世,对各类异族也无偏见。” “加之我派好歹玄门出身,下辖还算安平,便也有许多异族在此间立国。更有不少妖魔寄居, 万类霜天,倒也别有几分自然道理。” “前方这高童国,便是一异族国度,此间百姓,乃是上古遗族所出。血脉特异,多是童子相貌,至高也不过五尺身长。” “这高童国生民多是良善, 血脉特殊,寿命不短, 模样也多清秀。我派之中,许多门人也是收了不少高童国百姓入山,做那道童。” “过了这高童国,还需走过一处蛮荒地域,方才能到接天江。蛮荒地域所在,颇有些妖魔洞府。此中也有我几个对头,彼辈认得我之剑光,凭我如今身体情况,不得几分恢复,不好胡乱驭了剑光登度,正好在这高童国都休整一二。” 一座古朴大城之外,四名道人行走在大道之上。 这四名道人, 自然便是王则一行。 自蛤蟆灵府变故, 四人为避乱局, 再李静玄剑光卷裹之下,一路飞遁, 耗费不少时日,眼见终于是入了截江剑派下辖疆域之内。 按照李静玄的本意,是想一口气飞到接天江。 可他到底伤势未能痊愈,而赵玄朗元磁神光手段,也是真有几分不俗,以至于李静玄法力不全。 而截江剑派大多自顾修行,也像浮鼎宗那般,对下辖诸国颇有几分约束,以至于此间妖魔不少。 尤其是那临近接天江的蛮荒地域,颇有些妖王存在,龙蛇不少,李静玄在那也有几个对头,也不敢胡乱闯了。 此外,李静玄伤势未愈,体内情况颇有几分不妥。 一路行来,到半李静玄便不得不让方汉眉自运了剑光,带上王则,自己也只带了个燕魁。 可即便如此,路上时常也需缓气。 因此纵然有心,也是没办法带着王则四人一路直接回转天都山。 正因这种种情况,四人也才到了这高童国休整。 方汉眉道:“说来我派之中,也有不少同门时常来这高童国寻些童子伺候。如今那高童国国主,本还是我师门下童子,只因修不得几分法力,方才下了山了,求这人间富贵。” “如能遇到几位同门,或是托那高童国主带个消息回山,请来我师相助,纵然遇到师叔那些个对头,也是无甚妨碍了。” 王则听着这些,倒也颇觉几分趣味。 他一路来就听三人说起了不少关于截江剑派的事情。 个中情况,与他所了解的浮鼎宗虽然同为玄门大派,却又有太多不同之处。 对比来说,浮鼎宗更像是一个宗门形式的封建王朝,门内各种规矩不说,下辖诸多国度,也要仰其鼻息,多受限制。 截江剑派则是与王则想象中的仙门修行更为符合。 明面上这荒域所在,在别家大派看来,就是截江剑派地盘,可实际上只要出了天都山,除非是天灾魔祸,否则截江剑派基本不管下辖疆域的事情。 甚至于就算是自家门中弟子出了事情,如果是自己招惹来的麻烦,因为本事不济被人教训了。 派内真修也不爱管,只怪你实力不足。 自然也就没有打了小的来了老的的事情。 李静玄之所以说他在蛮荒地域颇有些对头,明明身为截江剑派弟子,却还要顾虑自身安危,也不乏此中原因。 因为他那些个对头,都是他为了自家修行招惹上的麻烦,这等恩怨,门内却不会多管。 纵然是李静玄被人杀了,只要符合这因果道理,截江剑派也不会无故寻人报复。 甚至若是同境较技,因为本事不济,丢了性命,门内也未必就管了。 截江剑派随意,可见一斑。 仔细说来,截江剑派更像是一个传了法门,便由得你自己修行的地方。 说来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截江剑派才跑出这么多修炼剑道的修行,飞剑之道,斗战之力在同境之中颇有几分独到之处。 便是自家宗门周遭,都有这种种危机,门内弟子,炼得的斗法手段自然也比较寻求威力。 王则初听这事儿,也有几分惊讶。 同时对于自家老师陈玉犁这等人物,也曾在截江剑派之中修行,有了几分恍然。 如此地方,便是跑出个比陈玉犁更不在意规矩的,也不奇怪。 不过王则也想起一件事来,李静玄和燕魁师徒,脾性是有些直来直去,左近招惹了一些对头,属实正常。 但方汉眉性格稳重,不是个爱惹事的,他又有炼罡修为在身,遁光来去自如,要是一人先回门中传个消息,想必也没什么妨碍。 于是道:“既是如此,何不如方师兄先回门中传个消息,我与李前辈和燕师兄则在这高童国等着,如此岂不更为方便?” 这话一出,李静玄三人都是转头看来。 “额……” 方汉眉一时似乎不知如何回应。 李静玄哼道:“你方师兄无非是担心我如今伤势未愈,如是见了自家对头,冲动之下,与人斗法罢了。是才要跟随左右。” “我早提议让他先回山门请人,想必他是信不过我。” “……”方汉眉有些无奈。 王则算是懂了。 确实,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也算是对李静玄脾气有所了解,和燕魁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也就是修行时间长了,更为成熟一些而已。 如若真是遇到了什么对头,哪怕自身伤势未愈,只怕也受不得什么闷气,要斗个胜负。 因此得了这话,王则也不多问了,想到方汉眉此番与李静玄师徒下山,只怕也很是劳心劳力了一段时日,顿时有些同情的看了方汉眉一眼。 方汉眉见此,也是无奈摇头,倒也没多说什么。 一行人终究是往这高童国都而入。 …… 王则本还担心李静玄总说自己颇有几个对头,这等旗子一立,搞不好就真遇到了什么意外。 好在情况并未如此。 四人入了高童国都之后,凭着截江剑派弟子的身份,便顺利来到了那国主王宫之中。 这国主倒也不愧是方汉眉老师座下道童出身,对四人很有几分礼遇。 各式各样的招待奉上,却也让王则好好的体验了一把王宫贵族的快乐。 方汉眉也便托了那高童国主带个消息去天都山。 来回还需一段时日。 由是四人便也安心在王宫之内安心待了下来。 与高童国主打交道的事情,都被交托给了方汉眉,王则倒是得了个清静。 此番如无意外,等入了截江剑派之后,应是能做个外门弟子,日后能成何种功果,却也还要看自家修行。 于是他干脆借着这段时间,好生打磨玄冥元炁积累,若是能在回到天都山前,炼成元真之境。 届时以这玄冥真气,转炼几分李静玄所传截江剑派筑基功诀所得真气,做个模样,也便能顺利得个入门弟子身份。 方便后续修行。 如此过了二十来日的时光,王则在天河珠与黑水真法相助之下。 已然是炼成了炁积百窍的功果,眼见便要行那进火退符,丹转三田之功。 只是这日。 王则在高童国主安排的奢邸之中搬运元炁,行功正一周天,忽听方汉眉声音传来。 “王师弟可在?” 第五十九章 风水道人 这话入耳,王则平复元炁,睁开眼来。 他心中有几分讶然。 这段时日在这高童国修行,李静玄二人还好,都是自顾修行,方汉眉却是时常在外打探消息,寻摸有无截江剑派弟子路过此间。 因此基本上无人来找王则, 今日突然到访,多少让王则有些惊讶。 不过转念,他便有了几分想法,琢磨可能是截江剑派的修行到了,倒也升起几分期待来。 他虽说想着炼成元真之境后,好谋取那截江剑派外门入门弟子身份, 可如能早些到的天都山, 在仙门之内,灵山秀水,也更好清修一些。 果然。 王则走出一见,入眼除了方汉眉之外,还有一名中年道人。 这道人相貌清逸,烟黑面色,头绾两枚松木髻,身穿一领灰色褐袍,腰系黑纹腰带,足下多耳麻鞋,腰后倒插着一柄双掌大的三色羽扇。 双目微张,有些浑迷,生得一副八字眉,面上一张四方口, 颌下一绺短羊须。 “师兄!” 王则略瞧了那中年道人一眼,也不敢失了礼数,且与方汉眉见了礼。 方汉眉颔首回应, 介绍道:“师弟, 这位是我门中一位师长,姓吴名元化, 雅号‘风水道人’。” 果是截江剑派长辈。 王者听此,忙见礼道:“弟子王则,拜见吴师叔。” 吴元化嘴角微笑,点了点头,“汉眉已与我说了你几分相关,我截江剑派最重恩义,你既救得李师兄性命,又有入门之心,纵然散修出身,这引渡之事也是应当。” 说到这里,吴元化不知想起什么,上下扫了王则一眼,又道:“关于你入门之事,说来还有一点变化。” 变化? 王则心下微沉,莫不是还有什么问题么? “李师兄平素只顾仙修,不理俗务,对门内规章情况其实了解不多。因此与你所说入门规矩,其实还有几分缺漏之处。不过贫道正好在门中有个外门长老的身份,对眼下山内规矩掌握算是比较清楚。” “李师兄本是内门真传身份,你得他引渡,回天都山后,倒不必再做什么试炼,便可得个外门入门弟子身份。” “只是入门以后,还需勤加修行,早些炼成元真,也才好不叫同门看轻,这点你却要记下。” 王则微微一愣,随后便有些惊喜。 此前对于这入门之事,李静玄与他说过不少,只言如今截江剑派多了不少规矩,便是他也不好直接安排王则成为门中入门弟子。 如是元真不成,还得是从记名弟子做起,孰料这吴元化一来,倒是给了带了了这么一个好消息。 这虽说确实是个变化,但却是个好变化。 王则心中高兴,忙一拜道:“弟子谨记。” 这时,方汉眉忽道:“说来还有一桩事情,要与师弟一说。” “此番吴师叔到此,实际是个意外,那高童国主所遣送信的力士,并未到得天都山所在,便遇到了吴师叔。” “听闻我等在此,而李师叔情况又不太妙,吴师叔这才直接带着那力士回转,也带了一个消息回来。” “这消息对我等行程有些影响,因此此番我与李师叔、燕师弟,只怕是要与师弟暂做分别了。” 王则一怔,他虽不知是什么消息,但方汉眉既然有此一言,想必也是不得已的安排。 只是方汉眉和李静玄三人若是与他分别,这入门一事? 想到这里,王则目光正好转到吴元化身上,顿时有几分恍然。 方汉眉带着吴元化到此,多半是给自己做后续安排的意思了。 果然,他念头刚落,方汉眉便道:“我今日带吴师叔来见你,便是想让你跟吴师叔先回天都山去。正好他老人家乃是外门长老身份,外门诸事,门内规矩,也远比我三人了解更为清楚。” “本身师弟若跟我们一同回转山门,师弟事务,怕也是还要劳烦吴师叔处理一二的。” “如今也是正好。” 王则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他不知道方汉眉三人中道与自己分别,是要做些什么,但与他显然没什么干系。 自家修为也当不得什么事,纵然无形剑在身,勉强算是有那么几分战力,可牵扯到李静玄这样还丹修士的事情,想必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 与其拖了后腿,先跟着吴元化去天都山安身,不失为一个好的安排。 而且方汉眉能够在第一时间想到自己,带着吴元化来见,也算是十分细心了,他心下多有几分感念,忙拜道:“小弟修为低微,本也帮不得什么忙,此前还担心若是真如李前辈所言,遇到了什么厉害的对头,出不得力气,反而成了拖累。” “如今能早些入山修行,也免得耽误了李前辈与两位师兄的事情,也是叫小弟心下松快的。” 这话一出,方汉眉也是面上浮笑,显然对王则这态度很是满意。 吴元化更道:“李师兄将你引渡入门,果也没有错处,你能如此识礼,实也难得。” 方汉眉也解释道:“其实我等要与师弟暂别,本是因为从吴师叔口中得了我师消息。他老人家如今正在这高童国一处宝地炼一炉灵丹。这丹药有几分门道,对李师叔伤势或有几分助益,由是才决定中途改道。” “这一去,实际应该也没什么危险,本可以带上师弟。” “但一来耽误师弟入门修行,二来个中到底还有什么变数,也未可知,所以我也才托了吴师叔,先将师弟带回山门。” “倒也不是就不管师弟入门诸事了,等此间事了,我与师叔一同回山之后,自然还会去找师弟,届时要是有什么难处,也不会坐视。” 王则听出这方汉眉话中安抚之意,能做到这点,也可以说这位师兄是十分尽心了。 说来王则在积云山修行之时,随侍赵元左右十二余年,情感也算颇深,但也不曾得到过如此照料。 如今他与方汉眉相处时日也不算长,这位师兄却能记挂如此,此中心意实也难得。 念及个中细处,王则心中感念更甚,自觉这截江剑派,果然也没来错,不由对方汉眉深深一拜。 方汉眉不知王则心中想法,见他如此,忙施手扶了。 道:“师弟不必如此,你对我等颇有恩义,因此番变故,未能亲自带你回山,实际已有几分亏欠,做好安排本也应当。” 说到这里,方汉眉又叹道:“说来寻见家师之事,也是不好耽误,若是他老人家炼丹有成,收炉走了,未免也是麻烦。” “只怕眼便要与师弟道别了。” 王则正色道:“既然不好耽误,师兄且去便是。” 方汉眉微微点头,转头又看吴元华,拜道:“王师弟之事,便有劳师叔了。” “方师侄放心,这点事情,管叫不会出了错漏。”吴元化回了一礼。 他虽是长辈,修为实际还不如方汉眉,只得个凝煞功果。 因个人限制,炼罡也难,不然也不会成了截江剑派外门长老。 这外门俗务不少,真正道途在身的截江弟子,多半也不会担了此职。也正因这缘故,吴元化面对方汉眉也是不太以长辈自居。 王则不知此中真意,难免有几分好奇,但也不好多问。 也是这时,方汉眉却不耽误,告辞离去。 方汉眉走后,吴元化也没含糊,对着王则一笑,便道:“我此前遭遇那高童国行山力士,本也是因山中事务,要回山处理去的,如今走这一遭,也是不好再做耽误。” “若是师侄再无他事处理,你我不如启程回山如何?” 王则道:“有劳师叔!” 得这一句,吴元华微微颔首,却也没有与谁告别的意思,抬手抽出腰间三色羽扇,便自一摇。 第六十章 驾鹤排朱雾 乍见这扇一扇,便有云气呼出,虚空萦绕,变化出一只巨大白鹤来。 这仙鹤一出,吴元化见王则有些好奇,解释道:“我炼罡未成,尚未掌握遁光本事, 虽驾得煞风,到底速度不快。此去接天河颇有一段路程,妖魔也多,御风实在麻烦。” “这白鹤乃是我这三禽扇中法器催发而出,颇有几分脚力,遁速却是不慢,正好载你我二人回山去。” 王则恍然,微微拱手, 倒也没有多问。 见王则再无疑问,吴元化手中羽扇再摇,便见那白鹤凭空吐出一股风来,在这室中卷起尘埃一阵。 王则只觉风声猎猎,身躯微晃之间,回过神来,人已是到了那白鹤背上。 与此同时,同样不知何时坐在了他身前的吴元化声音传来:“师侄坐好,我无遁光手段,这鹤儿上了天去,有那罡风来打,你且须凝神静气,催了元炁定身,否则怕有几分难受。” 王则得了这话, 心思不敢胡乱动了,忙坐正身子, 催了体内元炁, 运炼周天。 也正这时,只听吴元化喝一声‘起!’。 座下白鹤大翅一展,卷起一阵风云,呼啸之间,已是乘风而上,入得云霄去了。 一如吴元化所言,这鹤儿颇有几分速度,不过眨眼功夫,回首再望高童国都,入眼已是成了小小土城。 王则心下微荡,回转头看,感受周遭猎猎风云,一时心头莫名涌起几分畅意。 他此前虽也随李静玄遁光飞走,到底得其法力护持,速度有事奇快,纵然天际飞遁,也没有几分具体感受。 如今吴元化手段虽然不比李静玄遁光,但也正因此,能让王则感受风声过耳,还有左近云流涤身,却叫王则第一次有了真正仙家飞空的体会。 王则心中动荡,难免幻想日后自家掌握这飞遁手段光景,对那修行高境也更多几分期盼来。 “师侄且定心也,一会儿入了高空,罡风打来,万不可乱了心神,恐有危也。” 吴元化声音适时响起。 王则精神一震,也不敢胡思乱想了,催了元炁护身,坐定鹤背,观赏其这天际云景来。 如此乘鹤而行,跨山越河,千里不觉倏忽。 …… 也不知遁行多久,王则只觉罡风打身,初时还有些快意,到了后来,未免寒寒。 倒也无心去体会那飞行畅快了,元炁周天流转,化解个中不适,面上眼见几分苦色。 正这时,吴元化声音藏在猎猎风声之中,传入王则耳中,“师侄且再忍耐片刻,前头便是接天江所在,入了此间,千百山峰,数十水脉,具是我截江山门矣!” 王则闻声,念头一荡,转眼朝着前方看去。 入眼云雾之间,果见数百里涛涛大河自一万丈入云雄山而出,似九天玉带,垂绦而下,滚滚而来。 大河所过之处,水汽飘飘,梦泽蒸蔚。 水脉交织之间,更有群山铺叠,青葱玉翠,灵鸟飞腾,正是一派灵秀仙境。 见此仙家胜境,王则一时不由失神。 他虽在浮鼎宗积云山修行多年,也算是见识过玄门大派景象,可一来积云山到底只是浮鼎宗外院居所,坐落之地,实为浮鼎宗所在烟波大泽边缘,真正大派仙境境况,实在首见。 二来纵然他有幸入那烟波大泽,只怕也难有这仙鹤骑乘,哪里能有这观景之幸。 骤得如此冲击,换做谁人来了,只怕也少不了如他一般震动。 也在王则惊叹截江剑派仙门胜景之际,身下白鹤大翅一卷,身躯一震,却往下方掠去。 王则惊醒过来,正见日光斗照,透入江河激发云雾之中,返照赤霞景象。 仙鹤排雾而下,实在仙修归门,难得盛景。 …… 如此排雾飞空,不过多时,王则与吴元化乘坐白鹤,却是落在了截江千百山峰之中的一座。 吴元化也自散去白鹤神通,王则便觉脚下一实,原已是落在了实地。 他心中一时升起几分怅然之感,这驾鹤飞空,虽也有几分难受,到底难得体会,骤然回落,未免感触不少。 吴元化回身看来,见他如此,想也自有几分体会,笑道:“我这白鹤,并非炼罡光云神通,实际不过法器手段,日后师侄如是炼得灵胎妙境,肉身蜕凡,得那轻灵之果,再得一件飞遁法器,也能有这本领。” “那时体会可比这驾鹤飞空,还要更为快意些。” 王则回过神来,摇头一笑道:“弟子也是初次体会这天际罡风,一时体会不少,倒是让师叔见笑。” “哈哈,这却没什么妨碍,我昔年初初体会这飞空之事,可还比不得师侄冷静。” “这些暂且不说,既到了山门之中,还要将师侄入门之事处理妥当才好。” 王则闻言,也是提起了精神,这关乎他后续修行,不可轻慢。 吴元化一指脚下山峰,道:“此峰名作飞玄峰,乃是外门诸峰之首,诸多外门执事长老,便在此地修行。左近水脉之间,还有许多峰峦,也便是外门弟子修行洞府所在了。” “贫道洞府,也便在这飞玄峰上,师侄且随我回府邸一趟,你入门之事却有不少章程处理,个中虽算不得如何繁琐,到底也该紧着办了,免得再生什么枝节。” 王则自无意见。 吴元化乃是截江剑派外门长老,弟子入门之事,了解比李静玄还要更深几分。 如何安排,也有他的道理,王则只需老实听着也便是了。 于是二人一前一后,却顺着山道,往山上而去。 过不多时,王则便跟随吴元化,来到了一处修府所在。 这修府是一座清幽院落,依山缘而建,美色不少,门前颇有几颗青松,难得修行所在。 “此间便是我之修行洞府,日后师侄寻得洞府安置,如有什么事情需要问询,也可来此间寻我。” 吴元化一指府邸,也不多说,便领着王则走入了院中。 入得院中,能见颇有几间屋舍,院内植有几株桃柏,且有一个清幽池塘,里头游动着几条不知种类的灵鱼,很是有那么几分灵幽之气。 见这周遭景象,王则心中也升起几分感慨来。 历经种种,登上这飞玄峰,也可算是入了这截江山门了。 也正这时,吴元化道:“你之入门事宜,贫道自可处理,个中虽说没有太多麻烦,到底还是耗费几分时间,一时只怕没有空闲领你去寻一处洞府安置。” “不过此事我也有安排,一会儿自请了人,领师侄到左近诸峰择选一处修行洞府。” 王则正回忆一路行来不易,听得这话,忙拜道:“全凭师叔安排便是。” 吴元化微微颔首,不知想起什么,又自问道:“说来还有一事,却要问明,此事也是关键,关乎师侄修行,实要做个了解。” 王则心神一提,不知什么关键,忙道:“师叔且问便是。” 第六十一章 外门弟子 吴元化道:“不知师侄可得了李师兄传下我派筑基道书?” “若是没有,还需去取了道书,方才好在我外门修持,日后炼个功果。” 王则听到这话,心道原是这事,自不隐瞒:“多谢师叔,我随李师伯在外行走之时, 已经得了筑基法门修行,倒是不必再寻。” “如此也好,既是这般,此番入门,于你而言,倒也无甚事务需做了。” “我派外门修行, 都是在左近外门诸峰开辟洞府打熬元炁, 如是日后炼得灵胎,自然有那内门缘法。” “你如今所需,也只是一处洞府,此事也是不难。” “这外门诸峰,弟子时常来去,要么是修成灵胎,得入内门。要么是自觉功行难就,下了山去的。千百年来,开辟修行洞府不知凡几。前些年因那陈老魔旧事,门内做了一番清算,更是走了不少门人,时至今日,外门诸峰,倒也颇有一些空置了的洞府。” “你如无其他所求,我这便叫人来带你去寻了一处洞府安置, 也好早些安心炼法。” 王则道:“全凭师叔安排。” 他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吴元化是方汉眉所托的关系, 若是真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自然也不会不提点他。 既然没有多说什么,自家也不必多问。 吴元化也不耽误, 抬手袖子一扫,打出了一枚玉剑,这剑一出,便化光而走,往院外去了。 这玉剑王则却在李静玄身上见过,那时李静玄用法虽然不同,可也叫王则知道这剑有传讯之用,心中自是明白,因是吴元化用来叫人了。 他也没有多话,只是安静等着。 果然。 不多时功夫,院府之外,便见一精瘦青年,手托玉剑,急步来拜。 这人面貌倒是普通,额头见皱,有几分疾苦之色,瞧着颇有些苦大仇深的意思。 其人入室,对着吴元化一拜,便恭敬问道。“弟子杜仲平,拜见长老,不知长老相召,有何吩咐?” 吴元化点了点头,一指王则,道:“这是你王则师弟,乃是你李静玄师伯刚刚引度入门而来,他初入门中,刚得外门弟子身份,还需一处洞府修行。” “我此番唤你前来,便是叫你带你王师弟在左近诸峰,挑选一处洞府,也好方便日后修行。” “若是方便,你也尽量挑选一处灵秀洞府与他,虽不能增益修行,好歹也能住的自在些。” 随即又与王则说道:“此是你杜仲平杜师兄,他本入内门修行,因几分变故,眼下也在这飞玄峰做事,你那洞府之事,还得劳他处理。” “王则见过师兄。”知道自家洞府安排,还得对方处置,也不敢失了礼数。 杜仲平从吴元化口中知道王则还有李静玄有关,他知道李静玄乃是内门真传,身份尊贵。 也是不敢怠慢,忙回了一礼。 吴元化见此,道:“若无他事,你便带着你师弟去早些去挑了洞府吧。” “他刚至门中,还不熟悉门内诸事情,也需时间适应。” “是!”杜仲平拜了拜。 吴元化又与王则说道:“你杜师兄对外门诸峰洞府情况掌握不少,想也能帮你寻个清静所在,你且随他同去便是。” 王则也没耽搁,向吴元化拜了拜后。 便跟着杜仲平退了出去。 …… “我门中修行,诸多外门师弟师妹,都是少年入山。观师弟年纪不小,想必根骨极佳,方才能得李师伯看重,日后修了门中仙诀,应是能成不小功果。” 走出吴元化洞府,杜仲平虽然还是那一副苦色,但却颇有几分热络。 而也许是知道王则和李静玄有几分关系,倒是主动攀谈起来。 虽然与杜仲平还不熟悉,但王则想着这人在飞玄峰修行,日后想必也和这位师兄少不了打交道,于是也愿意多寒暄几句。 是以笑着回道:“小弟本是山野散修,修行多年,也不过侥幸筑得几分仙基。此番只因与李师伯缘法相会,经历不少,方才得他引渡入门,若说根骨,想是比不得这山中的诸多师兄师姐了。” “散修?”杜仲平一愣。 忽然停下步来,转头看向王则道:“师弟是散修出身?” 王则有些奇怪,不知杜仲平为何对‘散修’这两个字反应这么大。 但他也没有多想,点头道:“确实如此,混迹山野,已有不少年头,师兄此问,莫非这有不对之处么?” 杜仲平皱眉,面色眼见得冷淡了下来。 也没有回答王则的问题,只是摇头道:“无事,师弟能以散修之身,得入门中,气数倒也不凡。” “且不说这些了,我还是带你早些去挑了洞府,也免得耽误修行。” 说着,不等王则反应,竟直接往前头走去了。 王则见此,一时莫名,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中,到底有什么触犯到了这位师兄。 分明此前还十分热络,只两句话的功夫,竟然就变成了如此模样,实在叫人不解。 不过他也不好多问。 只因杜仲平脚步颇快,已经走远了去,看着半点也没有等他的意思。 想到自家洞府着落还要应在此人身上,他也只得快步跟了上去。 …… 截江剑派天都山依接天河而坐。 外门诸峰,便也是身处天河无数支流水脉之间。 其中一些山峰,更是落在江河之内,水脉交错之间,峰峦星罗棋布,颇有几分仙家气象。 个中灵峰,也多水雾缭绕,林木毓秀,颇有几分秀丽。 王则跟着杜仲平一路下了飞玄峰,行山渡水,跨越附近水脉河流,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临水而立的山峰所在。 “此峰名为碧水峰,也算是一处灵秀之地,这一座洞府,正临水脉,也有那么几分景致可瞧,我看师弟不如就选择此地作为修行之所如何?” 入得此山,杜仲平直接带着王则找到了一处景象还算不错的岩府,一扫周遭景象,便自说道。 王则看着这洞府,确实上乘环境,倒也还算不错。 只是自之前一番谈话变色之后,杜仲平态度便有些古怪,对洞府安排之事,似乎也不太上心。 一路更没有与王则多说一句话,到了这碧水峰,也才提及了洞府相关。 他也不确定这地方是否就是最好。 不过他心中纵然有些想法,此时也不好多说什么。 毕竟他初初入门,如今燕魁三人也不在此处,吴元化又替他处理入门诸事去了,截江剑派种种规矩尚不了解,行事还是谨慎些好。 好在这截江剑派之中,外门诸峰环境也都差不太多,筑基修行,洞府所在不是太过讲究,于是王则也没强求杜仲平再帮自己仔细挑选洞府。见此地还算不错,也就应下。 杜仲平得了回应,毫不犹豫,便与王则告辞,直接离去。 得见此人如此态度,王则心下更是莫名。不过他与杜仲平也不熟,若非吴元化缘故,更是不会有什么接触,于是也不多想,将杂念按下,便准备回自家洞府之中整理一番。 等日后得了空闲,再去寻吴元化拜访解惑,也自不迟。 只是就在他要走入洞府的时候。 一道轻柔声音忽然远远传来,“这位师兄,可是新入门的弟子,是要在此间修行么?” 王则闻声转头。 便见远处山道之上,不知何时有一少女,正好奇的往这边观瞧。 王则仔细一看,这少女颇有几分姿容。 一身碧裙,修眉端鼻,肤色晶莹,有些许异族风采。 只是年纪不大,身材尚未长成,虽然容色秀美,却掩不住容颜中的稚气。 他心道许是左近洞府修行的同门,日后少不了接触,也便礼道:“在下王则,正是初入门中,新得此间洞府,未请教师姐尊讳,可也是在左近洞府修行的么?” 第六十二章 寒山苦炼十二秋 长生逍遥大可求 “不敢当师姐之称。” 那少女小心走来,面色微红,似有几分慌张。 “我名风铃婉,正在不远处的青竹洞修行,方才巧见杜师兄带着师兄到此,是才过来一见。” 王则也只当对方客气,遭遇杜仲平奇异态度, 再联想此前对截江剑派了解,此派多是脾气古怪人物,也不好等闲度之,由是拜道:“原来是风师姐,日后小弟便在此间修行,如有叨扰之处,还望担待。” 风铃婉忙摇头, “这山上洞府相隔也是不近, 倒谈不上什么搅扰不搅扰。” “我乃高童国人士, 不知师兄是哪里人?” 想到此前因说了自家散修来历,方才引得杜仲平态度变化,王则此时也不好再混乱露了跟脚,便随口道了个来处。 随后与这风师姐一番攀谈起来。 二人寒暄几句之后,风铃婉也不多做打搅,很快离去。 王则也自入了洞府之中,收拾起来。 一番整理之后,使了几张避尘符箓,总算也得了一间洁净修行之处。 他四下打量,心觉还少了些生活所用,不过对此也不着急,琢磨休整之后, 再去拜访风铃婉,求询何处购置也自不迟。 转头便梳理起方才和风铃婉闲谈所得来。 风铃婉瞧着虽只是个未长成的少女,实际已经二十五六的年纪,只因高唐国出身,方才有这一副轻体。 其人入门也有七八年的功夫了, 本师承一位内门一位凝煞修士,后这名修士陨落在外,风铃婉修行之上没了老师指点,也才在碧水峰苦熬数年,都没能炼得灵胎,说来情况和陆镜生有些相似。 这位风师姐的事情,对王则来说倒不重要,心中记下方便日后交道就是了。 不过她顺口提及了杜仲平相关,却是让王则对那位杜师兄前后态度变化的原因,有了一些了解。 原来这人本是气海有成的内门弟子,只因昔年截江剑派门内一位散修出身的修士,闹出了不小事情,杜仲平与这人有几分牵扯,受此事牵累,方才沦落外门飞玄峰。 因此对王则这散修出身的人物,颇有些不待见。 具体到底是个什么经历,风铃婉也不知晓,只是随口说了一句。 不过这倒让王则多了几分警醒,截江剑派虽是比浮鼎宗少些规矩,更为清静,到底大派身份,门内弟子一多了,总有些人情矛盾,于此修行,权且自顾自身,也不好多参与他人事务。 王则很快还是按下心中杂念,忖道:“这些杂七杂八事务且不说他,我如今得入仙门,总也算有了个安静修行之所在。尤其还在门中识得李静玄这般丹境人物,日后稍有指点,修行之上便不会有了亏缺,已是十分难得境遇。” “日后行事谨慎自然也是应该,可如今所得,比之此前野修处境,已是不知好道哪里,实在也该放开几分束缚,自在修行了。” “我所见诸人之中,唯我老师修为最是高绝。他行事洒脱,不究俗礼,进退更是随意自如。如此行止,必然也有道理。” “按理仙道修行,所求本也是长生逍遥。” “我此前受限出身,不得不辛苦钻营,而今正法在身,又有了仙门弟子身份,若是还琢磨种种蝇营狗苟,实也不该。” “日后如遇麻烦,自然水来土掩,也是时候放下心中那种种自我束缚了!” 这般想着,王则念头一轻,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泰然之感来。 以至于体内元炁,运转都轻快了许多,似乎也有所得。 感念及此,王则哈哈一笑,“哈!修真修真,寻来本真,倒也不假!” 此话一出,种种顾虑已是去了。 王则念头回落,转头却是钻研自家修行起来。 他如今所修,乃是黑水真法,体内种种精元内力,这段时日修行,也已尽数化为这黑水玄冥元炁。 如今更是百窍有成,迈入丹转三田之境。 黑水真法乃是魔门上乘玄功,修行效率非比寻常法门。 尤其是这筑基之境,更多紧要在于根骨,而非心性。 王则又得天河珠洗身之功,法成元真之日,几谓唾手可触。 心境转变,王则根本也不理会外界诸事情,此前在仙门郡修行,他便在陶弘祖法袋之中,准备了不少生活所需,为的也是避免再遇到被人堵在水府那等境况。 个中之物,虽说并未全善,可用在如今修行所需,也已经是十分充足了。 如是修行,王则心思专注,不觉月余时光过去。 …… 这日。 盘坐洞府石床之上,掐诀静定的王则,面上竟见霜白之色,仿佛整个人立身于冰天雪地之中一般。 如此异像,实际是黑水真法元炁积累深厚之后所出。 黑水真法身为魔门上乘玄功,自然不是寻常功诀所能比较。 普通的玄门功法,筑基之境,打熬元炁之功虽然也有不俗之处,但更多旨在中正平和,却终究没有种种异力显化。 而黑水真法,所修玄冥真水之道,虽说元真未成,法力真气不生,尚且难得玄冥真水几分妙意。可功诀暗应自然玄虚,元炁功行一厚,也免不了增得几分异力。 玄冥元炁在身,只以凡俗武学运用,便能增添得一股寒气来,叫人受了之后,自有几分苦楚。 这些且不多说,只说王则静定修行,随着元炁周天运转,任督循走,三田反复之功渐老。 面上霜白之色,也愈发浓郁,乃至于他盘坐石床所在,周遭都侵染了几分凉意。 忽的! 随着他染霜眉头微跳,双目骤然一睁。 眼见周遭便自荡气一阵微风。 下一刻。 石洞之中,竟见水雾微凝,不过片刻功夫,便已是将王则整个人笼罩在了一片朦胧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一阵水雾忽然涌动,如潮水褪去,猛然急速流转,竟自王则顶窍,融入了他的肉身之中。 赫然正是修行者元真有成,灵机入体景象! 功行至此,王则身上动静犹自不止。 雾气消散之后,显露身形的他,张口一吐,便见一口霜白寒气透出,身前卷出数尺距离,惊起一阵轻鸣。 也是这个时候,王则身上那种种修行所出异像,也才逐渐隐去。 此气吐出,王则却未停下动作。 再次闭上双目,呼吸微绵,直至那虚空寒气散去,也方才再度睁开双眸。 这一睁眼,王则又自长吐一口浊气,心神渐复。 他抬起双手,略略感受体内变化,面上不自觉涌起些许欢喜,心中更自忖道:“黑水真法果然不愧魔门上乘玄功,我得此法不过数月时光,竟然便已炼成了这常人苦求不得的元真之境,实在叫人唏嘘。” 当然,这里头自然少不了天河珠这件灵宝的助益,不过若无上乘玄功修持,王则纵然积累不少,也绝难在这短短数月之中,炼成这元真之境。 “今灵机入体,真气始得,日后只需转炼先天元炁,便可求那灵胎妙境,自此蜕凡升仙,炼来真正修家法力了。”王则心中有涌起几分期盼。 不过念头一转。 他又想起一桩事情来。 修行之道,灵胎妙境方才是真正仙家初始,因此筑基法门,虽也重要,到底不过是熬炼自身先天元炁,功诀是有上下之分,可讲究也未必多大。 到了元真之境,朝着灵胎之境进发,以何等法门凝聚灵胎,日后方向便定,也才是各家各派功传真徒之时。 黑水真法自然至妙,可要是不炼截江法门,单凭此筑炼灵胎,只怕功成之日,便是他被囚拿之时了。 因此王则却需寻来元真法门,方才也好在遮掩自身根底,不使为人清算。 也好在黑水真法乃是魔门玄功,修的是肉身窍穴妙道,此中所得玄冥真气,洗炼肉身窍穴,也可藏入人体无尽秘窍之中。 若是王则不主动以这玄冥真气在人前仔细摆弄,除非熟悉黑水真法的上乘仙修仔细以法力探寻他肉身情况,否则也绝难发现他的根底。 这也算是魔门上乘玄功的一种不俗之处。 可即便如此,王则终须一部截江法门修行,才好奠定自身截江弟子身份。 “如今真气有成,也正该去寻风水道人一见,问问燕师兄等人情况,如是他等回山,正好寻求元真之法!” 这般想着,王则扫去种种杂念,突破境界的欢喜又自浮上心来。 裹挟此中喜意,他长身而起,摇头晃脑,却咏歌诀步往洞外而去。 竟是什么歌诀,倒也有个路数。 正是: 尘世巡游三十载,寒山苦炼十二秋。 终得玄功炼元法,长生逍遥大可求。 第六十三章 高童生民 行舟力士 截江剑派外门诸峰之间,水脉分隔,接天江水汽丰沛,更造化不少大泽。 对于灵胎有成的内门弟子而言,如有飞遁法器在身,自然算不得什么妨碍。 可外门修士,多数都是元真修士, 纵然飞空法器在身,也未必有那遁空能为。 如此一来,水脉大泽之间,少不了行船登度之举。 王则初至此间,得杜仲平相助挑置洞府,那时便是杜仲平寻来了自己门下仆役, 撑了舟楫, 方才能在外门诸峰之间游转。 此番要去那飞玄峰拜会吴元化,自然也少不了行船之事。 只是王则到碧水峰修行之后, 便一心打磨修为,及至炼得元真,方才出得洞府,自然也没招揽什么童子仆从。 出行多有几分不便。 好在他想起左近还有一位邻居,心中也有计较。 截江剑派虽不似浮鼎宗那般,玄门世家之流盛行。 可入山修行的截江弟子,多少也有些亲族。 时日久长,这些亲族也便在接天河左近建了国度。 那国中颇有些仙家后裔,得了几分关系,不少也在仙门讨生活,赚取几枚灵丹,些许养气功法,有几分积累之后,再离山闯荡, 自然也有一番富贵。 运数好的, 得了截江弟子看重,入门做个道童,修成几分异力,下山入那高童国主一般,做个俗世豪雄的,也不是没有。 外门之中,不少门人座下,便有着童子仆从,负责那舟渡之事的。 他那位邻居师姐风铃婉,在这山中修行也有七八年头,想必颇有几个仆役。 虽之一面之缘,但性格不错,为人也很客气。借舟一用,应是不难。 果然。 王则上门拜见,这位师姐虽是有些意外,却也没有推脱,颊边微现梨涡,笑道:“灵胎修行,并非一蹴而就,师兄日后在这碧水峰上,想必也还有日子要待。” “何况便是灵胎有成、气海筑炼的内门师兄,如无飞遁法器在身,也是没那能为掠山过水,少不了要借着舟楫出行。” “因此日后师兄还是要招来几个童儿仆役才好,不仅方便出行,如有修行所需,也可安排童子处理。” “月前我与师兄相见,本也想就此提点一二,只是见师兄闭府修行多日不出,想是修行正关键处,也才没有搅扰。” 王则心下略有几分感念,这位风师姐,倒也真如她外表那般,温柔可亲。 这对王则也算好事。 经历杜仲平一事,他知道这截江剑派之中,只怕也有一些因为昔年旧事,对散修出身之人多有几分偏见的存在。 如是洞府之旁,有这等邻居,实在也叫人心烦。 眼下有这么一位温柔师姐,实在不错。 “多谢师姐提点,此事王则记下了,只是眼下还要去那飞玄峰拜会吴长老,舟楫之时,或许还得劳烦师姐费心一二。” 风铃婉点头道:“这却没什么妨碍,我门下颇有几个童子。加上我出身高童国,而我派之中,不少仙修同门都有高童国童子伺候,他们之中有一些自己来这山门寻觅机缘的,未能得入师兄师姐门下,些许得知了我的所在,也有来投的。” “这些人也都炼有几分能为,修家本事没有,一身俗世功夫、些许力士手段,却是精通。” “因此我之门下,舟渡不少,说来左近诸峰师兄弟们,因知这事儿,见我门下仆役使来得力,还来我处经常借用。” 王则闻言,心下微动,问道:“师姐所言高童国,我也正好去过,闻那高童国主,原本还是内门卢剑舟师伯门下童子出身。如此高修,都寻高童国之人听用,师姐同族,想必也有不俗之处。” “我眼下门前正无人听用,不知师姐门下可有多的童子,如能借我几个,也省了再费心调教。” “倒也不敢让师姐白白安排,我入门之前,颇有几分际遇,江湖小术学了不少,若是师姐有能用上的,却想用此一换。” 风铃婉忙道:“师兄若是有需,倒也没什么换不换的,你我也算左近邻居,日后说不得小妹也有上门求助之时。至于这童子仆役,等师兄办事回来,你从我处挑几个走也便是了。” “至于我族之人,为何得仙门师伯师叔门看重,倒也有几分缘由。” “一来我族中之人,天生性善居多,较为乖巧。二来血脉缘故,颇有几分异力,若是练了玄门道功,还能修成几分力士之果,来去办事,也是方便,也才得门中修士看重。” 说到这里,风铃婉不知想起了什么,道:“说起这童子来去办事相关,师兄入门不久,近来也不曾外出走动,想必一些规矩还不知道。” “我等外门弟子,虽也是清修居多,但不入内门,却占了此间洞府,多少也有几分职责要担。” “因此我等不时也要替门内处理一些小事,譬如内门师兄之流,需炼宝丹,尚缺灵材,需人采药之事,便也是我等去做。” “此中谈不上什么好处不好处,但也算是还报宗门传法之恩。” “此外这职事牵扯日后拜入内门核验,若是一味只知自家修行,不理门中诸事的,日后即便修成灵胎,这一方面,如是得个下品,未必就能入了内门,此事师兄也要注意才是。” “眼下师兄入门不久,诸事想必也还没安排妥当,可过段时日,只怕就有事情安排下来。” “我不知引渡师兄入门的师长,有没有与师兄提及此中相关,不过师兄此番去见吴长老,不妨询问一二,也免得误了日后修行。” 还有这等事情? 王则心中有几分讶然,这却是没人与他说过。 只是他转念一想,有此结果倒也没什么意外。 李静玄三人,都是内门修行,又不爱理会俗务。自家入门一事,若无吴元化提点,他都以为自己来到截江剑派之后,只能做个记名。 三人如此,对外门诸事情,从不提及也是正常。 至于吴元化,他本安排杜仲平带自己挑选洞府,正常情况之下,杜仲平应该与他说一说外门种种规矩。 可因为那一番态度转变,也才少了这个流程。 说来也是颇有几分因缘。 至于外门弟子要担职事,王则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外门修行,多数凡人出身,不曾给门派有过贡献。入门便有洞府安排,仙诀传下,不付出些许代价,叫人以为修行容易,才是实不可取。 何况截江剑派,本身已是一个对门人弟子约束不多的仙门。 有此安排,也是理所应当。 “此事我记下了,至于那童子仆役之事,只怕回来之后,还要上门搅扰师姐。”王则礼道。 风铃婉忙道:“师兄若是回转,直接上门来寻便是,我情况特殊,近来倒也没有闭关悟法的时候,空闲时间不少,也没什么搅扰不搅扰的。” 说着,风铃婉唤来童子,安排行船力士去了。 王则等了片刻,见安排妥当,也自与风铃婉告辞,跟随她门下童子,走到了河畔。 果见一矮小力士已经驾舟楫等候。 王则也不含糊,与那力士客气几句,也便上了渡船,借舟楫之力,往飞玄峰去了。 这高童国的生民能的仙家修士看重,果然也有几分不俗,身子虽小,力气却是颇大。 见他撑蒿行船,舟楫如箭而行,难得还十分平稳。 不过多久功夫,便也将王则送到了飞玄峰下。 王则跳上岸去,回身道:“我此番回转,还需力士辛苦,烦请等候一二。” 力士恭敬道:“仙师且去便是,小人不会擅离。” 得了这话,王则也不耽误,转身往山上去了。 第六十四章 三法七经 妄念已去 他真气在身,脚步比之道基境界之时,更添几分轻盈。 不过片刻,已是来到了吴元化府邸之外。 见门外也有童子洒扫,王则上前拜道:“外门弟子王则,有事求见吴师叔,烦请童子通禀一二。” 童子得了这话, 不敢怠慢。 恭敬回礼,转身便往府中去了。 不多时,也已回转,拜道:“老爷已在内中等候,仙师请随我来。” 王则微微颔首,便随童子入得庭中,正见吴元化身处院内, 立身池塘旁, 似乎正在喂鱼。 “弟子王则, 拜见师叔!” 王则上前一礼。 吴元化随手往池塘中撒了一把金色细碎饵料,也不知是什么灵物,眼见那池中灵鱼吞了之后,吐出不少白气来,端得也有几分玄玄。 回过身来,他面上含笑,问道:“师侄不在洞府修行,不知寻我何事?” 王则道:“弟子修得几分真气,勉强也算入了元真,只是未有后续修行法门,是才上门拜见。” 吴元化闻言有些惊讶。 他对王则了解自然算不上多,但在高童国时,因得方汉眉交代,却知道王则遭遇李静玄时日不长。 纵然李静玄与王则初见之后,便传下法门, 左右也不过数月时光。 如此时间,便筑炼元真有成, 难免让他有些意外。 王则见他如此, 也没迟疑,抬手捏了一道法诀,真气运炼之下,自成一道聚水小术,凝来几缕水雾,正是元真有成,能施法术的显化。 “师侄资质,果有几分不俗,难怪李师兄如此看重。” 得见如此一幕,吴元化看着王则的目光,正色了不少。 他知王则年纪不小,本以为能得李静玄引渡入门,也只是因为救命之功,不想竟然还有如此天分。 若只是因为李静玄的关系,他照拂王则一二无妨,但也不会过多帮助,态度之上,更不会如何亲近。 所以这段时日,他虽然已经将王则入门事宜处理妥当,也未曾去见王则。 如今情况,则是多有不同,也让他对王则重视不少。 他倒也没有去琢磨王则真气来源。 筑基道书之流,对于散修而言,十分难得,是可遇不可求的无上妙法。 实际对于玄门真修而言,只是熬炼根体之初始,积累元炁,为凝聚真气做准备而已,甚至都算不上入门。 具体来说,在玄门之中,道基修士,尚且算不得修行,只有入了元真,凝聚真气,才是算得上修行人物。 也是因此。 筑基凝气,在玄门修士看来,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 不论何种功诀,到底都只是淬炼先天元炁的功夫而已。 除非上乘妙法,否则各路功诀在此境的差距,也就是积累元炁圆满时间早晚的问题。 是以吴元化见了王则所使法术手段,知道王则确实步入元真,也无意去看王则真气根本。 只因在他看来,王则真气有成,才是真正修行初始,还得转炼其他法门。 而他见王则颇有几分资质,本来只是随意照拂的心思,也生了几分变化,由是请道:“元真法门之事,颇有几分讲究,一言也难说尽,师侄不妨坐下再说。” 王则不知吴元化心思变动,他自炼得元真,也少了几分朽气,不再爱去揣摩旁人想法,得了这话,也便自在坐下。 随即道:“弟子此来寻见师叔,一个确实是为这法门之事苦恼,二来也想请教一下师叔,不知李师伯与方、燕两位师兄,可是回转门中了?” “弟子对门中规矩、法门传承诸事,不甚了了。也不好打搅师叔您修行。若是师兄师伯门归来,却想请教一番。” 吴元化人老成精,自然明白王则心思。 笑笑道:“燕、方两位师侄,因故还与卢师兄在外行走,李师兄倒是已经回来了。不过他得了卢师兄一枚宝丹,吞后要寻那破而后立之果,如今正在门中闭关,尚不知是否出关了也。” “师侄有心请见,自然是好的,我一会儿便可命人传书,如有消息,以李师兄性格,想必会亲自来见。” “不过此事也不急于一时,我修为虽是比不得李师兄。但身为外门长老,对外门弟子能择选的功诀,了解也还算有那么几分,师侄若是不急,不妨听我一言。” 得了这个回应,王则心下念头微动,也没推辞。 礼道:“有劳师叔指点。” 吴元化也不含糊,含笑道:“我派之中,根本道典之属,有三法七经,此中法门,非是内门弟子,绝难得传。甚至即便是入了内门,如无掌教与诸位长老准许,也难见个中正法。” “唯有内门真传之辈,如李师兄一般,才能修这三法七经。” “此中当然也有个例,但不值提说。” “因此外门弟子修行,或是师承门中内门弟子所收门徒,得炼也不过是派内别传法门罢了。” “个中法诀,有强有弱,也是我派立道千百年下来,门中前辈积累而得。” “不过就算是这些法门,若在门中无有师承,轻易也难学来。” “是以对于师侄如今身份来说,能选的也不过是三部法诀而已。” “这三部法诀,乃是掌教真人感念外门之中,无有师承的弟子修行不易,特许我等外门长老掌握,交由各弟子修行的。” 王则听到这里,心下微顿,这与他所想的情况,大是不同。 看来截江剑派规矩虽然不多,到底求法也是艰难。 当然他也不是太过在意。 按理来说,他此来截江剑派,其中一个目的,便是为此派正法玄河宝章而来。 如今见求法艰难,该是有些为难。 可实际早在他到了此地之后,想法便已经有了一些变化。 此时的他,对于玄河宝章的念头,已经不多。 他早前对陈玉犁所提过的七大真水合练道果确实有几分妄念,可来到截江剑派,念头落回现实,却是清醒不少。 他与陈玉犁,虽是师徒,终究还是不同人物。 正如陈玉犁所言,个人自有修行。 因此他虽侥幸拜师陈玉犁,得见高修境界,却不该将陈玉犁的追求,也当成他的追求。 倒不是说陈玉犁的追求不好,只是他这位老师有那追求,是立在自身境界之上的。 而王则如今,不过元真初就,未来能修成何种模样,尚且不知。 能掌握黑水真法这等魔门上乘玄功,还得了半部天河正法,已经是侥天之幸。 若是因这妄念,真在这时便去追求什么真水合炼之道,属实好高骛远。 尤其是想到自己未曾遇到老鼋之前,实际不过一个还在为寻求灵胎功果而四处奔走的山野散修,本身气数资质,也是寻常。 得了天河珠与各路功诀之后,虽有几分提升,未必也就能比玄门大派之中的真正天骄。 而这些天骄,多数也都比不得陈玉犁。 王则若是因为陈玉犁大道之求,便也代入其中,只怕要走入歧途。 说到底,修真之道,所求虽是逍遥,终究也需脚踏实地。 能有黑水真法傍身,加上天河珠相助功行增益。 王则自觉只要运气好些,凝煞练罡应是不难。 如此所得,已是强过世间不知多少修行。 别的不说,正如吴元化所言,就算是截江剑派内门弟子,未必能得截江正法传承。 而他王则却有一部半的法门在身,如此境遇,实不该再生其它贪图。 是以当听到吴元化提及截江剑派门内正法难求,他是有几分意外,但也没有什么失落之感。 思及于此,王则问道:“师叔,未知这三部法诀,有何名号?” 第六十五章 外门三传 元蜃真经 吴元化不知王则心路历程。 更不知眼前这个境界尚且低微,本来都不曾得到他重视的新入门弟子,身负堪比门中三法七经的无上妙术。 他回道:“此三路法诀,分剑诀、玄功、气法三道。” “之所以传这三类法门,是因为我截江剑派上乘功诀之中,便有这三路修行。此举也是为了方便日后弟子修得上乘道果,转炼真功。” “剑诀之道, 自不必说,我派称雄于世,各家修行多闻便是我派剑诀,派中剑仙高修,更是不少,在黄龙洲也算名头不小。” “玄功炼体之法, 则与陈老魔之事有关,昔年陈老魔携《玄河宝章》叛出宗门, 掌教徐真人一路追杀至冻魔宗,一番交战,却从冻魔宗也取来了一部《元蜃真经》。” “说来我截江剑派本只有三法六经,也因徐真人取回这《元蜃真经》,将此法并入我派正法之中,方才有了三法七经之说。” “而这外门一部玄功,也正是徐真人自此经悟得,唤作《蜃龙诀》。” “至于气法之道,便是玄门元神修行根本。玄门各派弟子修行,多修此道,想来师侄对此也有了解,不必我再多言。” 王则听到这里,心中惊异不少。 剑诀气法之说,在他预料之中,自然没什么好说。 可这魔门玄功, 着实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其中牵扯他老师陈玉犁也就不说了。王则实没想到的是,截江剑派这位掌教徐真人, 居然直接把魔门正传,并入了派内根本道典之内! 属实是惊人之举。 他忍不住问道:“我截江剑派可是十大玄门上宗之属,掌教真人竟将魔门玄功,也并入了门内根本道典之属么?” 吴元化笑道:“贫道初听此事,也是十分震惊的,还是后来得闻掌教真人一言,也才释然。” “掌教真人曾言‘宇内修行,虽分道魔,实则都是仙修。体神之道,殊途同归,纵使道魔有别,法门总归无错。旁门左道修行,尚且不拘泥种种,我等玄门大宗,自然更该海纳百川。’” “也正因掌教真人此言,这《元蜃真经》才得以并入我派三法七经之列。” “虽说门中弟子,少有修炼此法之人,若真要炼,也无甚挂碍。” “说来这外门三诀之中,那《蜃龙诀》是掌教真人亲从《元蜃真经》悟得缘故,算是其中最为精深奥妙之法。” “若非我派到底玄门出身,门内弟子对修此法有些顾虑,只怕此法修行之人断不会少了。” “当然,话虽如此,我也不建议你选此法。” “只因我派到底是玄门传承,并无多少魔门修行相关信息,派中更无前辈炼得这《元蜃真经》,你就算日后以此诀炼得几分惊人功果,无人指点,也难成道。” 王则听此,心中微动。 但他没有多想,问道:“敢问师叔,那剑诀、气法之法门,又有何说道?” 吴元化干脆道:“剑诀之法,谓之《飞玄剑诀》,是门内前辈,参悟我派七经之中《九天清玄剑经》所得,修炼此诀,机缘如至,气海不难。” “气法之道,是为《五气炼真诀》,属于玄门五行道法之属,最是中正平和,日后不拘专修何种法门,都能十分顺遂。” “我早年也是外门弟子出身,并无什么师承,所修便是这《五气炼真诀》,后来入了内门,修成气海,得先师收入门墙,方才转炼脱胎门内七经之中《五火七禽剑经》而得的《七禽真法》。” “师侄若修此法,我算是有不少修行经验,日后如有疑惑,也能指点一二。” 王则听明白吴元化的意思了,很明显是在建议他选择《五气炼真诀》。 说实在话,这建议其实挺诚恳。 若是王则没有黑水真法傍身,又是眼下这种在截江剑派没有老师依靠的情况下。 修炼此法,日后功果有成,更好转炼别功。 毕竟魔门玄功就不说了,炼了此法,一来没有什么人能指点,二来就算大成,未来能炼的,也就是《元蜃真经》。 此经列于截江三法七经之中,王则纵然入了内门,未必也就能得到传承。 至于剑诀之道,早前就有过提及。 斗战虽是强横,可一来成道不易,二来日后想要转炼其他法门,也只能选择剑诀修行,限制实在不小。 这等情况之下,吴元化有此建议,也算是颇为真诚了。 王则心中念头转动,并没有第一时间决定。 他如今若是决定,是能从吴元化的门路,学来三法之一。 毕竟吴元化身为外门长老,便有这个传功的资格。 可王则还是想先见过李静玄之后,再做决定。 王则身上可还有半部天河正法,纵然此时的他,对那所为七大真水合炼之道,已经消去了妄念。 可不管是黑水真法,身上修行助益的天河珠,都是水法相关。 如是能寻来一部水法修炼,在他想来,日后会更为方便。 如此一来,他日后精炼黑水真法,同修截江剑派法门。 也能借助玄冥真水、天河宝珠之功,更容易的积累截江水法真气,好做遮掩。 如是想着,王则道:“弟子是李师伯引渡入门,日后修行,想来少不了也要向李师伯请教,这法门抉择,如有机会,弟子还是想问过李师伯之后,再做决断。” 吴元化面色微顿,不过很快还是升起几分笑意,道:“师侄所言,也是应有之义。” “不过我也还是那一句话,若是师侄日后选择《五气炼真诀》修行,旦有疑惑之处,不妨来我处求询。” “我虽只凝煞修为,但指点此法修行,还是不难的。” 王则忙礼道:“师叔指点之恩,弟子自不敢忘。” 吴元化得了这话,满意点头。 也正这时,吴元化府邸之外,忽听破空之声传来,不过片刻,便有一道熟悉声音入耳。 “吴师弟,王师侄。你二人可在此间?” 这话一落,王则与吴元化转头看去,便见一笑意盈盈的圆脸道人迎面走来,不是李静玄又是哪个? “李师伯!” “师兄!” 二人都是起身要迎。 李静玄却是袖子一扫,荡来一股真力,将二人按了回去,随即也洒然坐在了一旁石凳之上。 方才笑道:“我这里就不需这些俗礼了。” 说着,转头看向王则,道:“说来我今日功果初成,也正要来这外门寻见师侄,不想就得了吴师弟传书,闻师侄已是炼得元真,要求那后续修行之法,可是如此?” 王则道:“正是如此,弟子方才已得吴师叔指点,知晓外门仅有三法可学,一时还不知如何选择。” 王则话外之意,李静玄自然不难明白,他也不在意,只解释道:“我入门修行至今,初始所炼,便是太阴九箓剑诀。此法乃是我派七经之属,因此我却不曾学过另外法门。” “至于一路修行所得,也是缺漏居多,怕也不好传与师侄。” “因此师侄若要择选法门,还是得从这外门三法之中挑选。” “不过师侄也不必忧心太多,这三法能广传外门,并非是法门寻常,实际都是不俗。而且日后师侄若得灵胎,入了内门,我自然替你安排。” “因此你如今要炼灵胎,不妨从中择选其一,也便罢了。” 听到李静玄这话,王则知道大概是没什么别的选择了。 他倒也没有失望太多,本身玄门正法,就不好得,能有这三部法诀可选,已经是截江剑派对外门弟子的照顾了。 他念头微动,终究还是有了计较。 于是抬头看着吴元化与李静玄道:“既是如此,弟子已有决定了。” 第六十六章 功诀择选 玄门炼真 凭心而论。 《蜃龙诀》脱胎与魔门真传《元蜃真经》,与《黑水真法》一般,俱是魔门炼体玄功一道。 如炼此法,对日后王则遮掩《黑水真法》修行,很有几分帮助。 但王则并未选择此路法门。 因为就他如今情况,实在不好如此选择。 一来他是散修入门,来历算是有几分不清不楚, 本就难得同门待见。身上还炼了魔门传承,如是还去选了《蜃龙诀》炼,未来日子只怕麻烦不少。 二来他与李静玄关系密切,甚至许诺日后如入内门,必然帮他寻来内门玄法修行。 且不说修这魔门功诀,对于日后晋升内门, 是否又有影响。 只说眼前李静玄、吴元化二人, 怕是都要生出几分怀疑来。 此外。 他老师陈玉犁,与其说是魔门修行,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个在各大门派之中钻来钻去的‘散修’。 其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传法王则之后,也只得师徒名分,未来未必还有什么交集。 王则日后修行,只怕还得依仗截江剑派。 因此哪怕只是为了后续发展,也要慎重选择。 倘若为修行《黑水真法》便利,便胡乱选了《蜃龙诀》修炼,其实有些不智。 思及此中种种,王则能做出何种选择,也是不用再多说。 “正如吴师叔所言,《五气炼真诀》是我玄门正宗之道,日后也好转炼上乘法门。” “正好吴师叔本也修过此道, 弟子如今身处外门,修行之上有些疑难, 总归不方便入内门去拜会李师伯, 有吴师叔指点,日后修成更为顺遂,想也是最适合弟子的选择。” 这话一出, 一旁吴元化满意点头。 李静玄倒是有些意外,道:“我以为师侄会对剑诀之道,更感兴趣些。” 二人果然也都没提及《蜃龙诀》。 王则道:“剑诀之道,斗战虽强,但弟子混迹俗尘时日不短,颇受俗礼约束。如今虽入仙门,性格之上,到底还是受了不小影响,比不得师伯与燕师兄这般洒然自在。” “我闻剑道修行,旨在勇猛精进,来去果决,因此此道只怕也不适合弟子。” “是这个道理。”李静玄一怔,点了点头。 “你性情与汉眉有几分相似,他所修正是气法,于此道修行颇有几分天分,也正如你这话所言。” “既是这般,吴师弟。” 李静玄转头看向吴元化,道:“师侄择功修行之事,便交于师弟了。” 吴元化道:“应有之义。” “师侄可还有它事?”李静玄又看王则。 王则摇了摇头。 李静玄嘿嘿笑道:“既然无事,那我便去也,日后师侄若有什么难处,管来内门寻我便是。” 说着,剑光一卷,腾空而去,实是飒然得紧。 王则见此,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有些羡慕。 他如今入得仙门之后,虽是去了不少心中朽气,终究经历太多腌臜,性格始终受了影响,自在修行尚可,行事却绝难如李静玄这般洒脱了。 “李师兄性情如此,来去果决,也是剑修秉性,师侄也不必多想。” 一旁吴元化见王则怔神,还以为是见李静玄随性离去,心生看法,不由解释一句。 王则忙摇头道:“弟子明白,自无那些想法。” 说着,话头转道:“只怕还要劳烦师叔,指点弟子寻来那《五气炼真诀》。” 吴元化也不含糊,道:“倒也没什么麻烦,师侄且随我来便是。” 说着,身周煞风一卷,将王则一并裹了,直接掠出了自家洞府。 …… 半日后。 外门碧水峰所在,王则已是回到了自家洞府之中。 他能出现在此,自然是已经在吴元化的帮助之下,取来了《五气炼真诀》。 不仅如此,他还在吴元化洞府之中,得了几分对此诀修炼的提点,算是收获不小。 除此之外,关于风铃婉提及的外门弟子职责一事,他也问了吴元化。 按照吴元化的说法,这事儿不必着急。 只因弟子入门,主要还是为了修行,纵然要做些职事,却也不好耽误了根本。 正常情况之下,新入门的弟子,传法之后,也会给个半年到一年的修炼时间,炼出了几分成效,才会安排事务。 王则情况虽然特殊些,但因为近年来并无散修入门,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人给王则安排差事。 得了这话,王则这才斗转回到了碧水峰。 洞府略做休整之后,他也没急着修炼新得的《五气炼真诀》。 他尚且记得风铃婉提点过的仆役之事,此番去往飞玄峰,见这左近水脉不知凡几,弯弯绕绕。 想到日后自己也不知是否还有出行之时,力士童子安排,还是早些落定为好。 于是便也出了洞府,往青竹洞而去。 不多时功夫,便顺利带着几个力士童子,打转回来。 又对几人做了吩咐安排之后,方才入洞揣摩起了《五气炼真诀》。 …… 还在飞玄峰时,吴元化便对《五气炼真诀》有过概述。 言及此诀乃是玄门最为正统的气道修行法门,中正平和,按部就班,只要运气、资质不差,炼得灵胎也就是循序渐进的功夫。 这对于得了天河珠洗炼肉身之后,资质根骨得到不小提升的王则来说,也算是十分适合。 此法虽不能借天河珠水精之气修炼,到底也不是什么讲究太多的别法。 琢磨吴元化对自己的指点,王则更自忖道:“这五气炼真诀,个中关窍吴师叔也已指点明白,倒是没什么需要太过注意的地方。” “不过我炼此法,本是想要借着几分玄门真气,遮掩黑水真法所得玄冥之力。。” “黑水真法修行,有天河珠相助,真气积累其实不难。反倒是这五气炼真诀,耗费的修行时间只怕更多,我也该将此法好生修炼一番,掌握个中诀窍才好。” “否则日后五行真气太过孱弱,糊弄人都糊弄不了。” 这般想着,王则也便暂且按下了修行黑水真法之心,琢磨起五气炼真诀来。 元真之境修行,旨在吞纳周天灵机,化合体内先天元炁,从而演化出元真之气。 再以此气淬炼肉身,炼身化灵。 待得肉身洗炼功成,再行还气补脑之功,阴神跳出,那便是灵胎有成,蜕凡得果了。 而此境修行,功诀不同,吸纳灵机也不一样。 譬如王则所炼黑水真法,纳的便是天地水气。 经过真法关窍变化,与体内先天元炁交感,便可合得玄冥真气在身。 五气炼真诀,之所以说最为平和好炼。 也是因这灵机纳取之功。 此法究于五行之道,而天地万物,本就是五行构成,人体吸收这五行灵机修炼,当然也最不容易出现什么意外。 相较而言,黑水真法虽是魔门上乘玄功,实际若无长辈指点,修行之时,极易发生意外。 就比如王则此道基之境,修炼此法,尚且有面上结霜之异像。 到了元真之境,这类变化只会更多。 一个不慎,搞不好就会闹得肉身经脉有损。 也就是王则早早得了陈玉犁教导,方才不至于出什么意外,否则便有这玄功在身,成法也未必容易。 这些暂且不说。 只说王则细细琢磨五行炼真诀精义,很快也便开始了此诀的修行。 王则破入元真,修的是黑水真法这部魔门上乘功诀,真气凝聚之道,自有承续。 因此凝真聚气修行,他也算有些经验。 此外他又曾得吴元化提点,入门《五气炼真诀》,自然不会困难。 王则闭目打坐,五气炼真诀运起,不多时功夫 周遭便有浑浑灵机,凝成云雾,钻入了他的身体之内。 第六十七章 元成显意 外门差事 时光如水。 转眼便是两月时间过去。 王则一心修行,又从风铃婉处得了力士童子使唤,各类杂事不必自己处理,倒也过得十分自在。 这两月修行。 他精修黑水真法、五气炼真诀,体内两种真气积累已是有了几分模样。 尤其是黑水真法,因天河珠相助,这碧水峰又是临水而座, 环境也正适合水法修行,此中所得更是深厚。 元真境第一层‘凝真聚气’阶段,已能算是小成。 元真修行,小境三重。 分别是凝真聚气、元成显意、种元凝胎三个层次。 凝真聚气之境,是修真之士灵机入体,迈入元真之后, 真气积累的阶段。 此境旨在合炼天地灵机与自身先天元炁,合得元真之气, 真气凝得周天之数, 便是大成。 各类法门,不管上乘下乘,元真修行积累都差不多,要炼至大成,都需练就三百六十五道真气。 等到聚气有成,功果显化于外。 也便是第二小境,元成显意之境了。 此中所指,意为修行者真气合得周天之数,气通百窍,行功运转之时,肌肤灵光外显之相。 达成显意层次之后,修行者便可以开始淬炼肉身。 肉身洗炼有成,则为种元凝胎之境。 此后还气补脑, 孕得阴神,精气神圆满, 混混如一, 便是得了灵胎了。 王则玄冥真气的积累,已得百道。 自然可称聚气小成。 相比之下,五气炼真诀所得五行真气,就要差了太多。 此法也不愧是‘中正平和’,饶是王则如今根骨已经不俗,炼了这么两个月的功夫,如今所得,也不过三十来道罢了。 这还是王则没有少放心思在此法修炼之上的结果。 王则对此多有几分无奈。 但此法是他在截江剑派混迹依仗,还是遮掩黑水真法必须,倒也不好埋怨什么。 当然。 王则这两个月来,也不只是修行这两门法诀。 修行吐纳之道,一张一弛,本来也是急不得的。 若是日夜苦炼,不进反退就不说了,兴许还有损害身体的可能。 所以这段时日,王则除了修行这两道法门,也不忘了自身法器祭炼,以及小无形剑气的积累。 法器先不说,小无形剑气,是催动无形飞剑必须。 此剑又是王则身上如今最大依仗,纵然入了截江剑派,看上去似乎没有太多生死危机了,但居安思危,也不好放松了护道手段的修持。 两月积累,王则小无形剑气已是小成。 双手六路剑脉阴阳交织,剑气运使由心,已然非比寻常。 之前的王则,虽然也能凭借剑气催动无形飞剑,但真正用之斗法,其实坚持不了多长时间,至多数十息运转,便有剑气耗尽,无法催动的可能。 他此时的剑气积累,却已经足以催动此剑,与人斗上刻钟功夫了。 不过既然称之为小成,自然就说明小无形剑诀还有更高的功果。 可惜对于王则而言,却不是他能所想了。 因为要将此诀炼至大成,非得是修炼了门内剑诀真功在身,有那剑道真气加持,才有这个可能。 王则所走也非剑道,剑诀小成,也已极限。 无形剑气所得如此,王则身上其余法器,自然也有祭炼。 化血珠、玄金剑丸之流,都是符器之身,根本不需如何祭炼,只凭着自身真气催动,便能尽其妙用,且不去说。 天河珠灵宝之身,纵然天河收宝诀在身,凭他修为,实难祭炼,也是没必要多谈。 其中时间,主要还是耗费在了巽风镯、五云兜,以及得自屠媚媚、陶弘祖的两个储物袋子祭炼之上。 储物袋子没什么斗法之能,除了内里储存的一些灵物,并无太大意义,王则也只是草草祭炼,足以运用便没多管。 巽风镯是炼形三重的法器,五云兜只有一重禁制。 二者祭炼也无多少难度。 他这段时间也算掌握完全,能发挥全部妙用。 仔细算算,有这些手段在身,对上同境修士,只要不是有比他更厉害的宝贝护身,多半是随手拿下。 纵然灵胎、气海修行,没有准备,也未必不能一剑斩杀。 如此护身手段,已经可以说是十分不俗。 王则对此也是还算满意。 除开护身手段之外,王则因在仙门郡时遭遇,捡了屠媚媚的袋子,又得陈玉犁所赐坎离换骨丹,说来财货也算不少。 即便是放在仙门之中,诸多外门弟子,也未必比他富裕。 屠媚媚的灵物就不说了,王则这段时间一心修行,没怎么钻研。 那一葫芦坎离换骨丹,可是实打实的硬通货,如是有需要,换来一些祭炼法宝的灵材,也并非没有可能。 说到此丹,王则本来还是准备用来养炼根骨的。 只是他后来发现天河珠带来的帮助更大,短短时间就炼成元真,用了此丹,也是浪费,这才留着。 梳理自身种种,王则心中自有一股满足。 转头也准备离开洞府,去飞玄峰拜访吴元化,问一问这五气炼真诀的修炼经验。 此诀修行速度还是太慢,若是继续这么下去。王则自觉自家以黑水真法炼成灵胎,此诀未必能炼成显意层次。 真是如此,也是拖慢他入内门的节奏。 秉持这等念头,王则大步便走出了洞府。 然而就在王则刚踏出洞府之际,一阵煞风,却自远处掠来! 王则仔细看去,内中之人,竟正是吴元化。 他有些意外,不知这位师叔怎么突然上门来访。 但吴元化到此,想必有其原因,而且正合自己心意,于是忙迎上前。 “师叔!” 吴元化落定,上下打量王则一眼,含笑道:“观你一身清灵肌骨,这两月修行,想是真气积累已得不少了吧?” 王则摇头道:“略有几分所得而已,五气炼真诀难炼,弟子如今也只得了数十道真气,尚且微薄。” 吴元化面上有些惊讶,道:“你竟已炼得了数十道五行真气了?” 王则见吴元化如此,有些意外,“师叔,我这可是有什么不对之处?” 吴元化闻言,看了王则半晌,长叹道:“你资质果是十分不俗,若我当年能有你这般修行速度,如今只怕也与李师兄一般,还丹有成了,不至于还在这凝煞境界苦熬。” “……”原来是觉得自己修炼太快了,王则听到这话,一时无言。 吴元化微微摇头,倒也没有就此多说,话头一转,道:“我此番上门来见,一是来了解你修行进度,二个却是给你讨来了一个差事。” 差事? 听到这话,王则念头微动,想起外门弟子入门之后,需要担职的事情来。 想来这所谓差事,便是此中相关了。 果然,吴元化很快验证了他的猜测。 “此事你也早有所知,便是那外门弟子职事相关。” “这等差事,外门弟子每年都须完成最少一件。一来是叫你等知道功法资源得来不易,不至于放松了修行。二来也算是法有所用,略做试炼。” “你入门时日不长,本来这等事务,也还不会安排到你,但左右半年时间,总会有事情安排下来。” “正好我今日见了一桩差事,对你修行颇有几分好处,而你元真有成,也不缺了处理此事的能为,所以便替你讨了过来。” “这差事也算难得,等闲难遇,不想正被我知,也算你的机缘。” 说话间。 吴元化顺手腰间一摸,却从储物法器之中取出了一个玉质葫芦,以及一张黄符来。 第六十八章 神炉绝峰 五火童子 王则听到这话,看着吴元化手中葫芦黄符,有些好奇。 在他看来,既然是差事,必然是耗费时间的,多半只会耽误修行。 虽说身为外门弟子,这事儿避是避不过, 一年下来,总也要耽误那么一两次。 可吴元化却说此中还有好处,难免让王则有些不解。 吴元化解释道:“这差事来由,与你内门一位师兄有关。” “他因炼法器,需取一些地火精华运用,于是便求了一道入神炉峰的法旨。只因他炼器一时抽不开身,所以才到外门寻人替他去往神炉峰采炼一葫芦‘地火之精’。” “这葫芦便是承载火精之用,此符也即是入神炉峰所需法旨。” “按理来说, 采炼火精之事,颇费功夫,这一葫芦火精,等闲元真修士,没个一年半载,只怕收炼不全。” “而神炉峰所在,常年地火精气蒸腾,不是个修行善地。乍一看,似乎是个苦差。” “可事实并非如此,只因那神炉峰中,实有几分机缘可取。” “此中机缘,却与你所修五气炼真诀有关。” “我曾与你说过,我早年所炼,便是这部功诀。而凭我寻常资质,能有如今功果,其实与神炉峰便有几分因缘。昔年我在外门修行, 正是借助神炉峰一处密地, 采纳五行之机,方才顺利炼就灵胎,拜入内门,得师授法。” “神炉峰乃是内门要地,等闲难得进入其中。” “如今有此机会,正合你修炼五行炼真诀。地火精华采炼之事,颇耗费时辰,可也正有你修炼的时间。以你天资,在那神炉峰中采炼地火精华同时,借那五行灵地修炼,说不得等这一葫芦火精集满,便是你元成显意之时。” 王则听完这话,有些惊讶。 他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等牵扯,难怪吴元化会说这差事是个机缘。 回过神来,便又有几分感念。 如此密事,吴元化能说与王则听,可以说是十分照顾了。 说来王则正愁五气炼真诀真气积累太慢,便有这等差事上门,实在也算是运气不小。 他当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直接道谢应下。 见他如此,吴元化也是微微一笑,又道:“那五行灵地所在,颇有几分讲究,找寻不易,个中路线,你可要记清,否则你此番入那神炉峰,便真只是耽误修行了。” 说着,吴元化便将在神炉峰中寻找五行灵地的路线,说与了王则。 王则不敢怠慢,仔细记下。 吴元化也没有多说其它,传下灵地所在之后,便将用来承载地火精华的葫芦,以及进入神炉峰的法旨给了王则。 转而又传了收炼火精的窍诀,也便告辞离去了。 将这位师叔送走,王则略做琢磨,自觉再无它事,也没耽误。 收了东西,吩咐童子看好洞府之后。 便寻来力士摆渡舟楫,往内门神炉峰而去。 …… 截江剑派内门诸峰,外门弟子寻常不好探访。 除非内门有人相召,或者是领了正经差事,要到其中处理什么事务。否则外门弟子,轻易也难进入内门游荡。 即便王则法旨在身,也不好胡乱闯入别峰。 于是指引行舟力士前行,也不敢走错了道路,小心按着吴元化所指点的方向,一路行船。 好在路上没有什么意外,转眼千里水脉登渡,舟楫已已是到了神炉峰附近。 抬眼望去,千丈雄峰耸立,云雾遮蔽,难见全貌。 但山体周遭萦绕的云雾,明显透着几分赤红之色,显然内中真火精气丰沛之说,也是不假。 越到近前,山上赤色便愈发明显,山巅云雾之中,隐约还能看到一尊巨大铜炉身影。 王则领受差事之时,得吴元化提点,却对此炉来历有几分所得。 据吴元化所言,此炉乃是截江剑派一尊上乘灵宝,唤作五火神炉。 是派内一位已故老祖所遗宝物。 数百年前域外有奇火坠落,正砸在这神炉峰中,引发地肺真火升腾。掌教真人徐元便以大法力催了五火神炉镇压这地火。 转危为用,反将这神炉峰布置成了炼宝所在。 神炉峰之名,也是因这五火神炉而得。 这神炉峰在门内颇有些名头,只因凡内门弟子之流,得了掌教法旨,便可在调用五火神炉,祭炼宝物。 亦或是得了准许,也能在此间修炼,采炼火精。 五火神炉灵宝之身,孕育一尊五火童子,堪比元婴真修。有五火童子相助炼宝,也算是派中一桩难得福利。 神炉峰情况且不多说。 只说王则上了山去,走不多时,便见一赤袍赤发的矮小童子,骤然跳出。 这童子不过四尺身长,模样精致可爱,一对赤瞳落在王则身上,很是有几分肃然之意。 只是在他幼小身形映衬之下,却难给人严肃之感。 话虽如此,但王则得过吴元化提点,知道这童子便是神炉器灵,五火童子。 自是半点不敢怠慢。 忙拜道:“外门弟子王则,见过五火前辈。” 童子横眉道:“外门弟子?来此作甚,可有法旨在身?” “奉命入神炉峰采炼火精,法旨在此,还请前辈查验!”王则将得自吴元化之手的那张黄符奉上。 童子见此,小脸微皱。 抬手一召,将黄符接过,只看了一眼,便随手将之化了灰去。 轻哼一声,道:“既有法旨,你便自上山去吧,不过你既只是来此采炼火精,不得我准许,却不可走近山顶神炉。否则搅扰了本座修行是轻,若引动炉火烧身,无人救你。” “弟子省得!”王则忙又一拜。 再抬头时,已经不见了童子身影。 王则也是松了口气。 五火童子模样看着虽然没什么威势,实际光是灵身,便堪比元婴真人。 若是调用神炉之功,便是劫法真人在此,也未必就能与这童子一斗。 王则要说不怕,显然不可能。 尤其他来时还得过吴元化警告,知道五火童子因本身真火精灵出身,脾气颇有几分火爆。 如是冒犯,难说有什么结果。 更让王则不敢怠慢。 因心中有些敬畏,王则在原地待了一会儿,见果真再没人出来了。 方才按着吴元化所给的路线,往山上而去。 然而就在王则离开之后,五火童子不知为何,竟再次冒了出来。 他望着王则离去方向,面色有几分变化,一双赤眉扭成了麻花。 半晌,自语道:“无形飞剑?天河宝珠?记得陈玉犁正是寻水法而去,这小子莫非是陈玉犁那小魔的传人?” “罢了,也不干我事,徐元和陈小魔鼓捣的算计,本座可不想扯进去。” “这两个都是坏种,几百年的布局,也不知要害哪个倒霉鬼,真要是牵扯里头,只怕本座又得吃亏。” “这小子既然身负无形飞剑,还有天河宝珠在身,多半和陈小魔脱不开关系。此番来我这神炉峰,说不得就是这两人的安排,甚至搞不好还有对本座的算计在里头。” “哼!这却小看我了,且去问问徐元,看他如何处置,多的可也别想本座来管!” 这话一落,五火童子身影再次消失无踪。 第六十九章 五绝老祖 老师故人 王则自然不知,只这一眼的功夫,五火童子便将他身上宝贝看了个底掉。 也更不知晓,自家老师陈玉犁一大把年纪,竟被人称作小魔。 此时的他,满心满意,便只是寻得吴元化所说那灵地所在, 好修行自家《五气炼真诀》。 采炼火精不是一时能成,实也不急。 何况这山中地火升腾之处,不知多少,有的是机会完成自身差事。 反而是那五行灵地,关乎自身修持,先一步找到了,也才方便日后修行安排。 只是王则虽是专心寻路, 但因环境缘故, 找寻灵地所在也是不易。 只因神炉峰数千丈高, 方圆更是不小。 此中又有真火精气蒸腾,等闲赶路法术,不好动用。 便是催动真气,轻身腾挪,消耗也是不小。 此外这山中不少火眼藏匿,若是不小心行走,掉入了哪处火眼之中,只凭王则如今修为,只怕转眼灰灰。 行进速度受限,难免寻地艰难。 走了大半日的功夫,他也才寻得吴元化指点的五行灵地所在。 …… 灵地所在,入眼却是一处石洞, 能看出常有人来此的意思。 因为这神炉峰上, 没有什么草木,都是火属石材,碎石之流, 实在不少。 此地却被人整理得十分干净, 自然不难猜测应是常有人来。 这也让王则有些意外。 他本以为吴元化将这五行灵地说成什么秘地,应是比较隐秘的所在,没有多少人知道。 但看如今景象,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不过他转念琢磨,倒也觉得正常。 神炉峰虽然方圆不小,但不说五火童子镇压于此,只说数百年来,此间来去的截江弟子就不知凡几。 各处地方,只怕早就探索过了。 昔年吴元化还是外门弟子的时候,都能发现的灵地,没道理那些经常有机会进入神炉峰的截江弟子,会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存在。 想到这里,王则也是不由摇头,自知自家还是心胸小了,动不动就觉得自己又得了什么隐秘机缘。 当然他也不太在意这结果。 这石洞也不是谁能夺走的,他来此只是借地修行,自然没那些讲究。 于是也不多想,运转玄冥真气消去几分真火精气带来的炙热,身子微凉,震了震精神,便也踏入了石洞之中。 这洞实也不小,不知原本存在,还是后人开辟。 左右六七丈宽,形成十分自然,看不出什么斧凿痕迹。 走入洞中,神炉峰真火燥热之气,顿时消散一空。 王则感应之下,果然感受到了浓郁的五行灵机在此中汇聚。 他心中其实也有几分不解。 按照他所了解到的信息,神炉峰的形成,与真火之道关系密切。 不管是那天外奇火,还是地肺真火,乃至于五火神炉,都是此道相关。 哪怕是山体外表,也都是真火精气蒸腾景象。 偏偏就是这么个地方,居然有这一处五行灵机汇聚的石洞,着实也是让人费解。 不过他也不爱去琢磨原因,这其中肯定是有隐秘的,可他又不是截江剑派的长老高修,来此只是为了修行,根本不必要在意此地形成原因。 他见这石洞外头,便已经是五行灵机充斥。如是于此间修行,怕只需半年左右的功夫,便能使五行真气周天圆满。 琢磨石洞深处,若是五行灵机更为浓郁,说不得修行时间还能缩短。 如此一来,他离开这神炉峰后,也好专心修行黑水真法,双法并进,早些炼成灵胎,拜入内门。 王则心中不由生出入内探索的念头来。 他回忆吴元化所说过的话,也没有提到过什么不要往石洞深处去的说法,由是也便埋头往里头走了进去。 说来他本还担心,内中兴许还有其它同门修行,若是遇到,也是麻烦。 可也许是他运气不错,竟也没有这般枝节。 这洞中也不见什么昏暗,内里似乎还有光源来处,只是不知具体什么来源。 也正方便了王则探寻。 他一路行走,发现这洞府实在有些过深,走了小半时辰,居然都见不到底。 心中有些戚戚起来。 他感应周遭,觉得左近五行灵机,已经是足够丰沛,实在也没必要继续深入了,否则若是惹了什么麻烦,反而不美。 于是便也在这地方盘坐下来,尝试搬运起了《五气炼真诀》。 这一番尝试,果然有不小惊喜。 这洞中五行灵机实在太过丰沛,只这一会儿的功夫,体内五行真气,竟然就增添了一丝。 要知道他在碧水峰修行,想要炼得这一丝灵气,没有个半日功夫,绝难有成。 “果然是难得修行宝地,吴师叔诚不欺我,如能在此间修行半年,我不仅能将五行真气周天之数炼得圆满,只怕肉身也足以初步洗炼一番了。”感受着周遭唾手可得的五行灵机,王则心中忖道。 “可惜五气炼真诀到底不如黑水真法,灵胎是大道之根,若要筑炼,还得是黑水真法前途更大一些。” “五行真气终究只是遮掩,方便日后灵胎有成,转炼玄门法力罢了,也不好真以此法铸了根底。” 如是想着,王则长身而起,却准备暂时离开。 他当然是想在这地方将五行真气修炼圆满,可到底还记得身上差事。 修行积累自然是好,但采炼地火精华之事,也不好耽误。 若是一定时间内不能将这一葫芦火精收炼完满,耽误了那位内门师兄的事情。 纵然对方不与他计较,外门师长们也是自有评定。日后等他炼成灵胎,要入内门,兴许就成了阻碍。 然而就在王则准备顺着来时道路,往洞外走去之际。 一道带着几分郁闷不快语气的声音,忽然传入他的耳中! “忒!兀那小子,可是陈玉犁之徒?!” 嗯?!! 这话入耳,王则先是一愣,随即便是大惊! “谁?!” 他忙转回身去,四下观望,却发现并无半个人影。 虽是如此,王则心中惊意依旧汹涌。 他是陈玉犁弟子这回事,世间除了陈玉犁和王则自己,再无第三个人知道。 如今却被人一口叫破了此中隐秘,哪里能让王则不惊。 这样一句话,可比点破他身上灵宝天河珠存在,更让他不好接受。 “不必找了,你这点微末本事,便是老祖站在你面前,你也见之不得。” “吾乃五绝老祖,是你师陈小魔结拜兄长,还不快快拜见师伯?!” 得了这话,王则心中虽然悸动依旧不少,但脑子反而冷静下来。 这人虽然叫破他身份,但现身都是不敢,实也不必要太过慌张。 于是他面色一正,问道:“不知可是派内哪位前辈与我顽笑,小子王则,是我派外门弟子,还望前辈莫要戏弄。” 第七十章 玄冥统御万水真诀 “哼!小子还敢在老祖面前耍弄心思!” “你那老师陈玉犁,在你身上设了禁制,专是为了我所准备。你一入这石府之中,种种相关,我便已尽知了。小子心思不少,还想糊弄老祖,真是讨骂!” 不屑言语传来, 王则眉头微挑。 但也没有贸然说些什么,要说陈玉犁对自己做了些自家不知道的安排,是有这个可能。 以陈玉犁的手段,纵然做了些什么,王则也难知晓。 但话是如此,不得几句确信信息, 他也不好自乱阵脚。 “前辈口中陈玉犁真人,不知何许人也?弟子外门身份,见识微薄, 实在不曾听过此名。” “嘿!真恼人也!你这小子和陈小魔一般,谎话也是张口就来!” 那声音恼道:“一大一小,唬人都不亏心,面色从不见变,都是魔才!” “……”王则心下无语。 只他了解的情况,自家老师,确实不是一个规矩人。 “老祖懒得与你耍这些弯弯绕绕,你与那陈小魔,是否在浮鼎宗下辖魏国仙门郡,结下的师徒名分?” 王则一惊! 若说之前他是因为不知对方身份,心有忌惮,不好轻易认下的话。 现在就真是被说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人能说出这般话来,必然是和陈玉犁关系不浅。 陈玉犁劫法修为, 就算是阳神大修, 也不敢说能够完全在他感应不到的情况之下, 靠近左右。 也就是说,除非真是陈玉犁透露,基本上不存在有人知道他师徒二人仙门郡结下名分的事情。 王则心中正骇, 那‘五绝老祖’也没止住话头,又哼哼道:“你小子在仙门郡遇见陈小魔徒儿陶弘祖,因无形剑缘故,拜师陈小魔,从他手中学了冻魔宗黑水真法、半部天河正法,还得了他所赠一葫芦坎离换骨丹,是也不是?” “还请前辈现身一见!” 得了这话,王则也不再装了,这种事情都说了出来,这位五绝老祖,就算不是陈玉犁田拜把子的兄弟,只怕也是难得至交。 “现身现身,现个鸟毛的身!是不现身就不能说话了?老祖要是能现身,还用你请?”那声音恼火道。 “额……”王则这才明白,这位‘前辈’之前装神弄鬼,并非是有意如此,而是出来不了。 他好奇问道:“前辈既然能应得家师在晚辈身上所留手段,想必法力并不受限,如何现身不得?” 那声音不耐烦道:“哪里这般多的废话,我五绝老祖,被截江剑派掌教真人徐元镇压在这神炉峰中,当然现身不得。” “至于如何应得你老师手笔,高修手段,说与你听你也不知。” “你小子也莫要多问,老祖此番叫住你,是得了你师陈小魔所托,指点你几分修行,要是再废话,等你炼出了问题来,可别来此地找我!” 王则一愣,随即心下微跳。 这又是怎么说的? 他来之所以来到截江剑派,就是老师陈玉犁的指点,各中修行之道,也是细细指引过了。 若是真有什么问题,又怎么会不说,还得来这么一出,硬要找个被镇压在此的前辈教他? 王则心中不解,但这位‘五绝老祖’既然与陈玉犁关系如此密切,此话必然不是无的放矢。 他忙问道:“未知前辈此话何解?莫非弟子如今修行,存在什么问题么?” “陈小魔讯中有言,你得了他所传黑水真法,要走那七大真水合炼之道,方才拜入截江门下。但看你如今修得一身五行真气,显是顾虑选择魔门功诀,在截江派中不便修行,是以未曾选那蜃龙诀修行。” “你既如此选择,对那真水合炼必然也是没有什么念头了?” 王则心下微震,连这等事情,‘五绝老祖’都清楚,其人说法,显然做不得半点假了。 想到这位老祖,必然也是老师一般的高修,所出指点,对自己修行定然是有着大用。 王则也不敢隐瞒,道:“确实如此,七大水法难得,便是老师寻觅数百年,也只得了三部正诀。弟子纵有几分野心,倒也不敢说能与老师相比,何况弟子初入道途,未来如何尚且不知,若是因这水法大道,便限制了自身未来,琢磨实也并非智举。” 这话一出,‘五绝老祖’哼道:“但你可知道,你炼这五行真气,对你黑水真法日后修行,影响可是不小。” 王则微愣。 问道:“不是说五行真气之道,最是中正平和,不影响未来转炼法门么?” ‘五绝老祖’道:“对于玄门气法修行,自然如此,可你炼的是魔门水法玄功,道魔合流,哪里是那么简单的。” “你修玄门气法之道,若是炼的水行法诀,也还罢了,待你步入气海,转炼天河正法,真水大道相应,自然无碍。” “可你修行五行真气,凝聚五行灵机入身,对你水法根基影响,可未必就不大了!” “我也不与你多废话,个中影响,我就算说了再多,你这点境界也难明白。既然点出这问题,自然有解决之道。” “你若是愿意替我去办一件事情,我便可许你一桩相关机缘。助你从截江传承中,得到一部不仅不会影响你黑水真法修炼,还可以让你日后在截江弟子面前,能随意显露玄冥真水法力的功诀!” 王则闻言心下微跳。 他虽不知五行真气,对黑水真法到底有何种影响。 可却明白,‘五绝老祖’与陈玉犁关系不浅,有此一言,不会无的放矢。 因此这一番话,也有几分信了。 此外。 若是真能得到一部能让自己日后随意在截江门中使用玄冥真气的法门,对王则而言,实在也是一桩不小诱惑。 也就在这时,‘五绝老祖’道:“昔年陈小魔叛出截江剑派,派中掌教徐元,便曾杀往冻魔宗,取来一部《元蜃真经》,并入截江三法七经之列。” “此事截江派中,众人皆知。” “可旁人只知有这一部功诀,却不知徐元还从冻魔宗得了几分黑水真法精义,回山之后,又参悟玄河宝章无形真水妙道,创出一部《玄冥统御万水真诀》。” “此诀虽不比黑水真法这般魔门七十二路真传玄功,但徐元阳神修为,所出法门,也只比这玄功稍逊一筹罢了。” “你若得此部功诀,便可炼得一身玄门正宗所处的玄冥真水法力,日后自然可以在截江同门面前肆意使用。” “此外,这功诀与黑水真法相得益彰,一修元神,二修肉身,所出皆为玄冥之道,日后你如能修得几分境界,将这二法合流,肉身元神共进,未必不能成就几番上乘功果。” 王则得了这一番话,心中一时不知涌出多少念头来。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很是有些心动了。 若真如‘五绝老祖’所言,他纵然炼了黑水真法这门魔门玄功,日后也可凭着玄冥法力,堂堂正正的做截江弟子! 只要陈玉犁与这五绝老祖不与外人说他身份,没人会知道他是魔门出身的小魔头。 “还请师伯指点!” ‘五绝老祖’都这么尽心指教了,王则觉得叫一声师伯也是无妨。 “也是个滑头!” ‘五绝老祖’冷哼一声,道:“老祖我也不爱废话,我要你做的事儿,更没什么麻烦。” “不过是要你替我去取一件物事罢了。” “个中虽牵扯一些修行人物,倒也不会冒出什么厉害修家。” “你若应下这事儿,我便指点你学来《玄冥统御万水真诀》的门路。” 第七十一章 炼剑宝材 天河星砂 若真有这妙诀可学,纵然差事有些麻烦,王则自然也不介意替这位‘师伯’奔走一二。 不过却也因此,他不由想到了自家身上如今职事来。于是为难道:“弟子自然是想替师伯排忧解难的,只是如今身上还有外门弟子差事要做,须得炼那一葫芦火精,才好交差。” “此事颇耗功夫, 可若是不办成了,日后要入内门,也是为难。” “弟子纵然有心,只怕一时半会儿,也还离不开这神炉峰。” ‘五绝老祖’哼道:“这有什么为难,区区一葫芦火精,当得什么事儿, 我自然能替你处理。” “何况我叫你替我办事,自然考虑到了你身上麻烦。等你将一葫芦火精带回,便也有了一年半载的空闲功夫,正好出行。” 王则一喜。 不想还有这等好事。 他从‘五绝老祖’口中听来五行真气之道,对于黑水真法根基颇有影响,本还想着自己若是还需在这神炉峰中采炼火精,又不好再去修行五气炼真诀,只会耽误了自家修炼。 可有了老祖如此许诺,个中难处已是尽去了。 王则忙道:“多谢师伯!” 说话间,顺手还将那承载火精的葫芦取了出来,“葫芦在此,不知师伯如何收炼火精?” “……” ‘五绝老祖’默然半晌,才骂咧咧道:“一个个的,倒是都不与老祖我客气!” “此事不急,我要你去做的那桩事情,也算有些麻烦, 你虽有无形飞剑在身, 到底只是个杀招,平素斗法, 也不好运用。” “你身上除了无形飞剑、天河珠之外, 可还有什么依仗,取来与我一观。” 听见这话,王则也没多想,取出了玄金剑丸、化血珠、巽风镯、五云兜几件法物。 “这都是些什么烂货?!” 五绝老祖鄙夷道:“你小子好歹也是陈玉犁的徒弟,堂堂劫法真人门下,就用这些东西?” “……”王则一时无言。 确实,不算上天河珠,他身上实际就是无形飞剑还算有几分档次。 而此剑说起来,还是他师兄陶弘祖的遗物。 这么一看,王则身为劫法真人弟子,的确有些寒酸了。 “弟子与老师仓促结缘,未曾跟随老师左右修行多少时日,积累之上,确实是少了些。” “但有无形飞剑在身,想也足够作为依仗了。” ‘五绝老祖’不屑道:“依仗什么?你不曾炼得玄河有无形剑经,除非将黑水真法炼至还丹境界,以玄冥真水法力统御万水神通,方才能催动此中无形禁制。若无这等功行,无形飞剑在你手中,能起到几分妙用?” “凭着小无形剑气之能,左右不过一击之力罢了。” “此剑一旦不能建功,凭你手中这些边角料炼得的杂物,只怕随便一个有几分独门手段的旁门左道,都能打得你抬不起头来。” “何谈替老祖我做事?” “额……”王则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因为五绝老祖这话,确实是有道理。 天河珠与无形剑,都是底牌一般的存在,轻易不好动用,动用就必须得见几分功效。 否则一旦失手,宝物层次虽高,斗法之时,也帮不得王则什么忙。 至于他身上一应捡来法物,除了巽风镯算是有几分门道之外,其它的东西,旁门左道修行,只要有几分机缘在身,未必不能炼就。 王则见识不多,不曾见过什么厉害的左道修士,但也不是没有过一些听闻。 他在浮鼎宗时,就听说过,时间旁门别传,也并非都是不入流的野修。 左道修士,因传承缘故,长生真人是不见几个,可手段强横,能与玄门上修斗法的,也不是没有。 因此五绝老祖说旁门左道修士能压着王则打,也不是没有道理。 “罢了罢了,你身上除了这些杂物之外,可还有什么灵材,也拿出来与老祖我瞧瞧。” 王则没有含糊,把身上东西都掏摸了出来。 “咦!” 王则刚把一些修行相关的东西倒了出来,便听得五绝老祖惊疑声起。 随即,老祖更道:“你这小子运道实有几分不俗,不知哪里捡的破烂储物袋子,竟有这等宝贝藏着!” 宝贝? 什么宝贝? 王则看着地上物件,除了符箓之外,也屠媚媚储物袋里的一些灵材,是他不认得来历的了。 “小子,别瞧了,你这些杂物里头,也就一样东西能入我眼。” “瞧见那一块黑石头了么,拾起来。” 五绝老祖声音入耳,将王则注意牵引到了屠媚媚所留物件之中,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黑石之上。 这石也看不出什么古怪,其它东西或多或少还有几分灵韵,这石头则是半点异像没有,王则当时之所以觉得是什么灵材,是因为这玩意儿实在重量不轻。 当时他只猜测是什么灵金材料,方才好生留着。 如今听五绝老祖这话,此物似乎颇有几分不凡。 他也不犹豫,直接捡了起来。 此石很有几分分量,虽只是婴儿拳头大小,却有数百斤之重。 “你小子真真狗屎运,此石乃天河星砂也。本事天外星河孕育,分属天地间至为上乘的炼剑灵材之一。纵使阳神真人,不惧天外罡风,九天揽月,等闲也未必能捉来这么一块天河星砂。” “这等灵材,世间罕有,哪怕玄门大宗之内,也不见有几个掌握的。能以这天河星砂为根的飞剑,遍观黄龙洲,更不见几口。” “也就浮鼎宗灵真子老道走了几分运势,在那烟波大泽之中发现了一座蕴藏天河星砂的神山,借此炼了几口天河剑。” “你小子虽比不得灵真子,但能得此神砂,也算是祖坟冒了青烟了!” 王则听到五绝老祖解释,一时乍舌。 他本以为就算屠媚媚有那么几分运气,袋中灵材,可能有些来历。 实也不曾想到,居然还有这般宝贝。 只听五绝老祖的话,这天河神砂可是阳神真人也未必能寻来的物事,屠媚媚一个道基未就的左道散修,竟有这般资材。 王则又不由想到了这女尼远比同层次散修更为富裕的身家来。 如此一看,这女尼实有几分气运,若非遇到了自己,这黄龙洲,兴许本该跑出一个号作‘艳尼’的旁门大修。 “你手中这天河石中,虽不定能炼出几两天河星砂来,但哪怕只得个一两半两,也足以用来炼成一口根底不俗的飞剑了。” 这话入耳,王则回过神来。 随即微微皱眉。 能得天河星砂这等宝贝,自然是好的,可凭他本事,此物越是难得,反而越不好处理。 毕竟以他修为,也没那祭炼的手段。 不过一转念,他又想到了五绝老祖让他拿出灵材的事情来。 顿时心中微动。 这位‘师伯’是见他没有法器堪用,方才叫他取出灵材一见。 有此一言,显然是有几分安排。 再想到对方连地火之精的采炼,都能帮他处理了。 心中自有几分猜测,试探道:“此物也是弟子意外得来,倒不想如此珍贵,可灵材虽好,到底也运用不得。师伯说弟子手中积累,尚且不足以替您去奔走,不知能否教弟子一个法门,将这天河星砂变成个能驱用的宝贝,弟子也好不至耽误了师伯的事情。” “你倒是想得挺好,老祖我可……” ‘五绝老祖’呵呵冷笑,然而话到一般,也不知怎么回事,声音竟自隐去了。 王则心中正奇。 忽的。 这洞中风尘莫名一卷。 下一刻,他只觉手上一轻,反应过来,却见手中天河星砂,以及承载火精的葫芦,已是不见了。 他心下一惊,知道应该是‘五绝老祖’手段,便要开口。 却听老祖道:“此物我可替你祭炼一番,虽一时片刻之功,炼不成什么上乘宝贝。好歹也能得出一件本质不俗的法器飞剑,也算我这长辈给你的见面礼物。” “说来关于这炼宝之事,老祖其实还有个计较。如是行之,说不得能更添好处。” “只是就不知道,你舍不舍得那一口无形飞剑了。” 第七十二章 阳神念头 气数难得 无形飞剑? 王则讶然道:“师伯此言何意?” ‘五绝老祖’哼道:“你若是舍得无形剑之用,凭着此剑法宝层次难得本质,化为资粮,养炼这天河星砂,有个二三十日的功夫,老祖我便有把握替你炼出一套禁制堪成的真水飞剑来。” “你如是舍不得,自然也就不必多提, 凭此天河星砂,我也能帮你炼得一口初凝禁制的飞剑,只是潜力之上,便要欠缺不少了,威能也会差上许多,除非日后你能获取足够灵材,重炼飞剑,才能改换根底。” 得了这个说法, 王则心下微动,一时沉吟。 凭心而论,他自然是有些舍不得无形剑的。 一来此剑乃是法宝级数,可谓十分难得,世间飞剑虽多,未必也就有多少比这一口飞剑还要厉害的。 二来这无形剑,乃是他身上除了天河珠之外的最大依仗。 此前经历种种敌手,几乎都逃不过无形剑一剑之威。 有这飞剑在手,王则更是能与气海修士论一论手段。 如此玄妙之宝,轻易自难舍得。 可话说回来,无形飞剑限制也是不小,王则如今也不过是凭了小无形剑诀堪堪一用,实际并不如何运使由心。 就在这时,‘五绝老祖’又道:“小子,我若是你,这无形剑该舍之时也还要舍。” “此剑虽有几分能为, 到底与你所修之道不合,甚至常年依靠此剑偷袭之能,对你日后修行,未必就有好处。” “再者,你所修不是无形真水之道,飞剑运使,难与这无形剑真正合一,依赖过甚,说不得还会影响自身功体。” “你所修小无形剑诀,是有几分妙用,也不会如五行真气一般,太过影响黑水真法修炼。” “可到底是别家异力,周天行功,总归也有那么几分牵扯。” “你如是还丹有成,或者哪怕气海修为在身,倒也还罢。可你如今不过元真之境,正是打造根基之时。” “此境修行,体内异力越少,日后所得灵胎也便越纯。” “而灵胎越是纯净,也便如道基元真层次讲究的根骨资质一般,好处其实不小。” 这话一出,王则心中也有了决断。 一方面,正如‘五绝老祖’所说,王则自己也很清楚,无形剑虽然厉害,但依赖太过,逞得一时之凶,未必久长。 另一方面,‘五绝老祖’提及的灵胎纯净说法,也更让他明晰了此中轻重。 想着这些,王则将无形剑取了出来,拜道:“师伯提点,振聋发聩,弟子已有决断。” “炼宝之事,有劳师伯!” “还算不差。” ‘五绝老祖’见此,哼哼一声,转手不知施了什么手段,也将无形剑收走了。 随即道:“炼宝之事,虽托了无形剑本质便利,也需一些时间。这段时日,你不妨就将体内那五行真气、无形剑气之流,尽皆化去,也免得影响日后修行。” 王则忙做回应。 又等了片刻,不见再有‘五绝老祖’声音,方才也收了地上一应法物。 想到老祖提点,转头四下瞧了,找了洞中一处还算有几分遮掩的拐角坐下,便琢磨起了体内五行真气、小无形剑气的安排来。 …… 也就在王则因这一番际遇,处理自身修行之际。 神炉峰顶,灵宝五火神炉之旁的山崖边上,却见五火童子正与一名中年道人交谈。 道人一身青色道袍,谈不上如何出挑,倒也模样清正。其人颇有些儒雅气质,嘴角含笑,一眼看去,便给人十分的如沐春风之感。 只看这中年道人神态,难免觉得气氛清宁。 可转头再看一旁五火童子,却又有不同感受。 只见童子面上恼意不少,一头赤发飘腾,双眉更是挑得极高,满身都是不快之意。 “徐小子,你要做的事情,本座都已经替你处理了,各种要求,也是一一照办,怎的还不放开手段,让本座出去玩耍?!”童子小手一掏摸,眼见凭空便有一只青镯、一块黑石、一个葫芦飞来。 落在了二人身前。 若是王则在此,定然能够认出,这三样东西,赫然便是他的无形飞剑、天河星砂,以及那承载火精的玉葫芦! 被称做徐小子的中年道人这三件法物,微微笑道:“此番王师侄消息,也亏道兄传讯,我才联系得陈师弟,知道个中细处。” “我与道兄许诺,自然不会食言。只是我这师侄飞剑祭炼之事,只怕还要劳烦道兄再费几分心思。” 童子眉头一挑,道:“我这炉子在此,个中禁制都归你掌,你阳神修为,此间炼宝材料,又有无形剑本质为凭,区区法器,随手就能炼了,怎的还要我来动手?” 道人眉眼含笑道:“我如今显化,不过一缕阳神念头而已,却没有多少法力,自然只得劳烦道兄辛苦。” “念头?” 童子讶然看了道人一眼,狐疑道:“耶?你本尊竟不在门中?” 说着,不知想起什么,皱了皱眉,“又是哪个倒霉蛋,被你盯上了?” “道兄说笑,贫道只是有些小事处理,一时抽不开身罢了。” 道人笑笑:“我这师侄的事,确也有几分小麻烦,不过只要他的事情处理妥当了,贫道自然会放道兄出去透透气。” “贫道以往确实与道兄开过不少玩笑,可食言之事,却是从没有过,道兄实在不必多心。” “哼~” 童子上下打量了道人几眼,终究没就此多说,转疑问道:“你这师侄,虽有几分运道,能得掌握天河珠这等灵宝,到底灵胎未就,修为低微。你要指点他修行道路,这也还罢。可你还准备叫他去寻玄真宝箓,他这点本领,能当得什么事?” “道兄此言却谬,世间诸事处理,修为实力虽是重要,但我辈修士,‘气运’二字,也是永远避不开的。” “王师侄能意外拜入陈师弟门下,仙门郡诸多玄门高修汇聚,偏偏那浮鼎宗至宝天河珠却被他所得。此番还能领了外门差事,正好被道兄撞见,此中气数,可不止几分能言。” “他实力虽然差了些,但有此运数,有些事情,未必也就不能起到一些作用。” 道人摇了摇头,随即又道:“《玄冥统御万水真诀》之事,我会安排,待得道兄炼成飞剑,找个由头,将此中机缘说与王师侄听也就是了。” “至于那五绝老祖‘玄真宝箓’寻取安排,倒是不急于一时。” “既要借王师侄气运,去试试这机缘,也不差这一会儿半会儿的功夫。” “你且叫他真气再多几分积累,飞剑掌握纯熟,也免得贸然下山,真被左道修行轻易欺负了去。” 五火童子不解道:“这些也还罢了,说来你怎不直接现身见他,非得让本座托了那被你镇压此间的五绝老祖名号,唬弄你这师侄?” 道人笑道:“他若是知道在这天都山中,有我这一个师伯依仗,又再不必顾虑自身魔门功诀危机,于他修行,未必是什么好事。” “我这师侄,虽只是陈师弟意外收来,并无什么具体安排,可他气运不俗,未来说不得就能成为我派砥柱。仙路修行,个人经历也是难得积累,我等师长,不叫他修行之上走了弯路也就是了,多的实也不该插手太过。” 童子冷哼道:“你倒是还挺会替你那师侄着想,只怕陈小魔都未必有你这照拂心思。反正陈小魔已经算是叛门而出,我看你倒不如将这小子收归自家门下算了,日后替了陈小魔的位子,也算是因果循环。” 面对童子嘲讽,道人并未有何不快,摇头一笑,道:“各人自有际遇,未来且不去说。” “此间之事,多劳道兄,贫道便先去了。待得道兄处理好我这师侄的事情,五火神炉禁制自开,届时道兄自在出行,无人会拦。” 说着。 不等五火童子再说些什么,道人身影已是凭空散去了。 见这一幕,童子哼哼一声,却也没有多说。 转身带着三件法物,却自遁入了一旁巨大神炉之中。 第七十三章 玄冥禁法 飞剑胚胎 神炉峰顶种种,王则自然不会知道。 此时的他,端坐五行石府之中,正处理体内五行真气、以及小无形剑气的安排。 经过一番琢磨,对这两种异力的处理,他也已经有了几分计较。 辛辛苦苦修炼而来,就这么平白废去, 实在有些可惜。 可按照五绝老祖的说法,灵胎筑炼之前,确实也不好留这异力在体内。 几番思索之后,他算是有了几分所得。 这五行真气与小无形剑气,都是玄门妙诀所得的难得气机。 驱使符箓,比之寻常旁门真气,不知强上多少。 同理,用之祭炼符器法物,也是有几分不俗。 而王则手中,正好有两样法物,与这两路气机有些相应。 这两样法物,一是玄金剑丸,二是五云兜。 玄金剑丸,乃是剑气养炼,符箓孕育而得的这么一桩符器。 内中无有什么禁制,不过凭了符箓本真,吸收剑气淬炼自生,孕育几分灵机,由是炼得的剑道法符而已。 小无形剑气,是脱胎《玄河有无形剑经》的玄门上乘剑气,本质颇有几分不俗,连无形飞剑那等法宝级数的宝贝,都能催使。 如是将小无形剑气炼入玄金剑丸之中,虽不能凭此炼成无形禁制,将这剑丸祭成一枚法器飞剑。 可也能增添不少妙用。 至于五云兜, 本是生得一重禁制的五行之道法器。 只是后来被王则化骨魔卷污了灵光,禁制有损。 虽也因此, 让王则有了驱使这法兜的机会。 终究禁制受损,威能削弱不说,本身法器层级,也是去了大半。 比寻常符器自然强上许多,可对比正常玄门法器,禁制又有所缺陷。 正好,王则所炼五行真气,源自《五气炼真诀》这一部玄门五行真法。 此中真气,与这五云兜相合,如能将五行真气炼入五云兜中,说不得便能恢复几分宝兜禁制,使这五云兜重现曾经灵光。 事实上王则自学了这《五气炼真诀》后,便尝试过用五行真气洗炼五云兜,正有几分所得。 只是因为五行真气修炼不易,身处截江剑派之中,也不必与人斗法。 王则这才没有继续祭炼五云兜。 如今他一身五行真气真要废去,用在五云兜上,实也正好。 得了这些计较,王则也没迟疑太多。 五绝老祖只言炼宝之事,有无形飞剑本质为凭,相合天河星砂,所得飞剑禁制初成,左右不过二三十日的功夫。 因此王则也没有太多时间耽误。 早早将这两种异力消去,也好得了飞剑之后,离开神炉峰,再做后续安排。 于是王则转手便将五云兜与玄金剑丸取了出来。 琢磨小无形剑气到底不是元真根本,消解更为容易。 遂又收了五云兜。 只将玄金剑丸捧在手中,子午捏诀,闭目便运炼起了体内无形剑气,化入剑丸之中去了。 …… 如此修行,时日渐过。 这一日。 石府之中,端坐暗处的王则,蓦然睁眼。 面上眼见闪过一丝苍白,不过随后一道清气涤荡,却又见红润起来。 略做呼吸,王则低头看向了右手握着的五云兜。 入眼所得,五云兜通体古朴,洁净非常。 曾被化骨魔卷污秽,禁制灵光受损之后生出的一些污渍破败之相,已然不存。 赫然是禁制恢复有成的模样。 见宝兜如此,王则虽因体内两种气机散去,损耗不小,心中也是欢喜居多。 五云兜既已炼得。 显然王则消解异力之事,已有几分成效。 事实也是如此。 耗费二十来日时光,王则一心用这两种异力祭炼玄金剑丸、五云宝兜。 先是耗尽小无形剑气,废去了双手无形剑脉,将玄金剑丸淬炼了一番。 后又施手转炼五行真气,以这玄门气机,恢复了五云兜灵光。 却也算是将五绝老祖指点消解异力之功,尽数完成。 此时的他,体内便也只有玄冥真气留存。 虽说消去了五行真气以及小无形剑气之后,体内空虚不少,甚至都让王则生出几分虚浮之感。 但随着玄冥元气流转周天经脉,将两种异力所留下的痕迹渐渐消去,他身体反而感觉到了一种难得的轻快。 显然五绝老祖所言种种,并非虚幻。 如此所得,自然也让王则心情愉悦。 收拾心情,王则琢磨所耗时光,距离五绝老祖所给炼宝时间,应该也是没有几日了。 便也准备在用这点时间,运炼一番黑水真法,凭着玄冥真气之功,缓解体内真气解化之后带来的一些虚弱。 于是如此又过了几日。 就在王则凭借黑水真法之功,终于平复体内力量散去虚弱之际。 五绝老祖声音,适时出现! “你小子还算勤奋,这点时间,居然便已经将那两种异气散去,个中隐患也自恢复了过来,有点手段。” 这话入耳,王则提起精神。 也忙起身对虚空一拜:“师伯。” “无需这些虚礼,老祖我时间可是宝贵得紧。” 也不知是何缘故,五绝老祖语气有些不耐,仿佛有什么急事需要去办一般。 王则心觉奇怪,但也不好多问,只等老祖安排。 五绝老祖也不含糊,直接道:“你那无形飞剑,已被我重练一番,虽不复法宝之身,合炼天河星砂,到底得了一套根底不俗的飞剑。” “这剑禁制初成,因取无形飞剑几分根本,走的是炼形之道,勉强算是得了个胚胎。你日后只需以玄冥真气羊炼,时日久长,自然能孕育真水禁制,从而化得几分玄冥真水变化玄妙。” “你后续如是学得《玄冥统御万水真诀》,内里自有玄冥禁法之道,届时以那禁法炼了,也能行那炼形九重之功。” “此外这飞剑因得几分无形飞剑变化灵韵,也有那藏行匿气,变化万千之能。你若运用得当,似无形飞剑一般,行一剑杀人之举,也并非没有可能。” “这一套飞剑,共得一十二口,虽只是个胚胎之果,威力实也不下寻常炼形三四重的玄门飞剑,勉强也算适合你用了。” 听到这话,王则心中期待不少。 也不多问,抬头四下看着,只等着五绝老祖所说的那一套飞剑入手。 也就这时。 石府之中风尘微动,王则定神却见,洞府深处,果有一十二道白光飞出。 第七十四章 十二清泓绕玉龙【感谢harry3m89 那十二道白光来得且急且快。 不过片刻功夫,便已经转至王则身前。 白光转眼散去,露出内里十二枚珠丸来。 这珠丸露珠大小,通体晶莹剔透,滴溜溜恍似水珠一般,其上隐有白雾流转,端得精致非常。 气机交感之下, 白雾索连,沉浮王则身前,灵动流转,便仿佛是一条欢快玉龙一般,也是惹人喜爱。 只看到这一十二枚珠丸的第一眼,王则便喜欢上了。 就在这时, 五绝老祖忽道:“这十二枚珠丸, 说是飞剑, 实际上也算不太上。” 嗯? 这话入耳,王则不由一愣。 王则也算是修炼过两门剑诀的,虽说个中所得剑气,都已经散去,但也能感受到,十二枚剑丸之上,有几分剑气孕育。 怎么五绝老祖却说,这算不得飞剑? 不等王则多问,老祖便又说道:“这珠丸来历,不过是凭了几分无形剑根本,所得的一个胚胎罢了。老祖之所以将之称为飞剑,是因为它继承了无形剑几分剑箓玄妙,可本身到底是个未能炼成真正禁制的。” “而你也不曾炼过什么上乘剑诀,不会那祭炼飞剑的手段, 纵然学了玄冥禁法,以此禁法炼之,所得也只能说是玄冥真水之道的法器, 实际已然算不得飞剑了。” “当然, 你日后若是能以玄冥禁法为核心, 创出一门炼剑法诀来,以这珠丸根底,确实也能成就一套上乘飞剑。” “如是不能,日后此物有玄冥禁法相合,成就倒是不会差了。可所得也就是玄冥真水法器、法宝,终究入不得飞剑之属。” “总而言之,此物日后有何功果,也都看你这主人如何祭炼,多的老祖也帮不得你。” 听到这话,王则才算是明白过来。 禁法相关,他跟随李静玄三人一路赶来截江剑派之时,因请教修行诸事,也曾听过一些。 禁法之道,乃是玄门外道根本。 无论是炼丹祭器宝诀,还是神通道术。 实则都是种种禁法演化而来。 此中法器、灵丹种类不同,需要的禁法自然不一样。 此外飞剑的祭炼之法,也需要一核心禁法结合诸多符箓,才能练就。 而王则所学,确实没有飞剑祭炼之道在身,再加上五绝老祖也提及,那蕴藏在玄冥统御万水真诀之中的玄冥禁法,也不是飞剑之道祭炼之法,自然也就难将这一十二枚珠丸炼成飞剑。 不过王则对此虽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失望。 他本身并不追求什么剑道修行,能有剑诀祭炼剑丸自然是好,可若是没有,得了一套根底不俗的玄冥真水法器,也是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多谢师伯提点,弟子省得了。” 王则拜道:“弟子也并非追求剑道修行之人,飞剑与否,倒不重要,只消这十二枚珠丸,能叫弟子有个依仗,也便足够了。” 五绝老祖讶然道:“你倒是看得开,飞剑之流,因祭炼不易,对材料本质要求又高,所以但凡炼得,多半都是难得宝贝。加上运用飞剑之人,都有剑诀在身,功器合一,自然威力无穷。” “也正因此,世间诸多修士,便以为飞剑就是世间最好的修行法物。” 说到这里,老祖不知想到了什么,不屑哼道:“尤其是一些年轻修行,多数都以炼得一口飞剑为期望,却不知其余形制法宝法器,半点也不亚于飞剑,乃至玄妙之处,还有甚之。彼辈却只将飞剑认作上乘,实在可笑得很。” “你能不拘泥于此等妄念,也算难得。” 王则心下有些尴尬,其实他原本也是如同五绝老祖口中那些年轻修行一般念头的,只是对此没有太过纠结罢了。 因为在他看来,就算只是玄冥真水之道的法器,有无形剑、天河星砂这等奇珍作为根底,也已经足够不凡。 他却也没有想过,炼成真水法器,会强过飞剑。 “这珠丸初成,你不如取个名号,日后祭炼有成,随你扬名世间,也总好有个来头。”五绝老祖又提醒道。 王则本想着等离开了神炉峰,回去对这珠丸养炼一番之后,再做其他计较。 得了这话,不由微怔。 这位师伯,倒好像比他更为期待给法器取名一般。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总归是要有个名头的,于是微微沉吟,看着这十二枚珠丸形制外相,琢磨了半晌。 忽的灵光一闪,脱口道:“十二清泓绕玉龙,不如就叫十二清泓珠吧。” 王则也是寻思,这十二枚珠丸未来在他手中,未必有那个机缘炼成飞剑,于是也只取了珠形。 “清泓珠?” 老祖似是咂摸了一会儿,方才回道:“清泓珠,清泓童子,清泓真人?不错不错。” 王则听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太懂得老祖这话意思。 不过也没等他多寻思,老祖又道:“你这名头取得还算能听,日后好生祭炼吧,也莫要辜负了此珠本质。” “这是自然。”王则一愣,忙回道。 “这法器也算替你炼了,你再去寻了玄冥真诀传承,有了玄冥禁法,自然也能炼得禁制。此中相关,你自己日后琢磨,我便也不多说了。” 五绝老祖话头一转,道:“至于获取玄冥真诀的门路,以及我要你替我寻来的物件,你且细细听了。若是有了错漏,自己寻不得机缘,可别再来此地寻我。” 王则忙提起了精神。 五绝老祖道:“玄冥真诀且不说,寻来不难。且说我要你替我寻的那物件,也是颇有几分来历,那物本是一桩难得玄门珍物,还是我曾经几分依仗,只因一桩变故,却从我手中走失。” “我如今需此物相助,处理一桩事情,是才叫你去寻。” 说到这里,五绝老祖顿了顿,又道:“说来你若能寻得此物,与你也有好处。” “此物很有几分玄奥,你以天河珠水精之气炼身,方才得这一身根骨,可也因此受一元重水之气影响不小,日后你若不炼天河正法,一旦灵胎筑就,未来或许会影响你这一身功行。” “你如是舍得天河珠水精助益修行之功也还罢了,等你玄冥真气精深,之前所留影响,自然尽去,可你若是以后还要借助这天河珠修行,未免麻烦不少。” “倘能寻来那件灵珍,却能助你去了这天河珠影响,乃至可以借了天河珠几分灵宝道韵,炼得一身不俗灵胎。” 此话入耳,王则心下微动。 天河珠水精影响修行之事,他老师陈玉犁也是提过。 王则自打放下了修行水法合炼之道的念头之后,便也琢磨过日后或许不好再依仗天河珠修行。 只是此物到底难得,而且体会过宝珠相助修行速度,一时也难舍得。 可他也没什么好办法,但听五绝老祖话中之意,他这师伯要寻之物,竟然还能帮他日后驱用天河珠修行? “师伯要寻的那宝贝,不知有什么名头?”王则问道。 五绝老祖哼哼一声,才将那宝贝来历一一道来。 …… “不愧是得了法宝级数无形剑几分本质炼得的法器,端的不凡。更为难得的是,此珠以玄冥真气养炼,日后驱使由心,待的禁制养成,斗法之上能起到的用处,未必就比无形剑来得差了。” 碧水峰,昏暗洞府之内。 王则看着身前沉浮的十二清泓珠,一时感慨不少。 他能出现在自家洞府之中,神炉峰诸事,自然也是尘埃落定。 五绝老祖种种吩咐记在心中。 十二清泓珠,也已为他所有。 五绝老祖嘱托,以及那《玄冥统御万水真诀》获取之事,暂且不说。 只说这一十二丸宝珠,虽不知五绝老祖以何等手段炼得。 却颇有几分玄虚。 此珠暗合真水之道,又有无形间变化隐匿之能,虚实变动,明幻皆有其妙用。 若取藏行之能,能化无形,无色无相,颇得无形剑真意。 如是催动宝光,堂皇出手。 便有青白交织,二色追叠,水精流溢。隐有几分大泽蒸雾,青鸿游转其间,飞衔玉螺之韵。 “这十二清泓珠,日后便是我成道依仗。按五绝老祖所言,此珠合得法宝灵机,又有天河星砂这般上乘炼剑灵材为根底,日后祭炼有方,便是灵宝级数,也不是不能一想。” 这一套宝珠,也算是他入道修行一来,真正因他而生,为他所掌的傍身法器了。 此珠虽然还算不得真正飞剑,但因无形剑缘故,也能用了飞剑之道催动。 日后王则以白阳剑诀、小无形剑诀飞剑御使之道驭之,虚实有道,只要真气足够,借助珠丸本质加持,便是气海修行,也未必不能堂皇一战。 比之无形剑来说,层次虽有不如,对王则战力加持,实际更大。 王则对这十二清泓珠自是十分满意,但他也没急着继续羊炼,熟悉珠丸运使。 只将这珠丸化为烟水之气,纳入体内之后。 转琢磨五绝老祖种种吩咐来。 …… 老祖指点他修行,又给他炼了这一套清泓宝珠。 是要他去下山去寻一件名为‘玄真宝箓’的东西,根据老祖所言,这‘玄真宝箓’乃是一张符纸,是他昔年意外所得的一件玄门珍物,可惜后来被门下弟子盗走。 还没来得及收回,又因为招惹了截江剑派掌教真人徐元,被徐元镇压在神炉峰中。 此物对五绝老祖颇有几分重要,正好陈玉犁也要他指点王则修行,才叫王则去取来此物,也算是互有往来。 不过五绝老祖也没让王则立马去处理这事儿。 这位师伯有言,王则如今修为尚低,法器养炼不足的情况之下,遭遇旁门修士都不好对付,贸然下山,只是浪费时间。 由是让王则出了神炉峰之后,先取来了《玄冥统御万水真诀》,至少将清泓珠掌握纯熟,运使由心,再下山去不迟。 如此安排,对王则来说可以说十分照顾,他自然没有意见。 而想到《玄冥统御万水真诀》,王则精神也是微提。 此法不管是对他未来混迹截江,还是日后黑水真法修行,都有着不小的帮助,如能获取,实在难得机缘。 想到五绝老祖所言种种,王则忖道:“据我这便宜师伯所言,此诀被掌教真人创出之后,便随手安置在天都山碧月崖一处石府之中,当做了留给门内弟子的机缘。不拘是外门内门,只消气运使然,入那府中,便能寻来这气法真诀。” “说来我这师伯被封在神炉峰中,如此秘事,也不知从何得知。” 五绝老祖自言被截江派掌教真人徐元镇压于神炉峰内,脱身不得。可他却能替王则炼制法器,又知道玄冥统御万水真诀这等机缘存在,未免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是王则稍微想想,便将这念头甩在了脑后。 五绝老祖知道他与自家老师种种秘闻,更给了不少的好处,而且指点他未来道路,总归不曾害他。 不管这位师伯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与王则实际也无甚关系。 他称陈玉犁为小魔,辈分实力想必不低,纵然被压在了神炉峰中,能知道一些隐秘,也不是太过值得惊奇的事情。 当然。 王则心中也有几分琢磨,日后若是有机会见到李静玄,可以从旁打听打听五绝老祖相关信息。 李静玄还丹修为,又有内门真传身份,见识不少,或许能有几分所得。 只是此事不急一时。 转过头来,王则琢磨起了后续时间安排。 他忖道:“那一葫芦火精,尚不急着交付,否则实也不好与吴师叔解释。毕竟元真修士采炼地火之精,非得一年半载功夫才能炼来一葫芦之量,只过去这么点时间,我便交了任务,糊弄也是麻烦。” “再者我如今废去五行真气,体内尽是黑水真法所得玄冥真气,若是师叔问及五气炼真诀进度,同样不好言说。唯有等到入手了玄冥真诀,真气来路有了几分由头,也才好遮掩种种。” “至于清泓珠养炼之事,虽也重要,到底还是比不得先将玄冥真诀入手。” 这般寻思。 王则也不在洞府久待。 他下得神炉峰来,之所以没有直接去碧月崖寻觅真法。 本也只是为了回来带上珠女。 神炉峰真火地域所在,珠女却是水中生灵,所以此前王则去往神炉峰之前,便将珠女安置在了自家洞府旁,勾连河流的溪湾之中。 而此番寻了真诀之后,短时间内,王则多半是不会回自家洞府了。 未免珠女一人待在碧水峰,被人欺负了去,自然还得带上。 说来珠女自从跟着他来到截江剑派,因王则一心专注修行,倒是忽略不少。 小东西得天河珠洗炼,颇有几分灵慧,根底也是不俗。 只是因为没有修行之法,所以没有什么修家手段。 王则心中对此也有几分想法,他身上诸多法门,一些不好传授,可以传下的,却也不合珠女修行。 他却准备日后日后如有机会,要替珠女寻来一路修行法门,也算是回报几分老鼋接引入道的恩情。 诸事梳理。 王则也不耽误,唤来行舟力士,便往碧月崖而去。 第七十五章 幽涧长峡 碧崖石府 细雨绵绵,湿雾弥漫。 截江剑派,天都诸峰,万千水脉之中,一乌蓬小舟于水面平缓而行。 不多时,却见小舟顺着水流,入了两座清幽秀峰交夹而得的一处幽长峡谷之中。 小舟之上, 一名矮小童子手持长篙,左右水面轻点,只一会儿功夫,便停靠在了峡谷一侧一处浅岸旁。 随着小舟靠岸轻震,童子恭敬对着蓬内拜道:“老爷,碧月崖已是到了。” 这话一出,蓬内立时探出一道人来。 一抬头, 冷峻青年相貌, 赫然正是王则。 王则走出船蓬, 四方看了,见长峡幽暗,流水潺潺,隐有鸟鸣之声传来。 再抬头,透过幽密丛林林,果见前头有碧绿石崖景色,心下登时微动。 “真诀府藏之所,应当就是前头这碧崖之上了!” 他也没多想,从船上跃下之后,便对着行舟力士道:“老爷我要在此修行一段时日,你自回去便是。” 力士不敢多问,得了吩咐,忙又一拜,旋即撑船走了。 见力士离开,王则这才抬头又看那碧崖, 心自忖道:“师伯只言真诀所藏岩府, 就在这碧月崖上, 可具体何在,却也没个指点,还得我自己辛苦一番了,只盼这崖山石洞不要太多,否则也是麻烦。” 这般寻思,王则也没迟疑,脚上运力,便往那碧崖攀去。 不多时,人已是在峭壁之上攀爬了起来。 这碧崖不知经历多少年风雨了,上头碧色皆是苔藓铺就,湿滑得紧。纵然王则元真修为在身,可驾不得风,御不得云,也是不好攀登。 若是走得高了,行于其上更有几分性命威胁。 亏得还有些许青藤,才能借力几分,不至于真个无法探寻。 这碧月崖不矮,颇有几分高度,又是阴雨天气,漫山遍野尽是雾气。不过多久,峭壁之上暂且歇息缓气的王则便发现,目光所及之处,上下尽是雾霭阴云,不知高低了。 攀登许久,王则双手颇有几分湿滑。寻思若是失手跌落,纵然法器在身,不至于真个丢了性命去,不注意之下,只怕也要重伤。心下也是一紧,不敢分心。 如此攀缘,王则在这碧崖之上寻觅几日功夫。 实在有些疲倦了,便在一些石台岩洞休息,不觉已是探索过了数十个不知自然生成,还是截江弟子开辟的洞府,都不见什么真诀机缘。 他也有几分无奈,可机缘本也难得,能有真诀线索,已经是侥天之幸,倒不至于泄了气去。 这日,王则费心有在碧崖之上攀登寻摸。 忽见雾霭尽处,藤蔓纠结,隐有一个两丈方圆的平台引入眼帘,石台内侧,更有一个七尺见方的黢黑石洞存在。 王则见此,心中倒也没有什么欢喜。 这等石洞,他这些时日在这碧崖之上见过不知多少,此间未必也就有那真诀机缘。 “也不知这石洞是否便是掌教真人藏宝之处,只盼老天爷多几分照顾,如此搜寻,实在也有些累人。” 王则心下微叹,也不多想,奋力便往那石台而去。 正在王则攀至石台处,欲要跃上石台,入得石洞之中一探之际! 倏忽! 一抹赤色向他电射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扑鼻腥臭,登时惊得王则汗毛扎起! 也亏得他此前在这碧崖之上攀登,也颇见了一些毒虫蛇兽,心里倒有几分准备。 紧紧扣住石台边沿的王则,体内玄冥真气一催,一枚清泓珠化作烟气,自口中吐出,乍见青白玄光一闪,赤色已是分作两半,跌落在石台之上。 仔细看去,竟是一条婴儿臂粗的赤练蛇! 这蛇一身赤红艳丽的细密鳞片,尖锐的三角头,只是看去,便叫人一阵心慌。 “这蛇儿真也是大,比之此前所见种种毒虫,更为不凡。也就是截江剑派,门中弟子只看机缘,不爱理会门中诸峰异类。若是在浮鼎宗内,这等蛇兽,哪里能活?”王则见此,摇了摇头。 赤练蛇乃是剧毒之物,眼前这般粗细的大蛇,更是难得一见。像是在这深山之中经历日月精华洗炼,只怕已经生出了几分灵性,快要成精了。 若是被咬上一口,纵然王则元真有成,也要受些难处。 稍微收拾了一下心情,王则随手催了真气,将那两截赤练蛇尸扫到了一旁。 回过神来,反倒觉得并非坏事。这石洞能养出这般大的蛇儿,说不得便有几分异处。 兴许玄冥统御万水真诀,就在此间也未可知。 心怀期待,王则也也便催了清泓珠,劈开洞口交织藤蔓,踏入其中。 石洞之中,虽有几分湿冷,也听得清脆水滴之声,倒不再见什么毒物了。想是那赤练蛇已是这左近最厉害的毒物,旁的毒物轻易不敢靠近。 复行数十步,隐有潺潺流水之声入耳。拐过一处转角,眼前豁然开朗。 定睛看去,一方石室印入眼帘。 石室之中,能见微光,不知哪处缝隙透入,也是奇妙。 王则在这碧崖之上探寻过不少岩府,各有不同,也不觉得有什么新鲜。 他心念真诀,自不多看,目光只顾四下探寻。 这一扫量,正见石室右边石壁之上,竟如镜面般平滑,上头还有细细文字! 得见此景,王则心头一震! 忙定睛细瞧石壁之上的文字,更是欢喜涌来! “师伯果不欺我!真是有这一部妙诀也!” 这石壁之上文字内容,赫然便是五绝老祖所言《玄冥统御万水真诀》相关。 除开上头便有着真诀名号记载之外,其中内容,也是与王则所修黑水真法颇有几分应和之处。 果然也是玄冥真水修行之道! 王则心头欢喜,大略扫了这石壁经书一番,却见除了玄冥法门内容,以及一道五绝老祖曾提及过的禁法相关之外,还有截江剑派掌教真人徐元所留几句箴言。 此中所述,也正是‘法门本是徐元随手所传,截江剑派弟子如得此法,便是自家机缘’,诸如此类的提点。 “掌教真人实也大气,如此妙诀,竟然用做门内弟子福利,随手丢在这碧崖石府之中,任由门中弟子学来,不愧阳神大修。” “说来我入门之后,常听老师名讳,门中同门皆言老师与掌教真人还是师兄弟关系,早年也有几分来往。老师也正是随手传诀的性子,如今一看,掌教真人行事,倒也有几分相似。” 王则一番感慨,很快也按下了心头杂念。 眼下妙诀在前,正是钻研时候,不好耽误了功夫。 于是也便不管其它,只顾端坐石壁之前,细细揣摩起这璧上真经来。 按照五绝老祖说法,玄冥统御万水真诀,乃是徐元以黑水真法玄冥真意,合得无形真水几分玄妙,演创出来的法门。 虽是玄门气法修行之道,但此中细处,实则与黑水真法颇为相应。 寻常截江弟子,纵然入得此间,见了这真功妙诀,不知个中关窍,修行起来实也有几分不易的。 而王则修有黑水真法在身,入道之时又得陈玉犁细心指点。 揣摩这一道玄门妙诀,倒也并非什么难事。 尤其是入门凝气阶段,本就最是简单,王则不过略做钻研,便也已经有了几分所得。 只是他也没有贸然运炼。 而是细细从头到尾的将这一部功诀都自记下,翻来覆去琢磨了个千百遍。 自觉内中种种,尽皆融汇于心,这也才开始了玄冥统御万水真诀的凝气修炼来。 如此修行,不过几日功夫,王则于这真诀凝气之上,便已经有了几分所得。 在王则原本的想法之中,玄冥统御万水真诀虽与黑水真法一般,所炼俱是玄冥真水之气。 但一者是玄门元神气法,一者则是魔门炼身玄功,真气本质纵然相近,想也还是有那么几分区别的。 可只等他炼来了这真诀气机,才之这二者于元真之境的修行,转炼法门虽然不同,所得玄冥真气却是没有太大区别。 这二法同修,唯一的异处。 便是真气积累之上,王则所得需有七百三十道玄冥真气,才算是周天圆满。 看上去似乎并非什么好事。 不过回味过来,他却觉得未必如此。 本身王则若是以五气炼真诀修行元神气法之道,也需道魔通修,同样耗费时间。而所得的五行真气,对他铸炼玄冥灵胎,却没有什么帮助。 可如今这两种法门所得玄冥真气俱是一般路数。 也就意味着,等到王则周天圆满,便可以用常人倍数的真气积累,洗炼肉身,凝聚灵胎。 此中好处,不言而喻。 这让王则意外的同时,也有些欣喜。 对指点自己来寻这玄冥真诀的五绝老祖,更多几分感念。 他此时也想起了老祖所言,关于这两路功诀合练,互相会有助益的事情来。 那时的他,所想的不过是这两种功诀所修都是玄冥真水精义,互相之间或许有些参照之处。 此外肉身元神合炼,应该也有一些特殊的好处。 却也没想到只是元真之境的修行,就有这种收获。 王则念头微动,不由想起了被自己废去的五气炼真诀来,心自忖道:“说来我此前选择那五气炼真诀修行,看似险些坏了根基,无奈废去,还耽误了修行功夫。可如今回头再看,若非选择了这门功诀修炼,我也不能得吴师叔指点,去往神炉峰。见不到五绝师伯,也就没有如今机缘。实际这个选择,倒也算是阴差阳错,气运所指了。” 这般想着,王则心中一时也有些莫名领悟,只是难以言说。 微微摇头,终究也没多想,目光一转,却落在了石壁真诀之中,所述玄冥禁法相关之上。 还在神炉峰时,五绝老祖赐下十二清泓珠之际,便曾与王则提到过,若是得了玄冥统御万水真诀机缘,便可从中习得玄冥禁法一道。 王则日后祭炼清泓珠,只需择选玄冥禁法之中炼形之道相关符箓,于珠中凝聚炼形法禁,宝珠禁制自然便能渐得晋升。 他也没琢磨太多,心思很快放在玄冥禁法之上,尝试运炼,熟悉起这一道禁法来。 …… 一转眼。 王则已是在碧月崖待一月时间,玄冥真气积累不少,玄冥禁法也算有了几分所得。 十二清泓珠更是运使由心,却自觉该是到了离开此间的时候了。 此番碧月崖之行,也算收获颇丰,实是不虚此行。 王则不曾毁去洞中,这真诀是掌教真人所留,专给门内弟子的机缘,他自然不敢胡乱坏了去。 行至洞外,他指诀一捏,左右脚上各自拍了一道甲马符,于是迅速爬下峭壁。 下得山来。 王则琢磨自家在神炉峰耽误的时间,以及在碧月崖修炼的时日,仔细算来也不过两三月的功夫。 倒是不必急着拿火精葫芦交差。 而有这一葫芦火精在身,一年之内,他也不必再担什么外门差事。 正该是离开山门,去替五绝老祖寻找那玄真宝箓的时机。 至于若是一年之内寻之不得,耽误事情,王则倒也没有这担心。 老祖并未对寻找此物有过什么时限交代。 实在寻不得,便打转回山也就是了。 当然,他本也可以不必这么急着下山。 可一来根据五绝老祖所言,那物或许对他日后借用天河珠铸炼灵胎很有几分帮助。 有天河珠在身,他玄冥真气积累实际不慢,如是铸炼灵胎之前,能先得了玄真宝箓,未来筑造绝佳灵胎根底,又消去天河珠水精隐患,也是难得好事。 二来他得老祖提点不少,也想回报几分。 在他想来,那所谓‘玄真宝箓’,多半是便宜师伯脱困所用。 而他这师伯,对他实在也有够好,甚至比起老师陈玉犁来说,还要尽心几分。 王则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尤其是身为散修多年,经历不知多少人情冷暖,很清楚五绝老祖这般对自己如此照顾的长辈,实是非常难得。 而自己既然答应了帮忙,当然不该耽误。 如是想着,王则目光斗转落在了眼前河流之上。 这天都诸峰,水脉交织,没有行舟力士在此,王则又无御风驾云之能,按理说实在也不好走出此地。 只是对于原本的王则确实如此,但于眼下的王则来说,则有几分不同了。 此时的他,虽然依旧没有飞遁之能,但却有了登渡这山水的能为。 此中本领,来源所在,却是他身上那一十二枚清泓珠。 第七十六章 白绸行江 镇南大侠 这十二清泓珠被他炼得纯熟之后,颇有几分妙用,此中也正有这渡水之能。 此物是炼形之宝,十二连珠一化,形制变幻,能合得一条玉带来。虽无有飞遁之能,却也能叫王则有个轻易游走于截江水脉之中。 真气一动, 乍见一十二枚清泓珠自化烟水之气,从王则身上飞出。 气脉勾连之下,呼吸之间,便化作了一条水雾流转的白绸来,于江面铺就。 王则身躯微动,便如仙鹤一般, 轻轻点在白绸之上。 气息微转, 足下白绸赫然如同一条玉龙, 载着王则顺长峡幽潭,穿行而出。 玉龙游江,自接天河一路顺流而下。 不觉万重青山已过,转眼却是已经离开了截江天都诸峰范围。 王则入截江派时日不长,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五月的功夫。 可这一进一出,再见这山外天地,感受已然大是不同。 他来时道途未定,隐忧不少。 此番出行,却已经是根基得定,法器在身,种种顾虑也是尽去。 颇有几分鱼跃龙门,肌骨得蜕的真意。 《玄冥统御万水真诀》有言:“元真熬炼,在于真气, 灵胎造化,首乎阴神。意为气之先,心为神之本。心意性随, 方能自在蜕凡。” 见两岸浮光,王则心中意气不少,自有几分忖度:“我如今所处, 与曾经大是不同。以玄门仙宗弟子身份下山,再见识那人世种种,也不知会有何种体会?” 心思及此,王则烦念尽去,大袖一扫,顺接天江而行,重入这人世去了。 …… 蛮疆,唐国。 灵州城。 一座明显生意不是太好,极为冷清的酒楼内。 因没几个客人,大堂中,一个少年模样的伙计,已是靠着柱子昏昏欲睡。 忽的,掌柜惊喜声音传来,却把伙计惊醒。 “这位道长,打尖儿还是住店?” 清朗随和男子声音响起,“只填个肚肠,可有空位?” 伙计定睛看去,走入楼中的,原是一个青年道人。 这道人身材高大修长,内里是灰白长褐,外头则披了一件玄色轻披,面容清俊,一身道骨,生得些许短须,更添风姿。 其人嘴角含笑,自有一股叫人亲近的意蕴。 伙计在这酒楼做事也有两年,还不曾见过如此出挑人物。 一时看得愣神。 “有的有的!道长请进便是!” 恰这时,掌柜恼火训斥传来:“小四,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快迎客?!” “来了来了!” 伙计一个激灵,忙向那道人迎了上去。 恭恭敬敬,把这神仙似的人物请到了自觉最为角落里最为清雅的一桌上。 “灵州风味,本店一应都有,酒水也是上好的醉龙春,未知客官吃些什么?”伙计细声问道。 道人微微一笑,自袖中掏出一锭银来,放在桌上,“来上三两个好菜,再来一壶醉龙春也便是了。” “余下也不必找。” 伙计眼睛一亮,忙收了银两,恭敬道:“多谢客官。” 说着,有心有几分赞叹的瞧了道人几眼,终究退下了。 王则看着这伙计退去,心下摇头失笑。 他玄冥真气有成,虽还未到周天圆满之境,没到真正锻炼灵胎的功夫。 但灵机入体,真气运炼,多少也会对肉身有所洗炼。再加上他一身根骨,本就是得了天河珠水精助益过的,自有几分毓秀。 在截江剑派之中,左近都是修行,还没什么问题,到了这俗尘凡世,未免就显得出挑。 不过他也没因此就如何遮掩自身姿容,自打下得山来,他心性之上,又有所得,自有几分洒脱,也不在意旁人如何看他。 说来他本也是没心思入这灵州城的。 却因元真之境,到底肉体凡胎,还需这五谷养身。这也才来到这城中,寻了此处酒楼。 而等伙计上酒菜的这会儿功夫。 王则心思转动,也是琢磨起自家此番下山的目的来。 他此番下山,乃是为了替五绝老祖找寻‘玄真宝箓’。 此事听着,只是寻来一个物件,好像不难,其实很有几分麻烦。 只因五绝老祖虽让王则帮他寻来玄真宝箓,也曾提及宝箓为门下弟子所盗取,确信这宝贝就在门人手里,实际却不知这宝箓到底在哪位弟子手中。 老祖门下本有五徒。 大弟子鼍龙,异类出身;二弟子秦唐,本是唐国书生;三弟子马鸣江左道散修来历;四弟子乔玄谷,与王则那位邻居师姐还是同族,为高童国人士;五弟子胡玉也是异类入道。 按照老祖所言,他本笃定,那盗宝之人,是他的二弟子秦唐。 只不过这个笃定,已经是他被抓入神炉峰之前的事情了。 那时的五绝老祖,以为秦唐盗宝,便追索万里,早将这弟子打杀。 可后来却并没有从秦唐身上发现玄真宝箓踪迹。 及至老祖被徐元捉入天都山中,也便没了机会再去寻觅此物。 正因此故,老祖本身也不知玄真宝箓到底在谁人之手,又或者遗落何处。 当然,些许提点还是有的。 老祖只言秦唐事败,本是因他门下三弟子马鸣江所举。 当时老祖未曾多想,但打杀了秦唐之后,才回味过来。 虽不确定玄真宝箓是否被马鸣江所得。 却察觉自家这三弟子也有几分不对劲,只是也没机会再去查问。 至于另外几个门人,除了大弟子鼍龙早年便一癞痢老僧带走,无甚嫌疑之外。其余两个,也都有几分得了这玄真宝箓的可能。 王则此番,正是要先去找五绝老祖这位三弟子探探情况。 老祖不爱管教弟子,门下除了大弟子与二弟子,早年便随了他,颇得几分指点,由是炼的炼罡、凝煞修为之外。 后来所收三徒,都没炼成什么功果,更没什么当用的宝贝傍身。 那马鸣江,也不过是气海修为,手上也不曾得了老祖所赐什么法物。 也是因这事儿,王则才明白老祖为何替他祭炼这一十二枚清泓珠。 此珠在身,王则正有那本事能与气海修士正面一斗。 “说来那马鸣江也是胆大,见师伯被掌教真人擒走之后,竟还占去了老祖修行洞府所在压龙谷,建得一压龙观。可听师伯所言,此人是个心思不少的,想必不是什么蠢人,此举多有几分古怪。说不得玄真宝箓,便是在那压龙观中了。”王则对此有几分猜测。 生得如此揣测,王则才更要去那压龙观一探究竟。 如能顺利寻来玄真宝箓,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倘是不能,再寻了别处也自不迟。 压龙观所在,便在这唐国灵州境内。 距这灵州城,所去还有那么千百里距离。 王则虽无遁法在身,凭着巽风镯青灵玄虎之能,半日也便可至。 只等填了几分肚子,他也便准备启程了。 只是就在他按下‘玄真宝箓’琢磨之际。 眉头忽的一挑,觉察有人似乎在打量自己。 王则真气积累虽未能成就周天,可到了元真境界之后,本身感应之能就颇有几分不俗,加上他所修两种法门,都是上乘之属。 有何风吹草动,都能映照于心。 王则转头看去。 入眼所见,却有三人。 一灰袍老者,一清秀少年,一个中年美妇。 灰袍老者背对自己,不见面容身前摆着一口长剑。 少年美妇,都有几分姿容。 那少年倒是一派天真模样,见王则看来,还笑了笑。 美妇则是皱眉,面上还有几分愁容。 王则只在这三人身上扫了一眼,他便知道都是功夫在身的江湖人。尤其那美妇人神色有异,眉头略皱,似乎还有什么难事。 王则早年也是混迹过江湖的,对这些江湖人情况了解不少。 一眼的功夫,便看出三人应有麻烦在身。 他也无心多管,任由旁人瞩目,自顾钻研起玄冥禁法内容来。 这禁法颇有几分玄奥,乃是玄冥真水术道根本,内中符箓之妙,除了能用来祭炼十二清泓珠之外,若是参悟有得,还可演化出不少道术来。 王则虽有不少法器傍身,但多掌握一些道术也不是坏事。 尤其是玄冥禁法之中,一些个控水,凝雾的符箓,很有几分玄机。 下山这段时日,王则自家钻研,便从中得了两道驭水的小术。这术傍身,甚至不必清泓珠相助,就能驾驭了浪头,在江面行走,实有几分方便。 只是他不在乎旁人目光,人家却对他很有几分兴趣。 “这位道长风姿如此不俗,很有些仙风道骨,也不知是哪家庙观的修行,想来出身清正。我还记得爹爹说过,行走江湖,本就是结交各路豪杰。娘,这位道长如此难得人物,不妨将他请过来一会,结交一番?” 这话却是三人之中,那清秀少年所言。 王则方才看那三人,就感觉这少年对自己似乎颇有些好奇,只是没有太过在意,不想对方竟还有这等念头。 不由又转头看去。 “云儿!莫要惹事!” 见王则看来,那中年美妇面色一变,随即忙对王则道:“道长勿怪,我这孩子自小养在宅中,不懂什么江湖规矩,打搅实是不该。还望您莫要与他一个小娃娃计较。” 王则听到这话,正要说些什么,忽的耳朵微动,听得酒楼外头,隐有一些不俗动静传来。 凭他如今能为,除非灵胎有成之辈,否则百丈之内,都难藏行。 他听得此中脚步声很有几分轻灵,应是什么江湖人士。 一时不由皱眉。 他专门寻了这看上去生意不太好的酒楼,便是求个清静,不想还是有了这等遭遇。 念头微动,他转头看向那一桌三人。 也正这时,一道古怪笑声,在酒楼大堂响起:“嘿嘿,名震西南的镇南大侠齐玄空之子,若是都不懂江湖规矩?这世上只怕也没有几个少年能懂了。” “不过话说回来,便是齐大侠自己,得了都峤山走失的宝贝,也不知与江湖同道门分享。他的孩儿不懂规矩,倒也正常。” 都峤山? 王则眉头微挑,他记得,五绝老祖门下四弟子乔玄谷,开辟山门所在,正是这都峤山。 第七十七章 公孙云龙 宝箓仙踪 正琢磨功夫。 那声音主人已是踏入了大堂。 王则定睛看去,入眼是个身材干瘦的中年,其人一身黑褐,生得一副鹰钩鼻。不知炼了什么功法,脸上青一块黑一块,有些瘆人。此外这人头顶秃了大半,连带着眉毛胡须也甚是稀疏。 唯有一双眼睛, 端得是锐利凶狠。 只看着这人的第一眼,王则便想到了‘秃鹫’二字。 仓啷! 这人甫一现身,耳听一身剑器出鞘的脆鸣便在堂中响起。 转眼看去,只见那此前谈论王则的一桌三人,已是起身退到了桌后。 那名老者手中,还多了一口寒光熠熠的四尺长剑。 老者持剑在手, 寒声道:“灵鹫上人,你也要趟这趟浑水?” 鹰钩鼻中年瞧了老者手中长剑一眼, 怪笑道:“嘿嘿,公孙云龙,你虽炼得一道修家寒冰剑气,无有神兵利器在身,能运用得几分?” “劝你还是早早滚了去,将这母子给了我,否则老子法术无眼,你这一把老骨头,便要葬送在此了!” “试试便知!”被称做‘公孙云龙’的老者面色微冷,手中长剑一荡,竟见寒霜凝聚。 灵鹫上人见此,眼目一寒,袍子一挥,只见数道黑羽化光飞出, 且急且快,只朝那老者激射而去! 眼见二人就要斗在一处。 这酒楼中掌柜伙计, 也都逃命去之际。 忽的! 一条水雾凝聚的灵蛇, 不知哪里飞出, 凌空飞遁, 将那灵鹫上人黑羽打落之后。分得雾索四道,竟朝那一桌三人,以及灵鹫上人在内,一并卷去! 那老者美妇一行,江湖武者身份,又不曾料到还有人出手,哪里避的开这修家手段,只一声惊呼,便已经被捆倒在地。 倒是那灵鹫上人,也不知炼过什么手段,见雾索捆来,怪叫一声,竟凭空横挪,被他躲过了一次。 随即更尝试以黑羽手段抵挡,可不见什么功效。 灵鹫上人应对无法,忙喊道:“哪路修行高人与我为难,某乃灵鹫上人,家师灵禽山火鸦道人!” 这话落音,那雾锁一顿。 “火鸦道人?”清朗声音响起。 灵鹫上人见此一喜,忙道:“前辈认得我师?还请……” “却不认得什么火鸦道人。” 那声音再起,随即雾锁凭空一阵变幻,化作水雾一团,只将灵鹫上人裹了个正着。 片刻后,灵鹫上人从雾中显露身形,赫然也是被捆了个严实。 与此同时。 这四道雾索也便像得了召唤一般,拖着四人,汇聚一处。 所落之地,赫然便是王则桌旁! 四人莫名被捆,眨眼又落得王则身前,一时难免有几分恍惚。 “是你?” 其中中年美妇,回过神来,抬头见得王则,显然没有所料,不由惊呼。 倒是那少年,脑子一晃,看见王则,精神一提,竟还喜道:“娘,我就说这位道长不似凡人,果然是个仙家!” “……” 王则正要开口问话,听得少年言语,一时好笑。 这少年也真是个呆头呆脑。 “云儿!不可无礼!” 这时,那被称作‘公孙云龙’的老者,却呵斥一句。 随即抬眼看向王则,语气恭敬道:“真人神通无量,不知哪座仙山修行?老朽公孙云龙,曾随寒月庵飞龙师太炼得几分寒冰剑气,也算认得几个修家,敢请教真人尊讳!” 不等王则开口,一旁那回过神来的灵鹫上人却不屑道:“这位前辈连我师火鸦道人都不识得,想必是什么深山修行的大能,飞龙老尼的脸面,也好意思拿出来卖?” 说着,灵鹫上人瞬间换上一副谄媚模样,对着王则道:“前辈神通无敌,晚辈实在叹服。想必前辈出手,也是为了那都峤山的宝贝。既然前辈有心,晚辈自然不敢裹乱。” “还望前辈能放我一马,晚辈这就立马离去,再不敢理会那劳什子都峤山宝贝的事了。” 王则目光落在灵鹫上人身上,倒有几分感慨。 这人很有几分审时度势的能耐,却让他看到了自己以前混迹左道修行之时的几分模样。 那时的他,也是这般小心翼翼,不敢轻易得罪了人。 若非仙门郡变故,只怕他王则如今,也依旧是这个模样。 “看你模样丑陋,心思倒是挺有几分灵慧。不错,贫道正是对你等口中那都峤山宝贝有几分好奇,这才出手将你们叫到跟前问询一二。” “既知我心,望你等能够尽心配合,也免得贫道再费手段。” 正如灵鹫上人所言,王则出手,是因为那都峤山宝贝。 当然,他不是贪图什么仙家法物。 主要原因,还是这‘都峤山’三个字,牵扯到了五绝老祖门徒。 即与老祖徒弟有关,又是什么走失宝贝的,难免让他联想到了‘玄真宝箓’。 本身王则去了压龙观后,若是寻不得玄真宝箓所在,多半也得走一遭都峤山。 眼下既然听到几分都峤山消息,若不问询一二,实也不该。 至于那所谓‘宝贝’,到底与‘玄真宝箓’有没有关联,还要问过才知。 王则话音刚落,几个大人还没说话,那少年却是疑惑道:“娘,不是说我们此行,是要去寒月庵拜会飞龙前辈么?怎么还扯出这些事儿来?” “之前那些与公孙爷爷拼杀的人,难不成并非江湖匪寇,其实也是为了什么宝贝而来?” “那劳什子都峤山宝贝,到底是什么物事?方才这丑汉说与爹爹有关。这位道长也要问这一桩物件,莫非我们身上,真有这东西么?” 中年美妇听了少年这话,摇头苦笑,却没回应自家孩儿。 看着王则道:“虽不知真人是哪路仙家,既然是为了宝物而来,妇人却也愿意将个中线索奉上,只盼真人得了这宝物消息之后,能放我孩儿与老师性命。” 说着,半点也不含糊,只将都峤山宝贝相关,一一说了出来。 似乎也不在意一旁那灵鹫上人听了去。 王则知道这妇人心思,无非是觉得他对那宝贝上心,才叫灵鹫上人听了去,是要借他手除掉这半道来截的对头。 这妇人模样明艳,心思倒是果决得很。 而一旁那灵鹫上人,面色就难看得很了,显然也是想到了个中关键。 只是他身子被捆了,就算是想堵上耳朵,也没那能为。 只得是用求饶的目光看着王则,希冀能放得自己一条性命。 王则并未看他,细细听了妇人所言,方才也知此中来龙去脉。 根据妇人所言,她本名聂飞娘,丈夫便是灵鹫上人口中的那‘镇南大侠’齐玄空。 齐玄空师承一位方外异人,炼得一些厉害手段,乃是唐国西南道武林有名的侠客。 本来这一家人日子过得也还算安平,可有一天夜晚,齐玄空忽然带着重伤回来。 只来得及说出一桩宝贝的下落,人便没了。 聂飞娘也是江湖门派出身,性子有几分果决,知道齐玄空落得如此下场,想必是宝贝消息泄露。 于是星夜带着自家孩儿离开了家中,寻老师公孙云龙相助。 而公孙云龙得知牵扯仙家,明白事情不小,便准备带着聂三娘去寒月庵避祸。 他们本还不知道那宝贝是与都峤山有关,是半道才从追截之人口中得到这个消息,似乎这消息被人有意放了出去。 “那宝贝乃是一张仙家符纸,本也是夫君老师所赐,实也不知与那都峤山有什么干系。” “不过听我夫君所言,这仙符被他借给一位结义兄弟使用,真人若是有心取来这桩宝物,飞娘却愿替真人奔走,问外子那结义兄弟要来宝符。” 聂飞娘将来龙去脉道明,随即恳求道:“只是还请真人放过我家孩儿与老师性命。” 王则听到这里,心下微动。 五绝老祖说过,那玄真宝箓,正是符纸样式。 “符纸?尊夫可曾说过,这符纸是个什么模样的么?” 聂飞娘不敢含糊,忙道:“早年我倒也曾见过外子用那仙符修行,当时虽然不知有何来历,但也记下了一眼。只知那仙符通体混青,上头有四个认不出的古篆字,更多就没有了。” 王则心头微震! 五绝老祖描述过宝箓真形,正与聂飞娘所言一般无二! 第七十八章 火鸦道术 王则虽不十分确定那‘仙符’便是玄真宝箓,但如此形似,又与都峤山扯上关系。 也已是生出了入手此符的心思。 略作沉吟,他看向公孙云龙道:“公孙老先生既然炼得几分修家本事,想也认得一些修行人,不知可曾听过截江剑派?” “截江剑派?!” 这话一出,公孙云龙与灵鹫上人面色都是一变。 灵鹫上人更禁不住呼道:“可是玄门上宗之属, 天都山截江仙门?” “莫非?!” 公孙云龙也是呼吸一滞,有些惊异的看着王则。 王则笑道:“贫道正是截江剑派弟子,此番也正为那仙符而来。只因此符牵扯一尊魔头,麻烦不小,恐为祸人世,是才奉了师门之命, 来寻此物。” “不想正在此处遇到了几位。” “我玄门正宗出身,自然不会行那巧取豪夺之事。方才拘拿几位,也只是权宜之计。” “此符既是齐大侠遗物, 如今也归聂夫人所有,贫道却愿以剑诀一部,换取此物。” 众人得了这话,一时愣住。 公孙云龙反应最快,他虽不是正经修行,但因飞龙师太缘故,对于一些修行相关也很清楚,知道在这唐国地界,没人敢冒了截江剑派弟子的名号行事。 而王则既是截江剑派弟子,自然也不会不顾自家门派名声,糊弄他们。 由是面上一喜,对着聂飞娘道:“飞娘, 有截江剑派的仙师出手, 寒月庵实不必去了,那都峤山的修士,纵然再有势力,也断不敢在截江剑派仙师面前动手。” 聂飞娘见识没有公孙云龙来的多,一时有些反应不及。 但也清楚自家老师冒着性命危险送她们母子去寒月庵躲避, 眼下自然也不会诓骗她们。 于是也顾不得琢磨截江剑派到底是什么来历,忙点头道:“仙师既有所需,飞娘自替仙师寻来那宝符,也不敢再要什么剑诀。只盼仙师看在宝符份上,能保我三人性命安全。” 王则颔首,道:“那都峤山创派祖师,我却知几分信息。其人虽炼得几分本领,境界倒也未必如何高。寻得那仙符之前,我自会护你一家人安全。等到符箓入得我手,诸事自归我身,你等也不必再怕都峤山之人再来找麻烦了。” 聂飞娘得了这话,忙就要把仙符具体所在说出。 只是被王则拦下,“这事儿不必着急,此间不是说话之地,这灵鹫上人既能寻上门来,想必知晓你等在此的人物也是不少。未免麻烦,且出了城去再说其他。” 说着,王则却散去了公孙云龙、聂飞娘母子身上的雾索手段。 三人得了自由,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 一旁灵鹫上人本来还惊异于王则截江剑派弟子身份,一时有些不好接受,骤见王则给聂飞三人解了雾索,却独独没有帮他解开,这才反应过来。 当即就急了,身子扭动,忙道:“不知前辈居然是截江剑派上师,若是早知此事,小人断不敢惊扰。” “小人对那劳什子仙符眼下是真半点兴趣都不敢有了,还望上师放我一条性命。” 王则看他一眼,却没理会,使了个手段,禁了他的言行。 转头又叫聂飞娘从这酒楼取了些吃用。 却带着一行人往灵州城外而去。 …… 费了一些功夫,王则总算也是领着四人,避过一些有心人目光,来到了灵州城外五十里处一座破庙之中落脚。 除了瞪着眼睛被丢在地上的灵鹫上人,以及还不太弄得清楚情况的少年外。 聂飞娘与公孙云龙,也都松了口气。 他们这一路来,遇见麻烦不少,亏得公孙云龙江湖经验丰富,才避过了许多强人。 可如此依旧还是在灵州城被灵鹫上人追上。 想着还有更为厉害的敌手,二人心中压力自然是很大的。 如今得了王则相助,避开不知多少有心人目光,又联想王则玄门仙师身份,自觉多少有了几分依靠,自然松快。 到了这庙中,王则也没急着问聂飞娘仙符去处,低头只看灵鹫上人,却向公孙云龙问道:“公孙老先生,适才听你能说出这灵鹫上人来历,想必他的情况,应该也有几分了解。不知能否细说一二?” 公孙云龙人老成精,自然明白王则这话,是要看碟下菜,决定灵鹫上人结局。 他忙道:“此人乃是灵禽谷火鸦道人门下,据寒月庵飞龙前辈所言,火鸦道人是修家元真境界,因炼得一手火鸦道术,手段不俗。堪比法器之威。” “至于他师徒二人,都是作恶不少的人物,仗着一手异术,祸害不少平民百姓。尤其是这灵鹫上人,为炼火鸦道人所传异术,专对老弱下手,只为祭炼他那一身黑羽法术。” “此人常在灵州左近晃荡,他那老师也是灵州有名的修行人,结交不少左道旁门修士,对一些唐国修行势力很有几分了解。仙师若要留他,问些相关,也是无妨。若是无心留他,随手打杀,也不会错了去。” 王则微微点头,心中自生出几分琢磨来。 见公孙云龙对灵州修行事务似乎了解不少。 他再问道:“不知老先生可知道压龙谷压龙观所在?” 公孙云龙一愣,不知王则为何有此一问,但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只回道:“有过耳闻,这压龙观颇有一些名头,名声还在都峤山之上,闻此观乃是一位旁门高修所创,就算放眼唐国修行界,都有一些声威。” “只是具体情况如何,老朽便不知了。” 说着,不知想到什么,目光转落灵鹫上人身上,道:“说来那火鸦道人所在灵禽谷,正与那压龙谷一般,坐落孽龙江畔,两处相去不过百十里,很有一些往来。” “仙师若是对那压龙观感兴趣,正可以问问这灵鹫上人。” 得了这话,王则也不由看了灵鹫上人一眼,倒没想到还有这种巧合。 不过他看着灵鹫上人一脸期盼模样,也没急着问话。 转头还是先了解起了那‘仙符’消息来。 王则与公孙云龙说话之际,聂飞娘母子都小心站在一旁,没有出声。 聂飞娘是因为知道王则身份后,不敢不恭。她那孩儿,则是被她按住了。 少年人胆大,自然没有什么不敢之说,好奇心更是旺盛,不然之前灵州酒楼之中,也不会有那等表现。 若非聂飞娘拦着,只怕都已经忍不住向王则问出许多问题了。 当然,王则也不理会少年好奇目光,只对聂飞娘问道:“仙符之事,还要劳烦夫人细说一二。” 聂飞娘不敢含糊,忙将齐玄空那结拜兄弟的情况说了。 随后道:“外子那结义兄弟周南,乃是在灵州香炉山修行,闻他还拜了一名异人为师。外子身故之前,本是要我带着云儿去投了他的,可飞娘也不曾去过香炉山,未免麻烦,这才找了老师相助。后来从老师口中听了寒月庵飞龙师太法名,知道师太是个有本事的修行高人。若是去了寒月庵,安全更有保障些,所以便也改道。” “香炉山所在,相去灵州城有两千里遥,仙师若要飞娘带路,只怕还得寻了车马,才好赶路。” 王则略做琢磨,又问公孙云龙:“老先生可听过香炉山有什么厉害修行么?” 公孙云龙摇了摇头,道:“却是不曾,其实老朽也是想着那周南所拜老师,可能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不足为凭,这才劝了飞娘去寒月庵托庇。” 说着,他不知想到什么,又道:“此事仙师也可问问这灵鹫上人,兴许他有所知。” 王则目光这才又落回了灵鹫上人身上。 见王则看来,灵鹫上人忙又急急眨起了眼睛。 王则见此笑笑,随即解开灵鹫上人身上口禁。 没等他多问,灵鹫上人便忙开口道:“上师要问的事情,小人都有几分了解,不管是那压龙观,还是那劳什子香炉山修士,小人都有所知也。” “小人对灵州左近情况很有几分熟悉,不管上师要问哪家修行,都能解答。” 这灵鹫上人,倒也颇有几分审时度势之能。 王则说道:“既如此,还不一一说来,若是消息有用,贫道也不是不能留你一条性命。” 第七十九章 林中斗剑 “仙师,前头便是香炉山了。” 山川野道之上,乍见一巨大青虎踏风而来,片刻停步,却见虎背之上,坐有四人。 这四人自然便是王则与聂飞娘一行。 因从聂飞娘口中得知了‘仙符’所在,王则便驱了青灵玄虎, 载着三人一同赶往了这香炉山。 至于为何只有三人。 自然是因为灵鹫上人已经被他打杀了。 这人作恶不少,放了也有麻烦,于是王则一番唬弄,从他口中问来了几分压龙观、香炉山相关之后,便随手处理了去。 说来王则从灵鹫上人口中,还得到不少对他有些帮助的消息,此番若是再香炉山得来的‘仙符’,并非玄真宝箓。 说不定就能用上。 只是眼下也暂不必提。 耳听得聂飞娘所言, 王则抬头看着眼前山峦, 倒也颇有几分雄奇。 虽比不得天都诸峰,好歹也有那么几分灵韵。 此山也不亏香炉之名,一眼看去,整个便仿佛一个巨大的香炉坐落,山中颇见几分云雾,正逢日照时分,有阳光照下,云雾染金,很有几分修家府藏之所的意味。 根据聂飞娘所言,这香炉山上有一座庙观,便是齐玄空结义兄弟周南修行所在。 王则也没耽误,催了身下青灵玄虎,便带着三人又往那奇山蹿去。 青灵玄虎并非真正生灵,而是巽风镯这件法器所化,虽不能攀了峭壁, 度了江河, 山林行走,如履平地之能还是有的。 不过片刻功夫,便已经带着四人奔至了山腰。 王则正准备再催了真气,好快些寻得那周南修行的庙观之际。 乍见前头忽然有剑光交织景象出现! 王则停下玄虎,定睛看去,透过山林,正见林中黄白二色剑光交击,很有几分声势。 剑气四射之下,斩断不知多少古木,也不知是哪路仙家在此斗法。 王则本也不欲多管。 虽说香炉山中斗剑之人,多半也与此间修行的周南扯不开关系。 但不了解情况,贸然凑上去,只会招惹麻烦。 何况王则看那两道剑光,都颇有几分不俗。 飞剑之道,因禁法、材料本质缘故,所得剑光便多不同。 此中灰色剑光,最是低劣,即便也算飞剑之属,多半却都出自旁门,与玄门大派修士而言,也多以异道飞剑称之。 比灰色剑光好些的,便是红、黄二色了。 这等飞剑,要么本质不俗,要么炼剑禁法有几分玄妙,否则绝难炼成,算是中属。 再上一层,便是青、白、金三色剑光。 非得是玄门上乘剑诀祭炼,本质也是十分不俗,才能炼得此中玄妙。 王则的十二清泓珠,若是以飞剑之道炼之,所得便是青白二色,上乘飞剑之属。 而这林中斗剑之人,双方剑光都有几分不凡。 显然颇有来历。 这等飞剑在身的,且不说主人修为如何,手段总不会差。 除非王则动用十二清泓珠,否则也是不好对付。 自然没必要贸然凑这热闹。 只是就在王则准备催动青灵玄虎绕路,避开这林中斗剑之际。 忽然传来的一道怒喝,却让他想法生变。 “朱平!你欺人太甚!” “仗着清都派玄门上宗弟子身份,强要法器不成,竟还要出手抢夺!” “你别以为自家出身玄门上宗,便可以任意欺人。此间可是截江剑派辖下,贫道也认得截江剑派燕魁道友,今日你做下如此恶行,我定要上禀截江派上修,讨个公道!” 这话入耳,王则心自一动。 也是实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听到师兄燕魁名号。 那发话之人,既然报了燕魁之名,又提及截江剑派,他却不好不过去一瞧。 尤其是根据其人所言,与他斗法之人,竟还是清都派弟子。 这清都派可也是玄门十大上宗之一,居然悄摸跑到了他截江剑派辖下,强夺什么法器。 尤其牵扯燕魁名号,身为截江门人,王则也是不好坐视不理。 于是吩咐聂飞娘三人在此等候,自家却收了巽风镯,往战场摸去。 不一会儿功夫,他便见得了那两道剑光的主人。 入眼正见两个修士驭了飞剑,于林中斗法。 其中一人,三四十岁年纪,生得古拙相貌,身材雄奇,面上怒色不少。 另外一人,却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也有一脸恼色,只是牙关紧咬,并不张口。 二人都是驾驭了剑光,护持身周,于林间腾挪同时,一面催动剑光化线而走,天马行空,互有往来。 两路剑光交织,须臾不知多少林木倒下。 很是有些焦灼。 王则到此,见这二人剑光手段,也有几分惊奇。 他虽不曾练过正经玄门剑诀,可早年以白阳剑诀入道,又练过小无形剑诀在身,飞剑运使之道,所得谈不上,见识还是有些的。 这二人剑术手段,实非寻常旁门剑诀所能比拟。 尤其是那驾驭了白色剑光的少年,剑术手段,更让王则想起了小无形剑诀之中的几分玄门剑术奥妙。 显然所炼剑诀,也是玄门上乘之属。 王则见这二人斗剑,一时难分胜负,实力两两之间,估摸了一下二人水准,心自生出几分把握。 于是念头一动,喝道:“方才是哪位道友喊我燕魁师兄名号,在下截江弟子王则,未知道友可须王某相助?” 说话间,王则已是祭出一枚清泓珠,以白阳剑诀催了,化出堂皇剑气来。 只将这一丸清泓珠,全当做剑丸催使,引发法器不俗本质,造化偌大剑光。 他这话一出,林中斗剑二人纷纷转目看来。 得见王则催动清泓珠所出浩大剑光,神色各自变化。 那古拙中年喜道:“真是截江剑派道友么?贫道丁引,乃是这香炉山修行,贵派燕魁道友乃是我的至交,还请出手助我!” “好说!” 王则得了这话,念头微动,丁引之名,他从灵鹫上人口中听过,正是这香炉山修行异人。 于是也不含糊,便将清泓珠剑光催得正大几分,作势就要出手。 那少年见王则堂皇剑光,分明玄门上乘手段,面色登时一沉,也顾不得再催剑光斗法了,寻了一个空档,只将飞剑一收,便急速往林中腾去! 见那少年惊走,王则心下一松。 转手也自收了飞剑,再看向自称丁引的古拙中年,揖道:“截江门下王则,见过丁道友。未知丁道友识得我燕魁师兄之言,可是真也?” 丁引与那清都派少年斗剑,显然也是消耗不小,勉强收回剑光之后,方才迎上前来,拜道:“方才多谢道友相助,将那朱平惊走。” “至于燕魁道友之事,自然是真。这唐国境内,只怕也还没有修士敢假借截江剑派修士名号行事。” “燕道友师承截江剑派李静玄真人门下,曾经还带着贵派方汉眉方道友来过我这香炉山拜访,想也能做几分凭证。” 王则暗自点头,常人或许知道燕魁师承李静玄,但未必知道燕魁与方汉眉形影不离的关系。 这人能说出方汉眉来,多半也是燕魁熟识。 他心下微动,本想问问斗法因由。 转念却想起此番前来这香炉山的目的来,不由问道:“道友在这山上修行,不知可知道山上有无一位名作周南的修士么?” 第八十章 仙符妙用 “周南?” 丁引奇道:“道友识得我那徒儿?” 王则心道果然,周南所拜异人,竟还真是这位丁道友。 他也不含糊,只将‘仙符’相关种种,一一道来。随后更将聂飞娘三人也一并领了过来。 “道友原也是为了这符而来。” 丁引听了了来龙去脉,一时惊叹。 这话入耳,王则讶然道:“道友此言, 莫非那清都派的少年,所夺之物,也是这仙符不成?” 丁引这才将斗剑来龙去脉一一说了。 却原来,那清都派的少年修士朱平,本是偶然路过香炉山。 丁引与燕魁这玄门上宗修士交好,自来对玄门弟子多有几分好感,于是便请此人在自家日照观之中留住。 熟料朱平意外得见周南用那仙符炼法,便提出要用法物换取。 这本也没什么不妥, 以物易物, 修士之间并不少见。 只是仙符乃是齐玄空借于周南修行之用,自然不好与人换宝。 于是周南便拒绝了,谁料朱平见此,竟生不满,由是便要强索。 一番变故之下,也才引发了此前斗剑之事来。 “这朱平乃是清都派内门弟子,灵胎有成之人,炼得一口玄门上乘飞剑,虽是年纪轻轻,但剑术手段着实不俗。贫道早年颇有几分机缘,得了玄门一位前辈所遗剑诀,炼得气海修为,更有一口飞剑傍身,也不是此人对手。” “方才若非道友出手惊走此人,事情还不知变成何等模样。” “道友既得了齐玄空遗孀许诺,换这仙符,贫道自然也不会强留。只是那朱平此番退去, 只怕不会善罢甘休。他若是知道仙符入了道友之手,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道友不妨与我回观,取了仙符之后,暂在我这香炉山修行一段时日。那朱平虽有几分本事,到底境界初成,你我合力,他也不敢再胡乱闯了。” 听得丁引此言,王则心头微动。 此前他见二人斗剑,所出手段不少,对那朱平本事也算有几分了解,心中倒是不惧。 但入手仙符之后,他也要凭着老祖所传法诀,确定是否玄真宝箓本身,总也需要耗费一些功夫。 于是也便答应了下来,领着聂飞娘三人,一并往丁引庙观去了。 …… “果然是老祖所言玄真宝箓模样。” 香炉山,日照观中。 一间静室之内,王则看着手中混青符纸,心中期待不小。 他随同丁引回了日照观后,便从其弟子周南手中,入手这一张仙符。 转将一部《白阳剑诀》交给了聂飞娘后。 便问丁引要了一处静室,揣摩起了此符。 他下山之前,得五绝老祖传过玄真宝箓收宝诀门,老祖更曾提到不少关窍,只消施展了此诀,便能断定这符真假。 他也不犹豫,抬手体内玄冥真气运炼,便将那收宝法诀驱使出来。 眼见真气催动,凝得几道符光,打入这混青符纸之内。 下一刻,便见符纸之上,混青宝光涌出! 王则心中一喜,这正是宝诀生效模样。 只是很快,他面色便为之一僵。 却原来,这符虽与玄真宝箓有那么几分牵扯,实际并非宝箓本身。 只是得了宝箓一缕仙机,凝成的一桩符宝而已。 宝诀引动的,也只是内里这一缕玄真宝箓灵机。 “诶!我早知事情不会如此简单。”王则心中略有几分遗憾,但也没有太过失望,他本就是碰碰运气,如今不成,也是无妨。 何况他所得这仙符,与玄真宝箓实则也脱不开关系。 即便不是宝箓本身,个中自有几分线索。 譬如此符来历,乃是齐玄空老师所赐,他那老师既能炼得这一张宝符,定然入手过真正的玄真宝箓。 即便此符不是他那老师炼得,总也与宝箓主人有过接触。 只消顺着这脉络摸索下去,想来得到宝箓几分踪迹,也是不难。 这般想着,王则也自按下了心中种种杂念。 回过头,却琢磨起了五绝老祖曾经提及,玄真宝箓对他转炼天河珠水精之力有所帮助,能助他锻得纯净玄冥灵胎的事情来。 他忖道:“此符虽不是玄真宝箓本身,到底也是得了它一缕灵机所化,此中力量,与宝箓也是同源。纵然层次差了不少,想也能运用一二,正好用来试试此物是否真如师伯所说,能助我转炼天河珠水精,化为玄冥真气根本。” 念及于此,王则仔细琢磨一番,便也尝试钻研起来。 不一会儿功夫,果然真有所得。 他也不知玄真宝箓力量本质到底如何,但这一道仙符,竟然真能将天河珠一元重水精气之力,转化为一种不归于先天七大真水之属的先天真水之力。 层次还是先天真水层次,可内中并无属性之分,是纯纯的先天水精之力。 自然能够让王则凭了玄冥真诀、黑水真法毫无隐患的吸收,转化成玄冥真气。 收效如此,王则心中也是有些欢喜。 同时不由想道:“天河珠灵宝之身,所孕一元重水之精,更是先天七大真水之属,等闲手段,绝难将这力量该换至如此境界。那玄真宝箓竟有如此能为,也不知是何等层次的宝贝,怪不得师伯这般境界的人物,也如此心心念念。” “我此前曾想过,师伯要寻此物,是为了摆脱困境,只是不知这宝箓到底能如何帮到师伯。但如今一看,倒不难猜到几分。此物返本归元之功,端得逆天。如是身处绝境,也能凭宝箓能为,转化别家异力为自身所需,如是运得当,自能助益法力积累,脱困而出。” “此外,这符用在破阵解禁之上,应该也是难得妙物。” “禁阵之力,若得玄真宝箓返本归元,禁制自然生变,破阵之说,也绝非没有可能。” 不过这念头也就在王则脑中过了一瞬。 毕竟五绝老祖境界高妙,谋划也是他所难料,寻来此物所为何用,他实不必多想。 反倒是此物转化天河水精之气的能为,端得对他助益不小。 “仅仅是一缕灵机显化,便能助我调用天河珠精气,修得毫无隐患的玄冥真气。如能入手真正宝箓,只怕我这玄冥灵胎,转眼便可成就。” “如此看来,那宝箓我更要费心寻找一番了。” 按着王则原本想法,此物尽力去寻也便是了。 一年之内,实在寻找不得,先回山去也是无妨。 可如今见此物如此功效,他实在也不想耽误错过。 “齐玄空那老师,必然知道几分宝箓相关。还要问了聂飞娘,那人具体来历才好,如是寻得,想必就有宝箓具体线索。” 心中闪过如此念头,王则也没急着去寻人问话。 聂飞娘一行三人,刚在观中歇息下来,也不好强自过去搅扰。 于是按下杂念,专心借用仙符之力,炼化天河水精之力,积累起玄冥真气来。 第八十一章 火鸦道人 “果然不出我所料。” 翌日,王则便打聂飞娘口中得了齐玄空老师名号。 其人号曰‘狐士’,正是五绝老祖的五弟子,胡玉。 这胡玉也收有三个门人,其中一个便是齐玄空。 “外子时常与我提及他那老师名号,只言是个清正君子,难得的高人逸士。只不过我却从未见过, 因此其人具体所在,飞娘也是不知。” “眼下外子已是不在人世,仙师若要问那异人去处,唯一能找的,也就是外子两个师弟了。” 聂飞娘不知王则问及胡玉所为何事,但也不敢隐瞒, 只将自家所知种种消息, 都说了个明白。 王则皱眉, 心下多有几分无奈。 此番下山,虽是顺利的接触了一些关于玄真宝箓的消息,可个中线索,牵扯人物实在不少。 话说五绝老祖门下这几个徒儿,也是真能做事。 一个个不是开山立派,就是传法授徒的,搞得还都挺热闹。 只苦了王则,艰难寻物品。 不过他也没有办法,若想寻得玄真宝箓,也只能顺着线索摸下去。 好在如今得了这一张仙符,也算是有了那么几分确切的消息,总好过什么脉络都没有。 “道友此番既为那仙符而来,如今仙符入手,想也是任务有成了。怎么还要问齐玄空老师去处,莫非他那老师,便是此符牵扯的魔头不成?” 这话是丁引问的。 王则来找聂飞娘时, 丁引也是在此。 倒不是他对仙符有什么心思, 之所以在此, 是因为得了徒弟周南的请托,过来考量聂飞娘那孩儿的根骨,看看适不适合收归门下的。 正逢王则到来,也便随同听了一耳。 在王则从周南手中要去仙符的时候,丁引也听了王则忽悠聂飞娘等人时说过的那几句寻宝托词。 正因此,他见王则如今明明已经拿到了符箓,却似乎还要追寻胡玉踪迹,也才有此一问。 王则解释道:“那异人胡玉,虽非仙符牵扯的那尊魔头,但二者渊源也是不小。此外我手中这一张仙符,也非本真,不论如何,都还得找这人探查一二。” 王则也没过多隐瞒。 眼下玄真宝箓虽有了几分线索,个中脉络到底还不真切。丁引多年在唐国修行的人物,透露一些信息,说不得就能从他身上得到一些帮助。 丁引恍然:“原来如此。” “只是那劳什子‘狐士’名号,贫道并不曾有过耳闻,他若是唐国有名的修行,断不至于如此。如今我这里既然都没半点消息,道友若要寻找此人,只怕不易。” 王则道:“不管找不找得到,总归还是要探探线索,实在不成,再做别的计较也自不迟。” 说着,转头再看聂飞娘,问道:“不知夫人对齐大侠那两位师弟情况,可有什么了解么?” 聂飞娘听到事情对王则来说十分关键,想着王则虽取走仙符,总归赠了剑诀道书补偿,也算难得。 于是也愿意全力配合,忙道:“因外子缘故,飞娘与他们倒是有过数面之缘。” “虽说这些年他二人再没上门拜访过,但他们本身也是唐国武林有名的侠客,道长若要找寻,应该不难。” 说话间,也是将齐玄空两个师弟名号道了出来。 一个叫张桐,诨号‘银戟将军’。 一个叫朱雄,诨号‘铁面金虎’。 都是在唐国境内,西南、东南两道颇有名气的豪侠。 “咦?” 也就在聂飞娘说起这二人名号的时候,一旁丁引却是一声惊疑。 见王则诧异看来,丁引解释道:“这两个名字,我倒是有些耳熟。” 哦? 王则有些惊讶。 这两个人虽是师承胡玉这个修行中人,但与齐玄空一般,都是俗世武林混迹,名声如何能传到了丁引这里。 丁引解释道:“贫道常年在香炉山清修,极少离开日照观,本来对山下武林诸事,不甚了了。” “不过就在数月前,压龙谷压龙观观主马鸣江,说是要替什么师门清理门户,也不知要对付哪路厉害人物,却以道书功诀为赏,广邀各路修行前去助拳。” “马鸣江也遣人到我这里送了请帖,负责送信的那两个人,正是叫的张桐和朱雄。” “虽说唐国之中叫这两个名字的人不少,同名未必就是同人。可多少有些太过巧合了些。” 王则心下微动。 丁引不知道胡玉与马鸣江师兄弟关系,自然有些不太确定。 可王则却知道这个信息,有这一个消息,基本已经能差不多断定,送信的那两人,应该就是胡玉的两个弟子了。 一旁聂飞娘也适时道:“不知丁仙师可还记得那两人模样么?” 丁引面色微动,明白聂飞娘的意思,当即将那二人形貌描述了出来。 聂飞娘道:“只按丁仙师所描述,形貌之上虽有几分不同,大体还是相似,这两人多半就是外子那两个师弟了。” ‘看来这压龙观,终究少不了走上一遭。’王则心中暗叹。 他初来唐国,第一目的地就是压龙观。只因遭遇聂飞娘一行,才改了心思,不想如今又兜转回去了。 按下杂念,他又问了聂飞娘一些相关。 确定得不到更多信息之后,便更笃定了去往压龙观探查的计划。 而未免再生波折,耽误事情。 王则同时也生出了告辞心思。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 就听到日照观外,忽然传来一声怪叫! “是谁捉了我火鸦道人的徒儿,还不快快滚将出来!如若不然,道爷我可将这观一把火烧了!” 这话传来,在场三人都是转头看向观外方向。 王则与丁引更不迟疑,身形一动,便也挪出了日照观外。 二人刚出了观门,四下一看,正见外头林中,一个身披赤袍的奇貌老叟,站在一株大树上! 其人神色张狂,方才言论,显然出自他口。 只是对王则二人来说,老叟虽然叫的猖狂。对他们的吸引力,却远不如同样立于林中,安安静静的一道白袍身影来得大。 只因那一道白袍身影,赫然便是此前在香炉山中与丁引斗剑的那名清都派弟子! 第八十二章 玄功变化 “火鸦道人?朱平?” 这二人怎么搅和到了一处去? 王则看着少年一脸冷漠,心下有些诧异。 他杀了灵鹫上人,与火鸦道人算是有仇。清都派的朱平,则是为了仙符而来。 二人若分开来寻,他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一个是清都派玄门弟子,一个是作恶不少的左道修行,如今却一同‘来访’, 未免有些不太搭调了。 “丁引!我徒儿灵鹫人在何处?还不快快把人交出!” 火鸦道人见王则二人目光都放在了朱平身上,自己却似乎被人无视,一时有些恼火。 赤袍一挥,竟朝着王则二人射来数道火羽。 丁引见此,从袖中催出一道黄线来,将那火羽打碎了去, 冷声道:“火鸦道人!你那徒儿作恶多端,如今还招惹到了贫道的朋友身上,被人擒杀, 也是因果报应,你这老杂毛,还敢来我日照观找麻烦?莫不是也活得不耐烦了?” “好个丁引,竟敢杀我徒儿!” 火鸦道人一怒,骂道:“不过仗着飞剑之利逞凶罢了,道爷入道修行之际,你这丑道还不知在哪里吃奶,也敢对道爷不敬?” “朱道友,还请助我擒杀这二人,贫道必帮你寻来那仙符!” 王则挑眉,只听这一番话,不难知道这二人果然是有合作。 这话一出。 那边白袍少年打扮的朱平,也冷声道:“早该如此,何须废话!” 话落音, 一道流光自他身后掠出,不过须臾, 便化作数十道比电还快的白线,朝着日照观前的王则二人笼罩下来! 这边朱平一动。 火鸦道人也不含糊。 身躯一晃, 赤袍舞动,火光流转全身,火蛇吞吐之间,也催出百十火线袭来! 丁引见此,顾不得与王则计较,匆匆催出飞剑迎敌,快语道:“我与这朱平斗过一阵,熟悉他手段,这人我来对付,那火鸦道人还劳道友出手。” “此人一身道术,在于一身卯日精火,此火不凡,能烧人真气。此外这人还有一手驾驭火鸦的本领,道友可要注意了!” 说着。 也不等王则回应,身躯一动,躲过朱平剑光同时,已是催了飞剑化线, 缠住朱平飞剑去了。 王则眉头微动。 他自然知道丁引如此安排,是觉着朱平大派出身,飞剑在手, 更难对付,有意让王则对上火鸦道人这个来历弱些的,也算有心照顾。 不过王则对此倒没有什么意见。 他虽不惧朱平,但若让他来选,多半也会选择先对付火鸦道人。 火鸦道人元真境界,修炼还是火法,正为他玄冥真气克制。 如能先解决这人,再与丁引合力,方是正举。 他也不多废话,一丸清泓珠催出,以白阳剑诀剑术手段驭使了,便得水光一道,朝那火鸦道人扑去。 与此同时,腰间五云兜化五色霞光而出,瞬息划破虚空,将火鸦道人那百十道火线吞拿了去。 五云兜乃是五行法器,专擅收拿五行之物。 虽比不得元磁神通,但火鸦道人这区区火行道术,却逃不过五云兜摄拿。 火鸦道人见王则手段如此,心下也有几分吃惊。 他这一手卯日精火之术,乃是自一位旁门前辈遗藏所得的一门奇妙道术。此中火焰,取大日之气而来,便是寻常飞剑也不是不能一斗。 却不想只一照面,就被王则使法器收了去。 “朱平不是说这人只一枚剑丸驱使么,手段怎忒的多?便是丁引丑道,也只一口飞剑傍身,这人随手便是两样法器,只怕出身不俗。” “苦也,却遭这朱平糊弄了!” 心下惊异,火鸦道人此时却顾不得再做琢磨。 只因王则清泓珠所化水光已是临身。 火鸦道人虽不识得清泓珠本质,但修行多年,见识也有,也能瞧出这是飞剑运使之道,自然半点不敢含糊。 修家飞剑,锋锐无比,纵是旁门剑光,肉身接触,也是顷刻便要了帐。 除非魔门修行,炼得不俗肉身本事,才有那凭了本身神通,抵御剑光的可能。 清泓珠来得且急且快,火鸦道人只来得及腰间一拍,从自家葫芦法器之中喷出了一只火鸦来,水光便已临身。 下一刻! 只听得滋滋两声,那火鸦身上火光不过须臾便被清泓珠子水汽灭去,转瞬就做血雾,蹦散开来! “好霸道的水气!” 火鸦道人见此,心中更是惊骇! 他这火鸦身上,孕育火光可都是卯日精火,与王则清泓珠一撞,竟然被珠丸之上的水器一个照面便浇灭了去,哪里能不骇然?! 得了这等结果,火鸦道人已是生了退意。 他这等人物,哪里会真心要替徒儿报仇。 之所以来日照观寻仇。 一是不知灵鹫上人已死,而他往日修行,使唤这弟子收集种种修行所需,还算顺手。 二个则是听闻自家徒儿被抓,与丁引有关,自觉面子上过不去,才来香炉山逞凶。 尤其是山下遇到了朱平之后,得此人相邀,知道其人乃是清都派玄门弟子,心中心思更多,才果断上得山来。 哪里料到会遇到王则这等强人? 旁门左道之流,多数本就是自私自利之辈。 见势不妙,火鸦道人自然不想平白与人拼命。 “死道友不死贫道,这朱平诓我在先,如今道爷先一步走了,也不算背信弃义。” 这般想着。 火鸦道人再催腰间葫芦,吐出数十只火鸦来,拦截王则清泓珠。 随即身子一转,晃动之间,自身竟也化作了一头人高的火鸦,衔着葫芦一枚,便往山外飞去! 王则见得这一幕,也是有些惊讶。 倒不是意外于火鸦道人遁逃,他散修出身,对于火鸦道人这等左道人物性格再是了解不过,一旦见势不妙,脚底抹油实属再为正常不过。 他惊讶的是,这道人手段端得有些奇异,也不知师承到底何人,这变化手段,竟有几分魔门玄功的精髓。 魔门玄功,转炼肉身窍穴,修至精深境界,正有这变化之能。 不过这会儿也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 王则见火鸦道人催了数十火鸦,缠住自家那一枚清泓珠,凭着宝珠之能,一时半会儿摆脱不得,面色也不见变。 身形急追而上,一口烟水之气从脑后飞出,又有一枚清泓珠,如电雾一般,朝火鸦道人变化火禽追去! 飞剑之速,何其之快,却也不是火鸦道人变化飞腾手段所能比拟。 呼吸之间,清泓珠所化烟气,赫然已经落在了火鸦道人顶上! 第八十三章 压龙大会 “哇!” 只听得一声凄厉惨叫,道人所化火鸦,头颅瞬息便断。 玄功变化一散,赫然已是变作半截残躯,与那葫芦一同,坠落地面了。 王则见此,眉头微挑, 面上不见波澜。 转手又催五云兜,将那火鸦道人所遗葫芦收了。 也不去理会因失去火鸦道人控制,四散而逃的一群火鸦,收起两枚清泓珠,便朝丁引与朱平战场而去。 只是身形刚动,他心中便有计较。 催了一枚清泓珠, 以小无形剑诀手段运使,藏于虚空,方才加快步子而走。 这边局势落定,火鸦道人惨叫之声自然也被朱平与丁引听了去。 二人飞剑交斗本来激烈,得了那一声惨叫。 局势顿时有所变化。 朱平所修玄门上乘剑诀,飞剑本质也要强过丁引,年纪轻轻炼得如此剑术,天赋之上更是不俗。 几番交战下来,丁引已不太是此人对手。 可因火鸦道人身陨,朱平退意一生,出手难免迟疑。 自然也便被丁引反居上风。 也在这时,王则腾挪赶到。 见王则到来,丁引一脸喜色,朱平脸色就十分难看了。 这人也是果断,想到王则能轻易杀了火鸦道人,手段必然不止那一枚清泓珠,剑光一收,一如上次, 就要逃离。 可他刚掠出数丈,所走之处,一点白光骤然惊起! 朱平闪避不急,眼见要被这一道白光斩去半截身子,只是白光临身,他身上忽然涌起一道金光来,将白光撞偏了去。 以至于白光虽然斩断了他一直臂膀,终究没能一击必杀。 朱平一脸惊怒,却不敢丝毫迟疑,带着飘散血舞,便急急遁走! 他身形远去,王则也正赶到了丁引身旁。 转手将那斩断了朱平臂膀的白光一收,赫然便是一枚清泓珠。 丁引本还被朱平断臂一幕所惊,见手段居然是王则所出,一时更为震动,惊不住道:“道友这是什么手段?无形无相,防不胜防,若非那朱平身上不知哪里冒出的护身神通,只怕他已经被你斩杀了!” 王则将清泓珠一收,摇头道:“我派一路剑诀而已,火候终究还是欠缺几分, 没能将此人真正拿下。此人被斩断一臂, 更添仇恨, 日后只怕还有麻烦。” 丁引听到这话,也是不由皱眉。 随即叹道:“此人出身清都派,又是灵胎有成的内门弟子,斗法手段或许不多,但保命手段只怕不少,譬如方才那一道护体金光就十分不俗。” “道友手段虽也不差,终究境界不如此人,本也难将他打杀了。能有如今结果,已是难得。” “至于此人寻仇,也是无妨,唐国到底是截江剑派所辖,清都派高修,轻易不会在此间晃荡,这人纵然心有怨恨,也请不来什么厉害修行报复。” “左右不过是回去收拾之后,再叫来火鸦道人这般的左道修行助拳而已。” “实在不成,大不了贫道弃了这香炉山,另寻别处修行也就是了。” 说到这里,丁引转头看向王则,道:“贫道情况还好,身上也无其他要事,一会儿便可带了我那徒儿与飞娘一家,远遁别处。反是道友,还要去那压龙观探寻情况,说不得便还会与这人遭遇,也是麻烦。” 王则听到这里,心思微动,道:“道友不必替我担心,这人手臂若在,功行无损,我或许还要忌惮他那飞剑几分,如今就算遭遇,也是没什么妨碍。” “不过此人天赋不俗,如此年纪,却有这等修为在身,更炼得这般上乘飞剑,未必就没有长辈护持。” “未免真有这等可能,只怕还要请道友替我做件事情。” 丁引虽不知王则请托为何,但此番若不是王则来到香炉山,他或许早就被朱平所杀,自然愿意帮忙,于是道:“道友有何所需,直言便是。” 王则道:“道友既要离开香炉山,不妨往高童国去,我方师兄与燕师兄,此前便在高童国。虽不知他二人是否还在那国之中,但也算是个求助门路。” “道友与燕师兄熟识,此前听你所言,如在一国之地,也有联系他的手段。道友倘能在高童国见到燕师兄,可将此间之事说与他听。” 丁引不由颔首:“如能寻来燕道友与方道友相助,凭他二人本事,这朱平身上麻烦,的确算不得什么了。此外道友身上任务,想也能得到更好的解决。” 王则笑笑,没有就此多说。 凭心而论,玄真宝箓的事情,若无必要,他是不想劳烦到燕魁和方汉眉身上的。 倒不是担心这两位师兄怀疑什么。 他如今炼得玄冥统御万水真诀在身,这般机缘都能入手,玄真宝箓一事,完全也可以推脱成自己机缘所得的宝物线索。 只是解释起来少不了麻烦,而且他如今灵胎未就,玄冥统御万水真诀的事情若是让门内知道了,也难说是否还有什么变故。 因此玄真宝箓相关,除非实在没了办法,否则王则其实不太想牵扯燕魁与方汉眉。 但如今因朱平这清都派弟子的麻烦,背后不知还有什么厉害人物会出手,王则也不好轻视。 有这一个安排,也算是多做几分准备。 修行中人,多是果断之辈。 丁引还是个修炼玄门剑诀的,自然更是如此。 二人刚有商定,便直接分头行动起来。 正好如今朱平被斩断臂膀,就算是有心要找麻烦,短时间内也不会回转。 正是离开的时候。 于是一番定计,王则也不回日照观,就地与丁引分别,驾驭了青灵玄虎,直往压龙谷方向而去。 压龙谷相距香炉山,也有个两三千里的路程。 耗费一日时光,王则才算感到了压龙谷所在孽龙江畔。 入眼见这雄江,王则也不多瞧,正琢磨要如何去那压龙观打探消息之际。 忽见前头正有一行抬不少货物的汉子,正往压龙观方向而走。 他心思一动,悄然摸了过去。 到得近处,正得了一个对他来说还算有用的消息。 “这压龙观的仙师们也是真能吃用,都说仙家餐风饮露,怎么食得比我等凡人还多了?” “眼见压龙大会越发热闹,这几日来的仙师更多几个,采买都是麻烦,来回费不知多少脚力,真叫人头疼也。” 听到这话,王则念头微动,从五云兜中取出了火鸦道人所遗葫芦来。 丁引曾提到过,马鸣江广邀各路修行到压龙观助拳,而火鸦观与压龙观比邻不远,被邀请的人之中,想必也有这火鸦道人。 第八十四章 大日金鸦变 火鸦道人以散修身份,修得不俗神通。 自然颇有几分奇遇。 王则从他手中得来的这一个火鸦葫芦,便也是如五云兜一般的斗法纳物合一法器。 不过这葫芦到底是旁门法器,个中禁制算不得如何高妙。 王则有玄冥禁法这等上乘玄门禁法在身,又修得玄冥真气,没费多少功夫,便将此中禁制大略解开了几分。 这葫芦炼有两重一十六道炼形禁制, 一口气自然无法完全祭炼通透,但火鸦道人这法器主人已死,葫芦禁制初步开解几分,也能略有几分掌握。 此葫芦有两样妙用,一个自然是储物之用。 二个则是用来豢养火鸦。 此前火鸦道人催使的火鸦,便是从这葫芦里头放出来的。 火鸦道人在这葫芦里头, 颇养了一些火鸦,只王则这一番探索,内中便还有那么数百头火鸦孕育。 这些火鸦孕有卯日精火在身, 层次虽然不高,但若是没有法器护身的元真修士,被这些火鸦卷上,只怕顷刻也要了账。 除开火鸦之外,内里还有请帖一张、符箓些许、生活所用不少。 请帖自不必说,果是压龙观马鸣江所出。 最为重要的,却是一部名为《鸦神经》的筑基道书。 王则粗粗翻了这道书一眼,便也大略得知了此书来历。 这书乃是一个名作‘鸦神道人’的旁门修士所著。 具体也不知是哪朝人物了,这人颇有几分天资,侥幸学得魔门《大日金鸦变》几分残篇,自研得一部《鸦神经》。 只因功诀缺陷太大,这人炼得元真之后,再无后续修行法门,寿尽而亡, 才留下遗藏, 被火鸦道人所得。 鸦神经内蕴卯日真气、火鸦变化的修行法门一卷, 以及些许道术。 除去二三妙术, 乃是鸦神经独有, 余者多半江湖流传,所学之辈甚广。 诸如五鬼搬运、取形甲马、符水祛病等术,便是江湖多传。 鸦神经中,唯有飞禽点灵之术、卯日精火之术,以及一门羽囊秘术,乃是鸦神经独有。 此三门鸦神法术之中,飞禽点灵之术,顾名思义,便是点化飞禽,做个驱使的异术。此术虽无斗法之能,到底能御飞禽,或是做个探哨,或是传个书信,终究方便。 卯日精火之术,与卯日真气同出一源,非得修炼了火鸦法的修士,方能从一身真气之中,催出一道卯日精火气来。 这火不是凡火, 虽不比天地真火,也是灵性之火,水难浇灭,金铁易融,可谓妙用无穷。此法也是火鸦道人看家妙术。 而若能以卯日精火之术,合炼飞禽点灵之术,便可炼得卯日火鸦,也正是这葫芦之中所孕育的那些火鸦来历。 至于羽囊之术,却是乾坤纳物之法。 炼成之后,凭修士法力,可得载重不少。 无论如何,总能装个行囊,行走江湖,也是方便。 火鸦葫芦,便是鸦神道人以此法炼得。 虽只是三门道术,但结合运用,颇有几分妙意。 说来王则也有些佩服那鸦神道人,这人旁门出身,只得一部魔门玄功,竟能创出这种种妙术,实在难得。 错非气运不足,世间只怕早早便有一尊鸦神真君出世了。 看着火鸦葫芦中一应物事,王则心自忖道:“我灵胎未就,虽不好炼这卯日真气,但将这火鸦葫芦祭炼了,扮作火鸦道人,也是足够了。” “只消不与人真正斗法,凭着火鸦葫芦能为,驱使几头火鸦为凭,也无人瞧出不妥来。” 这般想着,王则自有定计,也不耽误,借着鸦神经上关于火鸦葫芦禁制炼法,又凭了玄冥禁法高屋建瓯的能为,开始祭炼起火鸦葫芦来。 到底只是旁门手段炼得的法器,禁制粗糙,并无多少玄奥。 耗费了七八日的功夫。 王则便已经将火鸦葫芦禁制祭炼通透。 他琢磨火鸦道人骚包赤袍,先是以易容手段变化了道人模样,又去左近城镇鼓捣了几件赤色衣袍换上,这才往压龙观方向而去。 …… 到了压龙观所在,王则果见许多左道修士汇聚。 这些人聚集在压龙谷中,厉害的不见几个,毕竟筑基法门难得,似火鸦道人这般气数在身,实在罕见,真有本事的,也多半能闯出几分名头来,也不会如喽啰一般汇聚谷中胡乱玩耍。 只将这谷内搞得乌烟瘴气。 此中倒也有人是识得火鸦道人身份的,少不了老祖老祖的称道。 王则胡乱支应过去,也不过多理会。 好在也无人觉得有什么不对,旁门左道修行,大都洞门一关,自在炼法,多数还是脾气古怪的存在,除了修行相关,也少往来。 除非真正亲近,哪里会有人琢磨王则这火鸦道人身份真假。 话说回来,火鸦道人这名号在压龙观着实也有几分好用。 想必是能闯出几分名头来的,在唐国修行界也都是上乘人物。 因此他刚一入观,那压龙观主马鸣江,竟是亲自来迎。 这马鸣江不愧性马,生得一张长脸,很有傅俊池几分风范,只是年纪要大上不少,唇角两条长须,焦黄面容,沧桑不少。 马鸣江一见王则,开口便问道:“贫道闻得道友门徒被一过路修士擒了去,道友是才亲自前往解救,怎不见你那徒儿?” 王则听得这话,心思一动。 他到底不是火鸦道人,而火鸦道人修行的灵禽谷,与压龙观相去不远,双方只怕平日没少往来。 若说的多了,难免露馅。 于是一脸愤愤道:“道友有所不知,擒了我那徒儿的修士名作朱平,其人原是玄门上宗清都派弟子。这些个玄门修士,惯来便爱路见不平,我那弟子正因招惹了他,被他飞剑所斩。” “我寻上门去讨个公道,反被他用飞剑伤了,错非贫道本事还算不错,只怕如今也见不得道友了。” “此番来压龙观,正要求道友帮个忙,替我讨个公道。” “若是能将这人擒了,道友日后但有吩咐,贫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马鸣江得了这话,面色顿时一僵。 随后果如王则所料,再无多谈之意,只推脱道:“眼下我这里正有要事处理,若是放在往日,必然助道友将那人对付了,可如今只怕没这空闲。” “道友既为那清都派修士所伤,想必损耗不小,不如先在我这观中略做休息,再谈其它不迟。” 王则心下暗暗好笑,也不点破。 念头一转,只问道:“说来贫道得道友相邀,闻道友开这压龙大会,是要行什么清理门户之事,却不知到底有何相关?” 听得此问,马鸣江摇了摇头。 想是觉着‘火鸦道人’招惹了清都派修士,还受了伤势,此番只怕帮不得他什么忙,不愿多谈。 只随口解释了一句,说是都峤山的乔玄谷,本与他同门出身,其人欺师灭祖,是才广邀同道,要灭了都峤山。 王则听了这一番话,心中想法不少。 马鸣江与乔玄谷之间的冲突,只怕与玄真宝箓脱不开关系。 只是马鸣江不愿多谈,个中细处,王则也难从这一言两语中分析明白。 “且不管他,这人谋算不少,如今压龙观中又汇聚不少修士,出手也是不便。找了胡玉那两个弟子,问了胡玉所在再说。” 如是想着,王则又装作愤愤模样,再提及朱平之事,话里话外都是一副想请马鸣江帮忙出头的意思。 马鸣江果然不耐,只让王则在观中好生修养,便匆匆离去了。 火鸦道人显然平时没少来压龙观拜访,这观中仆从弟子,都认得火鸦道人模样。 王则又唬走了马鸣江,这观中一时却无人限制他行动。 由是他却自由在这压龙观中晃荡起来。 一番寻摸之下,果然被他寻得了齐玄空那两个师弟,朱雄、张桐二人的所在。 王则见到这二人时,二人正在压龙观后山一处静地喝着闷酒,愁眉苦脸,也不知有什么为难事。 见此光景,王则心思一动,隐匿了气机,悄然在旁偷听起来。 “师兄,我怎觉得如此不对劲?自打老师入了马师伯居所之后,便再没见他老人家踪影,师伯也只会吩咐你我二人做事。前去拜见也是不许,也只说老师是闭关了。” “那乔玄谷本也是老师同门,如今都害得老师至此地步,马师伯说是开这压龙大会,是为了替老师讨个公道,可会不会马师伯也……” “慎言!你我如今在压龙观,又无老师依仗,不可胡说!” 听到这里,王则眼睛一亮。 这胡玉,果然在这压龙观中! 听这二人所言,这压龙大会,竟还与胡玉也有牵扯。 他心中猛想道:“师伯这三个弟子之间的龌龊,难说就与玄真宝箓有关。” “不过这与我也没什么相干,不管这压龙大会与玄真宝箓有无关系,可胡玉既能赐予齐玄空这一张宝箓气机所化的仙符,总也该知道几分宝箓线索。” 这般念头闪过,王则转身便走。 第八十五章 白毛狐狸 压龙观,马鸣江修行居所,王则身影悄然从暗中跳出。 自打从朱雄二人口中听来了胡玉所在之后,他便直接赶到了马鸣江修行居所所在。 压龙观庭院不少,马鸣江修行所在,自然是在主院。 王则此番被玄真宝箓之事,磨得有几分不耐, 尤其没有个真切的线索,总也没个后续安排。 于是寻了马鸣江在前头待客的空档,便直接找上了马鸣江修行居所,一探究竟。 也不知是马鸣江真没从五绝老祖手头学来多少本事,还是自觉压龙观中,没人敢胡乱闯了他的居所。 这院中竟然也没什么禁制手段布置。 是以王则只略费几分心思, 便顺利的摸进了马鸣江修行静室之中。 刚一入内, 便见着一只被关在铁笼里的白毛狐狸,对眼看来。 “火鸦道人?” 那狐狸见得王则, 眼睛微亮。 王则心下诧异,没想到火鸦道人名气不小,这白毛狐狸竟也认得。 当然,他对白毛狐狸身份也有几分猜测。 五绝老祖门下那胡玉,正是异类入道。 很显然,这白毛狐狸多半就是胡玉本人了。 只是不知什么缘故,竟被马鸣江囚禁在了这铁笼之中。 但王则也不在意,心下微动,便道:“你是哪个?贫道怎不记得自己有个狐族的朋友?” 白毛狐狸道:“是我,胡玉!此前在压龙观中,你我有过一面之缘!” 王则作讶然模样,道:“原来是胡道友,你原竟是狐族,只是为何被关在此处啊?” 胡玉忙道:“这事儿说来话长,一言难尽, 还请道友救我出去, 胡玉感激不尽!” 王则摇头道:“这却不妥, 虽不知道友缘何被马道友关在此处,想必也是马道友谋划,我怎好坏了朋友的事情?” 胡玉哼道:“呵呵,道友若真是把那马鸣江当成朋友,也不会悄摸探入此地了!” “虽不知道友此来所为何事,但我对马鸣江情况了解得很,不管是盗取什么物件,或是有别的谋划,只要道友愿意救我出去,胡某都愿倾力相助!” 王则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嘿嘿一笑,道:“贫道意外从人口中,得知马道友手中有一张名作‘玄真宝箓’的仙符,乃是难得宝贝,是才到此一探。不知胡道友对此可有几分了解?” 胡玉闻言,有些诧异道:“道友从何得知此宝存在的?” 王则道:“这你却不必管,道友若知道几分线索,便直言来, 我自救你出去。若是没有消息,此番既被道友见了行迹, 也只能劳烦道友先去那黄泉走一遭了。” 胡玉一张狐狸脸登时愣住。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这静室见到了‘火鸦道人’,生死就在眼前。 胡玉忙道:“我与马鸣江乃是师兄弟关系,这宝符乃是我等老师所授,自然知道。” “甚至我还知道那宝符究竟所处何处,道友只需将我放了,我便将符箓所在说与你听。” 王则哼哼道:“你先把消息说来,我验证一番,自然救你出去。” “反正你被关在此处,马道友也不曾杀你,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性命之忧,想也耽误不了什么。” 胡玉兽齿一咬,粗重呼吸了几下,想是做了艰难决定,道:“好!我眼下便可告诉道友仙符所在。” “那玄真宝箓,就在这压龙谷中一处石府之内,不过此符本是我与马鸣江以及那都峤山的乔玄谷师兄弟几个共有,没有正经的收宝诀门,非得是三人齐聚,才能取出。” “道友此去必然取之不来,届时只需放我出去,我自然助道友取出宝符。” 听到这话,王则心中有些意外。 按着胡玉的意思,五绝老祖遗失玄真宝箓,显然这三个徒弟都有份。 不过这些对他来说也不重要,眼下先确定了玄真宝箓所在再说。 于是略做沉吟,王则道:“好,你先将那石府所在,说与我听。” 胡玉也不含糊,想也是对那石府禁制有些自信,当即便将压龙谷中那一处石府秘藏之地具体信息说了。 王则暗暗记下,便准备离去探索一番。 只是就在这时,他耳听得外头脚步传来,面色不由微变。 随即也顾不得再问胡玉,催了清泓珠一丸,以其中无形剑神通遮掩气息,便自藏入了暗处。 清泓珠继承无形剑藏行匿气的本事,这手段也能勉强用在王则自身气息遮掩之上。 灵胎气海有成之辈,若是细心感应,能有几分察觉。 倘若回来的是马鸣江,有几分暴露的风险。 但此时王则也顾不得这许多,实在被人发现,大不了出手一斗。 只是若无必要,他实也不想现在就在压龙观闹出太大动静,毕竟刚得了玄真宝箓去处,还没来得及入手宝箓,横生枝节,实在不该。 如是一击能杀了马鸣江也就罢了,但就怕不能。 果然,没一会儿,王则便听到了马鸣江熟悉声音。 “师弟,我今已广邀各路左道修行,来我这压龙观助拳。只等将乔师弟捉来,玄真宝箓一取,你我师兄弟便可共享那仙府机缘了。” 仙府? 王则听到这话,心中讶然,这玄真宝箓,怎么还牵扯了什么仙府?五绝老祖都不曾言及啊。 正这时,胡玉声音也是响起:“哼!什么共享,这些话师兄就不必说了。师兄留我性命目的为何,大家心照不宣。” 马鸣江沉声道:“师弟这话怎么说的?我岂是那样的人?” “此番若非我出手救你,你只怕已经被乔玄谷所杀了。我不过怕你冲动,去找乔玄谷报仇,这才将你关在此处。问你法门,也只是为了对付乔玄谷,你却如此想我,只能说你太不信任师兄我了。” 胡玉冷声道:“师兄不必这些废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若要想问我法诀,却是妄想。” 马鸣江冷哼一声,道:“冥顽不灵,不过也无所谓了,等我日后得了仙府中的机缘,炼得上乘妙果,老师所传那几部功诀也不重要。看在师兄弟一场的份上,最后给你几日时间琢磨吧。” 话落音,人已经是走出了静室。 王则感应及此,等了半晌,才从暗中跳出,盯着胡玉问道:“那劳什子仙府,又是什么玩意儿?” 第八十六章 压龙石府 “话说师伯这几个门人,似乎都不是什么好路数啊。” “那大弟子二弟子就不说了,只说胡玉师兄弟三人,为了仙府机缘,竟不惜合谋坑害同门,盗取玄真宝箓。这等事情都做的出来,也不知师伯当时是抱着什么样的念头收的这几个徒儿。” 压龙谷诸峰, 某处石洞之中。 王则一面小心往洞府深处摸去,一面回想从压龙观中得来的种种信息,心下感慨不少。 马鸣江离去之后,他便问了胡玉所谓仙府消息。 只是不想还牵扯出许多秘闻来。 仙府机缘的信息还是其次,更主要的是胡玉说起此事的时候,还提到了不少师兄弟三人之间的龌龊过往。 也正因得知这些过往,王则结合自身所知一些关于五绝老祖门下诸徒的信息, 却也汇总出来了玄真宝箓被盗的前因后果。 玄真宝箓, 乃是胡玉三人合谋所盗。 盗宝起因,则是因为胡玉、马鸣江、乔玄谷三人,因不得五绝老祖真传,眼见秦唐、鼍龙两个师兄,都是炼罡有成,还丹在望。自家却连凝煞的法门都没有,心中渐生不满。 恰正这时,胡玉偶得一处仙府机缘,又因禁制玄妙,探索不得。 他恰好知道老祖手中玄真宝箓几分玄妙,于是便打起了宝箓的主意。 胡玉自觉单凭自己一人,谋不来宝箓,于是找马鸣江、乔玄谷合谋,盗取了玄真宝箓,并将黑锅丢给了秦唐背去。 也便有了后续种种。 及至老祖被徐元抓去之后,三人便一同去探访了那前人仙府。 可惜的是,他们以玄真宝箓巧破禁制,入得仙府之中, 却又因内里真龙煞气汇聚,无有凝煞修为,闯入不得。 于是不得不退离而出,重新定计。 三人互相也不信任,一番商定过后,却决定将玄真宝箓合力封禁在压龙谷中,等三人一起炼成的凝煞之境,再一同取了玄真宝箓,共探仙府。 后来乔玄谷炼成凝煞修为,暗中骗去胡玉,欲要将两位同门逐个坑害,独占仙府机缘。 胡玉侥幸逃脱,找上压龙观求助。 但没想到马鸣江也是心狠,自觉跟不上乔玄谷修为进度,干脆把胡玉捉了,广邀左近同道,准备先杀了乔玄谷再说。 也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头的故事虽有几分精彩, 实际和王则关系不大。 一来他虽认可五绝老祖这个师伯, 却也没替这位师伯清理门户的心思。 二来他对那仙府也没什么兴趣。 他有正法在身, 不缺什么修行法门,自身宝贝也是不少,根本不急着找寻什么机缘。 仙府相关,他唯一还算感兴趣的,也就是其中真龙煞气了。 修行者气海大成,就必须寻得一处煞池,才能修炼凝煞功果。 而煞气难觅,真龙煞气也是难得上乘煞气存在。 虽说王则所修玄冥法力,最合适的不是真龙煞气,但总归也算是一个备用。 不过王则也没就此多琢磨,只因这一会儿功夫,入得石府深处的他,已是觅得了胡玉所说的仙符封禁所在。 入眼所见,却是一座云箓雕纹的石台。 “不错,这胡玉倒还算诚实,果有法坛在此!” 见这石台,王则心中涌起几分欢喜。 只是王则也没高兴多久。 目光落在那云箓雕纹的石台上的他。 便又皱起了眉头。 谷俙 按着胡玉所说,这石台乃是一座法坛,是他与马鸣江师兄弟三个,各自运了法门,合炼出来的禁制。 若无三人一同出手,绝难开启。 这多少让王则有些为难。 三人所布禁制,是以五绝老祖所传三路修行法门结合而设。 以他们的修为,个中禁制自然算不得多强,可五绝老祖境界高妙,即便是传授的基础法诀,也非等闲。 王则如今修为不过元真,纵然玄冥真气非凡,诸多宝贝傍身,一时半会儿也未必能强行破开了此间禁制。 最重要的是,即便他能强破此中禁制,闹出动静怕也不小,若是引来麻烦,却是不美。 不过念头一转,王则忽然想起了胡玉曾说过的话来。 “我好像记得胡玉这家伙似乎说过,若有正经收宝法诀在身,也有可能无视这法坛禁制,将内中宝箓取出的?” 王则仔细回忆了一番。 果然想起,当时胡玉提及法坛禁制之事时,确实透露了这么一个消息。 想到这里,王则眼睛又是一亮。 “这狐狸还真是老实人一个,这等消息也随口说了。若不是有这一句话,只怕我如今就算见了这宝箓真身,一时也不好收取。” 念及于此,王则啧啧一赞。 随即也不犹豫,抬手便捏起了玄真宝箓收宝法诀来。 王则却是不知,胡玉之所以随口说出了这个消息,只是因为不太重视罢了。 只因在胡玉想来,玄真宝箓收宝法诀只有五绝老祖掌握,‘火鸦道人’纵然知道了这个信息,也没什么妨碍。 他哪里知道,王则这个‘火鸦道人’只是假冒,此番本就是带了老祖委托,来寻这一张符箓的,手里竟真有玄真宝箓收宝诀门。 话说回来。 胡玉师兄弟三人因生坏心,糊弄五绝老祖,盗取宝箓在先。 如今王则承老祖请托,又唬弄了胡玉,从他口中得来宝箓线索。 也算是一饮一啄了。 此中因果暂且不说,只说王则催动玄真宝箓收宝诀门,不过片刻,果然建功。 这诀他收假符之时,便曾运用过,这段时日更借助假符转炼天河珠水精之气,运用也算熟稔。 一经催动,指尖便有符光涌出。 而随着符光涌现,那被法坛之中,果有青光大作。 不等王则反应,其中竟有一道宝光,破开了法坛禁制,直接飞出,落在了他手里! 低头一看,正是一张通体混青,上绘四个古朴秘文的符纸! 见此光景,王则心中惊喜同时,也是有些意外。 虽然胡玉确实说了收宝法诀能有效果,他也是没想到居然会如此顺利。 当然,这对王则而言,是一件好事。 回过神来,却忙又催了法诀试了试真假。 他此前被假符消息糊弄过,如今也有几分阴影。 好在这一回,没有再出什么意外。 确定宝箓为真,王则心中也是松了口气。 只是他也明白,这会儿不是高兴的时候,为免再生枝节,还是早些离去为好。 于是收了宝箓,也不多做研究,转身便蹿出了石洞。 第八十七章 玄真炼身 且不说王则得了玄真宝箓,直接离开压龙谷,完全把解救胡玉的许诺甩在了脑后。 只说那边压龙观铁笼中的胡玉,等了半天,却不见王则回转,一时却有些急了。 尤其是眼看王则离去的时间,都足以从石府来回数次, 却依旧不见人影。 顿时知道自己怕是被忽悠了。 恼怒之下,胡玉也顾不得其它,一番闹腾,引来了马鸣江,把个中变故一一说来。 马鸣将得知‘火鸦道人’来过自家住处,还问去了玄真宝箓所在,也是大急。 忙去石府检查。 却只见得一座空空的法坛。 他急忙回观, 要寻‘火鸦道人’踪迹。 然而还没等做出安排。 压龙谷外,与王则有过断臂之仇的清都派修士朱平, 却带着一名老道,法驾至此! …… 压龙谷种种,王则自然不知。 即便知道,只怕也不在意。 此时的他,已经是走在了回转接天江的路上了。 一路埋头赶路,得闲便借助玄真宝箓,转炼天河珠水精之气,积累玄冥真气。 却不想还有意外收获。 只因这玄真宝箓,端得非比寻常,其转炼天河珠水精之气的能力,比之假符不知强了多少。 王则一路借这真符修行,眼见双法并进,周天竟是将满! 玄冥真气一旦周天圆满,便要开始洗炼肉身,这一步十分关键。 玄冥统御万水真诀也还罢了, 虽然脱胎黑水真法, 到底是徐元这玄门真人所创,谈不上中正平和, 修行路上总归也不会轻易出什么风险。 问题在于王则身上还炼了黑水真法还一部魔门玄功,因此这一步对肉身初步打磨的功夫实在不可马虎。 若是炼法不当,真气满溢之后,自发冲洗肉身,白白损耗了真气积累还是其次,坏了肉身经脉,才是为难。 因此王则也干脆也是暂且觅地休整,预备先将这洗炼肉身的第一步处理妥当,如此也免得影响后续行动。 铸炼灵胎的修行,王则本就得过陈玉犁指点。 虽然没料到会入手玄真宝箓,以至于真气积累如此之快。 但王则也不至于失了准备。 又炼了两日,确定真气无缺,王则便也开始回忆陈玉犁指点,催动功诀,初步开始了肉身洗炼的功夫。 将真气度入各大窍穴,由窍穴而始,逐渐转入四肢百骸,脏腑骨骼之中,使得肉身沾染玄冥真意, 得到蜕变。 花费了约莫十二三日的功夫, 王则总算是将肉身初步打磨了一番。 他此时的肉身骨骼之中,已经尽是玄冥真气内蕴,不必如何催动体内真气本源,举手投足便有玄冥真力加持,力道数万斤不止不说,血液成灵,随口吐出一道呼吸来,都能带着寒冰真劲,轻易便可坏了他人肉身。 见功果如此,王则心中满意至极。 随即也不耽误。 谷洺 继续赶起了路来。 玄真宝箓非比寻常, 五绝老祖与他提及宝箓妙用时,除了告诉他此物能转炼天河珠水精之气,让他借灵宝修行,也不至于受此中一元重水真意影响根基之外。 还曾提及,此符能借天河珠之力,让王则筑炼出一身非凡灵胎。 王则这几日借助宝箓修行,对此钻研自然不少,却研究不出什么玄机来。 琢磨个中妙处,只怕还得等见到了五绝老祖之后,再做计较。 自然也不愿意耽误回山功夫。 而也就在王则赶会截江剑派的路上。 竟正遇到了驾驭剑光往唐国方向而去的方汉眉。 细问之下,才知道这位师兄正是得了丁引消息,前来帮忙的。 王则得知此事,心中感念,也是没想到师兄如此尽心。 不过他如今玄真宝箓已经入手,人都准备回山门去了,自然不必再让方汉眉费心。 而方汉眉得知王则欲要回山,干脆调转云头,带着了王则一起,往天都山而去。 …… “因王则小事,却劳烦师兄来回奔走,实在不该。” 截江剑派,碧水峰。 随着一道剑光落下,王则与方汉眉身影落定洞府之前。 见方汉眉收去剑光,王则忙拜。 方汉眉笑道:“你我如今既是同门,何必说这些话。说来我本也要回山一趟,只是正好得了丁道友消息,才转去唐国寻师弟踪迹罢了。” “我本还想着,师弟招惹了清都派弟子,或许少不了一番冲突,如今师弟自己摆脱麻烦,还算是省了功夫了。” 说到这里,方汉眉忽皱眉道:“说来师弟此番与那清都派弟子的冲突,处理实是有些不妥了。” 王则想了想,道:“此事是我冲动了。不过既然是我自己惹的麻烦,自然自己解决,若是清都派的前辈们真因此事找上门来,我自去应对便是。实在不成,大不了退避一二,日后修为上来,再作过一场也就是了。” 方汉眉摇头笑道:“师弟却是想哪里去了,为兄之意,并非如此。你既入了我截江门墙,这等事情,自然有门中长辈出面处理。” “那清都派高修若不找上门来也就罢了,倘真敢上门来找麻烦,只怕他们受不住我截江弟子飞剑之利。” “我说你处理不当,不是怪你惹了麻烦。而是认为你没能将那朱平当场斩了,实是平添了后续麻烦。” “你若将他打杀,算是同辈弟子争锋,纵然他师承不俗,师门长辈上门来找麻烦,自然也有派中前辈出手处理,影响不到你的身上。” “可你此番留他一命,若是他师门长辈带他上门寻仇,只让你二人自己解决恩怨,我等不好出手,于你而言,却不好处理。” “那朱平在清都派颇有几分身份,他小小年纪炼得灵胎修为,资质可谓十分不俗。” “此番师弟却没能将他打杀,日后若是被他成长起来,再得来几件合用的法器傍身,你也不好对付。” “毕竟门中长辈虽然能庇护我等弟子,不叫别派高修随意欺负了去,这等个人恩怨,也不会主动帮你解决。” “好在你到底是斩了他一条臂膀,日后对他修行影响也是不小,短时间内,只怕也没这空闲上门寻仇。” “所以这段时日,师弟只怕还需好生打磨功行,提升境界为上。若能筑炼灵胎,修成气海,才有应对的能为。” 说到这里,方汉眉不知想起什么,又问道:“说来我听丁道友所言,师弟不知哪里得了几口上乘飞剑,不知可否取来与我一观?” 第八十八章 师兄高义 王则一愣。 想到方汉眉性格,到底还是取了一丸清泓珠出来。 方汉眉接过清泓珠,只瞧了一眼,便惊叹道:“师弟这剑丸,灵光本质端得不俗,内里禁制法门更是不一般,却不知是哪里得来的?” 方汉眉本也只是因为听了丁引口述香炉山战事, 知道王则手中有那么一套上乘飞剑,又琢磨王则日后可能还要与朱平斗法,有心指点修行,才提出要见识见识。 却没想到清泓珠如此不凡。 王则入门时日不长,也不曾得过正经上乘法诀传授,如今却掌握这般法器, 多少让方汉眉有些不解。 炼得这一十二枚清泓珠后,王则知道迟早会有门中修行探问来历,是以早早就做了心里准备。 如今听方汉眉问起, 他直接道:“此事说来话长。” “我能得这一套剑丸,也是机缘巧合……” 说着,王则却将自己自己早早打好的腹稿说了出来。 在他的描述之中,清泓珠成了他在碧月崖得到玄冥统御万水真诀之后,凭着玄冥真气感应所得的机缘。 而且顺带还把自己下山的原因,也夹杂在了里头。 “我在那碧月崖中修行,意外得了掌教真人所留玄冥水法。以这法门炼得玄冥真气之后,却又在那碧月崖峡谷之中,入手这一套剑丸,以及山下一处仙府的相关信息。” “又因那仙府信息之中, 提及有真符一道, 能开个中禁制。我也才下山去寻, 兜兜转转又与丁引道友结识。” “只可惜此番因那朱平缘故,终究顾虑太多,却没能寻来真符踪迹。” “原来如此。”方汉眉听了王则这一番话, 一时惊异不已。 实在没想到王则入门之后, 居然还有这等际遇。 他也没有怀疑王则所言真假。 主要还是玄冥统御万水真诀的机缘,牵扯到了掌教真人。 这等事情, 只要上禀上去,真假自知,方汉眉也不认为王则会在这种事情上扯谎。 而玄冥水法机缘既然不假,方汉眉自然也就没去怀疑王则十二清泓珠的来历了。 “师弟气数,当真不凡。” 方汉眉捏着清泓珠,感慨道:“我截江剑派门内弟子数千,去过碧月崖的,也是为之不少。那玄冥水法机缘,却只被师弟得了,看来师弟当真也是与我截江剑派有缘。” 感叹过后,方汉眉又道:“这剑丸本质不俗,虽然似乎只是个胚胎,但师弟有玄冥水法在身,日后好生祭炼,不难得到一套上乘法器。等修为提升上来,再学上一路剑诀,便是对上那朱平,也实在不必忧心太多。” “只不过这一套剑丸以及掌教真人所遗水法机缘之事,师弟暂时最好不要与他人提及。我截江门中,同门之间龌龊虽没有别家门派那么多, 可个人自有脾性,矛盾总归也是少不了的。” “譬如门中一些师兄弟,修行多年,境界不俗,却没有什么合用的上乘法器傍身,若是得知你手中有如此一套剑丸,还是在门中机缘所得,少不了就要闹出事情来。” “此外师弟你到底散修出身,又是外门弟子,却得了掌教真人所留法诀。若是让派中几位比较古板的前辈知道了,说不得也要对此提出一些意见。” 谷潂 “放在数百年前还好说些,可自打陈老魔叛出宗门,门中不少前辈对散修出身的弟子便多有几分偏见,尤其还是外门弟子,更不得看重。” “而你所得玄冥水法,又是难得上乘法诀,实在说不定会惹来什么麻烦。” “依我看来,师弟不妨等炼就灵胎功果,要过那内门考核之际,再将玄冥水法之事禀报上去,也能避过许多波折。” “至于你这一套飞剑,便是入了内门,轻易也还是不要显露人前,免得他人动心。” 听得方汉眉这话,王则心中一时感念不少。 他之所以将自家机缘托出,也是因为知道方汉眉性格,不是豪夺之人,才不顾虑太多而已。 却也没有想到,这位师兄得知种种之后,还给了这一番提醒。 感慨之下,王则不由又对方汉眉拜道:“多谢师兄提点,此事王则记下了。” 方汉眉忙将王则扶起,笑道:“师弟入门,说来也有我不少因果在里头。可你来到天都山后,我与李师叔、燕师弟却因身上事务,没能照顾太多。” “你能有如今所得,全是自家机缘,我等本还有几分亏欠,这点提点实也算不得什么。” “而且师弟这一番运势,实在也是不俗得很,今得掌教真人所传妙诀在身,又有这一套上乘飞剑在手,日后修为上来,为兄说不得也有求到你身上的时候。师弟实在有心,真到了那时,出手相助一二,也便好了。” 王则忙道:“王则资质愚钝,虽有几分气运,却也不敢说日后修为能比师兄。不过话虽如此,师兄日后但有所需,直接吩咐便是,也不必与我客气。” 方汉眉闻言,面上也是柔和不少。 随即不知想起了什么,道:“我此番回山,是得了老师吩咐,要寻见李师叔,若是师弟没有其他事情,我只怕要先告辞了。” 王则听此,本想说自己没什么事情了。 只是转念,却想起了五绝老祖的事情来。 不由问道:“倒是还有一件事情,或许还要师兄解惑。” 方汉眉道:“师弟直言便是。” 王则道:“此番我下山去寻觅开启仙府的宝符,却意外得知,那宝符牵扯了一尊名为五绝老祖的旁门大修。” “这五绝老祖名头不小,似乎颇有来历,却不知师兄对此人可有了解?” 方汉眉听王则原来是问这个,笑笑道:“这五绝老祖名号我却听过,此人因得罪了掌教真人,如今却被真人以无上手段,镇压在了神炉峰下。” “说来掌教真人还借他本源,于神炉峰内开辟了一处五行灵地,供门内修炼五行法诀的弟子修行所用。” “因此师弟却不必担心这人影响了你的仙府机缘,他被掌教真人手段镇压,除非阳神大修来救,否则基本没什么逃脱的可能,师弟只当他已经死了便是。你若还有心寻那宝符,需对这五绝老祖门下做些谋算,也不必顾虑太多。” 王则点头,若有所思。 方汉眉见此,又问王则是否还有其他事情问询,得了回应之后,也没在碧水峰多待。 转身驾驭剑光而走。 而王则在方汉眉离开后,在原地沉吟了一会儿,也是转身走回了自家洞府之中。 第八十九章 炼化天河 “亏得我入手玄冥真诀之后,就下山去寻玄真宝箓了,没直接将真诀机缘之事禀报门中,否则只怕真如方师兄所言,要遭遇不小风波。” 洞府之中,王则琢磨方汉眉种种提点,心中有些庆幸。 按他本来的想法, 玄冥真诀既然是掌教真人给门内弟子的机缘,被他得了,想必就算门中长辈知道,也是无碍。 但听了方汉眉一番话,才知道这里头麻烦也是不小。 若他真只是一个得了徐元传承的外门弟子,倒也还罢。 便是因为散修身份, 遭到些许针对, 至多也耽误几分修行。 有李静玄等人护持,总也不至于让人废去修为。 可他还炼有黑水真法在身, 如是因为玄冥真诀引来门中高修探寻,难免有暴露风险。 到时候他下场只怕不会好了。 “待我灵胎铸炼有成,玄冥真气合入肉身,旁人再难摸清楚我的根底,到时候再将玄冥真诀一事说出,想也就没什么妨碍了。” 这般想着,王则也按下了心头种种杂念。 随即琢磨起玄真宝箓相关来。 此物正能尽早助他修成灵胎,此外若得五绝老祖指点,借此宝符更好运用天河珠修行,这时间还要缩短。 眼下正该去神炉峰寻了五绝老祖, 研究宝箓妙用。 如真借此符更为深入的运用天河珠玄通, 早早筑成灵胎,也能尽早去了因为玄冥真诀机缘, 暴露自身黑水真法的威胁。 心中有此念头, 王则也不耽误。 招来行舟力士,便驾船往神炉峰方向去了。 他得了方汉眉提点, 知道不好在门内随意动用十二清泓珠, 玄冥真气, 步入内门之前,实也不好显露人前。 只得是借舟楫之力而行。 …… 王则那一道入神炉峰的法旨,虽有时限,但得此法旨的弟子,期间也可自由内外进出。 因此王则虽离开有一段时日,再回神炉峰,也是没什么妨碍。 只是他上得山去,再见到五火童子,却发现这位童子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也不知原因为何。 心正疑惑,五火童子道:“你这小子离开神炉峰一趟,机缘倒是不小,居然炼得了徐元的玄冥统御万水真诀,还以此步入种元凝胎之境,端的有些气运。” 原来是这事儿。 王则心中恍然,五火童子乃是灵宝之身。只是灵童身躯,法力便堪比元婴修士。在这神炉峰中,有五火神炉为凭,更有劫法修士能为。 而且其人想必还与掌教真人颇有往来,能看出自己所修真气, 也不奇怪。 王则也不担心五火童子说漏了自身得到玄冥真诀的事情。 五火神炉是掌教真人徐元掌管,而王则所得玄冥真诀,也是徐元布置的机缘。 若是旁人知道了这事儿,王则或许还要担心是否会走漏了消息。 但五火童子看出不对,实在不必多心。 于是王则拜道:“机缘巧合而已,此番还要借前辈宝地完成身上任务,只怕还要前辈行个方便。” 五火童子面上古怪神色一闪,随即不耐道:“你自去便是。” 说着,人便消失了。 王则也没多想。 提步便匆匆往那五行灵地而去。 这第二次来,他也算是熟门熟路,过不多时,便已经来到了那石府之中。 谷澩 走入深处没一会儿功夫,五绝老祖声音果然适时响起。 “你小子果然气运深厚,此番回转神炉峰,想必是已经寻得那玄真宝箓了吧?” 王则忙取出了玄真宝箓,拜道:“托师伯的福,此番下山,虽也有几分波折,好歹是将这宝箓寻回了。” 说着,王则也将寻找玄真宝箓路上遇到的种种经过一并说了出来。 他本以为,这位师伯会对宝箓丢失的真相有些在意。 谁料老祖听了王则提及胡玉三人一同谋划盗宝之事,却没有半点关注,仿佛对这几个弟子的龌龊,根本就不在乎一般。 这让王则很有几分意外。 但转念一想,老祖这等修为的人物,这等事情或许也很难扰动他的情绪。 也就没有太过在意。 这时,五绝老祖又哼道:“我看你一身玄冥真气积累圆满,已然是迈入了种元凝胎之境,凭你得了天河珠水精之气洗炼的根骨,修行玄冥水法虽不会慢了,但也绝不会这么快就修成如今功果,想必也是借助玄真宝箓修行过了?” “如何,老祖此前言及此箓能助你修行之事,没有诓你吧?” 王则忙道:“师伯慧眼,弟子正是借助了玄真宝箓之力,转炼天河珠水精之气,才修成的如今境界。” “说来弟子此番回山,还得了一位师兄指点,知悉玄冥真诀与清泓珠之事若是暴露,或许麻烦不小。” “唯有炼就灵胎修为,方才能避过此中危机。“ “因此弟子此来,除了交还宝箓之外,也想厚脸请师伯指点指点,关于借助玄真宝箓以及天河珠之力,锻造灵胎之事。” “弟子也是寻思,如能早些铸炼灵胎,便可避过此中麻烦,安然留身天都山中。也方便日后再替师伯奔走不是?” “嘿嘿!你这小子,倒也滑头。” 五绝老子怪笑一声,道:“也罢也罢,此事也算我早前许诺,你既替我寻回了玄真宝箓,我也不好食言。” “你且将玄真宝箓与天河珠一并持了,静定运气,老祖自然助你成事!” 得了这话,王则心中一喜。 随即也不犹豫。 一手持了天河珠,一手持了玄真宝箓。 便自觅地坐定,搬运起体内玄冥真气来。 也就在这时。 王则只感应得五行洞中,一阵狂风卷起。 未等他反应过来,便觉脑子一重。 似乎有一只无形大手,按在了自己的脑门上一般。 随即。 这‘大手’之上,传来无形异力,竟然接管了王则体内玄冥真气搬运。 只催得真气顺双手经脉,涌入了玄真宝箓以及天河珠内。 不过片刻功夫,两件宝贝竟也有异力流入王则身躯! 感应及此,王则心头一震。 知道是五绝老祖施法助他炼化天河珠了。 虽不知这位师伯要如何施为,但也不敢怠慢,凝神守心,只将心思全都放在了体内真气变化之上,生怕出了错漏。 也正这时。 王则忽然感觉到,左手天河珠,竟化一道凉流,直接钻入了自己手臂经脉之中! 伴随着玄冥真气运转,朝着丹田而去! 第九十章 先天真水道体 天河珠所化凉气流转速度奇快。 不过片刻功夫,便又化为宝珠一枚,落户王则丹田之中。 于此同时。 他右手玄真宝箓,竟也吐出不知多少混青符文,同样化入了他的身体之中。 还没等王则惊奇于此中变化。 这些符文,就于丹田之内,演化层层符文锁链, 将天河珠整个包裹了起来。 转眼功夫,本来通体玄青的天河珠,外头眼见便多了一层细密云纹覆盖。 使得整颗通透宝珠,仿佛化成了一颗被雕琢后的玉件一般。 也就在这时。 王则只觉自家玄冥真气,似乎与这一枚天河珠紧密联系到了一处。 源源不断的水精之气,无时无刻被他的玄冥真气吸炼,转化为最精纯的真气之力。 其中感觉, 正与他之前借助玄真宝箓,转炼天河珠水精之气修炼一般无二。 只不过之前的他, 尚且需要费心催动两件宝贝,主动吞炼水精,才能有这种成效。 可如今却根本不需要他如何运炼,就能随意调用天河珠之力修行。 这等变化,着实让王则有些惊喜。 如此一来,却意味着他平时即便没有专心搬运真气修行,也能每时每刻的积累自身修为,几乎可以说是行走坐卧无不在修行了。 虽说根据他的感应,被动转炼水精之力的速度,比不上专心修行时所得。 但日积月累,此中收效也是十分可怖的。 除此之外。 王则还能感受到天河珠坐镇丹田之后,似乎自己的肉身经脉,隐约也生出了几分不一样的变化。只是以他见识,一时难以琢磨明白。 不过没等王则多想。 他便感觉脑子一轻, 与此同时, 体内真气已经是自行平复了下来。 王则下意识接管真气运转,念头随着玄冥真气流转周身, 就感觉自家身体似乎有了几分不同。 正要仔细研究,忽然想起如今处境,于是忙睁开眼睛,向五绝老祖道谢。 老祖闻言,哼道:“不管是天河珠还是玄真宝箓,都是你机缘寻得,你却不必谢我。” “而且此番老祖虽替你炼化了这天河珠,于你而言,也未必就全是好事。” 这话入耳,王则讶然,有些不明白老祖意思。 老祖道:“我如今以玄真宝箓之力,将天河珠封在你丹田之中,虽能叫你随意调用天河珠水精之力,毫无顾虑的积累自身功行。但此珠日夜被玄真宝箓所出先天符箓转化本质,时日久长,灵宝之身难免不复,也等于你会失去了一件灵宝层次的宝贝。” “如今结果,也只能说是有得有失。” 原来如此。 王则恍然。 略做琢磨之后, 对于此中得失, 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并非是以天河正法筑炼的根基, 纵然天河珠乃是难得灵宝, 除了用作底牌之外,也发挥不了灵宝妙用。 谷艐 对他来说,与其死守着一枚不太能运用得了的灵宝,还不如转为如今就能助益修行的灵物。 五绝老祖似乎也能看出王则想法,哼道:“你眼下不知自家未来,只觉能早些运用此珠助益修行,便是一件好事,可日后就不一定了。” “灵宝何其难得?即便大派劫法真人,除非惊才绝艳,底蕴深厚之辈,手中未必也有灵宝在身。” “而灵宝层次的宝物,自孕造化,对于迈入还丹之后的修士来说,不管是战力还是修行感悟之上,增益都不知多少,你日后若成还丹,说不得还要怨我。” 王则忙摇头道:“正如师伯所言,弟子如今修为不过元真,日后能否修成还丹尚未可知。弟子并非好高骛远之辈,自然明白着眼当下的道理。” “对于弟子而言,哪怕用天河珠这件灵宝,只换得这增益真气积累之功,自觉也没什么不好的。” “至于未来……弟子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日后如真有机会修成还丹,或许会生遗憾,却也不会因此便生出什么怨意来。” 老祖闻言,语气柔和不少,道:“你有此心,也算难得。” “不过你有一句话,却是错了。老祖如此辛苦施为,又耗去一件灵宝层次的宝物,所得好处自然不会只这一点。” “除了这真气增益之功,老祖此番布置,于你还有两样妙处。” “天河珠先天而生,即便没了其中一元重水之精,也是难得先天灵物,内中自孕先天道韵。如今坐镇丹田,日夜助你洗练肉窍,待你凝练灵胎之际,不难助你凝得一副先天真水道体,此是其一。” “其二,天河珠日后随着玄真宝箓先天符文转化,消去一元重水灵宝本质,日后返本归元,所得灵珠也是难得祭炼法宝的灵材。尤其是随着你功行渐厚,此珠又与你日夜相伴,你如祭炼得法,日后不难炼成一件剑修本命飞剑一般的本命法宝来。” “届时宝物能炼得何种层次,只看你自身能为。” “未来却未必不能超越灵宝级数,炼得更为上乘的奇珍。” 老祖这话一出,王则有些意外。 本命法器之事就先不说了,这会儿天河珠转化不过刚刚开始,到底什么时候能返本归元,尚且不知,实在不是琢磨时候。 只说其中道韵,能帮他凝得先天真水道体之事,对王则而言,就是个不小的惊喜。· 他此时也反应过来。 五绝老祖这一番施为,真正要帮他达成的,估计还是凝练先天道体之事。 想到这里,王则便要开口再谢。 这时,五绝老祖却道:“你老师所托,我也算都安排妥当,日后能有何种所得,只看你自家修行,更多也是与我无关了。” “我还要去处理玄真宝箓,也没太多空闲与你多说。不过临去之前,也不妨再给你一个建议。” “你如今既得天河珠水精之力相助修行,对于修行环境也没什么讲究。依我看来,你不如就在这五行洞中炼成灵胎,再下神炉峰去,也免得灵胎未成之前,再生枝节,暴露了黑水真法存在。” 王则心中一动。 神炉峰所在,截江剑派弟子少有拜访,正适合他专心筑炼灵胎。 想到这里,王则拜道:“多谢师伯提点。” 只是他这话一出,等了半晌,却没见老祖再有回应。 微微一愣,知道老祖已经是离去了。 琢磨一会儿,也没再多想,他此番收获不小,体内更有变化,正是整理时候。 于是摇了摇头,终究是按下心来,研究自身变化去了。 而也就在王则整理所得之际。 神炉峰绝顶。 掌教真人徐元与五火童子身影,也是再度显化于五火神炉之旁。 第九十一章 飞升宇外 掌教真人徐元,还是那幅如沐春风模样。 从五火童子手中接过玄真宝箓之后,含笑道:“此番又劳道兄费心。” 五火童子想也是出去玩了一圈回来,心头少了怨气,这回倒没什么怨言。 反而有些感慨道:“你这师侄儿,还真有几分气数,他下山一趟, 不过两个来月的功夫,居然真把玄真宝箓取回来了。” “此箓虽非法宝,也是先天祖炁化来的珍奇,便是元婴劫法之辈,也未必有这机缘能将此物取回,却被这小子轻易寻来。陈小魔这回还真是替你截江剑派收了个不错的门人。” 徐元笑道:“陈师弟性子虽然跳脱, 眼光运势历来都是不错的,能收得王师侄这般弟子, 也不奇怪。” 五火童子听到这话, 不知想起了什么,道:“说来你和陈小魔到底是在算计些什么?你们一个阳神大修,一个劫法真人,鼓捣出这么多的事情,可不像是简简单单要对付哪个倒霉蛋的样子。” 徐元听到这话,忽然有些怅意,摇摇头道:“时局将乱,寻个出路而已,说是算计,不如说是求存。” “这些且不说他,此番玄真宝箓之事,还牵扯到了清都派修士,个中只怕还有几分麻烦。” “清都派谋划本就不少, 早前便曾盯上玄真宝箓。只因我施手捉了五绝老祖,此派之人,才没轻举妄动。” “不过这回却派了个入门弟子来碰这宝箓机缘, 说不得与我派遣王师侄去寻此符正是一般念头。” “如今玄真宝箓被我截取, 清都派之人, 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大派争锋,于我倒无妨碍,就怕因果纠缠,牵扯到了王师侄身上。” “以他身份情况,个中麻烦不好处理。” “只是我今得了玄真宝箓,正要将此物运用,请几位前辈炼来一桩至宝。门中之事,一时也无暇分心来管。我这师侄的事,只怕还要劳道兄多加看顾。” 五火童子撇了撇嘴,不耐道:“我虽是神炉峰主,可也不是你截江剑派的仆役,平素替你门下弟子炼宝也便算了,只当是回报几分造化之恩。” “眼下还要我帮你照看师侄,未免有些太欺负人了些。” 徐元听得这话,也不在意,微微一笑,忽然问道:“道兄卡在七劫灵宝之境,也是颇有年头了吧?” 五火童子皱眉道:“你这又是要卖什么关子?” 徐元笑道:“道兄以我派五火七禽剑经炼得宝身, 出世之时,尚伴七禽扇一柄。只因昔年火云师祖与明鹤仙子分离,七禽扇为明鹤仙子带走,却导致道兄化身灵宝之时,缺了七禽扇禁制补全,本源有缺,是才卡在了如今层次,不得晋升。” “明鹤仙子仙踪难寻,不知所在。不过此前陈师弟四方行走,正得了几分七禽扇踪迹。待我将那至宝炼成之后,说不得便能助道兄寻回七禽扇。” “届时根基补全,道兄未必不能凝得洞天奇珍之身。” “不知这个报酬,能否请道兄费心照看我这师侄一二?” 五火童子眼睛瞪大,道:“不是说明鹤仙子携七禽扇飞升宇外,不在此世了么?” 徐元摇头道:“宇外天界未必是真,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飞升之事,明鹤仙子,也并未飞升什么宇外天界。此事牵扯不小,不好多谈。不过七禽扇线索却是真有,就是不知道兄是否有心了。” 五火童子有些惊异,但见徐元无意就此多谈,也就没有多问,犹豫一会儿,道:“本座可没那么多闲功夫替你照看后辈。” 徐元笑道:“倒也不必如何细心照看,只消不叫他在门中遭遇太过不公的对待也就是了。” “至于其他风波,自然由他自家去渡。” 五火童子略做犹豫,道:“也罢,管不叫你截江派中那些老顽固,坏了这小子道途。” “如此足矣!”徐元笑笑。 话落音,人已是散去不见了。 谷皜 五火童子见此,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事情,面色一时变幻不定,最终长叹一声,自语道:“徐元这小子虽然坏水一肚,可叫他无奈的事情,实也不多,只怕真有什么大世变故发生了……宇外天界、明鹤仙子、七禽扇……” “也罢也罢,我琢磨这些作甚,就算是天塌下来,老子一件灵宝,也压不坏,由得他们这些修士去头疼就好了。” “倒是王则这小子,纵然炼成灵胎再下神炉峰去,玄冥真诀、清泓珠两物,只怕也要引来不小风波,还得琢磨个法子,叫截江剑派那些老顽固,别把手伸太长才好。” …… 神炉绝顶谈话,王则自然不知。 此时的他,借助丹田天河珠修行,玄冥凝胎的修行火候,已经渐入佳境。 他积累本就不差,此番完成了身上种种任务,压力尽去,一心只求灵胎正果,修行起来自然是专心致志。 加上自觉五行洞所在,有五绝老祖看顾,也不担心被旁人发现了什么不对,更是没有什么顾虑。 如此状态之下。 心境泰然,修行当然顺遂。 只用了不过二十来日,他便已经将肉身洗炼的功夫打磨到了极致。 功行运转,也开始了‘还气补脑’,催化阴神的功夫 这一日。 王则静定修行,正自搬运真气,尝试以还气补脑之法,将体内玄冥真气化合一处,贯走任督之际。 恍惚之间,只觉自己化身成了一条口衔玄冥龙珠的黑龙。 自海中腾出,顺着浩瀚天河,只往天际游去。 每往‘天际’飞腾一丈,黑龙气势,便强盛一份,口中所衔龙珠,灵光也是愈发纯粹。 也不知过了多久。 他所化这一条黑龙,终是跨越天地之距,跃入了冥寂幽暗的无尽空域之中。 与此同时。 幽暗天穹之上,万点星光不知何处涌出,源源不绝,朝着黑龙汇去,不过片刻功夫,便已全数汇聚衔珠黑龙身周。 而随着这亿万星光汇聚,黑龙、龙珠散发的灵光也是愈发璀璨。 忽的! 黑龙身躯一阵灵光暴涨,此中竟涌出一阵浓郁灵雾来,只将黑龙完全包裹在了雾气之中。 一时虚空之中,只见一团灵雾变幻,吞吐不定,仿佛孕育着什么了不得的存在。 也不知过了多久。 伴随灵雾猛然一阵涨缩,一尊头顶明珠,脚踏黑龙的青年道人,竟于其中显化身形。 仔细看去。 道人模样,赫然正是与王则一般无二! 第九十二章 真龙窍穴 “这就是阴神了?” 王则看着周遭虚空,一时有些恍惚。 他实没想到,自己居然就这么凝聚了阴神。 肉身磨练有成,玄冥真气三田返复,演化阴神这一步骤,其实并不容易。 不管是道书之上的描述,还是王则一路经历, 从各路修行口中听闻,都不简单。 按照道诀所言,此一步骤,非得是将还气补脑之功打磨到一定的层次,使得人身魂魄性灵得到足够的灵机淬炼,方才能逐渐汇聚, 结合真气灵光,化出这一道阴神来。 并非一蹴而就的功夫。 别的不说,就比如曾与他有过不小恩怨的浮鼎宗弟子祁正谷, 修成元真也是颇有年头了,出身更是玄门世家,积累也不算少。 可就是因为阴神显化这一步太过不易,也才迟迟不能筑成灵胎。 因此王则对于阴神突破,其实是抱着循序渐进的念头来炼的。 但如今王则不过初试其中法门,便有如此收获,自然让他意外。 他自是不知,祁正谷的情况完全不能与他比拟。 且不说他所修行的两部正诀,要么是玄门上乘元神功法,要么是魔门真传玄功,筑基一道,本就优于各路别传。 只说他双法同修,又是只行一道,此中积累, 根本就不是寻常元真修士所能比拟。 此外,他得天河珠助益修行, 体内自有先天真水道韵。 又得五绝老祖封禁天河珠入身, 真气运炼之下, 先天真水灵韵侵染身魂,日夜淬炼之下,不管是肉身还是神魂本质,都已是非比寻常。 如今一举功成,本也是水到渠成的功夫罢了。 却不是什么‘一蹴而就’能够形容的。 当然,王则心中虽有感慨,对此也没过多琢磨。 他虽不知自家突破为何如此顺利,但左右阴神感应,也无虚浮之感。 此外阴神凝聚,只需再做温养,身神交融,便能将灵胎功果完全炼成,实在也是一件值得欢喜的事情。 是以王则心思,很快还是放在了自身变化之上。 也就在他念头回落自身阴神之际,本来还在他阴神周遭飘舞的玄冥灵雾,逐渐也都缓缓融入他的阴神之中,使得他这一副阴神面貌,愈发的清晰起来。 与此同时。 足下黑龙与顶上龙珠,也是再生变化。 前者化作一身玄袍,罩在了他阴神躯壳之外, 后者则是变化明珠峨冠,束住了他的发丝。 变化一成,王则便觉身子一轻,凭空生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来。 个中感觉十分奇妙,甚至还伴随着一股冲动,让王则下意识便往上方一跃! 下一刻! 一种无法言语的怯意便涌现在王则的心中,仿佛整个人站在了悬崖峭壁边上一样,让人心神暴跳不已。 与此同时,一道凉意袭来,从头到脚,更让王则不经打了个冷颤! 此中感觉,就好像是自己好似正赤者身子的站在雪窖冰天里,又仿佛头顶上方悬挂着一柄利刃,隐隐将落,极极可怖。 王则回过神来,四下看去,入眼赫然便看到了正静定盘坐于五行洞中的本尊。 才知竟是自身阴神脱体而出了! 王则心中微惊。 不过很快,他便反应过来,忙压下了心头种种杂念。 他有陈玉犁指点在前,对于灵胎修行所知不少。 谷圇 明白阴神成就,虽能脱体而出,若是身无凭物,甚至都受不得一点风吹。 贸然显化在外,少不了就是魂灭结局。 因此感受外界对阴神身躯的影响,也不敢丝毫犹豫,急忙遁回了肉身之中。 没过一会儿。 盘坐五行洞中的王则本尊,方才睁开眼来。 感受着识海阴神坐镇,逐渐在玄冥真气的温养下,与肉身联系愈发紧密的感觉。 心中欢喜自生:“我如今阴神成就,再有几日身神合炼的功夫,便能将灵胎完全铸成,届时便也算是真正步入仙修道途了。” 尤其是感应到阴神成就之后,丹田天河珠果然与自身联系更为紧密。 整颗宝珠,仿佛就化作了自身体内一个器官,不停的有奇异灵机从中涌出,顺着四肢百骸,流转经络神魂,使得自身身神都愈发纯净,知道这正是五绝老祖提及过的先天真水道体凝聚变化,更是不自觉的涌出一股喜意来。 不过他到底年纪不小,经历也是不少。 虽因突破欢喜,可很快也是压下了种种躁念,转而琢磨起未来修行来。 他灵胎道体成就,已经只剩下时间打磨的功夫了,而且有天河珠相助,这个时间还不会长。 因此关于灵胎锻造的修行,已是不必太过琢磨。 如今也正是思索后续诸境修行的时候。 各家修行,入道筑基,凝聚灵胎一步,旨在身神合炼,凝聚真正法力,从而为后续修行打造根基,这一步的功夫,都是殊途同归。 但等到灵胎有成之后,后续道路便有所不同了。 道门元神修行,此前有过提及。 灵胎有成之后,无非就是锻炼法力,打造气海的功夫。 气海所在,也正是道人道基修行之时,所开辟得的先天一窍。 灵胎一成,法力聚得,便可开辟这先天一窍,合入丹田,从而得到‘先天气海’。 待得气海有成,法力积累到一定境界,便可以开始凝煞,提升法力质量。 此后再炼罡气,觅得清灵玄机,明清浊,辨阴阳。 罡煞合流,则能炼来还丹功果。 魔门修行,却是不同。 魔门玄功转炼肉身,灵胎有成之后,返炼肉身,以法力凝聚窍穴,由窍穴而凝法体,渐得神魔之身。 而王则双法同修,到了灵胎之后,也意味着要窍穴气海同炼。 王则难得有道魔两路玄冥真法在身,虽然一时修炼艰难,日后成果却要超出常人,自然不会放弃其中一条道路。 只是其中先后选择,也是犹为重要。 是先凝气海,炼玄冥真诀,还是先打造真龙窍穴,修行黑水真法。 对于日后修行来说,影响都是不小。 因此王则对此,也不得不重视。 可惜他如今情况,所走的已经不是陈玉犁指点的水法合炼之道了。 到了这一步,这位老师给过的指引,却难再给他什么借鉴。 他也只能自己琢磨。 略做沉吟之后,王则忽然想起了五绝老祖。 不由叹道:“可惜此前灵胎未成,一时疏忽,却没能询问师伯灵胎之后的修行,否则眼下却不必为此头疼。说来也不知师伯如今是否还在左近,他人若还在,或许可以问问。” 想到这里,王则略微迟疑,喊道:“师伯可在?弟子有事求问!” 第九十三章 玄冥法力 可惜等了半晌,却没有半句回应。 王则有些无奈,但也不觉有什么奇怪。 五绝老祖取了玄真宝箓之后,便匆匆离去,想必正要用那宝符处理什么要紧事。 如今现身不得,实也正常。 只是与他而言,未免就少了一个求问修行的门路。 微微摇头, 王则心中想道:“也罢,截江剑派之中,也有一部魔门正传存在。那《蜃龙诀》虽是少有人炼,但总也不乏修行破境艰难,走这魔门玄功道路寻求突破的。” “而我眼下阴神初成,灵胎还需打磨, 一时半会儿也不急于开辟气海或是凝聚窍穴。等离开了神炉峰, 在寻方师兄或是李师叔,旁敲侧击一二也便是了。” 如此念头闪过, 王则也没再纠结两部道魔正法的修行顺序。 转而专心运炼玄冥真气,打磨起阴神、肉身来。 他如今灵胎筑炼的火候尚未完全圆满。 唯有将这二者打磨完全。 阴神之中显化肉身经脉穴窍,身神交感,玄冥真气涌入阴神之中,经过阴神经脉运炼,凝得玄冥法力出来,法力再转周身,也才是真正的灵胎功成。 王则有玄冥真气熬炼肉身的经历在,对于身神合一的打磨功夫,倒也没什么不耐。 平复心绪之后,心神渐定,也逐渐再入静修中去。 如此修行。 转眼又是十来日的时间消逝。 这一日。 盘坐五行洞中的王则,体外忽显异像。 仔细看去,只见他身体周遭,水雾凝聚,内里隐约还有一条黑龙游转, 发出阵阵若有似无的龙吟之声。 这一条黑龙在水雾之中若隐若现,游走不定。 不知过了多久。 伴随王则身周水雾收散, 黑龙也自游到王则头顶,自顶窍遁入了王则的身体之中! 也正这时。 王则面上莹白玄光显化,须臾便绵延而至四肢百骸。 不过呼吸之间,整个人便仿佛化作了一尊散发着霜白灵光的玉人一般。 只是这玄光出现不过一瞬,随着王则睁眼,种种灵光,也都在第一时间散去。 只余下王则那一双清亮眼眸,微现精芒,让人瞩目。 “阴神成就之后,天河珠之力转炼真是愈发顺遂了,只这几日的功夫,我居然就已经将身神交感的层次修成,真正凝聚了灵胎功果!” 收敛目中精光,王则心中感慨一时不少。 本来他以为自家凝练阴神的速度就足够出人预料了,没想到后续打磨的时间,更是远比自己想像的还要短暂。 不过时间上的消耗还是其次。 更为让王惊奇的,是灵胎有成之后,所得的先天真水道体。 对于这所谓先天真水道体。 按着王则本来的想法, 估计也就是道人筑基修行之时,先天根骨一般的存在罢了。 此体凝得,想来也就能让他吸收天地灵气的速度比之常人更快一些,更为容易积累真气而已。 可他没想到的是,先天真水道体的功效,并不只这点。 除了灵气吸收上的效率提升,竟还有先天神通孕育。 此中神通,倒不是什么厉害的斗战手段。 但先天生来,完全不需自身法力支撑便能使用,也可以说是十分的难得。 譬如如今真水道体凝聚的王则,不必施展什么道术,就能在水中如鱼儿一般呼吸。 谷天 除此之外,念动之间,无须法力,也能避水而行。 身处江河,更能轻松的操控一些水流之力运用。 而王则若是修行水行道术,催动水属禁法,更是事倍功半。 如此道体。 几乎不亚于把王则炼成了一尊水中先天生灵。 也怪不得就算是五绝老祖层次的人物,都认为能凝得真水道体,对王则来说,会是一桩莫大机缘。 甚至觉得废去了天河珠这么一件灵宝,也算不得亏。 毕竟仅仅是初步体会,王则便有如此收获。 若是仔细研究,难说还会有什么所得。 当然。 真水道体的效果,对于王则来说虽是个难得惊喜。 可玄冥法力的凝聚,同样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此力凝聚,也是灵胎成就的重要表现。 于是王则念动之下,却从手中催出了一条细小的水龙来。 这一条水龙,便是王则玄冥法力所化。 法力法力,之所以称之为‘法’,正是自孕禁制,内有神通。 不同于真气手段,还需结合道术禁法,才能影响现实。 法力之流,哪怕不如何催动,只将其显化于外,就能发挥种种妙用。 譬如王则手中这玄冥法力水龙,随手打出,便自有玄冥真水之能, 其身至阴至寒,妙用无穷。 落在生人身上,轻易就能将这人冻成冰雕。 寻常水潭湖泊,得这真水一滴,也会转瞬结冻。 甚至这一道法力,还能用作炼丹祭器的灵材所需。 足见真气蜕变为法力之后的不俗。 不过王则如今所得,也不过一道玄冥法力而已,尚且微弱。 做不得什么太大的事。 唯有凝得三十六道法力之数,才可以开辟气海,或是凝聚玄功窍穴。 从而真正施展出法力有成之后,修行者该有的神通。 王则并非是得了新手段之后,就沉浸其中的性格。 很快还是压下了那点突破之后的躁动,转将玄冥真水收入体内。 他琢磨自家如今灵胎已成,正是时候离开神炉峰,处理拜入内门之事的时机。 也不准备继续在神炉峰多留。 此外他天河珠在身,积累法力与他而言并非什么难事,后续道魔玄功的修行顺序安排,也还需尽早找机会寻人请教。 免得等三十六道玄冥法力积累完满,却还没定下后续修行计划,耽误了功夫。 如此想着。 王则回头看了看五行洞深处一眼,尝试又唤了一声五绝老祖名号。 见依旧没人回应,这才摇了摇头,走出这一处石府,离开了神炉峰。 而此时的他,灵胎已成,黑水真法暴露隐患也是不在。 玄冥法力使用之上,自是没了顾虑。 自然也不必行舟力士来接,自催了参悟玄冥禁法所得御水道术,召来浪头一卷,乘浪而行,顺着接天水脉,往外门诸峰方向而去。 第九十四章 心无宗门 “等将这火精葫芦交付上去,便可再找方师兄问问入内门诸事,他知我炼得玄冥真诀,提点想必不少,如能从他口中得来几分安排,也免得再生枝节。” 外门飞玄峰所在。 王则驾驭浪头至此,心中对后续安排已是有了计较。 却是准备找到吴元化, 将火精葫芦交付。再通过这位师叔,联系方汉眉,求询身入内门诸事。 他如今虽是灵胎成就,不虞被人发现了黑水真法修炼痕迹。 可也还记得方汉眉此前提点。 知晓玄冥统御万水真诀机缘,落得他这散修出身的的外门弟子身上,于门内不少修行来说, 是一件容易引发争议的事情。 为免引发什么突如其来的变故,自然是要问过方汉眉之后, 才好行事。 纵然此中麻烦依旧避免不了, 好歹有个心理准备,也免得误了修行。 如是念头在心,王则也不多想,散去浪头,便往吴元化洞府而去。 谁知他刚走到吴元化洞府之外,尚未入门寻见。 迎面便走来了一面色疾苦的精瘦青年。 赫然正是与王则有过过一面之缘的杜仲平! 王则尚且记得这人因自己散修身份,多有偏见之事。 也不想过多交道,微微见礼,便要离去。 孰料杜仲平却一脸冷色的将他拦下。 “师弟倒是让我好找!” “杜师兄这是何意?” 王则皱眉,他与这位师兄虽是有些不睦,也不过因为自家散修出身的身份。 自碧水峰一别,便也不曾再有过会面。 但看对方态度,显然是找麻烦的意思,自然让王则不解。 杜仲平道:“师弟做了什么事情, 难道自己不明白么?你在外替你的散修朋友出头,得罪了清都派同道,眼下清都派道友上门来寻麻烦, 累得门中前辈不得不替你出面处理。” “你倒好, 却躲进了神炉峰,不理外事。” “如今清都派的同道,在飞玄峰等了已有许多时日,你还不速速与我去见莫长老,解释你之所为?!” 王则眉头微挑,才知道原是这事儿。 对于此事,方汉眉早有过提点。 王则心里也有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对方就上门来找麻烦。 凭心而论,这事儿他确实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譬如没有把朱平直接打杀。 可杜仲平的态度,多少让人有些不快。 若是没有从方汉眉口中听来截江剑派对外行事风格还好。 王则也只当是自己给宗门惹了麻烦,受到些许冷遇也是应该。 可一想到方汉眉所说过的话,再看杜仲平态度,难免让他觉得这位师兄对他偏见未免太过。 不过王则也没心思和杜仲平再生什么冲突,于是淡声道:“清都派朱平,确实是我所伤。此人既然寻上门来,王某自会自己解决。” “王某身上还有要紧事处理,只等见了吴师叔后,自然也会去见莫长老, 解释此事来龙去脉, 将这麻烦处理。” “师兄话既带到,还请先回去吧。” 杜仲平口中的莫长老,乃是真正主管外门事务的长老。 谷教 想必因王则外门弟子身份,清都派的人才会交由这位长老接待。 “要紧事?你一个外门弟子,能有什么要紧事能比给清都派同道一个交代更重要?” 杜仲平冷着脸道:“我看你是得了消息,还准备觅地躲藏吧?” “到底是个散修出身,心无宗门,惹了麻烦,只会让宗门长辈帮你扛着。也真不知李静玄师叔如何会引渡你这等人我截江门墙!” “不过此番我既见你,你以为你还躲得了么?” “劝你要么老老实实的随我去见莫长老,给清都派同道一个交代,要么便收拾东西,自下山去吧,我截江剑派,可容不得你这等目无师门的人!” 王则根本不搭理杜仲平。 自顾便往吴元化洞府走去。 杜仲平见此,当即恼了,几步上前,再度拦住王则。 王则皱眉,“师兄莫不是还要与我动手不成?” 杜仲平冷笑道:“我知你有一口玄门上乘飞剑在身,可莫要以为如此,便以为自己如何厉害了,你若不随我走,今日正该叫你学一学尊师敬长的道理!” 王则上下打量了杜仲平一眼,摇了摇头。 杜仲平皱眉。 这时,王则忽然对吴元化洞府高声喊道:“吴师叔可在,弟子王则请见!” 杜仲平脸色立马变得难看起来。 却是实在也没想到,王则居然来这么一手。 他是知道吴元化与李静玄关系的,而王则又是李静玄引渡入门,吴元化对王则自然照拂。 如今有这一句,吴元化一旦出来插手,他也就不好强行带走王则了。 这自然让他情绪不好。 果然。 王则话刚落音,吴元化身影便从府邸之中走出。 王则上前几步,拜道:“师叔!” 吴元化含笑回应,随即目光也落在了脸色难看的杜仲平身上。 又在王则与杜仲平身上来回扫了几眼后,心中已是明白什么情况。 杜仲平此番来拜访他,正是为了清都派之事。 因为知道王则进入神炉峰收集火精的差事,是他所安排。 所以才上门来,想让他出面,把王则从神炉峰叫出。 因此吴元化只看一眼,便已经知道王则突然在外大声呼唤自己的因由。 于是看向杜仲平,道:“杜师侄且先回去吧,清都派之事,一会儿我自然会带王师侄前去处理。” “你回去见得莫师兄,也只如此交代便是。” 杜仲平得了这话,面色微微变幻,终究没有多说。 对着吴元化抱拳一礼之后,便转身离去了。 王则见此,道:“多谢师叔替我解围。” 吴元化笑道:“无妨,你的事情,方师侄已经与我提前打过招呼,关于清都派的麻烦,他也早与我提及过,还叫我替你处理一二。” “眼下也算是忠人之事。” “至于杜师侄,他对你确实有些偏见,不过到底同门师兄弟,你也不必太过在意他的态度,少做理会便是了。他日后若找你麻烦,你只需再来寻我便是。” “对了,方师侄说你得掌教真人所传上乘妙法,正要以此法筑基。我见你又去了神炉峰,想着你也是要借神炉峰安静,积累功行,为应对那清都派的麻烦做准备,是才没去叫你,你怎么这么快就下山来了?” 第九十五章 道途机缘 听到吴元化这一番话,王则有些意外。 反应过来,则是感慨不小。 他却也没有想到,方汉眉居然早早就替他身上麻烦做了一番安排。 只听吴元化所言,不难知道不管是清都派的问题,还是玄冥真诀的机缘,方汉眉显然都对吴元化做过交代。 王则本还想着, 身入内门之事,估计还要请教方汉眉。 但如今得了吴元化解释,心中也是明白,只怕用不着这么麻烦了。 感慨之下,王则回道:“弟子此番下得神炉峰来,一是要将那一葫芦火精任务交付。二个,却是真诀修炼小成, 想劳烦师叔帮我联系方师兄, 请教入内门之事,只是不想方师兄对此居然早有安排。” 吴元化含笑道:“方师侄是个细心的人,既然知道了你身上麻烦,有此安排也不奇怪,你若心有感念,日后做些回报也就是了。” 说到这里,吴元化忽然想到了什么,讶然道:“你方才是说,你修炼那门真诀,已是小有所成了?” “还问及入内门之事,莫非你已经筑得灵胎了么?” 王则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 “掌教真人所传法诀,非比寻常,恰好又与弟子相性不差,弟子这才侥幸炼得灵胎。” 说着,王则法力一催, 却于指尖凝聚了一滴玄冥真水出来。 吴元化境界虽只凝煞,但修炼多年,对修行诸事自然是十分了解的。 只看了王则手中玄冥真水一眼,便看出其中法力本质,登时不由惊叹道:“果是法力之身!” “此前你入门短短时日,便修成元真之境,我本以为就足够惊人了,不想这一回你还给了我如此惊喜。” “看来你果真也是与我截江剑派有缘,不然也难得到掌教真人所传正诀,此法也更不会与你相性如此应和。” 王则收了玄冥真水,忙道:“也是侥幸而已,说来若非师叔指点我去神炉峰收集火精,弟子只怕还在碧水峰辛苦打磨真气,也不会得到掌教真人真诀传承,更不会有如今所得。” 吴元化摇摇头道:“这是你自家气运,与我却没什么相干。” “此处不是叙话之地,你身上如今麻烦不少,还要一一计较,且入内再谈不迟。” 王则也没再多说什么,当即跟着吴元化走入了府邸之中。 到得院内坐定, 吴元化方才道:“你修成灵胎速度, 虽然有些出乎我的预料, 好在方师侄对你入内门之事, 也有过安排,倒不至于失了准备。” “你散修出身,如今也只是外门弟子,却得了门内正法传承,麻烦自然是不小的。若是在门中没有长辈依靠,少不了生出许多枝节来。” “好在方师侄此前便已经将你得到掌教真人正法传承之事,说与了李师兄听去。” “李师兄为此特地暂缓了闭关修行诸事,如今只在自家洞府纳福。” “等你要过内门考核之际,我请来李师兄坐镇,以他内门真传身份,旁人要找你麻烦,也不容易。” “纵然门内一些身份比李师兄还高的前辈,或许还有意见,但至多也就是在考核之事上,布些难题,不至于教你失了这正法机缘。” “当然,此事也不急着处理。” 谷巇 “内门考核,若有门中前辈插手,你到时处理起来,只怕耗费不少功夫。而你如今灵胎初成,正是稳固法力的时候,实在不该为了入内门之事,耽误了根基打磨。” “所以以我的建议,你不妨将灵胎境界稳固到一定层次,炼得足够的法力积累,再选择过那内门考核。如此一来,不管考核之上,有什么难题,都好应对。” 王则听到这里,也是不由点头。 他入门时间到底还是太短,在他本来的想法之中,也没想过自己短短一年就能炼成灵胎。 加上入门之后,除了修行之外,又遇到五绝老祖之事。 也就没有怎么去了解拜入内门的事宜。 如今听了考核麻烦,他也觉得吴元化的安排很有道理。 自然没有意见。 而吴元化见王则点头,转道:“入内门之事既然不急处理,那你如今需要应对的,便是清都派的麻烦,以及你身上那一套上乘飞剑之事了。” 听到这话,王则不由皱眉。 清都派的麻烦,是本就要解决的,他当然不会因此有什么波动。 他皱眉的原因,实是因为清泓珠。 他此时也想起了杜仲平来。 此人方才既能说出他身负上乘飞剑之事。 显然是因为清都派之人寻上门来,自家清泓珠的存在,已经暴露了出去。 想到方汉眉此前提点,王则感觉当然有些不好。 只是没等王则多想,吴元化便道:“清都派的麻烦,实际算不得什么,他们虽气势汹汹来寻,但到了我截江剑派的地盘,也不敢托大。” “只消把这件事情,定在同辈弟子争锋之上,不叫他们以大欺小,由得你与那朱平日后寻机了结恩怨,也就是了。” “虽然依旧有些麻烦,但你如今修得掌教真人所传正法,短短时日凝得灵胎,日后也不必惧他。” “反而是你那飞剑,只怕麻烦不小。” “此物不是与你所得正法传承不同,正法传承,你是得自掌教真人,纵然有些人心里有意见,也不不好做得太过分,更没人敢违背掌教真人心意,强夺此法。” “可你这飞剑得自碧月崖所在水峡,难说就会有人借此做些文章,谋取你这一套飞剑。” “说到底,还是你出身散修,又是外门弟子,也无老师依靠,在门内没有什么话语权,难免不受待见。” “哪怕你有李师兄支持,但我门中不少修行炼的都是剑诀。牵扯上乘飞剑,几不亚于道途机缘。许多人也不会因为李师兄面子,就放弃谋算的。” “因此关于飞剑之事,实也不可轻忽。” “还请师叔指点。”对于这事儿,王则也没什么解决的好方法。 一来他对截江剑派了解还是太少,二来他如今实力,到底还是差了,不足以保住这一套上乘法器,还得是求助几位亲近长辈。 吴元化道:“此事我与方师侄、李师兄,也算有过计较。解决之法,还得应在燕师侄身上。” 第九十六章 童子惊诧 哦? 王则看向吴元化,不知这事儿怎么又与燕魁扯上了关系。 吴元化也不卖关子,直接道:“你这一套飞剑,名义若是归于燕师侄名下,旁人自然也就不好再打注意了。” 王则了然。 吴元化又叹道:“事实上即便旁人知道这一套飞剑归师侄你所有,豪夺之事,也不可能发生的, 但不妨碍门中某些人物,以种种名义‘换取’,或是‘借用’。” “究其根本,还是因为昔年陈老魔之事,对我派冲击不小。” “加上我截江剑派弟子本就不少,不说鱼龙混杂,总也有些政见不一的。” “自陈老魔叛门之后, 派中一些比较迂腐的宗门长辈们,自觉还是得肃正规矩, 这规矩一多,人心难免有变。” “此外也是自那时起,门中不少不曾以剑道修行出身的前辈们,便就门内剑道修行太多,规矩难制一事,做了一些改易。以至于数百年下来,我派剑仙修行虽然依旧不少,可已经不复当年兴盛。” “剑道修行一少,派内风气,多少也会有些变化。” “否则若是放在数百年前,别说师侄所得只是这一套根底不俗的飞剑,即便是灵宝奇珍,也不会有人动念。” 王则懂了。 还是因为他那老师缘故,导致截江剑派与曾经有了几分不同。 以至于他得了这一套飞剑, 才需要担心他人谋取。 这让他有些无奈。 不过话说回来,个中种种, 也能算是一饮一啄。 谁让他是陈玉犁的徒弟呢。 老师做下的事情,被他这个弟子吃到了几分苦果, 也只能说是因果循环了。 “当然,我派风气再是变化,只要掌教真人坐镇一天,总也不会变成浮鼎宗那个模样。” 吴元化似乎也不想就门内规矩情况多谈,转道:“所以你这飞剑,若是记在燕魁师弟名下,旁人知道这是李师弟赐予弟子的法器,自然也就不会有太多意见。” “如此一来,虽说在旁人眼中,此剑是燕魁师侄借于你用,名义上对你有些不太好,到底也能省却许多麻烦。” 王则对此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虚名他不在意,避免了麻烦,让自己省心一些,好转心打磨修为,才是正经。 于是道:“如此弟子倒是不觉有什么不好,只是让燕师兄承受些压力,实在惭愧。” 飞剑若名义上是燕魁借给自己。 一时半会儿还好,时日久长, 旁人见十二清泓珠一只在王则身上,难免会有意见,少不了就会有些麻烦,降临到燕魁身上。 譬如借宝之事。 王则一个外门弟子,燕魁都借出如此上乘飞剑,总归有些厚脸皮的,会跑到燕魁面前占便宜。 吴元化笑道:“这却无妨,此事本也是我与李师兄、方师侄商定的,如此正好磨一磨燕师侄脾性,他性格莽撞,平素也不太懂得拒绝他人请托,正要让他烦上一烦,打磨打磨性子。” “虽说剑修之道,旨在一往无前。但刚过易折,一时勇猛是好,可到了突破丹境之时,炼那罡煞合流,阴阳交感的功夫,却也要留有几分余地的。” “燕师侄凝煞已近大成,炼罡就在眼前,若是不能及时把他这性情磨一磨,日后却难真正凝聚丹果。” “正好遇到你这件事情,如此施为,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王则恍然。 谷暇 他对剑仙修行,了解虽然不多,但既然吴元化与李静玄都这么说了,那必然也是有其道理。 不过没等王则说些什么,吴元化又道:“说来师侄你对此也需要注意几分,你倒是没有燕师侄身上的毛病,可有时未免谨慎太过。就比如此番清都派的麻烦,你若是不多顾虑那朱平的身份,说不得就能取了朱平性命。如此一来,也省了这后续的麻烦。” “就是因为你有时还是顾虑太多,才演化如今结果。” “燕师侄的性格问题,在于处事之时不太考虑后果,你则是太过于考虑后果了。” “如此性格,对于你日后还丹,也是有些影响的,此事还需注意才好。” 王则有些惭愧。 他之所以没有全力出手拦下朱平,倒不是顾虑朱平清都派弟子的身份。 只是出手之时,总习惯于留上几分后手。 此外因为昔年散修经历,与人斗法,总会考虑此人暗中是否还有帮手。 所以那时拦截朱平,才没有将一十二枚清泓珠一并使出。 用更直白的话来说。 他就是考虑层数太多了,以至于有时候明明很简单的事情,总也被他想得复杂了不少。 这本来也不是坏事。 毕竟以他原本散修身份,没有什么依靠,有何结果都看自己,不好失了分寸。 可如今身入截江,有了宗门为凭,还畏首畏尾,反而平添麻烦。 王则心中也暗暗记下吴元化的提点,这已经不是个人行事风格的问题了,还牵扯了日后丹境修行,当然不能轻视。 不过转念,王则忽然想起了吴元化口中提及的掌教真人徐元来。 因为玄冥统御万水真诀的缘故,王则对这位掌教真人很有几分映象。 如今又听吴元化提起截江剑派有徐元坐镇,哪怕风气变化,也不会走向浮鼎宗的模样,心中难免有些疑惑。 忍不住问道:“掌教真人随手便能布置上乘功法机缘,任由门内弟子学去。此前我也听闻,他老人家还曾因场棋局上的胜负,便舍了一件法宝给浮鼎宗劫法真人孟星河,想来也是剑修一般的洒脱性子。” “他老人家如此性格,如今又还掌管派内诸事,想来纵然昔年出了陈老魔这等事情,对我截江剑派规矩有些影响,可也不至于闹成如今这般,随便一个散修出身的弟子,都会遭受针对的模样才对。” “却不知门内风气变化之事,为何他老人家也不多管呢?” “弟子也曾在浮鼎宗修行过,见识过其门中那些蝇营狗苟,若是我截江剑派,真有一日也变成那般模样,只怕对我派诸多剑经传承,也有不小影响吧?” 吴元化没想到王则会问出这种问题,愣了一愣,摇头道:“此事我就不知了,掌教真人高深莫测,有何安排哪里是我们能够猜测的,不过我看门中风气渐坏之事,早晚会有解决,你也不必担心太多。” “况且等你入了内门之后,纵然因为散修出身的来历,依旧有些影响。可只要专心修行,炼得上乘功果,也不会有人闲着没事儿找你麻烦。” “这些便不多说了,莫师兄那边,估计还在等着你我过去,不好叫他多等。你我还是早些去执事殿见他,将清都派的麻烦处理了为好。” 听得这话,王则一时也不好再多问什么。 只得是跟着吴元化走出院子,朝着飞玄峰执事殿而去。 而也就在王则与吴元化离开院子的时候。 吴元化宅邸上空,五火童子身影,却凭空出现! 似有几分惊讶的自语道:“看来这截江剑派,也还没变得太坏,到底还是有那么几个明眼人,能看出徐元那小子迟早要肃清风气。” “只是一个外门长老都能看明白的事情,内门那些个老顽固,怎么就弄不明白呢?硬要做出那些个乱七八糟的算计来。” “怪哉!” 第九十七章 上面有人 “不过这也不关我鸟事,想他作甚?倒是徐元托我看顾这小子的事情,王小子气运不俗,在门内也有长辈照料,看来倒不必我了。” 五火童子看着王则与吴元化离去背影。 想了想,又道:“只是牵扯徐元传法,一个内门真传坐镇, 只怕麻烦还是不小。” “算了,李火儿那家伙,还欠我一个人情。正好王小子此前去我神炉峰收集火精,也是替李火儿那徒儿办的事情,容我想个托词,叫这李火儿出个面,小小做些安排, 想来王小子入内门之事, 应该也就稳妥了。” 这话一出, 五火童子自觉大是满意。 摇头晃脑,自遁入虚空不见了踪迹。 …… 王则自然不知。 因自家‘师伯’缘故,还有一尊灵宝替他站台。 此时的他,已是跟随吴元化一道,来到了飞玄峰执事殿所在。 外门执事殿,地方不小,但谈不上什么奢华。 截江剑派历来都不是太讲究仙家排场的地方,纵然这些年风气有变,规矩渐多。 这等早年便有的建筑,却也不会随着风气变化而变。 入眼所见,也不过是一座简单用鹤纹铜柱支撑的青石大殿而已。 进入内中,便见一名仙风道骨的清瘦老道,端坐高台,下方正见杜仲平安静站在一旁,显然也是专门在此等候。 吴元化带着王则入内, 便对那高台之上的老道一礼:“莫师兄。” 王则自然跟随见礼。 他从吴元化口中得知,这位莫长老姓莫名泉。 虽只是外门执事长老, 实际却有还丹修为,辈分也是不低。 只因凝丹之时,丹成不过下品,还丹之后再无前路,后来寿数更不剩多少,方才来到外门做了这执事长老,也算是为宗门尽最后一份力。 因此莫长老在门中,也能算是德高望重。 便是不少内门真传、长老,平时也都对莫泉十分客气。 王则自然不好失了礼数。 听得声音,莫泉睁开眼来,身躯微动,转瞬便从高台下来。 “吴师弟,许久不见了。” 莫泉先是与吴元化寒暄了几句,随即目光落在了王则身上,问道:“王则师侄,听闻你乃是李静玄师弟引渡入门的,如今看来,果然也有他几分脾气, 此番倒是做下不小事情。” 王则忙道:“弟子惭愧,因一件私事,累得长老替我忧心,实在不该。” 莫泉摇头道:“老道残烛将熄,能替门中做些事情,也算老有所用,处理个中事务,也是应该。况且我既为外门长老,你这外门弟子的事情,本也该我来管。” “谈不上什么忧心不忧心。” “只是你此番做的事情,实在失了分寸,按理说你随李师弟入门,又得他几分脾性,清都派弟子也不惧怕,可处理事情之事,还是少了几分准备。” “你若是将那朱平杀了,有老道出面,纵然清都派上门来寻,也能随口将他们送出山去,眼下却是平添了不少麻烦。” 谷房 “师侄日后在外,若还遇到此类事情,还得更为果决一些才是,也免得多生枝节,耽误修行。” “不过这些也都是日后的事情了,眼下还是将清都派的麻烦解决为先,不好再耽误功夫。” “师侄不妨将此中经过细说一番,老道也好与那清都派修行分辨。” 听到这话,王则有些意外。 他见吴元化之时,曾被杜仲平拦下。 而杜仲平又是代表莫泉来找的他。 因此见了杜仲平态度之后,王则未免就觉得莫泉估计对自己的印象也不会好。 没想到见面之后,虽也有教训,所言种种,居然也只是和方汉眉一样的提点。 当然,这对王则来说是一件好事。 于是忙道:“弟子谨记!” 说着,便要将自己与朱平恩怨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 谁料就在这时,那边一直静候在旁的杜仲平,忽然走了过来,沉声道:“莫长老,王师弟此番惹来不小麻烦。虽说我派行事,是不该叫外人轻易欺辱了门中弟子。可王师弟入门时日不长,尚未做出什么贡献,却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该就如此揭过吧?” “如不小惩大诫一番,日后派中其他外门师弟师妹门,若也如他这般胡来,还不知给我派惹来多少麻烦。” “我想关于此事,长老还是要好生考虑一番才好。” “况且门内规矩也非昔年所比,此事若叫内门几位长老知道了,或许对我外门处事,又要有意见了。” 这话一出。 包括莫泉在内,王则三人都是一脸诧异的看向了杜仲平。 却都是没能想到,在这个大家差不多达成共识的时候,杜仲平居然跑出来说了这么一番话。 哪怕杜仲平对王则意见再大,这种节点,但凡脑子没坑,都不该再出来找王则的麻烦才是。 杜仲平却就这么做了,哪里能让人不觉得意外? 不过通过杜仲平的表现,王则倒是有些明白,这位师兄为何曾经被人牵累,以至于流落飞玄峰了。 这种情商,若是放在浮鼎宗,就算是被废掉功行,逐出门墙,王则都不觉得奇怪。 想也就是截江剑派,还算清平,人际关系相对没那么复杂,才容得杜仲平这样的人,都还能带着一身气海修为,在外门做事。 王则都能想明白的道理,莫泉这个老修行,自然不可能看不明白。 当下摇头一叹,有些无奈的看了杜仲平一眼,道:“眼下王师侄与吴师弟既然到了,此事也没什么要麻烦杜师侄的地方了。老道记得杜师侄近日法力积累也到了关键时候,差不多也快凝煞,师侄若是无事,不妨回去打磨法力,日后寻得煞池所在,也免得错过了机缘。” 这话入耳,杜仲平一时愕然。 显然是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莫泉如此回应。 他正要再说些什么,莫泉却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抬手大袖一扫,无形之力涌动,只将杜仲平挪出了执事殿。 随即也没再理会杜仲平去向,转头对着王则道:“师侄且将来龙去脉解说一二,一会儿我也好请来清都派之人,将此事处理妥当。” 王则见此,自然更不会在意杜仲平的情况,当即便将香炉山遭遇,仔细说了个明白。 第九十八章 斗剑大会 “贫道在这飞玄峰等了月余时间,你们截江剑派就是这么给的交代?真当我清都派好欺负了么?” 飞玄峰,执事殿中。 怒斥之声响彻大殿之内。 仔细看去,殿中除开王则三人之外,不知何时又多了两名道人。 其中一位,正是只剩下一条手臂的朱平。 而另外一位,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瘦削老者, 其人满脸戾气,略显黝黑的面皮上,怒意明显。 那怒斥之语,也正是出自这瘦削老者之口。 “今日你等若是不给个合理的处置,贫道此番回山之后,必定上禀掌教真人,要与你截江剑派仔细辩一辩道理!” 对于这老者咄咄言辞,莫泉毫无波动,淡淡道:“张道友何必如此, 此事来龙去脉如何,你我两家都很清楚,无非就是同辈弟子之间的私人冲突罢了。” “何况此事起因,本就是这位朱小友夺宝无理在先,纵是闹到你我两派高修面前,道理也是如此。” “老道也是不愿你我两派无端伤了和气,这才定下斗剑之事,让两个小辈自己解决此中恩怨。张道友若是觉着老道如此处事,还有不公,不妨你我两个长辈斗上一阵,来了结这一场恩怨如何?” 一旁王则见到莫泉态度,心下感慨不少。 截江剑派对外之上,还真是强硬。 这一言不合,就要与人动手,实也是王则在浮鼎宗从未见过的光景。 被称作‘张道友’的清都派修行, 得了这话, 面色一僵。 他不过炼罡修为,虽出身大派,也有几件法器护身,但哪里能与莫泉这个老还丹修士相比? 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站在他身后,一直用冰冷目光盯着王则的朱平,忽然站了出来:“张师叔,此事不必再论了,此人之所以能伤了我,不过暗中偷袭罢了,若是这等挑战,我都不愿应下,未免叫人看轻了我清都弟子。” 说着,朱平目光转落莫泉身上,道:“斗剑之事,便依前辈安排,我也愿给王道友一些时间,修成灵胎,也免得贵派说我以修为欺压这位王道友,至于具体时间,还请定个章程吧!” 莫泉呵呵笑道:“朱小友倒是有志气。” “我看这时间……” “也不必再定什么时间了, 正好浮鼎宗传来法讯, 要在两年之后,于其门内开半劳什子斗剑大会,正要行各派门人斗剑之事。” “我看不如就定在这大会之上,各派弟子斗法之时论出个结果好了!” 清朗声音忽然从执事殿外传入。 众人听得这话,纷纷转头看去。 就见一名身披面皮焦黄,身材雄壮的虬髯道人,步踏而入。 “彭师侄?” 莫泉讶然开口。 “彭万程见过莫师叔、吴师叔。” 虬髯道人与莫泉、吴元化二人见礼。 吴元化适时对王则解释道:“这位彭师侄,是内门真传李火儿师兄门下弟子,与方师侄一般,都是炼罡修为,此前我叫你去收的那一葫芦火精,便是彭师侄所托。” 王则这才知道这位的身份。 也不忘与对方见礼。 谷裴 不过彭万程也只是与王则点头回应,并未多说什么。 转头目光落在了朱平与那清都派张道人身上,道:“不知两位以为如何?” “斗剑大会?” 张道人皱眉道:“贫道怎不曾听闻?” 彭万程道:“这消息也是刚刚传来,年前浮鼎宗辖下魏国仙门郡,爆发蛤蟆道人灵府变故,其门中劫法真人赵含烟为人所害,又有魔头出手,害了不少玄门同道,亏得各派高修搭手,才将各路老魔驱走。” “浮鼎宗为此便以蛤蟆道人灵府所得诸多宝物,开举斗剑大会,回报各派修行。” “道友回清都派后,不难得悉此中消息。” 众人闻言,一时讶然。 王则心中惊讶也是不少。 倒没想到以浮鼎宗的情况,居然也会如此大方。 “若真如此,便依彭道友所言。”朱平漠然开口。 转头又对张道人道:“师叔,我们走吧。” 说着,不等众人说些什么,已是半点不客气的踏出了执事殿。 张道人本要再问些话,见朱平如此,无奈之下,也只得跟了出去。 彭万程见此,讶然道:“这少年倒是有几分我截江剑派弟子的风范。” 说话间,转头看向王则道:“此人被断去一臂,不见颓势,小小年纪炼得灵胎,天资也是不差,两年时间,难说会有何等功果,斗剑之事,王师弟不可掉以轻心了。” 王则微怔,反应过来,回道:“多谢师兄提点。” 一旁吴元化这时道:“说来彭师侄不是在为祭炼法器做准备么?今日怎得空到此?” 彭万程笑道:“也是正巧……” …… 且不说执事殿中,王则几人谈话如何。 只说朱平与那清都派张道人离开了飞玄峰,一路往山外飞去,张道人埋怨却是不少。 “朱师侄,你此番行事,实在有些冲动了,怎好就这么答应了这斗剑之事?” 云光之上,朱平按着空荡荡的肩头,冷声道:“截江剑派处事如何,师叔比我清楚,我等在这天都山中,纵然再有道理,想要真出口恶气,也是不易。” “与其如此,倒不如答应了这斗剑之请,日后我自将那王则斩了,截江剑派也无人再能说什么不是!” 张道人摇头道:“我说的不是那王则,此人虽有上乘飞剑傍身,但这段时日就我从那杜仲平口中听来消息,其人不过是散修出身罢了,四五十岁的年纪,都尚未凝聚灵胎,在截江剑派之中,也无真正老师传法,谈不上什么威胁。” “凭你的资质,纵然如今意外失了一条手臂,经脉有缺,待回门中寻长老替你补全根基,这人你日后随手便可斩了。” “我说你太冲动,还是为了那玄真宝箓之事。” “你此番下山,本就是长老得知门内对玄真宝箓谋划,特地帮你求来的这一份机缘,如今那仙符多半是被王则所得。我本想着至少从这人手中要来仙符,可你之所为,却叫我失了准备,如今仙符有失,回去之后你我如何向长老交代?” 朱平皱眉,面色也是有些变幻不定。 半晌,叹道:“此事我自向老师请罪便是。” 第九十九章 十大真传 “这朱平,居然还是清都派元婴长老之徒!” 碧水峰,自家洞府之中。 王则琢磨执事殿听来种种,一时有些皱眉。 他自持玄冥统御万水真诀、黑水真法两路道魔上乘妙法在身,而今又赶上进度,炼得灵胎之境。 更有十二清泓珠这等上乘法器祭炼。 对于断了一臂的朱平,本来没什么忌惮。 可执事殿得了彭万程、莫泉等人指点之后, 才知道此事也没那么简单。 朱平天赋还是其次,任他天资再是强横,王则如今炼有先天真水道体,体内还有天河珠为法力源头,修行速度、法力积累之上,也不必惧了。 可此人却是清都派元婴修士弟子。 个中麻烦,就不是那么好应对的了。 至少根据彭万程的说法,对方有元婴长辈依靠, 断臂之难, 应有解决之道。 而且浮鼎宗斗剑大会,也是各派通过门人弟子展现自家底蕴的时候。 即便不是为了对付王则。 斗剑之时,朱平师长,只怕也少不了赐下上乘法器。 届时朱平实力之上,比之今日还不知要强上多少。 自然不易对付。 “也罢,终究是自己给自己找的麻烦,不管如何,也要面对。” 王则也没多想此事。 如今事成定局,还是寻摸解决之法才是正道。 “如此一来,我只怕还要求来一路剑诀,真正发挥清泓珠妙用,才好应对斗剑之事。” “飞剑之道,厉来便是攻伐最强,清泓珠若以玄冥禁法祭炼,炼到高深境界,虽也能炼出无穷奥妙来。禁制不足,斗法之上, 即便有清泓珠不俗根底为凭,种种手段驱使,到底也不比我直接用玄冥禁法催动玄冥真水道术强上多少。” “只是剑诀难觅,适合用在清泓珠上的,更是难得,还得找个门路才好。” 这般想着,王则念头一转,却琢磨到了彭万程身上。 “此事,或许可以求助彭师兄……” 他之所以想到求助彭万程,倒不是一番会面下来,就与这位师兄如何交好。 此番飞玄峰相见,王则并未与这位师兄打多少交道。 事实上彭万程之所以今日会出现在飞玄峰,本也是纯属巧合。 主要原因,是因为他祭炼的法器已经到了一定的阶段,只差王则收集的那一葫芦火精,便能功成。 于是这也才来到外门寻找吴元化,便是要问火精收集进度,也好回府炼宝。 不想正遇到清都派之事,也才出面说了几句。 因此王则与彭万程之间,除了那一葫芦火精的关系,甚至都谈不上熟悉。 王则想到求助彭万程的因由, 源于吴元化与他说过的一些彭万程信息。 “据吴师叔所言,彭师兄老师李火儿师伯,乃是内门十大真传之一,身份比之李静玄师伯还要高上几分,更是出了名的擅长祭炼法器,由是不少同门都求助到李火儿师伯头上,时常以一些难得妙诀、珍贵灵材,换取李火儿师伯相助祭炼法器。” “彭师兄身为李火儿师伯门人,手中剑诀之流想必不少,我若能从他手中得来一路剑诀,祭炼清泓珠,便能真正发挥清泓珠上乘飞剑筑得灵基的根底。” “不过此事暂不着急,此番执事殿一会,却教我明晰了功诀修行顺序一事,正该积累法力,开辟气海再说。” 此番执事殿中,王则与莫泉、彭万程等人交谈不少。 除了彭万程身份信息之外。 王则旁敲侧击之下,却还得到了不少关于玄门、魔门两道修行的相关。 谷勁 也正叫他理清了后续修行安排。 根据几位高修的说法,魔门玄功之流,虽旨在修炼肉身,本质上还是以法力为基,才有那打熬血脉窍穴的可能。 因此若能开辟气海为先,再炼玄功窍穴,实是事半功倍之举。 事实上截江剑派之中,不少转修了《元蜃真经》的前辈,就因曾炼过玄门功诀,气海开辟有成,再炼魔门玄功,助益不少。 这自然也就让王则有了几分计较。 他此番回到碧水峰。 也正是因为得了这些信息,准备先以《玄冥统御万水真诀》开辟气海。 琢磨自家身上麻烦,如今也算解决得差不多。 清泓珠之事,也有吴元化替他做了安排。 至于拜入内门之事,因牵扯不小,尚且不急于一时。 正该专心修行的时候。 王则也没再多想。 一心便在自家洞府之中,借助天河珠转炼所得水精之气,积累起了玄冥真水法力来。 …… 就在王则于洞府专心修行,为开辟气海而做准备的时候。 被他惦记上的彭万程,也是回到了自家洞府。 他去飞玄峰,本是为了取来火精。 如今回转,自然便要继续法器祭炼之事。 只是还没等他开炉,却等来了老师召见。 彭万程心有几分奇怪,他老师李火儿,平素要么是在修炼,要么就是一心钻研炼器手段,极少离开洞府。 除非他这个弟子有什么修行上的疑难,前去拜见,否则师徒二人都极少有见面的时候。 像这种突然召见的情况,实是少见。 难免让他有些意外。 当然他也没有多想。 只以为是自家老师有什么吩咐需要自己去做。 毕竟有些时候,李火儿炼器,偶尔也会让他这个弟子帮忙收集一些灵材。 只是到了老师洞府,彭万程才知道情况与自己所想有些不同。 “徒儿,你可认得一位叫王则的外门弟子?” “王师弟?老师也认得王师弟么?” 从自家老师口中听到王则名号,彭万程有些惊讶。 别说王则只是一个外门弟子,相关消息,正常情况下都不会传到李火儿这个内门真传耳中。 即便是王则真在门内闯出了不小的名头,以自家老师深居简出的行事风格,未必也就会听到王则的名号。 如今却在他面前提到了王则之名。 尤其似乎还是专门为了王则之事找他过来,彭万程哪里能不惊讶? 端坐一尊青铜大鼎面前,须发凌乱,一身邋遢,基本看不清面容如何的李火儿道:“我自然是不认得这位王师侄的,之所以提及他的名字,也是受人之托。” “神炉峰的五火前辈,不知与这位王师侄有什么关系,专门找到我这里来,说是王师侄得了掌教真人几分传承,天赋也是不差,他很看好。但因出身缘故,王师侄虽得了掌教真人法门,却也担上不小麻烦,所以叫我照拂一二。” “为师如今还要钻研一道炼器禁制,无暇他顾,这才叫你过来问问情况。” 第一百章 水火丹书 “我身上无数机缘之中,最为难得的,只怕还是这一枚天河珠了。” “若无此珠,纵然我依旧能得上乘玄功修行,以我老迈根骨,也难有如今所得。” 修行无岁月。 不觉间,回到碧水峰打磨法力的王则, 已经安静修行了一年有余。 他有天河珠相助,法力积累之上,不必如同他人一般,对环境有何等讲究,更不需什么丹药补充。 一年时间过去,赫然已是凝得三十六道玄冥真水法力,开辟气海有成。 甚至气海之中, 已是又凝来了不少真水法力在身。 气海之境, 要想大成,一如元真境界真气熬炼,也需周天之数。 纵有天河珠在身,日夜转炼法力,也非一时半会儿能够成就。 而他精修道门正法一年,贸然便要继续修行魔门玄功,实在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因此黑水真法窍穴开辟,也不好过于着急。 琢磨浮鼎宗斗剑大会之日,只剩大半年时间。 还得把清泓珠所需剑诀之事处理妥当。 这才选择出关。 正琢磨去往内门拜见彭万程,从这位师兄身上寻摸剑诀机缘。 身侧忽然水雾一涌,将他注意吸引了过去。 转头一看,便见珠女盘坐自家蚌壳之中, 老神在在,正吐纳着周遭天地灵机。 王则见此,心下也是感慨不少。 珠女能吞纳灵机修行, 自然是已经得他传授了真水法门修行。 这法门也不是其它, 却正是浮鼎宗天河正法。 按照王则本来谨慎性格,自觉天河正法乃是浮鼎宗传承,牵扯不小,此外这一道法门又只有半部,并不完整,是没有想过传授珠女此诀的。 可经历朱平一事之后,王则少了一些顾虑,回比谁峰闭关修行后,便将这半部天河正法传授给了珠女。 此法虽然不全,好歹是上乘玄门正法,而且王则所掌内容,依旧能够炼至炼罡之境。 比起许多小宗小派,旁门别传来说,已经是强了不知多少。 就算王则再为珠女费心去找其他完整的真水法门,未必也就能强过这半部天河正法。 正因这种种念头,王则也才教导珠女,入门了此诀。 而让他有些意外的是,也不知是珠女得天河珠点化生灵,还是因其水中生灵出身的来历。 修炼天河正法的速度,十分出乎他的预料。 比起有天河珠转炼精气的王则来说, 自然是差不少,但这一年修行下来, 所得也是惊人。 这小东西一年修行,因其先天便能吞吐灵机的缘故,赫然已经是元真小成了,只等再积累一段时间的真气,未必就不能铸炼灵胎,化形有成。 如此修炼速度,比之玄门之中一些根骨出色的天才人物,也可以说是不遑多让了。 因此王则每次看到珠女在自己身边吐纳灵机,积累真气,每每都会有那么几分感叹。 也就在王则感慨的这一会儿功夫,身侧珠女或许是感应到周遭灵机汇聚速度变慢,猜到王则这主人已是收功。 谷艸 慢慢将灵蚌周围的水雾吞纳之后,也缓缓睁开眼来。 转头一见王则正盯着自己,面上喜笑颜开,‘唧唧’叫了两声,便灵活的跳到了王则肩头,抓弄起了王则的发丝。 见她虽是修成了几分功果,依旧原本脾性,王则无奈摇头。 弹了弹她的小脑袋,道:“我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你好生在洞府修行,莫要出去玩闹,若是有外人来了,也不要跑到别人面前闹腾,惹来麻烦也是不好。” “实在无聊,便去寻风师姐玩耍,你与她如今也算相熟,在这外门地界,她交友广阔,也不会叫旁人欺负了你。” “唧唧!!”珠女嘴巴一嘟,急忙喊了几句。 王则摇头道:“我要去内门拜见一位师兄,他修的是门中五火七禽剑经,更擅炼器,所在之地,想也是火行精气丰沛之地,你去了又得难受,不好带你。” 珠女小脸登时耷拉下来。 王则笑道:“你不是想学道术么,等我处理事情回来,便穿你几手道术,叫你有个玩耍的手段,如此可好?” 珠女立时又笑开了颜。 王则略做琢磨,转手却将巽风镯取出,化作指环大小的小圈,交给了珠女,道:“你如今尚未化形,带着自家蚌壳,行动也是不便,这巽风镯便给你先用着,也方便行动。” 珠女本就是个爱玩的。 之前王则身上麻烦不少,她也懂事,所以一直都少闹腾。 王则回碧水峰安定下来之后,她虽得了天河正法修行,却也难真正坐定。 于是经常借了王则巽风镯,去找风铃婉玩耍。 风铃婉也是个温婉性子,又喜爱花草精灵,二者也是十分投缘。 一来二去,却交下了不小情谊。 以王则如今情况,珠女虽然有些特殊,只消不叫人知道了天河正法存在,也不担心被人看了去。 王则也便由得二者往来,免得小东西憋得就了,生出抑郁来。 珠女得了巽风镯,早就用过好多次的她,直接将巽风镯化为一个头环,扣在了小脑袋上,真气一催动,便唤出了一头人头大小的青灵玄虎来,将自家蚌壳吞了,一跃坐在了灵虎身上。 ‘唧唧’叫着,在洞府之中欢快的奔跑起来。 王则见此,多有几分无奈。 想了想,又从怀中取出了一本薄薄的书本来,对着还在欢快跑动的珠女道:“我知道等我离开,你又得去找风师姐玩耍了。” “此前力士童子安排,我因身上麻烦,却没时间整理身上所得江湖散术,回报师姐。这一部《水火丹书》,是我这段时日整理出来的灵植草木汇总,内里还付有些许旁门丹药之方,你若见了风师姐,便替我交给她。” 唰! 听到王则吩咐,珠女也是听话得很。 催动灵虎一个闪挪,便将丹书一并衔了去。 王则见此,又嘱咐了珠女去了风铃婉那里,不要闹腾太过。 也没再多说什么。 他早就从吴元化口中,打听来了彭万程修行洞府所在。 此去拜访这位师兄,倒也没什么需要准备的。 于是转身离开洞府,驭了浪头,却往内门方向而去。 第一百零一章 地火毒龙针 “老爷正在府中祭炼法器,不好轻扰,还请仙师稍候,容我通禀。” 彭万程修行洞府所在,是内门明夷峰。 闻此峰早年有明夷神火孕育,只是后来被门中前辈抽取,炼成了法宝。 神火虽然不再, 但到底火行灵机浓郁,于是被李火儿问来,安排成了彭万程这个弟子的修行洞府。 王则到此,虽感觉此处火行灵机不比神炉峰,也是颇有几分热烈。 对于他这修行水法的人来说,有些不太友善。 可对比碧水峰, 未免感慨不少。 这就是有师承长辈的好处了,或许太多的特殊待遇没有, 好歹能安排的好处,老师都会安排。 可惜王则如今情况,已是不好再寻人拜师。 只能自己闯荡。 当然,他也没有多想,有天河珠在身,就算没有合适的修行洞府,对他来说影响不大。 反而是听明夷峰守山童子言及彭万程尚在炼器,多少有些觉得麻烦。 若是彭万程炼器正是关键时候,没有空档抽出来见自己,剑诀之事,就得另寻门路了。 虽说他依旧可以找李静玄、方汉眉等人求助,但到底不像彭万程一般,因为老师擅长炼器,功诀积累不少, 没那么方便求询法诀相关。 好在王则运气不差。 没等一会儿, 童子便匆匆来迎, 道:“老爷已在洞府等候,还请仙师随我来。” 得了这话,王则心下微松。 当即跟随童子一并去了彭万程洞府。 彭万程洞府所在,就是一处简单的石府。 修行中人,各有性格,对修行洞府的讲究也自然不同。 有的喜欢建造一些亭台楼阁,有的则倾向于凡间庭院布置。 而大多数的修士,除非寻得洞天福地场所,否则一般很少对此做太多安排的。 彭万程显然就是如此。 王则一路上山,所见明夷峰诸景,便不见什么铺排,草木乱石,任由疯长。 除开山道还算清整,几不亚于原始山林。 加上此地火行灵机浓郁,身上的林木也都是火属草木,一眼望去,整座明夷峰便是红艳艳一片,微风拂过,山中林木摇曳,便仿佛一团升腾的火焰一般, 也算别有几分景致。 个中景象暂且不说。 只说王则随同童子进入了彭万程洞府之中, 不多时便被带到了一处热力涌来的石室所在。 入眼正见彭万程端坐一口铜炉之前, 捏着法诀, 正行祭器之功。 除他之外,丹炉旁还见两个身材高壮的力士,正拿着两柄铜扇,使劲的对着炉火扇风。 王则见此,本想等着彭万程按定功行再说,不欲打搅,坏了这位师兄炼器。 谁料就在他刚走入石室第一时间,彭万程声音便自传来:“师弟来得正好,我这两个力士虽有几分手段,扇风涨火之能还是差了,到底不比真正修行出手。” “我记得师弟已是灵胎有成,法力在身,还请助我一助,正好省却几分熬炼功夫。” 这话入耳,王则微微一愣,也没含糊。 走入内中,便自问道:“师兄需我如何相助?” 谷爕 彭万程手中法诀不停,回答道:“我这两个力士手中铜扇,都是法器之身,专为扇火而炼,师弟持了一柄铜山,以法力催了,一会儿听我号令,我叫你动手,你便对着这器炉全力扇风!” 王则也没多问。 上前便取过了一名力士手中的铜扇。 甫一入手,法力微度,果然是法器之身。 彭万程当即也叫殿中力士纷纷出去。 没过一会儿,也不知是炼器到了什么时候,彭万程手中捏出一道符箓,打入器炉之中,便喝道:“师弟快快出手!” 王则没有犹豫,法力一催,猛然一扇手中铜扇。 乍见石室之中,狂风骤起。 一道青色玄风,更自铜扇之中划出,涌入了器炉之内。 瞬息之间,炉中赤明火焰,一时猛涨! 王则也不敢胡乱施为。 没有彭万程吩咐,就不摇铜扇,得了吩咐,方才又催灵风。 如此扇风,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左右。 王则只记得自己拢共算下来,一共扇了一百零八下铜扇。 方才等来彭万程惊喜之声。 “成矣!” 这话入耳。 王则下意识看向器炉所在,便见彭万成法诀一催,器炉顶盖,登时飞起。 其中赤红宝光卷涌,乍见赤明炉火之中,一枚暗红宝石一般的一尺长针,于其中吞吐玄光,颤动不已! 片刻后! 这一根宝针,便被炉火一吐,凭空飞遁而出! 颤鸣之下,落在了彭万程手中! 王则经历也不算少了,更接触过不少宝贝,对于法器灵光分辨,也算有那么几分心得。 只这一眼,便知道这一枚飞针,只怕不是等闲法器。 即便不是上乘之属,少说也有那么五六重的禁制。 果然,入手飞针之后,彭万程便对王则笑道:“这地火毒龙针,乃是一位内门师弟托我祭炼,以其本质,本来炼成五重炼形禁制已是勉强,此番得师弟相助,火力添足,凭空又多凝了一重禁制出来,也算是托了师弟的福了。” 王则才知道这法器来历。 他此番是来求助彭万程的,自然不会以此居功,当下道:“不过机缘巧合,相助一番罢了,想来以师兄手段,纵然无我在此扇风,左右也就是多花费几日功夫,所得想必都不会差了。” “实算不得我的功劳。” 彭万程却摇头道:“炼丹祭器,火候时机都是十分关键,若无今日师弟上门,绝难成就如此。” “何况我见师弟法力之中,颇有几分真水灵韵,也正因这一点灵韵,才使得这地火毒龙针减去几分烈气,方有如今所得。” “换做是其他师兄弟到此相助,都未必能有这等结果,实该谢过师弟。” “说来师弟此来寻我,不知所为何事?今日这地火毒龙针有成,也算是我欠你几分人情,若有所需之处,不妨直言。但能相助,为兄也不会推辞。” 王则得了这话,倒也觉得此番有些意外收获,当即道:“王则此来,确实有事相求。” 说着,也没含糊,直接取出了自家一十二枚清泓珠来,道:“不知师兄可还记得浮鼎宗斗剑之事,我此番正要为这斗剑一事做准备。因手中有这一套法器,却想寻来一部剑诀,对这套珠丸祭炼一番。正好从吴师叔口中得知师兄擅长炼器,平素积累不少功诀,方才上门求助。” 第一百零二章 云龙剑诀(二合一) 彭万程有些意外。 他本以为王则是为了内门考核之事,方才寻上门来的,为此不惜小小安排一番,舍出一份人情,便是想着自家老师吩咐,好有个由头相帮。 却没想到,王则居然是为了剑诀而来。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 倒不是觉得剑诀之求比内门考核更好解决, 而是被王则手中一十二枚清泓珠吸引了注意。 他和老师李火儿一般,都是对祭器之道钻研不少的人。 十二清泓珠又是出自五火童子之手,以天河星砂、法宝级数无形剑为根基,炼来得上乘法器胚胎。 对他这炼器之人,吸引力自然不是一般的大。 是以在王则提出需求的第一时间,他注意便全部都被十二清泓珠引走,自然也就没心思再琢磨自家老师的嘱咐。 “好宝贝!” 彭万程接过王则手中十二清泓珠。 也不知使了个什么法诀, 轻轻一催,便无视内中玄冥禁制, 将这一十二枚宝珠灵光催出,于虚空游转起来。 口中更是忍不住惊叹,似乎完全被这宝珠成色所惊艳到一般。 “这宝贝有何名号?” 彭万程欣赏了好一会儿,目光方才回落王则身上。 王则道:“清泓珠,此物本是飞剑根底,只因无有剑诀禁制养炼,因此也不好以飞剑称之。” 彭万程叹道:“若无剑诀祭炼,确实可惜了这珠丸本质。” “此物不知出自何人之手,颇有几分上乘飞剑胚胎玄妙,虽然师弟在此中养得的真水禁制也是不俗,到底比不得剑诀之道,物尽其用。” 王则深以为然,“王则正是想到这点,又琢磨浮鼎宗斗剑大会在即,将此物炼成真水法器, 虽也能运用,终究不比飞剑之能,是才来求师兄。” 彭万程略做沉吟,道:“师弟这一套珠丸,是以真水灵材为根基,内中还有几分我派无形剑经奥妙存在,想必是门中哪位前辈仙真所留。” “若要以剑诀祭炼,如得《玄河有无形剑经》之法炼之,却是最适合不过。” “可惜此法乃是我派秘传正诀之一,无有几人炼得,我之修行,又是派中《五火七禽剑经》,对于无形剑经实也没有接触,因此却无此诀可传。” “不过我师早年替一位门中前辈,祭炼一套云水飞剑,却从那位前辈手中,得来一套《九霄云龙剑诀》,此剑诀虽不比我拍正法剑经,能成正果,但内中祭剑所用云龙剑箓、以及一百零八路飞剑剑术, 实也不差我派剑经分毫。” “云系道术, 本也脱胎真水之道,正合师弟这一套珠丸祭炼所用。” 王则听得这话, 心中不由一喜。 暗叹自己这一次果然没找错人。 就在这时,彭万程又道:“不过法门珍贵,此诀更是难得剑道上法,实不好凭白交给师弟。” 王则对此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出身散修,又在浮鼎宗苦熬多年,对于法门珍贵的说法,再是清楚不过。 当然也没想过从彭万程手中白嫖剑诀。 于是道:“还请师兄指点,王则愿付出代价,换取这一路剑诀。” 彭万程道:“我一个弟子,正是气海有成,他觅得一处六丁神煞阴脉所在,本要借此凝练煞气。只是那一处地煞阴脉,被一凝得六丁神煞的妖物所占据,我本想着炼成这地火毒龙针后,便去替他寻来这一处阴脉,凝煞修行。” “如今师弟既然要取这《九霄云龙剑诀》,不妨替我走这一遭。” “你所修真水法力,正克制这妖物,如是以九霄云龙剑诀炼得这一套剑丸,手段增添,更是不惧。” “师弟若是无甚要事处理,斗剑之前,或可替我这徒儿解决了凝煞之事,我便将这云龙剑诀传你如何?” 王则闻言有些意外。 想了想道:“王则倒是愿意替师兄走这一遭,只是那妖物既已凝煞,纵然我炼得真水法力对他有所克制。可对比凝煞法力层次,本质还是有所不如。个中难处暂且不说,若是耽误了师侄的修行,就是不该了。” 彭万程笑道:“这却无妨,妖物之属,无有正法传承在身,纵然凝得煞气,多半也是凭了天生本事,强吞煞气修行罢了。彼辈也无厉害道术在身,凝得煞气于自身法力更难相合。” “若说我辈玄门修士,凝来煞气法力,圆满之后,能发挥煞气十成威能。这妖修至多能发挥煞气一成威能已经十分不错了。” “师弟真水法力,哪怕尚未凝煞,依旧能克制几分。此外清泓珠本质不俗,待我传你剑诀,助你祭炼一二,初步炼得几分禁制,对上此妖,实非难事。” “当然,那地方到底是妖物老巢,师弟只需防备此妖因地制宜,布置阵势,引动地煞之力逞凶也就是了。” 彭万程见识广博,又是炼罡修为在身,既有此话,想必也是有着不小把握,王则自然也再没什么意见。 于是道:“若是如此,王则却愿替师兄走这一遭。” 彭万程含笑点头。 随机道:“既然师弟再无意见,我便将九霄云龙剑诀传你,待你熟悉此路剑诀之后,再助你初步以此法祭炼剑丸,也好有个依仗。” 王则从善如流。 彭万程也不耽误,转手叫来门下童子,将地火毒龙针交付。 叫童子把法器送归主人,便直接在这石室之中,传授起王则剑诀来。 王则修行也算是有一段年头了,自仙门郡一事之后,更是见识不少玄门正法。 可要说正经剑诀,却还真没怎么接触。 白阳剑诀就不说了,旁门微末手段,甚至都没有炼气之法伴随。 小无形剑诀虽然脱胎玄河有无形剑经,内中所蕴飞剑剑术,也有几分玄门剑术奥妙,可终究也只是截江剑派入门小术,同样算不得什么正经剑诀。 因此当彭万程将九霄云龙剑诀传授于他,王则初步接触到这玄门上乘剑诀奥妙,也才是真正领会到了剑道修行的不俗。 类比之下。 若说白阳剑诀、小无形剑诀之流,是俗世武林中不入流的剑法。 那么九霄云龙剑诀,便是真正的武林绝学剑法了。 此中差距,可见一斑。 …… 按照彭万程的说法。 九霄云龙剑诀,乃是一玄门仙真前辈,以周天云系道术之核心‘九天云箓’为根本,结合数种辅助云水法诀、剑道真箓,演创而来。 而要炼这一道剑诀,便须得熟悉这种种符箓手段,汇总于心,再按照云龙剑诀法诀指引,于丹田、气海之中,凝得一道云龙剑箓,方才是剑诀初成。 此后催动这一道剑箓,便可借剑诀之功,祭炼飞剑。 更能催出云龙剑光,驱使出一百零八路云龙剑法来。 谷瑵 此中法门,与王则曾炼过的小无形剑诀,需要在少阳少阴经脉之中,凝聚无形剑脉,也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这些暂且不说。 只说彭万程传授王则剑诀真箓手段,不几日功夫,王则便已经有了初步所得。 彭万程专精炼器,本身耐心就是十足,对符箓之道的掌握,更是寻常剑修难以比较。 一番传法,可以说是十分细致入微。 种种关窍,都是与王则说了个明白,顺便还以特殊手段,凝出云龙剑箓给王则观摩。 这等条件之下,王则学习剑诀的速度,自然飞快。 彭万程见王则将剑诀熟悉于心,又问了几句,确定已无缺漏。 便让王则开始了云龙剑箓的凝聚修行。 而他自己,则在旁看候,免得出了意外。 有彭万程这位炼罡师兄在旁指点,王则心中顾虑也少。 略做调息之后,便开始了云龙剑箓的凝练。 他本就修行过玄冥禁法,还从这禁法中悟出了不少的玄冥真水道术,虽然都没能凝成系统性的符箓手段在身,对于禁法符箓修行一道,也是有所了解的。 此外他也曾炼过小无形剑诀,此诀虽不比云龙剑诀奥妙,好歹也是玄门基础剑术,自然有几分印证之处。 再加上彭万程的细心指点,让他对这一套剑诀,也是熟稔于心。 因此王则初步炼法,也是十分顺遂。 没一会儿功夫,他便催动丹田玄冥真水法力,凝出了些许法力符箓来。 这些符箓,便是云龙剑箓凝聚的基础。 此中包含了‘九天云箓’基础,以及种种剑道真箓、云水道术符箓,包罗不少,繁复自然是十分繁复。 好在只是入门符箓,凝聚倒也不会太过困难。 渐渐的,随着这些基础符箓被真水法力逐渐演化于气海,王则便也按着剑诀内容,催动这些符箓,在气海中组合起来。 没过多久,一团似云似雾的种子符箓就渐渐成型。 这一道符箓的结构,十分的复杂,内蕴奥妙无穷。 绕是王则所得不少,到了真正组合凝聚一步,也是十分不易。 好在他耐心也是足够,又没有其他顾虑,很快心神便也完全沉浸在了符箓组合变化之中。 如此修行,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 王则心神沉于气海符箓变化,只感觉随着符箓组合变幻,气海之中,除了一开始的玄冥真水法力之外,多了一团变幻不定,符光闪烁的云霞。 而随着内中符箓逐渐融合隐去,这一团本还有些散漫的云霞,随着一阵灵光涨速,却凝聚成了一道灿烂不已,虚幻相生,云蒸霞绕的剑光来。 剑光微荡,便有柔绵云霞剑气涌出,只将王则气海之中的真水法力荡得波漾。 也就在剑光凝成同时,王则心中也是一震。 不知来由的一道念头,涌入他的识海,却叫他知道云龙剑箓已是凝聚初成了! 回过神来,王则心中便不自觉涌起一股欢喜。 念动之下,更是忍不住以真水法力为基础,催动气海云龙剑箓,演化数道剑气,顺着经脉流出指尖。 随即蓦然睁眼。 十根手指虚空曼舞,或点或戳,或勾或挑。 乍见一道云光霞气交织而成的剑气,便在他手指间吐出。 剑气在手,王则福至心灵,本能却催动起了云龙剑诀一百零八路剑式,驱使起了这一道剑气来。 随着念头动荡,赫然便见那一道云霞剑气,于王则指尖划出,如同藏于云中的龙蛇一般,自在游转,吐纳剑芒。 一时整个石室之中,都被这云霞剑气之光,充斥得一片灿烂斑斓! “师弟好天资!” 也就在这时,彭万程声音适时响起,将沉浸在剑气变化之中的王则心神,拉回神来。 王则反应过来,这才想起自己这还是在彭万程洞府,得意忘形,实在不该。 顾不得再自耍弄剑气手段,忙见这一缕云霞剑气收去,平稳气息之后,惭愧道:“王则剑诀初成,一时得意忘形,却是让师兄见笑了!” 彭万程笑道:“我辈修士,法门有成,本就该畅意抒怀,憋在心里算什么事?” “况且师弟能短短时间便将这云龙剑箓修成,也是叫我有几分意外。” “世间剑道修行,多数都是直来直去的性格,个中虽也有专精变化的剑仙人物,但只我所见,此类修行剑术变化的剑修,还是十分稀少的。” “不想师弟于这一道,倒是颇有几分适合。” “或许这剑诀,也正是与师弟有缘了。” 王则听到彭万程这话,心中倒是想起了陈玉犁对自己说过的一些话来。 他尚且记得陈玉犁对他说过,他使无形剑的手段,很合无形之道。 如今这云龙剑诀修炼,彭万程也有此言。 这让本来以为自己只是借了真水法力之便,以及彭万程细心指点,才将剑诀炼成的他,有了一些所得。 或许此番自己能短短时间炼成云龙剑箓,还真不乏性格的影响。 毕竟不管是无形剑还是云龙剑诀,所走都不是直来直去的堂皇剑道。 一者无形无相,专擅暗袭,一者变化无方,走的是以巧破拙的路数。 不过他也没有就此多想,不管如何,能炼得这云龙剑箓,都是一桩好事。 “都是亏得师兄细心指点,叫我将这剑诀符箓根本熟稔于心,否则绝难短短时间便有如此成效。” 彭万程摇头道:“你我师兄弟间,客套话就不必说了,如今你剑箓既已炼成,为免耽误功夫,不妨先将你那清泓珠祭炼一番。” “有我相助,想来不难初步凝成几分禁制。” “如是飞剑祭炼有成,不管是那六丁神煞之事,还是斗剑大会,都好应对不是。” 王则颔首。 随即也不耽误,平复几分法力之后,便与彭万程钻研起了清泓珠祭炼之事来。 第一百零三章 九天云箓(四千) 彭万程精研炼器之道多年,又有李火儿这等专擅炼器的长辈指引。 器道之上的经验积累,着实底蕴深厚。 加上他自己本也炼过九霄云龙剑诀,掌握有云龙剑箓。 帮助王则祭炼清泓珠,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粗粗一番引导,便指点王则催动云龙剑箓,在一十二枚清泓珠中, 奠定了剑箓根本,养出了一重炼形禁制来。 一重云龙剑禁凝聚,彭万程便直接接手了清泓珠的祭炼。 先是将一十二枚清泓珠丢入器炉之中,借助真火之力,凝实禁制根本,随后便驱使云龙剑诀凝禁之道,开始打磨起整套剑丸的禁制来。 他一面炼器, 一面还不忘了指点王则云龙剑诀的修行。 王则本以为彭万程让自己先炼成云龙剑箓, 是要自己来打磨这一套飞剑。 却没想到只是塑造了几分剑丸根底,这位师兄便直接接手了祭炼工作。 这也才明白过来,彭万程之所以让他先凝聚剑箓,实际上是要他先入门剑诀,再通过炼剑,指点他这一道剑诀的修行。 想明白个中关键,王则心中感慨不少。 也没辜负彭万程的苦心,仔细记住师兄提点种种关窍,同时目不转睛的盯着器炉之中清泓珠的变化。 仔细揣摩起了剑诀运用来。 师兄弟二人一个教一个学,对于云龙剑诀的分析,渐入精深地步。 如此炼器,忽忽就是十余日过去。 这一日。 彭万程忽然停下口中指点,目光只落在器炉之中,匆匆道:“剑丸将成,师弟静心催动剑诀,准备收宝!” 王则本还沉浸在彭万程指点的剑诀精义之中, 正揣摩云龙剑箓变化, 骤然听得这声,当即惊醒过来。 听明白彭万程所说之后, 也不敢怠慢,念头落在气海云龙剑箓之上,剑气催动之下,聚于十指之间,目光也是转落器炉真火之上翻腾的一十二枚剑丸,只等着剑丸禁制成就。 也就在这时。 器炉之中那一十二枚清莹透亮的清泓珠,骤然白光涌起,勾连一处,仿佛一颗颗被火焰之力汽化了的冰珠一般,轰然散裂,演化成为一十二团云霞气来。 这一十二团云霞,白光浓郁,十分灵动。 相互交织之下,竟化作了一条云龙,足踏真火,腾空而起。 几欲飞走! “师弟!” 与此同时,彭万程声音再次响起! 声音入耳, 王则不敢含糊,忙催了指尖云霞剑气, 以一百零八路云龙剑式手段, 化处百十道剑光来,虚空交织,瞬间就将那十二清泓珠所化云龙,锁拿在器炉上方的虚空之中。 清泓珠所化云龙,似乎还有几分不满,还自挣扎。 不过随着同源剑气侵入体内,到底平静下来。 王则见此,抬手十指点画,再催剑诀,很快将那清泓云龙牵引了回来。 片刻之后。 云龙挪至王则身前,周遭锁拿云霞剑气,也是在这时候全数容入了清泓云龙身躯之中。 同一时刻,云龙身躯终究散落开来,重新化作一十二枚清泓珠形态,环绕在王则身周。 只是此时的十二清泓珠,与之前形态已经有了几分不同。 此前的清泓珠,更多是真水之禁在身,通体透亮,只有青白玄光萦绕。 如今的清泓珠,内中多了一些云霞之气,青白灵光,也都化为了纯白。 看着更为梦幻不少。 其中灵光,实也增添了一些玄妙之意。 不过对于王则而言,倒也不全是好事,如今的十二清泓珠,因为禁制变化,驱使之下,难免多了几分生涩。 彭万程见王则成功收取十二清泓珠,也是笑道:“师弟这一套清泓剑丸,根底属实不错,内中更有一些上乘禁制灵韵留存,似与我派无形剑经相合。” “我派无形剑道,本也是讲究虚实变化,明幻有方的剑术妙法。与云龙剑诀而言,颇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此外这剑乃是真水灵材铸造,材质实在不凡,又得师弟真水禁法养炼,底蕴更厚。” “因此我取这剑丸灵韵本质,却炼得五重炼形禁制,合四十道云龙剑禁,放眼诸多法器层级飞剑之中,也算上乘之属。” “不过此剑初成,又凝禁制不少,纵然师弟炼得云龙剑箓在身,要想完全炼化,驱使由心,功行之上还是欠缺几分,此外就算前几重禁制掌握,也还得时常祭炼,才能见得成效。” “而日后师弟再用剑诀养炼,增添些许灵材,不难将此剑炼形大成,再行炼质之功,凝得法宝一桩。” 王则听到这话,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 法器禁制祭炼,并非易事。 王则此前用玄冥禁法养炼清泓珠,体会就不少。 他养炼日子不短,甚至都没能炼成一重禁制,足见艰难。 他实在没有想到,不过是十余日的祭炼功夫,清泓珠居然能凝成五重炼形禁制。 而且禁制凝聚之功,修为境界不到,也难凝得一定层次。 他此时也很清楚,单凭自己的修为能力,纵然有这云龙剑诀在身,估计也难将这清泓珠炼到如此层次。 如今所得,都是亏了彭万程相助,于是忙道:“这一套剑丸能有如此成果,都是亏了师兄祭炼之功,王则真不知如何感谢!” 彭万程摇头道:“同门之间,却不必这些客套,师弟若是真有心谢我,好生替我那徒儿寻来地煞阴脉也便是了。” “这本是应有之义,断不会辜负师兄所托。”王则回道。 彭万程却道:“若是实在不成,师弟也不必为此忧心,浮鼎宗斗剑之日想去不远,如是地煞阴脉难夺,师弟也不必为此耽误了斗剑之事。” “反正凝煞也非一日之功,等日后斗剑之事处理妥当,再完成此事,也是不迟。” “对了,说到此事,还没与师弟说一说那六丁神煞阴脉所在,那地方虽就在蛮疆地域,所去也有一段路程,而且路上妖魔洞府不少,赶路也是麻烦。” “好在师弟这一套清泓剑丸,如今得云龙剑箓筑基,此中却有几分飞遁之能。师弟如将这飞剑祭炼纯属,凭你如今气海修为,不难借助这飞剑行那飞遁之功。” 这话入耳,王则一时讶然。 却没料到云龙剑诀还有这等妙用。 彭万程解释道:“九天云箓,本就是我玄门云遁诸法根基,周天腾云遁法,究其根本,都是以九天云箓为基。” 谷摻 “这九霄云龙剑诀,核心既是九天云箓,自然也有这腾云之功。” “只是师弟不曾有过飞遁经验,还需好生熟悉一番,才能行此遁法手段,否则若是驱使不当,又无炼罡境界在身,驱不得风,驾不得云,一旦出现意外,还是有几分危险的。” 原来如此! 王则恍然。 他这也才知道云龙剑诀还有这般妙处。 怪不得他此前凝聚九天云箓之时,便感觉真气经过这道符箓改变,凭空就有几分轻灵之感袭上心头,如今才知原来此箓本身就是云遁法门基础所在。 反应过来,王则便又有几分欣喜。 他与李静玄等人来到截江剑派的时候,对于飞遁之事,便有几分期盼,尤其是得吴元化法器承载,来到天都山中,更是艳羡对方飞遁法器在身。 只因飞遁法器难得,而修为若不至炼罡之境,又做不得驾云之功,王则这才按下那种种妄念。 他却也没想到,如今为了祭炼斗法飞剑之行,不仅飞剑祭炼有成,居然还意外收获了飞遁腾云的本事。 实在也是意外惊喜了。 想到此清泓珠如今为他重新掌握,只要炼化其中一些禁制,便能做到腾云飞空之事。 王则甚至此时都有几分想要外出耍弄一番的冲动。 好在他到底还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没冒冒然胡来。 谢过彭万程指点之后,问道:“如今云龙剑诀我也已算掌握几分,清泓剑丸虽然还需祭炼,但这一套剑丸都是以我所炼剑箓为根底而得,要炼化其中禁制,也不是什么太过为难的事情。” “倒是师兄所言那位师侄,我还不曾见过,此番若去寻那地煞阴脉,我与师侄少不了要有些合作。” “我这几日只怕也还要在师兄这明夷峰搅扰一段时日,熟悉剑丸驱使,打磨剑箓功行。我想也正好与师侄先见过一面,免得后续再耽误了事情。” 彭万程也没什么意见,点头道:“我这弟子为那六丁神煞之事,此前正来了我这明夷峰求助,因炼器缘故,我也便叫他在这山中打磨法力,如今正好还在山中。” “师弟若是想要先与他见上一面,我传讯一道,叫他过来便是。” 王则也没多说什么。 彭万程的那个弟子,名义上虽然是王则的师侄。 实际上人家气海早已大成,已经要开始凝煞的功夫了,不管是入门时间还是修为积累,都在王则之上。 王则自然也不好对彭万程的徒弟多做什么吩咐。 彭万程也是个不喜欢耽误事儿的。 见王则没其他事要说,抬手便打出了一道传讯金剑。 眼见金剑离开洞府不久,一名尖嘴猴腮的黄发青年,便捧着金剑,来到了石室所在。 王则知道青年必然就是彭万程的徒儿。 不由仔细打量起来。 这青年尖嘴猴腮,一头黄眉黄发,很有几分猴相,其人双眉如剑,尤其一双眼睛,颇见桀骜,只一眼看去,便知道不是个温顺性格。 果然,随着这青年与彭万程见礼之后,王则更是确信了这个看法。 只因这青年就算是在彭万程这个老师面前,也不是太过规矩。 行礼倒是恭敬,就是动作不太规整,歪歪扭扭,仿佛受不得太多礼法约束一般。 彭万程似乎也不太在意自家弟子如此,颔首回应过后,对着王则道:“师弟,这便是我那徒儿。” “其名袁光,入我门下也有十来年了,天赋比不得师弟,也还算尚可。” 说着,又对黄发青年道:“光儿,这是你王则师叔,此番正受我之邀,要助你去寻那六丁神煞,还不见过师叔。” 黄发青年袁光听得这话,好奇看了王则一眼,倒也没有多说什么,还算恭顺的与王则见了礼。 王则也是做了回应。 彭万程见此,又摇头道:“我常年闭关炼器,对我这徒儿失了管教。他出身又有几分特殊,乃是一位旁门仙子感六丁神火之精灵孕育而得,因六丁神火本质,性情多少有些顽劣,平素行事也少计划。” “此番师弟与他同行,若有失礼之处,不妨替我管教一二。” 王则一愣。 转头看向袁光,就见这位师侄面色微僵,似有几分尴尬。 王则颇有几分意外,却没有想到袁光还有这等出身,怪不得看着不太受约束的样子。 反应过来,则有些头疼。 他却是想起了燕魁。 虽已经许久不曾与燕魁见面了,但他还记得这位师兄的莽撞性格。 就因为燕魁脾性冲动,为此方汉眉师兄可没少头疼。 想到这袁光,或许也是燕魁一般的性情,此番又要与自己同行,王则自然多少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彭万程自然不知王则想法,因此也没就袁光的事情多说。 见诸事安排妥当,却道:“说来师弟到我明夷峰,还不曾赏过左近风景。而熟悉飞剑禁制之事,也不是一时之功,不妨与光儿在明夷峰中四处转转,也算互相熟悉一下,总好方便后续行事不是?” 王则虽然还想问问彭万程关于袁光的信息,如此弄明白这位师侄的具体性格,未来也好打交道。 但得了这话。 想到自己已经麻烦彭万程不少。 尤其是彭万程炼成地火毒龙针后,便替他操劳,一刻没有休息过,确实不好再做搅扰。 于是也便没在多说什么。 与彭万程告辞之后,转头便与袁光一起,离开了洞府。 刚走出洞府大门。 在洞中基本没怎么说话的袁光,就似乎去了不少压力,身躯扭动,很是松快的活动了一下筋骨。 随即有些好奇道:“王师叔不知是门中哪位真传门下,我入门也算有个十余年光景了,怎好似不曾听过师叔名号?” 王则闻言,也没多想,回道:“我尚在外门修行,不曾拜得老师。” “外门?” 袁光听到这话,停下动作,转头看来,有些皱眉。 想了想,问道:“师叔莫不是在飞玄峰做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