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华火腿晾晒处》 雨夜·男技师(一) 晚上十一点半,你加完班,腰酸背痛地从公司出来。 天空飘着点小雨,不幸的是,你出门前被天气预报欺诈,压根没带伞。“百米冲刺到公交站就好了”——你这么想着,刚把鞋带系紧,夏日的阵雨就像小孩的拳头一样砸将下来。你只好捂着脑袋拐进附近的小商业街。 你所在的城市,大体上节奏比较慢,除了在哪都996的互联网行业,剩下的原住民、打工人都对夜生活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小商业街的店面十点左右就陆陆续续收摊了,你顺着屋檐走了一圈,现在还大开着门的只剩一家按摩店了。 按摩店的招牌上并没有“按摩”字样,而是叫什么“春风拂槛”,怪文艺的,就是霓虹灯管半瞎不瞎,远看是“日X口监”。那你咋知道它是按摩店的捏?因为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店内整整齐齐码着叁张床,床头都有一个洞。 按摩店的位置比较犄角旮旯,亮着光,但没有完全亮,这也是你没能一眼看到它的原因。灯光的颜色实在难以描述,紫中带粉,粉中带绿,白色波点窗帘顺在两边,已被环境色熏得酒红酒红,令人不禁怀疑是梦幻丽x发廊的分店。地板上有花里胡哨的彩绘,仔细一看,竟是穿得过于客气的维纳斯,注意,是史后文明画风。 你是个老实人,你也知道特定人群就是需要在外过夜生活的。对于你而言,眼下能找个躲雨的地方就行,能借把伞更好。店里有个小哥背对着你,正在往大鱼缸里投食,除了他再没别人。你判断了一下,他投食的动作比较温和,没有砸死哪条鱼,不像会关起门来强制顾客消费的那种人。所以你壮起胆子走了进去,然后被空调冻得一激灵。 店里的小哥听到动静回头一看,你傻了,他还好。这个小哥的长相,怎么说,假如他参加了上个月的cp,肯定会被围起来拍照、拍完了发微博还被万转。由于平时也会享受一些小众题材的成年人文艺,第一个闯进你脑海里的想法竟是:这个店居然会没生意?看来这里的人确实不喜欢夜生活……。 想什么呢,虽然店内气氛有些绮靡,但万一人真不是那种按摩店……况且这小哥穿的是常规的黑T工装裤,发型也普通,说不定还不承担那些业务呢……还是说,他已经实现了财务自由,现在开始凭兴趣接活了?……或者得罪了道上的大佬(比如因为不想接恶心的客人被记恨了),虽然保住了工作但彻底是门前冷落鞍马稀了…… “滴!” 清脆的电频声打断了你的思绪,你一看,是小哥把空调调高了两度,还端了杯水来招呼你。 真是温柔啊,或者说真是训练有素啊……你接过水吨吨吨灌下去,以掩饰自己的恶意揣测,放下水杯时,小哥已经把伞递来了,还说伞送给你,不用还。 你更愧疚了,但低头一看握着折迭伞的那只骨节分明、白里透粉(或许是灯光的原因)的手,突然就走不动路了。 你:“请问这里能做什么项目呢?” 听听,还什么项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问同事下个月的工作计划呢。 小哥粲然一笑:“看您的需要了,先看看价目表?” 上帝啊,不得不承认你在这个笑容中体验到了一种微醺。但又因为不想直面那种夜生活,你赶紧摆摆手:“不、不用了,我吧就是背很酸,推个油多少钱啊?” 还是怂了。毕竟你是个老实人,只和有名有分的男朋友们过过那种夜生活,虽说空窗了两年没开张,因为工作实在太忙,倒也没有很渴得慌。 小哥帮你把包存在柜子里,钥匙递来给你当手牌。再叁确认小哥本人是技师、现在店里就他一个后,你仿若没有办法,实则有勇无谋地建议只推上半身就行,到后面的洗澡间脱了上衣,想了一下还是拿毛巾把胸裹起来才出去。 窗帘已经拉好了。你趴下之前注意到,那上面居然还有玫瑰花瓣暗纹?气氛真是越来越那个了,好巧不巧小哥还问你要不要放点音乐,你马上拒绝了,眼一闭心一横、一猛子扎进洞里,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了同伴……不,技师小哥。 你没想到的是,这玻璃门还挺隔音的,愣把噼里啪啦的雨声隔绝在外,所以空气中只剩小哥把手推车推来、摆弄瓶瓶罐罐的声响,你后悔了,还不如刚才叫他放个什么BGM——哪怕是《朝你大胯捏一把》——也不至于尴尬至此。 小哥还主动搭话:“小姐姐搞IT的吧?看你走路姿势就知道颈椎不怎么好,一会儿帮你按按?” 搞IT,多么古早的说法……你:“哈哈哈……是啊,干、干哪行都不容易……” 正说着,你感觉到背后的毛巾被解开了,凉凉的精油紧跟着滴在那个位置。事发突然,你被吓得一睁眼,刚好和地板上史后文明风的维纳斯对视了,趴下之后。离维纳斯还更近,她老人家枣红的那两颗清晰可见,有必要画这么细节吗阿sir明明是块地板砖!——因为这个,你和你埋在毛巾里的相同部位的链接更深了,此刻也更能感受到她们的存在,这样会造成什么后果想必大家都明白,所以你在心里祈祷小哥不要碰到那里,守住这片广袤的背部使劲耕耘就好…… 小哥轻轻推开玫瑰精油,他手掌温热,你能感觉到,这不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但在精油的润滑作用下,居然有种丝缎划过背部的体验。原来,拂槛的春风,指的是这个吗…… 可耻的是,很久没有开张的你,也露华浓了。 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手控,前几任个个都是修长而嶙峋美手,在你的要求下也逐渐精通了逗弄的技艺,你也很喜欢一些后背的体位,因为可以直接看到他们紧抓着被单的双手,随着力道的变化而不断展现复杂的经络和骨骼运动…… 毛巾的颗粒磨着你已经挺立的乳尖,你咬着牙:不是吧,这才刚开始呢,我真就这点本事?——不,正如小哥所说,我是为了颈椎健康才来这里的,只要颈椎健康,我的工作就会顺利,工作一顺利,格局不就打开了么,到时候什么样的男人什么样的花活我都会见识,不至于沦陷于此不至于不至于…… 今天咱,你暗下决心,就是按摩柳下惠了。 背部推油在恰到好处的时机暂停了,紧接着是承诺好的颈椎按摩。小哥深谙此道,双手翻飞、力度适中,让那块菱形区域由僵硬转为放松,你从中读出了一种圣洁的敬业,就汗颜地在心中劝退极度想要冲锋陷阵的乳尖。 忽然,你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也许是为了行动方便,小哥的双腿岔开在按摩床两侧,你莫名感觉整个身体都被他凌驾在上。 如果这是你的男朋友——你在浴室确实有过这种经验——你一个抬头,后脑勺就能直接碰到他的玄鸟蛋。 那双艺术品一样的手,握住了你的肩膀,拇指在颈椎部分游刃有余地揉捏,好像要把指纹刻进你的皮肤。酸和爽在你的体内乱窜,随着按摩动作越来越精细,小哥的上半身也俯得越来越低,直到,你的后颈能感受到他的鼻息。 不过很快,这个折磨人的阶段就结束了。小哥离开了片刻,重新取了一些精油,专心伺候你左边的胳膊。先是以一种巧妙的力道捏走了小臂的酸、留下了一丝痒,继而顺着肌肉往里走——站着就够不到更低的地方了,所以他一边膝盖跪上了按摩床。 你,作为一个按摩柳下惠,至此还能客观地评价着小哥的技艺:很熟练,很有同理心,你胳膊的生命分为两个阶段,被小哥捏前、被小哥捏后;你是一台年久失修的钢琴,要被一个神乎其技的调音师细细修理之后,才能重见天日…… 正想着,小哥的手靠近你的肩头,本来是要避开腋下的,但精油的量好像给得太实诚了,一不小心手就滑进了你的腋窝,你素来是怕痒的,此时又值身体敏感期,不由自主地反应过大,一偏身子,小哥的手就碰到了你的乳侧,而毛巾也皱成了一团,被挤到你身体的另一边。 今天就到这里了!!你想丢下这一句,挎起包原地弹射走人,但鬼使神差地,你什么也没说,看小哥反应也还挺自然的,左边的胳膊算是按好了,人已经来到了右边。在他走动的过程中,你一把抓住身下的毛巾让它恢复了原状,手快得像魔术师,这是按摩带来的增益吧,你想着。 右边胳膊也风平浪静地按完了,剩下的就是总结性收尾。你想,熬过去就好,身体默默记住小哥皮肤和行为的质感,在家里回想着无论怎么发大水也不会尴尬了…… 然后,吱呀一声,小哥的双腿跪上按摩床,恢复了凌驾于你的姿势。 跪姿比站姿要贴得更近,你的后背能感受到他若即若离的工装裤的布料,柳下惠面具濒临破碎,手指弹过的位置都开始发烫。 你试图以聊天来转移注意力:“说起来,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小哥:“送过快递,还在采耳店干过。” “你还会采耳?” “是啊,当时我还被评为优秀员工呢。” “这么厉害!” “想体验一下吗?” “好啊。” …… 等等,不对!怎么聊着聊着就加了个钟? 不知过了多久,处理完当前的工作后,小哥搬来一个椅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套采耳工具。 “客人是继续趴着还是?”他问。 你不想动,他就给你垫了个枕头,开始了采耳。先是用一柄带着灯的耳勺,他极其认真,略为粗砺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捻着你的左耳,冰凉的铁质耳勺轻轻刮过耳道,你都担心耳朵里刮出的沉积物亵渎了他的手指,然后——他凑近,呼地吹了一口气。 一万亿个鸡皮疙瘩在你身上炸开,你甚至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小哥的唇还没离开你的耳边,看你如此,“呵”的一声笑了出来。 “别紧张,不会弄疼您的。” 小哥不愧是当年的优秀员工,神情专注,动作温柔,不断地挑起你身体里的痒,然后再抚平它。这和你以往经历过的采耳都不一样,你不会感到困意,反而越来越亢奋。 不行……越来越痒了……好想把他…… “客人是什么时候打的耳洞啊?”小哥轻轻揉搓着你的耳垂,和你搭话,“怎么看起来有点发炎了?” “唔,不用管它,回去找个金的戴上就是了,不然迟早长起来……” “可是它好红啊,不会痛吗?” 他加大了一些揉捏的力度,用他竹节一样的指关节。“这样呢?” 你身体里的痒意已经无法平息了。 恰好,小哥也在此时提议道:“不然,我帮您舔一下?” -- 雨夜·男技师(二) “不然,我帮您舔一下?” 来了。 谢天谢地不是你主动提出的,这都是情势所迫,希望老天不要怪罪。你在心里告了一声罪,忍着身体的颤意,小声“嗯”了一句。 声音刚落到地上,小哥的舌头就覆上了你的耳垂,缓缓地磨蹭。继而立起舌尖,精确地研磨那颗据说正在发炎的耳洞,但耳垂太软,实在不是舌尖的立足之地,所以它慢慢上滑,沿着耳廓的结构游走着,最后探入了耳道,旋转着钻进去,跟着嘴唇也贴上了你的耳朵。 唇舌配合,或吮或抿,或蹭或揉,温热的呼吸包裹着一切。从气息里,有时你能察觉到他还能自控,有时候又觉得有什么要爆发出来,而他已经在忍耐的边缘。你的意识里只剩下一只充血的左耳,以及空气中玫瑰精油的香气,不知怎么地,你想起了《我的叔叔于勒》,那些吃牡蛎的贵妇,唇舌的动作是不是也优雅如此;她们的情人瞧见了,会不会把她们拖进船舱…… 浮想联翩之际,小哥的唇离开了你的耳朵,温热骤然变为凉意。 “看起来没那么红了。”他满意地说,抽离得如此之快,好像刚才纯粹是在帮客户消炎,还拿出酒精棉小心擦拭着他留下的痕迹。 你才不信:“真的吗,可我还是感觉有点怪怪的……” 你自己都没听出语气中存着一丝挽留的意味,但你马上又意识到,小哥不是那个贵妇,他的角色是于勒,本来自己就是个加班狗,不能这么为难一个上夜班的劳动者,许是他看出你的心猿意马,才赠送了特别的服务,他没嫌你糟践人已经是极大的宽容了。想到一开始的心理建设,你心底难免升起了一丝愧意,今天就这样结束也行,雨也没那么大了,明天还了伞之后互相假装不认识最好…… 但小哥挪了下凳子,捧起你的右耳:“这边也一样吗?” 不等你应一声,他就开始了全套流程,采耳,吹气,舔舐,擦干。做完了最后一步,他还拿起干净的毛巾擦拭你身上的精油,动作那么轻柔,好像在哄宝宝入睡。 你的乳尖根本劝不住了,脸也变得潮红,好在现在多了一个枕头,你可以把脸埋进去,不让他人发现端倪。可是声音是藏不住的,在他的擦拭……或者说是抚弄下,你发出了难以言喻的呜咽声。 “客人,你不舒服吗?”小哥的声音传来,是不含杂质的担忧,“是肚子不舒服?还是哪里酸吗?” 你好像被附身了一般,吐出两个字:“肚子……”——下腹也算是肚子的一部分了。小哥听了你的话,捏着腰的两只手慢慢滑进去,在你体感最酸的位置轻轻揉了起来。 “是这里吗?这样揉有没有舒服一点?”他的语气亲切得像儿科医生,讲出的内容却令人脸红:“需要再往下一些吗?” 你好像在回答问你要不要吃饺子的母亲:“下、下吧。” 小哥微微用力——因为你和床贴得很紧,不用力就无法移动——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感觉,指节和筋脉蹭过了你的肚子,手指来到了你的叁角区域,隔着裤子,并没有继续往里探索,只留下了两个指肚在外面戳戳捻捻。 可即便如此,你的腰也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小哥发现了,状似意外地说:“客人,您的意思是腰这边还需要再按按吧,请稍等一下。” 然后就离开了纵火现场。你听着他的脚步声,把脸深深地埋进枕头里,再也不想起来了。 脚步声渐近、什么东西被拧开的声音。布料的摩擦发生在离皮肤很近的地方,你好像产生了蜘蛛感应,随之一起颤抖。皮肤明明已经渴盼了很久,可冰凉黏腻的东西落在后腰上时,你还是难免跟着一激灵。不是精油,是某种润滑液,你等着小哥把手覆在上面,但落下的东西并不是双手,而是,你感觉到—— 垂下的两颗软质纸皮核桃。 小哥控制着自己的姿势,稳稳地跪在床上,让双膝变成支撑点,以便腰身带领胯部移动。他慢慢往下坐,囊袋贴着你的背铺开来,肉柱也跟着潜了下来,你惊讶于它不输于手指的硬度,以至于它能顺顺当当地把润滑液推开,又以足够的热度熨着你一阵阵发酸的后腰,好像一根天生的按摩棒。 “这个力度可以吗?”小哥的声音里听不出半点欲念,可他偏偏又做着最浪荡的事。 你埋在枕头里点了点头,显然小哥没看见,就凭着自己的感受加大了幅度和力度。你感觉到润滑液已经打起泡了,一层一层在背后堆迭,还发出了缠绵的吱吱声。 这样磨了几圈,小哥可能是腰累了,就俯下身子紧贴在你背上——你这才知道他没脱上衣。用以起泡的器官也加上了双手,他抹开泡沫至你的全身,贴着床的前身也被照顾到,双手从腹部一直往前推,到了胸部,他没有征求你的意见,就握住你的双乳,仿佛这是按摩流程中最自然不过的一件事。 腰和胯的动作也没有停,以一种大自然的频率前后推动着泡沫,双手也随之握紧和放松,食指指尖按在你的乳头上,薄茧和她们打着最亲密的交道,一直难以劝退的两颗好不容易受到照拂,自然是挺立得更厉害。你咬紧牙关祈求自己不要发出声音,可小哥的每个动作里都蕴含着意料之外的细节,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传了出来。 你的裤子和小哥的上衣都被泡沫打湿了,所以当小哥提议帮你脱掉裤子时,你连拒绝的想法都没有。小哥剥下你的七分裤,双手让润滑液的泡沫完全覆盖住你的臀,在他动作的过程中,你忍不住抬高了臀部,小哥却认为你这样妨碍了他的工作,不客气地在上面拍了两下。 手指也顺势探进了隐秘的部位,隔着内裤,你分不清那些濡湿的东西究竟是润滑液还是你的体液。他的手指上下滑动着,带着兴趣和试探,你的脑内有一丛丛烟花蹿上了天,急需一个炸开的契机,在流程走到那里之前,你就忍不住点了头。 于是贴着穴口滑动的变成了肉棒。 -- 雨夜·男技师(三) 肉棒隔着内裤打圈,你的眼前仅有一片黑暗,无法判断操控着它的究竟是手,还是腰。 ——无论是哪个,都令你血脉贲张。 小哥觉得时机到了,动动手指拨开了内裤的布料:“客人,可以吗?” 你:“嗯……唔。”倒是搞快点啊! 身体的反应实在太明显,你的心思昭然若揭。身后隐约响起小哥低低的笑声,而后,膨胀的顶端就贴了上去。它并不给人以圆润的印象,而是有些棱角,妥帖、周到地服从你的意志,不紧不慢地撑开了两帘肉瓣;紧接着,柱身跟进,克服阻碍缓缓滑向深处;最后——他完全没入你体内,带着毛发的腹部紧紧贴着臀肉,而入口处的囊袋,体感好像比刚才还大了一圈。 你被顶到最深处,腰又被他双手锢住,产生了想跑而动弹不得的错觉。而他,则在享受了一阵慌乱的吮吸后,完全没有离开意思地,顶着你的软肉开始打圈。 黑暗中五感被放大,你的嗓子里发出了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声音。 等到他磨够了、你的腰也软到不能再软,终于,他抽出了寸许,蓄势待发正要重新挺进。 可正在这时—— 储物柜那边传来了熟悉的铃声。 你一下子就醒了过来:几点了?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一点已经过了,这个点谁会给你打电话?万一是家人…… 你抬起头来,示意技师小哥停止动作。小哥握着那根慢慢退出来,你也顾不得穿上外裤,急急忙忙拿包接电话。 万幸的是……不对,不幸的是,是老板打来的电话,痛斥你写BUG的能力与日俱增,今晚改不出来明天就滚蛋。 你的烟花哑在了半空中。 跟小哥说明情况后——他在你对着电话那头鞠躬道歉时已经穿戴整齐——你结了账,穿上裤子,举着小哥送的伞匆匆离开日X……春风拂槛。你不敢回头看小哥的表情,只是看着手机上的账单…… 和平时一次肩颈按摩的价格差不多? 你没往下细想。好在整座城市都没几个爱过夜生活的,加上天气原因,你也不用担心湿掉的裤子引人注意。 你熬夜改完了案子,拉开窗帘一看,雨早就停了。忙完后躺在床上,整理着自己的心情,你怎么也睡不着。 一直以来,你都是个老实人,从来都没有恋爱之外的性生活,昨夜那意外的一次完全是气氛使然,换一个时间地点,你一定不会那么做。 但不得不说,确实挺刺激的,也挺大的……你并不后悔。 你到底没想清楚要不要和那个技师小哥再见一面,像昨天那样中途跑路,不知道他的心情是庆幸还是无奈……还是想干脆拉黑你这个人。无论如何,上班时,你还是把雨伞from春风拂槛揣在了包里。 天气晴朗,暑气弥漫,是个人都懒洋洋的,老板也没为难你,甚至还让你们按时(读作提前)下班了。你也不知怎么地,这天就是不想早早回家,和同事在附近约了一局剧本杀,出来后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了。 同行的人各自回家,你一直等不到公交车,溜溜达达地走进那条小商业街。 很巧,春风拂槛还是以日X口监的名义营业着。你提前把包里的伞拿出来握在手中。这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广告伞,深蓝色的伞面、黑色的伞柄。昨夜同一时间,握着它的,还是一只外表和竹节一样高洁的手。奇怪的是,伞明明已经晾干了,触感中却还有些水汽,令你想起那时的雨声。 暗地里给自己鼓了鼓劲,你推开门。一个黑T工作人员从柜台里抬起头,他戴着眼镜,个头不高,见了来客很热情,并不是昨晚的技师小哥。 “美女,按摩还是推油?本店最近做活动,套餐打折,还送香薰蜡烛哦!” “呃……请问昨晚值夜班的那个人今天不在吗?” 工作人员听此话,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熟练地报出了同事的排班:“哦,他呀,一叁五白天基本都在,周二看心情值夜。” “这样啊……”你把伞背在身后,“那打扰了。” 周五的中午,你没和同事约饭,咕咚咕咚灌下一瓶牛奶,又啃了几口早上剩的面包,就匆忙离开了公司。 同事还打趣你:“这么着急,赶着见对象去啊?” “哪有,我还伞、还伞!”你扬了扬手里深蓝色的折迭伞,步履不停。 到了店门口,卷帘门却是严严实实地合上了。看来这把伞本周是注定还不回去了,你无不遗憾地想,正要离开,背后传来了人字拖踢踢踏踏的声音。 技师小哥手里端着个保温杯,一见到你,眉毛挑了起来。 你先发制人:“我来还伞!”把手里的伞举过头顶挥了挥,可能因为用力过猛,伞“蹦”的一声散开了。 小哥乐了,“进来坐坐吧。”说着拿钥匙开了门,你跟在他背后走进春风拂槛,和地砖上的维纳斯打了个照面。没了灯光的加持,她在自然光下看起来慈祥又圣洁,应该出现在教堂,而不是按摩店。 “还是肩颈按摩吗?”他边开空调边丝滑地和你谈生意,你注意到空调的温度保持着那晚的高两度。 “不了不了,中午时间不够……” “那就来套采耳,”小哥推来一个躺椅,“顺便睡个午觉?” 要按上次那套流程来,睡得着才有鬼了……你腹诽着坐上躺椅,小哥递来一个靠枕,又拿条毛毯搭在你腿上。 采耳服务就顺理成章地开始了。鹅毛棒轻柔地拂过耳朵,你听到了风吹麦浪的声音,麦穗起伏的频率类似于好天气时的海浪,你的小船在麦浪中随风而动,驶向远方…… 可能是生物钟的影响,也可能是血糖升高的反应,你在小哥的侍弄之下昏昏欲睡。等完全清醒过来时,毯子已经盖住了全身,小哥也背对着你,正在给鱼喂食。他兴致不错,把一片鱼食贴在鱼缸内侧,隔着玻璃,出神地望着鱼儿们成群结队地将它啄食殆尽。 ……哎?这样就结束了? 不过也在预料之中就是了,大白天的谁会开着大门提供舔耳服务啊!或者说,该不会……周二晚上其实是场梦,长期的睡眠不足已经让你分不清现实和幻想了?你迷迷瞪瞪地想着,正要起身,腿却根本不听使唤,没能一口气支棱起来。你又跌了回去,挥舞着手臂保持平衡,慌乱中,小哥放在一旁的保温杯被你揽到身上,温热的茶水把你的衬衫前襟浇了个透湿。 听到动静,技师小哥转头,看你一副狼狈的样子,连忙过来收拾,嘴里不住道歉:“不好意思啊客人,没有烫到你吧?” 你接过他递来的毛巾,怎么擦拭都于事无补,茶水已将衬衫浸成半透明,内衣的花边清晰可见。好在薄荷茶不会染色,下午还得上班,小哥提议你赶紧去洗澡间,拿吹风机把衣服吹干。 你用毛巾遮着前胸,快步走进洗澡间,脱掉衬衫挂在衣架上,四下环顾,却没找到说好的吹风机。恰在此时小哥敲了敲门,你打开一条门缝,他把吹风递了进来。 可是,洗澡间的门年久失修,自开了那条缝,就在一个微妙的位置卡住,再也不容易合上了。你可没工夫和老木门做斗争,忙着吹干衬衫,间或觑一眼身后,以确认门缝外没有黑色的影子闪过。 等衬衫吹得半干时……期间居然一直都没有黑影闪过,可恶。你的心中油然升起一股不甘,偷偷抓起门把手,试图再把门缝开大点,看看他那缸宝贝鱼到底要喂到什么时候。 戏剧性的是,门的问题哪里只是合不上,早就被卡死在原地了,不管你是推还是拉,它都纹丝不动。你一时情急,想喊技师小哥过来帮忙。 但你忘了自己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好在小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听你在里面乒乒乓乓的,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躲开点。” 这是你们认识以来,他第一次使用命令句式。 你听话地闪在一旁,小哥一手抵住门,一手握住把手,前后这样抖抖,左右再那样甩甩,随着他手臂肌肉紧张地凸起、指底的骨节也泛出白意,在某个关键时刻,“咔哒”的机括声传来,门的问题解决了,小哥也站在了你面前。 站在了上半身只穿着内衣的你面前。 雨夜·男技师(四) 你后知后觉,这才意识到眼下是什么情况,一时间呼吸都滞住了。 然而,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你很不自然,小哥的眼神里却流露着纯粹的关切。对比你刚才企图开门偷窥、结果把自己卡里边儿的行为,仿佛有人性的光辉从他身后迸射出来,在你心里投下好大一片阴影。 你拿毛巾挡了挡前胸,别开脸说:“衣服还要等会才能干。” “好的。” 小哥侧过身,用后背抵住门,免得它自己再作妖。他抱起胳膊,盯着墙上的挂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整个环境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除了呼呼作响的吹风机。这种时候,噪音就是你的金钟罩,把尴尬及另一种微妙的气氛挡在了外面。 小哥毕竟不会读心术,不知道在吹风声的掩护下,你满脑子都在回味他刚才的种种表现。白天光线充足、画质更清晰,你这才看出他是个不太开心的人,除了工作中,其余时间总是沉默寡言、容易出神。——他应该不是自愿干这行的,不知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困难,人还这么善良体贴……想到这个,你试探的触角完全缩了回去,只想吹干了衣服赶紧离开。 但随后发生的事彻底打乱了你的计划。风铃响动,店门被推开,有人用欢快的语调喊着:“车我开回来啦!你记得把——” 你辨认出是那个眼镜工作人员的嗓音,手比脑子还快,扔掉吹风、一把薅来技师小哥,“砰”地关上了门。 外面的人话音止住,显然是愣了一下,才狐疑开口:“干嘛,你现在洗澡啊?” 技师小哥看了你一眼,朗声回答门外:“是啊,刚刚出了一身汗。” 然后拉你到镜子边,打开了淋浴头。洗澡间并不大,为了防止水溅到身上,可用空间更为逼仄,你紧紧贴着墙面,小哥在距你不到一步的位置站定。 “不要紧,”小哥用气声说,“他一会就走。” 虽然这句话是想抚平你的焦虑,但你并没有为此好过很多,因为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你,眼神中平添了一份探究的意味——起因一定是你刚才想也没想就把他拉进了洗澡间。 你实在不想让他的好感一降再降,为转移他的注意力,也用气声道:“上次……对不起。” 小哥歪了歪头,好像没懂你的意思:“没什么好对不起的,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回想着当时的账单情况,你好像看到了一丝转圜的希望:“这么说……你是自己想要那样,才?” “客人觉得呢?”完美的防御。 “我、我不知道……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那样……” “真的吗?”他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那为什么在我讲话的时候,你一直盯着我的舌头看?” 你心里咯噔一下:“啊?有吗?那天是我没注意……” “我是说现在。” 小哥朝前跨出一步,和你的距离骤然缩短。你一抬头,视线触及他垂着的眼睫。从这个角度,你竟看出他眼中的不满,只是你分不清,那不满究竟是针对当时的落荒而逃,还是你一直以来的有色眼镜。 你不敢再跟他对视,移开了目光。视线滑下,落点是他的喉结,你更臊得慌,只好装鹌鹑低下头。 “客人啊,你好像总是,”他却并不打算放过你,“词不达意的,或者说,言不由衷、口是心非,一句真话都没有,心里想的是一出,又希望别人往相反的方向理解——可是像你这样的人,偏偏最好懂了。” 怎么了,这叫有礼貌好吗!你抬头想辩驳两句,可视线再次相对时,才发现他的双眼并没有聚焦在你身上,而像是透过你……在看什么人? 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很久,很快,他的目光移向你左侧,展开一个复杂的笑容。 “客人,你的耳朵很红,是不是又发炎了?” 说完,也不等你做出反应,他俯身,咬上了你的左耳。 好像提前预知了你的行动,紧接着,他的手掌覆上你的唇,把仓皇的叫声堵了回去。手心滚烫、舌尖湿润,配合牙齿的厮磨和鼻息的涌动,你情不自禁地双手抓住他的衣服,推拒了不到两秒,力道就发生了由外向内的变化。 他的不满也被你此刻的反应驱散了,唇舌离开了你的耳朵,挪开的那只手扣住你的后脑勺,不容辩驳地吻了下来。 霎时,你的天地间只剩他作乱的唇齿和不安的流水声。浪费水资源是不好的,你东想西想,以免自己心率过速,但勉强睁开眼,又对上他寒潭一样的目光,好像在宣告着对你心不在焉的不容许。 你也不是吃素的,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是尊贵的客人、该店的上帝,虽然体力上一时推不开他,但也横眉怒目瞪视着他,想把“有点分寸、好自为之”的信息无声地传递过去。 见你这样,技师小哥忽然绷不住,一下子笑得泄了气。他倒抽着气笑得停不下来,又怕声音太大被眼镜听到,就把头埋进你肩膀里,笑够为止。 你搞不懂他的笑点,浑身都被他带得发颤,不知作何应对,只能伸手拍拍他的背。他的发尾扫着你的脖子,狂乱的气息击打着你赤裸的肩窝,把那一片烘得发热。如果他不是近视,应该早已看出了你皮肤泛起的潮红。 他的狂笑逐渐平息下来,却没有马上直起身子,也学着你的动作,拍拍你的腰。拍了两下,手还不想离开,缓缓向上滑行。凹凸的薄茧摩擦得你发痒,手指带着欲望探进胸罩下缘,顺遂地向后划去,叁两下解开了束缚。 他抬起头,眸中带着水汽,观测了一下你的神色,当即决定落下第二个吻。 这次的吻比刚才更为激烈,那双不安分的手也握住你的双乳,颇有技巧地揉捏、弹逗,既不让你觉得疼,也不会差点火候。你都感觉有乳腺按摩操那意思了,这小哥业务还真是挺好的,一番工商局看了要掏枪的经营活动做下来,你全身的血液只怕是流得更通畅。 只是挺立的乳尖也暴露了你即将满格的欲望值,这一点小哥早有察觉。他离开你的嘴唇,微喘片刻,忽然蹲下身来。 这天你穿的是半身一步裙,普通ol的打扮,小哥不方便从下面伸手进来,就解开了裙扣,抓住腰边,又往里蹭了一些带上内裤,一起脱至膝盖。 他知道衣物不能落在地上被打湿,就体贴地拦在腿侧,也把那里作为蹲身的支点。像是不想让你的私密部暴露在空气中太久,很快,他倾身覆上唇,舌尖探索一番,吮住了你的阴蒂。 舌尖灵活地上下滑动、打转,充血的阴蒂在他唇齿间弹跳着。你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的羞涩与尴尬,因为他沉迷于这一切,酡红的认真感染了你。粗重的呼吸反复喷在敏感处,带来了阵阵战栗,你双膝发软,全身的力气都在足弓上,拼命控制自己不向上踮脚,且勉强维持站姿。 很快,你又露华浓了。技师小哥抓准时机,舌头再往下探索,一品尝到你的欲求,就从身下仰起头来。他的唇边和鼻尖都沾着些晶莹的东西,比那更晶莹的,是他的目光。你不禁怀疑,他知不知道自己是处在一场做爱的前戏阶段,而不是在最喜欢的课堂上和教授交流心得。 对视了好一阵,你才反应过来,他在等你发号施令。你斟字酌句,想不到什么文艺的说法,就摆烂道: “搞吧。” 雨夜·男技师(五) 箭在弦上,你脑内尚有一丝理智残存:午休还剩半小时,留给你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半小时确实不上不下的,你也打从心底不想太快结束,但人不能在同一条沟里翻两回船,这么好的气氛,再浪费掉就太可惜了。 毕竟那种打桩永动机男主只会出现在肉文中,你的身体也还没有钝到那个程度,所以信心满满地想着,只要勇于极限卡点,就能实现互利共赢(大拇指)。 事实证明,侥幸心理害人不浅。 技师小哥的裤子落到脚踝处,你的视线被暗粉色的那根吸引,弥补了雨夜错失的第一次照面。 你的神色没有逃脱小哥的眼睛,他大方地示意你想摸就摸。 那你就不客气喽。回想着前男友们喜欢的方式,你先盘了几把核桃,拿手心揉一揉、再托着它们蹦高;另一只手顺着柱身向上攀爬,到顶后快速回落,如此反复几次,撸动的速率越来越高,在他的腰忍不住挺起时,坏心眼地戛然而止。忽而重重握住顶端,指甲抠一下马眼,接着猛地按下去,堵住这孔洞。果然有透明的粘液涌出,从你的指边溢了出来,顺着柱身不断滑下。 他皱着眉,呼吸越来越重,终于再也忍不下去,扣住你兴风作浪的手,凸起的腕骨表露出他的急迫难耐。 他的双臂绕到你身后,小心地抱你坐上洗手台,掀开自己的上衣,再脱掉你碍事的下裙和内裤,随手挂上衣架。一勾手,让你的腰贴紧他的腹部,低头找准位置,倾身拥你入怀,阳物随之侵入。 重心被他的双臂支撑着,那双嶙峋的美手则游走在你的肩胛骨上,好像佛子捧着求来的经书,细细地品读、珍视地抚摸。身前,软的脂肪、硬的肌肉,腹部相吻,毛发纠缠,分离片刻,复又合一。 你的下巴搁在小哥肩头,看不见他的神情,眼睛也失去了焦距。洗澡间的马赛克瓷砖不断摇晃旋转,淋浴头的水声也渐渐远去,耳边,只有你们彼此交缠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初初的急切过后,他的律动中带了沉稳,随着呼吸的节奏纳入、抽出,你们的体液在反复摩擦中唧唧作响。 这是世上最为枯燥的运动,一代代男女却乐此不疲,就像饥饿的牙齿咀嚼美食,窒息的鼻腔呼吸新鲜空气,简单动作机械重复,却永远不想停下。至少在此刻,你忘记了工作的烦恼、生计的焦虑,只觉得生命的意义就是在这个炎热潮湿的中午,紧紧抱着一个认识不到五天的按摩技师,品尝着他一波一波有力的撞击。 快感累积着。就这样,你被那根灼热的硬物送到了终点站,死死夹住硬物主人的腰。小哥感受到你的变化,偏过头,喘着气微笑道: “要到了吗?需不需要再快一点?” 你说不出话,只有点头的份儿。 就在此时,洗澡间的破木门被敲响。眼镜的声音传进来:“你把钓鱼竿放哪儿了?杂物间我翻遍了都没找到。” 突如其来的展开,让两个人都停住了动作。 本就处在强刺激中,又受到惊吓,你直接攀上了高潮。 小哥从你肩上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你的脸。你抽出一只手捂住嘴,以免叫出声,被人发现端倪。 外面的人得不到回应,又敲门:“听到没?” 技师小哥顺了顺气,朝门外说:“那可能是放二店了吧,老周昨天不是才用过。” ——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你,因为你高潮中的身体算是他的战果,他一秒都不想错过。 你克制不住地输出一阵不规律的夹弄,小哥爽得小臂上血管暴出,手都在发抖。他俯下身、蹭着你的耳朵说:“谢谢你,客人……我很舒服。” 你被这句话弄得全身毛孔都张开,小哥调整了姿势,双手放在你的腰上。你也抓住他的手,支起上身,让自己的感觉不那么强烈,在他羞人的视线下试着慢慢平静下来。 双手的紧握带给你一种奇异的安全感,可外面的人还在喋喋不休:“嗨!就是老周问的,你说这人,喝了点就什么都不管了,也不问问你那鱼竿多少钱。要我说,别老惯着他,也只有你当面说两句他才肯听了——说起来老周昨天还问你,下回聚餐……” 聚你大爷。你只恨不能踹开门给那眼镜两拳,就把气撒在无辜的小哥身上,待盆底肌恢复了一点力气,趁小哥不注意,狠夹他一下。小哥在你耳边几不可闻地呻吟出声,一直配合着你高潮节奏的律动也像踩了一脚刹车,停在了半途中。 “……哦对了,他那小情儿,你还记得吧?” 小哥僵住不动,全身颤抖了几下,接着继续微微抽插。 “——又出幺蛾子啦,上回他接孩子放学,那女的居然跑去找他老婆了,哎哟,也不知道怎么说的,反正他这几天是不敢回家啦!” 汗水滴落在你胸口,他顺着越来越湿滑的内壁顶入深处,然后又是一阵短暂而剧烈的颤动。 “天天不是喝酒就是钓鱼,脂肪肝怕不是又要发……” 小哥的颤抖被粉碎成几个阶段,中途用蓄力填满,你感觉到有黏腻的东西堆积在阴道口,越来越多。随着两个人引擎冷却一样的震动频率,微凉的精液顺着你的股沟滑落。 “——总之下回记得跟他说声哈,我再回家找找,要找不到就真没了。” 眼镜终于讲完,还不满意,锤了一下门:“你咋不做声呢,我刚才说的都听到了吗?” 小哥勉强抬起头来,尽可能地稳住气息回复门外:“听到了……屁话真多。” 又是一阵风铃响动,你们的警报解除了。小哥这才得以全身心投入,埋在深处又射了几下,缓缓舒出一口气。 因为刚才不安的境况,小哥的高潮时间被拉得绵长。结束后,他望进你的眼睛。你也找回了身上的力气,拍拍他的肩,表示“good job” 。 “滴滴滴滴!” 噩梦般的手机闹铃声传了进来,从你放在柜台的包里。这是你提前定好的闹钟,也就是说,刚才拢共用掉了二十分钟,你还有十分钟的时间赶回公司。 你从洗手台上慢慢滑下来,腿软得几乎站不直。脚尖刚触到地面,人就被腰间的一股力道支住。 技师小哥抱着你转向镜子,背对着他,一伸手关了淋浴。此时你还有心情欣赏他镜中舒展的肢体,直到半勃的阴茎贴住你的臀缝。 你察觉到他并不打算放你走。 粘液糊在皮肤交接处,混着你体内流出那些,一起滴落在地砖上。 雨夜·男技师(六) “等下……唔啊?!” 不顾你的惊呼,小哥纤长的手指探入阴道,刮弄内壁,以便囤积的体液排出。他不怀好意,另一只手还掰开臀缝,戳了戳你不断夹紧又合上的菊穴,好像在问你“这样也能爽到吗?” 你回头,艰难开口:“不行,别弄了,我得走了……” 他才不理你。闹铃滴滴滴响个不停,令人窒息的紧张感流入四肢百骸,却还不够促进你迈开双腿。你扛不住他的拨弄,塌下腰,晕晕乎乎撑住洗手台——这个姿势只会让臀肉和他贴得更紧。 突然被你屁股怼一下子,同样失去了理智的小哥把这当成某种许可,起立的性器当即回应,迅速和手指交换了位置。 他扶着你的腰深入,站定后,一手托住你的小腹,感受肉棒探入后产生的凸起,另一只手则用力抓握双乳。他忘了控制力道,你低头就能看见乳肉从他的指缝间不断挤出,雪白的手指按下的位置泛起红意。你无暇顾及凌虐式的疼痛,因为身后猛烈的撞击夺走了你的全部心神。 水花四溅。摆脱桎梏后,小哥放开手脚,动作比刚才要放纵许多,好像要把过盛的精力一遍一遍楔进你的身体。忽而你仰头,望向镜子里的他。他没有注意到你,只是半眯着眼,眸中藏着一丝…… 自我厌恶? 你一时无法跟对手共情,恍然出戏,全盘被肉欲之欢牵着走,恼人的闹铃声好像在给这场角逐读秒。结束时,他捣弄几下,把剩余的欲望毫不保留地输进你体内。 你喘着气,拼命让双眼恢复焦距,忽觉背后有温水流过。小哥拿淋浴头冲洗了你们的下身,又取来干净毛巾。你瞪他一眼,一把夺过毛巾,胡乱擦了擦就扔在地上,叁两下把留着五指印的双乳塞进胸衣里、穿戴好剩下衣物,夺门而出。 这回,破木门没再为难人,仿佛感受到了你的怒火,只差没华丽变身成自动门,依着你多余的力道、扫过小哥的鼻尖,“砰”地砸在墙上。风铃乱晃,你从春风拂槛狂奔而出,差点撞上门口一辆看不出品牌的SUV。 踉跄着调整好姿态,百米冲刺跑回公司,可无论你怎么祈祷,迟到已成定局。 别了,全勤奖达瓦里希。 值得庆幸的是,上司今天不在,你好歹没有赔了夫人又挨批。 是报复吧,绝对是报复吧!坐在工位上,你气哼哼地脑内复盘。上回你因为工作鸽了他,这回他就故意绊住你,虽然知道男人的枪一旦上了膛就不容易冷却,但你还是得骂他句小心眼。 回想方才种种,茶杯的位置、破门卡住的时机都是那么恰到好处,简直可以用天衣无缝来形容;更可怕的是,他的那番话还直接点破你的心虚,置你于不仁不义之地,这样你就会放弃抵抗,任他胡作非为。一切都是被设计好的,你如此怀疑着,什么温柔小意、周到体贴,都是陷阱上的奶酪。人性的光辉早已熄灭了,在你脑海中,技师小哥的高大形象轰然坍塌,一片阴云笼罩其上,仅有碎片上的双眼射出得逞的精光。 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响彻办公室,对面同事探出头,瞅你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劝慰道:“别拿设备撒气啦,我请你喝奶茶好不好?” 处理完工作,狂吸一大杯全糖奶茶,你的心绪才稍稍平复。衬衫下,被技师小哥抓过的部位泛起微疼,让你猛然想起一件事: 你忘了结账。 心不在焉的周末结束后,你挨到下班,在公司附近吃了晚饭,走进小商业街。 这几天,你总是回想起技师小哥那个自厌的眼神,心情已经没有那么愤愤然,但还没做好和他见面的准备,所以故意挑在这一天,先把钱的事处理好再说。 果然,春风拂槛里只有碎嘴子眼镜一个人,见你在门口探头探脑,热情地招呼:“美女你好!——” “不要香薰蜡烛!” 你打断他,“是这样的,上周五,我……赶时间,忘记结账了,回来补上。” 眼镜翻了翻柜台上的账本,转头道:“这里没记录,美女在当时做的什么?” “采耳。” “啥?”眼镜露出了怀疑的表情,“我们店里没有采耳服务。” 咦?! 他接着翻账本,口里念念有词:“周五啊,那应该是……等等,不对啊,我们老板明明说好这辈子都不给人做采耳了。” 一句话信息量太大,你一时找不到落脚点,让几个问句在嘴里倒了下,挑出一个最顺的: “为什么啊?” “他以前在采耳店学技术时,”眼镜凑近你,一只手挡着脸,神神秘秘地说,“被性骚扰过。” 你从他的话里听出了艳羡之意,又想起周五他咋咋呼呼的声音,感到一阵不快:“他是你老板唉,你说话怎么没大没小的。” 眼镜一挥手,不在意地说:“没事儿,他佛得很,本来嘛,这个月工资都发不出来了,他还欠着我呢。” 看你还有些不平,眼镜笑了,讥讽道:“所以说长得帅就是好,只消动动手指,姑娘们就前赴后继的。” 他在你身上动的可不只是手指哦,你心想。见眼镜八卦欲正浓,你有心朝撬一撬,干脆搬来个凳子和他详谈。 “你们老板这么受欢迎,有没有女朋友啊?” “嗨,别提了。”眼镜可惜地吧嗒一下嘴,“本来谈了个学霸大美女,从高中到现在,五年了啊,说分就分,这都快周年庆了,他还是走不出来,成天垮着个脸,我都看不下去。” 又想起什么似的,叹道:“先是他不成了,现在老周又没个着落,一店的大师傅都找借口回老家了,再这样下去,咱们恐怕要关门大吉喽。” 你对他们店的经营情况可没什么兴趣,只关心前女友的事:“怎么就分手了呢?我看你老板人还可以啊,听你说着也不像条件差的,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吧?” 眼镜挠挠头,回忆着:“当时吧,他们说好要结婚,房子也买这儿了,可他那女友临时接到喔、喔……offer还是什么的,到国外工作了。我们老板别的都好,就是懒,一心只想躺平,不愿意跟过去,两个人不就散了么。” “啊呀,那倒怪可惜的。”你干巴巴的应和,正要继续问,眼镜先你一步开口:“提前问一句,你是干哪行的?” “互联网。” “那你没戏。我们老板最讨厌搞IT的女人,他有心理阴影了。” 这也太容易心理阴影了……你抓住话头问道:“他前女友具体是干什么的啊?” “游戏策划。”眼镜一摊手,“你也知道国内游戏行业有多不举吧,但凡有点野心的,都待不下去。” “那她走了也是好事。” “可不是,”眼镜睨了你一眼,“她不走怎么轮得到你呢是吧?还捡漏呢,没用的,早日放弃吧,” “你知道个屁。”你虚点他一下,起身离开,眼镜喊住你:“明天晚上别来了,他不在。” “哦?” “他去写生了。” “去哪写生啊?” “宏村。” “去多久?” “这就不好说了,短的一星期,长的有叁个月。”眼镜嘿嘿笑着,补充道:“我们老板可有艺术细菌啦,你看,地板上那个蒙娜丽莎就是他画的,想不到吧?” “那是维纳斯。”原来他喜欢这个色儿的乳晕啊…… “管他的。我也是好心提醒你,像他这样的才子浪子,一般的女人是过不了眼的。” “那他还被甩了。” “事出有因嘛!” “等着瞧吧。把你老板微信发我下。” 眼镜的几句话,算是解释了技师小哥……不,应该说按摩店老板身上的诸多疑点。他的形象在你心中愈发立体:搞美术的,不缺钱;会照顾人、善于察言观色,因故孤寡;心灵脆弱、不堪一击;心机男、睚眦必报(存疑),生活习性像老年人(爱好钓鱼、养鱼、大热天喝热茶,你都忍不住怀疑这是一个隐瞒了真实年龄的妖怪)。交友运极其一般(身边围绕着没文化的碎嘴子、丢叁落四的出轨男)。冷静下来想想,这人也不是不能处,只是需要女方主动出击才行。 你心中还有一个猜想未经证实,坐在返程公交车上,手指停在好友验证界面良久,最终输入: “黄山茶叶团购优惠+++”。 雨夜·男技师(七) 虽然对技师小哥……姑且这么叫着吧反正也不是你老板……疑似报复的行为颇有微词,但追根溯源,一开始扣动扳机的人其实是你。相处过程中,你看出他莫名的厌世和易碎,以为是工作特殊性使然,于是潜意识里产生了睡一觉就跑、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的心思,但经眼镜这么一解释,他的性格成因还算有迹可循,你才放下心里的重担,恢复了一些人性——若真要舍身救风尘,你还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数一数卡里的存款,但对付起失恋惆怅客,游戏就变成normal模式了。又听说小哥行情还挺好,只是他自己没那个心思,你更是跃跃欲试地想进一步发展。 倒也不是什么拯救者情结。在这个艰难的世道,能找到一个契合的床伴实属不易。为了这个,你甘愿付出一些情绪价值。 验证很快通过了,纯黑头像的用户“Bambou”出现在你的好友列表中。你盯着手机屏幕,手指无意识地划来划去,一直到睡着都没想好怎么开口。 凌晨,你在梦中福至心灵,突然找到一个绝妙的话题,一睁眼抓过手机,快速打字: “是我。” “浴室门修好了吗?” 第二天同一时间,你终于收到了回话——或者说,收到了一个标点符号: “?” ……搞什么,难道你暗示得还不够明显吗? 这一整天,手机都快被你盘出包浆了,呼吸灯一闪你就克制不住想看消息,但每次都不是你期望中的那个人。这个问号让你从昏昏欲睡中彻底清醒,一骨碌爬起来,正思考着要不要多讲两句骚话以便和他相认,白色对话框又弹了出来。 “毛峰多少钱一两?” 好吧,他就是故意的。 “这个点了还不睡?写生很忙吧?”你没话找话。 “还好。门已经换了,放心吧。” 你有啥好放心的……就像过年时要求小孩表演才艺的讨厌亲戚一样,你提出:“给我看看你的画吧!” 对方没有表示不悦,很快发来一张图片。暖黄色的微弱光线从屋檐上透出,远山浸在一片青色雾气中。 你调用毕生所学审美知识,把手机横过来竖过去看了半天,分析画中意趣,揣测作者志向,都以失败告终。只好站在路人视角问道:“这是水彩?” “照片。” “。” 你发现了,对面根本不想好好聊天。 还是少装大尾巴狼交流什么艺术了,你直接抛出此刻最关心的问题:“什么时候回来啊?” 片刻后,他回答:“说实话,不是很想回来。” 你自己都没注意到打字的两个拇指比平时用力:“该不会是在躲我吧?” “为什么要躲你?” “对啊,为什么?” …… 一直到天亮,消息框都没有任何更新。 你颓然放下手机。可能这就是INFP吧,习惯就好。 你并没有就此偃旗息鼓。第二天晚上,冒着被拉黑的风险,你主动挑起话头:“其实,我也被甩过。我前男友在检察院工作,想配个体制内的女朋友,我考不上,他就把我踹了。” 一个世纪过去了,舰队的信号终于传回母星: “Sorry to hear that。” ……好敷衍啊 “因为这里空气好。” “啊?” ——迷惑了半天你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回答“为什么不想回来”。 “风景优美,淡季很安静,你有空也可以来逛逛。” “没空。” 反正他也看不见,你毫无顾忌地翻白眼,强行把话题拉回来: “事后我想了想,错不在我,都是命!不公平的命!”你模仿着《雷雨》里的鲁侍萍,“他们要腾飞了、吃公饷了、呼吸美利坚自由空气了,咱们就变成累赘啦,迟早要掰的,在那之前和平分手对谁都好,何必闹个脸红?强行绑一起只会变成怨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很微妙的,不能一味追求长长久久。在生命中的某些时刻,能够彼此陪伴就已经是幸运了。” 对话框停在“对方正在输入中”好一阵,你忐忑地等着他的鸡汤反馈。 “谢谢你” 很好,尚且能交流。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下,你一歪头,阖眼睡去。 第二天早上,你打开手机,发现错过了昨晚的一条消息,是“谢谢你”后的一个小时发给你的: “前男友。” ……几个意思这是? 无暇分析技师小哥的心态,因为沉重的工作陡然压在你身上。教培行业被整改,作为在线教育品牌,你们部门临危受命,加班加点地更新模块。第一场秋雨落下的这天,你奋战到天亮,起身去倒水,忽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在医院醒来。医生的诊断结果是颈椎增生压迫神经、影响脑内供血。app更新迭代的工作也接近尾声,老板大发慈悲给你批了个假,叫你养好身体再回来。 从医院回到家里,你昏昏沉沉,满腹委屈。工作、身体不让你省心,想do个i都要忍受冷落。想到这里,你点开那个许久不联系的头像,不管不顾地发了一串话: “我差点过劳死了,刚从医院出来,你知道吗?” “我明天就要见到你。” “如果你不在,那就” 他到底在乎些什么呢? ……“祝你关门大吉!” 恶狠狠地咒完人家,你把他送进黑名单。但他两百年内应该是看不到红色感叹号了,你想着。 整改后的app总算是顺利上架了,同事们都被折腾得够呛,说什么都要花天酒地胡吃海塞一番,你当然不能缺席。饭桌上,你心情不佳,连灌了几听啤的,又和男同事怼了几杯白的——这个可怜虫因沉迷工作,刚刚弄丢了女友。出来时脚都打飘,个个脸红脖子粗。 你等的那班公交实在不给面子,又把你落在最后一个。不像别人,你喝了酒不会犯困,反倒是越来越亢奋。双腿编着辫子往回走了将近一站路,天色已晚,附近没有夜生活的的商家都收摊了。天空有小雨飘下,俗话说得好,一场秋雨一场寒,虽没带伞,但细雨润润地驱散了你的燥热,你愿意被它浸湿身体,为它感冒一场。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小商业街,你站定。这不奇怪,它是你回家的必经之地,你才没有叁不五时故意晃到春风拂槛门口,去吃他们的卷帘闭门羹。 所以今天也……就瞜一眼,一眼就好。 雨夜·男技师(八) 就像逢魔之时的一场清明梦,在意识和潜意识的交界处,那辆看不出牌子的SUV闯进了你的视线。你第一眼还没认出它来,因为车身上积了一层灰,掩盖了本来的颜色;雨水划过,留下斑驳的痕迹。一个深蓝的身影闪了出来,正从车里搬下些什么,车灯和闪烁的霓虹字“日X口监”为他提供了光源。 ——在这一幕的前一分钟,你还能冷静地自我反思:谁都没有义务兑现单方面的承诺。更何况,算算这座城市和宏村的距离,你给的deadline根本不合常理。 可是,当你和技师小哥视线交汇时,一个“诚信经营”的大红戳还是盖在了他的身上。 ……应该还没发现被拉黑吧。 没来由地一阵恍惚,加上醉酒,你的脑子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断片。 后来,据另一位当事人回忆,你的下一个动作是箭步上前,揪住他的衣襟,眼眶含着热泪,大喝一声: “老板,给我安排猛男全裸推油!” 你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跟进店里的。小哥给你准备了醒酒茶和一袋字母饼干,掀帘子走进洗澡间做准备(这就是新换的门?)。出来时,只见你蹲在地上,用饼干摆出一句“fuck ya”。 “猛男呢?我要猛男。”看到小哥手里的精油,你带着醉意不满地嚷嚷,“愣着干什么?告诉你,老子刚发工资,有的是钱,快叫猛男出来——你不行,滚回去修仙吧,区区一个按摩柳下惠,少来赚我的辛苦钱!” 小哥无视了所有的指摘,蹲下来看着你,心平气和地问:“为什么要生气?” “我能不气吗?”你扔掉饼干,解开衬衫扣子,“咪咪的账还没算清呢!你看上面的血手印,害得我疼了那么久。我……我要举报你店非法、非法从事色情活动!” 事实上那些红痕早就消了,你只是突发奇想借题发挥。听此话,小哥的目光滑落到你胸口,伸出手指,小心地戳出一个凹陷,乳肉不服输地往回弹了弹。 “对不起,我们会想办法补偿客人的。”他的歉意还是那么不走心。 “免了免了,看你态度诚恳,下不为例!” “那么,请不要举报敝店。” “你他妈?想得美。” 穿过垂下的发丝,他的目光攫住你:“你又没证据。” 要证据还不简单?旧的被身体代谢掉了,新的再重新创造就是了。你一勾手,摁着他的头吻了下去。 ——到这里为止的所有剧情,你都拒不承认:要么是你被夺舍了,要么是描述者在瞎编。 但后来的事就刻进了你的DNA。 你的记忆是被颈椎处的一阵酸爽唤醒的。这种酸随着身体机能的复苏,奔流向躯干、四肢,而后,就像海浪拍在礁石上,溅出朵朵浪花,返回阵阵余波。 隔着衣服,双乳留下了被抓握过的感觉。你趴在按摩床上,透过孔洞,和地砖上的维纳斯大眼瞪小眼。下一秒,穿着人字拖的一只脚无情地踩在那张脸上。 不愧是老板亲自上阵,手法轻盈、力道浑厚,普普通通的按摩变成了一套带着内力的掌法。你仿佛飞到了半空中,整个身体都埋在云间,雷神们拿个小凿子,把酥酥麻麻的电流凿进你的肌肉和骨骼。 氛围太过和谐,你放松警惕,用哈欠的气流送出一个问句:“嚯啊——还推油吗?” 按在你肩上的那只手顿住了。时间凝固了两秒,小哥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本想问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现在看来,大概是没什么问题了。” 你听不出他是在揶揄还是在表达关心。 维纳斯脸上的那只脚挪开了,很快,有双手伸到你身下,摸索着解开扣子、剥掉衬衫。湿冷触及你的皮肤,还未浸透,风铃声响起,店门已被锁上,窗帘也拉起。暧昧的灯光铺在地面,维纳斯的笑容变得玩味起来。 这次的精油换了一种配方,好像是雏菊?你吸吸鼻子,辨认着那抹清淡的气息,出其不意地,一个赤裸的上半身覆了上来。 ——这你自己要求的全裸推油,据说。 温热的皮肤代替双手,把精油推至你整个后背。技师小哥双臂撑着床头,避开你的后颈,以蛰伏的姿态,上半身与你紧紧相贴。 腰胯摇晃,腹部挺动,硬硬的乳头磨过你的皮肤,精油也阻隔不了他身体的烫意——不知道这人对你病变的颈椎产生了什么遐想,你在心里吐槽,但也渐渐为他所感染,呼吸中带了情欲。 等到整个后背都敷满精油,技师小哥直起腰,双臂伸直在背后撑住全身,双腿岔开分散体重,缓缓坐下来。囊袋贴住你的后腰,打着圈抹开积在背沟和腰窝里的精油。为免压疼你,他控制着力道,但根本克制不住浑身的颤抖。 终于,他的自控力告罄,一抬腿站回床下,整个身体像跨海大桥一样凌驾在你上方。一只手握住你的腰,另一只手虚掩着刚才和双蛋亲吻的那片皮肤,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甬道。肉棒在里面剧烈地穿插,生机蓬勃地弹动——不知道警察押走犯人时,抵在他们后腰的枪支是不是也像这样滚烫,时刻有走火的危险?谁敢相信,那张人淡如菊的风景照,竟是这把枪的主人拍的。 腰畔那只手加重握力,黏腻的精液洒在你的后背上,空气中满是雄性荷尔蒙的气息。这回他射程还挺远,你的发尾都沾上了些许。 专业的推油师一定不会在服务过程中射出来。思及此,你产生了一种夺走别人贞洁的快感。真是太罪恶了。 高潮平息后,他扶你起来。你好奇地探头,想看看他脸上还有没有残留的情绪。 察觉到你的意图,他偏过头避开视线,嘴里抱怨:“这个按摩床是不能要了。” “别啊,马上重新开业了,发个大水旺一旺运势不好吗?” 小哥懒得搭理你,把你推进浴室。虽然临时门帘有点漏风,但热水冲下来,你们贴得又近,哪里还记得整座城市正在降温。 热气氤氲中,你寻找着他的眼睛。小哥正忙着清洗“证据”,被你探究地看了一会,可能觉得有点不自在,就放下淋浴头,用洗发液打起丰富的泡沫,堆在你发际线周围,令你不得不闭上双眼。 你却不想放过难得的谈话机会:“方便问问前女友的事吗?” “不方便。”男声沉了下去,搓着你头皮的双手也加重了力道。 为了防止天灵盖被捏扁,你尝试用色诱来软化他的态度:伸手抱住他的腰,赤裸的身体与他紧贴,乳肉都挤得变形: “我猜……你前女友提分手之前,没和你说明真正的理由。对吧?” 雨夜·男技师(完) 浴室安静得只剩水声。 色诱失败,你尴尬抽回手,抹掉眼皮上的泡沫,重振旗鼓:“不想说也没关系。究竟我是怎么发现的呢,你一定很好奇吧!小编马上带你了解一下。” “不好奇。” “那天中午,你不是骂我口是心非吗,”你假装和他语言不通,只管说自己的:“我哪里就到那种程度了?简直百思不得其解啊,好在有知情人提供线索。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你舍不得打国际长途,拿我当出气筒呢。” “客人没必要反思。”他无奈地笑笑,“至于那个人的屁话,还是少听为妙。” 看你好像很闲的样子,他决定拿你当小白鼠,进行一个头部按摩业务的内测,扳过肩膀让你背对他,双手托住后脑,大拇指像模像样地在凹陷处发力。 “听你合伙人说,你分手也有一年了。”你被按出一个酒嗝,背过手去拍拍他的腹肌,“人嘛,总要向前看的,要不要给自己一个重开的机会?” ——你用这种说辞代替了“要不要给我一个把到你机会?” “客人……你该不会是销售岗的吧?” 鉴于一直踩痛脚的人是你,对他明显的讽刺意味,你毫不在意。 “有些时候是这样的,你疯狂想寻找一个答案,但出题人已经不在了,好像除了作茧自缚,就没有别的办法。这样下去,人迟早要抑郁的,还是早点放过自己吧。” 这么多年来,你确实靠没有眼力见儿的追根问底打破过一些僵局,多次的正向反馈导致了一种结果:越是不让撸的猫,越能激起你的征服欲,一路要跟到人家翻肚皮为止。 热水兜头浇下,你赶忙闭上眼,捂住口鼻,把声音提高了些:“想不通的问题扔掉就好了,生活总是要继续的,你说是不是?” 他细心清理着泡沫。过了片刻,仿若心不在焉的开口了: “我一直都知道的。” 隔着水帘,他的声音失了真。 “当时我在采耳店打工,有女客跟踪到家门口。她知道后很生气,叫我放弃开按摩店的想法,找点别的事做。” 可是——他这么陈述着——他的兴趣爱好就是为人服务,看到别人因他的努力而满意的样子就会高兴,对其他的事情都提不起劲。 你点点头。在世俗对男性的评价体系里,这会被看作缺乏事业心。 “她还问,是不是她工作太忙冷落了我,所以我才要从事这一行,以满足需求……” “真够狠的。”难得透过话语感知他明显起伏的情绪,你就像撬开了一个生锈的宝箱那样兴奋,“所以,你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看她的态度,其实我早就该主动放手了……可我就是不甘心。” ——这就给了对方伤害自己的机会。 “朋友,你被PUA了。” “可不是。” 泡沫流进下水道,最后的疑惑也解开了,你神清气爽,酒醒了大半。 小哥终于肯放过你的头,关了水,把沐浴露倒在浴球上。 “老师,我还有一个问题!”你突然想起什么,“请问我是怎么顺利操到你的?”——总不能是他借着前女友的误解、顺势把你当做堕入深渊的工具吧,如果他敢这么说的你就要闹了。 “那还得谢谢客人您自己啊,”他用浴球搓着你的背,轻笑,“你一看到我,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谁还猜不到你的心思? 你下意识地抹抹嘴角:“那你可以假装猜不到啊。” 没话说了。 “也不能怪你前女友。你把店装修成这幅样子,我刚开始真以为干那个的。” “转过来。” 你听话地照做。 “这是90年代复古风。”他白你一眼,“有点审美好吗?” 快别糟蹋90年代了,90年代哪个按摩店老板会在地砖上画裸女啊? “那……算我赶上好时候啦?” “是哦,过期不候。”他阴阳怪气。 “难怪你不让我结账……”给钱不就真成嫖客了吗! ……以后应该不会再有这种VIP用户体验了,你遗憾(?)地叹了口气,左耳贴上他的胸口。 平稳的心跳撞击着你的鼓膜,水珠顺着他赤裸的胸膛,滑落在你的侧脸。他一手握着浴球,一手抬起你的臀肉,以便清洗死角。这种日常的亲密,已经远远超越了他周到的服务,也超越了客人和技师之间的关系。 你被悉心照料着,突发奇想道:“要是按摩店生意不好,你要不要考虑开个宠物澡堂?应该会很火的。” “我对猫过敏。” “那不然,开家奶茶店?在外卖小票上画定格动画,请个网红给你宣传下,然后就火到排长队……” “客人,你在产业园上班吧?” “是啊。” “那附近有多少奶茶店你知道吗?” ……少说十家是有的。 你没什么创业思维,不然也不会劳心费力地给人打工,有价值的建议你是提不出来了。不过,见你一副操心的样子,小哥被治愈到,捏一把你的臀肉:“放心吧,我就歇这一阵,饿不死的。” “对哦,你还可以卖画。”说到这里,你才想起来,“宏村的工作不要紧吧?”你也没想到他还真被叫回来了。 其实,凑近脸,你能看出他的倦意,但你不想为此感到愧疚,谁叫他冷落你那么久。 “也不是什么正经工作。x美附小的学生在那边搞夏令营,我恩师带队,叫我过去帮忙。” 原来字母饼干是这么来的。你不禁遐想着他和小朋友们相处的场景,越想越觉得,这人应该会是个好父亲。 还是少发梦了。想起前男友们恋爱时温柔、分手时冷酷的样子,你摇了摇头。 及时行乐,莫问前程。 小哥却会错了意:“别担心。实在不行,卖了那缸鱼就是。” 你猜那些美丽而精贵的生物不会比他的店面更便宜。 “还是先把招牌修好再说吧,不然一群人看到‘日X口监’被骗进来,个个都对你流口水,到时候我可怎么办?” 他绽开笑意,捧起你的脸,落下一吻。 这一吻中存放了叁分的情欲和七分的安抚。姑且相信他会振作起来吧,你这么想着,因为他的某些部位已经振作起来了。 - 男技师就写到这里了!无肉完结会不会被打啊() 感谢各位天使读者的收藏、评论和珍珠,下一篇还需要搜集一些资料,更新的时间说不好,各位不必天天蹲啦。 被偷拍的男大生(一) 你的姐姐受够了律师的生活,辞职后,买下大学城的一个小独栋,楼上用于居住,楼下开成一家私人侦探事务所。 现实中当然没有那么多命案发生,你姐姐接到大多是背调、寻人、查出轨、规避合同陷阱这类案子,有时候还要处理一些叫人哭笑不得的纠纷,总之居委会管得着的她能管,居委会管不着的她也能管。两年了,由于方圆五百里没有竞争对手,生意还挺红火。 一开始,你觉得姐姐人近中年换赛道实在不理智,但过了不久,你就从选址上体会到了这份工作妙处:大学城那是什么地方?25岁往上走的都不算人口的主要组成部分。朝气蓬勃的大姑娘小伙子来来往往,满坑满谷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四处弥漫着青春的气息。 独栋所在的小区有不少学生租客,其中不乏戏剧学院和舞蹈学院的好苗子。姐姐家楼下就是小公园,黄昏时分,他们下课回来,叁五成群地打球、拉筋、排舞,拉开窗帘就能一饱眼福,风景这边独好。于是,作为一个最怕生活暮气沉沉的颜控,你抽空就来小住一下,给忙得脚不沾地的姐姐做两顿饭。 这天,姐姐一大早就急吼吼地出门了,你一个人歪在床上,用手机刷着网店,登上客服的账号,看看最近的用户反馈。 你的职业是情趣用品设计师。市面上的情趣用品来来去去就那几个种类,为了不落俗套,你们老板巧妙揣测女性心理,每一次新产品的推出——或者说,产品新皮肤的推出,都配以精巧的人设和贴切的文案,几个系列做下来,反响比较好,就一直延续了这种风格。 比如最近的震动按摩棒系列,你们尝试着融入童话ip。页面上的这款,宣发文案是:森林深处,逃亡中的小鹿叩响了你的屋门,想讨一杯水喝。但他不知道,布下天罗地网的邪恶女巫正站在他面前。他感谢地喝下你端来的酒,酒中含有大剂量的催情药剂…… 为了还原小鹿的感觉,不必说深褐肤色上的白色斑点,你们在这个硅胶玩意儿的底座上加了一些绒毛,配套的润滑液选用了草木香氛,要不是研发部拦着,你们可能还要内置一个音响,间歇性播放鹿鸣声、鹿呼吸声,可算把沉浸式体验玩明白了。 第无数次刷到“逐渐觉得男朋友的作用不是那么大”的评论,你见怪不怪,心里说“那就甩了呗”,嘴上热情回复:“谢谢亲亲的支持!可以让寂寞的男朋友试试本店的小鹿女哦~” 虽说当前的目标客户是女性,但老板一直野心勃勃地想扩大男性市场,不知道这种欲说还休的文艺清新风他们买账不买账就是了。 悬。会买玩具solo的男性,根据你看小视频的经验,打着女性向的旗号,却没一个真正合你胃口的,风格大都是这样:一边猪突猛进地抽插一坨毫无美感的无机物,一边拉近景夸耀自己不过尔尔的尺寸,还要忍受他们喋喋不休地念经:“叫爸爸……干死你……小骚货……”,360°全方位无死角散发爹味,点开两秒钟你就萎了。 你想看到的solo场景是这样的:昏暗的房间,暧昧的灯光,沉默的男玩家,绷紧的束缚带;泪湿的眼眶,粉红的眼尾,紧咬的双唇;压抑的呻吟、滚落的汗珠,情难自禁的释放……可惜,直人区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你又对那种媚攻的小受无感,只能靠脑补。 究竟是好成色的都不愿意拍视频,还是女性的真实诉求全被当成耳旁风,谁也不知道……你叹息着。拍摄play你还是很喜欢的,不是为了用视频控制他们,纯粹是想看他们面对镜头腼腆而隐忍的表情。 光是想想,嘴里就有唾液分泌出来。肚子也响了起来。 你煮了碗米线端下楼,就着电视吃早饭。双休日,午间新闻主播的声音都懒洋洋的,报道内容却让人心梗:高校女生洗澡被偷拍,当场抓获作案男同学,准备扭送公安局,却被母校劝阻,理由是不要误了男生前途。在受害人高清正面照的左半边屏幕,一张打了马赛克还能看出油光的老脸摇来晃去:“你们知道培养一个研究生有多不容易吗?又没真把她怎么样!”。 又在哄抬男价!你暗骂。 为了积累设计灵感,你在好几个字母大群里潜水,见识过不少男M,也认识了一些满腹算计的男dom。男人这玩意儿,你看透了,最是外强中干不过,无论外表多么光鲜,脑袋里也全是淫虫;一旦被攻到弱点,他们就会露出一副贱样,扭着腰渴求更猛烈的凌辱。这世道完全乾坤逆转了,男人才该是女人的玩物,否则,他们仅出得一颗精子,就以繁衍的承担者自居,德不配位,才弄得天下大乱。 因此,漫长的人生中——从来没(在女人的监督下)玩过玩具的男人都不完整!你很想提议把这句话做成slogan,挂在网店即将上线的男性专区,但男人的心眼有多小谁不知道呢,一句普信男就能引得他们喊打喊杀,就算少数有悟性的愿意听取意见,你们这个品牌也很可能被跳脚的狙没。 每次刷到这类捧男欺女的新闻,你都感到愤怒又无力。倘若每个男人成长过程中都接受过健康的调教,世界哪里还会变成这个样子?像这种维护偷拍男的校方,问题就出在管理层老男人含量太高。在这批老男人发光发热的年代,兹要是胯下多二两肉,懂得点钻营之道,都能在男男相护的潜规则下一路开绿灯,最终爬上高位,早就被拜屌社会腌入味了,错过了调教的黄金时期,无论背地里怎么玩弄女性,也无法纾解发了酵的性欲:认知岔了呀,渠道错了呀——哪怕是最轻度的CBT来一套,保准收拾得服服帖帖,打开人生的新格局,接近一个文明种族该有的样子。不过,他们一把年纪,管也软了,菊花都散瓣儿了罢,一股老男臭,人憎狗嫌的,已经没救了。至于那个偷拍男,年纪轻、硬且紧,是个肉便器的好材料,比起所谓的前途,这才是他唯一的价值,期待在他改造期间,狱友能帮他迈出生命的这一步……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进去,按照以往的经验,最后很可能是报案女生被处理了。一想到这个,你没了胃口,搁下筷子,决定出去散个心。推开门,“磅”的一声,你撞上一个什么东西。 被撞倒的“东西”捂着额头缓缓蹲下,缩成一团,发出了呜咽声。 你连忙退回屋内,警惕地看着他:“谁啊你?” 他揉着头,怯怯地问“……请问是纪女士吗?” “有事吗?” 他抬起手,一双湿漉漉的杏眼看着你:“您好!我是xx戏剧学院的新生,听说这里是侦探事务所……我、我是来报案子的。” “有困难找警察啊。” “不行,这事儿不能声张……” 他左看右看,见四下无人,才凑近了小声说:“我被偷拍了。” 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此时你的第一反应是:哦吼,也该轮到你们了。 “进来详谈吧。” - 这章的健康调教学说只是为了完善人设、推动剧情作出的一番戏言!给大家斟酒,给大家发烟,麻烦不要深究! 被偷拍的男大生(二) 来者拘谨地窝进布艺沙发。他个头较高、骨骼匀称,脸部线条柔和,皮肤薄处透出暖粉色,额头上的红痕还未消退;五官里尽是钝圆的形状,右眼尾挂着颗泪痣,看起来显幼态,也毫无攻击性。他小心地瞄你一眼,舔舔嘴唇,不知从何开口。 你从冰箱拿了瓶可乐递给他。 “谢谢,我最近在减脂,不能喝这个……” 真讲究,你背过身去,翻着白眼倒了杯凉白开。他双手捧着可乐还给你,你建议他用那个敷一敷额头。 他听话地照做,可怜巴巴地看着你在对面坐下、煞有介事拿起纸笔。喝水润过喉咙,受害人开始了讲述。 原来,他是戏剧学院的新生,上个月刚结束军训(难怪肤色有点不均匀,鼻梁周围晒出一圈帽檐的形状)。前几天,他同学在视频网站上看小电影——真的是同学啦你笑什么——刷着刷着,突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仔细一看,场景是他们教学楼的厕所,上厕所的人是他!!(为了描述当时的语气,你在笔录上打了两个感叹号还嫌少。)视频中的他完全不知道私密部位被拍,只顾认真上厕所(替厕所感谢他的认真?),但从拍摄的视角和时间推断,偷拍者只有可能是男性——更可气的是什么知道吗(咋了,小便池滋你啦?),标题是“可爱帅气表演系弟弟卫生间大山雀”,您听听,好不要脸,谁是他们弟弟!堂堂一个大男人,怎么就变成了色情凝视对象,是可忍孰不可忍! 听他一口气讲完,你坏心眼地感到一丝幸灾乐祸。如果是被偷拍的是女人,哪里还有好话在,连这点程度都受不了,男人果然很娇贵啊…… 当然,理智与人性告诉你,无论男女,没人咽得下这口气,偷拍者就该被唾沫星子淹死。只是事务所有条准则:硬骨头带肉也不如不啃,只听他一面之词,谁知道有没有别的内情。你倒不会为了胸中的郁结给姐姐招来麻烦,低头翻阅已经爆页的当月访问记录,思考着要怎么友情劝退他。 见你兴致缺缺,大一生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拜托了!拜托了!侦探姐姐,救我一命吧,我已经完全没办法了……您说得对,报警才是正确的途径,但我实在不想被第叁个人知道了……” 视频网站点了赞的热心观众不算数吗…… “呃,我的意思是,不想再被身边的人知道了,不然也太社死了——那是个男同网站,建在墙外,我们学校没几个人用的!” 那么请问你同学是怎么看到这条视频的? 真是天真得让人扶额。 不得不说,大学四年是男人最后的赏味期,这时候的他们,有着鹿一样的眼神、狗一样的腰肢、骆驼一样的耐久度、袋熊一样的脑子。一旦进入社会,所有美好品质都终将变质——发福的发福、萎缩的萎缩。你猜他一定不知道,就算面前这个人看似有个正经职业、一脸纯良无害,但凝视是一点也不会少的,区别只在于恶意更大的会故意被发现,让对方陷入尴尬和恐惧。 “我只想让您帮忙找出偷拍者,找出这个人就好。”他紧张地搓着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紧急补充了一串客套话:“听说您是本市最厉害的侦探了,我们台词老师的猫离家出走半年,居然都能找回来……所以我相信您一定能做到!什么价格我都能接受, 您尽管开就是了。” “找出来以后呢?” “叫他删视频、道歉,然后……其实我也没想好,就怕事情闹大……”他嗫嚅片刻,转念一想,眼神里有了笃定,“这个就不用您管了,此事必须偷偷解决。” “万一他不删也不道歉?” “那也没办法,”他叹道:“今后只能避着点走了。” 你想起刚才的新闻,产生了些微的同理心,若真要走常规路线扭送公安局,恐怕又会听到同一套说辞:“又没把他怎么样”、“别毁了将来的好演员”,造成二次伤害——就是不知道受害者的性别为男这件事会不会敦促他们动用另一套标准了。 以及,你才不是什么侦探姐姐,正经侦探一大早忙着调查出轨男去了,还不知道晚饭前能不能回家…… 不过你可以提些不逾矩的建议。 “只想找人倒不难。你联系过那个发布视频的账号没?” “我给那个人发过私信,他一直没回复,举报的话……如果这个网站炸了,其他用户会不会记恨我?” 只有相信圣诞老人存在的孩子才会产生这种顾虑吧…… 他给你看了账号主页的截图。作为一个阅片量比较大的人,你一眼就看出这种账号基本不会是偷拍者本人,而是大自然的搬运工,搜集各路资源这么一打包,流量就哗哗的。 “这位应该不是偷拍者。” “嗯,我也是这么猜来着。”翻过整整一页色情视频封面,他见你表情平静,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我倒是挺建议你和网站硬刚的。网络上的事,买点水军刷负分就能给过错方施加一定的压力,不一定全靠举报。” “这个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那个偷拍的人,侦探不是最讲究保护现场吗?这个网站是禁止下载的,直接让他删视频的话,信息源一断,罪犯不就逃跑了吗?我知道你们都是拿个放大镜,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他有些兴奋,像在为一场游戏做准备。 你为姐姐无辜承担刻板印象感到遗憾。 “放着不管,就不怕这条视频流传更广?”不仅如此,你还怀疑这个网站的资源根本不是一手资料。 “那……那只能麻烦侦探姐姐动作快点了。” ——因为相信圣诞老人,所以觉得事情一定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那好吧,”你当下决定,还是别拿这事打扰姐姐了,就当是私底下的一次援助,成了,结个善缘,不成,你也对得起良心。“你叫什么名字?” 他自我保护意识太强,并不想把全名告诉你。“我……呃,可以叫我小春。” 还是个哈鲁酱。 ……万一是山鸡哥呢? 应该没有这种可能。你登记完信息,朝椅背上一靠,吐出长长的一口气,因为你觉得这个刚刚成型的主意简直就是—— 恶毒女巫的鸩酒。 “既然你不想用正规的手段,那江湖也有江湖的规矩,”你用街溜子的口吻说道,“求快,我只能走些野路子了,可以接受吗?” 小春一听,眼睛都亮了,双手放在膝盖上,身体前倾、目光殷切:“当然当然!不管是什么路子,我一定配合!” “我是这么想的。要钓鱼,得有饵。” 你需要他再拍一条露骨的视频——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homes」 被偷拍的男大生(三) “……嗯?”小春没听懂你的意思,歪头看着你,像只萨摩耶。 你挥挥手叫他过来。听不懂没关系,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在那之前,不论你愿不愿意,偷拍视频都得出示一下。” 对这件事,显然他早已做好了思想准备,话音刚落,就站直了身子,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掏出手机郑重地交给你。 你失笑:“不用了,把链接发给我就好。” “哦、哦……”他低头操作着,偶尔提起眼珠偷瞄你一眼,“希望您用妇科男医生的心态……来看这个视频。” “知道啦!”还真被他说中了。工作原因,你真真假假地看了不少鸟,早就脱敏了。 你用电脑蓝牙接受了文件,然后打开了他噩梦中的页面 但你没有马上点开看。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你利用爬虫软件下载了视频。 “太……太厉害了,不愧是侦探!” 你并不会因为雕虫小技被表彰而感到开心,但还是忍不住配合他:“好了,案发现场保存完整,现在你只用想办法让这个账号尽快删除视频。” 为了避免同主人公共赏色情小视频的尴尬,你支使他忙点别的。他感激地看你一眼,自己和搬运工周旋去了。 按下播放键,首先是熟悉的爱x辑片头。一阵嘈杂的放置声过后,画面由暗转亮,引入眼帘是一条脏兮兮的窗缝——看来是在一楼窗外拍的。还没看清情况,镜头猛地向前一推,主人公小春赫然出现。他松松垮垮地穿着军训的迷彩服,裸露在外的皮肤比现在黑一个度,站在最靠窗的小便池前,拉下裤链,掏出他的鸟——好粉哦,你在心里赞叹一声,这种画质都能看得如此明显,在区域性白皮肤的衬托下,竟还泛着点珍珠的光泽。 如他所言,他上厕所的表情无比认真,垂头盯着那道水柱从头部喷出,划过弧线,落进小便池中。这个时候镜头又推进了,焦点在他的发射器上,你下意识地做出地铁老人看手机的反应。根据“嘎嘎”的金属声,你判断偷拍者的设备已经拉到极限了。 偷拍洗澡也就罢了,上厕所到底有啥好看的?你实在想不明白,隔着屏幕都能闻到那味道。如果目的在于男性生殖器,那他脱了裤子看自己的不好吗——当然,也不排除偷拍者是女性的可能。你戴好耳机拉到开头重新看了一遍——错不了,这个淫贱而粗重的喘息声、得逞后琐碎又变态的笑声,不像是女性能发出来的。 也对,不然这条视频不会出现在男同网站上。你学着姐姐的思考方式反推:那么这里是首发站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发布时间在叁天前,只要账号在小春的要求下删除视频,应该就流传不出去了——除非有的男菩萨手快下载了,之后又让它重见天日。 不过这视频拍得这么烂,估计很难变成优O库那种流芳百世的名作了。暂时祈祷男菩萨们看过就忘吧。 现在的问题是,搬运工是怎么获得这条视频的?这回,你看到视频的结尾有行文字闪过:+QQ394xxxx。 情况可能和你想得一样。有这么一群人,癖好很特殊,会为偷拍类视频支付佣金。偷拍者通过特定的论坛、QQ群把“作品”有偿分享给色狼们鉴赏,以获得声誉和金钱。一般这种偷拍群都是针对女性,有关部门只会喊口号让女性学会自我保护,仿佛这些卑琐小人都是汉尼拔、座山雕,万万是碰不得的。在他们的放纵下,这条产业链已成气候、蔚为大观,上一秒被偷拍,下一秒女生的高清底裤就传遍了五湖四海。只是你不知道,男同群体不知何时竟也形成这种风俗,看来变态不分性向,这会子倒是阴阳平衡了。 无利不起早,这种偷拍群互相之间存在竞争关系,有些新群为了引流,会连续投稿免费资源给头部搬运号,等到流量够了,就剪掉关键部分,要求加QQ付费解锁完整视频。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切都好办了。你保存了这串数字,登上一个养了有些时候的男号,按群号搜索,得出宝妈育儿交流群;转而寻人,出现一个“鸟瞰哥”,感觉比较靠谱。你加了他,验证信息是“Boyxxx(那个网站的名字)来的,想和兄弟们交流交流!” 验证很快就通过了。但你的饵还没准备好。 - 最近太忙了,能写一点是一点吧…… 作为一个短篇实在太慢热,希望大家海涵,可以养肥再看,这本会一直免费的。 被偷拍的男大生(四) 小春就读的学校曾是你背包客旅途的一站。想当初,某位高中老同学在他宿舍的卫生间里录制选角小片,因为这里采光好、收音自带混响。他设计了好几个机位,生怕359度缺一度,展现不了他的美。你是负责举摄像头的,那天下午,xx戏剧学院男生宿舍卫生间的3D建模,以乳酸的形式永远刻进了你肱二头肌里。 具体是什么样的建模呢?现在,走进自家卫生间,把姐妹漱口杯拿走、星黛露的浴巾扯下来,避开浴缸、找准角度,就能获得完全相同的场景了。这之间的巧合,也许出自掌握本区经济命脉的家具厂总是为同一款卫浴产品打折吧。 就是不知道五年过去了,他们宿舍的厕所有没有翻新过……据你上过大学的高中同学们吐槽,学校要搞装修,首先考虑操场礼堂行政楼这类门面工程,等到八百年校庆的时候,他们可能就想起来修缮一下宿舍了,优先级还不如门房。 你把小春叫了进来。他紧张中带着一丝期待:“就在这里拍吗……咦,还真像我们宿舍的卫生间,不愧是侦探啊,连这一步都想到了吗!” 你发现小春此人有个缺点:好像特别容易兴奋上头,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处境。用老一辈的话说: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先别忙,不需要你真的脱裤子,拍个准备动作就差不多了。”第一集“Pilot”你是这么规划的,但想钓到大鱼,完全不露是不可能的。根据登门槛效应,先分配他容易接受的任务,他才能对露出度更高的拍摄要求放下警惕。 转了几圈,你觉得从盥洗台看过去的角度最能以假乱真,于是把手机架在漱口杯和水管之间,充满心机地露出牙膏的一角——有些针孔摄像头确实是安在水管上的,且这个角度对着的是窗户,让足以形成过曝的阳光掩盖罪恶……不,窗外景色,也不用担心因拍到室内场景而露馅儿。之所以想伪装成针孔摄像头,是因为你也不清楚孩子住几楼,没办法和原来那条视频一样因地制宜、随拍随得;其次,他们宿舍楼自从这两年监管变严后,除了对得上号的男生住户,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不这么伪装一下子,作案人的范围就一下子缩小到附近的室友了,如果当事人有心抓贼的话,对你这个“偷拍者”很不利。 至于怎么跟人家解释呢,就说你顺便承包了一些管材业务吧,反正你老婆都和隔壁老王跑了,多赚钱无可厚非。不过这里还有个问题,一般的手机镜头都比针孔摄像头高清得多,这点要怎么圆回去呢……啊对了,你现在的人设是网吧老板,能搞到先进的设备也正常。 万事俱备,你和演员交待了一下走位,设置好了定时拍摄——可不能把呼吸声录进去了。 手机读秒开始后,你用手比出3、2、1,男主角踩点进场,走到马桶前,先是伸了个大懒腰…… “卡!” “啊?怎么了呢?” “太刻意了!”虽说小春才是专业的表演者,但你比他更懂偷拍。 你舍弃了让他自由发挥的想法,开始认真讲戏:“我想要的不是一段‘慵懒男大生午睡起床上厕所’的电影cut,你要想象自己真的尿急了,赶紧解决了好回去打游戏,完全意识不到有镜头在拍你,明白吗?” 小春点点头:“体验派,对吧?get了。” 然后他真的在第二次开拍时完全达到了你的要求。他进场时表现出趿着拖鞋的踉跄,叁步并作两步跨到马桶前,完全没有要掀马桶盖的意思,先把手伸进裤子里抓了抓屁股,滑了半圈到裤裆前,着急忙慌地松开皮带扣;再握住裤子边缘抖了两下、甩出裤链头,另一只手捻住,“刷”地拉下来。 “okok,就到这里为止!” 小春回头朝你灿烂一笑:“能用吗?” “特别好!”你竖起大拇指,“简直就像被偷拍了一样。” 小春听了,笑意从雏菊扩大为向日葵。你验收了一下拍摄成果,很好,主人公出场时甚至还自带虚焦,不过该拍到的部分都很清晰,确实很像那么回事。 “侦探姐姐,我有个问题:你们为了破案,各种事情都要学习的吗?包括这些……”说到这里,小春有些嫌弃,“奇奇怪怪的社会阴暗面?” 你才不会告诉他有多少难捱的时光你是借着男性主人公色情小视频渡过的,打着哈哈圆过去了。 “厕拍有了。接下来,该洗澡了。”说完,你看着他的表情,其实心里也没底,热血上头的冲动一过,你找回了一点良心,或者说找回了一丝怕麻烦的理性——万一他下一秒面露难色,你就打消所有走野路子的念头,勒令他马上报警。 而专业演员小春只关心拍摄场地是否还原生活:“我们的卫生间可没有这种浴缸呀。” 至此,你的良心像咕咕钟上的布谷鸟一样,准点报了个时就马上缩了回去。 你指着盥洗台:“用不着浴缸,在这里洗就行。” “那要怎么洗?”小春挠头,眼神逐渐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 “没错,就像军训时那样,洗个战斗澡。” 你知道他们中的一部分有多懒,洗澡时连淋浴头都懒得开,发现自己臭了,直接拿个瓢淋点冷水完事,有时甚至衣服都不用脱,拿肥皂统一搓搓,事半功倍。自从知道了这个,你都不忍心告诉怀春少女,阳光下她们的男神身上散发出的洗衣粉的清香,很可能就是出自他追求效率的洗澡方式,再多晒两秒就有结晶体析出了。 但作为饵,基本的看点要具备,衣服就没必要顺便洗了。 听完你的描述,小春迷惑极了:“这你都知道?该不会你还去泰国体验过另一种性别的生活吧?也太敬业了……” 他们那边也并没有可拆卸技术吧喂! 这回,小春听完你讲戏,眉头蹙了起来。“视频真的不会流出去吗?” “又没完全漏点,发出去也是低流量,他们不会做亏本买卖。”你叹气,布谷鸟小小地探出头来,“实在不放心,左转公安局……” “我演。”小春打断你,目光坚定,“只要能抓出偷拍者,冒点险算什么?” 你又被他的神色伟光正到了。该不会他有过扮演杨子荣的经历吧…… 叫一个正义凛然的大英雄干这种事,实在是罪过啊,你面无表情地重新安排好机位,力保它还在干针孔摄像头的活,退出拍摄场地,用手比划着让小春自己决定开拍时间。 他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进入了状态。先是拧开水龙头,胡撸着洗了把脸,然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一抬胳膊脱掉了上衣。浅灰色棉质T恤被随手抛到置物架上,内里还有一个黑色背心。你看他线条流畅的臂膀内侧光秃秃的,看来有脱毛的习惯,或许他很少像这样洗澡吧。接下来,他抓住背心的前襟,佝下身子主动钻出来。紧身背心在路过胸前时——你一开始虽然注意到了,也没什么感想,过后才发觉不对劲——两粒桃核非常有力地弹了出来。以你的见识,它们一般只在受到刺激而挺立的时候有这种表现。世界这么大,万一有的人天生长着随时充血的乳头呢?事后你也是跟自己这么解释的。 接下来小春延续了猴急派脱衣法,蹦跶了两下狠狠甩掉裤子,就像高考完的学生甩掉复习资料。袜子、长裤统统被塞进置物架,那上面堆得像小山,而小春除了一条平角内裤,几乎是一丝不挂。他的身上还保留着晒痕,以领口为起点,就像从白色小春身上长出一个小麦色小春的石膏像,又给自己戴了一双小麦色手套,有点滑稽。虽然军训发短袖,但你知道戏剧学院的这帮学生有多仔细自己的皮,否则,这双小麦色手套还得加个袖笼,不知道他当时闷出来的汗疹是怎么好的。一切就绪,他拿着你准备好的蓝色牙刷杯,接了一杯水兜头浇下,水顺着头发滴下来,“啪啦啦”地拍在地上,很快他又接了第二杯,仰起脸来迎接冷水的一巴掌,畅快地搓了搓脑门,那上面的红痕已经消了。 你一定是不看那里挑战的十八届蝉联冠军,就算接下来的动作涉及到那条平角内裤,你也能强迫自己忽略它。终于,小春完成了上半身的清洗,抬起一条腿,一手撑住盥洗台,一手抓住内裤边,做出一个往下脱的趋势。 被偷拍的男大生(五) 这回,就算你不喊卡,他自己也知道该停下来了。 “这遍可以吗?” 炮制偷拍视频比你想象得更难,其困难之处和设备、场地、演员都无关。问题出在哪呢?就算这遍不可以,你也实在不好意思让他再来一遍了,即便他愿意出这个力。好在手机镜头没出幺蛾子。在你滑动手机查看成果的时候,演员周身的舒展消失了,小春羞赧地躲进浴缸帘子后,拿备用毛巾擦干了身子,少顷,探出一个脑袋:“那个……我没带换洗内裤……” 你完全忘了这码事。赶忙把烘干机放进浴室,又找来一条外出常备一次性内裤——也不知道尺码合不合适,凑合用吧。 在小春处理个人问题的时候,你回到电脑前,快速剪辑视频。爱剪辑片头就算了,看着就不专业;也没时间精剪,你拖动进度条,大刀阔斧去掉穿帮的部分,马上拖到最后,保留“获胜的选手会是平角内裤吗——稍后揭晓”前的所有内容,再把叁条视频合在一起——很好,饵搓好了,接下来看你怎么打窝。一看QQ,偷拍群消息爆满,鸟瞰哥也有两个小红点,问你人呢。 你想了想,还是私投给鸟瞰哥比较保险,而且你不直接发预览,你发预览的预览,从剪好的视频截了几张精彩封面,正要发出去,小春从浴室出来,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快乐与自豪:“你敢相信吗,我从来都没像今天这样一条过!这是不是说明我进步了?” 你觉得,就算谁在他耳边引爆了一颗原子弹,他也会评价这个beat很不错,挺炸的。 一套忙完,已经四点多了,小春说他还有晚练,晚练的内容是……这时他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你没听清。互相加了微信之后,小春饱含着白帝城托孤的情绪向你道别,英雄本色的主题曲响了起来,你满头黑线地站在门口送走他,回到桌前,猛嗦一口已经凉透的米线,打起精神和网线对面的一群豺狼虎豹周旋。 事实上,小春一走,你靠谱成年人的面具就分解剥落了。十年后再次独自面对同一种人——不,这次的成组织,比十年前那个落单的可怕多了——肚子隐隐痛了起来,也不知道是米线吃坏了还是紧张得。 几张截图发给鸟瞰哥,他都懒得仔细看,见你活过来了,非得在名为“22.0”的同城交友群里艾特你。不用往上翻看聊天记录,乌七八糟的抄底图拼贴就不断涌进你的视野里,夹杂着充满恶意的评头论足,你这才发现,原来这个群不是专收男同内容的,跟你所知道的针对女性的偷拍、P图造谣群没什么区别。此时你还能冷静地想着,还真是不设防啊。 你拒绝在群里发言,继续小窗问鸟瞰哥:“有新鲜大学弟弟,你这怎么都是裙底啊?我走错了?” 鸟瞰哥这才正眼看了你的消息,过了几秒钟,把你拖进一个叫“blue3”的汽车交流群。 你翻看群成员列表,尝试了解人员构成:一个群主,不在线,两个管理员,其中有一个是鸟瞰哥,另一个叫故都的秋,剩余的四五十个群成员没能填满这两百个粪坑,虽然大半都在线,但和抄底群比起来,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究其原因,你看到右上角的群公告,是一个电报群宣,“最近风声紧了,兄弟们不要在此发言”,还标注了加群暗号,附带免费梯子下载地址。 你用一个观察字母圈的tele号加进这个群(daddylove5),好家伙,四千多人,看样子大本营在这里了。群里正聊着时局,一大半发言只留下定时删除的废墟,叁五个成员正人模狗样地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现在的万户侯。你作为一个卧底,想让他们干干正事,于是主动出击:“男大生厕拍收吗?” 群中气氛为之一活,谁还记得哀民生之多艰。你把准备好的截图发出去,这次终于得到了回应,有人说“清晰度可以啊”,有人问“在哪搞的摄像头?”,一页聊天刷过去,一个叫“秋声”的人圈了你,叫你“视频发来看下;;”,并私聊“发我就好。” 直觉告诉你,这人就是另一位管理员,故都的秋。好得很,趁大家都在,那你也不客气了,无视秋声的小窗,把“预览”视频扔进群里。聊天界面安静了片刻,鱼在抢食,你在祈祷,但愿该上钩的那条也在其中。 不一会,你就收到了反馈:“成色可以啊”——不,不是这句,“有没有联系方式(流口水表情)”——有也不给你!“奶头好粉啊”——羡慕吗臭蛆?“想嗦他的牛牛”——建议滚去鸟洞嗦个够!“我就不一样了,老子想灌他。”你那点线头,还灌他呢,顶多抹他。 差不多两页闲扯刷过去,就等来了“第一段好像有点眼熟”、“确实”、“之前是不是有人发过”的评论,你挺了直腰杆,马上照剧本开演:“怎么会呢,这是我前几天拍完的啊,今天下午刚剪好,新鲜的。” 你咬紧牙关,等着大鱼浮出水面。这时有个眼尖的at了谁:“这不是你投给水工的吗?”这条很快刷过去了,你转动鼠标滚轮定位聊天信息,脖子往前伸,终于看清符号后面的名字。 秋声。 晴天霹雳。 预料之外的情况发生了:偷拍群管理的话语权和偷拍经验都是剧本上的普通投稿者所不能比拟的,你伪造证据的真实性一下子就降低了。秋声适时出现,发了两条消息: “是啊;;是我拍的” “@真腥阴熊 ??” 颤抖的双手离开键盘,你捂着脑壳,不想面对这一切。 恰在此时,手机震了两下。你逃避现实地打开微信,是妈妈。大概家里的橘子都收好了吧,她终于有工夫来管管你姐俩,但你希望她永远少管你。 “蓉蓉啊,成人自考报名了吗?” “今年的早就考完了。”怕她再唠叨,你快速打字,“明年我也不考。” 对面显示输入中,你知道她手写打字有多慢,还没等一句完整的话发出来,就转手把她送进了黑名单。 心情一烦躁,你所有的胆怯都暂时屏蔽了。这不挺好的吗,偷拍者主动送人头上门,区区一个管理员,怕他不成? 只是网吧老板的人设要紧急修改了,万一群里有人认识叁次元的他呢?你清了清嗓子,仿佛真的有个话筒摆在你面前,台下坐着听审团的成员。 “@秋声 ????”你at回去,啪啪啪打了一串更长的问号,显得理在你这边,“我跟了他小一个月,这怎么就变成你拍的了?” 然后回到QQ联系鸟瞰哥:“你看到电报群了吗?你们管理怎么血口喷人?” 鸟瞰哥倒是马上回复你了,只是看不出态度:“他确实早就投过这个了。” “真的假的?” 鸟瞰哥贴心地给你发了网址,你假装第一次知道此事,沉默了一分多钟增强真实性,回来时大肆表演了一番你预想好的冤大头呼告,只是比起剧本上的,模糊处理了你自己和这个秋声的身份。 鸟瞰哥提问了:“你是怎么找到我们联系方式的?” 未免再生事端,你撒了个保守的谎:“一起玩的人推荐的。” 鸟瞰哥有这一问,结合电报群“有点眼熟”的反应速度,可以推出小春这条视频算是这窝蛆的近期最佳战绩了,同时,他没有激烈地替秋声辩护,说明两位管理员之间没什么信任感?或许这可以成为一个突破口。 “实话跟你说,这个弟弟是我们附近戏剧学院的,他们军训的时候,我找了关系好不容易才进去,生怕被认出来,所以拍好了也不敢马上找人投稿。” “哟,你还有关系呢?那另外两条视频你怎么拍到的?” “不能说拍到的,是等到的。我承包过他们学校的水管生意。”这个人设倒是可以保留,“就那个J城家具厂,你知道吧?我帮他们送货的时候做了点手脚,也不知道戏剧学院的货色竟然差成这样,好不容易等来个能看的,肯定要重点关照起来啊。” “哦,怪不得呢。秋声是网管,他们公司搞管材的,说不定真能撬开同行的硬盘。” 你倒吸一口凉气,既为无巧不成书,又为鸟瞰哥的轻松姿态。这么快就把他的同志出卖了吗?该说不说,不愧是乌合之众啊。 放着已经炸锅的电报群不管,你从blue3群里点进秋声的个人资料,地区在冰岛,一看就是假的,不过他的头像引起了你的注意。白底上是一个眼熟的logo——荷鲁斯之眼,线条是粉色的,但眼睛里被P成了某个纸片女角色阿黑颜时的瞳孔,是有些巧思在的,可能因为这个,他在电报群的头像也一模一样。 这种骚粉色的荷鲁斯之眼好像在哪见过。 啊,想起来了!你认识的绳艺大佬在海外有个小俱乐部,俱乐部的logo就是骚粉色荷鲁斯之眼,线条是皮带和蜡烛组成的。当时你还吐槽“是不是有点玷污人家埃及神祇了”,大佬回答你:“荷鲁斯可是复仇之神,我们选择这样的兴趣爱好,某种程度上是在反抗社会规训下‘正常的性’,因为越强调它的正当性,就越伤害到小众群体;同时荷鲁斯之眼是王权的象征,而粉色象征被稀释的血液,意在消解这种高高在上的单一权力,重新构建性的多元……”后面还跟着一串串听不太懂的社会学术语,总之就是说,虽然我们玩得花,但我们严肃又正经。 秋声该不会和这个俱乐部有什么关系吧?果真如此,那人心真是太温暖了,连送人头都有售后耶。 被偷拍的男大生(六) 正在你思考的时候,大门咔哒一响,姐姐回来了。 她拖着疲惫的步伐,把自己扔进沙发里,哼哼唧唧问你:“在忙什么?” 你处乱不惊地一口气退出所有聊天窗口,假装在煲剧:“无聊着呢。怎么没在外面吃?” “她们要去吃生鱼片,我溜了。”姐姐瞥了眼一尘不染的开放式厨房:“你果然没做饭,个懒东西,养你何用!” 两人只好点了外卖。你看姐姐叫了炸鸡套餐还嫌不够,又在另一家店下单了流汁宽粉,就知道她也经历了一场恶战。 “还不是我本科隔壁寝那个。”姐姐咔嚓一口咬破炸鸡皮,汁水淌到下巴上也不去管,“我看她根本不想离,话里话外都是叫我出头帮她打小叁,我才不想惹一身骚。” “你不然拉黑她吧……”说到拉黑,你想起妈妈,有些心虚地瞄了姐姐一眼。 姐姐专心干饭,没注意到你的不自然:“哪这么简单?我们至今还能一年搞一次同学会,全靠她组织。像王振邦这种完全不上网的,只能靠线下活动保持联系了。” 王振邦是姐姐的同届大佬,国际大专辩论赛两届蝉联冠军队队员,靠714德克萨斯飞车贼油桶藏尸冤案*的辩护一战成名,目前是某常春藤大学知名法学教授,一年有八个月在世界各地讲学,不是在空中飞着、就是在海上漂着,年纪不大,发际线倒很危,所以姐姐当然不是觊觎这个已婚男的美色。只是世界级大佬这样的人脉无论如何还是要抓住的,而且用她的话说,“他身上总有一些学界的新风向”。对此你无法做出正确而具体的想象,总是脑补同学会的餐桌上,王振邦最后一个到场,和众人握过手、吻过面颊之后,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A4打印纸,上面写满了英文,依次分发给当年班上的前十名,而后沉声嘱咐道:“诸君,这是法学界最新论文,实在太新了,七国总统的项上人头都和它有关,属于史诗级机密,请大家阅后即焚。”有些学贼才不听,偷偷把A4纸带出会场,复印50份卖给考研机构。钱货两讫现场,王振邦带着两个一米九的黑人保镖出现在学贼身后,保镖的咯吱窝下面各夹着个公文包。既然他一年中至少四个月在空中飞着,那么他的私家飞机应该很快,超音速。保镖们把手伸进公文包里,学贼还以为王振邦有什么补充资料,“你想通了?”他高高兴兴地走上前,脑袋里是他俩的合影张贴在春晚的黄金广告时段,俞敏洪在酒桌上为他唱歌助兴,他成为了王振邦孩子的干爹,他死后墓碑上有一行字“中美合伙人”……可是,梦还没醒就碎了,保镖们从公文包里掏出的并不是另外的A4纸,而是一把枪,消音器的科技上有一些杀人的新风向,在寂静中,学贼和考研机构跑腿小弟双双倒地,一人脑门子上开了一个血洞。 想当初,姐姐还想把她和王振邦的合影挂在事务所官网上揽客,被你制止了:“别了吧,风水怪不好的,我总觉得他长着一张——杀了人还能靠自己那张嘴脱罪并获得死者亲属全额赔偿——的脸……”。值得深思的是,姐姐竟听进去了。 话题回到离婚案上,姐姐有些惋惜地说:“不过她生了孩子之后就不唱歌了,号召力大不如前……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所以我现在还不能拉黑她。” 以姐姐冷酷的生存哲学,都已经是个社会人了,就把私人感情抛诸脑后吧,无论是多讨厌的家伙,也要等到榨干了最后一丝价值才扔掉。你哼了一声,不敢苟同。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姐姐拿鸡骨头指着你,“以你那个水泊梁山性子,还好没真干我这行,不然早就被人搞进去了。” “你好,我已经进去过了。” 姐姐摆摆手:“你那是被自己搞进去的。我也不是完全反对你靠拳头说话,毕竟这个社会女人用嘴讲话不好使,只是一再告诫你谨防身边的小人,别老傻兮兮亲自下场,还不如想个法子挑起他们内斗,这样问题解决了,你还能全身而退。” 你点点头,这倒是。 姐姐长叹一口气:“快吃吧,吃了饭我就去睡了,明天还得接着应付那位最贤的妻,就当她是我此生的劫吧。” “你打算怎么应付?不会真的要沦落到帮人打小叁的地步了吧?” “才不是。我建议暗中调查她老公的资产,好不容易才说动她,今天下午我基本有数了。”姐姐嗦一大口宽粉,你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累了。 “很有钱吗?”你忍不住八卦起来。 “有个屁,老丈人好好找个班他不上,非在外地跟人合伙开按摩店,连二老板都不算,按摩店按摩店赔钱,又跑到一个什么钓友协会瞎投资,协会协会跑路,回过神来已经负债累累咯。” “世界上居然有连倒插门这活儿都干不好的人啊……”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还了债马上离婚才是正事,可惜她听不进去啊,唯一的好消息是,这钓友协会无照经营,还涉嫌传销,我们死咬这点不放,看能不能降低一点债务总额……” “啊?为什么她得还债?不是夫妻一起签过字的才算共同债务吗?” “那都什么年代的事了,现在只要能证明一方是为维持家庭生活所承担的债务,就算共同债务。虽然她家存款大头是她赚的,但男的开始欠债时她已经是个家庭主妇了,我估摸着她老公的欠款完全比不上她全盛时期一年的收入,所以天王老子来了她也得还债。” “那就没法了,不过往好处想,既然她同意你做资产调查,说明她做好离婚的准备了。” “想多了,这是缓兵之计,针对我的。”姐姐冷笑道,“毕竟孩子不能没有爸爸,但她恨毒了小叁,目前正托她老头死磕小叁的开房记录,想从舆论上把人做臭,到时候再来个请君入瓮,钓出个诽谤官司,怎么着也让人吃不了兜着走。律师方面,怕不是已经钦定我了。” 看看这世道,你也钓,她也钓,大家都在钓。 “还不是因为你在婚姻法这块太优秀了……”你试图通过夸夸抚慰姐姐的心灵,被她无情回绝了。 “我赚这腌臜钱?纯粹是她用我用惯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姐姐说,她听完十分感动,转头把资产报告和钓友协会调查证据丢给了靠谱但收费略高的律师朋友。 “我现在为什么还陪她上蹿下跳呢,纯粹是新活儿找上门来了。你知道她还干出什么事吗,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跟你的工作还有点关系。” “咋了,小叁是用硅胶做的吗?” 姐姐一口可乐喷出来:“亏你想得出来,不过你正好搞反了,硅胶做的不是小叁,是正宫。” 原来,在小叁浮出水面之前,这位曾经的二线歌手为了取悦老公,偷摸购入了当时很火的情趣胶衣,试穿时皮肤过敏了,起了不少水泡,花了大几千才好全了,她又实在没脸找卖方寻求赔偿。当她支支吾吾提到这个的时候,你姐姐认为眼下正是开源节流的关头,坚持把胶衣送检,检测结果后天出来,有问题是可以肯定的,但胶衣的交易记录不明朗,二线歌手生怕被人发现,是在不太正规的小app按照酱香猪耳朵叁斤购入的。卖家就是吃准了这个心理,只要她不敢明确承认自己买过,就必吃这个哑巴亏。 姐姐用复杂的眼神瞅着你:“蓝胡子的地下室,你应该听说过吧” 何止听说过,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这个品牌是你们最有力的竞争对手,聚焦下沉市场,以低廉的价格和牛皮癣一样的营销手段,占据极大的市场份额,你老板嫌人家庸俗,又不得不承认他们确实会赚,试水男性市场也是想跟它分庭抗礼,“我不能容忍钱都让叁无产品赚了!”老板戳着会议室的投影屏,气呼呼地说。 “你真能把他们干倒,我就天天早上出现在你床头,给你唱叁年‘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 “大可不必,给我烧一次牛尾煲就行了。” “那你也太亏了,我明天就能烧。”你马上打开购物软件挑选土豆和牛尾,姐姐却目不转睛地盯着你。 “然后,”她一字一顿地说,“给我考大学。” “算了。”你放下手机,去收拾纸盒和餐具,“有的钱就该让叁无产品赚走。” ==================================== *这个案件是杜撰的。 被偷拍的男大生(七) 泡了个养生澡,姐姐就上床瘫着了。你给她点好香薰蜡烛,放在床头。临走时,忽觉衣角被人拽住,你回头,对上她的视线。这个人刚才还吵着要睡他个天昏地暗,此刻目光却像鹰一样锐利。 “今天有人来过吧。” “靠,你怎么知道?” “而且待的时间还不短。沙发的位置变过了,冰箱里的可乐也少了一瓶——你以为我只是想说这个吗,不,我泡澡之前浴缸里有水迹,甚至烘干机放还在卫生间,你这案发现场全是破绽好吧? ” 你扶额:“sorry,是我大意了。” 姐姐丢开衣服,改摸你的肚子,就像撸猫一样。 “还记得我说过的吗?快要溺死的人是无法呼救的,为了小命着想,你最好在入水前就和救生员打个招呼。” 你沉默不语。姐姐打了个哈欠:“好了,你都这么大了,有点小秘密也正常,我是怕你又钻进牛角尖,完全不向外界求助,一个人死扛又扛不住。要是再和高中时那样,大罗神仙来了都救不了你。你已经是个完全责任人了,你还有一双年迈的父母、一个老弱病残的姐,明白吗?” 你顺坡下驴:“比起这个,浴室有使用痕迹,你不是更应该怀疑我带男人回家干坏事了吗?” “你最好是。”姐姐嗤笑一声,翻身睡去。 看她沉入梦乡,你擦着冷汗冲下楼,把小春相关的笔录撕下来藏进包里。在计划成型后,你已经打算彻底瞒着她了,还好她累到没check今天的记录,一旦事件的性质被发现,她肯定会亲自接手这个烂摊子,劳神费力不说,免不得又要教训你一顿。律师的嘴有多狠你可太了解了,还是留给真正作奸犯科的人领教吧。 你在阳台上抽完一支烟,回到桌前,重新点开各种社交软件,做好了把一群疯狗放出笼子的心理准备。 然而你发现自己已经被踢出了电报群,秋声给你发了十几条信息,用词脏得看不下去,也好,疯狗自行暴毙了。QQ这边,几个群倒还健在,鸟瞰哥留下一句“我去问问水工”就没再继续说什么了。你问:“水工是谁?”但心里知道大概率指的是万恶之源,那个搬运号。 鸟瞰哥还在线,回你:“就是我们经常投稿的那个账号,你应该看过吧,在Boyxxx,给你发过链接的。” “得了,不麻烦你,直接把水工的联系方式发给我吧。” “也行。” 鸟瞰哥留了个免费邮箱账号,外加投稿暗号。你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收稿方式如此古早,安全措施接近于没有。 你打开剪辑软件,找水工投稿就不得不用正片了,但你哪来的素材呀,只能尽可能地精剪一下了,实话说用这种方法让他删稿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姐姐的洞察力让你脊背发汗,只想啪的一声赶紧解决这件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午吃了凉米线晚上又炫了炸鸡,又有层层加码的紧张和焦虑,你的肚子一直隐隐作痛,扔下鼠标去了一趟厕所,竟是月经提前来了。 坐在马桶上,手机震了两下。是小春发来信息。一张仰拍的教学楼照片,月亮尾巴勾着天台,他说:晚练结束了!今天很开心! 作为一个熟练的乙方,你没把它当成纯粹的分享欲,想当然认为客户是在委婉地催你进度,于是马上汇报了目前的成果。 “情况和我想得不一样,不过也算有进展,乐观估计,叁天内抓到人。” 叁天内可不是吹牛的,因为你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最大的可能性。 “你认识在管材公司做网管的人吗?” 对面的省略号上下浮动了许久,你简直能脑补出小春抠破头皮的样子。 “一时想不起来了,等我回去翻翻通讯录?” “不一定在你的通讯录里。”你摸着下巴单手打字,“说不定在你爸妈的通讯录里?” “对对对!一下子就能把范围缩小到这种程度,真是太厉害了!” 你可能得了一受夸奖就失去自信的病:“别忙着高兴,这只是一种推测,万一有变数,我还会想想别的办法的……” 更重要的是,对方最大的诉求:让搬运号尽快删稿,你现在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侦探姐姐,不要着急,你听说过‘欲速则不达’么?” 你锁上手机屏幕,狠狠按下冲水键。你猜,小春在成长过程中,一定有很多哭着问“为什么打我”的瞬间吧。 再次打开手机时,屏幕上多了两条信息。 “其实我有点想通了,那个账号每天的投稿多到数不清,就像侦探姐姐说的,我那条视频拍得也不好,过个几天谁还记得呢?” “再说该害怕的也不是我啊,我又没干坏事,就是上了个厕所而已,反倒是偷拍的那个人应该担心自己被抓。你说对不对?” 他能这么想最好,但你也知道短时间内靠自己一个人很难看这么开。 “有人和你谈过心吗?” “是的!这都被你发现了!” 小春兴高采烈地发了一张柯南“真相只有一个”的表情包。 “对了侦探姐姐,你吃晚饭了吗?” 竟然还有心情关心起别人的生活来了。 “吃了。” “不会是那碗浮油的米线吧?别吃,吃了会闹肚子的。” 然而已经在闹了…… 你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恍惚看到姐姐没提到的那个新牙刷杯,心里浮现一丝愧疚。 虽然当事人的积极性没那么强了,但你想把成年人的野路子贯彻到底,有些事还是值得搏一搏的。 和小春打了声招呼,你终于开始精剪手里这点贫瘠的素材。滤镜和字幕一加,马上就有女性向av那意思了。重看一遍踉跄进场,你还是会在心里赞叹一句小春作为演员的灵气,只是这个性格将来混圈子,怕是很快就会被吃干抹净吧……。 手机摄像头清晰度确实很高,你放大屏幕,发现了一些无关紧要……也许吧……的细节,比如小春其实是有一点腹肌的,马甲线顺着内裤边缘蜿蜒而上,那两颗也是真的弹了,不是你看走眼。他今天穿的裤子有些低腰,你竟然看到一条新的黑白交界线,而白的那部分,是真的很白…… 你罪恶地感受到了这个视角奇妙的乐趣。当然前提是你知道这一切都是演的,如果真是偷拍,得了吧,你才不和那群合该长针眼的共情! 最后,你把剪好的视频打包发给水工留下的邮箱,备注了联系方式、又说明了被盗视频的“情况”,终于能躺回床上歇口气。 第二天下班之后,老板叫住了你。 老板48岁,个子不高,酷爱医美,留个泡泡糖粉朵拉头,只要不笑,那张娃娃脸看着和大学生没两样。 “有个班你加一下,我请你吃烧烤。” 你正愁晚饭在哪解决,安心坐回去,和台湾客户开线上会议。很快,本次洽谈结束了,老板心情不错,把烧烤升级成了必X客……确定是升级吗? 你体感加班额度已经用完了,心里又记挂着别的事,并不挑剔食物,只想快速解决这一餐走人。老板却做好了喝大酒的准备,在店员不太友好的注目礼下,白的啤的拎了一堆回来,知道你特殊情况喝不了,自己先吹了一瓶。 至于老板为什么留住你:“屠龙战士系列你有想法了吗?” “这……”你把一口肉丸意面生吞下去,“其实我的想法是,要不算了?” “你想都别想。”老板铁面无私地说,“我就等这波干翻蓝胡子了,昨天我点进亚x逊都被他们的广告跳了一脸,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不作声,虽然你也看不惯叁无产品大行其道,但你只是个打工仔,商业版图又没你一块,天凉了王氏把自己造破产了,你就提桶跑隔壁李氏上班,光脚的哪里管得了穿鞋的。 “你不是不知道现在的男的,过去那种女老师啊女护士的都不能满足他们了,只要给他们个征服硬妹的机会,哪有不掏钱的。”老板春风满面地侃侃而谈,你真怕她下句就是“订单像雪片一样飞来”。 于是不由自主地走了神。快餐店里几乎坐满了,大多是年轻客人,这是因为附近有一家很大的商场,有不少结伴出来玩的学生就近解决晚餐,比如沙发那边的叁桌人就是一起的,一个看不出口味的披萨横在两个桌子中间,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沓纸,嘴里塞满了食物,有说有笑的,对上你的视线,高高兴兴地朝你跑来…… 怎会是小春! “侦探姐姐!你也在这里呀!” 老板意识到这个称呼是在叫你时,差点把啤酒喷出来。 刚好她call的其他人也来了,看到这一幕,表情可谓精彩纷呈。在老板和文案组的冤大头们的目送下,你被小春拉到了他们那一桌。 小春却还嫌不够丢人似地,向同学们隆重介绍你:“锵锵锵锵!这就是我说的那个侦探姐姐,陶老师的猫就是被她找到的。你们看她真人,是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呢!” 同学们很捧场地起哄,现在澄清也没有意义,你除了“啊哈哈”说不出别的话。虽然你颜控,眼前诸位戏剧学院新生都非常养眼,但突然让你和他们认识认识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然而有一个看起来不太爱笑的单眼皮帅哥发现了华点:“为什么你会认识侦探?” 小春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被偷拍的男大生(八) 被偷拍的男大生(九) 你抬头看对面的小春,他正眼神涣散地吸着奶茶,估计是好久都没体验过血糖飙升的感觉了。可能接收到了脑电波,忽然,他也抬起头来,与你视线相撞。 你晃晃手机,他吐掉吸管,趁同学伸手够披萨的时候自然地转移到角落里,摸出自己的手机。 把存下来的夜景照片发给“April四级必过”这个微信号,你补充说明道: “可以调查一下身边的人,年龄大概30-35岁之间。” ——对此你没有证据,只是一种感觉,可能此人在网络上表现出的气质很像这个年龄段的人,虽然不是小年轻,但是根据他使用的软件判断,应该也没到40。 “名字里可能有‘秋’字,单身。” ——这点倒是可以百分百确定,你都觉得他这种情况很难不寡一辈子……也不好说,一样米养百样性癖。至少此时此刻,他还在绝望地四处找人约炮,说明根本没爱做。 照片一角露出的信息就更加直观了:他有一件卡其色的皮夹克,袖口的搭扣有点生锈,看来是很爱这件衣服,否则也不会反季节穿到公司,拍照都要露出来。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他公司空调打太低了…… 你思考着要不要说出这种推测,手机从顶端掉下一条新微信,是姐姐发来的。 “你把咱妈拉黑了?” 紧接着又刷新了一条:“不管什么原因,别为这个叫我操心。” 你切出去回她:“行。” 又嘱咐她好好吃晚饭,她马上回过来一张照片,人在海底捞呢,吃得比你好多了。看来她今天和被出轨的老同学聊得还不错。 你想了想,把妈妈放出小黑屋,但马上屏蔽了她的消息提醒。 切回小春的界面,他一个字也没回复。你再次看向对面时,他面色凝重地把手机收回口袋,跟夔梦音说了几句,朝大门走来。 路过你的位置,小春低声说了句:“给我一点时间。”语气很轻松,看表情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他步履不停,飞快地消失在门口。 小寸头疑惑地看着你,你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已经找到答案了吗? 你无意识地刷着手机,不知作何反应。老板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 “就这么定了,先上小鹿女试试水,再找几个博主好好推广一下屠龙少女,比如那个XAbbey1995,还是1998?——不管了,不是最近才交了一个大牛子男朋友吗,小高,你负责联系她。” 被cue到的小高抱着头,不愿面对现实。 看样子老板对外观暂时没什么意见,你抓住空档,拿大姨妈当借口溜了。 地铁上,姐姐又发来消息:胶衣的检测报告出来了,除了甲醛超标,还有一串有害物质以元素周期表的形式排开,“长势喜人啊!每加一种,她们就能多拿一点。”姐姐这么说着,但她也不确定受害者会不会起诉。 你飞快打字:“就算她不告,咱们也别浪费这次机会,搞快点讹死蓝胡子吧!” 姐姐才不上当:“啊,叫我给你们打白工是吧?想得美。” 虽然没有刻意去等——你这么告诉自己——但小春整晚没有发来任何消息,确实有点影响睡眠质量。 半夜又被噩梦惊醒,你摸到床头柜的手机,上小视频网站换换心情。关注的男明星们变得索然无味,越看越萎,一个个消掉网页书签的时候,你发现Boyxxx的搬运号页面还留在浏览器。点开一看,这个号一天内又更新了各种题材的视频,长的短的少说也有五十条,小春那条早就没影儿了,不愧是大体量搬运号,难怪一直没对你的邮件有所回应。 你按照热度重新排列了视频。头一个竟是今天才更新的,主人公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男同区solo boy,韩国拉美混血,练得像个双开门冰箱。他在标题上写了一些勾人的词汇,点进去看几分钟才知道是软广。产品是一个没啥新意的蛋头振动器,唯一值得注意的地方是——你眯起眼睛,在包装盒上看到了熟悉的蓝胡子标志。什么叫阴魂不散啊! 有句讲句,你觉得就算他家不搞垃圾广告轰炸,产品毫无附加价值,男性线也会比你们的卖得好,因为受众精虫上脑时大都对浪漫过敏,只保留纯粹的感官刺激就可以了,不像女性,脑子是重要的性器官,也更愿意为一个商品的文化加成多付钱,是为粉红税。 不过想到刚才的质检结果,你隐隐担心solo boy的勾八长红疹……寄拍应该会有质量把关的吧,他司不会铤而走险至此。 男明星的龟头上套着产品,柳腰款摆,卖力地表演着,呻吟声不断从蓝牙音响传出。还没等他射出来,你就困了,在冲刺阶段啪的一声关掉网页,把他的精液堵在了火山口,自行香甜睡去。真是非常感谢—— 理论上,经期明明是你性欲最高涨的时候……看来最近的激素水平整个儿大紊乱,那碗凉米线的威力就这么强吗? 第二天,你等来了小春的消息。 “我知道是谁在偷拍了。” 清早六点钟,你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差点没贫血。 “谢谢侦探姐姐这些天的努力,接下来的事情我自己解决吧。” “你怎么解决?”你紧张地打字,“可别干傻事啊。” 好像和他约好了似地,姐姐的微信插队进来,问你吃早饭了没,你知道她的潜台词是:我今天这么早就起来工作了,好惨一女的。 于是发了个小猫咪抱抱表情包糊弄她,现在你最担心的是这个还没付钱的客户,隔着屏幕你都能感受到情绪非常低落……正巧他也提到:“前天忘记问价格了,我先结账吧?” “等一下。” 平时的你可没有这份送佛送到西的好心。这回布谷鸟报完时,不幸卡在外面,回不去它的小门里了。 “你要约那个人见面吧?我跟你一起。” “他都能干出这种事来,道德底线直通阴曹地府,你一个学生应付不来的,身边得有大人在才行。” “你要做什么我不插手,我先叫好车,要是他对你不利,我就拉着你跑路。” 打完这句你不由得苦笑,真的是过街老鼠啊。 小春想了一会,没有反对。 你和小春、小春和秋声约在今天下午见面。你推测,他们之间的联系并没有通过小春的家长,否则,谁家父母会舍得孩子独自面对这一切呢? 去公司的路上,你打定主意把明天上午的假也一并请了。手伸进背包,指虎冰冰凉凉地硌着你。你都走出小区大门了,又折回家把它装进包里,总觉得这样才安心。为此你没有选择地铁出行,而是奢侈地打了个车。 侦探确实不好当,像你第一个案子,也算是拼尽全力了,至今一分钱没赚,还倒贴了一点进去。 不对。你赚到了一杯奶茶。 被偷拍的男大生(十) 小春坐在x森等你,隔着玻璃窗,勉强朝你笑笑,桌上摆着关东煮和隔壁买的咖啡。你们都没什么心思吃东西,匆匆解决了午餐,动身前往他和秋声约定的广场。 作为一个偷拍狗,秋声还算守时。来者身高一米七出头,离开空调房,穿的是海军条纹短袖和深色裤子,和你一路上遇到的行人并无二致。他实在太不起眼了,就算在早高峰的地铁站跳艳舞也未必会引起注意。可就是这种人,像空气一样从你身边飘过,当你发现背上插着一把刀时,才知道自己被捅了。 APP显示顺风车已经快到目的地了,时间掐得正好,留给二人交涉的时间在10分钟以内。你不敢保证对方没有亡命徒的潜质,建议小春在五分钟前控制好情绪,不要激怒他,料想作为预备演员,这对他来讲并不是难事。 秋声不想在广场上聊,沉默着示意小春跟他去那边的巷子。小春不安地看你一眼,你坚决跟了上去。 回头看到这一幕,秋声嗤了一声。 嗤你爹,气门芯子被撅了?你暗骂,偷偷把指虎从背包转移到了口袋。 走到最深处,一个高x地图恐怕都不会记录的位置,他终于舍得停下来,怂屌一个。你寸步不离地跟着,看他们在墙角站定,就坐到附近的长椅上,既不打扰他们、又能清楚地听到谈话内容。 你没法完全无视秋声投来的恶毒的眼光,但也不敢大肆瞪回去,因为小春低头站在他面前,一米八的个子好像又凹下去一些,弱小得像一根泡了水的黄花菜。对你来说,此刻的他与人质无疑。 想不到秋声第一句话是冲着你来的。 “你是真腥阴熊吧。” 你第一反应是装迷茫:“谁?” 手却伸进口袋,手指一根一根地钻进指虎里,牢牢套好。 秋声哼了一声,看向小春。 “说吧,你要多少?” 哟,大哥,这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吗? 你向小春发射脑电波:“快告诉他:‘也不要太多,一个亿吧’”。 可惜你只能看到小春的后脑勺,无法和他眼神交流。 被剃得整整齐齐的这颗后脑勺已经屏蔽了一切干扰信息。他开口问面前的人,声音近乎哀恸: “你就这么恨我吗?” 秋声看也不看他,三十大几的人了,神态还像个挨训的叛逆高中生,一副无所谓中带点不耐烦的样子,目光没有焦点,双手插在口袋里,舌头一遍一遍地滚过齿面。 只有小春在不断地说着、说着,好像一停下来,他脚下的一块地就会塌陷,他也会堕入无尽的深渊。 “大年初二我们不是还在一个桌上吃饭吗?” 原来你们是亲戚吗! “太姥姥叫我向你学习呢,还记得吗?” 这坨答辩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学习啊? “我不要你的钱,你联系那个搬运号删稿吧。” 好歹叫他赔点精神损失费吧…… “还有,以后不要再干这个了。” 你且看他听不听。 “答应我啊!” 小春的音量突然放大,如困兽发出怒吼。你被吓了一跳。 从始至终,秋声不为所动,最后只说了一个字: “行。” 他转身欲离开,被小春叫住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 “啧,又鸡巴怎么了?” 小春用颤抖的声音说:“在你眼里我很骚吗?” 你的心好像掉进了冰窖。 “我从来没在你面前发出过那种声音,到底为什么要那样写我?” 你攥紧了拳头。你想大声告诉他,不是这样的。但他现在一定不想从局外人的口中听到答案。 期待中的人回避了问题:“你在胡说什么?我只是投稿,剩下的事都是网站那边处理的。” “……” 秋声就这么走了。小春面壁立定了片刻,叹一口气,朝你走过来。即使刻意用刘海遮住,你也看出他眼眶有些红。 他低声说:“我们走吧。” 你和他一起走到巷口,等了几分钟,顺风车的电话才打来。 小春不是容易得罪人的性格,你曾怀疑过秋声和他的父母辈有什么不对付,所以挑他们独自在外求学的儿子下手;要么就是他太快乐了,招阴沟里的小人嫉妒;却怎么也没想到两个人根本就认识。听他们谈话,小春好像还比较重视这个表哥——大年初二,母家的太姥姥八成不会让小辈和长辈互卷。至于他那个“行”字有几分真呢,看着小春现在的表情,你决定暂时不要提他表哥是偷拍群管理员,删稿的事就由你来监督吧。 车内沉闷的气氛令人窒息,如果小春本质是个丧逼,你也不会难受至此。你搜肠刮肚地寻找笑话,可每一个都烂得令人作呕,只好低头刷着手机,试图找些治愈猫猫视频。 小春的手机震了震。他把目光从车窗外收回,看了一会屏幕,忽然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 啊??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我室友明天要去公园拍vlog,叫了我们几个,还是上次一起吃饭的一群人。侦探姐姐,有鸭子看,你也来吗?” 这回,连车主都透过后视镜奇怪地看了你们一眼。 你一时没反应过来:“呃……呃……好啊。” 罢了,反正假也请了,怎么着你也会亲自盯他两个半天,见势不对就抓他去看心理医生。你真的害怕会闹出人命。 究竟是他拥有悲伤不过三秒BUFF,还是在你面前演戏呢,你不得而知。希望他的小寸头室友好好哄哄他。虽然你是以“大人”的身份出现在这里的,但这波能提供的帮助似乎只有叫车了。你心里的某个角落一直缺了一块,对此实在是爱莫能助。 既然当事人主动转移注意力,你也顺着他的话问:“那夔梦音去吗?” “哇,夔姐这么红的吗,谁看谁惦记——不过人家要去录上星节目了,才没时间跟我们闲逛。”小春语气里有夸张的酸味,你却听出了替她高兴的意思。 “不不不,我是想还她奶茶钱来着……再说了,你们一群男的去看鸭子有什么意思?” 小春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什么鬼,就是字面意义的鸭子,水里游的鸭子!” 两个人笑开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戏剧学院正门到了,他用动画角色的肢体语言朝车内敬个礼,小跑着消失在你的视野里。 你的笑容也从脸上消失了。 就这么结束了吗? ……也只能这样了啊。 归根结底,这是小春的事,你得尊重他的决定,无论你多想剖开那个人的颈动脉放血,这事也只能这么不了了之。 偷拍表弟的狗东西得逞时猥琐的笑声又在你耳边响起。这段噩梦一样的声波,剪视频时你被迫听了好几遍,它就像病毒一样,感染得早,过了几天才开始在你脑内发作一种循环播放而无法切歌的症状,很像那个莲花形的生日蜡烛。 好吧,现在轮到你想哭了。 在自提点拿了牛尾煲的材料,你回到姐姐家,本想在她回家之前把菜做好,谁知一开门,这人正瘫在沙发上,穿着浴袍,脸上还贴着面膜,半睡不醒的。电视里播放着访谈节目,你拿遥控器关掉,她一个激灵惊醒了。 “别关,我还看呢。” 为什么这么像老头啊! 你马不停蹄地开始做饭。牛尾煲这个菜耗时比较长,你先煮上鱼头火锅,免得姐姐馋晕过去,把地板砸坏了。姐姐才不亏待自己,围在灶边打转,于是锅里的东西越煮越少。在偷嘴的空档,她语气轻快地提及了今天的行程。 蓝胡子胶衣受害者调查了小三的酒店记录,可惜小三很谨慎,居然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把柄。这也就意味着,很多她不知情的婚外性行为是在她家几十万的床垫上发生的。自打知道这个,原配彻底疯了,和老公大闹一场,今天下午已经开始走协议离婚流程——当然也没忘把侦探的费用给结了,真是可喜可贺。 姐姐说,她终于有钱订下那两件心仪已久羊绒大衣,“咱俩过年的新衣服解决啦!” 你扶额,这才几月,也太着急了吧。 姐姐舒心得很,哼着小曲,还要说些什么,听到电视传来的新闻节目报时,发觉一丝不对劲。 “你平时下班有这么早?” 你不动声色地回答:“老板昨天拉我加班了,今天同意我早点回家。” “哦哟,难得休息,你还兢兢业业跑来烧牛尾煲,我要感动到大吃一顿了。”姐姐作势抹泪。 “对啊,可不得好好哄着你,等你把蓝胡子搞垮了,我们公司给你提供一年的牛尾煲都可以。” “不是吧,你跟老板说了吗?”姐姐倒吸一口凉气,“可是人家账都结了,这事儿你们别指望我了。” 你端起砂锅:“那我倒了。” “不要啊你这个畜生!” 餐桌上,姐姐嘴里嚼着鱼泡,含含糊糊地说:“好了,Another case solved,我可以歇一阵儿了,不如趁机学一下做饭吧,省得成天盼星星盼月亮等你投喂。” “收了神通吧,袁爷爷努力提高粮食产量可不是为了给你造的。” 姐姐哼声,不提这茬。沉默着吃了一阵,她状似无意地说:“我问你个事,你觉得我这么努力当个侦探有意义吗?” “也许……有吧?但有的事不是靠努力就能解决的。”压抑的心情让这句话从你嘴边溜出,等你后悔时已经晚了。 “哈?”姐姐不乐意了。你知道她此刻需要的是一句来自家人的夸夸,不是莫名其妙的毒鸡汤——现在可不是代入自己的时候啊! 果然,她察觉到了不对:“你今天……不,不止今天,你这两天都蛮奇怪的。说吧,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被偷拍的男大生(十一) “成天话里有话的的,还无缘无故拉黑了妈妈,你怎么回事,青年叛逆啊?”以侦探的眼光,姐姐很难不将视野范围内的异状联系到一起。 两束探照灯“啪”地打在犯人你的脸上,左边那盏400度,右边那盏450带散光。这是姐姐学畜……学霸的勋章。打出生起,你的大事小事都逃不过这双近视眼,心里那点小九九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你只能尽可能地拖延时间了,用沉重的语气吓唬她: “实话说,我很担心你的事务所今年会倒闭。” “……从哪里看出来的呢?” 你满意地从姐姐脸上看到了一丝心虚,趁胜追击:“你在律所的时候,一个月买两次新衣服都算少了,自从辞职以来,一年都买不到几次。虽然工作一样累,但生活水平大幅降低,你有没有感觉到?” “嗨,对这个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姐姐“咻”地吸一口汤,“否则当初也不会辞职。” “那你还能想起辞职的原因吗?你所每年都有硬性规定的法律援助时长,有一年连着给你派了两个奸杀犯,你说律师的职业素养就是每分每秒都要忍住踢飞他们的冲动,到最后你觉得这个素养也可以不要,除了素养,你甚至想抛弃素质,记得吗?” “这就是律师的身不由己了。恢复自由身之后,起码还有挑选当事人的权利。” “哦,是吗?你对上一个当事人的吐槽已经可以集成一本脏话大全了,精神状态和在律所时有差吗?” 听到这里,姐姐眉头一松:“完全不是一码事嘛!一个是对职业素养的拷问,一个是成年人都会面对的人情债。而且侦探跟一个案子,随时可以终止,要不是我内同学下定决心离婚,这笔钱我还不一定能赚到呢……” “问题就出在这。我在想,你要不要把牌子挂回去,接点法律顾问的活?” 姐姐“唔”了一声:“我的确有这个打算……不过顾问也挺麻烦的,我再准备一段时间吧。” 感觉已经唬得差不多了,你话锋一转:“不过我觉得,你继续把侦探当主业也不是不行——至少,你现在比在律所的时候放松一些,头发也变多了,这不比赚钱重要得多?” 姐姐摸着发际线上的绒毛,得意地笑了。 她摆烂:“说得好像我马上就要喝西北风似的,but我的人设就是顶多干十年律师,多了折寿。退一万步讲,就算失业了,家里还有橘子园可以继承,饿不死的。” “对,这就是我信任你的理由,你看,我自己就能说服自己,你就别再操这个闲心了。”你有些生硬地总结陈词。 “是哦……”姐姐喝光了最后一口可乐,轻飘飘地秀出一句惊世发言:“所以,你该不会去借裸贷了吧?” 你暗自叹气。果然没那么容易糊弄。 “真没有。不然我得挖多少眼睛啊。” “也对,忘记你是再世钟馗了。我再提醒一遍,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 “我就像个怂狗一样躲在你身后,叫一车面包人替我冲锋。” 姐姐这才放过你。 你却不由自主地东想西想。她拿证的那天,你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你不敢保证姐姐真的喜欢律师这份工作,但十年来她干得风生水起,还积极结识法医、声纹分析师、王振邦等专业人士,这就是你和小春准备走野路子时的“底气”。 学生时代,她还算个刚正不阿的人,可当走出社会时,她交朋友的重要准则是“没准儿哪天就用上了”,为此忍受了很多二手烟、骚扰、恶心的规则。你知道,如果没有你这个妹妹,她会一直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身边既不会有出轨男,也不必哄着那位每个大洲都养着一个公开情妇的秃顶老同学。 一餐结束,你的心情稍有好转。晚上,和姐姐一起看完一部《飓风营救》,你也学着她早早上床睡觉。 躺在床上却难以入睡,一直想着秋声的事。他已经猜到你是真腥阴熊,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鸟瞰哥呢……不过这些都和你无关了。不准再想了!为了姐姐,也为了你自己,这事翻篇了,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然而,就算你不凝视深渊,深渊也不会放过你。 你知道自己在做梦,但你咬着舌尖也醒不过来。就像《发条橙》里残酷的虐待手段,你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撑开眼皮,强制观看电视机前褪了色的电影。 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你咬着面包、端着盆子,匆匆走向宿舍的浴室。有老师发起团购,你们年级的女生昨天统一接种了HPV疫苗。别人都听话地两天不洗澡,只有你不当一回事——午饭后这个时间点,万一运气好,你就能独占一楼浴室了。 你还是第一次住宿,哪里知道深浅,以为选择楼层高点的寝室可以锻炼身体,殊不知楼层越高水压越低,到了比较干旱的时节,整栋楼的女生都要抢一楼的浴室。 有个女生香喷喷地走出来,看校服外套是高二的学姐。她还奇怪:“一楼今天怎么没人抢?”你讲瞎话:“我们弘毅楼今天晚上有泥丸大战,身上的老泥都攒着呢。我是裁判。”学姐听了嘎嘎乐。 和姐姐抱怨洗澡问题的时候,她还骂你吃不了苦。她以前是另一个学校的走读生,下了晚自习得坐四十分钟公车,饶是如此,每天回家还要继续学,恨不得两三点才睡觉。你的情况比她好得多,更何况,熬到高三就能搬进南校区的“公主楼”了,据说那边的澡堂24小时恒温,三层楼水压都一样,还是高贵的四人间。再说了,日子还长着呢,考上重点大学,生活水平就更好了;等赚了钱,买套自己的小房子,想装多大的浴缸、多宽的床都可以,谁也管你不着…… ——25岁的你以上帝视角看着十年前的这一幕。那时候真好啊,每句抱怨之下都藏着一个具体的解决方案,日子越过越明朗。 那天中午,要是你没去高一高二女生宿舍的一楼洗澡,也许现在还能保持着这份乐观态度。 十五岁的你,可能因为读书早、自信心足,也可能因为家庭氛围宽松,不论何时何地,对一切都很乐观。就算有一颗核弹在耳边爆炸,你也觉得会有超能力者一个响指还原世界,顺便取消高中生的晚自习。想到这个,就从雏菊笑成向日葵。 寒假的某一天,卷王姐姐学累了,打开罗翔老师的视频换换心情,你凑过去跟着看,看着看着就走神了,开始闹姐姐。 “以后你也会和他一样吗?” 姐姐竖起一根手指摇晃出残影:“nonono,我是为了考进检察院才准备司法考试的,上岸之后我马上扔了这堆法条书,谁爱背谁背吧。” 罗翔老师讲的是百香果女孩案*。虽然终审结果已经出来了,但这条视频发布得早,只提到二审改判死缓的原因。你啐了一口:“得,以后谁犯罪了谁就去自首,杀人再也不用偿命了。” 彼时姐姐对自己的专业还保持着完全的敬畏,听此话严肃地教育你:“杀人偿命?你这叫朴素的正义观,完全违背法律的精神。万事都主张同态复仇,那还要什么法律啊,干脆以暴制暴得了。死刑不是对受害者的赔偿,法律也不是旧案的补墙漆,它关乎未来…… 你不服气地打断她:“那死去的受害人呢?还有他讲的另外一个案子,肠子被扯断的女孩——她们的未来谁在乎呢?” 男技师番外(一) 你已经在浴缸里泡了两个小时了。 租新房时,你挑选许久,除了合适的地段,还心心念念想要一个大浴缸。由于公立中学的新落成,这片儿房租涨幅吓人,你平白无故的学区税可一分都不能浪费。结果就是,每月支出稳定增加1200,肉痛得要死。 谈恋爱真是太费钱了——事实上,你都不敢断言这种关系是恋爱。 今年下半年,你和那位固炮见面的次数还赶不上泡面盖kindle充电的频率,两人的关系竟比你搬到他家附近前还要疏离。 再这样下去,你们下次见面可能要重新自我介绍了。 “晚上好各位篮子,我是隔壁的爱新觉罗总,楼顶停着我的直升机,你,对对,就那个端保温杯的,洗干净屁股跟我走。”脑补一段从白x会所带走失足男青年的小品,你翻涌的心绪才平静了些许。 但你今天情绪不佳并不完全因为这个。 疫情影响下,网课盛行,你司有技术有人力,搭上这趟顺风车,以惊人的速度成功上市,一年内业务已经拓展到了沿海一线城市。为犒劳骨干成员,领导有心提拔你,今天下班前还兴兴头头地通知你:既然 A市分公司的甲醛快散完了,还不赶紧收拾东西,择日搬过去吧。 升职加薪换城市的美好生活摆在面前,你却迟迟不能作决定。江湖儿女贪恋红尘的下场你见得也不少,轮到自己头上时,才知道潇洒抽身没那么容易。且不提你本人的私心,从人道主义角度,难道要让一个刚被IT抢走前女友的可怜人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吗?万一他以后再也爬不起来,你岂不成千古罪人了? 这个按摩店老板,你很清楚,需要的是一段normal的人生,一种天长地久的安稳;一个不需要他多说什么的空气阅读小天才,一个允许他随时躺平的避风港。于是年纪轻轻就知道预选学区房,买车都是suv。更可怕的是,前段时间,你甚至看到他刷初心者爸爸带孩子的短视频,当时,重如泰山的压力落在你背上。好在对你们的未来,他从没有承诺过什么,希望只是你想多了。 你们刚刚在一起时……还是用个更准确的词吧,你们刚刚勾搭上的时候,他有一段时间特别闲,一大爱好是在你上班时、逛街时突然出现,打断你的日常行程,强行把你带走。近的话,开车去他家;远一点,直接找个僻静的地方,就在车里开干。那些日子里,避孕套供不应求,双方都穿戴整齐的见面时间加起来没到二十分钟,他生产的每一颗精子你都亲自检阅过。你没有证据,只是隐隐觉得,那段时间,他发现耽误你的“正事”会让你生气,于是变本加厉地更加喜欢耽误了。不过,还没等你忍无可忍跟他吵开,他就单方面进入了倦怠期——你暂时这么判断——开始日常人间蒸发,属于一种新型的二极管炮友。 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呢,补魔完成之后打起精神好好营业了吗?据你所知,他的产业完全base当前城市;又,根据过年时的酒后真言,二店已经被他放弃了。这个信息对你更不利,还不如单纯的倦怠期呢,摆烂和振作都不会挑时候,什么反方向的钟!你郁闷地缩到水面之下,噗噜噜地吐着泡泡。 门锁响了。哦,钥匙快生锈了,kindle该充电了,迷途飞机知道返航回母舰了。 他在客厅叫了你几声,你假装没听到;接着是卧室门被打开的声音。几秒后,他终于找到正确答案,推门进入浴室,看见浴缸里只露出一颗头的你,露出了满足和欣慰的表情,就像在看一条他亲手养大的人鱼。 “怎么洗这么早?” 倒不如问你怎么洗这么久。 他关门出去。再进来时,叮呤咣啷拿着蓝牙音箱、精油、磨砂膏,利索地脱光衣服,一抬腿迈进浴缸。 他用一些水把头发抹到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身体后仰,闲适地靠在浴缸边缘,肌肉动线连绵不绝,不是崇山峻岭,而是南方烟雨中的山水。 “搓背吗?”旋开磨砂膏盖子,他颇具职业精神地问你。 虽然你泡了半天,应该可以搓下一些新的物质,但搓完之后,角质层就不复存在了。 “不搓。已经搓过了。” 见你无精打采的,他伸长胳膊,在盥洗台上像打桌球一样把磨砂膏推远,然后坐近了一些,拿双腿包裹住你。 湿漉漉的一双手捏着鼻梁缓解倦意。水滴顺着他造化天成的精美五官滑落,一些细小的水珠积攒在睫毛上,像松针上的晨露。你越来越觉得觉得,勾引是他的被动技能。不怪他前女友有那些戳心窝子的猜想。 蓝牙音响传出打雷姐的歌声,气氛一时合家欢到不行。你却偏偏要打破。 “谷雨竹。” 是人都容易被自己的大名吓到,那双半眯的眼睛睁开了:“在。” “初次见面,我是富婆。” 他拿手背探你额头:“这是泡傻了?” “说真的,你怎么不去找富婆呢?最好是本地土着富婆。” 谷雨竹露出了心领神会的微笑。接触久了,在他的认知里,你发火的前兆主要表现为讲怪话,如果能在这个阶段哄好,就能免除一场大吵。 “我最近一直在忙店里的事,确实疏忽了你,对不起啦,来抱抱。” 果然是这样吗……他一把拉过你,把你的头按在自己赤裸的胸膛上,双臂从腋下环抱住你,轻抚你的脊背。耳朵贴着心脏的位置,稳定的心率说明他现在游刃有余,毫无危机感。你莫名有点不开心,挣着坐起身,他顺势凑近,一弯腰深吻下来。 齿关轻启,唇舌相依。他关注细节,在探索你身体的过程中,熟习了你喜爱的抽插频率,也没忘搅动的频率。你就像条鱼一样被这些花活一网打尽,即便现在没什么心思,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 你的后脑勺被稳稳捧住。这就是他最犯规的地方,那双永远带着水雾气的手,蕴涵的力道不可估量,对按摩技艺的熟练又让所有的蛮力都化为巧劲。如果他主动攻上来,你轻易是逃开不得的。 他觉得情绪调动得差不多了,拿沐浴露洗干净手,转身回来,熟练地抬起你的一条腿,修长有节的手指探向你的隐秘地。 大拇指磨过阴蒂,电流从小腹直蹿你的大脑。这只翻云覆雨手带着力度往下转动,食指顺势伸进秘道。很快,他探得阴蒂脚的位置,两根手指一起夹住,晃一晃。你素了这么些时候,哪里受得了这个,一下子腰都弓起来了。 他不疾不徐地伸了第叁根手指进去,像蝴蝶一样,在泉水边的花丛里穿梭着,你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倒,在摩擦力的临界点,出其不意地溜了下去。月租一千二的浴缸就这水平? 谷雨竹眼疾手快地扶住你,并毫不留情地笑出了声。 你避开他的视线,拍掉身上那双手,“哗啦”一声从水里出来,裹上浴巾。 “我洗好了,你慢慢泡吧。”你轻声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浴室。 男技师番外(二) 等你吹干了头发, 他才悠哉悠哉踱出来,身上穿的是你在家一直备着的衣服,商标都没剪。上个月,你心血来潮,盘点了一下他的穿搭:夏季松松垮垮包租公风,冬季铜墙铁壁帝企鹅风,和半永久通勤装的你站在一起,精气神完全不搭。于是,你买下了这套……现在看着特别像酒保工作服的休闲西装。 就像一个语文老师看到错别字就忍不住纠正,他走到床边,手掌覆上你的后颈。 “颈椎最近还好吗?” “还行,火山蛰伏期。” 他收拾好叮呤咣啷的洗澡用品,就地开展了按摩店上门服务工作。 同样是肩颈按摩,坐式和趴式却不一样。坐式显然要正经许多,他握住你颈椎边的肌肉,由横突开始,一下一下地拿着,先是外扩,而后原路返回中心,如此反复,每一下的力道都能把你从萝卜坑里拔起来。肌肉的麻木消散之后,他收回五成力道,绕着四周随意地揉。这两个动作合称“拿捏”——巧的是,这个词的衍生义,描述了一种你在人际关系中最不想落入的境地。 认识一年多了,他根本不用问你手重不重,每个动作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如果万物有灵,当一本书快被读完的时候,它会为自己感到悲伤吗? 你放空大脑,透过侧边的镜子看着他。衬衫虽没熨,被他的身板撑开,折痕几乎看不出来;领口处解开的两粒扣子加上包臀西装裤,还提升了骚气。你早知道他披麻袋都好看,现在的骚包程度已经超越了酒保,多个领结,就能假装刚从x马会所下班了。男孩子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还是让他继续走包租公帝企鹅路线吧。 拿完捏完,他顺着脑后的经脉向上使力,用到了一种被称为“拔”的手法。拔到顶点,两个大拇指集中到后脑勺中间揉按,你这片皮肤很敏感,动作中,指尖的纹路都纤毫毕现。 酸胀过后,每一寸肌肉中都流动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暖意。你有些犯困了。 刚好想逃避和他的交流,你叫停下一波动作,示意他自便,自己挪到床头,铺被子准备睡觉了。 老师傅拉住你,语重心长地说:“你知道吗,按摩这事,要么不按、要么就做完,只做一半是最不健康的。短期内只是损害身体的对称性,等你老了,瘫痪风险还会提高。” 不是没受过教育,你信他个鬼。也罢,他正在兴头上,你也很久没白嫖他的手艺了,于是从善如流地钻进被子趴好。 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在你身体之上搭建了立交桥。双手在身前身后忙活着,比织女的梭子还灵活,完成了胸锁乳突肌的按摩。 打雷姐也在浴室里结束了整张专辑的演唱,下一首歌是Earned it。就像听到这首歌的所有直男一样,谷雨竹的关注点是:“你这音响动态不错哎。” 当然不错了,这可是你年会抽到的二等奖。想到这里就胃疼,再这么犹豫下去,不知道你以后还有没有年会了。 在摇曳的音乐中,那双手覆上了你的胸口。按摩逐渐变得荤素搭配起来。 认识你之后,他真的去学了乳腺按摩操,脑袋里的女性健康知识比你还丰富。说来奇幻,一开始他手法过于猛烈,你受不了地躲到另一个房间,怀疑他学了不正规的江湖手艺。他还不服,你翻翻他的视频列表,果然,这个家伙看的是月子中心的通奶教程。 经过改良,现在的手艺已经很庙堂了。你迷迷瞪瞪地偏过头,镜中的他虔诚地跪伏在你身上,如果身下没有趴着一个女人,那副神情让人怀疑他正在泉边汲取圣水。裤子的商标从后面掉出来,像个奇怪的吊坠,实在破坏这意境。 你起身,从抽屉摸出剪刀,想帮他拿掉这个累赘。为了方便你的好意,他走下床,腰带和你的额头持平。 灯光昏暗,事物本就模糊不清,裁纸剪刀又对这一截结实的短绳无能为力,你转着角度,使出全力,都没办法帮他挣脱束缚。最后你烦了,干脆丢开剪刀,上牙去咬。 门齿磨着最后那缕丝线,胜利在望。隔着布料,他的体温蒸腾出来,熨着你的脸颊。你有些不自在,眼睛往左边一瞟,却不知这人的裤链什么时候开了。 短绳断了,带着原料样本的标签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他没有去捡,只是低头看着你,手指灵活地解开了裤裆的扣子。 你伸手进去摸索一番,请出了半勃的阴茎,就像停电时扶着夜盲症的室友出门一样。 平时你不愿意用嘴,他也从不勉强你,但这次你心无芥蒂地直接含住了。回光返照、走马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随便选一个解释吧,你不愿多想。 舌头窝起来,肉棒严丝合缝地嵌入你的口腔,味蕾以为是食物,马上把咸腥中带着一丝沐浴露苦味的信息反馈给大脑。你有点束手束脚,调整到更高的坐姿。就像在配合你,肉棒也昂首,脚程比你快,着急地抵住你的上牙膛。 很快,让人不快的味道不再对你造成影响。你小心地抬起牙齿避让人体组织,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还需要克服咀嚼的欲望,既要劝牙齿,又要劝唾液腺:这是好玩的,不能吃。 你尝试着前后抽动,但是异物往里深入的感觉实在是难受。何苦为难自己,你很快就放弃了,改为紧紧含住头部,尽量让口腔的缝隙中没有空气,舌头绕着蘑菇的伞盖打转。 想起他的舔耳技巧,你也学着把舌尖立起来,探索一番找到马眼堵上,狠狠钻一下,然后,像汽水瓶塞子一样猛地抽离,想象中应该会发出“啵”的一声。 破碎的呻吟从他喉中溢出,腰也不由自主前挺,肉棒前进了寸许。你赶紧吐掉它,想再含住时,被它的主人制止了。 “可以了、可以了,谢谢你。” 身体却不像言语那样客气。还没等你看清他的表情,他就压了上来。床垫咯吱作响,包臀西装裤比一般的裤子难脱一些,他扒拉几下,裤腰还卡在大腿上,索性放弃,转而一门心思对付你。 男技师番外(三) 那只手带着江南水乡的温润,在你睡裤中斜风细雨地作乱。隔着内裤,桃核被轻抚。你清楚地看到裆部起起伏伏,像是里面藏着一尾鲤鱼。 上衣被掀到肩部,他埋首在你胸前,另一只手捧住乳房下缘,压缩出一个方便的体积,把葡萄连带着乳肉最大限度地一并吮入口中。不出五秒,你就感受到了人与人舌功的差距。果然,有些事做起来是需要天赋的,不过你后天也不咋努力,所以没感觉被卷到。 乳尖被他卷入唇齿间,发出啧啧的声响。你折起腿来让他褪下睡裤,接着微湿的内裤也被丢在一旁。他起身,终于甩掉了那条碍事的西装裤,倾身拥抱你。二人终于紧密结合。 最开始的抽插畅通无阻,他故意不深入,在入口处三过家门而不入,制造一种接触不良的刺激感。你紧紧抓着床单、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不知道在倔个什么。 过了一百年那么久,你也不耐烦了,举起手“啪”地拍在他的脸上,反把他推倒。他在床上躺成大字,笑着看你,你扶着肉棒找准位置,重重地坐了下去。 不就是蹦大迪!你控制身体颠簸着吞吐,每次落下都带着狠劲,像开春后化了冻的瀑布,磅礴地砸到地面,溅起水花。 可惜这具身体早已被工作折磨得不堪一用,很快,你就喘着气瘫坐在原地。身下男人乖乖躺着不动,即便下身已经开始痉挛。你强撑着坐起来,夹紧盆腔肌肉。海兽挥舞着巨大的触手,绞紧岛上的灯塔,狠狠榨它几下,恨不得把它连根拔起。不知道自然界的雌兽交配时会不会有这种心情,此刻你在无声地怒吼:“给我!给我!还行不行了!” 如你所愿,他终于释放出来。你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倒向后方,望着天花板大喘气。 对手远远不止这个段位,岂有不补刀的道理。他轻易把你翻了个身,全身像一床大棉被似地盖将上来,借着刚刚的体液,顺利地从后面再次滑入。 他双手握紧你的臀肉,两方相对施力,把你整个人往他的方向撞去。你忍受着背后卖力的律动,他忽然伏低身子,凑近你耳边,把一句裹着热气的话送进你耳里。 “我也……我也……很想你啊,客人。” 真是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你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恍惚间梦回一年前,你还没搬家的时候。 作为一个上班族,你休息时间规律,也没有车,所以夜生活经常是他来你家过。谁知某天,楼里发现了阳性,他被封在你这整整一个月。 在这一个月间,他展现出了超群的生活能力,除了性事,你们两个的居家习惯也非常契合。不过日子久一点,你才发现,他好像在调整自己适应你。 最开始,你担惊受怕,怕项目出问题,怕被带去方舱。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失眠、嘴上起泡是少不了的,可他把你照顾得很好,用统一配备的食材包为你准备营养丰富的一日三餐,提醒久坐的你起来转转,晚间还有荤素搭配的哄睡服务。你永远记得,接到小区通知的那天早上,他裤子都没穿好,看你表情不对,马上盘起腿带你冥想,把你从焦虑的深渊中拉了出来——虽然你的注意力被其他事情吸引,最后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新知识:男人盘腿时,那话儿都放在哪。 为什么他这么好?除了容易玩消失,完全不踩你的雷点……但凡他再古怪一点、渣一点,你也不会纠结至此。 还不如想想为什么你不是个富婆吧。如果你有钱,当场就买一个镶钻的行李箱,把他迭成两迭装进去,走到哪里拖到哪里。 忠孝两难全!虽然画风不太对,你的痛苦大体上可以用这句话来描述。 身后的动作顿住了。暖如春日的一根手指抹过你的脸,拭去了那滴眼泪。 你很清楚,自己之所以把这段关系定义为固炮,是因为恋人角色的标准太高了,有时候比结婚对象还严苛。它也不看客观的、显性的经济条件,看什么呢,你思考了很久,得出了一个结论:看入戏程度。谁更愿意扮演这个角色,谁就会更加投入,换句话说,就会更加难以自拔。 在谷雨竹欲望的旺季,你曾不满地抱怨他太过单刀直入:“就不能走个调情流程吗?” “好啊。”他停止了咸猪手按摩,盘腿坐上床,变成石像。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你很难不联想到那个不穿裤子但认真冥想的早晨,拿枕头砸他: “倒是调啊!” 只有你自己知道,在对他的抱怨之中,藏着你无法言说的心虚。你时常怀疑,是不是太把他当个泄欲工具了,只知道使用他的肉体、完全不在乎精神交流,这样他会不会觉得被看低了? 然而你忘了,你们人生的前二十几年毫无交集,在相识阶段,已经有过很多胯骨轴子和城门楼子的交流。最后还是你先放弃的:用用肉体也挺好,再过几十年,质量会不会下降都成问题。 “这是对我的考验吗?”他想了想,肉麻道:“还有什么吩咐呢,公主殿下?” “油死了!”你嫌弃地说,“就,随便找个话题呗?” 他露出了“这可是你挑起来的哦”的表情,马上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搬到我家?” “绝无可能。” “哼。” 谷雨竹失去耐性,干脆地推倒了你。 他知道你心里有一种谜之执着,一定要买到自己的房之后才能好好恋爱,但他不知道的是,因为他的忽然闯入,你攒首付的目标又增加了十万。 事后,他端来了两杯热牛奶(这是他定的规矩,因为这样可以补充流失的水分和蛋白质),拔屌无情地嘴你:“有的人,真的费油。”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汽油还是什么油。 那天你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问出了心里最恐惧的一个问题:“干嘛啊,你想跟我结婚?” 谷雨竹马上发现了你的紧张,语气轻快地说:“不管怎样,一起生活一段时间试试看嘛。” 他还有心开玩笑:“万一不合适,踹了我也不迟呀。” 你装大爷,实则转移话题:“受过职业教育吗你,学过调情和谈心的区别吗?” “学是学过,但得加钱,客人。” 男技师番外(四) 看来,他把你预想中的口头调情理解成了边缘性行为,有了充足的蛋白质和水分,除了真枪实弹,什么都做到了。也好,谁叫他更擅长体力活呢。 等一切都平复之后,他侧躺在你身边,搓着你的耳朵,像一个魔术师,下一秒就会把手中的事物变成羽毛。那放松的姿态,仿佛天塌下来都没关系,等这一觉睡醒了,他再修补也来得及。 “你不累吗?” ——这把嗓子还是更适合直接诱惑你进入陷阱。 “我天天给你做早饭不好吗?产业园的又贵又难吃,还不健康。” 岂止是早饭,就算你要求每天下班后吃到他亲手做的晚餐,想必他也会一口答应。 看来意外被封的一个月在他心里远远够不上“一起生活一段时间”的标准,可对你来说,已经足够看清一个人了。怎么会不合适,简直合适得不行,问题根本就出在你身上。 你还是被他说动了。后来,你做了最大限度的妥协,搬到他家附近,谁知这回,换他开始玩失踪了。究竟是对你的不满延迟爆发呢,还是……进入了淡季呢,你不好主动联系他确认——这样不是显得你特别在乎么?越是在乎,越是落于下风,受这种观念束缚,你一拖再拖,竟然虚度了小半年的光阴。 这种讨人厌的患得患失感一直持续到今天晚上才结束。 音乐把你重新拉回当下,是他歌单里的不知名小调芭乐,你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放的也是这首歌。 他感知到你的情绪,不再撑着故意逗弄,直接进入最后冲刺阶段。你全身的神经末梢都敏感得可怕,不断感觉到有汗水滴到你背后,和你的腰窝里的汗混为一体,互相交融,不分彼此。得,澡白洗了。 两个人一起攀上高峰之后,他自己的气还没喘匀,就一把捞起你,搂进怀里,像安抚婴儿一样直拍你的背。那手法母性太强,你都觉得不打个奶嗝对不起他。 谷雨竹到底也没拍出一个奶嗝来,以他对局势的把控,今晚,你需要的不是调情,而是谈心。 他徐徐叹出一口气:“是他们告诉你了吗?” 什么情况?诈出了支线任务? 你推开他,瞪大眼睛看着这张雨消云散的脸。他眼神闪躲了几秒,马上面对现实,选择主动坦诚。 也没多大事,就是近几天,他的前女友——赴美追求游戏理想的职场精英,升级版的你——忽然联系了他。她过得很好,进了管理层,还买了房。对于分手时的口不择言,她很抱歉;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他能再给她一个机会。 你一下子放松下来,躺回被子里。 说实话,你也曾担心过萍水相逢打不过爱情长跑,不过看他的态度,你越来越有自信:你的确是半路杀出来的,可是让他重新振作的不是别人,正是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以他这么龟毛的个性,如果你不放手,他是不会主动离开的。 他纳闷了:“你不知道?那到底是为什么?” 你阖上双眼,不愿多说。他哪里肯放过你,重重压在你身上,胡噜你的头发。 你躲着他的手,实在拗不过,在他动作的间隙断断续续地说出了那句腹诽已久的话: “这座城市是……有结界还是怎么着?你一迈出去……就会,会灰飞烟灭吗?” 他怔住了。少顷,笑开来:“哦~搞了半天,原来是不想离开我啊。” 你把头埋进被子里装鸵鸟。 已经到了一锤定音的时刻吗?隔着被子,他的音质变闷了;“你去吧。” “……” 快要窒息的时候,你把头伸出来看他。他躺在一旁,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要结束了吗? 想不到是他先提出的。 天花板的顶灯长出了毛边。 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哦。上回喝了酒,他没在,你好像和眼镜那个碎嘴子透露过。 事已至此,你心情出奇地平静。 但愿A市的靓仔不会让你失望。但愿你收获到财富与地位时,会感恩自己曾经的选择。但愿他痛定思痛,投奔前女友,在大洋彼岸过上富足的生活。但愿你们各自走上人生巅峰,好像从没认识过。 直到他再次缓缓开口:“不过,一切都是未知数,不知道海滨酒店的泰式按摩还有没有市场。我现在还没看好房子,你要是急着走,得先养我一阵子。” 你脑中的乱流平息下来。 他声音不停:“哦对,我下飞机的时候,万一灰飞烟灭了,你记得往空气中喷水,这样比较容易收集骨灰。” 描述完这个灵异场景,他转头盯着你:“骨灰盒就搁你床头。搬家的时候,你把我装在行李箱里带走;路上碰到了坏人,你就拿我扬他们;结婚的时候,你捧着我走向你的新郎。怎么样?” 你支着酸痛的身子坐起来。 “所以,你这段时间就是在忙这个?” 他点点头。 比起高兴,你最先担心的是:“这……钱是哪来的?” 他告诉你,钱是老周的。老周离婚了,分得一笔家产。除了这笔钱,他一无所有,小孩判给前妻了,老丈人的资助尽数收回了,出轨对象见势不妙,也细软跑了。到最后,只有一位朋友很少的冤大头老板还没放弃他,于是他痛哭流涕,下定决心重新做人,将来的目标就是拿着这笔钱勇闯一线城市,定要闯出一片天来,只是还没选好具体的位置。 谷雨竹想起了眼镜的小报告,最终和他敲定了A市。 强烈的喜悦冲上心头,而谜样的自尊迫使你拼命忍着不外露,扯些闲的掩饰真实的想法。 “你知道有句话叫近墨者黑吗?就算这老周婚内出轨已经遭了报应,我还怕他把脂肪肝传染给你呢。” “没事。我还是老板,我会好好管理他的。” “你就嘚瑟吧。” 你嘴上不饶人,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怎么也没想到,这座栽满了竹子的山包,最后会为了你长出腿来,抖掉身上的封印,迈出了舒适区,从行李升级成旅伴。 “没我不行吗?”你对上他温柔的视线。 “没你不行。” “那你的前半生白过了。” “我的前半生确实白过了。” 这个复读机搂你入怀:“好了,这样算是通过考验了吗?” 他等了一年,才得到这声闷闷的“嗯”。 你一直没告诉他,你好羡慕他,竟然在最为兵荒马乱的时候,对一段不明朗的关系这么笃定,主动和你磨合,把你规划进未来,耐心等你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越是容易付出真心的人,越容易受到伤害,为此你总是要求自己硬起心肠,却不忍看到天真又执着的人等在原地,一直等到被雨浇透、被大雪掩埋。 他入戏得很明显,你也早已入戏,只是逃避着,久久不能面对自己的真心。 而你的耳洞已经很久没有发炎了。 被偷拍的男大生(十二) 姐姐还想点你两句,妈妈在厨房叫吃饭了。 电视里播着法制节目,正好回顾到百香果女孩案的终审。你有一搭没一搭听着,捕捉到一个关键词,几口嚼烂嘴里的牛尾,刚咽下去就马上问姐姐:“调卷审查是哪个部门的职能啊,听起来好爽的样子。” “一般是法院里的审管办,有时候涉及重大案件,审判员也会参与。”姐姐敏锐地说,“怎么,你想体验一下?” 像你这个年纪的学生,对天降正义的叙事非常着迷,听此问也毫不隐瞒:“当然想!” “那你要学法律、要考公,而还得尽量往级别高的法院里走,卷生卷死。” 你长长地“啊——”了一声。这样岂不是和姐姐一样,要学一堆无聊的东西了?你一下子泄了气,高中政治已经够烦了,还不能只学哲学专题。而且,在老大靠谱的家庭,老二的优势就是职业选择更加自由,比如你家已经允许你高二开始参加美术集训——这还得感谢邻镇那位全国知名的原画师,单靠线上教育就给老家盖了一个小区,还接受过央视的专访。否则,就算你从小有绘画天赋、家庭条件也尚可,在四线城市居民的观念里,艺术生是读书不好、家里钱多到烧得慌的少爷小姐才配走的路子;而你受姐姐影响,学习很刻苦,中考以全镇第二、全市第十五的成绩考进实验班,就算没过八大美院校考,将来也能靠文化课+专业课成绩上个综合性重点大学。小城市竞赛环境太差,复读生多到能组成一个高四年级,加一道保险,比起硬刚分数还是稳妥一些。 沉默着吃完了饭,你收拾碗筷,突然想起什么。 对哦,还有律师!你怎么忘了,不管什么案件,法庭上表现得最亮眼的就是律师了。跟着姐姐,你也看过不少案子。像百香果女孩案,如果不是受害者母亲坚持,可能二审时就尘埃落定,凶手笑到最后。这还算非常规的,许多经济困难……或者观念陈腐的当事人家属,收到一笔赔偿金之后就大大方方选择撤诉,看得你直生闷气。不过也有一种情况:如果案件影响重大,检察院就能代表国家提起公诉——在你心中,“提起公诉”是和调卷审查不相上下的帅气举动——作为律师,你就有机会当庭驳斥端水的法官检察官、为了钱不要良心的被告辩护人了,想想都开心,呼吸都顺畅了。 听到你的畅想,姐姐先是泼冷水:“你以为律师有权选择当事人吗?你口中的‘为钱不要良心’,很多情况下是要么接这个活,要么失业。”复又幸灾乐祸:“得了吧,我看你这性子就适合搞艺术,天天想些不着边际的,出了社会被甲方折磨个几年,就学会面对现实了。” 在人生中最乐观的几年,你坚信只要努力,就一定有收获;只要够优秀,就一定有选择权。况且,你不服气地想着,咱们聪明着呢,又不是不能两手抓,万一文化分够了,和姐姐一样考进全国排名第一的法学院也不是不可能。等着瞧吧,你一定要让家人们大跌眼镜。 你对这个新萌发的梦想兴致勃勃,躺在床上都忍不住一直构想。等你成为了律师,如果干得好,就能直面不公,像英雄一样站在弱者的面前,帮他们抵挡一切暴风雨。到时候,你说不定还能和检察官姐姐当庭交锋,数日抗辩结束,姐姐败下阵来,叹道:“sorry,死刑当然是不能废除的,是我产生了多余的感情……”,“上阵姐妹兵”传为一段佳话,谁还记得邻镇的新小区?印着cctv台标的话筒早已递到妈妈面前,妈妈当着全国观众的面,乐呵呵地凡尔赛道:“谁知道呢,我都是放养政策,孩子能有今天的成绩,全靠她们自己努力……” 一楼浴室,你刚把盆子摆好,就收到了班长发来的微信。 “下周的电影选好了吗?” 高一课业还没那么紧,你们被允许每月挑一个晚自习开展观影活动。选片是宣传委员的职责,你靠红色电影三连播降低了老班的警惕,老班把审片大权移交给班长。此时不“夹带私货”,更待何时? “选好了选好了,是去年上的电影,《前程似锦的女孩》。” 你吹着口哨把手机等杂物锁进储物柜,拿创可贴贴好针孔位置,手上挂着钥匙,悠哉悠哉地挑选淋浴间——这回,再也不用和打仗一样抢位置抢时间了,你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最后,你选了靠窗的淋浴间,地方宽敞,热水也大,除了门有点关不上,几乎没有缺点。 这个季节,虽然太阳很大,但天气偷偷摸摸开始转凉了。你急匆匆洗好头发,仰着头,享受纯粹的热水淋浴。多冲一下,晚上睡觉就不会手脚冰凉了。 热水顺着你处在发育阶段的身体,滑进隐秘的部位。你搓了搓阴蒂,心里跟她道了一声歉。集体宿舍最大的缺点就在这里,想冲只能憋到每周回家。于是你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这个初秋的中午,独自一人在公共洗澡间,畅快地手动释放出来——事实证明,只要憋得够久,五秒高潮也是有可能的,女性的身体就是这么省心。 预料内和预料外的洗澡程序全部结束,你神清气爽地出门。艳阳高照,却没半点温度,显得虚伪。你只管走在阳光下,哪里看得到任何阴影。 电影放映日,看来你的选片很成功,男生们看到一半就浑身不适,嚷着“什么拳师电影”、“行走的五千万”、“小仙女意淫”。碍于班干部大权基本握在女生手上,到底也没人敢按下暂停键,只是陆陆续续离开教室,去操场乱逛了。 影片播完,同桌久久不能释怀:“这个结局真是凄凄惨惨的,我看强奸犯大概率不会被判死。想不通,他们海洋法系为什么总强调降低死刑比,这样下去岂不是鼓励血债血偿?可是卡珊德拉多冤啊!” 热爱电影的男生班长,也就是后来考了戏剧学院的美丽哥,主动凑过来,热情同你分享看法:“这片子虽然可以通过贝克德尔测试,不过你有没有觉得,结局像是对女性惨死的美化?” 你说:“我觉得这样才真实,特权阶级逼死一个底层人可以逃脱惩罚,底层人想反抗却要付出惨烈的代价。” 美丽哥沉思:“看女主家的房子,也不像是底层吧?” 你冷笑:“非要我说开吗?和男性比较,女性永远都是底层。” 同桌连连点头。 美丽哥急忙补充:“我就是这个意思呀!女主的悲剧就是源于社会吹捧‘前程似锦的男孩’,你们看过香奈儿?米勒那本《知晓我姓名》吗?讲的就是差不多的事。” 你用鼻子哼一声,如果他是想在你面前表现得和其他男生不一样,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决定今晚对他开放朋友圈。 同桌还在摇头叹气:“这是我看过最最憋屈的复仇爽片了,如果换成男主,结局可能只是他被关进肖申克,哪里会献祭生命。” “那么马上就会有个Red来帮他脱狱。”美丽哥有些卖弄地抢话,“但女主身边的人都不理解她,这是她悲剧的第二个根源:孤军奋战……” 你绕过他,回答同桌:“我觉得这不是复仇爽片,主题应该是友情才对。你看原名,Promising Young Woman,是不是也可以译作《我永远向女孩承诺》……” 这位学习委员敲你脑袋:“介词丢哪了?你这个英语水平怎么考进我们学校的……” 三个人边说边下楼。操场就在高一年级楼下,穿过它就到你们宿舍了。 下了晚自习,很多学生在操场上锻炼、散心,学校为了省电,十点钟准时关灯,精力过剩的学生们只好用手机打光。冷色调的光源散落在四处,星星点点、摇摇晃晃,寄托着年轻的希望——同桌在周记里是这么写的,你还笑她:人家知道玩个手机也被你安了一身的包袱吗? 你和她聊着,不知怎么地,忽觉这些光源有点向你集中的趋势,叫人不快。走过两个男生身边,晚风吹来一句清晰的咒语。 “绝对就是她,看那腿型。” (创伤预警)被偷拍的男大生(十三) 你好像变成了校园里的焦点。 除了给风云人物拉cp、谈论毫无时效性的周更八卦、与背后灵班主任打游击战之外,高中生的娱乐生活可以说是一片荒芜。好不容易逮到一个百年难遇的爆点,谁又肯放过呢:课间操聊、上厕所聊、熄了灯还在聊,消息就像病毒一样,踩着电门光速传开了。 头天晚上,你临时接到任务,加班加点赶出一篇校园新闻稿——你们头发花白和蔼可亲的英语老师被选为冬奥会火炬手——顶着两个黑眼圈来上早自习。 甫一走进教室,那热络的气氛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闷的冷意,沉闷中又隐藏着危险的火星子,就像高压锅爆炸的前兆。前排几个男生挤眉弄眼地看着你,相互低声说着什么。你瞪回去,回自己座位上。 同桌正和后座的班长头挨着头看手机,同桌那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广东大蟑螂。你故意拍拍桌子:“老师来了!” 同桌吓得一激灵,手机差点没拿住,一看是你,眼神马上变复杂了。班长也默默收回手机、坐了回去。 彼时你是个无忧无虑的大心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什么好康的呀,舍不得跟我分享一下?” 两个人都眼神躲闪,你凑过去捕捉她们的目光,偶尔对上的视线都很怪,好像刚刚听说你家里有人去世。 “怎么了这是?” 知道你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主,同桌抢在班长前头开口了。“宝,我跟你说,你先别急。”她的语气前所未有地严肃,“有人偷拍你。” “啊?哪个杂碎,找死啊?”你嘴上耍狠,心里却是咯噔一下凉了半截。脑内不受控制地闪过大量“慎独”失败的时刻,比如上完厕所只洗了右手、趁别人都睡着在教室后排调整了一下内裤的角度、公交车上因为痛经拒绝了老爷爷的让座要求、在天台上偷偷学某个韩团的舞——可那时候他们还没辱华呢……除此之外,平时有没有穿得太暴露?有没有说脏话?有没有乱扔垃圾?倒掉剩菜的次数是不是太多了?这些细节你自己都从未在意,一时间哪里想得起。 可能你脸色转白得太明显,班长拿豆浆贴贴你:“别怕,先背书,下了早自习我陪你找老班。” 同桌却有不同的意见:“不,我们现在就去。”她说着,忽然越过你的肩膀看向前方,眼神一下子犀利起来,好像在和空气中的谁短兵相接。你回头,只来得及看到几个耸动的后脑勺。 走廊上碰到了天天迟到的美丽哥。看你们这阵仗,他没说什么,几口啃完包子,默默跟了上来。 到行政楼,一问才知班主任被叫去校长室了。四个人又爬了五层楼。校长和英语老师一起出差了,房间里除了班主任,还有副校长和高一年级教导主任。 事情这么严重的吗?你死活想不起自己私底下做过什么亏心事,肠子都隐隐绞痛起来。看着书柜里一排排的奖杯,你的脑内开始播放初中时代点灯熬油的片段,又衍生出了惨被高中劝退的虚构镜头,要不是有班长挽着,恐怕早已腿一软跪在地上了。 教导主任叫你们坐。看你战战兢兢的样子,安慰道:“别怕,警察已经在路上了,一会他们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明白吗?” 除了点头你还能做什么呢。 教导主任又问美丽哥:“你们给她看视频了吗?” 班长接腔:“还没呢。” 教导主任表示认可:“最好别看。” 你眼睛不知道往哪放,瞟一眼办公桌方向,不知为什么,副校长瞪着你,脸涨得紫红。你的耳鸣都被吓出来了,一时间还产生了干呕的欲望。 一阵骚动过后,警察来了。和你刻板印象中的不一样,他们没穿制服,看外表只是普通的中年男性,跟屋内的教育工作者们比起来,压迫感却不是一个量级的。 他们中稍显年轻的一位找班长借来了手机。叁人凑在一起,盯着那方小小的屏幕。你竖着耳朵试图判断视频的内容,可是脑内的轰鸣声越来越响,什么都听不清。 看了几秒钟,较年轻的警察忽然和另一个对视了一眼,嘴角勾起。后者抬起眼皮看你一眼,笑意更甚。那一眼,数年后你回忆起来依然历历在目:和水蛭游走时拖出来的黏液没什么区别。 视频好像是放完了,班长接过他们递回来的手机。她很听教导主任的话,一把推开你伸过来的脑袋。 警察要求单独跟你谈话,闲杂人等暂时退出校长办公室。在教导主任和同桌的坚持下,她们可以留下来,但只能坐在后面的沙发上,不准插话。 稍年轻的警察坐在左边,发笑的警察坐在右边,中间那位看起来年纪最大,嘴唇抿紧,翻阅着手头的文件——可能是你的档案和成绩单,总不能是校史吧。在纸张哗啦啦的响声中,他声如洪钟地开口了。 “平常爱看黄片吗?” 劈头是这样一个问句。 你生怕回答慢了,引起面前叁个审讯人员的怀疑,从而给你定个什么罪,回忆里闪过的却是卡珊德拉被闷死前的片段,故而有些心虚地说:“我不怎么看。” “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说到这个,你就更心虚了。 “不清楚……可能有吧,但我从来不主动害人的。” 稍年轻的那位看来是负责唱红脸的,顺着大哥的话提了一句: “听说你和班上的男生关系不好?” 你嗫嚅着,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拼命否认他的指摘:“怎么会呢……我和男生班长关系挺好的啊?” 此外,他们又问了你的家庭条件、学习情况,以及有无其他不良嗜好。你一一回答完毕,就被放出去了。下一个被问话是班主任。 同桌搀着你走出来。一呼吸到外面的空气,你就比刚才放松了许多,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坚持搀着你。只不过,你还在反复品味“其他”这两个字的深层含义。 美丽哥和班长都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两个人就像干吃空气噎着了似的,只有喉咙在用力,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 不一会,教导主任出来了,让你们别傻站着,先回教室。 路过别的班级,有人探头出来看你们一行人。美丽哥和同桌对视一眼,走到里侧,替你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你无暇顾及旁人,越想越不对:为什么校方的反应这么大?为什么警察会提到不良嗜好?难道是你梦游时捅了谁一刀吗? 班长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舌头,用一把浑厚得不像她这个年龄段的女中音给事件定了性。 “他们已经在联系微博客服删帖了,你别想太多,不就是洗个澡嘛,又没做错什么,别为这个影响学习,这事儿翻篇了哈。” 可是,当听到“洗澡”二字时,你好像被一道雷劈中了。 难道是那天中午? 同桌看样子又不太认同班长,还有话说:“可我觉得……”。 你打断她,朝班长伸出手。 “手机给我看看。” 美丽哥哀嚎一声:“哎呀,你别……” 班长捂着口袋,努力保持气势凌驾于你之上,眼神却透露出紧张:“我都说了,这事翻篇了,马上就是期中考,你想掉进普通班就尽管来抢。” 你点点头:“行,不给我看是吧。” 趁他们不注意,你一把掏出自己的手机,飞快地打开微博,点进学校超话。删帖速度哪有那么快,置顶的一条就是你想找的东西。等你点开那条视频,他们想抢也来不及了。 这条微博的文案是“艺术生公共浴室抠逼,二中扩招的悲剧”。 视频开始播放。拍摄视角卡在一条窗缝前,设备和手法都极其不专业,推镜头的操作都没有,整个儿摇晃着伸进室内。来自淋浴头的水声陡然放大,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女生宿舍一楼的洗澡间。 这里是楚门的世界吗?你不禁怀疑——一切怎么就那么刚好呢?刚好你那天一个人去洗澡;刚好你选中了关不上门的淋浴间;刚好这个一楼的窗缝可以拍到你的半个身子,还在你的视野盲区;刚好清晰的正脸露了出来;而你和阴蒂交流的详细过程,又刚好被这条播放量数以万计的视频全程记录下来。 (创伤预警)被偷拍的男大生(十四) 在人脑的保护机制下,对于后来的事,你的记忆出现了一些断层。 不知从哪天起,你回过神来,就已经躺在家里的床上了。意识回到了身体,别的机能却还在游荡,这是最糟糕的事。你瞪着眼睛,保持一个姿势,从天黑捱到下一个天黑。月亮升起来、月亮又升了起来,某个白天,月亮也升起来了。等它落下去之后,快要生锈的脑子明白过来:是秋深了,不是世界贴图错误啊! 脑鸣没有停止,乱哄哄的,吵得你心神不宁。警察的问话脱颖而出,走到安全岛上,领唱这部写不完的乐谱。梦境的主人你一拍大腿:原来初代莲花生日蜡烛精是你小子!十年前的东西质量好,电量充足、续航更久。索性不管他们,只用麻木的手指刷着手机浏览器,满世界搜索着“艺术生”“抠逼”关键字,眼球干涩得快要龟裂了。 担心“丑事”传开了毁声誉,学校超话、学校贴吧的相关内容删得干干净净,现在刷版的是英语老师,她的光辉事迹需要一个展开、两层楼才能写完,但人生污点就一条:教过你。这是你自己的想法,事实上,一旦有好事者探头讨论,马上就会被摁死,你亲眼见证过几次,负责删帖的倒霉蛋凌晨三点多还在干活,一定恨死你了吧。 而男人爱逛的其他论坛属于法外之地,区区一个高中的手哪里伸得过去。转帖和“兄弟接力”带着你学校的大名,把这个小城市频频送上热搜,吸睛度早已超过了冬奥会地区火炬手。还是裸女的热闹最好看啊。难怪副校长那么瞪着你,加班删帖的该不会是他老人家吧?看样子白删了,只有三战才能终结他的头疼。 墙外大站有你,墙内小网站也有你——最好笑的是,你从这件事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认识了各种各样的色情片网站,网址列在A4纸上,加起来足足有十页。奇怪的知识增加了!没办法,毕竟一刷就有新的,一刷又有新的,新投稿的电子包浆比你家的锅底灰还厚,主演面容却依旧清晰。 网上的人怎么讨论你的呢? “现在的女高都玩得这么花吗?” ——真没见识,初中学历吧。 你试着一一怼回去,用心里的声音。 “求个直播间房号。” ——不如把摄像头怼进自己直肠里看个爽。 “(回复一楼)不要地图炮高中生,是艺术生的问题。” ——不必多说,评论里的艺术生已经替你问候过他了。 “太恶心了,以后这个学校的女生还怎么洗澡啊……” ——什么,居然在这种场合见到了人类具备基本共情能力的发言? “……公共场合打手冲,脏了一整个浴室。” ——行吧,原来是在恶心这个。何不建成景区,除了老子谁也别进去。 “听说这学校不好考,小仙女是降分录取了吗?” “女的在中国就是有特权。” ——那你怎么不移民呢,是不喜欢吗? “肯定是小仙女有附加考试呀~” “是破处考试吧,一血换个重点高中名额,也不亏。” ——来了,熟悉的黄谣。后续讨论全都是围绕着这个展开的,一群发情的公猴上蹿下跳,不亦乐乎。 漫长的楼层中,你扫到一个眼熟的账号,是隔壁班最不受待见的一个男生。 “我认识这个逼,是实验班的,学习不咋地,天天摆张臭脸不知道给谁看,全年级都知道她是睡进去的。” 他被回复了。 “那她怎么不去睡个哈佛学位出来?” 十秒后男同学回答了:“因为她就值这点钱。” ——隔壁班是平行班。看来他自认连这点钱都不值。 你累了,丢开手机,拿被子蒙住头。 唯一的好消息是,你的大名至今未被提及,公猴们猜测过各种网红福利姬,全部验证失败,后来干脆不再关心开盒的事,直接上升到整个女高中生群体。骂战持续了很久,很多博主被卷进来,源头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从头到尾没有人关心过偷拍者是谁。 学校方面是怎么处理的来着……你依稀记得, 班主任回到教室,严厉地问话:“是谁拍的?主动站出来,只要勇于承认错误,就不会被追究责任。”——没有最高法、没有调卷审查,自首情节还是那个免死金牌。 你也不明白,难道你们是一群野人,刚刚进入结绳记事的原始社会吗?校方的雷霆手段看起来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别的班有没有被问过你就不知道了,当时你在干嘛来着? 哦,你在监控室,妈妈和姐姐也在,姐姐刚从学校赶回来,她那会还在准备保研和司法考试,cpu快烧起来了,思及此,你没有和姐姐深入交流。 宿舍楼外是有监控的,可惜那天监控坏了,或者这个可惜写作可巧。门卫大爷恼怒地嚷嚷:我校师生素质高着呢,你女儿说不定是招惹过哪个社会青年,可别乱甩锅!——间接否定了自己的工作成果。 虽然师长们努力压下讨论,感谢、感谢极了,为此还给几个顶风传播的学生警告处分,真抱歉、真抱歉,但议论声没有停止。男生们的眼光让你恶心,部分女生的嫌恶更让你难受。 也不是没有人站在你这边,班长不知被谁激怒,在教室里大发脾气,官职差点被撸了;同桌一米五几的个头,跳起来跟一个虚掉的鬼影吵了整个晚自习,回来之后嗓子哑了,眼睛也肿了。美丽哥还算坚挺,在大人们看不到的角落,制止和加入过一些群架。虽然唱、跳、打篮球样样不行,但其他人对他的评价和往常一样:“小鸡子就是和女的一样喜欢被撅。” 副校长没忍住,终于还是骂了你。在你被领回家那天,他当着妈妈的面说,有的人怎么小小年纪净学坏,他教书育人几十载,从没见过像你这么丢脸的学生。 上联:“小小年纪净学坏”,下联:“得亏蓉姐敢下海”,横批算了,够不着。这副对联是你在公车上现编的,白底黑字,贴在了想象中的灵车上,灵车徐徐驶进火海。这里用到了姐姐教你的方法:把那些恶语脑补成写着字的小纸条、烧成灰。你多用了一些纸和燃料,脑子里的声音似乎变小了些。 然而,真的没人关心偷拍者是谁吗? 妈妈憋了一肚子气,你知道。 姐姐不愿让你再躺,拖你去河边散心,回来后看到二姨和姑妈围着她叽咕些什么。妈妈蜷缩在小板凳上,抽泣着,你从没听过那么绝望的哭声。姐姐使劲扳着你的肩膀,想推你进屋。不知道为什么,你死犟着站在那里,姐姐一介文弱书生,只要你不愿意,她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妈妈看你这幅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推开两个姐们,冲上来扇了你一耳光 “这都是谁教你的?现在好了,全国人都看到你那丑样了!” 积压许久的情绪终于得以释放,“我辛辛苦苦拉扯你长大,你就学得跟个妓女一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疯狂地辱骂着你,还提到你看的那些“不三不四”的电影。你想起来了,你就生在楚门的世界呀,巧合是你人生的重大看点。《燃烧的女子肖像》,画师为痛经呻吟,她推门进来打扫卫生;《菊豆》,女主被压在凳子下性虐,她推门进来送水果。诸如此类,都是小托托不该在天堂电影院看的片段。 妈妈的声音和警察的领唱重合在了一起:“都怪你平时爱看黄片!” 后来她还说了些什么?“心术不正”“满脑子黄色思想”“是不是偷偷交了男朋友不跟我说?” 到底是你妈,前几句还抓不住重点,试了几招之后马上找准要害,最后一掌把你震得经脉俱损:“你跟那个霸占你爸的骚女人有什么区别?” 听此话,姑妈在她背后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奇怪,你怎么偏偏把这个记得这么清楚? 那天晚饭吃的什么?对了,妈妈没心情做饭,姐姐只好亲自下厨,煮个面都差点把灶台烧了,挨了好一顿骂,把妈妈的火气全部耗尽了。 你像是被晒干水份的一条咸鱼,倒回了床上。 所以,真的没人关心偷拍狗是谁吗? ——也对,人们只关心你骚不骚。 记忆闪回离开学校的前一天。课间,你收拾好书包,低着头踱步走向前门。莫名的情绪忽然涌进心里,你回头,冲上讲台,抖着嗓子问了亲爱的同学们一句话。 “你们是真心觉得我很骚吗?” 几秒的沉默后,讲台下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 这是你对学生时代最后的印象。 被偷拍的男大生(十五) 这段时间,你拔掉电话卡,删除各种社交app,阻断了一切外界联系你的可能性。 那天晚上,妈妈终于骂累了,倒头睡去。姐姐回房间肝论文到转钟,洗漱时,你听得出来,她脚步发飘。等她也睡了,万籁俱寂,只剩挂钟声咔嚓咔嚓地撞击鼓膜,一下一下,像是某种刑罚。 走回河边要不了多久,死前至少删掉朋友圈的黑历史,免得又落人口实。你想着,这才把微信下回来。刚登上账号,铺天盖地的红点向你袭来,几页信息大都以问号结尾,也有少部分给你转账的。新好友提醒多了几条,有律师事务所联系人、心理课程销售员、基督教堂传教士。看不出职业的那些,有的验证信息言简意赅,“抠逼姐?”,有的验证信息就比较委婉了:“19届单身老学长,接受有偿”,头像是某top3大学的校徽。 你没心情一条一条看过去,只点开少数几人的聊天窗。同桌坚持不懈,就算你不回复,也每天给你炖心灵鸡汤。班长则像个健身教练,画风主要是打鸡血,集中性地发给你一些励志影视剧片段,从成宝拉到沙耶加,再到阿甘。她对你说出巧克力经典台词的那天,更新的朋友圈难得地充满了迷惘:“人类已经征服珠峰了,为什么有的山丘还是不能跨越?” 二人逮着一只鸡薅,薅完之后默契地说着等你回来,此外什么也不提。 而美丽哥作为一个远近闻名的ky怪,完全不具备言多必败、三缄其口的传统美德,发给你的信息里,十条有九条都在骂街,骂得有理有据,具体表现为把学校那些猥琐男的话原封不动地传达给你,但怼人水平有所欠缺,你看得着急,恨不得当他的嘴替。 不过有几条消息引起了你的注意——三天前,他说:我牺牲色相,问到视频的源头了。 哦?居然还有人敢明着关心这个? 你搓掉眼周的沉积物,心里想着谁这么重口,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 接着那句话的是一张截图,来自学校贴吧,看封面是你的“下海”视频,标题和微博超话一样,发送时间在你被问话的前几天。 你放大图片,看清了楼主的id是dragonheart824。原帖早就删掉了,只能找到这个人的空间,除了校吧,他只加了篮球吧,吧龄不长,看来不怎么在这冲浪。这个人很贼,隐藏了发帖,你全局搜id,在学校贴吧找到一个时间比较近的二手交易帖。 有人在楼里艾特他:“谢谢学长送货上门!”,配图是几本厚厚的教辅。 另一个人问:“多少钱买的?” 层主说了个数,这人大呼便宜,可惜他来晚了。层主友情提醒:“摸摸,可以等今年高考完了蹲高三的。” 这人就纳闷了:“那你咋现在就买到了?” 层主还没说话,出现了第三个人回复他:“学长是被保送的吧。” 他发完这句话,下面就有不少人跑来拜学霸吸考运了。 这个买家层主的id叫智人0401,后面四个数字很明显是生日。 你想了想,回到美丽哥的聊天界面,打字: “哪个篮球球星的编号是824?” 时间也不早了,美丽哥居然还在线,秒回道:“大姐你终于活了!” 他也不多问候你最近过得怎么样,选择当个有问必答机。 “你说球星?哪有排到800号的啊,倒是科比有两个编号,8和24。” “get√”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他花了几秒钟,回顾发给你的截图。 “你的意思是这个人喜欢科比?” “可能吧。” “真是晦气!” “……”看来他也偷偷爱好篮球呢。 “可以啊你,一下子就抓到重要线索了,不如以后去当侦探吧?”美丽哥语气轻松,“你还想到什么,我路子多,随时帮你锁定范围。” “不用了。就是随口一问,我不想再关注这件事了。”你下意识撒谎,反正外界对你的期待也是这样的。 这回,美丽哥过了很久才回复你。“这样也好,唉,你早点回来吧,我无聊死了。” “对了,”他补充道,“截图的事千万别跟班长说,我会被撅的!” 您瞧,化辱骂为自嘲,也是ky怪的自我修养。 你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电脑,照着网上的教程,用爬虫下载了视频。你尽可能地找到了最早的视频源,心里想着,要是拍摄信息保留下来就好了,哪怕只有一个机型呢。可惜费尽了力气,什么信息都查不到。 你躺回床上想了下,又爬起来,在科比的超话和贴吧里搜dragonheart,没有任何收获。 在这个过程中,那些污言秽语从耳畔呼啸而过。你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只管掘地三尺找出渣滓,已经完全不受干扰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半梦半醒间,你忽然想起那个标题。 有没有一种可能,“艺术生”不是故意引战?——在骂战的收尾阶段,有大v盖棺定论,指出这个视频的发布者居心叵测,故意挑起文化生和艺术生的对立,“然而视频主人公很可能只是个三流福利姬,艺术生这波受委屈了。”原话是这么说的,你一直记得。这会儿你仔细一想,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那么问题来了,偷拍者是怎么知道你是艺术生的? 一般来讲,小城市重点高中实验班的学生很少有准备艺考的,你也并没有告知太多人参加集训的计划,这就意味着,偷拍者跟你很熟? 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你回想警察的话,脑子里快速掠过班上的男生。你颇受老师器重,又是班干部,脾气还臭,和他们关系确实不好,干嘛跟无关紧要的人透露学习规划呢?先PASS掉。 也对哦,二手交易帖早就告诉你了,偷拍者并不是你的同级生。 喜欢科比……打篮球……有可能已经被保送了…… 你深吸一口气,从头开始想。隔壁大公鸡嘹亮的叫声传进卧室,你混沌许久的脑子越来越清明。 高三吗?你都不认识几个人,只有交稿时跟新闻站的学姐接触过。此外,也就是在奖学金颁发典礼上听过优秀学生的演讲,但他们有什么必要了解高一生的集训计划呢? 至于高四呢?你记得班主任提过,这届被保送的全是高三生,高四被剃了个光头——即便是高三,也全出在年级前五,你们趁现在好好努力,就能、就能…… 就能找出真凶了。 但是不会吧。 他可是学生会长哎,品学兼优,高三以前兼任校篮球队队长,从模考开始就没掉出过年级前三,算得上传奇人物了。 也不是全无可能。他当然知道你会成为一个艺术生了——高中的主要任务是备考,学生会组织很简单,一个团支部,一个新闻部,全都阴盛阳衰。军训结束后的某天,学生会把高一年级各班班干部集中起来,简单聊了几句如何服务一个班级,就急着要回去做题了。但一个大会只开三分钟也不像话,于是会长让你们各班派出一个代表,说说高中三年学习生活的规划。那天,班长懒得写稿,又嫌同桌风格太文艺,推你上去发言,你确实提到自己有学美术的打算。 然后呢,谁跟你说过来着,这人好像已经被空军学院提前批录取了。 有人说,姓名影响人的一生,但你觉得,姓名顶多寄托了家长的期望。譬如龙在天这三个字,足见他在家长心中的金尊玉贵,玄学上名字大了压不住的传言,人家根本没在怕的。你家就不一样了,姐妹俩作为女孩,名字要美,要怡人,足够利他、足够委婉就可以了,没管你们叫招娣盼娣已经很不错啦。 你点进校园新闻站的微博,往下翻看,找到今年颁奖典礼的新闻。这条微博艾特了所有获奖者,包括一个头像和主页空空如也的账号:永远的8与24。 通过学生会的微信群,你添加龙在天为好友,验证信息是:“学长学长,有雅思词汇吗?过期的数学龙门专题也行,急用。” 早上七点钟,他通过了好友申请。 你开门见山。 “我是纪悦蓉。” “是你干的吗?” 下一秒,你被拉黑了。 Bingo。 被偷拍的男大生(十六) 所有能够指明嫌犯身份的证据,你都小心保存下来——你也不清楚这些网页截图和聊天记录够不够格称为“证据”,唯一能做的努力就是多开一个ppt,写下自己的推理过程。 万一哪天就用上了呢?带着这份残存的期冀,你把它们一一分类、备份到邮箱和网盘,心里其实也没底:接下来你还能怎么办? 去报警?——然后再体验一遍被水蛭爬满全身的感受?地方公安局的警力很神秘,岂是小老百姓能够了解的,唯一清楚的是,他们离了监控视频就没法办案,就像客服机器人,关键词十分有限,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顶多丢给你一个82年的帮助文档。 向学法的姐姐求助?但她也只是个大学生,又处在升学关键期,离目标只差临门一脚了,而且为了你的事,她背着电脑从学校连夜赶回家,又是奔走又是挨骂的,何必再给她添麻烦呢。 找同学帮忙?那就更不可能了,都是高中生,前途都未必全部掌握在自己手里,自扫门前雪都来不及,谁还管你瓦上霜。 你开始产生了一些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看法:很多人觉得自己有选择,其实根本没得选。就像试卷上的多选题,看起来亲切友好,其实每个选项都暗藏出题老师的坑,杜绝一切侥幸得分的可能性,根本目的是把不够卷的考生关在高等学府门外。 第二天中午,姐姐登上了返校的列车。你执意送她去车站,高高兴兴、蹦蹦跳跳的。 姐姐狐疑地看着你:“真没事了?” “嗨,我累了,不想管啦,生活还得继续下去嘛!昨晚我还熬夜刷题来着,不然下个星期返校,赶不上同学的进度可怎么办?” 姐姐叹气:“我早告诉过你,万事不能死磕,但凡你这几天态度放软些,妈妈昨天也不至于……唉,你在外面吃了再回去吧,别和她正面冲突,过个两天她就消气了。” “知道了知道了。” “好好准备期中考试,别想太多有的没的。”姐姐犀利的视线穿透你的脑门,仿佛能观察到里面的生物电流,“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先跟我说,听到没?我等你成绩单。” 送走姐姐,你往回坐了八站,从学校后门翻墙进去。走进高三高四的教学楼,正是下午第一节课下课,气氛完全不像课间,只有零星几个学生小跑着解决个人问题。透过教室的窗户,他们看你的眼神还是有些怪异,但是对应考生来说,话题女王的吸引力远远不如眼前的题,即便你在走廊里连声大喝:“龙在天呢?给我滚出来!敢偷拍女生洗澡不敢承认?” 预备铃响起的时候,终于有学姐好心提醒你,龙在天今天没来上课。你知道他是住读生,没到周日,他一定还苟在学校呢。 你从没见过这种缩头乌龟,找遍了操场、食堂、图书馆、宿舍楼,哪有人影。最后,干脆绕过宿管大爷的视线,守在高三男生宿舍的厕所蹲他,一直守到晚自习下课。电话响了几遍,是妈妈在查岗,你心烦意乱,直接关机。 高三住读生基本不会踩点放学,大都习惯在教室里多学几小时。所以,在稀稀拉拉的人声中,这一阵尖锐又急促的脚步声显得尤为突兀。 来者是你们的教导主任,身边还有一道细细的女声,带着哭腔喊你的名字。是同桌。也不知道她们从哪得到消息的。 在沿路同学惊诧的视线中,你被押回教导主任的办公室,班主任还在赶来的路上,你一点也不怵,口齿清晰地率先陈述了推理过程。 教导主任当然不信品学兼优的学生会长能干出这件事了。你像准备充分的辩手一样抛出了论据: “那他微信拉黑我干什么?肯定是心虚了。” 教导主任的防守很虚弱:“他只是学习忙,没空回你。” 你加大火力:“可他已经空军提前批录取了,学习能有多忙?还有,如果不是他干的,那他站出来质疑我啊,为什么要躲着我?” 教导主任理论不过你,但你忘了,对方辩友既是法官,也是评委。 最后她说:“我们小地方为国家培养一个空军不容易,即便他真的做了,肯定也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你就体谅一下他吧,不要葬送了人家的大好前程。还有,我本来不想直说,今天被你逼得没办法了——为什么他不拍别人,只拍你呢?你自己一点错也没有吗?” 好极了。很多情况下,前程似锦的男孩不需要自首情节,也能免死。 你不想见到太多人,同桌从后门把你送出去了。 她的情绪也到了崩溃的边缘,还在强撑着劝你:“冷静点,自己健健康康最重要,我们都在等你回来上课。” 上课?上课、下课、自习、刷题,考上重点高中,考上重点大学,读研,读博,进体制,只顾盯着前方,蹒跚而行,和丧尸一样,嘴里发出嘶嘶呵呵的怪叫。吃喝拉撒、洗澡自慰,随机变成别人的AV,丧尸们堆迭成墙,把行凶的人密不透风地保护起来,嘶嘶呵呵地骂你。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反省一下你自己,现实就是这样啦”。 同桌的本意是阻止你继续找人,但是不小心透露了一个信息。 “你别蹲了,他们提前批的人,这周回家之后基本不会再回学校。” 那么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回到家中。妈妈声音早哑了,骂不动你,也没少朝你丢东西。一片狼藉中,你心无波澜地收拾书包、洗漱睡觉,把回家路上买到的指虎塞进枕头下面。它冰冰凉凉、有棱有角的,仿佛是世界上唯一的锚。 周六下午,你守在校门口的公车站,双眼像是安装了红外线,扫过每一个背着大包前来的学生。虽然上上下下人很多,就连机器也不能做到及时锁定某一个,但人只要逼自己一把,就能发挥出巨大的潜能。 龙在天一出校门,就被你眼里的瞄准镜捕捉到了。他独自一人,慢慢走着,同时东张西望。 “在找我吗?” 你堵住他。 套着指虎的右手在口袋里握成了拳头。 何等的大莽子!上帝视角的你看着这一切,痛骂年轻的自己。就算还没形成面包人意识,哪怕开着手机录音诈两句真话呢,往后再徐徐图之,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年轻就是冲动啊! 说到这个……和秋声见面时,小春录音了吗? 你更加懊恼了,作为一个过来人,你怎么忘了提醒他? 万一他越想越不对,独自一人折回去找他…… 你一下子惊醒了。 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你无暇顾及,打开微信,发现错过了小春的三条信息。 第一条是夔梦音那个节目的宣传片。这是一个非常知名的新人演员选拔节目,评委都是业内大咖,所以小春兴高采烈地说:“我们以后就指着她了,苟富贵勿相忘!” 第二条提到了白天的事:我拉黑我表哥了。 看来你没猜错。回想他们太姥姥的话,再结合秋声的现状——这年头前程似锦的门槛已经这么低了吗? 第三条却是在安慰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侦探姐姐可以找我聊聊呀~” 这个小春,该说他迟钝还是敏感呢?明明是他自己的事,怎么总是反过来劝你?还是说你天生是个被人操心的命? 许是被手机的光晃到了眼睛,身边的姐姐也醒了,打着哈欠问你:“做噩梦了?” “没呢,有点耳鸣。” 你息屏,转过身去,提出一个尘封已久的问题:“龙在天最近怎么样?” 明明才睡醒,姐姐的语速像口语考试准备的素材押中了话题:“死了,骨灰拌猪饲料了,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坨排泄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你知道,当时参与过这件事、目前还在和你保持联系的所有人,只要被问到这个问题,都会这么回答你。 姐姐瞪大眼睛看你:“你梦到他了?” 她对当年的事一直非常自责,你不忍让她回想起来。 “没,我梦到排泄物了。”你手动帮她合眼,“老年人多睡觉,少操心。” 这个点,美丽哥应该还没下播,他要筹钱拍电影,“再不拍我水光针白打了”,也怕浪费了上一部自导自演的网络剧积攒的热度。班长还在封闭训练,据说去了亚马逊的哪个丛林,不允许带任何通讯设备,特级户外教练的高薪可不是那么好拿的。同桌拿到了化学修士学位,目前就职于化妆品公司,算算时差,她目前正在挤电车通勤。 姐姐睡着之后,你给她发了微信:“人们犯过的错真的会被遗忘吗?” “当然会,逐渐逐渐地。” “——除非有些人受到的惩罚,还差得差得远。” 日本不愧是迭词词爱好者天堂,她的毛病好像更严重了。 被偷拍的男大生(十七) 睡了个还不错的回笼觉,你起得有点迟,等赶到公园时,小春一行人已经在池塘边就位了。他们赶个大早,选在视野最好的位置。理论上,水面会游弋着散养的麻鸭,几个大小伙子蹲在池塘边齐声“嘬嘬嘬”,愣把人家吓得躲在假山石后不敢出来。 嘬得最起劲的小春失望地说:“他们说每天早上都有鸭妈妈带小鸭子学游泳,你看,就从对岸那个坡下水,可好玩了。今天怎么回事?来了之后一根鸭毛都没看到。” 你说:“都离远点,打扰孩子上兴趣班了不是。” 小寸头悻悻收回GOPRO:“你们说小鸭子下水和饺子下水哪个水花大?” 单眼皮帅哥:“有鸭肉饺子吗?中午想吃。” 话音刚落,负责去大门拿外卖的同学回来了。除了烧烤、面包,他们还提着一个华丽的大盒子,哥特体logo由缎带缀成,这是市内最有名的私人订制蛋糕品牌。 小春惊呼:“她真点了啊!” 单眼皮帅哥冷哼:“夔姐大气。” 你们移步野餐区,席地而坐。原来,今天是小寸头的生日,你瞪小春一眼,他摸着后脑勺嘿嘿笑。 “今天你生日,送上我祝福,含苞待放意幽幽~”,在众人稀碎的歌声中,小寸头许了一个很长的愿,鼓着嘴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干杯!” 你没带礼物,只好通过别的方式表达祝福,一口气干了这杯雪碧——液体一进嘴才发觉不对,原来他们在雪碧里兑了水果味的白酒。社会、太社会了,你自愧弗如(抱拳)。 小春兴致高昂,连连站起来敬酒、招呼你吃东西。一时动作大了,从口袋里掉出一个速写本来,上面画着一只占了半页的大鸭子,背上还驮着一群小鸭子。由于今天他根本没见到写生对象,鸭子们的形态都出自口诀“我上二年级,考试考零蛋”。 你看着他的侧脸,那嘴角几乎咧到耳根。他真的已经没事了吧…… “哦哦哦,通过预选了!”有人举起手机,大家闻言都围了过去。 “任燃,你快看!” 单眼皮帅哥自称断食期,正在入定,被小寸头的肩膀怼了一下,猛地醒转过来。 是夔梦音的消息,她表演的《大红灯笼高高挂》片段取得了评委的一致认可,节目一播出,事业就能起飞了。 “你们猜她演的巩俐还是何赛飞?” “我赌五十块钱,巩俐。” “我押50!她没学过京戏,怎么演得出彩呢?” 任燃不屑地说:“你们忘记她的外号是‘小周繁漪’了吗?” 小寸头记账中:“所以你选何赛飞是吧?那赶紧的,准备好250块钱。” 小春则激动地晃着你的肩膀:“我就知道她可以的!” 不一会,他们又想起另一件事:选手闯进决赛后,会有一个播放亲友加油打气VCR的环节。这可是难得的上星机会,有些人就开始哀嚎“早知道平时多给她拎包占座了。” 在男生中,小寸头显然和夔梦音关系更好,此时就卖乖道:“你看看你看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夔姐要是知道了,少不得要骂你们两句。” 任燃还在阴阳怪气:“笑死,她骂起人来哪次会少于两句?” 你隐隐觉得,这个奶茶钱是不是可以让任燃代转。 饭毕,任燃被派去扔垃圾,你怕他一趟拿不下,拦住小春,自己跟了上去。 作为一个专业抬杠选手,任燃不怎么主动说话,又实在怕气氛尴尬,折返时勉强尽了东道主的责任。一开口就是:“你也觉得春饼很烦人吧?” 春饼大概是小春这个代号的全称。明知你跟他关系近,上来就讲人坏话,该怎么评价呢,也是个实诚孩子。 “他不怎么努力,也不怎么聪明,但还是……只能说太幸运了,普通人羡慕不来。” 幸运?那你是不知道他刚刚经历过什么。 任燃说着说着就失落起来:“但凡夔梦音有他半点运气……” 哦吼,少年,心思藏不住了吧。 你打算趁势提起奶茶钱的话头,他又好像注意到自己的失态,生硬地转移话题:“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是不是厌男?” ……不会用的嘴可以卤成口条。 你吊儿郎当地说:“哎呀,很明显吗?” 心里却不完全是这么想的。“厌”这种需要耗费心神的情绪,你才不会放到他们身上,只觉得这个群体中的一部分具有观赏价值,与之有重迭的另一部分具有调教价值,身强力壮情绪稳定的可以上面包车,其余的,说实话,是死是活,影响不大。 任燃情绪稳定地说:“巧了,我也厌。” 你愣神:“倒也不必为了附和我……” 任燃摇摇头:“我说真的。” 然后就没话讲了。 真是个聊天大师。戏剧学院人才辈出啊。 有些人下午没课,想再出去转转。公园门口一别,全场只剩唯一乖学生小春和你在地铁口等车。 离下一班地铁还有五分钟,你深吸一口气,走近小春。 “我必须和你道歉。” “哪里哪里,不要客气……哎不是,你说道歉?为什么?” 你低声快速地说着:“第一,在没有正确判断形势的情况下,我不该利用你的身体。如果我把对方有恃无恐的常态考虑进去,你根本不用做出牺牲。还有,视频已经发给水工的邮箱了,时间久了无法撤回,他们还没回复,一旦造成不良后果,我会承担所有责任。” “侦探姐姐……” “第二,”你强硬地打断他,“有件事我必须坦诚:我不是侦探,事务所是我姐开的,这件事上我确实欺骗了你。” “哦——”小春若有所思,“原来你不是侦探姐姐……你是侦探妹妹!” 你差点被一口气没提上来。无论如何,你不会允许他这样称呼你的。 “第叁,既然你已经决定翻篇了……”你闭了闭眼,“心理学上,这是非常严重的创伤性事件,我建议你一段时间内不要和牵扯进来的人有接触,也不要再打开任何色情网站。所以,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微信也互删吧。” 秋声食言了,你早料到。离开家门前,你按关键词搜索搬运号,那条视频还大喇喇挂着,即使热度不再,也刺眼得很。你当然会想办法处理掉的,不管黑道白道还是胡说八道,但是小春还年轻,前程大好,跟你一个有前科的不良社会人没法比,何必再把他卷进漩涡呢。 小春一万个不乐意:“别啊!刚刚不还说戏剧节要到学校找我玩吗?还有还有,我要考四级了,有很多问题想请教你呢。” 你苦笑。英语一直是你的短板,加上离开学校这么多年,水平可能还不如眼前这个大一生。 “另外,结账的事就算了。反正我也是个骗子侦探,今天吃到了私房蛋糕,就当劳务费了。” 等一下,这不还是夔梦音的钱吗? 列车呼啸而来,和小春要搭的那趟刚好反方向。你转身,拧紧的眉毛垮下来。没等迈出一步,你身体一轻,以两个咯吱窝为施力点,被身后的小春一把举了起来。 他也不看场合,举着你“耶~~~~”地转了叁个圈,后面排队的女孩子差点被你踢到,对方用看傻子的眼神瞪着小春。 小春这才觉得尴尬,连忙放你下来。他不想谈话被人听到,凑近你,附在耳边说:“谁说我真的决定翻篇了?还有,你忘了那个偷拍群吗?你肯定不会就这样放过他们吧,到时候一个人要怎么面对一群人呢?——我一开始就决定了,只要还有坏人没受到惩罚,我会一直帮你的。” 真是被大一生反复读心的一天啊,这符合自然规律吗? 被偷拍的男大生(十八) 你心里很清楚,被凝视、被轻慢的屈辱哪是这么容易忘却的,即便身边有善良的同学和靠谱的大人(存疑)保护他、助他回到正轨,但有的事只能靠他自己消化。回想他匆匆离开必x客时的神情,今天能笑呵呵地站在你面前,不知道背地里做了多大的努力。听这番话,看来他还不能完全放下秋声的事,不知道这是他自己反复思考得出的结论,还是小寸头室友谈心的结果? 心存一丝希望,总好过在沉默中灭亡。 他鼓起勇气再次面对黑暗,究竟还在意什么事呢? 你要搭的那班地铁已经开走了,候车时间重置回五分钟。小春和你退出队伍,走到挂着钟的柱子后面。他呼出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既然你是在偷拍群找到他的,那么被他伤害过的肯定不止我一个。除了他,那些投稿的、打赏的、鼓掌叫好的,难道都要放过吗?我可不能自顾自躲起来,那样不就成缩头乌龟了吗!” 说完,怕你夸不到点子上,赶忙提示关键词:“我格局挺大的吧?” 你可没有为他骄傲的意思:“我不会允许你跟他们起正面冲突的。” “当然了,我又不傻。陈安之说,目前这种情况最有利于我们,敌在……白马寺?” “敌在明我在暗?” “……好像不是这句。不过你放心,他只知道我们是通过网络锁定的目标,具体怎么操作我没跟他说。就是说,我想起来一件事,如果报警没用,我们是不是可以在微博曝光他们?先匿名投稿,然后艾特知名校友,最后把他们一锅端了。舆论战也是很有用的。” 你不是没想过这点。跟你比起来,小春可以说是完美受害者,只要他不介意被更多人围观上厕所,也许这是一条可行的道路……还是别了吧。 “至于我那表哥,”小春耸耸肩,“拉黑归拉黑,过年总要走亲戚的,至少让他在太姥姥面前出丑。我的战袍已经选好了。”他用手机给你看商品页,这是一件带有铆钉元素的大黑羽绒服。是打算一言不合把人扎死在身上吗…… “先别高兴得太早。”你不得不提醒,“偷拍群里只是一些网络账户,所谓的一锅端,到最后可能也就炸了个群,对他们的现实生活没有半点影响。等风头过了,同一批人开个新群继续狂欢,你的脸不就白白被记住了吗?” “也对哦……”小春的脸色暗淡下来。 “据我所知,他们支付佣金有别的渠道,比如个人用邮箱投稿给搬运号,稿件被选用后,钱不定期打到账户上,这个银行流水大可以解释成“朋友借钱”,无法证实和买卖视频之间的因果关系。还有,原则上,传播淫秽色情视频是可以判刑的,但一条产业链上的人成千上万,从何抓起?——涉案金额都难以统计,也没有现实中的人受到物理意义上的伤害,大概率不会被立案吧。” “这也太……太难了。” “最关键的一点是,他们的大本营设立在海外,即便被曝光,警方也有理由不管,毕竟不是内网的事,咱们可能还会被倒打一耙违法翻墙呢。综上所述,你觉得这样的牺牲值得吗?” 说实话,就算高清露鸟视频被传开,男生的名誉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但小春以后要进入的行业有特殊性,这条视频的最好的处理方式,还是让它消失在大众的记忆中。 再说了,舆论也不是什么制胜法宝,网上针对偷拍发起的讨论还少了吗,有几次等来一个明确的“抓了”?反倒是女生们人人自危,被要求学会随时检查双面镜和针孔摄像头,活得像个特工。 小春一下子就泄了气。你拍拍他的肩:“慢慢来吧,你先专注学业,我就潜水在那个群里,哪天找到破绽,就再想别的方法。” “还是走野路子那种吗?” “嗯。” “那我是不是要再……” “不用不用,。”这一次,你考虑动用姐姐的力量,刚好她这阵子闲,找人也很在行。你发现偷拍群有不少受害者是附近的学生——不是因为你眼睛尖,而是他们发图时会主动打上tag,就像强调商品原产地一样。这也就意味着,很多网络账户下的真人就在你们身边,就算不能把他们怎么样,至少找渠道曝光这些人的长相和活动范围,让人有所防备。 事情当然不会照着你们预想的方向发展。 返程路上,你想起任燃莫名其妙的一问。仅仅见过两次面,他就发现了你的异样,难道说,十年了,那件事的余震还在? ——你指的不是被偷拍搞得差点死球的事,而是一拳把空军预备役从天上打下来的那一仗。 那天,是龙在天主动要求和你去巷子深处谈话的,光是甩掉看热闹的人就花了不少时间。你第一次感觉到两个人的权力关系发生了逆转,应了那句俗语,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龙在天那双鞋显然是磨脚极了。他先是恳求你不要声张,当时他只想上传贴吧,等“运气好”的兄弟们存下来,十分钟后就删除了,谁知道网络推手会故意把事闹大啊。 他还说,他家境贫寒,母亲一个人打叁份工,好不容易把他拉扯大,现在一身的病都没钱治。是,他错了,那你能不能考虑一下他妈妈?为什么一个未来的母亲要为难一个已然的母亲?你就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吗?那你至少有自己的妈妈吧? 你不为所动,只是坚持让他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公开自己干过的坏事,并向你诚心道歉。 他快哭了,说他给你跪下都行。 他到底也没跪下,你油盐不进的样子彻底激怒了他。 巷子很深,没有监控,面具破碎的学生会长口不择言: “那你到底要我怎样,切腹谢罪吗?还是一个一个杀光看过你的人?” “你一个女的迟早要脱光了给男人看的,还要被男人操呢,早看晚看,一个人看一堆人看,有什么区别?” “自己做那丑事还怪别人看你?” “哦,我懂了,想勒索我对吧?你们女的就是拜金,告诉你,一个子儿也不给!你以为你是谁?你现在已经是这里的笑柄了,不如借着热度出道当鸡,以后还能填饱肚子,谁给你的脸在这跟我大呼小叫的?” 还有更多掏心窝子的real talk,可惜你没录音,也不稀罕想起来,当下只觉得自己好蠢,蠢得可笑,竟被这么个玩意儿害得差点寻短见。 《肖申克的救赎》里提到的institutionlized,在中文语境里也许可以译作“被阉割过的”。情况很明朗,要么你在荣誉谋杀中死掉;要么你忍气吞声,回到这条丧尸生产线上。这个单选题让你深深怀疑自己走过的路。 你大梦初醒,暂时找不到别的解,唯一清楚的是,至少在你挥拳的那一瞬间,肾上腺素重新分泌,心脏泵出了新的生命力,所有的自我怀疑都烟消云散,公序良俗早该被鲜血所耻笑。 被偷拍的男大生(十九) 坚硬的指虎陷入软肉,勇士没有想象中坚实,很快被攻破防线。他不屈的呐喊声戛然而止,整个人跌坐在地,那样子软弱极了、可怜极了。灰尘扬起,你连日的愤懑一扫而空,只觉得神清气爽,却忽略了一件事:一个做错了事还被严严实实保护起来的优等生,身边的人怎么会放任他独自面对危险呢? 下一秒,你的胳膊被一个猛烈的力道拽住,要不是有意识对抗,只怕早就脱臼了。刚刚还躲在视野范围外的中年女人冲上来,看到宝贝儿子痛苦地捂着左眼,血顺着指缝留出来,她发出凄厉的尖叫,彻底发了疯。她不管不顾地撕扯你,你反应慢了半拍,但也不会任她欺负。最后,要不是警车来得快,你们双方都不会剩下多少头发来。 你是勇猛无畏、义薄云天的,自以为这是两个高中生之间公平公正的对峙,可惜那时候还没形成系统的面包人方法论,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常识是:学生的身边不能没有大人。 龙在天被送去医院,救护车尖啸着离开了,围观人群久久无法疏散。有人哭了,有人在吹口哨,还有人趁势也打了一架,好大阵仗!像是送行,也像是庆祝。 姐姐赶到公安局时,龙母还在疯狂地撕咬你,几个身强力壮的警察都拉她不住,叫人怀疑龙在天嘴里的一身病都是假的。你打累了,讷讷地没什么反应,四处躲避着,还是挨了几巴掌。见状,姐姐丢开行李箱、一把扯过你,像护小鸡仔一样把你护在胳膊底下。 龙母再也打不着你,辱骂声不绝于耳,用词之肮脏,让人对龙在天的家庭教育有了另一层理解。姐姐不甘示弱,花招百出地破口大骂,两个人有来有回的。看来你的家庭教育也没好到哪去。 一时间你有点走神:上回见到这个场面,好像还是在动物世界里。不同族群的两只母狮子为食物打了个天昏地暗,而姐姐比你见过的任何一只母狮子都要凶狠。最后,警察终于制服了龙母,也把你从姐姐咯吱窝里抠走。 龙母放声大哭:“全都被你毁了!”你短暂地挣脱桎梏,回头骂道:“他活该!死不足惜!”然而,披头散发的姐姐朝你疲惫地摇了摇头,你止住话头,这才产生一丝悔意。 你后悔了吗?当然后悔了。在日剧《金牌女王》中,天海佑希扮演的主人公控诉那些罪犯:“他们后悔不是为了做错事,而是为了被抓住。”你的后悔,就是被抓住的后悔。想必龙在天也是。 你们都为不正确的后悔而付出了代价。 从实验班的尖子生跌落为少年犯,如果有别的选择,谁会走上一条不归路呢?话虽如此,你不鼓励任何人走上这条道路,一旦发现这个苗头,你会想尽办法阻止——前提是,不该再有人经历类似的事。无论社会观念如何塑造人,但灵魂不能轻贱到自愿接受精神上的去势,为一个“有保障”的未来而任人宰割,你一直这么告诉自己——就算被逼到绝境,也要时刻记得,你的身上还长着牙齿和拳头。 在拘留所待了五天,姐姐带着律师来见你。这还是你第一次见到秃顶的女人。 律师非常干练,眼里没有活人,只有工作。受她肃杀的气场感染,姐妹俩把眼泪咽回肚子里,认真听她讲解庭审注意事项。姐姐一直用信任中带着钦佩的眼光看她,过去,这种神情很少在她脸上出现。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律师最后问你。 你想起什么来:“我网盘里存了一份文件,也许……” 开庭那天,对面控诉你心理阴暗、嫉妒同学、有暴力倾向,不能太早放出来危害社会,应该多关几年。你方辩护人提供的证据主要是你的成绩单和荣誉证书,除了初中的老师,几个邻居也被请来当证人。你没想过一次刑事庭审的流程会这么快,最后的判决是——虽然你主观故意伤人,造成受害者左眼失明、达到重伤标准,但思及你不到完全刑事责任年龄,加上认错态度良好、积极承担赔偿,法官的锤子落下来:判三缓三。 那份ppt到底也没起作用。 姐姐被耽误了这么些时候,保研和司法考试都很顺利,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你本以为妈妈会把你打个半死,不过律师和她聊过天后,她只是神情郁郁,也没多说什么。是什么彻底把你解放出来的呢?某天,姐姐打电话回来,说争取到了四大所的名额,她没心情再考检察院了,“完全没赚头”。一年后,她好像变得很有钱,动不动就给你寄件新衣服回来,还常常在朋友圈po出和业界大佬的合影。以升学率着称的高中当然容不下有案底的学生,少数几个同学来探望过你。等同届学生进入高二下学期,你们就很少见面了。 至于考验期结束后,你怎么独自背上行囊去省外的新x方学厨艺、差点被高压锅炸残;后来又怎么被师傅捡走、登上产品设计这条贼船的,又是另外的故事了,不必赘述。 刚到家,你就收到了小春报平安的消息,他还发照片介绍晚饭:一杯酸奶加一个苹果。他仔细揣摩了角色,认为自己应该再瘦一点,这样更接近一个吝啬鬼的形象。 你回了一句:“真的要为期中考试拼命吗?” “怎么能不拼命呢,我们的女主角可是夔梦音啊!” 他的轻松溢出了屏幕,好像在为你的秒回感到安心。 你莞尔,在纸上画了一只挥舞着翅膀狂奔的麻鸭。 “黑天鹅系列?不合适不合适,我们年前的主要方向是男性线产品,不需要这个角色多么有性格。”老板否决了你的提案,“就算是屠龙少女,那也是为了增加心理上的征服难度,从而激发用户更大的满足感,黑天鹅的话……” 你也只是随口说说,马上附和道:“算了算了,不如下一次女性线试试病娇黑天鹅王子吧。” 老板觉得可行,马上开始调查鹅毛的供货源。 工作时应该关闭自己的感知能力,你一再提醒自己,首先你们的行业宗旨是性化万物,其次你也不想侮辱黑天鹅,最后,站在消费者的角度上,手冲的时候不断联想起性别社会文化,肯定会马上萎掉,效果和见到天边的太姥姥没有区别…… 老板忽然怒摔鼠标,大骂:“又来?!到底要投放多少啊!他们是有人刚中了五百万吗?” 八成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白天的红灯黑夜的噩梦——蓝胡子。你偷偷瞥一眼身后的电脑屏幕,果然,她最喜欢的推特男菩萨接了蓝胡子家情趣吊带袜的推广。 不知怎么地,你想起姐姐借刀杀人的哲学。这么大一个面包车,不一定全得是咱们的人。 被偷拍的男大生(二十) 崔老师更推:几万年前,人类不穿衣服,在光天化日下交配。路过的人看到了,不仅不会羞耻,还会兴致盎然地问:能否带我一个? 评论1:师,你想回到那个时代吗? 崔:不想。要我生活在没有自动马桶的地方,还不如杀了我。 评论2:根据历史循环论,人类在进化中会逐渐淘汰掉害羞这种情绪吧。 崔:害羞还是别淘汰了,怪可爱的。但是我觉得,耻感一定会被淘汰。 评论2:有什么区别吗? 崔:目的不同、结果也不同。害羞有可能取悦一个人,耻感则会毁灭一个人。 租下这所房子之后,你重新布置了卧室,头一件事就是换了个妖艳的大床。常见于情色电影中的铁艺床头,你发誓,最开始是玄学辅助,作用是给自己召唤一些精彩的春梦,好度过漫漫长夜;从来都没想过,某天它会在现实生活中派上用场。 你帮小春调整绳索的松紧,心情沉重。“如果你想停下来的话,或者要求我离场,随时开口。” 和你比起来,小春从容得多。他甚至还有心情逗你:“不要板着脸,笑一个嘛。” 你忙着在心里把自己钉到耻辱柱上,头顶有一个威武的布谷鸟法官,正桩桩件件地宣读着你的罪状。是的,你是个色情狂;是的,你骨子里有暴力倾向;是的,你报复式地把异性当成劣等观赏品,还从事引诱人沉溺情欲的职业——从广义的“正轨”上被驱逐了这么多年,你的百宝袋里好像只能掏出这种馊主意来。 早在布景和“剧情”确定之前,小春给过你一些心理建设,他大概是这么说的:身体本就是拿来使用的,他之前那么慌张,完全是因为叁个字,“非自愿”。现在就不一样了,他主动裸露身体,是为了达成一个目标,而这条路似乎只有你和他能走,这和上回被随机选中后的无力感完全不是一码事。 “我研究过情欲戏。”那时候,小春平静地说,“然后《苹果》和《色戒》就变成了我最讨厌的电影。” “为什么?我记得它们都拿过奖吧?” 小春的笑容中带了一丝涩意:“一家之言罢了。电影公映后,所有人都在研究范冰冰有没有用替身、梁朝伟有没有走光,这就注定了它们的票房成功含有杂质。” 你大概能理解他的意思。想怎么解读一部电影,谁能管住观众的脑子呢,问题在于创作者有没有刻意引导。用大段大段露骨的、香艳的情欲戏展现女性苦难,本就已经很难让人接受了,其中还有一个隐藏的痛点:观众享受的只是在大荧幕上观看色情片的乐趣,一旦它还有奖傍身,那简直就是肯定了普罗大众的窥私欲……可能是地图炮,你不敢跟小春分享这种专业外的看法,毕竟已经很久没看正经电影了。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情欲戏是好的?” “侦探姐姐看过《过春天》吗?绑手机那一段,我愿称之为情欲戏的神。”小春试着分析它的好处,“虽然这一段没有什么身体暴露,但它足够纯粹,完全是为了情欲而情欲。而且整个场景很排他,你还记得《史密斯夫妇》里皮特和朱莉和好那一段吗,整部影片的铺垫都是为了导向这段情欲戏,但是导演设计邻居来打扰了两次,我觉得是这段戏最大的败笔。” “原来这就是好的情欲戏该有的样子吗,受教了。” “不不不。我觉得——我随口一说哈——还是要回到本源,判断一段情欲戏的好坏,最基础的一个标准是,”说到这里,他脸一红,“是否让人想冲。” 想起这句话,你回头看看已经架好的相机,问他:“你不害怕我看着原片手冲吗?” 他的双手被紧紧勒住,另一端系在床头上,身上只剩一条内裤。为了一个更加吸引人的封面,内裤被脱至盆骨隆起的下缘,他稍微动一动,马上就春光乍泄。在这样的情势下,听到这句话,他笑了,天真烂漫地、唇红齿白地。 “那将是我的荣幸。” 你发现自己从来都没真正看懂过这个孩子。 五天前。 下班路上,你的QQ收到了一条好友提醒,备注是水工在Boyxxx上的id。 通过验证后,水工劈头就问:“你是钓鱼的?” 这段时间你想了很久,还是决定保留最开始的剧本。 “真不是,我有病吗,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就为了钓鱼?你们中间有谁被抓了吗请问?” 就连秋声都全须全尾地在管材公司上着班呢,虽然过年时很可能会被一件羽绒服扎几个大窟窿就是了。 你打字快,掌握了聊天主动权:“到底能不能给个说法?我这还有后续投稿,能不能先把那个抄袭狗的视频下架了?” 水工回复:“别气了哥,秋声他干这兼职挺多年了,有点疏忽也情有可原,我马上给你下架视频,不要坏了好心情哈。” 这个态度180°的转变暗示了叁个信息:1、水工还需要你的后续投稿,小春的“市场价值”值得肯定;2、秋声没有和他的同志们透露过太多线下见面的事——至少没完整地说出细节;3、秋声在偷拍行业的人缘,屌差。 你试着套他的话:“我懒得跟他多说什么,不过那个鸟瞰哥人还不错,以后我通过他投稿,过审会不会快点?你这回复速度,想抢热点都难。” 水工说:“我们也没办法啊,投稿量这么大,哪里看得过来?不过他们那个群主才是说话算话的,你直接找他帮忙操作,过的概率还是挺大的。” 最后,你们交换了银行账户。 “完整视频早点投给我们啊!不用审,直接上,上架之后叁天内打钱。”留下这句话,水工的头像就灰了。 因为这个小插曲,到了姐姐家,你临时决定再瞒货真价实的大侦探一段时间。 “好的好的,再见!”姐姐刚刚结束了视频会议,扯下耳机合上电脑。看你走过来,她神神秘秘地笑了,像是准备了有趣的事要跟你分享。 “我导邀请我指导学妹的论文来着,她的方向是新修婚姻法。然后你猜怎么着?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还记得十年前我实习期的第一个案子吗?” 你放下包在她旁边坐下,回忆着:“也是离婚案?” “没错。最离谱的是什么知道吗,整一个逮虾户!情节和我隔壁寝冤大头的案子,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完全一致。”姐姐掰着指头数:“软饭男出轨、按摩店赔钱、钓鱼协会跑路、非过错方倒赔抚养费……哲学家还说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他要是学法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唯一不同的是——姐姐眉飞色舞地继续说着,当时那个案子很快就判离了,人家原配可没这么磨叽。 “话虽如此,我还是觉得,这不完全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她叹了一声,“那时候离婚比现在简单,但跟十五年前比起来,已经很难了。” “你是想说‘一代不如一代’?” 姐姐无奈一笑:“确实。这世道很难不把人变成九斤老太——先不提这个。” “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她锐利的视线看向你,眼中闪着精光,“认识了大明星也不介绍给我?” “啊?你说哪个?” “当然是你的朋友夔梦音啦。不过,这姑娘好像出了点小问题。” 被偷拍的男大生(二十一) 姐姐收拾好东西,决定请你吃火锅。一路上,她接着刚刚的话头,滔滔不绝地说道: “……先是力排众议通过了冷静期,过了两三年,出轨也不判感情破裂,这么一看,离婚难度跟非过错方的魄力并没有很大关系。唔,倒不如说,因为环境越来越利好男方,女方的软弱性慢慢就被驯化出来了。如果离婚意味着滚钉板,滚完钉板还会失去孩子的抚养权,大量积蓄也要被平分给不劳而获的出轨男,是个人都要掂量掂量。离婚难和打小三,只能说互为因果吧。” 你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一条一条刷着手机上的娱乐版新闻,克制不住地浑身发抖。 姐姐转移注意力无果,只好搂过你的肩膀,用鬼魅般的语调问道: “你有没有觉得,现在的人越来越好欺负了?” 你终于抬起头来看她一眼。 “最早我还觉得,这是因为信息技术发达了,人在现实中变成了孤岛,后来才醒过味来,什么呀,光是看看教育界,大学和专业逐年增加,中高考分数线却越来越高。过去,我们小地方的人纯靠死学还有可能改变命运,现在的学生呢,学到死都不一定爬到罗马住民的起跑线上,你猜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心不在焉地复读。 “因为骨子里的温良恭俭让。”姐姐夺过你的手机,锁屏之后揣进自己口袋,“注意车!像你的朋友夔梦音,看照片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是遭到了更猛烈的抨击,这是谁的错呢?全都是历史遗留问题!社会就像一个小孩,每个人都是它的养育者,那么几十年来养育成果如何呢?惯得它小时偷针,长大偷金,都是福报呀。” 她摆出长姐的架子:“我来处理这个案子,你个初中学历的,哪能参透其中的奥秘,所以,好好上班,别想太多。” 姐姐很少主动接这种没有报酬的活,你知道她的理由,心里有些难过。 “如果我能帮上什么忙……” “那就把这个帮忙的精力用在提升自己上。”她瞪着你。你不想再听她花式劝学,一溜烟跑进火锅店找座位去了。 吃完了饭,姐姐才把没收的手机还给你。对于如何处理这个案子,她没有过多解释。 和她告别后,你在公交车上忍不住再次打开那些页面。 娱乐版头又有更新,是一个比之前所有的新闻都要刺眼的标题:“内娱第一甜妹:我抽烟酗酒卖笑打人,但我想进体制内”。 点进正文,抓人眼球的还是那几张照片:最为清晰的那张,场景是一个空旷的公共卫生间,角度很怪,好像是拍摄者躲在镜子里面,被拍摄的人却看不到他,只顾整理着肩带,左手上夹着一根点燃的烟。 余下的几张就比较模糊了,不过夔梦音的长相很有辨识度,就算发型变了,关注着娱乐圈动向的人也能一眼认出。 这些照片拍出了一串连续的动作,地点看起来是哪里的酒吧。灯光昏暗,地上堆着几箱同品牌的烧酒,画面色调很怪异,引人不适。夔梦音的面容比现在稚嫩些许,正从吧台走下来,几个厅局风穿搭、形容猥琐的中年男围着她。画外伸出一只手,递了一瓶酒过去,她脸上笑着,手势有抗拒之意。下一张,她仰着头猛灌酒,在快门按下的瞬间,瓶中酒不剩几滴,围观人群的表情兴奋到变态,你仿佛能听到经久不绝的掌声和欢呼声。他们围得更近,有人的手甚至伸到小女孩的热裤上,她的笑容马上淡去,极力躲避那只咸猪手,暗地里攥住了拳头。不知诸位看官喜不喜欢伪纪录片式恐怖电影,当怪物忽然蹿到镜头前,拍摄者的生命被定格,留下的死亡画面,就是第四张照片的样子了。 你不停地刷着评论区,找不到答案,找不到出口,不知不觉熬到了半夜,明天还得早起上班,可是谁还在乎明天? 就像得知燕子死讯的快乐王子,你的心从高处狠狠摔落,碎成好几瓣。是她飞得太高了吗?为什么总有人想让她降落呢? 镜头推进, 画面定格至中景。你摆弄了好久,终于确保小春的脸切出画外,以减轻后期挡脸的工作量。 “等等。” 你的手颤抖了一下,看向小春。 他的神色还是那么泰然自若:“导演,你得讲戏。” “哦,好……发给你的silk labo和xart系列都研究过了吧?根本上我们是要吸引女观众,唯美一点、森林系一点,不必做那些露骨的表演。” “明白了。” “算了,忘掉吧。” “啊?” “你就不用表演,自然反应就够了。” 小春歪着头,尝试解读你的想法:“原来女孩子更喜欢自然反应吗?我还是头一次知道。” 还好他事前跟你沟通过,否则也会想当然地走上“小骚货叫爸爸”的邪路,泯然众人矣。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想不注意都难。自打露出整个上半身,他的两颗乳头一直保持挺立状态。你很确定,它们不是生来就充血的,在小春和你聊情欲戏的时候,两颗太阳升起的全过程也被你尽收眼底。对此他自己有没有意识到?如果他意识到了,对你的不自然有没有察觉?你的心跳得极快,为此感到难为情,明明你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主导者,在这件事上竟然有种被他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你安抚自己的心,把当前这种体验归结为吊桥效应。换一个场景,或者男主人公换一种服装,你们还能轻松愉快地吃饭聊天,就像曾经共患难的朋友一样。一定是这样的。 你用酒精仔仔细细地消毒这个还未上市的新产品。它是一个小型乳头专用振荡器,有吮吸和震动两种功能。它的定位——老板觉得——是屠龙少女全系列的前菜。根据往常的惯例,暂时命名为魔塔史莱姆啾啾。 产品的剧情设定是这样的:作为屠龙少女的队友,男主负责开路,却在魔塔第一层就被史莱姆缠上了。它们看中了男主的肉体,如饥似渴地扑将上来,轮流侵犯男主。可怜的少年衣服被撕碎,奶水都快被吸出来了,这幅惨状恰好被赶来的屠龙少女看到,只见她邪魅一笑,举起了摄像机…… 当时,老板看着文案组的努力成果,迟疑道:“这……这真的适合放在男性线贩卖吗?” 怎么不合适呢。 接受绑缚之前,小春已经在卫生间提前戴好了避孕套。你帮他调整到一个舒适的坐姿,转动手里的史莱姆啾啾,把柔软的硅胶严丝合缝地套在小春的左乳头上。为了增加画面的色彩感,你特地做了个美甲,如今一对比,小春粉色眼罩下的脸显得特别柔弱可欺——这指甲再紫一分,你就是操控史莱姆侵犯美少年的恶毒女巫本巫。 “要开始咯。”你轻声说着,按下了振荡器的开关。 被偷拍的男大生(二十二) 四天前。 夔梦音的节目如期播出。网络平台删除了《大红灯笼高高挂》片段,上星版倒是一刀没剪。有好事者专门蹲守播出时间,翻录下来,发布到网上,供人们一帧一帧分析失格甜妹的可恨之处。 任燃和小寸头陈安之都输了:她扮演的既不是颂莲,也不是梅珊,而是丫头雁儿。片段是雁儿被烧毁所有灯笼、跪死在颂莲门口的那一幕,你往后看,发现她加了一段原片中没有的独白,眼神癫狂、表情转嗔为怒——“金簪子掉进井里头,有你的只是有你的。”“天地鬼神,日头月亮照着嗓子,一刀抹死,我也不能从命!”“一屋子这样的人,谁又比谁高贵些?”* 和诸位评委的一致好评截然相反,视频网站、社交平台铺天盖地全是骂声,“用力过猛”都算是最轻的批评,许多人的火眼金睛亮了起来,说她“太妹的本质藏不住了。” 一些批判多少保留了专业性,愤怒程度却没有减轻:“为什么要破坏原片的意境?她不会觉得她比人家苏童和张艺谋还要高明吧?” “进了圈多半也是加戏咖,还鼓励创作呢,改编不是瞎编,评委收了多少钱?” 有的理智派知人论世:“太妹有一个好:对自己的认识很清晰,生来就是个丫鬟命。” 有的太史公通古今之变:“搞最美考生营销的时候我就讨厌这位解了,塌得好哇!” 也有人弱弱地提问:“抽烟喝酒就不能进体制内了吗?我爸老公务员了,回了家照样烟酒不离手。” 马上被反驳:“演员可是公众人物,捧红太妹对青少年的毒害有多深你不知道?建议封杀。” “发动网暴的主要是她对家——也太惨了,粉丝没几个,已经有了对家。” 姐姐为此花钱更新了主机,电脑正全负荷爬取数据,“看浏览记录,有已经成名的真?内娱第一甜妹——笑死,好几个呢——的粉丝,还有跟她合作过的男流量的粉丝,不止粉丝,男流量的两个代言也找水军下场了。看,三个小时内,超话访问量激增五十万,在此之前,不算广告,加起来也就五个帖子。” 最后,电脑因为cpu过热而自动关机,姐姐伸了个懒腰:“算了,分析这些也没意义,找出偷拍者才是第一要义。” 姐姐的面包人中有几个技术过硬的,很快查出吸烟照片的拍摄时间就在不久前;还有几个爱混夜店的,从公共卫生间的构造分析出了拍摄地点。晚上她就去那家地下酒吧调监控,不出意外的话,很容易就能抓到人。 实际上,问夔梦音本人不比这快得多?可小春告诉你,昨晚她被接回家了,现在谁都联系不上她。 你经历过同样的事,没有人比你更明白“接回家”意味着什么。 “你们学校没什么反应吗?” “辅导员找她谈话了……”据说,让她回家就是师长们共同商议的结果。 “学校禁止我们聊这个,贴吧和论坛的帖子发一个删一个。我们今天上思政课,前排有同学讨论,老师还发火了。” 你几乎要仰天长叹。无怪乎世人皆言九斤老太。 同一天,后四张连续照片出了动态版,色调诡异的原因找到了:搞了半天都是直接从视频截图的。发在微博上的被夹了不少,乌央乌央一大片“兄弟求私”,夹杂着仙人指路。你顺着他们的链接打开各种色情网站,看过一串串套娃,发现转发链中有一个熟悉的账号:是水工。原来他在直向网站也有业务呢。 可这个视频的看点在哪呢?它都不能算一个正经的色情视频啊!你下载了较为清晰的版本,拉动进度条反复观看,百思不得其解。无非是夔梦音在酒吧打工,被客人逼着喝了一大瓶烧酒,有人想上手,被她打回去,仅此而已。 第二天你找到了答案:夔梦音的AI换脸av,出现在了色情网站上。 小春是提前到的,拎着两杯奶茶,看看你手上,傻眼了。你们加起来买了四杯奶茶,谈话过程中各自去了两趟厕所。 夔梦音确定不能出演鲍西亚,他也不再关心夏洛克的身材。在这件事之前,小春除了睡觉,几乎24小时不间断给你发消息,生怕你真的不理他了。你也不知道跟他聊什么,只好提起水工回复的事,以及你对群主的调查。 群主也不常活跃在QQ上的偷拍群里,你被踢出电报群,没办法从他们的大本营入手,只好努力翻找着秋声的推特互关,一一和群主的QQ名片比照,看了半宿都没找出什么线索。 得知夔梦音离校后,姐姐一离开,你就打开“22.0”搜索聊天记录。你有种直觉,她的事绝对和这群蝼蚁脱不了干系。 然而,偷拍群的消息刷得极快,你搜索她的大名和“甜妹”,完全没有结果。你试着一条一条把消息看过去,直到眼前的事物开始扭曲。十年前落下了干眼症的毛病,最近天天盯着屏幕,不发作都难。是否应该交给专业人士呢?这就不得不动用姐姐的力量了,一旦她知道了偷拍群的存在,你和小春的秘密马上就会被她发现。 但那些都不重要了,现在你们只想要夔梦音回来。 “还是联系不上吗?” 小春摇摇头。 无力和愤怒交织成密密的网,紧紧束缚住你的心脏。 “你的眼睛怎么了?还能看电影吗?”小春小心翼翼地问。 你推了推墨镜:“没事,昨天追剧,熬得。” “对了,”你忍不住多问一句,“任燃怎么样?” 小春奇怪地看你一眼:“他今天去拍杂志,陈安之陪着。怎么了?” “……没什么。” “他很帅是吧。”小春撇撇嘴,“我也不差啊,我也接到活了,过年你记得看KxC的广告,里面有我。” “KxC?也太合适了!” “是吧是吧!” “你站在那里就是个大鸡腿子。” “?我要哭了哦。”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进电影院。你们心照不宣地不提难过的事,因为有人在行动,总得往好处想才是。你心里提着一口气,也努力帮小春提着一口气,这是靠谱的大人该做的事。然而,看着他奶白的后颈,你恍惚中有一种感觉——他好像也在强撑着,替你把这口气续上来? 影片烂俗无聊,小春和邻座的小学男生们低声攀谈起来,最后达成共识:熊大比熊二厉害,光头强隐藏了实力,捷德奥特曼会拯救这片森林。 好吧,绝无这种可能。 ===================================== *分别是《红楼梦》中金钏、鸳鸯和晴雯的对白,三个人物的身份都是丫鬟。 被偷拍的男大生(二十三) 引擎发出细小的嗡嗡声,红潮爬上了小春的脸颊。他牙关打战,肉眼可见地咬肌发力。细碎的呜咽声断断续续溢出,像是求饶,又像是取悦。 玫红色指甲的女巫说:“知道错了吗?” 可怜的勇者用战栗的声音回答:“知道了。” “错在哪了?” “错在……错在不该穿这么少,半夜一个人跑到异性家里来。” 你努力控制嗓音,用自己最妖娆的声线说:“下次还敢吗?” “……” “不回答?” 在这个设计好的时间节点,你把史莱姆啾啾调至第二档。除了增强震动力度,还加入了小幅的吮吸。 你担心小春这个经验值为0的新司机接受不了强刺激,五秒后,马上调回一档。虽然时间短,但效果已经很明显了:他猛烈地挣扎几下,被你灵活地追随,加上手脚都被绑住,到底也无法逃离史莱姆的侵犯。勇者发出慌乱的呻吟,眼罩差点滑落,腰向前送,胯都顶了起来。 这段挺精彩的,到时候可以剪个慢速回放,一定能在网站播放器的进度条上留下一个小山峰。你无情地规划着。 动作这么大,除了眼罩,他的内裤又往下掉了几寸,你于心不忍,伸手帮他提好。这个动作太ooc了,记得剪掉。 穿帮戏份结束,女巫重新上岗:“问你话呢,还敢吗?” “还敢。”勇者用小春的声音说,“因为,你就在这等着我。” 你莫名有几分紧张。本以为小春已经神志不清了,他却时时刻刻记得这是女性向拍摄,不得不说,这家伙是一位敬业的演员。 和他相比,你压着嗓子说话的时候,脑袋里浮现的全是美丽哥的顾里配音秀,还得分出精力把他赶走。这就是专业和不专业的区别了。 两天前。 姐姐的调查取得了喜人成果。地下酒吧距离大学城不远,老板说,夔梦音一周有好几个勤工俭学的地方,每周五晚上会来打碟。“我发誓,分给她的都是干净活儿——当然,我们这儿也是干净地方”,老板说着,有些心虚地瞥向民警和女侦探。 在侦探的示意下,民警进入她推测出的拍摄地——男厕所。果然,这边的镜子做过特殊处理,某些角度可以穿透光线,清晰地看到隔壁女厕,而连通女厕的另一面就只是普通镜子了。在女生对着镜子整理仪容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不怀好意的眼睛和镜头就她面前晃悠。老板大声嚷嚷“又看不到隔间里面!”,脸色煞白地被民警带走了。 那天的监控是这样的:凌晨四点,酒吧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开,走廊上都空了,夔梦音才到下班时间。她走进厕所,过了几分钟,一个穿着清洁工衣服的矮个子女人在女厕门口探了下头,随后快步走进隔壁的男厕所。 在姐姐的死亡凝视下,酒保战战兢兢地打电话叫来清洁工阿百。人证物证俱在,阿百也没什么好辩解的,直接供出她男朋友最近在靠偷拍赚钱的事。 姐姐向你问到电报偷拍群的进群方法之后,阿百和男友拘留+罚款的流程已经快走完了。 “我就加着好玩……”你小声说。 姐姐呸你一句,给从事银行工作的某位老同学拨出一个电话。趁他们仔细商议接下来的事,你赶紧开溜。 至于在另一家查不出地址的酒吧里拍到的“打人”视频,姐姐还没有头绪。“这个拍得早,很多信息不全,我还需要时间。而且老实讲,吧台下面是公共场合,严格意义上这不算偷拍,最多按侵犯名誉权和肖像权……人呢?” 侦探事务所的微博更新了。 @悦薇工作室-寻人寻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偷拍者已被抓获。警惕新型双面镜! 附上酒吧地址、镜子原理解析、阿百和男友码掉五官的正面照以及详细破案过程。 半天过去,除了当地警方的转发,一点水花也没激起来。等到夜深了,才终于多出两条新评论,第一条:“女孩子千万不要去酒吧!”,第二条:“别买了,抽烟没得洗。” 姐姐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偷拍者受到了惩罚,而针对夔梦音的网络暴力远远没有平息。 “我就说嘛,有些事靠努力是解决不了的。”你这时候产生了一点过来人的优越感,姐友妹恭地发给侦探几句风凉话。 这个晚上,睡不着的除了你们姐妹,还有小春。 任燃在拍摄过程中,不知什么原因,和摄像师起了争执,得亏陈安之拉住了,才没把事情闹大。然而,全场唯一不幸挂彩的,就是这个小寸头倒霉蛋。 “任燃今天没来上课。”小春表达了自己的担心。 过了几秒,他又说:“陈安之说他很可能去找夔梦音了。我才不信。” 建议你还是信信。 你翻来覆去地煎鱼,终于忍不住爬起来,戴上抗蓝光眼镜打开电脑,继续在秋声的推特互关里找灵感。 总之先排除掉绝无可能的,余下的那些,既然可能性不能被证伪,那也就意味着一切皆有可能——这是姐姐爱说的绕口令。 你在心里向女娲、妈祖、圣母玛利亚等中外女神祈祷:“不是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强吗?有没有哪位姐愿意帮我打开一下通道啊?” 以防万一,又用英语默念了一遍。 最后你勉强锁定一个很空的账号,因为最空,所以可能性最大……这就是侦探的逻辑吗? 你在微博上搜索同款ID、域名,没有结果。 转回偷拍群,他们还在沉迷盗图+造黄谣,最近连“出勤”都不多。 是不是因为夔梦音这事算票大的够你们吃到过年啊杂碎们? 如果警察有余力,不久之后这个偷拍群就会炸掉吧。然而,就算你成功开盒群主,又能怎么样呢?你也相信姐姐有能力抓到视频的拍摄者,可抓到了又如何?好烦。 姐姐没有向警察说明电报那边的情况,她怕完全炸群之后就再也找不到线索了。在这点上,你和姐姐无意识地思维同频。 这段时间,心情最好的莫过于你们老板。 “什么叫不战而屈人之兵啊!”老板向你们分享了一个业界最新消息:蓝胡子把广告投放到各个领域,因为solo boy群体最近势头正猛,占据了色情网站的头部流量,几乎每个有点名气的男网黄都接了他们家的产品推广。 问题就出在这里。上回那个韩国拉美混血的双开门冰箱,被人扒出来已经签了经纪公司,是一个成名的健身油管主,在人家水工的账号里赚的都是不义之财。韩国的网络广告法向来严格,一被查出,他荤素两边账号马上被封禁,恐怕再无出头之日了。 其余的男网黄闻风丧胆,纷纷下架推广视频。蓝胡子这波可算是血赔。 “叫他们广撒网、叫他们只看数量不看质量,牛皮癣策略这下子完蛋了吧!”仿佛多年以来的生意经被认可,老板意气风发地说。虽然产品的战役还没打起来,但公司上下已经开始弥漫一股赢麻了的气氛,下班之后,你们每个人都收到了老板的微信红包。 不要得意忘形啊……总设计师你尚能保持谨慎的作风,刷完几个残存的推广视频。原来他们也推出了乳头玩具,明明主打女性线,非要找男博主推广,IP还是“裂口女之吻”。 ——某种程度上和你们的史莱姆啾啾有异曲同工之妙。虽然老板们相看两厌,但手底下的打工仔在犯轴上达成了共识。 被偷拍的男大生(二十四) 同城交友群22.0的反应慢了半拍。在你和小春决定“重操旧业”的前一天,他们终于发现有个小杂鱼被抓了。要不是蹭上了娱乐圈的热点,恐怕还不止慢这半拍。 杂鱼是真杂鱼,入行不到两个月就翻车了,还是被女友供出来的,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猪队友。但群里除了骂他丢人、不谨慎,没有别的重话,聊天记录没刷四页,就开始责怪报案人多管闲事了。 就奇怪,从概率学和统计学的角度分析,整个城市有且仅有这么一个偷拍组织,即便如此,他们遇事也能这么无所谓,底气何在呢? 当有人表达出对炸群的担忧时,几条资深鱼解答了你的疑惑: “没事儿,民不举官不究,他们自己私下也看的。” 不知道几位是真能拿出监守自盗的证据,还是单纯用抹黑公职人员形象的方式宽自己的心。 当时你还没下班,偷摸打开群,只赶上了杂鱼批斗会的下半场。姐姐潜进群后一直有关注,应该比你看到得更多。 往上翻翻,你又了解到底气的另一个来由——QQ群炸了也没事,看群名22.0就知道,这对他们来讲是家常便饭,大不了电报见嘛。就算电报也没了,新论坛正在测试中,群主说服务器在海外,以后收稿付费看片吹水一站解决,再也不用打游击战了。 想进论坛,得交钱。你还在犹豫,姐姐已经把论坛的截图发给你了。 灌水区第一页飘着几个帖子,确实有人带大名提到夔梦音,叹惋着“可惜没在敌醒之前拍到更刺激的。” 上回听到“敌醒”这个词还是在刑侦片里,意思是跟踪犯人时被其发现,后续抓捕难度极大提高。 你曾隐晦地向姐姐交代了过街老鼠的经历,她加不进电报群,问你怎么回事。“因为他们最近提高了警惕。”你用“我有一个朋友”的叙事手段引出了秋声的存在,还把他的工作地址报告给侦探。 侦探按照惯性思维给出第一反应:“哦?你朋友没报警?” “她不想被太多人知道。一开始我也不理解,马上夔梦音出事了,我才明白她有多明智。” 明智个屁啦,说白了就是无可奈何。 姐姐沉默良久,感慨道:“都是惯的啊!”——这句话说的是那个名叫社会的小孩,她不久前才总结过。 因为论坛服务器在海外,姐姐对这件事的结果持悲观态度。但很快,她没时间再悲观了。当天晚上,妈妈突发急性阑尾炎,被邻居送到医院。姐姐收拾好行李,把你按回去:“急什么?你现在没放假呢,我才是个闲人,阑尾手术也没什么要紧的。说句不好听的,我实在不想听你们吵架,脑瓜子痛。你就乖乖待着吧,过年咱俩再一块回去。” 她一再提醒你这段时间内践行无为思想,等她回来再做定夺, “什么是女人最好的保护色?” “是冷漠。” “行动前的必要准备是?” “一面包车的人。” “当前你身上的主要矛盾是?” “躺平的愿望和贫穷的现实之间的矛盾。” “所以你应该?” “专心搞钱。”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临时幼儿园老师拍拍你的头,匆匆离去。等出租车的尾气散了,你缩缩脖子,有种小学生偷偷在家看电视的感觉。姐姐连你认识夔梦音这事都能扒出来,肯定不会相信这个过街老鼠不是你本人,否则哪里会顶着骂声下场,还气得奶子疼(她的原话)。等事情平息下来,她一定会秋后算账的,到时候就当个鹌鹑、做两桌菜蒙混过关吧……如果你还有那个心情。 不,应该说,如果事情真能平息下来。 除了偷拍群,研究过游击战的还有老板。她认为,眼下正是“敌驻我扰,敌疲我打”的紧要关头,趁蓝胡子的地下室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没从颓势中整顿过来,她给每个部门都分发了样品,让你们赶紧想办法找人推广。“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没有蓝胡子那么多的资金,只好发动人海战术了,知名solo boy的路走不通,带货主播也行。 带货主播你倒是认识,砸饭碗的事还是别干了吧。无巧不成书,姐姐离开之后,你刚回到家,同桌和美丽哥就向你发来连麦邀请。 这两人居然能凑出一个完整的休息时间,实属不易。你们开了个放映室,一起观看《让子弹飞》。然而并没有人在认真看电影,同桌聊了一些上司的家事,美丽哥吐槽了几个玩得很花的商务。 牢骚和好饭都结束了,同桌才状似无意地提到了你的同城热搜:“拍拍蓉头,别太在意208的事啦,那可是戏剧学院的学生,家里没点钱钱谁会走这条路?这条路堵死了,大不了继承家业嘛。” 美丽哥也表示认同,只是批判了同桌的地图炮范围:“是表演系的有钱,我们戏文生全都是苦逼打工仔。要是自己不会来事,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又是一番打工人间的唏嘘。你知道同桌以外国人的身份寻求晋升机会有多难;也知道美丽哥为了电影梦,不惜牺牲形象上蹿下跳拉赞助。如果你想倾诉,不管是他们还是身在雨林的班长,肯定都会放下手头的事,不顾一切地向你奔来。只是现在和十年前不一样。 十年前,你和你最后的倔强死死憋着一口气,宁愿在沉默中溺亡也不向外界求助;十年后,你的棱角都快被磨圆了,那股子纯阳真气(?)也散掉了,可能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学会“顾全大局”吧。面包人方法论固然重要,何必拉着奋斗中的年轻人和你共沉沦呢?妄想自己可以改变现实的小孩子才这么干。 屏幕里,张麻子问:“当师爷最要紧的是什么?” 汤师爷含含糊糊地答:“忍耐!” ……也许情况没他那么糟吧。你低头接收小春发来的新信息。 必须承认的是,这次你没有永无止境地往下坠,完全是因为另一只过街老鼠还顶着个笸箩在你耳边吵吵。 被偷拍的男大生(二十五) 一直到老同学茶话会圆满结束,你都没怎么说话,宁愿选择当个听众,这好像违背了同桌和美丽哥的本意。不过在影片结束的前半小时,针对班主任的刘海是植发还是假发片,他们展开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辩论,彻底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 话虽如此,有些看法还是激起了你的反驳欲:夔梦音并不是众人期待的那个“表演系的有钱人”——对此你没有证据,仅凭微妙的直觉得出结论。直觉可以具象化为完全不受控的猎巫狂欢,以及任燃忧心忡忡的脸。 事情过去很久,某天,陈安之主动加你微信,说起朋友的往事,这才验证了你的想法。出生于边陲小山村、梦想成为优秀演员的夔梦音,作为家中长女,本来应该和当地所有女孩一样,读完初中就去打工,到了年龄就嫁人,却幸运地被一档综艺节目改变了人生轨迹。在她读小学时,一位返乡义演的国家级话剧演员发掘了她身上的潜力,赞其为山沟沟里的璞玉。演员把她带去大城市,给了这块璞玉一个展示的舞台,不负众望,她拿下这个达人秀类节目的奖项——只可惜,当年达人秀已然式微,草根早就不受资本欢迎了,一时的奇迹到底没能帮她走出山村。 回到家乡后,一切都被打回原形。奖金、演员的资助尽数被父母扣下,说是要攒给弟弟买房娶媳妇。雪上加霜的是,好心的演员在她升上初三后就去世了。父母好歹没让她辍学,把她塞进一个中专,在那里,也许是明星光环遭人眼红,她忍受了很久的校园霸凌。 好不容易熬到毕业,夔梦音偷拿家里的5000块,辗转逃回这座梦想起航的城市,一边打工一边攒学费。外卖员、修理工、美甲师、酒代……什么都干过,起早贪黑,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终于攒够钱,顺利考进大学。之所以人称夔姐,不是因为大家畏惧太妹,纯粹是看她比普通新生要年长两岁。 这样的故事在女孩身上并不鲜见,就算陈安之还没告诉你真相,你也能大概推测出夔梦音身上发生过的事。当你从家人的有限努力和朋友的无效抚慰中抽离,想到无数还没绽放就被虫蛀空了的花朵,就觉得一个人很难熬过今天晚上了。 踏着夜色,你散了个有点远的步,来到护城河边。这条河本来名不见经传,直到去年出现了情侣在此殉情的传闻。这么点水能淹死人?带着这个疑问,姐姐展开了调查,结果发现传闻是真的,主角是假的。情侣不存在,离开的是一个受不了无偿加班的打工人;河水也确实能淹死人,只要这个人抱有必死的决心。 你呼吸吐纳,强迫自己不去想溺死的过程。鼻腔里尽是河边湿冷的空气,让你回忆起家乡那条河的气息。与夔梦音相比,你的幸运之处是用拳头发泄了怒火,到底保持住一些灵魂的根系没被蛀空。此外,考验期的三年里,你没怎么上网,也很少和外界联系,等你重新回到生活中去,人们的箭靶和痰盂早就换了好几波,哪里还记得你。 希望任燃能担起ky怪的责任,追上夔梦音,把她的手机扔掉,越远越好。对于公众人物来说,三年可能不够,她的名字已经和那些莫须有的罪名紧紧相连。最好还是别回到那个圈子了,美丽哥说得对,表演是有钱人家的小孩才配干的工作,女孩子保护好自己最重要,将来做点幕后工作,也不是不能施展才华…… 可是凭什么? 就像你挥拳的那一刻……不,更早的时候,在镜头伸进浴室的那一刻,“上阵姐妹兵”的画面就不可能存在于这个时空了。这样的人祸和天灾一样不可避免,而制造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无论是被野路子夺走了视力,还是被正轨夺走了三天自由与500罚金,最后都能事了拂衣去,留给众人无限遐想。人们为这样的勇士献上赞歌,浩歌狂热中,牙齿上还残留着祭品的血。一个祭品怎么够?蹲守在暗处的猛兽永远年轻,永远保持饥饿,磨牙吮血,杀人如麻。 去你大爷的!你对着死寂的河水无声呐喊,眼泪顺着脸滑下来,冰冰凉凉。这么早就降温了?还是这里一直都很冷? 手机震了起来,持续性地。小春依然积极保持联络,刚才一直向你汇报他在拍摄现场的趣事,你心情不佳,敷衍几句为过。 都这么晚了,他给你打微信电话,怕不是遇到了什么事。你接线,小春很有精神地惊呼: “怎么这就接了?!” “呃,我不该接吗?” “不……姐啊,是这样的,有个演员来晚了,我们十点钟才拍完,以为能踩点赶回学校,结果遇到黑心司机绕路,宿舍大门已经锁了,进不去。” “是打算住酒店吗?缺多少,我打过来。” “不用不用!”小春忽然放低声音,“其实他们几个已经订好房间了,只是有个人打呼好凶,我不想跟他睡一个屋,现在有点骑虎难下……” 明白了,这是在求收留。 得到你的首肯,他在电话那头“哎呀哎呀”地装模作样:“就是上次说的那个亲戚,忽然想我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哈哈哈,下次露营还有机会一起睡,到时候再五黑!” 然后窸窸窣窣地跑走了。你想说,少年,你知道随风奔跑的方向在哪里吗?但很快,他的声音分作两轨,在不同空间同一时间响了起来。 “咦咦咦?你怎么会瞬移?” 你无语地看着河对岸的连锁酒店。也好,不用给他发出租屋的定位了。 小春坐在石凳上呼哧呼哧吃完一碗泡面,嘴终于空下来,担心地问你:“这么晚了还散步?” 你扯理由:“失眠了,没办法,姨妈期综合征。” 你这次的大姨妈确实不太正常,骤停了几天,忽然又回来,拖延到这一天都没干净。至此已经可以确定,情绪对激素的影响是很大的。 为了健康着想,你急需挥拳。 “不要再看那些评论啦……我也一直忍着没看。陈安之说的都是真的,任燃已经找到夔梦音了,她家人特别强硬,不知道最后怎么说通的,总之,他们两个正在去西藏的路上。任燃的意思是,缺氧使人变蠢,蠢人不会伤心……我是想说,在情绪低落的时候,远离负能量是最有用的。”瞧瞧,说什么靠谱的大人,就连小春都努力给你灌鸡汤。 你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陈述了接下来的打算。 “我是峨眉山的猴子,不让我动我难受。所以,为了让自己睡个好觉,得想办法炸了这个搬运号。” “啊!不行不行!” 你投出一枚眼刀,心说,老娘违法犯罪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真以为拦得住一个一米七一百多斤的成年人? 但你显然会错了意。小春重重放下泡面碗,蹙眉看你:“怎么能不带上我呢?” 第二轮虚假的非正常拍摄,就此拉开帷幕。 被偷拍的男大生(二十六) 盘点一下你手里的牌:说得上坚固的只有动机与决心,信息差勉强能用努力弥补,与之不相匹配,计划的可行性十足虚弱。 实话说,要不是老板公布了战略新思维,你压根不会往这方面想,就算现在有个雏形,也还存着一丝侥幸心理:万一失败了,至少还帮公司增加收益,仁义不成买卖在嘛。 小春的加入彻底击垮了这个纸糊的房子。打从心底,你为增加队友感到安心,但这件事对他来说性价比极低,牺牲与报偿完全不成正比。时至今日,你还是搞不明白,他对你无条件的信任究竟从何而来?即便你已经有欺骗他的前科,即便你从未谈及为偷拍受害者奔走的真正理由。 等车时,你向小春简要说明这个刚刚成型的计划。 首先,师从蓝胡子,你会联系男网黄推广你司产品。敌人走在前头有一个好处:他们掉过的坑,你原样避开就成。过段时间……如果生活是爽文的话……你们的产品销量上升,品牌价值稳居同行前列,网黄们纷纷主动找你签订排他性质合同,一招釜底抽薪,打得蓝胡子魂飞胆丧。这个行为简直是在对手坟头蹦迪,一定会激怒蓝胡子,他们又一向酷爱大鸣大放,等时间差不多了,总会憋个大的,既不让你司好过,又让网黄惹一身骚。如果能达到这个境界,你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那么这个营销大战的白日梦和水工有什么关系?很简单,你已经调查过了,作为知名男同色情网站的头部搬运号,除了双开门冰箱,很多网黄也和他有合作,广告法事件以后,你眼睁睁看着这个账号里的视频消失了好几百条。某种程度上,蓝胡子和水工的关系是暂时性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说起渊源来,你是这么猜测的:solo boy们更愿意在pornhub这样的综合类大站建立个人账号,同时不想被小站子无偿转发,遇到水工这样明码标价的搬运号,肯定都愿意多赚一笔。 以蓝胡子一贯的行为模式,一旦发现对手正用他们的老思路吃香喝辣,八成会急火攻心,好了伤疤忘了疼,顶着风险再找男博主投放一波,同时雇人抹黑你们的产品。那正好,你这里有一份检测报告,就看谁的产品才有质量问题吧。这时候,下场的人就多起来了,网黄为更诱人的报酬反复横跳、水工由于集中推广劣质产品再次遭到重创、蓝胡子输了口碑还赔掉底裤,三方很难不打起来。网站会不会封停账号倒是次要的,水工被涮了两回,怎么会放过蓝胡子?蓝胡子也不会是吃素的,待他们穷途末路恶意开盒,由于体量等同,大额金钱往来有迹可循,不管谁都好,总有人要吃牢饭的。如果输家是水工,就看他们会不会拉着偷拍群的好兄弟一起死了。顺利的话,从头到尾你和你的组织只是无辜的规则遵守者,最后顶多被台风尾扫到,完美符合了姐姐的方法论。 归根结底,还是钓鱼。这次的饵可比上回难搓多了,你都无法保证第一步能取得进展。蓝胡子敢大面积投放,除了男网黄们自带的流量,肯定也有水军的功劳。人家财大气粗,面包人有两火车,找谁说理去。 小春的专业性思维冒头:“你说的solo领域,最缺哪种类型的片子呢?” 他问到点子上了。 “女性向。我是说,真正的女性向。” 在没有水军加成的情况下,负责推广的网黄不一定能抓住足够的潜在消费者——就算只是做数据给蓝胡子看,也没那么简单。可是,从色情作品本身出发就不一样了,你知道,男同网站的用户不一定全是gay,反倒因为男色比较集中,女用户的数量也不可小觑,只是一直被产出者忽略罢了。推广类小电影你顺着热度排序看了一些,和往常的无聊打桩纪录片没什么两样。 如何孕育爆款作品?有缺口、有诉求,只要质量过关,还是很有可能吸引到一批活人的。 因此,小春的到来——你凭空得出了数据——把这个计划的成功率推向30%左右。一方面你是导演,你懂女性,很有可能制作出符合她们趣味的影片;另一方面,小春演员素质极高,上个厕所都能被好多人惦记,稍微包装下,说不定就成了一代艳星…… 你却越想越难过。回忆他第一次见到你的神情,慌乱、无助,因为害怕自己的样子“流传出去”而投鼠忌器,一切的绝望都来自于被偷窥、被赏玩。而你的诉求又是让偷窥和赏玩他的影片广为流传……现在你有种感觉,比孤立无援更可怕的,是为不得不拉人下水而愧疚。 而小春浑然不觉,坐上网约车,他插好耳机,全神贯注地研究你发过去的女性向电影,严谨得像个老教授。夜深了,车窗可以映出手机上的内容,那一大片蠕动的肉色,让他再次获得了司机(通过后视镜)的注目礼。 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你的退堂鼓已经演奏到高潮部分。以晕车为由,你在楼下的绿化带踌躇了一阵,小春在花坛边逛来逛去,忽然躬身 ,揪下个什么来。 “看,四叶草!” 还真是四叶草。你接过这个好兆头,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他: “到底为什么要帮我?” 小春抹平衣服上的褶皱,郑重地回答你:“因为我想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可是我很废,学习不太好,专业也只是平平,一直没机会。到了19岁,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现实版福尔摩斯,当然得赶紧把华生的角色抢到手啦。” “我算哪门子福尔摩斯啊……” “在我眼中你就是,没人比你更是。所以,我还是接着叫你侦探姐姐,好不好?” 小春被你亲手送上了巅峰,指甲死死抠着手心,有一滴眼泪从眼罩中流出来。他不停痉挛着,你不敢细看内裤部分的变化,等了两分钟,生理反应才完全平息。你解开他的束缚,取下相机,插上电脑。 等你回身想给他一个拥抱以示安慰时,他摘下眼罩,脸上漾着单纯的快乐与满足。 “又是一条过!侦探侦探,我这个华生还可以吧?” 你开始觉得,他的灵魂和身体一定是两套系统。 被偷拍的男大生(二十七) 猜不透的。 人心这么复杂,就算是把一切写在脸上的小春,也不能仅看表面下定论。你一直暗暗赞叹他在表演方面的灵气,想获得这种天赋,共情力和敏感性缺一不可。 最可怕的是,一路上,他对你要求的“真正的女性向”只有十几分钟的了解,就能呈现出这么好的状态,频频讲出戳心窝子的台词,好像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也许就像有的导演所说,好演员都是一张白纸,小春演员这张白纸,正面是动画人物,背面是任何他应该扮演的角色,非常二维,不含一丝杂质。 事后又抽离得这么快,模式切换速度远超史莱姆啾啾……算了,别想了,一股脑归结于他的专业性吧,世上未解之谜这么多,不差他一个。 你导完视频,活动活动脖子,准备熬夜给它剪出来。拖着时间轴,却一直无法静下心来,也许是浴室的水声太响了吧?倒也不是嫌他浪费水,只是感到深深的羞愧——无法和姐姐那样轻易看透人心,是你推开那么多有可能被污水溅到的人、十年来保持最低限度社交的副作用。而刚才,你情绪低落地给小春准备一次性洗漱用品,小春拍拍双肩包,骄傲地说:“这次我记得带内裤了!” 把你这里当成什么了…… 那一瞬间,你身上的重担确实卸下来不少。事后想想,你这口气不上不下的,被他一把提起来的次数还不多吗?在他面前,你真的算得上一个靠谱的成年人吗? 这也是为什么你总有一种不适:回想那些针对夔梦音的攻击,凭什么要用这么好的演员的去堵那些喷泔水的嘴?这样真的有意义吗? 成年后,你还是第一次做这种每分每秒都在后悔的选择。 小春揉着眼睛出来了。虽然他自告奋勇要提供技术上的帮助,但那个场景想想就尴尬,你教育他“男明星不可以有黑眼圈!”,找出一床最重的被子,把他塞了进去。民间土方确实管用,上一秒他还努力抬头让你早点休息,下一秒就在妖艳的大床上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主人公在活动中不小心露出来的脸,用马赛克糊得只能看清眼罩;剪掉女巫大发慈悲的穿帮镜头;变声器数值拉满……还是别太满,容易萎;确保辅助角色只露出一只手——这些都是为两只老鼠加固笸箩的操作。没有任何背景音乐和音效,规划好的小高峰, 想想还是不要剪回放了,又不是西游记后传,观众有需要可以自己拉进度条,增加一些互动性。 你一鼓作气,凭借自己的喜好,保证影片效果自然、清新、生活化。在高潮结束后,干净利落地插入史莱姆啾啾的透明背景图,画面渐黑,你司的logo像海上明月一样升了起来。 完成这一系列工作,你往后一靠,刚想歇会,忽然想起一些不好的事:说起来他身上有没有标志性的胎记? 毕竟是表演系的有钱人,看情况也是朝出道方向努力的,万一他火了,被扒到这种黑历史……绝对不可以! 本来已经很累了,想到这个,你像是被电击了一下,拖动椅子向前坐,把剪好的画面放大拖动,眼睛贴着屏幕,一帧一帧地检查。 这相机没有美颜功能,卧室灯光下,他的皮肤白得晃眼,干涩的眼球被酸酸的泪水漫过。 你赶忙把电脑挪到客厅,痛痛快快连打几个喷嚏。算了,不要拿健康开玩笑,还是等明天问了他本人再说。 但你毫无睡意,也不想闲着。按照原定计划,先在Boyxxx注册了创作者账号——这回没有必要把小春像人质一样交到水工他们手上——名字呢,先叫aprilrats吧,有点站街味了。 目前能做的努力好像只有这么多了。你躺在沙发上,哪有半点睡意。算算时差,通常情况下,崔老师这会睡了个午觉刚到公司。你给他发微信,没过五分钟,他回复了。两个人小小地寒暄一番,你迫不及待,非常功利地诠释了你对网络友情的理解:“快,推我几个搞bdsm的男网黄!要没签公司的个人账号!” 在他的牵线搭桥下,情趣产品优秀设计师跨部门主动加班,给世界各地五六个符合要求的男网黄发了推广邀请,真是可歌可泣,感人肺腑。暂时没收到回复,等不及!放不下!工作还不够饱和!你就像所有的失眠人一样,越熬夜越兴奋,干脆插好充电器,开始网上冲浪。 夔梦音还在娱乐版热搜上挂着,还没乐够吗哥几个?虽然已经和小春约定好不再看,但你管不住自己的手,还特意点进超话,生怕恶意信息不能完全包裹你。姐姐天高皇帝远,老同学以为你没事,小春睡着了,全世界只剩你一个,正适合独自享受这种近乎自残的乐趣。 也不知道这些人哪里来的恨,当事人遗照都p好了,挂得满屏都是。这个大光明发型加上没睡醒的眼神,一看就是饭卡上扒下来的,清晰度还挺高。 戏剧学院应该不会公开学生信息到这个层面吧?你没上过大学,也不太懂,依稀记得同桌为留学申请材料时,吐槽过学校的教务系统。教务系统这个东西,只有校内的人才能登进去吧? 你不敢细想。往下刷刷,倒是意外看到了不同的声音。 这些声音很微弱,每隔几页恶意p图,总能看到一些。有的女网友问:没完没了是吧?黑子是不是太过分了? 点击率比较高的几条也被骂得很惨。多半是丫鬟心疼主子那一套。 这些少数派女网友和你同步产生了逆反心理,有人说话比较重,点出了喷子的嫉妒心理。 评论区关键词一览:我们哥、我们姐、用得着。 有人故意使坏,说“你们该不会是潜在的偷拍犯吧?”于是楼层中间,偷拍者被抓的微博链接也放出来了。你顺着电梯,被送进了姐姐的那条微博。 到现在,评论转发加起来已经一百多条了,有十几条评论在惊叹“真相”的流量低到这种程度,“能不能把关注点放回男的身上?” 说这句话的网友马上被人用事实回击:这也是你们小仙女拍的。 有个带v的律师是热转,你猜她就是姐姐口中“价格比较贵”的那位。闲着也是闲着,登上事务所的微博 ,你一条一条点掉新信息提醒,又戳进这个律师的微博,翻起了她的互关。 王振邦虽然不冲浪,但他今年下半年也开通了微博,粉丝几十万,主页仅仅转过几个考研机构的请安……不是,问好,一看就知道不是本人打理的。 也许是女网友的反应提供了一些力量,你想起旁观者效应,此时需要一些点名道姓的求助。 不管有没有用,先试试看吧。你模仿姐姐的语气组织好语言,给这个账号发送私信。 “老同学,你好,还记得我吗?上次同学聚会见到你,那意气风发的样子令人印象深刻,不知最近在忙些什么呢?希望下次聚会,还能和你共同探讨学界的新风向。” 你简略地说明了夔梦音的情况,附上一些证据图,最后提出了明确的诉求: “针对这种受害者私德过分受关注的现象,可以请你发表一下看法吗?” 几乎做了一宿的无用功,将近凌晨五点,你勉强睡去。梦里难得快意恩仇,用不被认可的血意和杀戮,终于换来了亲朋好友的笑脸。 被偷拍的男大生(二十八) 小春显然是睡了个好觉,踢踢踏踏走出来,脚步声听着很有精神。路过你身边,忽然倒吸一口气,这口气中饱含着懊恼。他绕着沙发转了两圈,可能是在比划着想把你搬回床上。最后实在不想吵醒你,又踢踢踏踏先去洗漱了。 五分钟后,你眯缝着眼,看到他鬼鬼祟祟地出现在鞋柜前。先是响起了拉链声,然后是皮革和金属的相撞声。他在翻包?——你刚从一个手刃小偷的好梦中醒来,孰料马上遇到了Dejavu。半梦半醒间,小春轻轻带上你家大门。 下一个被嘲到过年的本地新闻,该不会是引狼入室的穷苦女社畜吧……你昏昏沉沉爬起来,又被睡眠不足造成的眩晕感按了回去。约莫十分钟后,门外传来稀里哗啦的钥匙开门声,你赶紧闭好眼睛接着装睡。 耳朵判断出,有一个塑料袋被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腾腾的热气和豆浆的香味紧接着扑到你脸上。 小春的脚步暂停片刻,随后,你的手机在茶几上嗡了一声。又是金属和皮革的相撞声,他离开了。 你睁开眼,看到他刚刚发的消息:“我先走啦!早饭在桌上,为了找钥匙翻了你的包,不好意思。” 豆浆和肉包子已经下肚,你当然不会怪罪,只剩一件事想问他——“你身上有没有胎记、痣之类的有辨识度的标记?” “不知道诶,我今天晚上洗澡的时候自己看看?” 嗯……挺好,那就不用急着上传视频了。 在公司摸了一会鱼,有个网黄回复了你。他没被蓝胡子事件波及到,又知道你和崔老师很熟,是可以信任的人。 你赶紧向老板汇报这个好消息,老板喜笑颜开:“看见没?都学着点!” 然而当她给出报价时,你的心凉了半截。 意外的是,网黄答应了。你连打小半页的感谢信——这才是真正的男菩萨吧! 第一回当甲方,给的只有这么点,你也不敢提太多意见,让他自己看着来。这就是导演大权落在别人手上的坏处了,但愿他运气够好,多少能带点流量。 事情谈妥,你大大松了一口气,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的焦虑好像解除了——大概是觉得小春的视频可以再拖一段时间吧。 但你并没有轻松多久。 首先,你收到了姐姐发来的消息:妈妈现在状况良好;本科同学起诉离婚失败了,不出意外的话,后天她就赶回来。 接下来是小春的喜报:“啊啊啊啊我有通告了!” 因为上次拍摄广告时表现亮眼,小春他们被一个校园剧的导演看中,接到了路人同学甲乙丙的角色,下个月就进组。 所以…… “所以,”他紧锣密鼓地安排着,“我们俩得赶在月底前把后面的一起拍完。” 你就是洪湖水里的一条鱼,对浪打浪的现实毫无招架之力。 “如果你希望我离场……” “我不希望。”小春打断你的每日任务NPC文案,“最好有人一直盯着镜头,不然对焦出了问题,我岂不是白捐了?” 捐了什么啊捐了!! 你板着脸调试机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多少次了,就算是小春,八成也能看出你习惯用面无表情掩饰尴尬。这种情绪,就算人类到了灭亡的那一刻都进化不掉吧,你给种群拖后腿了,实在是羞愧。 样本数量太小,谁能指点一下啊——面对这样罕见的情况,你和小春这两个极端,究竟哪边才是正常反应? 在你颤抖着双手插上线材的同时,小春坦然跪坐在床上,用手指把润滑剂推进小鹿女的甬道。 这是小鹿男同系列产品,平平无奇的硅胶屁股,跟她设定中的弟弟有着同款棕色皮肤、白色斑点,唯一算得上亮点的是拥有一条结实的尾巴,实用性竟然也是存在的:在运动过程中可以扯着施力。 毕竟是早期作品,你在它面前一时忘了自己的拽姐人设,继续和小春磨叽道:“你……你结婚那天,我一定给新娘封个大红包……” 小春一抬眼皮看看你,你仿佛被他遥控了似的,马上闭嘴。 都到了这份上,无论怎么逃避,还是不得不看小春的鸟。 在避孕套的包裹下,它的光泽也许不能完全还原最早的视频,但是和早已挺立的乳头相辅相成,统一了皮肤的暖色调。听小春口音是北方人,他那个省份的男孩子,刻板印象中大都又白又高、粗枝大叶的,跑到南方来,区区上了两个多月的学,竟也沾染了一分温婉的精致。比如他的腹肌不是块块分明,总括的线条却恰到好处,勾勒出青春和耐力;又如他连通脖颈的下颔线,说不上十分凌厉,但蜿蜒成了海岸线,把周身的钝圆表现到了极致;眼睫毛长而浓密,低下头的时候,那样子看起来比真实年龄还小几岁,又给人雌雄莫辨的错觉。 至于比较有辨识度的身体标记,时间有限、视力有限,他没找到。大概是猜到了你的意图,他还叫你不用担心,只管放轻松。 你哪里放得下心。以他的天赋和外形条件,有朝一日进了娱乐圈,一定能发展得很好,前提是,如果不被潜规则。 潜规则是不可避免的,你衷心希望他遇事转身走人,不要因为把自己设定为“废物”而彻底沦陷进去……等等,现在这个场景,和潜规则又有什么区别? 看起来小春演员适应良好,而你的自厌情绪在此时达到了顶峰。 早上的眩晕感又回来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混沌着大脑,稍嫌拿腔拿调地说:“action。” 小春调整好姿势,对身下的小鹿女温声细语: “我要进来了……” 他找准位置,试着顶进去。但润滑剂给得太多了,一个跑偏,发射器滑了出来。 小春尴尬地看了眼镜头,你示意他继续。 放慢速度之后,第二次的进入很顺利。每深入一寸,小春的眉头就蹙起来一分,气息也渐渐变得粗重。绑在床头的麦克风把这一切如实反馈过来,你压下其他的情绪,跟着主人公一起紧张。 他尽最大的努力顶到最深处,停留了几秒,还是忍不住拔出来。汗水顺着唇下的海岸线淌落,滴在你的作品上。 他摇了摇头,表示想暂停。你连忙走上去,正要收拾现场,被他阻止了。 “可不可以对我这里也,”他一指自己的乳头,“做点事情?” 被偷拍的男大生(二十九) 你站在床边,眼睛尽量不往那个方向瞟,语气控制在一个冷酷而专业的限度内:“忙得过来吗?” “忙不过来,所以得你来。” “那……对焦怎么办呢?”你指了指相机。 小春摇摇头:“现在最重要的是,保证我能演下来。” 好吧好吧,谁是腕儿谁说了算。 设计师心理作祟,你在统一风格方面还是有点追求的,像史莱姆啾啾画风就不对。你翻箱倒柜,找到一个还没拆封的桦树皮涂装振动棒。鹿会生活在桦树多的地方吗?罢了,不要在意这种细节。 想到他的要求,你满腹狐疑。他该不会是觉得自己太钝了吧?可是就刚刚的表现看来,情况完全相反啊。 商量好走位等事宜,准备工作只剩一件——下午,在收到小春的消息后,你焦躁得抠掉了几块美甲,现在忽然又有出镜需求,只好紧急补涂、烤灯。 回到床边,你的口条还没恢复完整功能:“那、那个……”在嘴型做到j的时候,小春会意,认真地说:“功不唐捐。” 这个成语好像不能用在这里吧? 谁能想到重做心理建设竟是如此艰难,有没有小陨石愿意局部砸中你家啊…… 克制住所有情绪的外露,女巫之手无情地按开了振动棒。 小春的那根早已就位。在开机前,他在里面适应了很久,才能控制住它前后移动,可当乳头被开到一档的振动棒划过时,还是忍不住呻吟出声。 多一重刺激并没有使整个进程变快。你总算明白了小春的意图:这是为了让他自己更快进入状态。 另一个帮助他进入状态的是——在他的要求下,粉色眼罩重新回到岗位。现在他眼前一片黑暗,两颗太阳和下身就像高频考点一样,被荧光笔单独提出来,这使得他彻底沉浸在想象中,腰努力地往前顶,腹部的线条不断蜷缩、伸展。律动中,小鹿女的硅胶甬道内唧唧作响,很快,棒身带出液体,沾到他身上,又顺着他的肚脐滑落下来。 为了做好辅助工作,你无法不注视着他完成这一切。给未来新娘封的大红包越来越厚了,已经从1000升到了5000。饶是如此,也不能弥补你心中的愧疚。 小春演员的双系统再次得到了验证,生理到了紧要关头,精神还在戏里,还能口齿清晰地说出两句台词: “不可以再逃走了!” “一直留在我身边吧——” 最后的破折号被高潮时的呻吟顶出几个拐弯来。虽然遇到了一些难题,小春总算是超额完成了任务。只希望没人管的对焦这次也能配合你们。 令人难过的是,对焦简直不能更配合了。 今天结束得早,小春赶得及回学校,下次再见面,就是他们杀青后了。临走前,他身上散发着你家沐浴露的香气,把一个小玻璃瓶子严肃地托付给你,里边装着上次摘的四叶草。 这次的网约车有点小,小春像个橡皮人一样对折起来,才顺利把自己装进车里。隔着窗子,他用动画人物的方式向你挥手,在英雄本色的BGM中,你送走了他。 回家时大姨妈汹涌,在不对劲的日子里出现了血块。你不得不约了明天的医生。 为了明天下班后还有精力看医生,你不忙着剪视频,早早睡觉去了。 由于睡得早,错过了小春大半夜的信息: “侦探姐姐,你今天有没有开心一点?” 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姐姐回来了,上门捎给你几斤家里的橘子。一听说你月经不调,马上替你请了一下午假,取消小医院的会诊,押着你去三甲医院排了两个小时的队。 医生倒没这么大惊小怪,开了药,只是多提醒你一句注意情绪稳定。 然后就被强制回家卧床休息。姐姐亲自去买吃的,你无所事事地把玩着小玻璃瓶子,恍惚间觉得自己有台偶女主那意思。 不由自主想到瓶子的主人。他真的,越接触下来越觉得怪,平时傻乎乎的语死早,一提到自己的专业就忽然输出大量观点,你都怀疑他身体里存在另一重人格。也许任燃是对的,小春在某些事上确实有幸运女神加持,比如刚进大学就有不错的事业发展,还认识了人格健全的朋友们;就算遇到偷拍,也有你这种大莽子帮他开路。水工那边确实已经下架了视频,这一劫可谓有惊无险。 不过人一辈子的幸运也是有限额的,小春目前肯定处在幸运折线图的山顶,这时候赌上他的未来逞你一时意气,到底值不值得? 你闭上了眼睛。在姐姐关照不到的角落,你这几年没少搜过当年的关键词,还真能搜到十年前的视频,电子包浆两米厚,完全不够格经典永流传,半点热度都没。这倒是小事,逼急了,等你姨妈走了,自己上也不是不行。 反正你已经这样了,就算被口水淹死也毫不可惜,可是他们……前程似锦的小春,前程似锦的夔梦音,他们不一样啊。 潜意识里还是希望靠专业人士解决问题。无论如何,先看看男网黄的战绩吧。 吃了饭,姐姐第一件事就是问你为什么联系王振邦。你磕磕绊绊解释了几句,姐姐没信,也没怪你,只是面露难色:“他这个人嘛……不好说。” 到了晚上,她的话就被验证了。 王振邦的微博官宣他将在今晚和某汽车品牌合作直播,“内地首秀,不要错过!”。你假意睡去,等姐姐一走,就开好电视投屏上去,像饿狼一样,绿着眼睛蹲守在黑黢黢的直播间。 到点了,主播尬聊半小时,大律师姗姗来迟。这位精英律师看起来很……很精英,你不明白,法律到底要怎么帮人卖车?哦,好吧,学界新风向和引擎新风向强行联系到一起了,既然都说到这个—— “既然都说到这个,我最近收到一位老同学的私信,”王振邦神态自信、谈吐优雅,“问了我一个很犀利的问题:当流量明星传出丑闻后,隐私权是否还值钱?” 你挠挠下巴。当时说的是这句吗? 主播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我也想听听王老师的看法呢!”他训练有素,手速飞快,当即把夔梦音相关新闻调到公屏上,直播间的观看人数一下子增加了好几万,弹幕像潮水一样刷过去。 王振邦面对镜头,侃侃而谈:“首先,中国有句老话,‘君子不立危墙下’。……” ——后面的话你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想起租房押金,你好歹忍住了没把手里的遥控器砸到电视上,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卫生间,把姐姐的投喂尽数呕了出来。 被偷拍的男大生(三十) 你正在生一场不想被任何人知道的重病。 上班、下班、和姐姐一起打牙祭、睡前看小电影,一切如常。 姐姐和更贵的律师开完视频小会,你从没见过她这么丧气的样子。“协议离婚走不通,起诉离婚被卡回来,出轨证据确凿都没用,真就只让进不让出呗!” “这不比德国博士难毕业多了。” “事已至此,我早就不关心赚多少钱了,之所以坚持死磕,完全是兔死狐悲你知道吗。” “向死而生算什么啊,向婚而死才是现代人唯一的归宿。” “毁灭吧,倦了。再来碗汤,多搞我点藕。” 她话很密,没给你插嘴的机会。吃了饭,她想起什么来,从抽屉里掏出计划中的杀手锏——那份检测报告,破罐子破摔道:“能赔一点是一点吧。” “且慢。” 在此之前,希望的独苗——那位男网黄,发布了你司产品的推广。三天内,别说被蓝胡子的商务注意到了,流量都不如他自己发的无广视频。有粉丝甚至在评论区表示担忧:“就别蹚这趟浑水了吧。” 托付给专业人士都无法取得进展,你和小春这种实质过街老鼠……电脑里的原片,缓一缓再剪吧。 屠龙少女系列的前菜如期上线,销量比起企划书中预估的并没有高出多少。上头劲一过,老板还是听得进建议并面对现实的,这是她区别于一般资本家的最大优点,也是一个部门混杂的小作坊能与同行业体量最大的公司相抗衡的原因。 你以工作理由向姐姐提出谏言:要么别闹,要么闹大,不如利用网黄的影响力。那件胶衣还在吧?和检测报告复件一起寄去,让他们多拍几条视频狠狠批判一番。质量问题这么严重的事,更应该通过相关圈子的人扩散出去,让潜在客户都看清楚。 ——资金方面,公司肯定是不会再提供了,也没关系,你不介意动用自己的存款。 姐姐想了想,否决了你的提议,“这太像是有预谋的行动了,反而会把事情搞复杂。”问题出在哪呢,就像夔梦音批评还没进入状态的小春:不自然。 小春进组一周了,也许手机被没收,他最后的消息还是那句问你开不开心。你没办法回复,既不想跟他说真话,也不想被任何人闻到伤口溃烂的气息。 事情的转机出在一周后。 姐姐通过微博发布的检测报告,引起一场小型地震。你惊讶于蓝胡子客户的范围之广,甚至有文化领域的大V转发痛斥。这条微博帮事务所涨了几千粉,对此,姐姐的评价是:“人们最终还是会把关注点放回自己身上。” 这样也算是闹大了,蓝胡子暂时没什么反应。某天晚上,任燃加了你的微信,和你对话的却是夔梦音。她昨天就回来了,“班里空了一大半,一个个都飞黄腾达去了,连酒搭子都找不到。” 你偷偷溜出公司,去了约定好的烧烤摊。 等在那的只有夔梦音一人。她穿着淡色针织衫和长裤,戴着墨镜,翘个二郎腿,脚一晃一晃的。 对于你“西藏有这么近吗?”的疑问,她的回答是:压根没进藏区,任燃高反太严重,在火车上差点寄了,两个人只好跑回来。反正是为了躲四处逮她的家属,现在回学校不合适,闲着也是闲着,又去迪x尼玩了一圈。“没看过几部动画片,但我觉得整个园区的小动物,皮下都是春饼。”说到这句时,她已经有点喝嗨了。 你观察着她的神态,小心地问:“手机还在任燃手上吗?” 夔梦音抱怨道:“可不是,非说我看了那些话会崩溃,拿我当豆腐呢?” “咦,那你们之间怎么联系?” “不用联系啊。”夔梦音还奇怪你为什么会这么问,任燃忽地出现在她背后,手里提着隔壁店买来的小面。 夔梦音这回找到你,主要是想表达感谢。无功不受禄,你只好承认那个侦探事务所是姐姐开的,她又提出必须上门送点礼,前提是拿回手机(瞥了任燃一眼,你看到墨镜也挡不住的烦躁),任燃瞪她:“这顿饭你请不也一样?” 你喝得差不多了,想起她照片里露在外面的肩膀,难过地说:“你就听他的吧,那些话不是你能承受的,就连我这个局外人看了,血压一直没下来过。” “他们爱怎么看怎么看、爱怎么说怎么说,我又不少块肉,”夔梦音却很洒脱,“反正黑历史迟早要被扒出来的,得亏我还没变成玉女人设。什么甜妹,什么太妹,都是媒体安在我身上的,跟我本人有什么关系?” 越说声音越大,任燃紧张地四下看看,捂住她的嘴。 两个人撕打一番,任燃败下阵来。 你低估了夔梦音的务实程度。黑红也是红,姑娘无所谓地说着,下周她马上就能复工了,除了并未减少的平面模特工作,她还接到一个脱口秀节目的邀请,当期嘉宾个个恶名昭着,咖位都比她大。后来你看到节目宣发,评论区把这一期称为“娱乐圈狂人局”。 说完这段,投向你们这桌的目光已经不少了。夔梦音站起来,大大方方举起酒杯:“到时候都记得看啊!”一桌大哥善意地笑起来,另一桌女生还给她鼓鼓掌。 从头到尾她想表达的都是一个意思:做自己要趁早。你想到一些表情包梗,试图透过墨镜看穿一些东西。她也不遮掩,干脆摘下墨镜,露出红红的眼皮: “不是,我顺道去做了个埋线,姐,你看看,眼神是不是犀利了很多?” 看来她也在努力摆脱强加于身的“甜妹”人设。 这天晚上,你吃掉一碗面、半把烤串、一整盘臭豆腐、半斤小龙虾。十年来,食欲在这一天创下了新高。 最后,任燃扶着醉倒的夔梦音和你告别。看你还挺清醒,皱着眉头,状似无意地问:“你知道我们市有个偷拍群吗?” 你的兴奋劲还没过:“当然知道,我还在里边潜水呢。” 任燃点点头:“我先送她回酒店,晚上细说。” 你略过小春的事,把偷拍群的所见所闻尽数发给任燃。他细细看了很久,问道:“你们侦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别管资金的事,要多少我全额支付。” 瞧瞧,都是表演系的有钱人,同样一件事,某些人就是能说得这么不客气。 话虽如此,此刻你觉得,任燃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接受你真实想法的人了。“我是这样想的,偷拍者有法律制裁,传播者也很可恶,那些看热闹的大多数,难道一点问题也没有吗?夔梦音走出来了是她的事,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在想办法,得让沉默的看客吃亏。” 任燃朋克地说:“太对了,他奶奶的,太对了。他们都该吃屎。” 爽是爽,你看到这句又有点心梗。该怎么和他交代当前进度卡在你的良心上呢?如果是任燃,为了夔梦音,就算让他把小春卖到地下黑市,想必他也是愿意的。 好就好在,虽然大部分剧情已经脱离轨道,但还有蓝胡子在乖乖照着你的剧本演。 被偷拍的男大生(三十一) 比起蓝胡子,王振邦的坍塌来得更快——说坍塌有点过分,毕竟在主流人群眼里,就算他杀人越货100次,根基也还是那个权威知识分子、学术界定海神针、黄种人的骄傲。一个男人只要取得过一次成功,他的江湖地位将永远不可撼动。所谓的坍塌,不过是一些女博主录下他直播时的发言(除了你听到的“君子不立危墙下”,后面还有更直白的)。她们从东亚性别观和受害者有罪论的角度提出批评,在猎巫狂欢的夹缝中,引起了小范围的讨论。 那天你只听了半截,就字面意义上地哕了,女博主们尚能保持理性、就事论事,每句话都围绕着王振邦当时当刻的发言展开。可笑的是,有些人硬要将它上升到人格侮辱高度。以王振邦为参照物,跳脚的人群除了拥有相同的肤色和性别,余下的素质跟他八竿子打不着,可他们就是有底气,单方面宣布和大洋彼岸的兄弟统一战线,像阿拉伯库房的油桶一样,成片成片被引爆了。 公众一时扔掉夔梦音,把炮火集中到发声的女博主们身上。首当其冲的那几位面临被开盒的危险,好在她们以女性身份混迹舆论场多年,总结出了一条经验:绝不在网络留下任何私人生活的痕迹。但自我保护意识再强又有什么用呢,就算扒不到本人信息,还有熟悉的黄谣和政治立场审判等着她们。 你永远无法想象203x年的女网友多刚,我也无法想象。事实上王振邦很大可能什么事都没有,那为什么要用到“坍塌”这么严重拇誓兀恳蛭飧鲂∷凳谴游业氖咏切吹摹� 既然是我写的,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一定会这么发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胞为一点所谓“作风问题”被荡妇羞辱这么久,她们终于跨越了那道名为“208”的、人为的天堑,点燃了潜伏许久的逆反心理。在那从野火中,最核心的观点和你构成了同频:啊对,偷拍的被抓了,那下载的和传播的没错吗?不在沉默中爆发的没错吗?女巫是怎么被烧死的呢?柴火、绳索和柱子固然有责任,责任最大的难道不是你们围观行刑的人吗? 为了把沉默的狂欢者一起清算进去,她们发明了一个词:“针眼小哥”,三重含义,一是他们看了不该看的、活该长针眼,二是骂他们心眼比针尖小,三是最有效的生殖器官尺寸羞辱。 一点小插曲:嘴仗上不占便宜的绝望的文盲,掏出了参与猎巫的“饭圈女孩”当盾牌,女博主们已经杀疯了,哪里管得了这些,干脆合并同类项,将她们骂作“精神小哥”。都3x20年了,就算是饭圈女孩,也该懂得团结的意义、看清真正该背刺的对象吧,挨两句骂也不会让真正的厌女者隐身。油桶里的存货告急,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一天过去,站方把相关讨论删得七七八八,tag消失在网络上,女博主该炸号的都炸完了,油桶们得以续上一口油,继续做避孕套和海鲜生意,一派祥和,岁月静好。 而蓝胡子恰在这个巧妙的时机下场了。也是艺高人胆大,网黄靠不住,只好靠自己,他们在官网上发布了视频,不惜造假也要怒黑你司新品。 老板急得半夜打电话找你,你安抚道:“要是他们不跳出来,还不会凉得这么快。” 事实上你也很震惊,手里盘着小春的四叶草瓶子。本来跟任燃商量了一整天的对策,面对波诡云谲的状况,现在只剩互发省略号。 好吧,都什么年代了,遇事不必诉诸调卷审查这样的天兵天将,从此落进青天大老爷论的循环里。姐姐说得对,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才是上上策。 ……等等,蓝胡子针对的是你司,也就是说蚌里还有个你。 不过竞争对手狗急跳墙的行径暴露了一个事实:可能是从网黄风波开始的吧,他们通过水工,早已和偷拍群有深度合作了。 跟偷拍组织成员线下有接触的,近期只有小春和你。既然能精准打击到你的公司,那么网管秋声在这里的作用不容忽视,碍于亲戚身份,暂时不对小春出手,但他都知道你是潜伏者“真腥阴熊”了,哪有不作为的道理。开盒的风险就是如此,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正在报警。 后面的展开顺滑得不可思议,纯属小春式好运发挥作用。憋了一肚子气的女网友们挥舞打狗棍,冒头一个打一个。女难当头,她们并不关心一个成人用品小作坊的质量问题(老板落泪),决心死磕到底,竟通过几年前醉酒女子被“捡尸”并拍下视频的悬案,整理出了水工——蓝胡子不久前的合作方、夔梦音事件的始作俑者——在各大色情网站的账号。 当然也包括男同网站Boyxxx。 很快,数不胜数的偷拍视频暴露在公众面前。最早,网友们诧异于这些视频中的场景如此集中而熟悉,待真实位置确定,同城用户都吓得瑟瑟发抖:“这不就是我昨天才去过的xx商城卫生间吗?”“该不会整个城市都被他们的镜头覆盖了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都没人管的吗?” 他们终于意识到,每个人都正在被窥视。 有些心大的男网友以为性别红利还能发挥作用,但别忘了Boyxxx是男同网站,谁能逃过此劫? 一时人心惶惶。你看到任燃的账号发布了很多对比图,“针眼小哥猎巫时的样子”,“针眼小哥被猎巫的样子”,挂的都是个人账号,居心叵测,看来在火车上就开始存图了。由于迎合了大众喜爱的打脸叙事,他那几天还挺受欢迎的。网友们看到他相册里的自拍,松了一口气:“世界上还是有正常男人的,我又相信爱情了”——全部被他本人回以狂狷的“呵呵”二字。 也是Boyxxx这个男同网站,把整件事推向了新的高潮:在水工账号被连环炸的前一个小时,某位知名小生的粉丝正兴致勃勃地围观呢,惊讶地发现几条自家哥哥在酒店里的自慰视频,拍摄时间是五年前,他还在学校读书。视角一看就是偷拍的,但画质很高,可以清晰辨识出是谁。粉丝们跺脚悔恨过后,只剩愤怒,于是这件事引起了知名小生的经纪公司、官媒和警方的重视。 这小生是小春他们的师哥,戏剧学院优秀校友,如今已身家过亿。大概是进场时机比较正确,他自慰被偷拍并没给事业造成影响,反而拿到了一个美强惨的好身份。事情过后,他“顶着压力”发布公告,力挺小师妹夔梦音,那句“我们的生活不是你们的av”,被感动不已的粉丝当成他本人的原创,虔诚地裱起来,传颂到下一个世纪。这都是后话了。 经警方调查,因偷拍组织涉案金额过大,管理层不蹲几个说不过去。 你和姐姐能提供的帮助也只有把秋声的聊天记录发给正经调查员、贴心附上工作地址,并越俎代庖地提醒专业人士“不要醒敌”。姐姐总算知道了你之前究竟网上忙些什么,没少弹你脑瓜崩。 等姐姐家小区的门卫被抓起来的时候,你才明白过来——怪不得受害者集中在戏剧学院的学生里!这个掘地三尺都找不到的群主,竟一直就藏在你们眼皮子底下,真是叫人不寒而栗(假的,你只觉得畅快,体温还升高了)。 当地公安局出警很突然,你没赶上抓人现场,姐姐当时负责给警察同志发水发烟,好歹拍了几张照片,发在微博上。等粉涨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才删掉,不肯承认自己怂了,把锅丢给“不然官方要找我喝茶。” 知名小生的粉丝可不会错过第二次“行刑”的机会,一定得亲眼见证才能咽下这口气。也不知道他们哪里得来的消息,这天刚好是周末,你看了超话信息,将信将疑地来到管材公司附近的广场。数以千计的粉丝已经蹲守在此,群情激昂,大声喊着口号。因为这样的变故,管理员伏法的排场竟比群主还大,不少警力用在拦截愤怒的粉丝上了,反倒押送秋声本人出来的只有三个。 有胆大的自媒体冲上去采访,警方实在拦不住,临时在叫人。秋声还是一副不屑的样子,双腿却在打抖。 你猜,他的心里一定填满了天海佑希说的那种后悔。 粉丝一看到他,爆发出怒吼。你不知道秋声竟是个真汉子、纯爷们,这种情况下竟还能知行合一,跟黑压压的一大群人对话: “有什么好嚷嚷的,他们不骚我们哪有机会拍?以为抓住了老子,就没人看他们的批了?” 众怒再次被点燃。身旁有个人影挥着拳头冲上去,你眼疾手快地拉住,胳膊差点没脱臼。 是任燃,他乖谡踉D闶钩龀阅痰牧ζ阉ぴ诳┲ㄎ训紫拢拖窕ば〖ψ幸谎� 那个拳头好歹没落在犯人脸上,警察没有为难他。后面发生的事你们也无缘得见,因为姐姐闻讯赶来,把你们两个逮回去了。 安塞腰鼓的姿势尽收眼底,姐姐的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你都不知道怎么跟她狡辩。 出租车开出去几里地,懵劲过了,小伙子才想起来是要自尊的,在副驾驶上小声跟姐姐自我介绍:“你好,我叫任燃。” 姐姐大吃一惊:“什么,你才是任燃?” 又转向你:“那天地铁站的是……?” 你本来在装鸵鸟玩手机——刚好消息灵通的同桌向你发来贺电——听此话,要不是有外人在场,你都要冲姐姐咆哮起来。 姐姐只能自我说服:“罢了、罢了,二十五六岁了……” 也是在这个尴尬的档口,失踪人口小春忽然打来视频电话,你吓了一跳,手一滑,在外放的情况下接通了。 这人为什么总是摸着你最慌张的时候出现啊??玩转吊桥效应吗? 他黑瘦了些许,一看到屏幕对面的你,眼睛都亮了。 “侦探姐姐!我们快杀青了!最近过得怎么样啊?” 他身上的戏服还没脱下来,你看到学士袍领口的颜色,好家伙,演了个工科生,怎么总是接到和本人不符的角色呢? 想到他有个亲戚刚进去,而他信息闭塞,还被蒙在鼓里,你喃喃开口:“大人,时代变了……” 姐姐凑过来:“哟,好巧,我还以为你才是任燃呢。” 你的咆哮不可抑制地冲出胸腔:“姐?!!” 小春没明白情势,可能只搞懂了身边这个居委会主任的身份,忽然站直身子,整理好学士袍,用播音腔和姐姐打招呼。 “姐姐你好,我叫章纯秉,是侦探姐姐的朋友。” 还细心把大名打进聊天框里,生怕又被新认识的人叫做“春饼”。 姐姐被他的认真所感染,也凹了个播音腔回话:“好的,我叫纪悦薇,是侦探姐姐她姐……?” 你们一家都不擅长尬聊,她瞟向副驾驶,没话找话:“嗨呀,你俩长得一点也不像,是我眼拙,下次不会再认错了。” 小春愣住:“任燃也在?” “是啊,你同学差点跟人打架呢,好在你的侦探姐姐冲上去抱住他,哎呀那场面可真是英雄救美——哦,你还在组里?等回了学校,上网看看最近的热搜,你就知道错过什么了。” 这一刻,小春的关注点显然不在热搜上。不知是不是网络延迟,你仿佛看到一百种情绪掠过他的眼睛。 背后有人喊他吃饭,他应了一声,回头,目光扫过手机里你所在的位置,绽开一个通常发生在春夏交际的笑容:“不早了,留给你的东西有没有好好保管啊?还有,那天晚上我在你家拍的视频,咱俩先一起看过再说,你觉得呢?等我回来哦!” 下一秒,他切断了视频。任燃和姐姐的视线集中到你身上。 你扶额,头疼欲裂:“这个我会慢慢解释的。” 把任燃送回学校,你疲倦地枕在姐姐的腿上。她掐住你的后脖颈:“还有什么瞒着我?出息了是吧,回家后都给我解释清楚,否则不许睡觉。” 语气里的担心却没那么重了。 你锤锤她因急于赶路而发紧的小腿肚子,用逻辑混乱的一句话总结自己的心情:“我很好,我不会死的……可能我死过,但我现在还没有死。” “——只是有时候旧伤发作,没关系,它一次比一次痛得轻,再过一段时间,就完全不痛了。” 姐姐打了个哈欠:“的确,法律这东西啊,权威不权威的,说到底也是一种面包人。” 好像牛头不对马嘴,但你可以理解她的意思。 你听说姐姐正在整理王振邦在世界各地包养情妇的证据,也从同学群里退了出来。 她这么解释自己的行为:“我也是个不称职的父母,现在我醒了,社会这孩子还是有养育价值的,多少再救一下吧。” “如果这孩子哪天再走上邪路呢?” “那人类也该完犊子了,Who cares。反正我们从来都不是被动的,真到那一天,我们就是行刑官——好像也不错的样子。” =================================== 终于!完结!了!写得我是又痛又爽_(:з)∠)_。 如果追文的读者看出这篇前后有割裂,那么你是对的。本来只是想写坏姐姐利用逆转的上位者优势玩弄男大生,写到一半忽然布谷鸟探头,没法按照原来的设定进行下去了。是我太轻浮,我不该轻易触碰这个题材,先不说现实问题,真的炖不动啊!!越查资料越跟女主产生共鸣,写到中间,恰好还听了詹雯婷的《TEARS》,简直就是蓉蓉的心声写照,完全被打了鸡血,才有了创伤预警的那几章,这里贴一下歌词吧(欢迎大家也来听听我老婆的新歌): “曾经这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勒住我咽喉 不让我喘息 …… 我还醒着吗 谁将缝隙关上 假如明天的太阳 就让我埋葬 享受窒息吧 在暗处躺着吧 Am I already dead? Yeah I'm playing dead ……” 不一般的陪护(一) 你本来可以不用这么累,但你早已习惯了自设死线。 办理离婚手续、签订抚养权协议,中途还下血本搞定了劫数级别的一个客户,又陪着神经病婆婆折腾完亲子鉴定事宜,你总算完成了三个月前定下的KPI:独自过个清净年。 除夕那天,你在60平的婚前房里起个大早,打开电视,删掉所有少儿节目历史记录,连开四个年费会员,瘫在沙发里,看了一天的付费烂片。 外卖餐盒堆满了桌子。同一个小哥送餐上楼两次,第一趟眼神还有些怨怼,第二趟看你的目光只剩怜悯。 你本想不在意,却管不住自己的腿迈向镜子:真到独自过年很心酸的年纪了吗?而且是从外表看出来的? 无论哪个问题的答案是“对呀”,你都会感到灰心。 比起同龄人,因为足够自律,结婚生子并没有对你引以为傲的身材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可眼睛不会骗人,现在的你,就和斯琴高娃扮演的后现代姨妈一样,最后只剩疲惫和茫然。 身体衰老不可逆,精神可千万别垮掉啊! 你用冷水拍拍脸,打起精神联系健身教练,分条说明下一年的训练计划。教练的语气透露出对年假期间加班的不满,你还教育他“年轻人要把心思放在赚钱上”,爱骂就骂吧,管理层日常罢了。放下手机,你还嫌不够,又铺开积了灰的瑜伽垫,做了三十个波比跳、三十个深蹲,心理上这才好过一点。 马上,你又看不惯那堆吃剩的餐盒,还没拉伸好就急着下楼扔垃圾。事实证明,小年轻和中年人的差距在于身体的弹性,已经很久没锻炼了,你刚走下一级,双腿认为它们再也负荷不了这个动作,就让堆积的乳酸攻击了你的关节。 坍塌、滚落、一阵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你躺在楼道中间,垃圾散落在不怀好意的楼梯上,每一级都留下了食物的遗体。你仿佛看到大自然中的对抗性:谁也不吃亏,且谁也别想过好这个年! 好在你受过训练,关键时刻护住头部,剩下的除了擦伤,只有右脚不幸磕在台阶边缘上,当下又痛又涨。你艰难地抬起身子看一眼,已经肿起来了。 手机不在身边,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倒在楼道中间,你深呼吸,努力让心率降下来,才能冷静地想办法。看着长长的灰色阶梯,忽如其来的失落掩盖了疼痛:你意识到,自己建设了小半生的一切,好像一下子全都没有了。 仰躺在原地,除了撑着回家,你想不到别的办法。这时住在楼上的几个租户妹子结束跨年狂欢回来,见你这幅惨状,连忙开自己的车把你送去医院。 躺在病床上,因为感受到人情的温暖,又因为医生的眼睛很帅,你恢复了一点乐观精神:大年三十遭此一劫,正是老天在告诉你不破不立。他提醒你立即甩掉包袱、痛痛快快迎来新生活。 所以你下定决心:今年一定要做不一般的事——至少是和以前不一样的事。 诊断结果是脚踝骨折。处理好右脚之后,虽然没几个值班的医生,但大过年的,来都来了,你顺便查了一下甲状腺,又看了一眼乳腺结节。拿着最新的体检报告单,你呼出一口浊气:罢了,得静养,年假多休几天吧。 在闺蜜的建议下,你决定住进郊区某家高级疗养院。一方面好山好水有利身体健康,另一方面,可以避着人干点坏事。 ——闺蜜是社会学专业的,常年“因公”混迹牛郎店、魔力秀之类的场合,提起国内的“行业乱象”,总是摇头,说什么明面上的会所完全不行,质量好的都在富婆手里攥着呢。比如有一种临时家政,既提供陪护服务,又可以为你做点别的事,可巧她手里有资源,如有需要,可以帮你联系联系,保证干净卫生又听话,合约到期就人间蒸发,不用你负责。 你有点动心,嘴上推拒着:“嗨呀,当妈的人了还搞这些……” 事实上,打从和前夫开始闹矛盾,你几乎一年没有性生活了。 最后是闺蜜的一句话打消你的疑虑:“你都没有家庭了,赚钱不拿来自己享受还拿来干嘛!” 那你表示确实可以试试。 闺蜜的行动力一向惊人,马上发来几张九宫格高清鸟图供你挑选。这时前台小哥还在给你办入住,见你着急忙慌地锁屏,不快地皱起眉头。 高档疗养院确实不一般,连前台都穿着精致的白色制服,你趁他埋头录入信息时偷偷打量他,不由得产生一个疑问:该不会连前台的长相都要把关吧? 五分钟后,他推着轮椅送你进房间。江景房预约满了,你选的是二楼最内侧的卧室,来往的人很少,一打开窗户就能和桂花树的树冠打个照面,又隐蔽又自带香氛,不点干坏事简直对不起这么好的环境。 安置好行李,他默默退出了房间。你心里感叹一声,这小伙子的脸是你学生时代看一眼就会喜欢上的,干前台实在有点屈才——当然这里工资可能很高就是了。 HR和往常一样,大年初二就复工,给你发来筛过的简历。你一份一份慢慢看着,只当是娱乐活动。 在本市的江湖传闻中,除了那些国企央企,你司是最容易钓到金龟婿的好单位——也不知道从哪传出来的,可能董事长的检察官老公经常上新闻吧——于是,每年都能收到很多女毕业生的简历。然而时至今日,给不给面试都不重要了,你很想把她们召集在一起开个会,拿大喇叭循环播放:“姑娘们!千万不要跟本地男结婚!睡完就跑!睡完就跑!” 没等看几张简历,主治医师带着几个年轻护工走进来——你惊讶地发现前台小哥也在其列——细细问过你的身体状况、饮食和作息习惯等,侧身介绍身后的实习生们,让你挑一个主要陪护员,24小时为你待命。 你打定主意要干坏事的,一眼相中了那个话很少的女孩子,这时前台小哥走出来毛遂自荐。 “我马上就考试了,骨科这块还不熟悉。”他瞥一眼你ipad里的模板简历,说道,“刚好复习一下知识,可以吗?” 医师小声骂他“怎么说话的”,你倒愿意做个人情,理所当然地给了他机会。 其余人离开后,前台小哥独自拿了午餐进来。你暂时没胃口,终于有机会细细审视他。 他穿着护工的制服,一尘不染的白色双排扣衬衫,应该是好好熨烫过了,几乎说得上挺括。头上标志性的帽子和女孩们没什么两样,只是女孩习惯用各色发卡把它固定在发髻上,当做工作服上的小巧思,他则是选择了墨黑的发夹,使其隐入同样的发色中。 “叫什么名字?” “我姓梅,大家都叫我阿梅。” “好,阿梅,我不喜欢吵闹,生活基本能自理,没事不会叫你的。你就专心复习功课,不用主动管我的事,明白吗?” “明白。” 谁又能想到,这个口头承诺到晚上就作废了。 不一般的陪护(二) 房间里只剩你一人。你这才回复闺蜜:“别光发屌图,我也看脸的。” 闺蜜还在那头等着呢,立马说:“这个当然给你把好关啦,我还不知道你?” 她又问:“疗养院怎么样?满意不?” “满意满意,环境还可以,关键是很安静,工作人员还好看。” “哦?怎么个好看法?” “那个钟xx,”你提到高中校草的名字,“还记得吗?有一个护工长得挺像他,又比他会打扮,简直就是高配版。” 闺蜜不信:“等一下,我知道现在跟你说天涯何处无芳草没用,但你也不能审美降级到这个程度吧?” 你“啧”一声,一不小心就给自己揽了个麻烦:“等我找机会给你拍照 。” “那我可等着看照片了啊。” 至于不一般的家政,她拍着胸脯保证:“知道你很急,最迟明天给你联系上!” 谁急了! 你扶着轮椅站起来,单脚跳上床,把伤了的脚小心放好。这张床很舒服,你一靠上软枕就忘记了所有烦恼,心里只惦记着离开之前,一定要问问床垫的牌子,而后整个人陷进这团记忆棉中,舒舒服服打起盹来。 就这么半刻的光景,钟姓校草入了你的梦。高中时,很多女生明着暗着向他示好,你保有一份好学生的清高,就算被他拦住搭话,也绷着脸不显出高兴来。可那个场景一直烙在你的脑海里,你记不清他的声音,也记不清他说了什么,只有熟悉的气味跨越时空钻回你的鼻腔,那是雨后青草的香气,混合着莫名其妙的孜然味。梦中的你往右一瞥,哦,孜然味来自同学手里的炸物,为了攒钱见偶像,她经常在晚餐时分“走私”小吃街的垃圾食品。 大过年的、来都来了,你赖在梦里当高中生,回顾了知识竞赛、英语演讲和排球赛等光荣时刻。尘封的记忆一旦被打开,附在快乐之上的霉味消散了一大半。打断这个好梦的,是不知从何而来的婴儿啼哭声。 你猛然惊醒,低头一看,不知道被子是什么时候盖在腿上的。 在不一般的家政到达前,你想着,是不是该提出给房间换锁的要求。 晚餐后,你拄着单拐独自在走廊散步。溜达了几圈,了解到每层有两个护士站,阿梅等人没活时都在这里待命。 离婚之前,像往常这个时候,你总在崩溃的边缘辅导儿子多多写作业。习惯的力量太可怕了,作为一种代偿,鬼使神差地,你今天很想监督一个陌生的实习生有没有好好用功。 ——当然这只是借口。你摸摸口袋里的手机,主要是想满足闺蜜的好奇心啦。 透过护士站的玻璃,阿梅背对着你,的确在一边吃饭一边看书,只不过没看医书。你认得那个封面,是《红与黑》。 想起他刚刚送饭进来的样子,你心里有些犯嘀咕。看样子,他一点也不擅长这份工作,既不体贴也不周到,浑身上下还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傲气。就连送饭这种小事,你这个外行都知道,事前事毕至少问候一句,场面也不会僵掉。而他就像一个饭店经营不善的服务员,始终表现出爱吃吃不吃拉倒的姿态,把小桌板支好,饭菜往上一搁就直接走人,来去如风,一秒也不多待。 这都是小事,仔细想来又有点气,怎么着,看你好打发吗? 你是消费者,何必看他们脸色,真把你惹毛了,动动嘴让这个护工卷铺盖走人也不是难事。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竟然能卡准时间回来收拾餐盘,根本用不着等你召唤,就像在房间安了监控一样。换个角度想,既然能处理好基本的事务,如果他过于热情,反而会造成麻烦——至少,对于“不要随便打扰”的指令,他执行得还不错,某种程度上也算省心了。姑且看看再说。 在他收拾保温桶的时候,走廊的另一头走来几个年轻护工。你不想被他们发现,以单拐为支点,一个大跨步躲进柱子后面。 他们从护士站里拿了些东西,很快离开了。你探出头,看到阿梅拉住了一个人。走廊里很安静,你站在大概五米开外,能零零星星听到一点对话内容。 “……确定有用?” “之前谢主任……发作的病患,就连地震那天……没什么副作用……但你拿这个干什么?” “……失调,试试看……” “那你千万别……他们大学……还没完全投入市场……” “知道了,当我傻吗……” 这是要干什么? 你按住自己的好奇心。一直听闻医疗行业竞争激烈,一个充满野心的护工,做点小动作也无可厚非,只要不是冲着你来的就好。 这时,对面的大电梯“叮”的一声到站了,数十名护工推着楼上的老人们下楼放风,在二楼转电梯。钞票和权势的确养人,老人们岁数都挺大了,精神头却很好,糊里糊涂地高谈阔论着,其中嗓门最大的军装老人痛斥“江青那个贱女人”,等他好了“一定要去掘坟鞭尸”。 你碰到这种群体就神经痛,完全忘了拍照的事,拄着单拐逃之夭夭。 不知道护工之间私相授受的“保健品”,能不能缓解他们频频遭到老坏蛋殴打的境况,就像你下午在新闻里看到的那样。 主治医师检查了你的情况之后,你拒绝了一系列院方组织的团体活动,半躺在床上,看了几集不用动脑子的综艺。腰都坐疼了,拿手机一看才九点半。难得静养,就早睡一次吧。 但有些人不想让你早早结束清净的一天。临睡前,你收到了前夫堂弟媳的问候。上回你们互发消息还是在一年前。 “姐,新年快乐呀!” 妹,已经初二了呀。 好歹她还知道不该叫嫂子,简直是人类进化史上的奇迹。 只不过还没寒暄两句就图穷匕见了:“糖糖读书的事……” 说到这个呢,你图便宜,首套房买在近郊,面积也不大,财产登记时,公婆只是皱了眉头,到底没贪走你这点小破不动产。谁知过了几年,房子附近有公立中学落成,周边房价倍增,当初放你一马的人肠子都悔青了。 前夫的侄女快上中学了。他堂弟家条件不差,但免费的学区房谁不想蹭呢? “老x家的事以后别找我行不行?” 打完这句话,你闭上眼睛缓了一口气,再咬牙切齿地删掉。 “我骨折了在住院,有事以后再说。” “哎呀……怎么搞的?在哪个医院啊?我们来看看你吧!” 堂弟媳又殷勤地问你缺不缺东西。 “不必了。我嫌吵。” 删掉后三个字回过去,你干脆关了手机,不再想这些糟心事。 爱谁谁,都跟你无关。接下来的几天,你只管和闺蜜挑选的帅哥家政风流快活就是了。 一口喝干阿梅送进来的牛奶,你草草洗漱后蒙头就睡。 你有择床的毛病,每到一个新地方,头两天总是睡不好的。可这天晚上你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一直到大半夜,才被身后的动静弄醒。 明明记得睡前不是侧躺姿势,更奇怪的是,身上的被子也不翼而飞。你睁不开眼睛,只好调动勉强醒来的感官,意念寻找了一下,发现那只伤了的脚被支起来,放在一堆迭好的软物上。 ——两次了。这家疗养院的鸭绒被里填充的是活的走地鸭吗? 你头脑发昏,只听到背后有个人跪在床上,床垫小幅度地动着,似是有两只瘦骨嶙峋的膝盖支在上面,不停发出吱嘎脆响,像穿靴子的人走在雪地里。 随后,皮肤触感彻底觉醒了。空气的凉意侵袭过来,你惊觉自己下半身什么也没穿。 不一般的陪护(三) “窣窣”是干燥的皮肤互相摩擦的声音、“啪嗒”是厚实的塑料盖子被合上的声音——这瓶东西先前受过挤压,它被放回床头柜的时候,吞下去的大量空气发出了咕唧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这一系列声响暗示了某种进程,其中蕴含的未知,无端端让你紧张又兴奋。 当时你只想到一种可能性:这便是闺蜜找来的家政,技术型偏才,比起大白天尴尬初见、受人检阅,宁愿选择夜袭play这种出场方式。 然而这个假设很快被推翻了。身后的人轻咳两声,你分辨出,这是阿梅的声音。 被冷空气一激,脑细胞逐渐开始活跃。你反应过来:原来不是优秀的床垫给了你一个好觉,而是睡前那杯牛奶有问题。 长年锻炼有一个好处:就算身体机能还受药物限制,你也能马上爬起来给这家伙一拳。不过,当他滚烫的大拇指抚过你的双唇时,你本能地选择了装睡。 除了怕尴尬,占大头的还有该死的好奇心。 等察觉到他明显的敌意(比如亲耳听到他“沧浪浪”抽出七尺大刀)时再作反应也不迟,你是真的很想知道,这个于连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还用问吗,你下半身都光着了! 也不完全是光着的,加了绒的睡裤和内裤一起堆在膝盖处,不至于让你马上感冒。而限制级的部分,则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外。 很多年前,你的档案上还勾着“未婚”的时候,酒店里,前夫的十根手指深深陷进你的臀肉里,有如堕入饿鬼道般说着:“我愿意死在你身上。”想不到前夫都入土了(真入土就好了),你这两块敦圆的筊杯竟还能重新营业,成为身后的年轻人呼吸声越来越粗重的原因。 冷空气混合着淡雅的桂花香气,像羽毛一样拂到你脸上。窗外那颗月桂树是低温环境也能开花的品种,香味难寻踪迹,之所以大半夜能闻到,结合室内温度下降的体验,显然是有人把窗户打开了。好你个阿梅! 你好容易忍住一个喷嚏,差点没穿帮,所幸身后人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你的脸上了。 他接下来的动作解释了那瓶东西的作用:大量的润滑剂被抹在你的股沟里,你皱着眉头等他完工,本不想挑剔,可他一直在发抖,笨手笨脚的,试探了很久都不敢深入大腿根,却又细致入微不想放过每一寸皮肤,整个过程耗费五分钟以上,就是真睡着的人只怕也早被弄醒了。不过急的是他,不是你。你兴致盎然地等待着,这样也别有一番风味。 都到这份上,你哪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呢,心里倒没有很大的抗拒之意,先看看再说——这一整天,你对他的态度好像总是这样——要是表现得差强人意,你只需躺在原地装睡,多少能省下一天的家政钱。 当然,要是他敢生插进来,你就小使手段让他从此不举。 良久,他才刮完腻子,抽出几张纸,应该是在擦手。下一个举动是——你惊呆了——探了探你的鼻息。 怎么着?难道润滑剂也有毒? 感知到你(假装出来)的平稳呼吸之后,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满腹狐疑:是你的存活状况败了他的兴致吗?那他应该去太平间寻找目标。 阿梅当然听不到你的腹诽,在你身后静静跪了一会,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最终还是采取行动,贴着你的后背慢慢侧躺下来。 一根带着凉意的肉棒被夹在你们中间。 他不急着动,调整了几次姿势,那根东西才贴准股沟。你判断不出阿梅现在的姿势,不过可以感觉到他不太舒适,毕竟你是个伤了脚的病患,活动范围非常有限,感谢他此刻还记挂着护工的职责,不敢大幅度摆弄你,只有拿自己的身体来适应你。 漫长的准备工作结束后,他终于如愿以偿律动起来。你用臀肉品味着那根肉棒,很有体积、很有棱角、很有精神。阿梅这人看着瘦,看来营养都集中到该去的地方了。 约莫摩擦了十数下,肉棒的形态又发生了变化。你发现自己一直用肉棒称呼这根东西,它确实和充血后才勉强呈现出形状的小鸟不一样。在紧张的准备阶段,保持勃起是天方夜谭,得沉浸下来做一会才切换出完全态,而它在半勃状态就已经很惊人了,这在东亚男性中是很少见的。 阿梅可能怕你被顶出床外,用双手锢住你的腰。不一会,他确认你仍在“熟睡”不醒,这个工作用一只手也能完成,于是抽出另一只手,尝试在A面探索。 压不住性子的年轻人是这样的,那只手直捣三角区,在底下摸索着,动作说不上温柔,你的皮肉被他揪痛,心里暗骂,再找不到位置,你就一个鲤鱼打挺,吓得他从此断了当男人的念头。 他又探了几圈,嘴里发出“咦”的一声,停下了所有动作。 本来半边身子被阿梅覆住,你的身体沾染了他的燥热,这人忽然抽身而退,寒意再次袭来。 紧接着,你听到床头柜那边传来翻书声。 不是吧,活学活用? 你知道世界上有很多变态,但像这种……不好评价的变态,可能一百年才能遇到一个。 汲取到有用的知识后,他信心满满地回来,从背后紧紧抱住你,手绕过来往下伸,精准地找到了阴蒂的位置。 悟性很高啊,他不学医谁学医。 你还有点担心充血挺立的蒂蒂出卖自己,可他到底没有聪明到点子上,按住你此时此刻的命根子,以过大的力道揉搓起来。 痛是有些痛,先前你一直觉得身体比年轻时钝了不少,他这样不知收敛的动作把你潜藏的情欲调动起来。你的腰不受控制地扭动,身后的阿梅好像也失去理智,重新热起来的那根肉棒猛地伸进你腿间。 他用一只手按住你迭在上面的那条腿,制造出最紧致狭小的通道。这样就不可避免地摩擦到了阴道口。 你本来以为对方畏畏缩缩拿着儿童弹弓妄图击穿你,因而放松警惕,谁知第二阶段,人家上的是加特林。仿佛扳机失灵,子弹又填得太满,这把枪只剩猛烈射击,枪膛早已过热,像是要在爆炸之前把你最脆弱的部份融化成一滩水。 夜深人静,满室脆响,是皮肉混合着润滑剂的摩擦声。阿梅哪还管得了你醒没醒,早已放下周身的傲气,舒服得发出了媚音。很快,你在极端的刺激中攀上高潮,待体液完全浸润肉棒之后,他抽出濒临崩溃的欲望,龟头贴着你的臀肉,整根肉棒猛烈弹动几下,大量黏液喷将上来,覆盖了整个表面,有一些还滑进了股沟里。 闻到那气味,你明白了他开窗的意义。 最终,一只颤抖的手扳着你的下巴,确认你还处在昏睡牛奶的控制下,紧绷的身体稍有放松。接着,他急切但又细致地擦干净你的身子,将你摆回平躺姿势。等暧昧的气味散干净了,他才关上窗户,离开房间前轻轻带上门。 现在才讲礼貌有屁用……你瞪着眼睛,无语问天花板。 对于这次送鸭上门服务,你的评价是:真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式的高质量啊。 开年就碰上这么不一般的事,不知道接下来的一年,你还遭不遭得住。 不一般的陪护(四) 阿梅此人,绝对是新手上路的变态,胆大包天却疏忽大意。要是目标换成别人,他早被警车装走了。 不知名药物终究打不过亢奋的神经,加上刚刚运动过,血液循环加快,药效早就散了。你头脑高速运转,尝试推测他的动机:他该不会是得了什么传染病,故意报复社会吧?——不大可能,作为疗养院的护工,要怎么通过入职体检呢?那么,八成就是模仿小说情节,想靠身体上位。能住进这家疗养院的都不差钱,服务业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故事也并不鲜见……不过这样也太奇怪了,为钱做鸭的入行准则是哄好金主,他倒好,趁金主失去意识时冒险夜袭,这还不如直接对你90°鞠躬,说句“阿姨我不想努力了”,就算当场被骂走,起码显得合法一些不是吗? 也许是你低估了现在年轻人的抗风险能力,但白天他那轻慢的态度又怎么解释?新型PUA上位法?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再威胁你纳他进门?那他怕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哦。 不管怎么想,这个路子也太绕了。用常人的思维理解,最后只剩一种可能:他不图钱,图色。 虽然你看不出来他哪里像是被你迷住的样子,但这至少可以解释他主动请缨陪护的事。你知道自己性感,可这一整天邋里邋遢的,不是躺着就是坐着,都懒得和人打交道,能勾到正常男的才有鬼了。只能说,大千世界,人的性癖就像深渊一样不可观测,这方面的研究就留给性学专家,普通人还是少费点脑细胞。 空气中淫靡的气味散尽了,只留下一缕清幽的桂花香。蓦地,你想起月桂女神的故事。 你从小就不理解这个故事。没有冒犯外国神仙的意思,仅从世俗角度出发,奥林匹斯山上的神都不穿衣服对吧,阿波罗甩着他的鸟狂奔而来,谁看谁不害怕?所以你一直不懂,被骚扰的达芙妮干嘛不变个鸟啊鹿的,至少获得一些逃跑速度加成,非得“咣唧”变棵树,主动把自己的双脚割让出去,想跑也再无可能,太傻了。故事的结局,书上写的是阿波罗悻悻离去,对此你持保留态度。阿波罗再是太阳神,终归也是个男人,男人急起来什么洞都钻的,别说一棵树了,排气管都不在话下。月桂树顶多表面粗糙一点,阿波罗不会介意擦破点皮的,你猜,他这么高贵,怎能容忍世上有爱而不得的人呢? 发情的男人和沉睡的女人,本就是某种性学母题,在睡美人这类男性书写的童话里已有注解,或许可以阐明阿梅此番行为的深层逻辑。 这样算是想通了,你神思清明,很快再次入睡。 难得睡个好觉,十点钟才醒,你一睁开眼,就看到变态本人坐在床边,手里削着一个梨,“咔嚓、咔嚓”,不绝于耳。 你甚至是被这清脆的削皮声吵醒的。好听就是好梨子,本地不产香梨,这是外省运过来的最好的品种,你也只有在过年时才分得一箱,今年的全部留给婆家了,就当是你为赎回自由上的税……中的一部分。 阿梅看你醒了,问道:“给您加热一下?” 你被他扶起来:“不用了,我不喜欢吃热的。” 洗漱罢,你吃到了这个漂亮的梨,一口下去满是脆甜。 阿梅站在窗边,双手交迭在身前,垂首看着地面,等待你的下一个吩咐。 你靠在软枕上,目光毫无遮掩地在他身上辗转。他暂时没显出异状,让你想起即将被宣布裁员的下属,表面上也是这副表情,然而每一颗红细胞都在血管里上蹿下跳。 这点心理承受能力都没有还搞什么睡奸? 你开口了:“我说过的吧,你不需要一直待在房间里。” 阿梅摇摇头:“不行。昨天谢主任听说你一个人散步,骂了我一通。” “这有什么,摔不着的。一会我跟他说。” 不管你怎么说,阿梅还是坚持留在房内。 这可真有意思,你轻笑起来,他紧张地瞟瞟你,身子站得笔直。 “好,那我问你,你们这儿有什么隐藏的服务项目吗?” “……对,我忘记说了,其实您是可以点菜的。” “这样啊。”你啃完最后一口梨。“中午我想吃白斩鸡。” 这天唯一不愉快的插曲是——闺蜜放了你的鸽子,午餐期间还来了个意想不到的探望者。 前婆婆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提着保温桶,步履沉重地走进房间。 你看着那张垮起的脸,想起工作群里年轻女孩的爱用表情包:说大事专用图。 正巧阿梅送饭进来,看到不速之客,露出茫然又烦躁的表情。你示意他先出去。 婆婆放下保温桶,在床边的椅子坐下,开门见山:“多多说他想你了。” “哦,是吗?”你淡淡回应。 “昨天还想跟你打视频呢,太晚了,就先让他睡了。” 看着婆婆散落的额发,你察觉到她的别出心裁,笑道:“叔叔打门球很忙?” 她愣了几秒才明白你口中的“叔叔”指的是谁。 “也不是……他最近在忙单位返聘的事,哎呀,六十岁了,我也劝他少操心呢……” “是啊,年纪大了,二位都少操些心吧。” 听到这话,她终于看向你,眼中带了希望。 你不动声色地接着说:“毕竟家里还有个孙子要操心呢,您说是吧?” 不得不承认,宝贝大孙子可没少让她操心。从民政局出来那天,多多拉着你的手,不想让你走,僵持几十分钟,最后还是他奶奶用蛮力扯开的:“可别拦着你妈了,影响她勾搭新男人呢!” 比起这种陈腔滥调,更让你心寒的是——多多看向你时,眼中立即浮上来的、训练有素的恨意。 前婆婆不愧是体制内的,说服就是有一套,先是晓之以理:“亲子教育中,母爱不能缺失,孩子他爸工作忙你也知道,我们老两口也不能时时刻刻看着他,小孩一个人在家,天天看ipad,眼睛坏还是小事,真怕他养成孤僻的性格……” 你好心给出解决方案:“雇个保姆啊。” 她又动之以情:“我们老两口身体也不好,不知道哪天就撒手人寰了,我知道你恨他爸,但孩子是无辜的,那可是你怀胎十月从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怎么能完全不管他……” 你嗤笑着点出她的夸张:“怎么会完全不管呢,到了时间我自然会去探视的。” 前婆婆看你油盐不进,终于说出心里话:“只有探视的时候才管?平时我们都忙得团团转了,你放假不能来搭把手?世上怎么有你这种妈?” 你打了个哈欠:“是这样的,阿姨,孩子已经判给你们了,协议你也签过字,咱们又不是不懂法的,总不能只给义务不给权利吧?” 前婆婆当了一辈子小科员,没什么真金白银的实权,摆弄你不得,气冲冲地离开了。你脸上轻浮的笑再也挂不住,扭头望向窗外,心里像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灌进来。 阿梅是懂卡时间的,等你平复好心情,端着加热过的白斩鸡回到房间。 他一瞥小桌板上的保温桶:“给您倒了?” “算了。”你旋开盖子,“多好的鸡汤,不喝白不喝。” 但他还是自作主张抢过来倒掉了:“我怕里面下了毒。” ……还真好意思怀疑别人啊你。 饭后,他又给你削了个梨,你几口啃完最甜的部分,就把果核投进远处的垃圾桶,Bravo,三分球! 过去,你每每舍不得扔掉酸涩的梨儿腹,现在可不一样了。从今往后,你再也不会勉强自己吃任何不甜的东西。 不一般的陪护(五) 晚餐时,阿梅又被截胡,烦躁到直接啧出声来。 不过,第二回探望让你心情很好,因为来者是大年三十送你去医院的几个女孩。阿梅正要退出去,被她们强行拦下,热情地拉进来“一起坐会嘛!” 她们带了草莓、车厘子、黄桃罐头,还有几串糖葫芦。有个女孩把手伸进大衣里掏了掏,居然藏了瓶酒进来。 “这是我自己拿后山竹叶酿的。”她推销道,“可以改善睡眠,度数不高,但不建议多喝,一顿二两差不多。” 于是挨了其他人一顿捶。 她只好委屈地解释,过了十五她就要跟男朋友一起搬去A市了,好多东西舍不得扔,正到处塞呢。 “不行给他喝!”阿梅突然被选中,虎躯一震。 一群人嘻嘻哈哈热热闹闹的,你竟在疗养院里感受到了迟来的年味。 女孩们问起你身边怎么没有家人陪护,你大方承认:父母在外地,你又刚离婚。 那个藏酒的说起吉祥话来:“恭喜恭喜,离得好!你放心,离了婚的男人狗都不如。我身边就有一个。” 她毫不留情地批判着:自作孽不可活,就算分到财产又怎样,孩子都没判给他,终归是一无所有。四十好几重新开始,想再翻身也难咯。 你才不介意她的无心快语,只是坏心眼地说:“唉,我没用,我也没争到抚养权。” 她怔住,马上改了口风:“这是好事啊!你想,离婚不破赡养,等你老了,孩子不可能不管你,你现在只用出钱不用出力,责任大头丢给过错方,岂不美滋滋。” 身边人劝着“少说两句吧”,你却注意到一旁的阿梅面色凝重,有一团莫名的冷意包裹住了他。 饭后,你拄单拐出门遛弯,阿梅怕挨骂,说什么都要搀着你。两个人的速度比不上蜗牛,一步一步蹭到电梯门口,比你独自散步累多了。 你也不耐烦了,甩开他的手,把拐棍当圆规支点,整个人凌空转了180°,阿梅吓得一个箭步冲上来扶,刚好有个人急急走出电梯,一头撞在他背上。 这是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低马尾梳得整整齐齐。她侧身欲倒,阿梅眼疾手快地拉住她,两个人都忙不迭地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没看路……”女人把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回头看你一眼。这双眼睛已经不年轻了,周围分布着干涸的细纹,深邃的眼窝中盛满了怯懦和疲累。 女人离开后,阿梅指指天花板:“一看就是上面老干部的家属,那群人最难缠了。” “你也领教过?” “还没,我是新来的。”他耸耸肩,“迟早要领教的。” “是我说不喜欢24小时被人盯着,不要太苛责他了。” “脚踝骨折可不是小事,头一个月一定要养好,千万不能疏忽。” “是的,我知道,我会跟他沟通的。” “嘶……奇怪,你们有谁骂他了吗?” 谢主任身后两个白大褂都摇头。 医师们查完房,你一个人窝在房间里看电视。这时候阿梅在干什么呢?还用问吗,肯定是在准备昏睡牛奶。 失踪人口闺蜜到了晚上才给你发消息:“Sorry啊!我临时被抓去出差,现在才到住的地方。” 你想了想,还是做了决定:“家政的事这两天先别急。” “怎么了呢?” “我婆家有人来找麻烦。” “靠!他们敢来你就跟我连麦,看我隔空骂不死他们!” 阿梅送来的牛奶被你冲进下水道。躺在床上,你忽然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皇帝一样,翻好牌子等着太监们抬娘娘进被窝。不同点在于,绿头牌只有一张,翻不翻由不得你;娘娘是自己走过来侍寝的,而你这当皇上的还需要磨炼演技。 很怪,但很刺激。不确定,再看看。 你等着等着都睡着了,梦中和两个看不清脸的腹肌男颠鸾倒凤,其中一个人首蛇身,扒开鳞片一看,果然有两根,一硬一软,分配合理。软的那根湿滑又灵活,在你阴蒂上碾个不停;硬的那根却有些遗憾,太细了,又胆小,在你的阴道口探着、探着,始终不敢往里深入。 你急了,提腰就想往下怼,蓦地想起现在不行,得装睡——就这样醒了过来。 阿梅的头埋在你腿间,用一根手指拨弄你的阴唇,舌头则如饥似渴地吮着你的果核。你猜此刻的自己尝起来是草莓、车厘子、黄桃罐头味的。 好奇心驱使你睁开一条眼缝:脚部的床架撤掉了——原来是可以撤掉的吗!——伤腿被架高,阿梅跪伏在你身前,两条腿伸到床外,这样能让你保持平躺的姿势。 身体比意识先被唤醒,你听到那个水响,就知道他来侍寝好一会了。 月光下,阿梅那颗脑袋被墨黑小卷毛覆盖住,不断涌动着,动作太大,圣洁的白色帽子落在你的肚子上。他滚烫的呼吸喷向你的神经末梢集散中心,不知疲倦地、卖力地取悦着你——你也搞不懂,都走上睡奸的道路了,怎么还会花时间给人口呢?这都不是皇上该考虑的问题,你只体验到他的技巧,全靠自己摸索,水平已经浑然天成、大巧若拙。作为鼓励,你试着哼唧了两声。 腿间的人是个不经吓的,一下子止住呼吸。他踉踉跄跄爬下来探你鼻息,你拼命憋笑,努力发挥肺演技,取得了一个平衡:没关系,你既没被毒死,也没被弄醒。 好一会,他整理好心情,重振旗鼓,撤退了舌头斥候和手指先锋。下一个贴过来的,你感知到那轮廓和温度,是加特林枪口。 一般的睡奸,变态们往往插几下就早泄,追求的就是侵犯别人还不用负责的快感。阿梅可不是一般的变态,冒着蹲大牢的风险,偏要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磨磨唧唧享受一个熟睡的躯体。他谦卑地跪在你门口,用腰带动全身。那根罪孽杖上沾满了两个人的体液,在你股间不疾不徐地滑动着。 不止如此,你还隐隐觉得,从零开始,他的性技在你身上取得了飞速进步,你怀疑自己是不是承担了大体老师的责任,协助实习生完成某些不一般的社会实践。 你被自己这种想法搞得老兴奋了,喉咙中发出了细碎的声音,阿梅则过于信任你拙劣的演技,放心大胆地脱敏,以至于听到你被顶出一个转音,还发出了愉快的轻笑声。 ……你没看走眼,他确实是变态中的变态。 不一般的陪护(六) 最后,阿梅收拾干净一切,开窗散了味,悄无声息地离去。 他用热毛巾擦干你的生理泪时,你还沉浸在高潮余韵里,耳边尽是神经轰鸣声,却无法掩盖他幽微的叹息。 那他这一天还真够忙的,身体和心理都承受着重压,只有超出常理的夜间活动才能释放情绪吗……冷却下来后,你对他的观感介于变态和可怜人之间。但愿你没有错估世间的险恶。 事不过三,你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并不是因为同情心泛滥,只是你不喜欢事情失去掌控的感觉,今晚他已经用掉了第二次机会,你的耐心也即将告罄。有些事浅尝辄止就好,躁动的身体都已经被满足了,还不采取行动,结果会如何?沉默中向社会输送一个无可救药的变态吗?你才不会为了一晌贪欢去当恶人,想找鸭子,明码标价的多的是。 事实上你已经有些后悔了。可能女人也存在精虫上脑一说,久旱未雨,在闺蜜介绍特殊家政时,你确实对不一般的性生活充满了期待,阿梅算是撞在了枪口上。等理智回归,你也能悬崖勒马,抽身而退。认知水平带来的安全感,在于不被任何一种情绪操控。 不过,事已至此,你还能怎样呢?——等白天看看再说,千万不能反应过度。一旦惹急了变态,你会陷入危险,不如旁敲侧击地试探一下,综合他的表现,最后再决定送他去心理诊疗所还是公安局吧,你如此筹谋着。 还好还好,全家上下,至少你妈头脑清醒,基因还没烂到根子里。你在心里跟儿子说。 第二天,你按工作日的生物钟醒来,发现床边换了个人——是你最开始挑中的话少女孩。 阿梅有点私事要处理,这两天的陪护工作换她来负责,女护工解释道。 你哼笑一声,这就跑了?出息。 “这里人员架构很松散啊。”你用开玩笑的语气对女护工说。 想不到她如临大敌,连连向你道歉,承诺晚餐之前一定把阿梅叫回来。 你劝了好几句都没用,姑娘像惊弓之鸟一样逃走了。你叹气,什么时候开始把领导架子焊在身上了吗…… 这么一想,你确实多虑了。对于阿梅这些护工来说,你是天然的上位者,碾死他们就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如果你轻轻吹出一口气,化作一阵狂风把阿梅刮进了地狱,不知道他妈妈会作何感想? 阿梅回来是板上钉钉的事,趁他不在,你把散步时间改到了午餐后。 走到电梯口的长椅边,你又遇到昨天那个女人。她正蹲在一个老人面前,神色悲怆,语气哀切。定睛一看,原来是扬言鞭尸江青的那个军装老头。 “……求求您了,至少十二岁生日那天我要到场!我保证,见她一面就走,绝不多打扰……” “行了行了。”老人吹着保温杯里的茶叶沫,气定神闲,“当初吵着要离的不是你?哦,现在反悔了,告诉你,晚了!我绝不允许我的孙女有你这种出尔反尔的妈。” “爸爸,我……” “别叫我爸爸!没有春风哪来的夜雨?是你因为一点小问题就大惊小怪,你叔父不也干了一样的事,有本事跟他断绝关系去啊!是吧,舍不得丢工作吧?”老人越说越激动,“现在谁都容不下你,都是你自找的,再敢惹我,那个岗位你也别待了——多少有志青年等着你腾位置,我丢人啊!我哪里敢告诉人民群众,哪有脸面去见马克思,为了你,我背弃共产主义理想,你倒完全不领情,还有什么可说的?家门不幸!” “过去的事情对不起……我每天都会给您送饭的,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就是,只要能让我见她一面……” “免了免了,我可担待不起!小郝?小郝呢?” 老人猛按手环上的召唤钮,话少女护工从另一边的护士站赶来,惨白着一张脸,没敢多看女人,手忙脚乱地把老人扶上轮椅,推回电梯。 电梯门合上,女人失去了所有力气,跌坐在地。 你从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罐茶,上前扶她起来。她诧异地看着你,脸上泪痕未干。 “五年前离的,孩子确实判给他们家了……自那之后我只敢偷偷去学校看她,有一回司机发现了,当着孩子的面骂了我一通呢。” 女人抿着茶,脸上只剩苦笑。 你斟字酌句:“那你女儿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说到这个,她露出了欣慰的表情:“女儿很想我,没事就偷偷打电话来,有一回她假装跟同学出来吃饭,其实是在公园里和我见面。” “那可比我好得多。”你往椅背一靠,“我那儿子,天天在班上渲染我如何如何狠心抛弃他,什么血缘天伦,只要爷爷奶奶教得好,孩子也能变仇人。” 她怔愣地看着你,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嗫嚅片刻,她向你展示二维码:“……其实,我们本地有个紫丝带妈妈群。你也加一下?” 紫丝带妈妈,指的是因夫家恶意藏匿孩子、被剥夺了探视权的母亲,通常情况是离婚后未争得抚养权,夫家得理不饶人;也有少部分既不能离婚也失去了与孩子的链接,陷入两难。听这个女儿的母亲说,她的境况还算好了,群里有些人身无分文,忍受着乡贤的暴力,也未必能见上孩子几面。 “你们采取过什么行动吗?” “找过律师。没用的,律师也不能时时刻刻监督夫家履行义务,再说……打官司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她无奈地笑笑,“还不如和我一样,人情走不通就打游击战。” 你点点头。早该想到的,何必多此一问。 “听说你女儿快过十二岁生日了?这么大的事居然也不叫你。”——你知道,人情有时候比法律还冰冷。 “是啊,她要上初中了,以后见面机会只会越来越少。” “咱俩还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啊?怎么讲?” 你提到离婚后,婆婆道德绑架你牺牲个人时间上门带孩子的事。 “你……你不会拒绝了吧?” “当然拒绝了,我工作忙得要死,哪有时间?孩子嘛,见风长,少看两眼也不至于饿死。” 她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你。 你蹙眉想了想,替她出主意:“要不然,你也试试放下孩子、以守为攻?” 当然,每个人家庭情况不一样,那军装老人有权有势,孩子大了,也不需要多个人手,再看她本人,哪里像是舍得的样子。 但你就是看不惯和自己同样遭遇的人被死死拿捏。 “也不是说故意不管孩子,逼得对方来求你,只是跟我相比,你有个很优越的条件:你女儿很乖,你要相信她……” 看她满面风霜,就知道她好容易逃离了豺狼虎豹的一家,在这个阵营里,只有女儿才算走得通的“人情”,毕竟,她的身体里还流着她的血。 “那……真的要和地下党一样吗?” 你拍拍她的肩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也没指望这个母亲听进去多少,能帮一点是一点吧。婉拒她搀你回房间的提议,目送她上了电梯,你起身、回头,看到阿梅站在自动贩卖机旁,低头盯着地砖,不知道听了多久。 不一般的陪护(七) 黄昏时分,你坐在桌边,线上面了两个实习生。这几年行情很难,大三生还没面临毕业,都一副被生活打击得萎靡不振的样子,看简历还不错,可聊起来就是畏畏缩缩不敢表达自己,不管你提的要求多么过分,都讨好性地接受了。你不是搞慈善的,帮公司省点也好,反正打工人就是这样,你也是这么过来的,忍不下去的考公考编出国,忍下去的最后都变成了妖魔鬼怪。 阿梅在身后咔嚓咔嚓地削梨,声音比以往大些,你收起ipad,猛一回头,他那个看黑山老妖的眼神一下子没收住。 “怎么,有意见?” “没。”他低头。 “有意见就提。别指望上面的人读你的心。”在公司,你对员工也是这么要求的。 他“唔”一声,又低声念叨一句什么,你看得出来,口型是“资本家”。 愣头青一个。 晚上,趁阿梅取餐的时候,你向查房的谢主任了解了一下情况。 “他呀,他爸上周过世了,刚办的葬礼,所以状态有点消沉,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希望您原谅。” 啊,所以他赶去处理的就是这件私事,怪不得下午回来后,他累得直接在你房间的椅子上睡着了。 谢主任察言观色,看你已经竖起了耳朵,接着八卦道:“这么说逝者不太好,但……他爸脾气坏,还酗酒,没事就揍他,从小两个人关系就不融洽。现在也好,他算是解脱了。” “那他妈妈呢?” 在你不容置疑的眼神下,谢主任看一眼门边,小声透露:“早离了,根本受不了他爸那脾气。不过,他妈也干得出来,真就撇下一家子远走高飞,再也没回来过。” 他以男性立场看问题也是正常的。你大致明白怎么回事了。 “不然还是把小郝换过来?” “不用麻烦了,我也住不了多久。” “谢谢您,这孩子确实缺点亲和力,但上班以来没做错过什么,您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不必客气,直接跟他提,就当帮我们教育教育他了。” 搜集到这些信息后,你把偷拍人家的睡颜照片发给闺蜜。 “看,这就是我说的钟xx plus,现在是我的护工。” 闺蜜评头论足:“是挺好看,这个小卷毛烫得很合适。我有个男同学也是这发型,然而头太大了,看着跟如来佛似的。” “是吧。他还有耳洞,只是上班的时候不敢戴首饰。” “上班时间也有制服诱惑呢,啧啧。可惜是正经护工。” 不用可惜,并不正经,你在心里说。 闺蜜问了年龄,当即劝退:“不行不行,人才几岁,你俩三观都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不能耽于美色啊!” “我又没准备干什么,怎么就上升到三观高度了呢?” “那就好,你这人最大的毛病是太看脸了,我一直想劝你,就算短择,也不要轻易被外表蒙混过去。” “……?” “我的意思是,万一那里很小呢?”闺蜜发来一个失去韩国市场的emoji。 这倒不用担心……你不知怎么和闺蜜解释,只好顺着她的话:“说得也是。” 阿梅并不知道被偷拍的事,奇妙的是,你对他毫无愧疚之心。只要对方做事足够出格,你的道德底线也会跟着降低。 在你开始面试之前,他揉着眼睛醒来,发现你正摩挲着那瓶竹叶酿,赶紧跑来劝阻。 你放下酒。“实在不行你喝点?我闻闻味。” 他看你一会,真的拿纸杯倒了几两,一口灌下去。 等工作和水果时间都结束了,他问你晚餐想吃什么。 “咖喱饭吧……等等。”你真的很贴心,还考虑到他的夜间活动,“不,味太大了。” “没事,我开窗给你散散。” 既然他都不介意,你也不必多说什么。谢主任一走,你美美享用了他端进来的牛肉咖喱饭,金灿灿的、香浓馥郁,水平直追印度餐厅。 不过这天晚上,他并没有送牛奶进来。 合理。皇帝在孝期都不敢随便行房,何况一个小老百姓。 清晨出现在你房间的,除了阿梅,还有一个意料之外的来客。 “我办到了。” 老干部的前儿媳急着来找你,等不及你洗漱,就拖着椅子坐下,向你汇报进展。 阿梅试图阻拦,你挥挥手,让他先退出房间。 “我昨天去学校找女儿,直接把礼物送给她。我说,爷爷办的十二岁生日宴,妈妈没有入场资格,要是她乐意,等阴历咱娘儿俩再补过一个。” “她同意了?” “她当然同意了。” 你有些惊喜,想不到她会向女儿坦承与前夫家的对立关系,想来连日遭到的人格侮辱激发出了她的对抗性。 不过她还是有点焦虑:“这样是不是太给孩子压力了?” 你安抚道:“是会给她压力,但孩子也有自己的思想,怎会不知道她爷爷是怎么对待你的。你这一说开,她反而好受很多。” “是这个理儿。”她苦笑,“这下倒好,把他全家都得罪光了,我以后的日子可难过了。” 你想起老人昨日的话,忍不住多问一句:“是工作的事吗?” 她长叹一声,向你说明,她在街道办上班,进去的时候确实有托关系的成分在,一旦和前夫家闹开,肯定待不下去的。 你心里也有点打鼓。是不是好心办坏事了? 好在这个母亲展示出坚韧的一面:“不破不立嘛,大不了我自己找,当保姆也好,扫大街也行,处处受制于人的日子,我真的受够了……” 说着说着,她流下了眼泪。 你沉默片刻,静静等待她平复情绪。末了,你问道:“你还记不记得,高中时最喜欢的科目是哪门?” “呃……语文吧?怎么了?” “没什么。” 你递过纸巾,让她擦干眼泪。 “抱歉,是我失态了。”她挤出一个复杂的笑容,“好了,孩子也抛弃了,工作也快没了,我现在身无长物,只剩……只剩自由,对吧?” 想到自身的情况,你不免向她敞开心扉:“别灰心,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咱们女人,生下孩子已经很不容易了,不把孩子当成人质、接受一切道德绑架就算抛弃孩子?如果是这样,那我觉得,天下的妈妈都应该从抛弃孩子开始爱孩子。” 她反刍你的话,缓缓点了点头。 你补充道:“‘母亲’这个词,我看就是被人为搞坏了,好多好多年前,先民拜的还是大母神呢,现在科技发展了,道德倒退了,母爱变成了牺牲的近义词,凭什么啊?明明生育能力是我们拥有的,既然如此,当了妈,就要有拨乱反正、拿正确的道德哺育天下人的气魄,你说是吧?” “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也不难。就像你,就像我,日子不比以前轻松?只要每个人都遵从趋利避害的本能,社会就不会变得太坏。” 留下联系方式,她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阿梅适时回到房间,脸色比锅底都黑。 大概疗养院的墙壁隔音效果不太好吧,你终于参透他卡点绝学的奥秘所在。 也好,有些话他早该听听了。 不一般的陪护(八) 他僵着身子站在门口,木然盯着窗外,周身的温度降至冰点。虽然南方气温不会突破零下,但他所在的那片空气开始有局部降雪迹象。 你敲敲床头柜:“怎么了?” 阿梅的咬肌动了动,就是不肯开口。 “哑巴了?告诉过你,有话直说,别等人猜。” 感受到威逼之意,阿梅完成了一个加速度无法测算的甩头,看向你,目光如炬。 “你该不会觉得自己特别清醒吧?” 还真是不客气啊。 “比你清醒就行。” “我不明白,像你这种自私的人,有必要生孩子吗?” 既然他都诚心诚意地发问了,你也来了兴致,把他当成对方辩友,认真回答。 “第一,子宫长在我身上,生不生都是我的权利;第二,当妈的也是人,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不触犯哪条法律;第三,你们投胎是开盲盒,巧的是,我们嫁人也一样。” 你自认哪个理由都无可辩驳。他冷笑,绕开话题: “是哦,生了又不养,歪理一大堆。” “那我就很好奇了,你怎么定义‘生了不养’?此外,你向你老爹索取父爱时,也会这么理直气壮吗?” “抛下我的又不是他!” 阿梅忽然发怒,扔下一句咆哮,摔门而去。 ——这几天应该都见不到他了吧,你猜。 看来这家疗养院风水不咋地,说好的来静养,愣没让你清净一个完整的半天。阿梅是跑了,还没到午饭时间,外头又传来嘈杂的声音。 好奇心被伤脚打败,等你拄着拐赶去看热闹的时候,仅看到楼下的花园有几人在收拾残局。 听身旁的护工八卦,刚刚有个老人在花园散步,糊里糊涂地,把小郝看成了前妻,抄起垃圾桶就打她。阿梅刚好路过,冲上去替她拦下了。 “……拉去缝针,流不少血呢,真吓人……” “你们这儿工伤赔付比例是多少?”你的关注点跑偏了。 那个护工神色黯淡:“实习生没有这方面的规定。” 阿梅大概是告假回家了,送午饭进来的是小郝。 免不得向她打探几句,小郝本就绷紧了一根弦,听你这么一问,当场就哭了:“我就不该签到这……我还是辞职吧。” 你憋了一肚子话,一看她这样,马上以过来人的身份建议道:“怎么说呢,你这样的状态,要是现在辞职了,以后再想回到职场都要克服心理阴影。实在干不下去,先收着点力气,忍一段时间,要是单位辞退你,走劳动仲裁还有钱拿。” 小郝情绪平复了些,向你道了谢。 看看情况,公司目前有个文案岗空缺,不需要经验。截止今日,最多有两个人情方向候选人,机会你可以给,到时候叫她们各凭本事吧。 你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仁善了。 晚上十点左右,你坐在床边,无心看电视。手机里放着时政播客,主播侃侃而谈,你一句都听不进去。 护工们陆陆续续回到宿舍。走廊彻底安静下来时,阿梅跟条鬼影似的,闪身钻进房间。 他没戴帽子,换了一套干净制服,左额有块纱布,见了你,一句话也没说,放下牛奶就走了。 你保持当前的姿势,一直等到半夜。凌晨一点,那扇门再次发出轻响,阿梅刚迈进一只脚,看到你睁着一双眼坐在床边,当即像被施了定身术,半边身子卡在门缝里,手扶着门把,一动也不敢动。 他盯着地面,你隐约闻到CPU烧糊的味道。八成是在现编谎话,真就愣头青,连plan B都没有的吗? 你把手伸进床头柜上的冰桶,豁楞豁楞,寒冬腊月,有够冻手的,好像有无数条小鱼在咬你的指头。桶里的冰是你管厨房借的,等了这么久,好歹没化,埋在冰里的那瓶竹叶酿想必已经寒冷彻骨。 阿梅是行动上的巨人,语言上的矮子,琢磨老半天,到底想不出一条他深夜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心一横,抬脚走进房间,还把门锁上了。 你笑了:“怎么,不先开窗吗?” 然后满意地在他脸上看到惶惑的表情。 “你装睡?” “你说呢?” 事已至此,作为一个变态,他反倒稳住了心态,挤出一个游乐园小丑般的笑容:“你是什么目的?你有录音笔?还是有监控?强奸犯按次数增加刑期?” 你一个问题也没回答,只是说:“过来坐。” “我会判几年?” “让你坐下,没长耳朵?” 你用穿拖鞋的脚踢踢椅子。 气势很容易占了上风。阿梅装相失败,肃着一张脸,乖乖坐到床边的椅子上。 “早上那个天还没聊完。听说你爸去世了?” “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呈堂证供?” 港剧看多了吧。你吓唬他:“未必,但会变成判决依据。” 他四下瞟瞟,估计在找那根不存在的录音笔 “问你话呢,别开小差。”教训男孩这方面你有经验,四字诀,软硬兼施。“方便了解一下你爸爸的情况吗?” 谁承想,一提这个,大孝子就来气:“有什么好了解的?我们这种人在你眼里不是和蝼蚁一样吗?你要是不裁了他,他也不会喝了酒去河边散步。我也不会……” 他恨声说着,嗓音中似乎藏了另一种情绪。 你一皱眉头。谁裁了谁? “你爸叫什么名字?” 他说了一个在中老年男性中很常见的名字。 你紧急调取记忆,依稀想起,他是你们公司的前保安,因为上个月旷工太多,老板把他开了,确实是你去通知的——怪不得阿梅会找上你。 “原来如此……那你是什么时候来这上班的?” 阿梅这时候敏锐起来,翻了个白眼:“我来这半年了。不是为了你。” 那就是预谋中包含着巧合喽? 最后的疑惑解开了,你姿态轻松,阿梅却像开了春被装进压缩袋的羽绒服,气场被逐渐抽干,整个人越收越紧。 窗外一定是起风了,月桂树的影子在阿梅身上婆娑着。他喃喃自语:“我还得谢你,哈哈哈,反正我什么都没有了……跟你不一样,你天生高高在上,爱干什么干什么,爱去哪就去哪……你们最干净了,最高贵了,我偏要把你们弄脏,给你们光辉的人生投下污点……嘻嘻,要杀要剐随你便,反正我也没活头了,死前日个骚的不是很正常……。” 你心里一紧。 “阿梅,你过来。” 他混混沌沌地听话,身子向前探,一下子凑得很近,你脸上的汗毛都被他的呼吸吹动。 然后,以一个伤残的身体,你使出全部的力气,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不一般的陪护(完) “啪”。 脆响穿透云霄。好在隔壁没住人,否则铁醒。 你揪着他的衣领,沉下嗓音质问道:“还好意思说想死?你知道监狱里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吗?” 黑灯瞎火的,借着月光,你注意到他额上的纱布渗出血来。伤口裂开了,算他倒霉。 阿梅语言系统支离破碎,却还在嘴硬:“我……哪知道?你这么……了解……你蹲过?” “像你这种一无是处的小白脸,出来之后都不一定兜得住屎。” “放心……我不会活到出来为止。” “那可由不得你。” 你撒开手,转为情感攻势:“你妈比我大不了十岁吧?” 听到这句,他眼眶一红,始终勉力挺着的脊梁骨也塌下来。 你起身让出床位,在地板上单脚立住。 “过来,躺好。” 要么是阿梅认知失调,要么是你此刻的威严太过外露,他毫不犹豫,听话地照做。 等他平躺好,你一抬腿,骑了上去。 他紧张地看一眼你的伤脚,下意识说:“小心……”后半句被咽了回去。 你一边扯开他的双排扣,一边恶狠狠地说,“来,现在我来给你上一课,什么叫恃强凌弱的社会法则。” 就好笑,看来他还太没搞清楚,到底谁被谁日。 阿梅胸口的一大片肌肤暴露在空气中,惨白的色调无法被月光中和,泛出蓝意。他确实巴巴瘦,肋骨轮廓清晰可见。 你拿出酒桶里的冰块,无情摩擦他的乳头。身下的人瑟瑟发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受刺激。在这个失序的夜晚,自从你提到妈妈,他就止不住地流泪,也顾不上额头的伤口,把头侧向一边,仿佛全身血液涌进泪腺,四肢都进入了休眠期。 枕头被他的眼泪浸湿了一块,你强行扳正那颗卷毛脑袋,一口咬开冰好的酒。 “张嘴。” 阿梅化身为节能模式的机器人,电量只够听你指令。大半瓶竹叶酿被灌进他嘴里,他猛吞几口,呛得直咳嗽。 “咽下去,不准吐!” 他咳得太厉害,床都震动起来。你拍拍他的脸,说句“没用的畜生”,把剩下的酒倒进自己嘴里。两个伤员都在这里作死,疗养院的业绩要下滑了吧。 待他平复了气息,你抱着自己的伤脚,小心挪到床尾,坐定,拉开了护工服的裤链。 制服布料偏硬质,阿梅平时有熨衣服的习惯,你生拉硬拽,也没给这条裤子平添多少褶皱。脆生生的布料摩擦声在黑暗的房间里荡开,调性暧昧至极,比酒精还要助兴。 你在找的那根东西还没硬起来,从自己腰上,你摘下一个暖宝宝,左手拿着冰块,双手协同夹击。受制于人,他想不进入状态都难。 这人叁天前还是处男——狭义上讲,现在也还是处男,哪里受过这等刺激,双腿好几次蜷起来,又被你生按下去。 很快,那根肉棒完全苏醒,你上手弹了一指头,对它的主人讲骚话:“你信不信,你去当个鸭子都比现在好得多,非要自毁前程。你看,人一旦走上歧路,就会惨遭白嫖。” 阿梅完全不理会你。自打你扒他裤子,他就抬起一条胳膊遮住眼睛,身体一阵一阵地打颤,好像小孩子抽噎。 你戴好塑料手套——是中午吃德州扒鸡时剩下来的,握住肉棒,干搓了几下。他痛得发出呜咽声。 “痛?痛就对了,不想痛就给自己润滑,你知道怎么做吧?” 他实在受不了,自己伸手抠了几下系带部分,想来这里就是G点。前列腺液分泌出来,打湿了蘑菇头,尚不能裹住整个柱身。得了,聊胜于无。 你搓开天然润滑剂,专攻他圈出来的位置。 这张床上谁是老司机不言而喻。看他还没彻底进入状态,你又拿言语刺激他。 “知道自己错了吗?” “知道了……对不起……”他像被寨主强抢来的书生一样,抽抽搭搭,语不成调,胳膊捂着眼,怎么都不肯松开。 “错在哪了?” 阿梅的胸腔随着你的动作起伏,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看来还没被逼到绝境啊,你加大力度。 “别!我说、我说……我错在,不该给你下药……不该半夜对你做……那种事……” “哪种事?” “就是……不该脱掉你的裤子,乱蹭。” “用什么乱蹭的啊?” “……” 你捻住头部,狠狠夹击:“说不说?” 他惨叫出声:“我!我不该用……用我的……鸡巴……乱蹭你,女士……” 你撇撇嘴,满意了。 “转个身。” 他浑身打着摆子,侧躺过来。你举起巴掌,照着他的光屁股狠狠揍了几下,自觉下手已经够重了,他竟一声不吭。回头看看,人咬着下嘴唇呢。 “你知道个屁的错,我看你那时挺爽的啊?” 他已经应激了,踩着你的句尾回话,生怕再挨打:“是的,我是很爽,可是这个爽是不对的,我再也不敢了……” “你最好是。” 他嘴里重复着“再也不敢了”,忍受着你最后一波攻势。精液几乎是固体状态,在马眼处堆积起来。你抽出叁张纸给他擦拭,擦不干净的尽数抹在他的肚皮上。 阿梅蜷起身子缩在床头,像只上了蒸锅的基围虾。 卫生间里,花洒传来水响,盖不住阿梅呕吐的声音。冰镇竹叶酿对他来说太烈了,你依稀辨得,呕吐声中夹杂着一点哭腔。 他清理好自己,在你身边躺下,动作幅度很小。血浸透了半块纱布,被你扇过的那边脸肿起老高,他也没去管。 一时无言。黑夜中滴答作响的时钟更像唯一的活物。 你叹气,好吧,灾后重建工作还得你来。 “我儿子小时候,每天半夜哭醒五六回。他爸没有陪产假,搬到隔壁去睡了,我只好一个人应付一切。有天晚上,我实在受不了,抱着儿子站在窗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干脆跳下去一了百了。” “后来,他长大了。俗话说一孕傻叁年,我看着他聪明可爱的样子,把生产时吃过的苦全部抛到脑后。直到跟他爸分开,那些真实的记忆才回到我的脑海中。” “你可能想不到,儿子是第一个知道我想离婚的人。我头一回动这个念头,马上就跟他说了。他虽然害怕、虽然难过,但也答应我,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不爱妈妈。” “可孩子太小,双拳难敌四手……不对,二叁得六,六手。谁我都打不过,我只能尽量保证生活在孩子触手可及的地方,就算他一辈子不原谅我,等我快死的时候,至少能让他见上最后一面。” 阿梅静静听着,一语不发。 “你说我自以为清醒,其实根本不是。这条路没有人走过,谁也不会帮我,叫他们少骂我两句就不错了。除了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对的,我眼前一抹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可是又不得不这么走下去。” “所以,你去找你妈。” 阿梅诧异地抬起头来,显然没弄懂这个因果关系。 但他嘴比脑子快:“我才不去。” 你脸一沉,改回强硬的语气:“那你就准备死在这个疗养院吧。” 作为参考,你附赠温馨提示:“小郝都想跑了,你们这里谁比她脾气好?” “……” 沉默、恼人的沉默。 不一般的夜晚给了阿梅勇气,最后,他还是选择说出心底的脆弱:“我跟你……这样之后,没脸面对我妈。” 看他表情就知道,你们这段经历可能是最最微不足道的阻碍。 “怎么就没脸面对了?我长得很像她?” “当然不是……算了,你不懂。” 见他意思有松动,你抓住机会:“不管怎样,先找到她,管她要点钱,她要是没钱,你就赖在她那一段时间,先过上稳定的生活,以后的路子自然会出来。” 正如他言下之意,某种程度上,妈妈永远是孩子的看守所,只是刑期由孩子决定,且不会留档。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对阿梅来说,至少先治好他的变态再放归大海,也算你为这个本就动荡不安的社会做的一点微小贡献。 嘴硬是阿梅的通行证:“奇怪,你不是支持母亲抛弃孩子吗?” 你没有正面回答。叁观这个东西确实很难和隔代人沟通,你只负责指路,剩下的留给他自己悟吧。 “你妈走后肯定联系过你,而且一直没放弃你,对吧?” 他抿着嘴不说话。看来猜中了。 又是好一阵寂静之后,他话锋一转,承认了另一件事:“我是因为那天看到你在民政局门口……” “你跟踪我?” 他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大,紧急自辩,然而磕磕巴巴:“……怎么了,公、公共场合我不能去吗?” 你闭眼叹气。阿梅他妈,往后辛苦你了。 也不怕再惹你生气,他操心未来,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就这么放过我了?” 只有你知道,判决依据还得减去你的个人私心。大过年的,看他可怜,刚才的惩罚已经足够了。 “只要你以后别来找我,我就放过你。” 他没做声。 虽然谢主任劝你静养一个月,但这几天的居住体验给你一个感受:还是搁家里待着清净。 住满一周就提前办退房吧,你如此打算。回头看看阿梅,月光下,他眼中有了些方向感。 “好,我去找我妈。”他看向你,好像在征得同意。 “行。”你不想再管他的鸟事,闭上眼,等着睡意袭来。这周过完,你俩就是完全的陌路人了,不一般的开年即将回归正轨……大概吧。 水鬼(一) yuw ang kongji an.c om 你守在船头,自知丈夫此行凶多吉少。 夤夜,河水像靛青染料浸透的布,多看几眼,人就要让那皱起来的被面裹进去了。 只有油灯的倒影晃荡在上面。家乡有则传说,河上的打渔人不怕风浪,最怕月亮长毛的夜,男人过了三更还不着家,多半就是让那水鬼吞去了,第二天即使囫囵着进了门,芯子里也早已换了人。 月亮的毛在前夜就褪干净了,丈夫快消失一天一夜了。 丈夫在城里领了教职,家里老太爷要办寿,他提前托人走陆路送回礼品,自己则打算搭运货的船赶到,又怕船员事多误了时辰,因提前修书一封,叫你把自家的船摇到城门外接应。 到了约定时间,的确和丈夫见上了面,还商量好了明早去听戏,头天晚上,丈夫站在船头,和岸上几个灰蓝短袄长筒靴聊了几句,很是热络的样子。 这样的打扮在镇上并不少见,早在来时,你听闻西面的山头上驻了兵团。这年头,说是兵士,英雄不问出处,行军至此,往往占了山头还要收编土匪,谁知道那身皮下面装的究竟是什么,听那粗嘎的嗓子,你一掀帘子躲进船舱里,唯恐避之不及。 黄昏时起了风,丈夫吩咐你别出船舱。 “明天我回来带你去镇上逛逛,你尽早去说动班主,咱们再去哪松快松快。” 丢下这么一句话,丈夫头也不回地弃船而去。 镇上的戏班子赫赫有名,班主脾气刁钻,若是开出的条件不合心意,达官显贵来了他都甩脸子。丈夫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你一个人出马,请动了,那便是曾孙为老太爷祝寿费的心思;请不动,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高家白养你这么个堂客! 独自在舱中醒来,从白天到黑夜,你没离开过乌篷船半步。船上可以生火做饭,第二趟动用柴禾时,小妹挂念着姑爷:“姐,真不用请人再找吗?”看后续章节就到:yuzh aiw uh. x yz 一个活人丢了大半日,出动了巡警、出动了水保,官衙和绿林全都无计可施,还能请得动哪路神仙? 老船夫接腔:“镇上的人不了解二爷,我早让冬枣去找了。” 冬枣是船夫的亲孙子,今年不过十五。等岸边的酒家次第点了灯,冬枣和他二爷一样杳无音信,让靛蓝的河水裹进去了。 此地确有水鬼。夜幕降临,停靠在岸边的一坞花船就热闹起来了,劝酒声、胡琴声、唱曲儿声、娇笑声,不断飘来。那些女人白天就和你一样躲在舱里,到了晚上,忽然破土而出,敞开怀抱做起生意来。 若非生活所迫,好人家的女子谁会干这种营生?故事家最为可笑,月亮长了毛,也要怪水鬼。 白天,每条花船都被问过话,丈夫不在那上面,许是遇到真水鬼了吧——凶多吉少。到了夜里,官衙的、绿林的全都换了张面孔,跟那群披了身灰蓝皮的丘八一道,尤其爱往这里边凑。 对面的船只最先拉下了帘子,船身剧烈摇晃。晚到的人在岸上徘徊,时不时看一眼你的乌篷船,再把目光投向守在船头的你。 你感到不舒服,让船夫再把灯笼挂高些。 灯笼上有一个硕大的“高”字,料想不会再让那群醉鬼看走了眼,你站起身,掀帘子进了船舱。 小妹和船夫去了后舱歇息,你在被褥上和衣而卧,寒冷的湿气浸透船板,直钻骨头,你打个寒战,坐起了身。夜深了,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娱乐都收了摊子,春暖声间或传进耳里,时而有男人的叫骂,骂到一半,像是由什么塞住嘴,发出困兽的低鸣。 三年前,丈夫来了封信,说是有意带个新人回家,老太爷撑着残弱不堪的病躯亲自上门,叫他死了这条心。调任此地后,他倒很少提起这码事了,想来,窗外的好光景就是原因所在。 这档子事女人管不着,你还有别的事要发愁:郎中、游医换了好几个,还去那总治死人的红十字下面叫人瞧过,吃药吃得浑身透出酸苦味,高家的金孙就是不肯托到你肚子里。 如此发着愁,船身摇晃了一下。 冬枣回来了?不,自小生活在船上的人,脚步不会这么重,那便只有丈夫了。 你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掀了帘子爬到舱外,灯笼下面,却站着个面生的人。 “快快,让我进去!” 不知怎地,披着灰蓝皮的少年人面色发白,不等征求你的意见,直往舱里钻。 你冷笑一声,灯笼挂得再高又如何?在这片水域,他们才是说了算的人,只是这一个未免也太急色了些。 正欲去后舱叫醒老船夫,少年人一把拉住你,双手合十,状似求饶:“好人,让我在这躲一阵吧,有人要抓我!” 岸上果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们登了花船,白天还能随意逼问调笑的水鬼们临时名花有主,谁都不愿被扰了好事,双方不免起了些冲突。 于是,问到你船上时,你抬手指了灯笼,他们便没有进舱搜查。 那群人走远了,你问少年人: “你不想当兵?” “不想啊!” 再不想当兵,皮已经穿在身上了。 油灯重新点燃,你这才看清他的长相,文文弱弱的,几乎称得上俊秀,和戏班里的小旦无甚差别,面色不仅仅是因为恐惧而发白。 这样的品貌,的确不适合跟山上那群来历不明的粗人混在一起。 “是家里人强迫你了?”禁不住地,你多问了一句。 少年人死命摇头:“是我自己要去的,我娘患了痨病,要用钱……可是团长他……我不想再当兵了。” “你后悔了?” “是的。”少年人眼里泪光闪烁:“明天我就回家跟我爹说……” “你不如自己跑了吧。” 少年人不敢置信地看着你。 你在水盆里打湿帕子,递给他擦擦满面的尘土:“你爹一定会强送你回去的。” 因为你的父亲也是这么做的——那是你第一次挨了丈夫的打,逃回娘家的时候。 少年人不知如何回话,盯着船板的缝隙,叹气不止。 最后,他做了决定:“就是去了外面,我也不懂得做什么营生……天一亮我就回山上,等团长酒醒了……”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我爹是开药铺的。” “读过书么?” “读过,我小娘生了几个弟弟,爹就没让我读了。” 你从褥子底下摸出水烟袋。这是丈夫在老家好的一口,老太爷千叮咛万嘱咐让你捎带来,可丈夫在城里抽惯了纸卷烟,已经用不上这个了。 “抽过吗?” 少年人接过水烟,颠来倒去地把玩着:“没有,我娘不让我抽这个,坏肺,她说的。” 你用纸媒儿点燃烟丝,少年人生涩地吸一口,水烟袋“咕噜噜”一响,呛得他直咳嗽。 你哈哈笑着,夺过湿帕子,像在家里伺候侄儿侄女那样,把他整张脸细细擦拭过一遍。帕子一拿开,少年人的白面皮红得透顶。 “你、你们……我……”声音也是变了调,“你别把我当成……那个。我就是进来躲一躲……” 看样子,他来得着急,没注意到灯笼,始终把你这里当成花船。 不知怎么地,你忽然也不想跟他说实话了。 盯着他沉甸甸的腰包,你发出了自己从没听过的嗓音:“怎么,你当我是什么?烟都替你伺候了,现在又跟我摆谱?” 少年惊了一大跳,都不敢拿正眼看你:“我没有!” 你笑得愈发大声:“给不起钱就滚回岸上去!” 到底年少,经不起激将,少年哆嗦着手,从腰包里摸出来三块洋钱,拍到你手上:“我给!我给!你是好人……婶婶——嫂嫂,别赶我走,就当我在你这里过夜了!” 水鬼(二) 你笑纳了一块钱,余下的,冲着他的脸丢了回去。 “你娘还病着,你把钱都花在这里?” 少年人更加慌张,弯腰捡钱时,那破旧的腰包竟裂开一道口子,里面的东西滚了一地,除了钱,还有一些看不出用途的零碎。 不嫌累赘么?你上前一步,动手把它解了下来。 被你这么对待时,少年人浑身僵得像头死了五天的老牛。 腰包外层是皮革做成的,随身带的针线包拿它无计可施,只剩里衬还能想想办法。 在你埋头缝补时,他坐回原位,抽着鼻子嗅了嗅。除了打湿过的空气,舱里离他最近的就是你了,他问: “嫂嫂有寒症?” 你稍稍背过身去,往煤油灯下凑了凑。 “我生不出孩子。” 少年人想了想,竟没在意一个船妓反常地考虑了后代问题,宽慰道:“别心急,我爹说了,这样的病,女人上哪儿都瞧不好,准是她男人有问题。” “可不敢说。” 你不置可否地笑笑。 你把补好内衬的腰包还给他,见他在小心翼翼地把那些零碎儿收拢起来,里面还有冰糖块。 感受到你的打量,少年人羞赧道:“是要给弟弟的。” 你向他摊开手心:“我要一片。” 所有的冰糖都在你手上了。 “我不回家了。”对着顶篷,他这么说。 你收起冰糖,一个谢字都没有,兀自钻回被里,暗地为这白赚的一块钱高兴,饱含了复仇的快慰。 “别在船里吵嚷。”临睡前,你奉上忠告,“五更的时候,别的船的都还没起,等太阳出来了,山上那帮子才下来巡逻,你要是想出城,那时候最方便。” 短短两天,你摸清了那群丘八的习性,替迷路的人做了决定。 老半天没等到回应。你背过身,径自睡去。 半梦半醒间,有人隔着被子拍了拍你。 “这样是不是不对?” “什么不对?”你含混着说,眼皮都懒得掀开。 少年人收回了手,在你背后窸窸索索摩挲着褥子,好一阵,又听得他闷声道:“……我花了钱。” 你忍住笑意,故作听不懂,抄起水烟袋,闭着眼睛往后一扔。 他小声惊叫着接住,又推回来:“这个我不要了。” “那你要怎么?” 钱都花了,他却没法直言说出需求。 你觑着眼睛转过身,引导着:“你又不会。” “怎么不会,都是人,天生就会的。” ——确实经不起你轻轻的一激。他衣服也不脱,钻进那床唯一的被子里,挨着你躺好。 “嫂嫂,天一亮我就出城。”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咬着牙,把话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 既然不是同路人,你的提醒只能点到即止:“那样的话,生死可就不由天了。” “也不由人。” “想得倒挺美。” “嫂嫂,你读过书的?”他又问。 “没读过。我没客人的时候,老是自己琢磨事。” “明白了。” 他把手放在你的肚皮上。 “等有了孩子,你就回老家去?” 值一块钱的临时大爷,谁给他的底气替你做决定? 你扯扯嘴角:“没有孩子我迟早也要回去的。” “明白了。” 许是察觉到你讲话的语气总是很笃定,他有点不敢反驳你。 “手拿开。” ——于是,当你这么说的时候,他也不敢有所违抗。 你猛地掀开被子,跨坐到他身上去。 “张嘴。” 半数冰糖被你塞回了它们该待着的地方。 “瞧瞧这一身好皮好肉!”当年,媒人这么向高家前来相看的人介绍你,她那对招子再厉害,也只够品评表层的皮革光亮不光亮,内衬有多破损,有多污秽,又如何得知? 座下,嶙峋的骨骼硌着你的一身好皮好肉。老牛已经死了十天,都怪它饥不择食,把嘴伸进了预备药死老马的食槽里。 隔着层层的衣物,那两片骨骼托举着你,形状清晰,有一种摇摇欲坠的可怜。药铺的儿子竟也会短了吃穿、送到兵团里任人欺凌,管你年长年幼,是美玉还是纺锤,好活赖活,全凭爹的一句话。 “嫂嫂……”少年人不敢正眼看你,声音打抖,手又着急往上摸,摸到一半却有所迟疑,停在腰上盘桓。 你握住它们按到自己胸口上:“怕什么?” “我……不怕的。” 刚才的忠告还在起效,他知道自己快要控制不住了,必须分出心神去抑住嗓音。 穿在他身上,这身灰蓝皮还是有点看头的。你不忍看他的上半身,手穿过下摆,伸进去解开裤扣。 外裤褪至膝盖处,一块钱的大爷配合地弓起腿,你却不打算伺候他到脚底,一层一层剥到半路,齐齐堆在关节处,团成一道枷锁。 他任凭你摆布,胳膊遮到眼睛上,像把自己当个物件,只要看不见,事情就越过他的身体发生,当中没有本人的参与。 你猜测那些头回上花船的人也和他一样,下决心的样子很好做,完成它却需要以另一种面目,过了今晚,他们就没有守着道理过日子的必要了,要么随便地活,要么干脆篡改了道理。 不管怎么说,他们就是道理本身,想到这里,你打了他一记:“你们这种人啊,最招人恨了。” 在“对”的程序里,这句话应该是用娇嗔的口气说出来的,可是具体怎么个“对”法,逃下山的新兵蛋子又如何比你更清楚?因惶然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很快又把嘴闭紧,诧异的叹声从唇齿间溢出。 上得花船来,道理只不过明说了你们不是寻常萍水相逢之人,他竟事先没预想过你会如此大胆,敢于单刀直入。幼芽或是新株?隔着最后一层布料,你用粗粝的手指描摹着轮廓,常年劳作已让双手的感觉不再敏锐,触着熟悉又陌生的物什,你下不了判断。 事实上,直到现在,你的犹豫还没有完全消散。摆在眼前的问题是:如果丈夫中途回来了怎么办?就是他确实死在了水鬼那里,要是走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后舱的人一醒来…… 夜里起风,河水的微浪也能激荡着你,冲上脑袋的血渐渐冷却下来。你退后一步,思索着,不如只和摇桨一样,把这条船摇到彼岸算数。 你这边改了主意,没过多久,本应任凭摆布、因此而浑身战栗的少年人察觉到了什么,稍稍抬起胳膊漏出一条缝,偷眼看着你,问道:“嫂嫂,你又在怕什么?” 水鬼(完) 三 你怕什么? 无非是接下来的日子里,你还要持续不断地漫长地活着。 你父亲把这门婚事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一再要求你谨言慎行,进了高家的门,便不可再行差踏错半步。 过了这么多年,如他所愿,你成为了高家的一抹像样的幽灵。 可仔细一想,除了漫长地活着,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你在摇桨。 不只你一人在使力。控制你手腕的人,带了生涩的躁急,丈夫年轻时也是这样,为了显示他是丈夫,他只示范一遍,指望你一下子就能记住。 可你确实记下了,还知道同一套办法可以用来对付成千上万的人,细节上稍加改动就是。 新兵,但很快就不是新兵了的少年人把自己抬成一道拱桥,船舱里满是他急促的呼吸声;他的腰正在不可抑制地摇晃,作为你的船,行至最湍急的河中心,好像要被水流冲散架了再裹进去,一点残渣都不留。 “嫂嫂……嫂嫂……我要不行了……” 这么说着,他推开你的手,猛地坐起身,急着要解开你领口的扣子。 所谓生涩的躁急总是急错方向,你甩开他,两三下散开了上衣,正要扯掉外裤时,他再也无法忍受,把整个身体压向了你。 头撞到船篷上,恍惚中,你身上的人像钻进柴火堆的小狗,狠狠地最后拱几下,不知道把东西洒到了什么地方。 煤油灯在摇晃,灰蓝的皮甩在一旁,他埋在你颈窝处喘气,你跟着一起喘。头一回总是忽然间就结束的,像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没经历过太多次“头一回”,习惯把小小的事情看得极其严重。 他看向你,眼里满载了无措,指望着别人来告诉他这样算不算“对”。 你回以漠视。 无措扩散到整张脸上。接下来,只有你才能决定他的生死,他把自己推到这个境地,你也顺势推他躺回原地。 这个动作倒没有引起慌张,看你直奔那没机会歇息的船桨而去,他深吸一口气,再死死憋住,直勾勾盯着你掌舵的地方,下颌没有一丝褶皱;而沾满了浆液的东西竟也失了生涩,不需过多激励,即刻带着夜行的船再次启航。 不知在他眼中,你现在是个什么模样。踢开碍事的衣物时,你熄了灯,这下,什么都浸透在了夜色中——除了身体对身体的感觉。 你对准入口坐下去,“噗吱”,水响比棹竿搅开一池春水还要黏滑,连带着整个船身都难以行进。好在你们在乎的并不是目的地。 身下人憋的那口气化作最后的求生欲,仅存的理智让双手捂住了嘴。你知道他不会死在这里,把他牢牢按在砧板上,身体起起落落,像舂米一样捣下去、捣下去。 其实你在这时候总是想骂人的:身体里进了异物,要满足了谁的愿望才能拿它出去。凭什么?凭什么?——捣下去、捣下去。新兵的手不够用了,一会忙着抓紧身下的被褥,一会忙着更卖力地抑制住声音,中途在你的胁迫下兀自得了趣儿,什么也顾不得了,两只手放在你乳上,陷进那肉里,倒吸着冷气,膝盖抵着你的腰杆痉挛不止,双眼一片空茫,像极了溺水的人,尽是垂死挣扎之相。 或许他真会死在这里吧。你再一次抬起身子,有些稀薄的东西洒在了入口。 始作俑者握着你的腰,强迫你坐了回去。 你就笑他:“还没结束呐?” 失神的人浮到水面上,浅浅换了一口气:“这样是不够的。” “不够什么?” “……我花钱了。” 一块钱的大爷撇开目光。 “时间久了,你感觉不到什么,可我不一样。”他接着说,语气不带任何嘲讽或是轻慢。 现在又换他压到你身上了。 “你不累吗?”明明身体底子也就那样,气喘匀了就跟刚睡醒一觉似的,比起信任他的年轻力壮,你更不敢保证这个要当逃兵的不是在逞强。 “再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刚才,他把双手插进你腋窝下面,笨拙地环住腰、手掌冰凉地贴在脊背上,你才发现他的体型原来比你要小一些,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竟抱着你稍稍离了地,才平放在夜露打湿过的船板上。 那根东西就在甬道里滑动,从未离开,可是换了姿势,两个人都痛起来,他不得不拔出来重新调整一番,再循原路返回。 这时,有亮光透过窗缝,少年人脸上多了一道白,这道白不随他的耸动而变换位置。这一天,你苦苦守在船上,到了这时候才切实感受到了黑夜的短暂。 他抵着你的额头,身下在甬道里抽插——“天生就会”,也不尽然,来了三趟,才猎到了凫雁回家去。 你推开他的头,附在耳边说些男人都爱听的淫声浪语,果然,他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控制不住。 身下的木板吱呀作响。你不由得想象着他是如何被团长对待的,继而猜到了他急于在女人身上逞威风的原因,可他哪里知道,在你这里,就算是他是一块钱的大爷,也发挥着差不多的功用。 这种隐秘的乐趣让你浑身发烧,逐渐攀上高峰时,指甲也抠进了人的皮肉里。 遗憾的是,新兵毕竟是新兵,战到酣时,连疼痛都能抛诸脑后,更别提注意到你的反应了。他此行的任务非常单一,最后,你被他逼到了尽头,卡在角落里动弹不得,这样就更方便他为所欲为了。 灰蓝的皮折迭在你身下,在你承受着最后一次冲击的时候,所有痕迹都会留在那上面。 最后的冲击是随着一阵浪打来的,要么根本没有浪,夜间的风在万籁俱寂前已经刮完了。 约莫睡到中午,船头沉沉地往下一跌。 是丈夫回来了。他听说你昨天连船都没有下,免不得骂你几句,气冲冲地进了船舱找吃的,至于消失的这段时间去了哪里,他没解释。正是因为他不解释,也不敢看你,你仅仅挨了几句骂就算数。 在这之前,你梦到他回来了。他变成了一只水鬼,破开河面钻出来,只露出阴森森的一颗头,头发像瓦片一样紧紧贴在头皮上,你拿根长竹竿狠狠打了三下,把它打回了河底的老窝。 前舱里还有些小米粥,是别人吃剩下的。丈夫把小锅里的东西分到两个碗里,又递给身旁的冬枣几块槟榔,问他:“下回还想不想进城来?” 冬枣嚼着槟榔,双眼发亮地说:“想!” “等二爷替你讨一房媳妇,看你还敢不敢……”丈夫戳戳他的脑门。老船夫一听这个,喜上眉梢。 “我才不想讨媳妇!”冬枣不乐意了,“还是在外头快活呀!要媳妇有什么用,老管着我!” 老船夫连忙帮腔:“要了媳妇才能生娃娃呀!” 丈夫脸色微变。老船夫看看你,闭上了嘴。 冬枣一个小孩哪知道底细,瞪着双鲶鱼的眼睛,一派天真的样子:“你们知不知道,昨天那个嫂嫂说,在船上怀的娃娃,那都是水鬼托生的呢!” 三个男人重新笑作一团。 “去,拿我的水烟来。” “怎么又想要那个了?” 丈夫强迫自己给了你张好脸:“还是家里的抽得惯。” 你蹲下身子为他点好,丈夫吸一口,眉头皱了起来:“这烟丝是去年的陈货吧?你平时不用,不知道,陈货再好,放久了就没滋味了,还爱发霉,不能再要了。” “知道了。” 他又从老地方找到你的针线包,打开来:“我有件褂子……” 话音未落,一块钱滚了出来。 丈夫眼疾手快地捡起它:“你干嘛在这里面藏一块钱?” “留着买新货的。这不是好习惯,坏肺,老太爷看了要发脾气的。” “哎呀,瞧把你吓的,我早不抽了。” “是我要抽。” 你夺过烟袋,熟练地吸了一大口,背对着一船的人,把烟圈吐向了河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