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重生后只想搞事业》 第174章:永安公主 纸币的推行,在某种情况下很难。 因此秦鹿直接以纸币代替官员的俸禄,让他们先使用。 老百姓对官府还是比较敬畏的,各地官员就此一番宣传,百姓的接受能力总比其他做法要来的好。 桑九,曾经是前朝宰相手里的一把刀,如今成了大秦帝国的总镇抚司指挥使。 他平日里特别的忙碌,几乎都在天南地北的到处巡查,即便是偶尔留在京都,也多是整理一些由各地送上来的官员资料。 这些资料涉及到各地官员是否有贪污受贿以及欺压百姓的证据,时至今日,倒在他手里的官员,已经有近千人,这绝非一个小数目。 因此,天下官员苦桑九久矣,只恨不得他犯个什么错,被当今皇帝给弄死才好。 可桑九怎么可能犯错,他是秦鹿和韩镜的心腹,而且因为长安城的住宅还在建造当中,妻子儿女都居住在皇宫里。 可以说,大秦皇宫,就是桑九的半个家。 此时的桑九坐在惠州府衙门内,旁边是衙内僚属,而徽州府的镇抚使纵容儿子羞辱女子,致使女子跳河自尽,其父母去镇抚司讨要说法,却被镇抚使派人暗中将其谋杀。 惠州镇抚使站在堂前,恐惧让他全身发抖。 “别抖了。”桑九淡淡瞥了对方一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大人,下官知错了,请打扰饶命呐。”中年男子恨呐,同时要懊悔难当,恨自己做事为什么如此不小心,居然出了纰漏,懊悔自己为何没有好好地管教儿子,以至于让自己落得今日的地步。 桑九没有回答,翻看着眼前的罪状,下边还有这对父子的签字画押。 “按照大秦律法,蔡昌年雇凶残忍杀害陆秋根夫妇,手段狠辣,且人证物证俱在,又有当事人的认罪书,且官家犯法罪加一等,故判处其死刑,立即执行。其子蔡永兴以暴力手段威胁、强暴陆家女,致使其羞愤难当自杀身亡,判处有期监禁十三年。蔡昌年之母孙氏,其妻刘氏,明知蔡永兴所犯罪行,却试图包庇并对蔡昌年行凶一事进行怂恿,分别判处包庇罪三年和三年零六个月,并没收蔡昌年所有财产,以补偿陆家两位老人的晚年所需。” 判决宣布,蔡昌年全身发软,直接瘫倒在地上。 他脸色煞白,张着嘴大口喘息,想要喊冤,却心知肚明,一切都是枉然。 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悔不当初。 早知会有这样的结局,当初就应该把那个畜生直接法办,至少自己和妻子母亲不至于跟着陪葬,甚至还因为自己的事情,直接断送了下边两个儿子的前程。 他那两个幼子不满十岁,少不更事,自己这边落得现在的结局,族里定然不会善待他们。 挥挥手让人把蔡昌年带走,同时去蔡家抓捕其他的犯人。 “姜大人。” 惠州知府姜阅海忙站起身,“下官在。” “你是惠州的父母官,此次做的很不错,惠州上至僚属,下至黎民百姓,都能体现你的政绩。你是太后娘娘亲手提拔起来的,只要不犯错,为官清明,体恤百姓,未来必然一片坦途。” “多谢大人。”姜阅海不骄不躁,态度别提多端正了。 倒不是他故作姿态,姜阅海本身出自书香门第,家中长辈曾在前朝为官,姜家家风也甚是清正,能出一个姜阅海,不稀奇。 “此事本应姜大人审理,我恰巧来到惠州,也算是越俎代庖了。” “桑大人言重了,此案的相关文书都以整理齐整,前几日下官便派人送往京都,只是不巧与大人错开了。” “嗯!”桑九点头,“那惠州新任的指挥使就交由姜大人提拔了。” “是!” 惠州府内的一户院落中,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夫妻正在准备午饭。 听到门外传来敲击声,老汉双眸失神的走上前,打开门便看到两个男子站在外边。 “差爷?”老汉见对方的穿着,微微一愣。 其中一位就是今日走马上任的惠州新任指挥使陈放。 “老丈!”陈放心中不是滋味,据调查,他膝下只有陆秋根这么一个儿子,如今唯一的儿子被害死了,他们临老却白发人送黑发人。 陆老爷子将他们俩请进门,招呼老伴倒茶。 陈放忙道:“老丈不用忙,请坐。” 两拨人坐下,这对夫妻俩都是老实本分的普通百姓,家里开着一家面积不算大的杂货铺子,生活还过得去。 虽说儿子儿媳和孙女都没了,好在膝下还有个正在读书的孙子,余生也有个念想,不至于了无生趣。 “您儿子儿媳和孙女的事情已经宣判了,害的您孙女的蔡永兴被判处十三年的监禁,雇佣凶徒谋害您儿子儿媳的蔡昌年被判处死刑,于后日被斩首,若老丈您惦记着,可以过去观刑……” “我们去。”陆老爷子握紧拳头咬牙道,“差爷,我们去,我们要亲眼看着害死我儿子儿媳的恶棍被斩首。” “好!”陈放点头,“还有包庇他们父子的蔡母和蔡妻,也被判处了三年和三年半的监禁,他们的子孙都不能入朝为官了,两位且放宽心吧。” 老夫妻连连点头,眼眶都激动的发红。 “另外,这是给二老的赔偿款。”陈放取出一叠纸钞,“总计三百六十两,二老且收下。” 陆老爷子颤巍巍的接过厚厚的一叠纸钞,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心酸。 他们的儿子儿媳和孙女三条命,就这么被定价了。 不过两人能够接受,至少害死了他们儿孙的凶徒,最终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两位想必知道,如今大秦正在推行纸钞,老丈别觉得花不出去,我们每月的俸禄也都是纸钞,携带方便,而且遇水不化,但是纸钞不能随意损毁,每一张纸钞上都是当今陛下的画像。” 陆老爷子看着纸钞上的男子半身像,头戴冕冠,身穿玄色金线龙袍,相貌不俗。 “您手里的这种纸币是一两银子……您的小孙子可在家?” 陆老夫人点头,“回差爷,在呢,我去叫他。” 很快,两人唯一的后背,陆小宝走了进来。 小孩子没了爹娘,姐姐也死了,这段时间哭的厉害,眼睛都是肿的。 陈放将纸钞的相关事宜告诉了他,陆小宝已经在读书了,读书第一年都教了他们数字,如今已经读了三年书,加减乘除学的还算不错。 ** 每一个朝廷命官的倒台,总能得到百姓的拥护。 他们渐渐明白一个从前绝不敢相信的道理,朝廷是站在他们普通百姓这边的。 若是做官的敢欺负他们,势必会遭到当今陛下的清算。 这些年,倒台的朝廷命官一个接着一个,到底是慢慢的将前朝遗留下来的各种弊端,逐渐剔除了。 韩镜不养蛊,朝廷有自己的赚钱渠道。 再加上这些年大秦商业兴起,每年的商税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今儿崔怡出了月子,好好地洗漱一番,抱着孩子来到离阳殿。 秦鹿接过自己的小孙女,小可爱正在睡觉,小手握拳放在胸前,睡梦中可能梦到自己在喝奶,粉嘟嘟的小嘴儿不断的嘬着,别提多好玩了。 乳名儿叫念念,崔怡取的。 大名儿叫韩念安,赐号永安公主,是秦鹿取的。 刚满月就得到封号,这在前朝以及大康都是没有过的。 不过这是大秦帝国第一位公主,尊荣绝对以往的公主可比的,就连封号也是寓意美好。 小丫头白白的软软的,秦鹿忍不住伸手在她肉嘟嘟的小脸上轻轻戳了两下。 念念小公主可能因为美梦别打扰,憋着小嘴哼哼唧唧的,犹如一只小奶猫。 “小丫头相貌倒是随了笙笙。” 崔怡笑眯眯的坐在旁边,“我倒是希望像陛下多一些,会更好看。” “你长得也好看,别妄自菲薄。”秦鹿想说儿媳妇真是凡尔赛。 虽说单纯的论五官,她的确不如韩镜,可有一说一,崔怡的相貌已经是上等姿色了。 尤其是生了女儿,她整个人好似脱胎换骨,多了一种很特别的韵味。 秦鹿瞧见都觉得儿媳妇好看。 被婆婆夸赞,崔怡喜不自禁,“也就娘不嫌弃我丑。” “你呀,若你是个丑的,天底下还有好看的人嘛。” “娘就特别好看,咱们坐在一起,瞧着就是姐妹。”崔怡还真没有夸大,也不知道婆婆是如何保养的,皮肤紧致瓷白。 她曾和陛下私下里聊过这个话题,陛下说二十年来,婆婆的相貌就几乎没变过。 时间好似对她特别的宽容。 “叔父呢,今日怎么没有陪着娘。”崔怡进来后就没看到傅夺,随口问了一句。 “他在京都的店面准备开张,这几日偶尔外出去支持一下店里的俗事。”当然早上出宫,傍晚就能回来。 “听素娘说,现在京都的建筑越来越多了,等念念会走路的时候,我要带着她出去走走,自嫁进宫里,还一次都没出去过呢。”说到这里,崔怡忍不住掩唇笑的开怀,“前朝后宫,一旦踏进去,这辈子除非是死才能离开宫里,我也是被娘和陛下惯坏了。” 秦鹿将小公主交到如意手中,“皇宫是你的家,又不是牢狱,想什么时候出去都可以,咱们和前朝不同,前朝都灭亡了,万象更新,那些旧有的规矩也该废了。素娘对宫外熟悉,日后你出宫可以叫上她一起,要不就让如意陪着,这小丫头对宫外可比我都熟悉。” 如意在旁边笑的眉眼弯弯,“太后娘娘又打趣我。” “好,不说你了。” 几个女人低声聊着天,气氛舒适愉悦。 过了许久,小公主突然哼哼唧唧起来。 崔怡起身熟练的摸了一把,笑道:“如意,给她换一片尿布。” “哎!”如意走到偏殿,散开襁褓,一个穿着红色肚兜的白嫩小娃娃得到释放,两条白嘟嘟的小肉腿开始踩踏着。 “瞧咱们小公主白白胖胖的,养的可真好。”孙嬷嬷在旁边越看越喜欢。 她和王嬷嬷都是大盛宫里的老人,早些年被卖进宫里,原想着到了岁数被放出宫,寻个人家生儿育女。 可惜天不遂人愿,到底是没有离开。 之后年纪大了,也就歇了嫁人的心思。 总不能嫁个鳏夫吧,说不得对方有儿有女的,还得去给别人养孩子。 既如此,不如留在太后娘娘身边。 因此,看到宫里出生的第一个孩子,难免心生欢喜。 桑指挥使倒是有两个孩子,女儿已经是个楚楚动人的大姑娘了,儿子在今年也要去私塾读书。 宫里的孩子少,总觉得少了点热闹劲儿,现在好了,小公主出生了,再长大些,等到能跑会跳的年纪,想必会很热闹。 “皇后娘娘自己喂奶,小公主胃口也好。”如意熟练的换上新的尿布,看到小公主睁着眼睛四处打量着,两人在这边都弄着她,也没急着出去。 宫外,清辉堂。 这里是傅夺的产业,经营的是茶水买卖。 朱雀大街两边的店铺已经建起了一些,他从中挑选了一家,正在做布置。 “公子,傅家那边的生意垮了个七七八八。”傅夺的亲信说起此事,有些幸灾乐祸,“之前有公子镇着,霸州的那些商贾没人敢来招惹,后来公子脱离了傅家,那边的人不会做生意,眼低手高,结果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至今仅剩的几家铺子已经是摇摇欲坠。” 傅夺看着透彻的玻璃窗,这是一整面很大的玻璃,下边有一截做的雕花,上边是彻底的通透的,当然价钱也不低。 “不用管!”傅夺本身就不是个热心肠的,相反还有点冷血。 若是族人听话,他不介意让对方搭上自己的顺风船,可那些人太过自大,也就别怪他不给脸面。 “之后寻几个口才好的说书先生,再请几个唱曲儿的。” “是!” “开张后这边交给你打理,切忌,绝不允许有人在这里闹事,尤其是手脚不干净的,一旦发现,送官!” “公子您放心,我都明白的。”关于傅夺的事情,他都知道,公子也没刻意瞒着他,“若是傅家那边的人来找,我该如何应对?” “不管!”傅夺看着外边天色已晚,也该回去陪着太后娘娘用膳了。 第175章:宰相 小胡村。 天色泛着曦光,相貌清丽的少女便起身准备早饭了。 随着饭菜的香味顺着蒸腾的热气,弥漫在这简单的厨房内,外边扛着锄头的老汉回来了。 “爹,早饭做好了,快吃吧。” 马大全搁下锄头,在院中的木盆里洗了把脸,“你娘呢?” “娘在屋子里补衣裳呢。”马秀娟把饭菜取出来,端到堂屋内,“娘,吃饭了。” “来了。”屋内的赵氏应声回了一句。 很快,一家三口坐在了饭桌前。 马大全拿起一块馒头,张嘴要了一大口,道:“今儿要去当差了吧?” 他和妻子赵氏膝下之后这么一个闺女,这些年夫妻俩不是没想过再要一个儿子,可惜愣是没怀上。 之后马大全也歇了心思,没有过分强求。 好在女儿懂事,当年第一时间就把女儿送到私塾去读书,如今从太学结业,回到了村中,这是十里八乡走出去的第一个太学学生。 如今女儿被调派到了长安城的纸钞工坊,里面每月能拿到五两月钱,工坊是国营,套用女儿的话,这就是一个铁饭碗。 “娟儿,隔壁你桂兰婶儿要给你说个婆家,你咋想的?” 赵氏现在着急了,女儿都二十出头了,至今还没有说个婆家,虽说太学学生这层身份的确很风光,可女孩子怎么能不嫁人呢。 马大全没有吭声,按照他的意思,该嫁人就得嫁,只是现在女儿是个读书人,她自己的意思也是很重要的。 也正因如此,赵氏才用着商量的语气,而不是自作主张。 马秀娟现在并不想成亲,她今年刚有了差事,而且每月更是能赚到五两银子,这放在以前,一家人辛苦一年都看不到这么多。 而且纸钞工坊还是朝廷所辖的地方,她更是和工坊签订了契书,日后做到一定的年龄,卸任后也有养老银可以拿。 她自己一个人赚的银子,足以养活爹娘。 马秀娟不反对成亲,相反若是能遇到个合得来的夫君,即便是爹娘不答应,她也要把自己嫁出去,只是不是现在。 “娘,我今年刚得到差事,此事不急,咱们还是再等两年吧,如今不比前朝了,大秦的年轻人成亲都晚了呢。再说我现在还不算太大,二十五岁之前能成亲就可以了。” 赵氏心中吃了一惊,“二十五岁,那会不会太晚了?” “不会!”马秀娟摇头,“女子最好的生育年龄一直到二十九三十岁呢,我今年只有二十三岁,肯定能把自己嫁出去的。” 她三两口吃完稀粥,起身回到自己屋里,换上了工坊的工作服,“爹娘,我先出门了。” “路上小心。”赵氏赶忙放下碗筷,走到门口冲着女儿的背影叮嘱两句。 马秀娟走到大门前,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对两人道:“爹娘,还记得很多年前咱们家里来了一位借宿的女子吗?临走时在枕头下放了十个铜板。” 赵氏不解其意,却记得当初那件事,毕竟那年过年,他们买了三两肉。 “记得,咋了?” “那位在咱家借宿的女子,便是当今的太后娘娘。”马秀娟说完就出门了,哪里知道自己的话,让爹娘内心掀起多大的惊涛骇浪。 小胡村就在长安城郊外,站在村口就能看到巍峨的城墙。 马秀娟一路慢跑着,拐到官道上,官道都是水泥路。 顺着官道一路往城内跑去,入城后在城门口招了一辆马车,直奔纸币作坊。 在这里当差,监管的很严格。 但是,马秀娟很开心,毕竟她以一介女子的身份,成为了朝廷的一员,哪怕不是什么正经的官差,也已经很了不得了。 进入守备森严的工坊大门,先把自己的东西放到专属的柜子里,落了锁,然后进入第二道关卡更换了衣服,随后进入第三道关卡,里面就是工作间。 马秀娟做的是排版的差事,工作量不大,却需要仔细投入。 进入工坊,里面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味,这种味道让她特别喜欢。 如今纸钞工坊内总计有一千两百人左右,都是同一批从汉州太学结业的学生,其他的也都被派遣到了各州府担任要职,天下人都知道,太学的学生,都是天子门生。 “秀娟,你来了。” 一个相貌温婉的女子高兴的挥舞着手臂和她打招呼。 马秀娟快步上前,“兰儿,来的这么早?” “我就住在长安城内,来的肯定比你早。”李玉兰挽着她的胳膊,“我是排版的,你呢?” “咱俩一样。” 两人是同窗,如今又在同一处当差,有熟人做事自然更安心。 ** 云歇雨散,秦鹿靠在傅夺怀里平缓着。 “茶楼的生意如何了?” 傅夺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她手臂上的嫩肉,“还不错,之前你写的话本,惹来很多人的追捧,每天茶楼里都坐满了人。还有一些小调,也请了一些女子弹琴唱曲儿,赏钱所得与他们五五分账。” 他和秦鹿之间,不存在利益牵扯。 两人不娶不嫁,就这么凭借着身体和精神的契合相处,很轻松。 这种相处方式在时下是惊世骇俗的,不过她可是当今太后,谁敢置喙。 没见就连当今陛下都已经接受了嘛。 傅夺算是知道了,哪怕陛下贵为当今天子,对这位母亲仍旧是尊重和爱戴的。 秦鹿插手政事,非但陛下觉得正常,就连跟随在陛下身边的朝臣,更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甚至很多事,陛下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还会来找太后娘娘商议。 大秦开了女子为官的先河,前朝的一切固有制度,似乎一下子被敲的粉碎。 相对的,傅夺更喜欢现在的天下。 大秦帝国依法治国,虽说在很多思想观念守旧的人心中,总显得不近人情,却是最好的处事方法。 父母守丧不用丁忧三年,分家也不再是大逆不道之事。 早朝不用天不亮就起床去朝堂听训,更难得的是大秦朝真的在努力的做到男女平等。 虽说如今朝廷还看不到几个女子,却也是万绿丛中一点红。 不过一些重要的官职,目前还没有女子担任,或许是女性在处理问题上比较感性,还需要在下边多历练历练才行。 “胡言回京了?” “回了。”秦鹿抓住傅夺的手,与他十指紧扣,一大一小显得分外和谐,“他会是大秦帝国第一任宰相,任期多久看他的能力。” “还有任期的?”傅夺有些好奇,不是做得好就要一直在这个位子上嘛。 “一期五年,至多可以连任两期,也就是十年。”她不介意把这些事情和傅夺说一说,日后都是要传达天下的,“这是选举制,由朝廷文武百官选拔出最合适的宰相,之后经韩镜审查,合适的话就能走马上任,政绩突出可以连任,若是走上了邪路,后果可就惨了。” 傅夺微微拧眉,“我不懂这样做的意义,遇到政绩突出的宰相,多任职一些年不是更好?” “好是好,也有弊端。上位者要懂得让位,如此下边的人才能更加努力。而且,一个人身居高位时间久了,难免会行差踏错。给他们十年的时间,为了青史留名,他们在这十年内也会兢兢业业……”秦鹿撩腿搭在傅夺曲起的膝盖上,“规矩就是如此,而这种制度也是经过时间验证的。” “我从不介意以最大的恶来揣测人性,曾有人说过,世上有两种东西无法直视,一个是头顶的太阳,一个就是人心。人心之险恶,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人是做不到的。” “这些都没关系,只要在你的位置上,能安安分分的做事,把你心里的野兽禁锢起来,再恶又如何,总归是无法驱散,还不如关起来。” 傅夺将人搂在怀里,“太后娘娘心中也有恶吗?” “当然!”秦鹿勾唇,笑的意味深长,“我心中的的恶,不比世人少。” “暂且关得住。” 两日后,胡言带着妻子和儿女回到京都,胡言先去面见韩镜,婉娘则带着两个孩子来到离阳殿。 “夫人,我回来了。”婉娘跨进殿门,快步走到秦鹿面前,拉着她的手,激动的眼眶都红了,“这些年我可想您了。” 两个孩子跟在后边,看到母亲这番小女儿姿态,年长的哥哥有些吃惊。 “过来,向夫人问安。”婉娘抬手招呼两个孩子。 胡斐领着妹妹胡蝶走上前,恭敬的向秦鹿鞠躬问安。 秦鹿招收让两个孩子靠近些,笑道:“这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可不是嘛!”婉娘连连点头,“当初还是个小娃娃,看到您跟在后面舍不得离开,晚上恨不得缠着您一块安寝。” 胡斐:“……” 不是,他怎么不记得这些事? 娘别不是在诓他吧? “快要入学了吧?”秦鹿拉着小蝴蝶在自己旁边坐下,小姑娘长得神似婉娘,才几岁的年纪,就可爱的要命,肉乎乎的小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头上带着胡蝶发饰,身穿粉色的衣裳,让人看了爱不释手。 小姑娘有些害羞,却仍旧乖乖的坐在秦鹿身边,不过眼神却在母亲和哥哥身上打转。 “娘,我听说胡夫人一家……哎呀,胡夫人可算是到了,娘这两日一直念叨着呢。”崔怡带着如意从外边进来,见到婉娘,笑容满面的打招呼,“路上可还顺当?” “劳皇后娘娘挂念,一切都好。”婉娘屈身向崔怡见礼。 崔怡笑盈盈的回礼,“要在宫里多住些日子吗?” “住不了太久,也就十天半月的,京都的宅子已经建好了,我们要搬到宫外去住着,和素娘做邻居,而且过些日子我就要去学院上课了,住在宫里不方便。” 崔怡不解,“胡夫人要教什么?” “自然是教学生们做菜,我的厨艺可都是夫人教出来的。如今天下各处还有很多地方的人都沿袭着前朝的饮食习惯,多教教他们,也能早日改善。” “这倒是好事。”崔怡在绣凳上坐下,“以前的膳食的确太过单调,后来汉州开了临仙楼,因那时我不方便外出,倒是很少吃到,嫁到宫里后,每日用膳都特别快活,尤其是喜欢辣的菜式,可惜我喜欢吃,胃却受不住,每次陛下当着我的面大快朵颐的时候,总能把我馋的不得了。” 婉娘眉目含笑的听着崔怡的家常,道:“娘娘倒是比在闺中的时候,活泼许多。” 崔怡双颊飞红,掩唇笑的清脆,笑容透过双眸传达给众人,明亮璀璨。 “陛下爱重,娘更是疼我,我很幸福。” 比起母亲对她的叮嘱和教导,崔怡对婆婆打从心底里感恩。 她不似母亲那边对她诸多的叮嘱和约束,反倒是能带着她戏耍玩乐。 想到一点,她凑到婉娘耳畔道:“刚进宫没多久,娘说要教我凫水,衣裳穿的特别单薄,那时差点羞煞我了,如今却习惯了,每年盛夏,都会和娘在池子里戏水解暑。” 婉娘忍俊不禁,“你这是没有去过太学,太学里有专门的凫水课,不过是男女分开的,池子建的特别大,而且每年还有凫水的比赛。” 崔怡听得颇为好奇,随后惋惜道:“可惜我年纪大了,早知道当初也去私塾读书了。” 曾经她的确有那个想法,不过爹娘不允。 觉得她已经被册封为当朝皇后,若还是和普通的百姓在一起,恐会有损皇室颜面。 “早知当初就鼓起勇气给娘写封信问询一下了,也不至于在府中耽误那么多年。” “这是你可怪不到我的头上,谁让你那时候太规矩呢。”秦鹿抱着小蝴蝶,心情愉悦。 “您可是太后,我哪敢在娘面前放肆。”崔怡是真的把秦鹿当做母亲看待,婆媳相处比起关系融洽的母女要更加和谐,甚至就连一些小秘密,崔怡都会和婆婆私下里说,希望能让婆婆出个主意,或者是听她的经验取取经。 “现在学也不晚。”婉娘握住她的手,“宫里的大厨都是我的学生,这个你就不用学了,不过可以学学其他的。” “真的?胡夫人可要帮我出出主意。” 婉娘自不会拒绝,“只要娘娘不嫌弃我出的是馊主意就行。” “才不会呢。” 第176章:未来可期 “皇祖母。”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姑娘从外边跑进来,因为年纪还小,走路摇摇晃晃的。 小姑娘胖嘟嘟的,可以说人类这一领域,只有幼崽胖胖的好看。 永安今年两岁了,特别喜欢粘着秦鹿。 若不是崔怡知道婆婆平时喜欢安静,经常约束着女儿,这小丫头肯定要赖在离阳殿不走了。 伸开手臂借助跑过来的小孙女,将人抱在腿上坐下,“不是跟着伯伯在花园玩吗?” “安安想皇祖母了。”小姑娘等着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陌生哥哥,“皇祖母,这个哥哥真好看。” “这是你婉瑜姨娘的儿子,他叫胡斐。”秦鹿给孙女介绍。 胡斐的相貌有七成遗传了婉娘,五官特别精致,余下的三成则是遗传了胡斐的英气,可以说这孩子的相貌,比之傅夺都不差分毫。 当然,前提是胡斐日后没有长歪的情况下。 不过胡言和婉娘的基因摆在这里,现在可没有整容手术,他长歪的几率恐怕都不到万分之一。 再过十几年,又是个英俊绝世的美少男。 婉娘听到夫人的介绍,心头一热。 如此亲近的称呼,夫人即便是成为尊贵的太后娘娘,都未曾改变分毫。 胡斐是个仪表得体,行为端正的少年,看到相貌精致玲珑的小姑娘,笑着和他打招呼。 “公主好。” “我叫安安。”永安笑眯眯的冲着胡斐摆手,“哥哥是哪里人?” “今年刚跟着爹娘回京述职,日后就要留在京都了。” “那哥哥以后要经常进宫来玩呀,还有姐姐。” 胡蝶突然多了个妹妹,一下子就咧开小嘴笑的合不拢。 永安坐在祖母怀里蹭了两块点心,拍拍小手滑下地,上前拉着蝴蝶的手。 “姐姐,我带你去花园看看,现在开了好多的花呢,可漂亮了。” 胡蝶看看母亲,见她含笑点头,这才由着喊韩念安把自己拉走。 胡斐这边担心两个小妹妹在外边磕着碰着,不紧不慢的缀在后边,瞧着两个小姑娘欢快的往浩渺宫外走去。 婉娘道:“娘娘没想着再要个孩子吗?” “自然是要的,不过娘的意思是不用那么着急,先松快几年,等安安五六岁的时候再要也不迟。到时候安安就要上学了,白天我也能轻松些。” 她可是大秦的皇后,家里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 虽说婆婆私下里和她聊过这个话题,没有儿子,公主也能继承大统,可崔怡不想让女儿这般辛苦。 只每日看到陛下批阅奏章,有时候一直到半夜,她觉得还是儿子当皇帝的好,至少抗压能力强。 可透过婆婆的话,崔怡算是彻底明白,自己的这位婆婆,是真的不在意她生儿生女,就连陛下也不在意。 只要母子健康,一切都好。 她觉得自己上辈子可能做了无数的好事,才积累了今生的福缘。 有疼爱她的丈夫,有宽容理解她的婆婆,婆婆甚至从不插手儿子房中的事情。 她出嫁后这三年,比在娘家的那二十年,过得都要开心快乐。 “婉姐姐还要生吗?”崔怡问道。 婉娘摇头,“儿女双全就足够了,也是因为我下个月就要去学院任教,没有时间再生孩子了。” “哦,对,我忘记这茬了。” 永安拉着胡斐兄妹一路来到上林苑,此处宫室众多,气势宏伟,且其中种植者各种奇花异草,珍奇兽类,同时占地面积极大,自然景观可谓夺天地之造化。 三人进入一处宫室,在二楼露台出找到了一个白衣男子。 胡斐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就忍不住赞叹对方的相貌绝艳,气质宛若谪仙。 当真是难得一见的出色人物。 “伯伯!”安安拉着蝴蝶走进去,“我又来了。” 傅夺放下手中的笔,拾起旁边的湿帕子擦了擦,“不是去见你皇祖母了吗?” “皇祖母再和娘还有婉姨娘说话呢。”小姑娘跑到傅夺身边,踮起脚尖看桌上的东西,可惜三头身的小朋友压根看不到,无奈伸着手臂期待的看着傅夺。 傅夺低笑,将小公主抱起来,“你要看什么?” 安安看了看桌上的纸张,随后失望的撅着小嘴,“爹爹说伯伯画画好看,怎么是字呀。” 胡斐在来京都的路上,听父母说起过这位,如果他所料不错,此人正是傅夺,当今太后娘娘的爱人。 可既然如此,应该是公主的爷爷辈吧,怎么能喊伯伯呢? 傅夺将公主放下,回头看着胡斐,“都长这么大了。” “见过……”胡斐顿住,他该喊对方什么? 傅夺也不在意,摆摆手,招来旁边的一个青年,“你们要在院子里游玩?” “嗯,伯伯不去吗?”安安期待的问道。 “伯伯年纪大了,就不打扰你们小姐妹游玩了,让秦瀚陪着你们走走吧,危险的地方可不能去,知道吗?” “知道了。”安安乖乖的点头,重新拉着胡蝶的手,对秦瀚道:“叔叔,咱们走吧。” 秦瀚笑眯眯的点头,亦步亦趋的跟在三个小孩子身后。 走出宫室,胡斐抬头看了眼二楼的露台,这个角度能看到对方的半个身子,此时对方正在低头看着桌上的字,单手似乎正在研墨。 当晚,胡言一家在离阳殿和陛下以及太后娘娘用晚膳。 胡斐总是暗中看向坐在太后娘娘身边的傅夺。 他发现两人的相处似乎极为自然融洽,而且没有丝毫的不适感。 同时他和陛下聊天也不会自觉低人一等,按理说傅夺没有和太后成婚,在宫里的地位应该很尴尬。 可这两位丝毫没有身份的舒服,只一顿饭的功夫,胡斐察觉两人更似平辈之交。 “爹,您怎么看那位傅公子?” 晚上,在皇宫的某处宫室中,胡斐说出了心底的疑问,“我看傅公子并非是个平庸之辈,为何他愿意过现在的生活?” 胡言在今日面见陛下的时候,已经被任命为大秦的第一任宰相。 这是大秦见过十多年里,方才被搬到台面上的,可谓冠古绝今了。 “人各有志!”胡言对秦鹿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尊重,能被夫人看上的男人,怎么可能是平庸之辈,“而且,太后娘娘不是一般的女子,大秦能有今日的疆域,有九成的原因,都是太后娘娘的功劳。她值得被这世上最优秀的男子,爱慕尊重。” 胡斐:“……” “而且我的性命是太后娘娘救下来的。” “此时爹从未提及,娘知道吗?”胡斐好奇了,兴致勃勃的看着老父亲。 胡言太了解这个儿子了,提起灯罩,剪掉一截烛心,室内的光线明亮了三分。 “你娘不知道。”他看着窗外昏暗的夜幕,道:“我出身乾州沈家,是嫡出一脉的嫡系子孙,曾经是前朝一等一的名门。” 胡斐对于前朝的事情知道的不算多,主要也是身边的人从未和他讲过。 但是前朝的顶级世家倒是知道个大概。 “爹,前朝的顶级名门,没有姓沈的。” “沈家和那些家族当然没法比,还差了两分,不过沈家是唐家的外戚,唐家有好几个姑奶奶都是沈家走出去的。” “既然如此,为何后来……”胡斐不明白。 “唐家之前有位家主叫唐元峰,他的妻子无法生育,自请下堂,之后娶了我的姑姑,当时我还不到五岁。”胡言眼神带着一抹追思,“等你的姑祖母诞下一对双生子后,却被唐元峰及其原配暗中谋害,传回沈家的死讯则是因为产后血崩。” “你的祖父与姑祖母乃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得知消息后伤心欲绝,一病不起。之后唐元峰便带着家丁以及两个孩子赶到乾州,这才让你祖父渐渐康复。伺候每一年,他都会带着两个孩子去沈家住上半个月。最后一次去,带了数百府兵,他说是因为有世家对他不利,不得已才带着那么多人傍身,你祖父包括沈家上下无一人怀疑,毕竟就算是做戏,也没必要带着双生子,毕竟沈家是他们的外家。” “沈家是被唐家毁掉的?”胡斐猜到了结局。 胡言叹息,“是啊,沈家是乾州顶尖的富商,财富不菲,再加上家族内也出过几位官员,在乾州算是顺风顺水,更甚至和唐家数代联姻,怎么想唐家都不可能对沈家下手。可唐家当时的确被两个世家暗中针对,再加上唐家作为传承数百年的家族,族中子孙无能者众,财富大大缩水,这才瞄准了沈家。” “几乎在一夜之间,沈家上下在睡梦中被收割了性命,我是你祖父最小的儿子,那时候性子有些顽劣,当夜宿在了外面,等半上午赶回府中,还未进门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然后不等反应过来,就遭到了唐家府兵的为围堵与截杀,凭着命逃走跳了江。当时我身上重了刀伤,再加上江水的浸泡,九死一生,飘了好几日,遇到了当时住在江畔的夫人母子,才被他救下。” 见儿子听得认真,胡言笑道:“当初夫人问我性命,我说自己叫胡言,夫人明知道是假名,却依旧救下了我,并且让我签了十年的卖身契。” 胡斐:“……” 卖身契? 他爹当年居然还给人做过奴仆? 惊掉了他的下巴。 不过想想曾经的奴仆,如今成了大秦帝国的宰相,也是很励志了。 “太后娘娘知道吗?”胡斐问道。 胡言摇头,“夫人不知,她也从未问过。” “问都不问,就敢收留爹爹您?”胡斐有些吃惊。 胡言哈哈笑道:“那是你不知道夫人有多厉害,我的武功你知道吧?” “嗯,爹爹很厉害。”胡斐笑眯眯的点头。 “都是夫人教的,不过我学的不如陛下,他比我还要厉害,然而即便是那么厉害的陛下,也打不过太后娘娘。如今天下但凡会轻功者,皆出自秦家,都是太后娘娘的弟子。我们上百人合力,都敌不过她一人。” 胡言倒了杯茶,轻抿一口,“胡斐你要记住,当一个人真的强悍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任何鬼魅伎俩,都不足为惧。” 胡斐点点头,然后问道:“爹,那唐家的那对双生子……” “死了!”胡斐说的云淡风轻,“沈家上下近六百口人命,总得有人来偿还,当这么多人命都压在我的身上时,很多的事情都变得不重要了,包括那对双生子。” 胡斐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他不觉得爹爹做错了。 若是自己站在爹爹的立场,恐怕也不能让那俩孩子活着。 他们或许没有错,但是正如爹爹所言,当六百条人命压在身上,那两个孩子的命真的就不重要了。 唐家正是用这两个孩子,毁掉了沈家。 哪怕他们是无辜的,可父亲对那两个孩子,怎么能做到心平气和。 “后来呢?” “后来……”胡言低笑,“后来夫人想做太后,当初陛下只想着读书考科举,封侯拜相,架不住夫人整日在陛下耳边念叨着,陛下没办法,只能改变了目的。等到夫人弄出了红衣大炮,三国领土和西边诸多小国,在这等神器面前,犹如土鸡瓦狗,毫无抵挡之力。” “大秦,成就了自古至今拥有疆域最大的帝国,也彻底改写了以往的种种制度,让无数的平民子弟,真正得到了晋升的渠道,也让女子有了真正的生存价值。同时夫人在外数年,寻到了高产粮食土豆红薯,弄出了低廉且质量很高的纸张,还有天下各处随处可见的玻璃,以及咱们脚下的水泥路等等……” 胡斐越听越吃惊,嘴巴逐渐张大。 原来这些都是出自太后娘娘之手? 她是神仙吗? 怎么懂得这么多? “你出生在了最好的时候,这个天下的未来,很值得期待。” 胡言目光温和的看着儿子,“我们平定了乱世江山,给了你们最好的成长温床,日后这个国家如何,就要看你们这一代人了。你也知道,今日我被公子认命为大秦宰相,为了让这个天下长治久安,日后肯定要异常的繁忙,若没有太多时间陪着你和妹妹,你心中不要埋怨我。” “爹您说的什么话,我爹可是陪着陛下开疆拓土的大功臣,作为您的儿子,自豪还来不及呢,怎会怪您?您想做什么就去做,妹妹有我呢。” 胡斐被父母教导的很好,他自觉是个大人了,怎么可能还粘着父母呢。 第177章:称霸世界 如今的朝堂,属于刚从汉州太学结业的年轻人。 他们趁着这段时间,都在各处州衙准备考试,以期待考试通过后可以在州衙任职。 也有一些干脆千里迢迢的赶来京都,准备在京都参加官员考核。 大秦宰相的权利很大,远超以往的国家,有些事情甚至不需要呈禀皇帝,就能直接做决断。 胡言明白其中的意思,并且满心的期待着未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长安城如今已经有近七千户人家,因为京都的面积极大,这些住户大多都聚集在四条主干道两边,再远一些的地方相对空旷。 不过自两年前开始,大秦取消了宵禁制度,冬天一般无人外出,但凡是天气暖和的时候,各大府城好多人彻夜不眠在外吃喝玩乐。 一些掌握着一技之长的小老百姓也有了额外的进项,家里的日子过的越来越好。 同时在州府各处成立了孤儿所和寡居所,专门招收无父无母的孤儿,以及年老后无子女抚养的孤寡老人。 朝廷会每年给各州府拨款,专项专用,还鼓励当地的富商给他们捐款捐物,此项慈善可以见面部分税金。 如今天下承平,也要做到幼有所依老有所养。 青州,下边的一个小村落。 临近中午,一个年月十五六的少年正在院中淘洗粟米,旁边年龄稍大的女子正在浣洗衣物,墙角堆积柴火的地方,男人正在搭建棚子。 少年长得稍稍有点黑,还稍微有点胖乎乎的,好在五官端正,相貌并不难看。 青州盛产金银铜,尤其是朝廷在这边发掘出五座金矿,其中有两座超大,最大的一座金矿按照朝中之人的推测,其面积抵得上两个县的底盘了,还有两座金矿以及两座铜矿。 青州州衙调派了镇抚司的人在这边守着,同时雇佣州府的百姓进去开采,每月给的银两不少。 之前少年趁着暑期,去帮着干了一个月,今儿正巧遇到休沐。 此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少年甩甩手上的水珠,小跑上前拉开门栓,黑咕噜的大眼睛看着门外的人。 “请问您找谁?”他开口问道。 来人打开随身的布袋,从里面取出一张鲜红的信封,笑道:“这里可有一位叫杨贵的人?” “我就是!”杨贵赶忙在衣服上擦干手,双手接过来,看着上面的字,嘴巴渐渐咧开,“差爷,这是……” 来着也是笑容满面,“你的录取通知书,人家不是考汉州太学就是长安太学,你这份是我送的第一张镇抚学院的,以后要进镇抚司?” 杨贵的笑脸别提多灿烂了,“读书的时候我经常翻看大秦律法,对镇抚司审判司心生向往,我想好好的学习,日后学业有成,可以留在太学担任律法老师。” 对方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好好学,咱们青州这次录取的人不算多,总共没超过三十人,镇抚学院的地位不比太学低,知府大人说了,只要进入镇抚学院,出来后必定是公门中人,而且镇抚学院每年只招收不到八千名学生,两座太学加起来有近三万人。” “是!”杨贵扭头和走过来的父母报喜。 杨贵的父亲见状,忙不迭的往屋子里跑,很快出来将一份封红递给来人。 那人抽出封红看了一眼,随后退了回来。 “准备的倒是不少,不过我们有规矩,不能收老百姓的银子,留着给这孩子缴纳束脩吧。” 说罢,笑着挥手离开了。 一家三口也顾不得干活,回到屋子里,夫妻俩看着这份精美的录取通知书,眼睛几乎要黏在上面了。 “儿啊,上面写的啥?”夫妻俩都不识字,迫切的想知道里面的内容。 杨贵努力的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就是说我的成绩很好,达到了镇抚学院的录取要求,今年八月初就要到长安城的镇抚学院入读了。” “这还有一个月的功夫,咱们这里离着长安城不算远,到时候雇一辆马车,半个月就到了。”杨父激动的搓着手,这可是他们村子里走出去的第一个镇抚学院的学生。 至于多厉害,杨父心里的概念不算清晰,但是刚才那位送信的人说的话,他却记住了。 只要能从镇抚学院结业,出来就是公门中人。 不过儿子想做先生,这也很好,太学的先生那可都是了不得的读书人,他们家这是祖坟冒青烟了。 杨母抚摸着通知书,道:“每年得多少束脩?” “这上面有写,每年二两银子束脩,这其中还不包括住宿费和伙食费,住宿费每年五钱,伙食费可能要高一些,每年得四两银子,如此一算,一年差不多就得七两银子。”杨贵觉得费用有些高。 杨贵却不在意,“这个不算高,放在前朝,只是每年的束脩都得二十两打底,咱家这些年存了不少,你读书不缺。” 之前杨贵去长安城参与皇宫的修建,几年下来存了一百多两。 这两年也在矿场上工,每月能拿到二两银子的工钱,满打满算,家里少说也存了二百两,儿子四年下来读书总计不到三十两,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他太舍得了。 家里的银子杨母偷偷存着,她最清楚不过了。 听到这个数字,长舒一口气,“过几天就出发吧,别在路上耽搁了。” 这两天,家里准备宴请族里的人热闹热闹,半个流水席。 村中的族人得知杨贵考中了镇抚学院,不管知不知道的都表达了祝贺之意。 而杨家族长稍微有点见识,知晓这是培养镇抚官差们的学堂,如果学得好,结业后是个正儿八经的公门中人,日后还是有升迁的可能。 现在的镇抚司可不是以前的公门衙役,在前朝衙役是贱籍,如今到了大秦朝,那就是正经的官差,临老是有养老银可以吃的。 因此族长也从族里的中馈取出来二两银子,再让杨贵爹娘添了一些,招呼族里的人一块办了一场流水席,不仅仅是族里的人,存起另外两个家族的也请了过来一块热闹。 流水席热闹了三天,总共花了近五两银子,这还是办的规格比较高的,若非村子里的人不算多,这点银子都不够用。 这天一大早,杨家一个族兄就赶着马车过来了。 对方这今年做些小买卖,赚的不算少,买了村子里唯一的一辆马车。 平时谁家有事,也会过来花钱乘坐,此次由族长亲自交代,把杨贵送到长安城。 “阿贵,准备好了吗?” 杨贵拎着两个很大的包袱从屋里出来,身后还跟着杨贵父母。 两人相帮他拎着,都被杨贵拒绝了。 小跑着来到家门口,把包袱塞到马车内,“良哥,这一路辛苦了。” 杨良混不在意的笑道:“辛苦啥,一路沾沾你的喜气,说不定你侄子将来也能考入太学呢。” “肯定能。”杨贵用力的点头,随后朝父母道:“爹娘别送了,过年假期不多,我恐怕回不来,得等到明年暑期。暑期有两个月,到时候一来一回我能在家里住一个月,过年别挂念我。” 想到儿子过年回不来,杨母这心里就酸酸的,不过儿子是奔前程的,再不舍得也没办法。 “阿良,路上你们慢些赶路,时间还很足呢。”杨父叮嘱两句。 杨良点头,坐上驾辕,挥动马鞭驶离村子。 这一路他们会歇在沿途的馆驿之中,凭借着杨贵手里的录取通知书,可以半价优惠。 最重要的是馆驿安全,不用担心被人抢劫。 如杨贵这般的学生,也都从天下各州府赶往汉州和长安两地。 ** 离阳殿,韩镜和胡言正在和秦鹿谈论一些政务。 傅夺之前想离开,被秦鹿制止,本身也不是秘密,没必要让他主动避让。 “小宁年底过来,还是明年年初?”宁凤章被任命为新任的户部尚书,秦鹿也有好些年没见到那个孩子了。 之前是想让胡言担任户部尚书的,奈何他被韩镜认命为宰相,户部尚书空缺,韩镜便定了宁凤章。 他在禹州府担任知府有好些年了,这些年来禹州府政通人和,民风淳朴,成绩斐然,提拔也是无可置疑的。 “明年年初,他需要和新任的知府交接。”韩镜翻看着手里的奏章,“娘,要不要再建一座太学?” “现在不需要。”秦鹿否定了这一想法,“两座太学已经足够了,再加上镇抚学院,总计能容纳十五万人,朝堂的公职会逐渐饱和,他们自会寻找新的出路,而且能考入太学的资质都不算差,若是再开一所,先不说生源够不够,说到底也是一种浪费。再过个十年八年的再说,等现在的这些孩子长大一些。” 虽说这几年人口的确增加不少,放眼天下,那些新出生的女娃娃能入学读书的还是太少,比例大概只有不到两成。 更多的人留下女娃娃,纯粹就是为了那两亩地。 虽说朝廷对于孩子的义务教育是强制性的,若孩子自己本身“不愿意”去学堂,官府对这些孩子的爹娘也没办法。 今年朝廷倒是找了二十多个女子,按照她们自身的能力,安置在各个衙门。 日后能否出头,就看她们的本事了。 机会,秦鹿给了,她总不能在旁边手把手教吧。 又不是刚学走路的孩子。 “镇抚司那边,新的官衣准备的如何了?”这点秦鹿催了催。 之前镇抚司穿的还是前朝的那身官衣,形制真的不好看,而且那些官衣通常不会具体的测量三围,也是因为前朝的衙役都是些地痞流氓,弄到衙门就是震慑敌方百姓的。 所以他们的官衣都是从官府的库房里找的,只能能穿就行,瘦点没办法,肥点的不妨碍。 可秦鹿看不惯呐,之前是因为布匹的数量不多,而且没有高效率的织布机,天下镇抚司那么多,所需要的布料不是个小数目。 也是原材料不足,需要的布料极少。 现在问题解决了,她当然得准备起来。 镇抚司众人穿的都是秦鹿亲自描绘的明制飞鱼服。 当然,这衣裳的制作比较繁琐,她做了相应的精简,款式基本保持不变。 图纸也送抵各州府,由他们负责自己制作发放。 “长安城的差不多了,预计年底就能穿上,其他州府相对要慢一些。” 此时由胡言盯着。 “夏天的也要准备妥当,那个就简单了。” 韩镜说了一句。 秦鹿看着一份奏章,“船厂那边还没动静?” 两人知道秦鹿盯得紧,不过有些事也不能催的太急。 “大概还得等两年,娘你设计的图纸太超前,现有的匠人都在努力的琢磨呢。不过今年又一批新的结业生赶到了那边,进度应该会加快许多。” 秦鹿瞪了儿子一眼,怪她咯。 她手持教条,指着旁边的大秦疆域图,以及周边的大陆,在其中两个点上敲了敲。 “这两个地方,给我第一时间拿下。” 胡言微微一愣,“太后娘娘的意思是……” “不,先拿下这个地方。”她在其中一个地域敲了敲,“拿下就是拿下,你要把人家全杀了?” 另外一处需要绕过半个大秦海域,路途遥远,还是从南境出发比较快速。 “当然,如果负隅顽抗,那就杀掉吧。”秦鹿此言很是冷血,不过韩镜和胡言却没任何情绪浮动。 傅夺全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和秦鹿在一起久了,知道她虽然性子不羁,却并不弑杀。 单独提出这两处,必然有她自己的原因。 “娘是觉得这两处日后将成为我大秦的祸患?”韩镜皱眉看着地图,想着若是娘的答案是肯定的,他会派大军前去剿灭。 秦鹿敛眉,“将来的事谁知道,现在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将未来引向不同的方向,此地风景不错,可以作为大秦的后花园。而且你之前不是告诉我,要称霸世界嘛。” “是的!”韩镜的确是这么想的,不过他还年轻,可以慢慢筹备,主要是现在大秦人口不多,须得休养生息,十年后再开疆拓土也不迟。 第178章:回归故里【万字大章】 大秦京都镇抚司上下,在新的一年将其下辖的差役命名为锦衣卫。 桑九作为镇抚司总镇抚使,更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飞鱼服,各地的镇抚使是红色,下辖的镇抚司小同龄是黑色,寻常的锦衣卫则是深青色。 而所有人的佩刀则由钦点的铁匠历经数年打造的大批量绣春刀。 当长安城的老百姓看到这群青年,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出来炸街,不少的女子心里免不了春心荡漾,这道行头是真的太好看了。 每一位进入镇抚司的锦衣卫,都会在第一时间测量三位,然后为他们专门定做军服。 “怎么,你们镇抚司连旁人休妻都要管?” 某户人家家中,男子愤怒的看着站在面前的两名锦衣卫。 两人看着站在旁边心若死灰的女子,再看旁边眼神带媚的盯着自己二人的美貌女子,险些被气笑了。 “按照大秦律法,夫妻之间只能和离,不能休妻。” 男子一听,不是阻止它休妻再娶,自然不愿意和锦衣卫对着干,“那我要和她和离,你们何故出面阻拦?” 其中以锦衣卫按着刀柄上前两步,“我们出面,是因为你家中闹得太厉害,影响了左邻右舍,有什么事关起门来心平气和的处理,何至于闹得天下皆知。” 男子在长安城生活有两年了,知道他们锦衣卫不能对百姓随便打杀,也是因为长安城的治安太好,从前对官府的那种敬畏,现在也所剩不多。 “而且按照大秦律法,你妻子并未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若是执意与她和离,须得给她一些补偿。” 锦衣卫心底对这个男人很是嫌弃。 发妻给他生儿育女,如今他看上了别的女子,因大秦朝不允许纳妾,所以就想着休妻。 更可悲的是,她的子女居然都不愿意站在母亲身边。 原本,两人觉得或许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然儿女的态度作何解释。 后来听左邻右舍的闲谈,得知那两个恶孩子都被祖父母给养歪了,之前男方家里条件不好,娶了她之后,她用自己的嫁妆补贴婆家,可后来嫁妆被婆家上下挥霍一空,再加上这女子对子女颇为尽心,平时管教的有些严格。 骤然出现一个对他们纵容的“后娘”,再加上祖父母在背后一番上眼药,两个孩子彻底和生母离心了。 他们不会念着生母的好,反而都怨恨生母对他们俩的严厉,更亲近“宽容随和”的父亲和祖父母。 男人没当回事,只以为补偿不多,再加上现在家里的确有些家底,很痛快的答应了。 女子也知道丈夫不可能回头了,她想为了儿女留下来,哪怕是没名没分。 架不住儿女已经和她离心。 然而到底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血缘哪里是能轻易斩断,她的心好似被不断的拉扯着。 不过她也想明白了,丈夫另投她人的怀抱,日后一旦和这个女人生了子嗣,她的一对儿女恐怕很难落得个好。 该是她的一个铜板都不能少,只要有钱财傍身,日后儿女落了难,至少还有个母亲在。 “我的嫁妆能要回来吗?”她脸色灰败的看着两人。 其中一人点头道:“当然可以,嫁妆是属于女子的私产,律法中有明文规定,任何人不得擅自动用女子的嫁妆……” “你那里还有嫁妆,你的嫁妆不是都被自己拿出来了吗?”男子听到这话,脸色大变。 “嫁妆是属于女子的私产,她愿意拿出来,是因为要和你过一辈子,如今你既然要与她和离,那么就违背了她的初衷,自然是要偿还的。”两位锦衣卫的个子都不低,长得也周正,且熟读大秦律法。 毕竟是长安城的锦衣卫,若是对律法不了解,也入不了体制。 “……那先不和离了。”男子皱眉,懊恼至极。 妻子当年带了不少的嫁妆,真要还,恐怕要赔上正座宅子都不一定够。 “若是不合理,这位娘子你须得谨慎安置,若你将其留在府中,或者是在外租赁房屋安置并定期去那边小住,你就等于犯了重婚罪,是要坐牢的。” 男人脸色刷白,就连旁边的貌美女子都忍不住柳眉微蹙。 “不是,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锦衣卫淡淡开口,“当今陛下身边都只有皇后娘娘一人,并且没有通房侍妾,更不曾宠幸其他女子。怎么,连陛下都遵循大秦律法,你是比当今的陛下都要尊贵?” 本来男子还没当回事,现在人家把皇帝都拉出来了,男子顿时被吓得两股战战。 女子见状,沉默离开,很快去而复返。 “差爷,这是我当年入府的嫁妆清单,我愿意和离。” “既如此,随我去镇抚司,那边会有人接受你的诉求,并会有人前来轻点府内的产业。” 女子点点头,攥紧嫁妆清单,道:“两位差爷,咱们走吧。” “不,桂兰,你不能走……”男人回过神来,忙不迭的想要上前拉住她。 女子侧身避开,看都不看对方一眼,率先跨出门去。 两名锦衣卫面面相觑,也准备离开。 此时,两个孩子从屋内跑出来,高喊着“娘”。 站在府门前的女子停住脚,回头看着小跑过来的儿女,心中百感交集。 “娘,你怎能如此,你这是要将我们这个家活活拆散才甘心吗?” “娘,既然爹不与你和离,你何必还要如此执拗,留下来我们一家过安稳日子不好吗?” “是啊娘,您真的是舍得扔下我和哥哥不管不顾吗?” 女子被气笑了,内心悲凉,这就是她十月怀胎,精心培养十几年的儿女。 如今她落得这个地步,两个孩子居然还以为是她错了。 她这辈子到底是图什么? “差爷,若是他凑不齐我的嫁妆呢?”女子问道。 “凑不齐的话,你可以给他个期限,逾期不还会被纳入失信人名单,而失信人的子孙是不能考公的。”男子给在场的人普及了一下,“考公就是即便是如我们这类最基层的锦衣卫都没办法当,同时由朝廷监管的汉州太学和长安太学以及镇抚学院都没办法考。” 院中的男子和那妩媚女子神色焦躁,同时站在女子身边的这对儿女也忍不住恼怒的变了脸色。 “娘,您这是要害死我和哥哥吗?哥哥读书很有天分,您若是就这么走了,会毁了我和哥哥一辈子的。” 女子没有看他们俩,继续道:“那我日后改嫁,再生育子女,是否也不能考公。” “这个不影响,只对直系亲属有效,你与此人和离后,和她就没了干系,对你日后的子女无碍。” 锦衣卫话音刚落,面前的一双儿女睚眦欲裂。 “不过我大秦律法规定,男女的成年期是十八岁,你的儿女看上去年纪还未满十八岁,所以每月得给两个孩子一笔抚养费,按照现在的抚养费标准,两个孩子每月须得总计三钱银子的抚养标准,日后随着天下百姓的收入增加,抚养费的标准也会跟着上调。” “我的嫁妆现在几乎所剩无几,当年我嫁到李家,总计十六台嫁妆,同时还有一千六百两的现银,若他们家拿不出这么多钱呢?”女子被儿女彻底伤透了心,她想的比较多,可还是想试试能不能把儿女掰正,实在不行只能再嫁了。 “按照大秦律法,如果李家全部的资产不足你的嫁妆,那以全部的资产为准,也就是说他全家上下若是只能凑出八百两,你就只能拿到八百两,前提是他们没有藏匿的资产,如果有资产被藏匿,会受到律法的严惩,收缴其藏匿资产给你抵债,并会以妨碍公务罪名,对他另行罚款。” 女子心满意足了,她淡淡的瞥了眼那对狗男女,推开挡在面前的儿女,抬脚往胡同外边走。 “我要和离。” 男子好久没缓过神来,等脑子里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忙不迭的推开身边的情人,连滚带爬的跑出家门。 “桂兰……”可哪里还能看到发妻的身影。 他是真的害怕了,没想到只是想休妻而已,居然搭上了全部的身价。 发妻连带着十六台的嫁妆,总计差不多有三千两银子。 虽说到时候家里还能剩下一些,可剩的有限,不知道能不能余下个二三十两银子。 那妩媚女子见状傻眼了。 她的出身不好,之前是被一个富家公子从其他州府带来长安的,自小她就被爹娘卖到青楼,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愿意给她赎身的,忙不迭的跟着来了。 谁能想到,不到两个月的功夫,那恩公就厌倦了她,将其赶走。 长安城虽然还未完全建成,却已经初见帝王所居之地的氤氲气象,女子哪里舍得离开。 如此就在长安城内靠着皮肉生意靠着零星散客过活。 之后遇到了李家这个老爷,稍稍废了些心思,很快便对她死心塌地,并发誓说要娶她。 她也看明白了,总是靠着现在的方法,很难安定下来,还不如嫁人呢。 谁能想到,李家居然是靠着李夫人过活的。 她还觉得自己被骗了呢。 李家算是长安城第一件离婚案,周围的邻里都关注着。 半个月后,李老爷极其父母和两个孩子都走了,宅子也没卖了。 而和离后的李夫人当着锦衣卫的面,一次性支付了儿女到十八岁的抚养费,带着三千两银子离开了。 她并未离开长安,而是在另外一处购置了一块地,准备重新盖房子。 毕竟原来的地方住不下去了,左邻右舍看到一个女子把夫家给逼的狼狈离开京城,心里都觉得她有些狠毒,哪怕嘴上不说,偶尔的交往也能察觉出来。 好在长安城很大,且现在居住的人口不多。 李夫人选择了一处女户相对多一点的区域准备盖房子,在这期间她还寻了一处纺织作坊上工。 ** “夫人,东桑村那边韩家的老爷子没了。” 王嬷嬷从外边进来,“陛下让我来告知您的。” 秦鹿不在意的眨眨眼,“韩镜什么意思?” “这个陛下倒是没说,只是让我来和您说一声。” 秦鹿看看时间,再想想长安到华阳县的距离,陆路加水路,单程就要二十日时间。 韩镜是肯定不能回去的,秦鹿不允许。 死者为大,那可要看死者生前做了什么。 有些死者,只是个死鬼,字面意义上的,其他的什么都不是。 她也不着急,人反正都死了,就算回去,也赶不上下葬。 她和东桑村是没有一丁点感情的,本身就不是秦氏,刚来就分了家,和陌生人没区别。 只是秦鹿那边,她之前从未勉强过韩镜做任何事,但是此次,他别想回去祭拜。 那家人不配。 晚膳时,韩镜说了自己的想法。 “娘,我不回去。” “不回去就对了。”秦鹿满意的点头,“他们不配被你祭拜,有些仇恨,人死了也不能忘。当初我们母子二人遭受到的折磨和屈辱,我们不偿还回去已经是很给面子了。若是今日你可我说要回去为那老匹夫上柱香,我可能要远离你了,怕你身上崩出来的舍利子打到我。” 傅夺:“……” 好吧,太后娘娘真的是记仇的人。 而且还把这种性格摆在明面上。 丝毫不避讳任何人。 “若是他们对你好,你可以回去,我肯定不会阻拦。” 秦鹿也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 祖父母疼爱孙子,不喜欢儿媳妇,这种情况随处可见。 如果是这样,韩镜肯定得回去,不然就真的冷血。 毕竟在这个前提下,韩镜孝顺祖父母,与他们母子感情关系好,并无冲突。 可关键的问题就在于韩水生夫妻俩,对这个小孙子同样不待见,甚至还冷眼旁观母子俩被其他人磋磨。 秦氏的软弱不是其他人欺负的理由。 韩镜喝着菌菇汤,突然道:“不如娘帮我处理一段时间政务,我还是想回去看看。” 发现母亲眼神的严肃,他赶忙道:“我回去显摆显摆,反正回去这一路需要一个月,人都下葬了,不祭拜也不上香,就是回去气气他们。” 傅夺:“……”这就很无语。 然而…… “那你回去吧,能气死一个是一个。”秦鹿这次回答的异常干脆,“带着笙笙和永宁?” “不带笙笙,只带着永宁。”韩镜有自己的打算,“祖宅的那些人和事儿,就别让笙笙去操心了,永宁从出生就没出过京都,这次带她出门到处走走看看。” 坐在秦鹿身边的崔怡没有意见,只看婆婆的态度,就知道祖宅那边不安生。 自己也不愿意掺和韩家祖宅的事情,免得日后那边有人求到自己面前,惹得陛下和婆婆不高兴。 之前陛下和他聊过幼年时的事情,知道婆婆和陛下在韩家差点被折磨死。 她若是会骂人倒好说,这次可以跟着陛下一起去华阳县,怒骂那些人一顿。 自己既没有伸手,骂人也不行,何必去跟着失了好心情。 “正好,崔家二房也搬到京都了,你带着永安去华阳县,让笙笙回娘家住段时间。” 崔怡张张嘴,想说可以留下来陪着婆婆。 可看到婆婆身边坐着的谪仙傅公子,低头掩唇轻笑,“听娘的。” “咱俩也出去走走?”傅夺突然开口。 “我要留在宫里处理政务,不然这次你和韩镜一块出门吧,到时候用身份压一压对方。”秦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韩镜和崔怡都不笨,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娘……”韩镜板着脸,拧眉看着她。 “叫什么,可以给你省去多少麻烦,有些事你作为晚辈开口不方便,傅夺没这方面的顾虑,省的日后他们接着你的身份为非作歹,县衙那边也得去走走,那边的县令调任到州府了,新任县令如何我还不知,不过我和那边通信,说是还算不错,具体如何你自己看。” “千香胭脂铺?”韩镜知道,那位老板娘算是母亲在县里结交的第一个人。 这些年,那边丝毫没有借着母亲的关系有任何的逾越之举,可谓本性纯良。 “嗯,也是这几年开始偶尔通信的,她儿媳妇识字。” “知道了。”韩镜点头,到底是没有拒绝。 傅夺无可无不可,相比较去华阳县,他更愿意留在秦鹿身边。 “我可以留在宫里陪你的。” “去吧!”韩镜开口,比如让他整日待在母亲身边,偶尔分开一下能怎样。 皇帝都开口了,傅夺没有再说其他。 虽说他和秦鹿并未成婚,可在一起这两三年,相处的极好。 最开始陛下看到他都是一张冷脸,这大半年倒是能说上话了。 聊得多是永宁的事情。 永宁这小丫头一年里,有半数的时间都在离阳殿,她算是被傅夺看着长大的。 之前还被皇后娘娘纠正,应该叫爷爷,可小丫头说话利索后,说什么都要叫伯伯,任凭皇后娘娘或者是宫里的嬷嬷如何纠正,小公主就是不改。 为此,身边的人没少头疼。 后来傅夺私下里问她,小公主的回答天真烂漫却有着小孩子的心性。 她说最喜欢皇祖母了,但是叫她爷爷的话,皇祖母就要分给别人一点了,小公主不乐意。 好像叫伯伯,就能独占皇祖母似的。 傅夺不在意这个,叫什么都行,反正他独占太后娘娘的时间更多。 如今,崔怡知晓婆婆和傅公子感情顺遂,见面也会叫他叔父了,只是韩镜没有掺和到这里面来,依旧如常。 永宁坐在椅子里,手捧着鸡蛋羹美滋滋的吃着,上面还放着两颗虾仁,洒了几滴香油,这是她最近特别喜欢吃的。 之前婉娘住在宫里那半个月,没少准备小点心,知道公主年纪小,里面用的糖很少,省的吃坏了牙齿。 两日后,韩镜带着女儿准备出发。 永宁头上带着母亲亲手做的幕篱,长及半身,为了行动方便,身上穿的是简单的便服。 她被爹爹抱在怀里,放到马车上。 知道自己要跟着爹爹外出,小公主别提多开心了,挥舞着小手招呼爹爹快点出发。 崔怡给女儿准备了好些吃的,放到马车内的珍宝匣子内,省的路上吃不好。 同时也准备了不少的衣裳,永宁会自己穿衣裳,太繁琐的不行,所以准备的都是简单的,只是小披风就准备了六套。 韩镜唇角含笑的看着妻子给女儿说着出门时的各种规矩和礼仪,同时教她不能调皮给爹爹扯后腿。 永安小公主对母亲的每一句话都给出回应,知道最后…… “娘,还有吗?”小姑娘的声音甜腻腻软糯糯的问道。 母女俩对视着,好一会儿,崔怡忍俊不禁,掩唇笑弯了腰。 “没有了,千万千万不要乱跑,万一你跑丢了,娘会心疼死的。” “安安知道了,安安不会乱跑的,安安让爹爹和伯伯抱着。”小姑娘依偎在站在马车旁边的爹爹怀中,“安安会听话。” “好,一路顺风。”崔怡没有再絮叨。 简约素雅的马车缓缓驶离皇宫,身边还跟着留个秦家的青年。 有他们在,就算是小公主想自己跑丢都不可能。 他们这边要经过两日的陆路抵达江边,然后转乘水路,直抵华阳县码头。 崔怡这边,陪着婆婆用了午膳,便被催着会娘家小住了。 之前倒是带着女儿回过几次娘家,可来回太过折腾,基本上也是每月回去住上两日。 此次能在娘家住个把月,崔怡还是很期待的。 不过中途她会回来陪婆婆偶尔用膳,省的她在宫里孤单。 ** 一路上,永安趴在车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笑声就没停过。 韩镜看着马车角落的一个木箱,道:“这是我娘准备的?” “是,给华阳县千香胭脂铺老板娘的,都是些实用的物件。” 韩镜点头,“那家人还是不错的,当初我们从韩家分出来,娘就带着我住到了县里,租了宅子。后来她为了养家糊口,自己弄出了香皂,第一个合作的对象就是千香胭脂铺。” 傅夺点点头,“你和娘娘想必是吃了不少苦。” “我没吃苦。”韩镜哼笑,“从离开韩家,我从未因银钱吃过苦,有娘护着,我也未曾再被旁人欺辱过。” 傅夺不免吃惊,孤儿寡母的独自生存,居然没吃过苦。 试问天下同类情况下,有几个不吃苦的。 “我娘无所不能。”韩镜看着身边的女儿,笑容温暖,“或许,我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孩子了。” “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目的和我娘在一起的,我也不阻止,同时也阻止不了,我娘的脾气我知道,但凡是她决定的事情,旁人就算是说再多也没用。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想从我娘身上达成什么目的,是不可能的。” 傅夺手肘撑着旁边的矮几,笑道:“我能有什么目的,无非是放不下她罢了。我不缺银钱,对做官也没兴趣,而且以娘娘的身子,比我早死的可能性不大,或者等我年老后,娘娘对我没了兴致,陛下会将我轰出宫去,那时候我也有落脚的地方。” “子女,有没有都无所谓了,没有子女,至少身边还有个永宁,权当是孙女儿了。” 说罢,看到陛下沉下来的面容,傅夺低声笑了。 “事实而已,何须生气。” 和韩镜相处时间久了,傅夺也没了最初的客套疏离,偶尔倒是能开几句玩笑话。 永安还是小丫头,外边的景色再新奇,看了一会儿也就觉得没意思了。 可能是因为要出门,小姑娘昨晚兴奋的没有睡好,此时放松下来,只觉得犯困。 抱着自己的小被子走到爹爹身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很快睡了过去。 韩镜坐在旁边,时不时的看两眼,免得女儿一个翻身滚下来。 中午他们就近在附近县里的临仙楼用了膳食,楼里的大厨看到是陛下过来,可谓是鼓足了劲儿的发挥自己的本事,倒是把小公主给吃的眉开眼笑。 如今梁燊依旧打理着临仙楼的营生,并且在户部担任侍郎,和宁凤章共同管理着皇帝的钱袋子。 临仙楼每年的收入基本固定,而且这算是太后娘娘的私产,虽说最终银子都会归入户部,却有单独的账册。 如今大秦不缺银子,这些收入自然不能动。 楼里的大厨都是婉娘的徒弟,哪怕是得到了自由身,他们也没有一个人离开。 虽说在楼里拿到的银子固定,或许比不得自己开酒楼赚得多,可万一生意比不上这里呢? 再者说,天下人都知道临仙楼是太后娘娘的产业,莫说是普通的富贾,就是各州府的官吏也不敢来此闹事。 在这里上工的人,安全是有保障的,更别说有人敢吃霸王餐了。 人这一辈子,最终图的就是个安稳。 如今有钱拿还过得安稳,别无他求。 第三日,他们抵达江畔,转道陆路。 小公主萎靡了一日后,瞬间满血复活,趴在甲板的围栏边,看着江水滔滔。 “伯伯,有鱼吗?”小公主跑到在船尾垂钓的二人身边。 傅夺笑道:“没有鱼。” 本身的目的就不在于钓鱼本身,而是在船房中无聊,他和韩镜坐在甲板上闲谈。 鱼钩上边没有饵料,就连鱼漂都没有,无非就是图个意境。 小公主乖乖的在爹爹和伯伯中间坐着,托着肉嘟嘟的小脸看着浩荡而去的江水,“怎么没有鱼呢。” 韩镜侧眸看了眼女儿,笑而不语。 这艘船是陈家的,做的就是载客的营生。 得知韩镜要出门远行,陈家特地调了家里最好的一艘船过来。 韩镜不会表现出高高在上的姿态,不过这艘船也不允许其他人上来。 若只有他和傅夺自然没关系,如今永安在船上呢,为了杜绝不必要的麻烦,韩镜付了整艘船的川资。 可能是小公主不喜欢钓鱼,又或者是现在的场景跳过无聊,更甚者是那滚滚远去的江水有催眠的效果,她在这边做了不到两刻钟便昏昏欲睡。 若非韩镜动作快,这小丫头就要栽倒在甲板上了。 伸手将人抱在怀中,取过旁边的披风将她蒙住。 “爹爹!”小公主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 “睡吧,我抱着你。”韩镜眼神温柔。 “嗯。”小公主很快便安心的睡过去了。 傅夺和韩镜也放低了说话的声音,周围却能听到哟呵声,偶尔还能听到渔女的清脆歌声。 “前朝的那些人都不在了?” 他有些好奇的问道。 韩镜靠在椅背,看着远处的天水一线,“你宫里不是没有血亲嘛。” 傅夺不意外,在他跟着太后回宫,陛下肯定会派人调查他。 或者更早就将他调查的一清二楚了。 “是没有,我对皇族也没什么好感,纯粹的好奇。” “手上沾染血腥的杀了,干净的被送走了。”韩镜还没那么弑杀,他倒是想把一些个不懂事的孩子也处理掉呢,可惜被娘阻止了。 大秦没有连坐,没有诛九族这等大罪。 可为了杜绝日后有可能出现的麻烦,韩镜和秦鹿都在尽量分化家族的影响力。 至少分家,不必等到爹娘死后。 此举弱化了家族的影响力,至少在分家方面,不再由族长从中调停就可以达成。 ** 华阳县,新任县令是去年刚结业的一个青年,名唤楚风。 他上任后,就先后走访了县里各处村落,和村中的老者聊起现在的村中情况,看看他们是否有难处。 他知道,这里是当今陛下的祖籍之地,可在学校里他学的好,为人也是玲珑有度,否则也不会被州府调到这里来。 这天一大早,一个少年跑到县镇抚司报案,说是她的妹妹被祖母给卖掉了。 锦衣卫一听,二话不说,拎着少年飞身上马,直奔少年所居住的村落。 如今县内的大小案子,都归镇抚司管辖,早就从县令手里分离出来了。 不过若是一些大案要案,县令为了治下的安稳,还是有权过问的。 华阳县不算大,再加上还是当今陛下的祖籍之地,因此一些个恶劣的匪徒基本不会跑来这里。 不过大秦立国十几年,前朝的一些恶劣风俗还是没有完全摒弃。 比如现在的父母仍旧觉得他们对于儿女有完全的支配权,可以随意打杀。 他们知道自己的职责,就是保护百姓,同时打击违法犯罪。 路上,锦衣卫统领看着怀里的少年,道:“你妹妹今年多大?” “好不到三岁。”少年脸色颓然,“听祖母说,要卖给她娘家的侄孙做童养媳,我知道这是违法的……” 他想进镇抚所,想做锦衣卫,也知道一旦告发了祖母,家里再镇抚所留下了犯罪文档,日后他就绝了当锦衣卫的资格。 “大人,我以后想进镇抚所,我知道祖母做的这种事是不对的,不过大人,祖母不是我的亲祖母,她是爷爷的续弦,会不会对我有影响?” 统领揉揉少年的脑袋,“去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是!” 一行人来到少年居住的村落,赶到其家中时,便看到一个女人正满身狼狈的坐在院中。 少年被锦衣卫统领带下马,忙不迭的跑上前。 “娘,娘你怎么了……” 女人眼神呆滞的动了动,随后看着眼前的儿子,许久之后才聚焦过来,一把将人抱住,用力的在他后背拍打。 “你跑哪里去了,你让娘担心死了,怎么这么不听话呢,我还以为你……”话未说完,女子忍不住嚎啕大哭。 屋子里很快传来一阵辱骂声,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的声音,声音尖锐刺耳,骂声也几乎没有重复的,各种“骚蹄子”,“丧门星”噼里啪啦的往外蹦。 一身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同龄带着三个属下进入屋内,那夫人真坐在屋里摆弄布料,看到一身制服的锦衣卫进来,吓得全身一个哆嗦。 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从刚开始的狰狞可怖,很快变得谄媚起来。 “哎哟,差爷怎么来了,快坐……”然后走到正堂门口,冲着天井里的女人,扯开嗓子呵斥道:“还傻坐着干啥,没看到差爷来了,赶紧倒水。” 女人抬头看着婆婆,眼神里带着怨恨,她抱着儿子没有动。 这妇人张嘴还想骂什么,却被锦衣卫统领抬手制止。 “我们来不是为了喝水的。”他线条漂亮的手掌按住绣春刀柄,挺拔的身材犹如劲松,给了面前老妪很强的压迫感,“这个少年报案,说你卖掉了自己的孙女,可有此事。” 老妪愣住,猛地扭头看向天井里的少年,眼神带着愤怒和狠戾,“差爷你这说的什么话,那是我的孙女,我将她送到我娘家侄子家中过好日子,怎么能叫卖呢。” 少年看她居然说谎,开口道:“大人,我亲耳听他和我娘说的,她把我妹妹卖到了娘家,给他的傻子侄孙做童养媳,还拿到了十两银子。” “你这个小畜生,瞎说什么,这是大人的事儿,你滚一边去……”老妪跳起来,冲到少年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少年抬手抵挡,却见母亲跳起来将他护在怀中,老妪的巴掌重重的落在了女人的背上。 其中一个锦衣卫上前,抬手挡住老妪,一脸严肃道:“干什么,当着我们锦衣卫的面打人,是不是想去镇抚司喝茶。” 老妪瑟缩一下,不服气的道:“差爷说的哪里话,这是我儿媳妇,我打她还不是她教子无方,敢和长辈顶嘴。” “她是你儿媳妇不假,首先她还是个人,再敢动手把你带走。”青年心里愤怒,面上却得维持着严肃镇定。 想到将来他的闺女被送给傻子做童养媳…… 不能想,他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站在门口的统领开口了,“张尧,你带着少年去他外家走一趟,把那女娃娃,还有买孩子的一家人,全部带到镇抚司。刘克你去和张尧一起。曹忠你和我把这家人也带过去,先去打听打听家里的男人去哪里了。” 一听要被带到镇抚司,老妪当场就腿软了。 “差爷,这是为啥,我们都是老实巴交的普通老百姓,也没敢啥犯法的事儿啊。” 统领冷静的看着他们,道:“你贩卖儿童,按照我大秦律法,最低可判处三年监禁,并处最低三两银子的罚款。买方同罪,你最好祈祷没有说谎,否则罪加一等。” 老妪傻眼了。 可那女子和少年却似乎看到了希望。 女子松开儿子,砰的一声跪倒在地,想要跪行到统领面前。 统领见状,忙松开刀柄,上前将人拉起来。 “大嫂这是作甚,我大秦百姓不必跪拜的。” 大秦废除了上下级的跪拜礼,统领也是乐见的。 毕竟他看到上峰也不需要下跪了。 女子五官颤抖,眼泪肆意奔流,双唇抖动着,久久才嘶声喊道:“求大人救救我的女儿,她还不到三岁呀,那么小……” 女人的精神似乎崩了很久,此时突然看到希望,犹如抓住了最后的一根稻草。 她挥舞着手臂,比划着想象中女儿的身量,任统领见过不少人间闹剧,也被女子此时的悲怆表情,刺的心脏泛酸。 “大嫂先冷静下来,所里的人去带你的女儿了,现在你需要跟我们去镇抚所做个笔录,等我们查明这背后的一切,定会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处。” “惩处?惩处啥?”老人色厉内荏的咋呼着,“那是我亲孙女,我送给娘家侄儿咋啦,我就算溺死她,跟你们有啥关系?” 少年握着拳头,满脸愤怒。 若不是眼前的老妪是他长辈,他早扑上去大人了。 统领对老妪的话充耳不闻,道:“你的祖父和父亲呢?” “他们在地里。”少年道。 “去把人寻来,咱们一起去镇抚司。” 少年二话没说,转身撒开腿跑了。 前前后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少年带着两个气喘吁吁的男人回来,身后还跟着不少村民。 看到锦衣卫站在这家的天井里,忍不住在门口指指点点,低声讨论着。 很快,人群让开一条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进来。 “大人,草民是本村的前任村正,不知郭家这是发生何事了?” 锦衣卫统领道:“有人报案,这位老妪私自卖掉了自己的孙女。根据我大秦律法,对于买卖人口的人,不管其身份如何,一旦发现,决不轻饶。” 跟着少年回来的汉子一听,身子微微颤抖。 倒不是吓得,而是激动。 他走到妻子身边,静静的沾着,双眼泛红的看着那神情不自然的老妪。 “大人,此时千真万确,我的小女就是被她卖给了娘家的侄孙,那侄孙是个傻子。” 老妪本来紧张到不行,此时听到继子居然敢公然说他,跳起来一阵张牙舞爪,“你这畜生,你不孝,我要告你……” “安静。”统领高声呵斥。 老妪被吓得全身哆嗦,总算是安静下来。 “每一个人都是我大秦的合法百姓,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或手段买卖他人,否则卖者获罪,买者按同罪论处。一经查出,其子孙三代都不得踏入官场,不得考入太学和镇抚学院。你们现在可能压根没想过能踏入官场,可就这么肯定日后子孙不会出现一个聪慧的?若是因为你们的肆意妄为,毁掉了子孙的钱途,毁掉了改换门楣的希望,将来如何去见列祖列宗,就算是死能闭上眼吗?” “说的再严重些,家中有一个读书极为出色的人,他却因为你们的作恶而无法踏入官场,他真的不会恨你们毁掉了他的前途?” “都说要为子孙积德,就算你们不为了自己,至少也要为子孙后代考虑考虑,大秦律法已经装订成册,在各大书肆都有售卖,一本书的价钱也不高,全村可以买一本回来,让村中识字的人给你们读一读,都学习一下律法,有些事不能做,做了就要抱憾终身。” 旁边,郭老汉听到统领的话,再看看旁边委屈到愤怒的孙子,心瞬间凉了半截。 他孙子读书好,将来说不得是个有出息的。 现在老妻卖掉了孙女,这就是犯罪,肯定会影响到自己孙子的。 这可咋办? “和离!”郭老汉突然开口了,“大人,此人是我早点娶的续弦,我要和离。” 老妪快疯了,她突然失去理智般,发了疯的扑到郭老汉身上一阵抓挠。 郭老汉忍着疼痛,把人推开。 “我不能害了我孙子。” 围观的村民本来想着郭老汉不地道,老伴出了事就闹和离。 现在听他说是为了孙子,多少都理解。 毕竟这老太太是真的卖了郭春的闺女,谁都知道的事儿。 郭家这小子读书有天赋,村子不少人都知道,为了这个孙子,郭老汉也是自毁名声了。 统领想到少年在来时说的话,心生怜悯。 “想要和离,就带上婚书,去县衙办理和离书。” 郭老汉愣住,“啥婚书,我们没有婚书。” “……”统领被噎了一下子,“没有县衙盖章的婚书,你们这段婚事就不会被朝廷承认,不需要去县衙办理和离书。” “大人,您这是啥意思,咋还得要婚事,我们这种过了一二十年的,不算夫妻了呗?” 门口有人高声问道。 统领点头,“嗯,没有婚书就不算,不过你们也不必担忧,可以带着户籍书去县衙办理婚书,婚书很好看,而且只需要九文钱,我就有。” 村中看热闹的人面面相觑,有的甚至想着不如换个媳妇。 当然也仅仅是想一想,真没人敢付诸行动,毕竟在村子里生活了几十年,因为此时闹得在村子里没脸,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谁也丢不起那人。 既然人都到齐了,统领招呼他们带上银子,带着郭家人往华阳县方向去了。 有村民趁着现在时间还早,拉着婆娘一溜小跑的回家,准备去县里办婚书。 他们先去趟趟水,以后家里的孩子成亲,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午后,两拨人一前一后抵达镇抚司。 女人远远的看到堂内的小姑娘,撒开腿跑上前,一把将小丫头抱在怀里。 “燕燕,娘的燕燕……” 被唤作燕燕的小姑娘感受到熟悉的怀抱,刚开始还有些愣神,好一会儿怯生生的抱着娘亲,低声的抽噎着,在母亲的一声声呼唤中,小姑娘终于敢放肆的哭出声来,抱着娘亲不停地喊着“娘亲”。 少年站在旁边眼含泪水的看着,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来的时候,老妪一路都在撒泼,到了镇抚司,看到庄严肃穆的建筑物,老妪总算知道害怕了。 还不等被带到堂内,对方就战战兢兢的吓尿了。 统领见状,微微皱眉,然后换来一个女子,带着她去更换衣物。 在镇抚司内,敢顽固抵抗的人真没几个,几乎被稍微呵斥几句,直接将事情吐露的一干二净。 这边让他们签字画押后,被带上手脚镣铐押送县内的地牢。 几乎在每一次都有天牢和地牢,天牢主要负责管押公门中人,地牢管押的则是普通百姓。 当然在里边的待遇是一样的,都已经是犯人了,谁也没有特权。 “回去好好读书,我在镇抚司等你。”统领送走这家人时,严肃的表情看着少年染上笑意。 少年被说的情绪激荡,用力的点点头,“是,大人。” ** 如此过了半个月,一艘奢华的客船抵达华阳县码头。 韩镜来的时候并未提前告知地方,所以一行人下了船,直接乘坐马车来到千香胭脂铺。 胭脂铺的老板娘坐在店里,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孙子,还不会走路,是个喜欢流口水的大胖小子。 她的儿媳妇在铺子里整理货架。 当一行人入内,老板娘压根忍不住韩镜,毕竟他之前也未曾来过铺子。 “几位……”穿的很考究,也不像是能来这种铺子采购胭脂水粉的。 “我母亲是秦鹿。” 韩镜打量着铺子一圈,开口道。 老板娘愣住,几个呼吸后她突然抱着孙子跪地,还抬手招呼儿媳妇。 “民妇参见陛下!” 年轻妇人:“……陛下?” 韩镜抬手示意对方起身,“无需跪拜,此次我回乡看看,母亲让我顺路来看看。” 两名禁军抬着一个箱子上前,放到两人面前。 “这是我娘给你准备的。” 老板娘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什么了。 明明大脑不是空白的,她有些飘忽忽的,就是在想着“我现在应该想些什么呢”的迷糊状态。 第179章:悔恨【万字大章】 永安进门后,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打量着店面,“爹爹,我要这个。” 傅夺上前,把小公主抱在怀里,指着货架上的一个陶瓷小瓶子,“这个?” “嗯!”小公主点头,陶瓷小瓶子上有两只憨态可掬的猫儿,画的惟妙惟肖。 里边放的是某种花露,也就是时下俗称的香水。 老板娘忙把孙子塞到儿媳妇怀里,上前把瓷瓶递给永安。 傅夺见状,笑道:“多少钱?” “不,不要钱。”老板娘忙不迭的摇头。 傅夺勾唇笑道:“钱还是要给的,你们小本经营,不容易。” “不要钱,太后娘娘给了民妇许多东西,民妇无以为报……” “一码归一码。”韩镜不等对方说完,打断了她的话,“多少钱?” “一百二十文。”老板娘没敢推辞。 旁边一禁军取出纸币,点出一百二十文递给对方。 韩镜道:“县里纸币用的多吗?” 老板娘点点头,“陛下和太后娘娘造出来的,咱们华阳县早就用上了。刚开始有人不相信,带着纸币去大秦银号兑银,都能对出来。大概半年左右,县里用的就都是纸币了,看不到铜板了银子。” 政令顺利下达,百姓也能接受,韩镜自然满意。 “如此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来时母亲说过,你们有空可以去长安玩玩。” 老板娘受宠若惊的点头,“是!” 婆媳俩送他们离开,看着店内的木箱沉默。 “娘,您不打开看看?” 老板娘走上前,打开箱子,看到里边都是些实用的东西。 最多得是布匹,都是他们县里看不到的好料子。 老板娘摸着细滑的料子,笑道:“青色的留给你爹,湘色的我留着,剩下的几匹你收着,留着你们一家三口做衣裳穿,多给豚豚准备一些,小孩子长得快。” 年轻妇人笑眯眯的收下了,她懂得为人处世之道。 这是太后娘娘给婆婆的,婆婆心疼她,六匹布给了他们四匹,这些不是不能带回娘家的,她不能拿着婆婆对她的好,肆意挥霍。 “娘和太后娘娘很熟?” “认识很多年了,算算大概有二十二年了,当初我还和太后娘娘合作做生意的,买的是香皂,太后娘娘弄出来的。当时香皂稀少,卖的贵,现在天下各处有好些作坊,买的便宜。” “后来呢?”年轻妇人好奇问道。 “后来太后娘娘带着陛下搬离华阳县,去了肃州府,自那之后就很少见了,你们成亲前几个月,太后娘娘来过一次,在这边住了两日便离开了,之后再没见过。” 想想曾经,如今在追忆往昔,时间过得可真快。 楚风得知陛下来到华阳县,第一时间赶往馆驿。 等真正看到大秦皇帝时,对方的相貌让楚风有些震惊,没想到大秦皇帝如此年轻且如此俊美。 还未等他屈膝,便被对方制止。 “不用跪,恭敬不止体现在礼仪上。” 双方进入馆驿,楚风站在旁边准备听训。 “坐吧!”韩镜招呼楚风入座,“我是为私事而来,你不需要出面。” “陛下从京都长途跋涉而来,卑职身为华阳县令,理应去码头恭迎陛下,请陛下赎罪。” “何罪之有,都说我是为私事而来,本就没想给你压力。”韩镜看着眼前的青年,“差事可还顺利?” 楚风道:“回陛下,华阳县尚算安居乐业,虽然也有一些小偷小摸,却无大奸大恶之人,卑职定会上体天子,下抚黎民。” “地方私塾也要抓紧,十年育树百年育人,务必在百年内,让大秦百姓人人都识字,地方官吏的廉政问题也要盯紧,你身为华阳县的父母官,官吏之首,可要做好表率。” “是,卑职比不会有负陛下提点。”楚风激动的回答。 “你无需对我如何,你的责任就是教化黎民,华阳县的每一位百姓都是你的责任。一切都要依法办事,大秦律法或许还不够完善,对于一些你难以抉择的事情,可以逐层上报州府,再有州府递交京都。有些容易疏忽的地方,你们作为地方官吏也不能和稀泥,比如夫妻婆媳之间的争斗,打架就是打架,斗殴就是斗殴,这其中的差别需要你们根据现场情况进行判断。” “是!”楚风边听边记在心里。 “还有一点,只要一个孩童的出生,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经是我大秦的子民了,任何人都没有权利肆意剥夺其生命,孩子的长辈也没这个权利,一旦发现都要按照大秦律法进行审判。” “是!” 楚风在这边和韩镜讨论律法的事情,一直到晚膳时分,他被韩镜留下来一起用膳。 晚膳结束,楚风回到住处,被父母叫住。 “怎的回来这么晚?” 楚风喝了一杯茶,道:“陛下来到华阳县了,我去寻陛下,被留下来用了晚膳。” 楚母的眼神都亮了,“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明君!”楚风看着母亲,笑道:“您怎么还没休息?” “放心不下你,吃饱了吗?锅灶里给你温着饭菜呢。” 楚风心中一暖,笑道:“吃饱了,不过既然爹娘给孩儿留着,那就吃几口。” 楚父楚母相视而笑,“也不怕吃撑着。” ** 半上午,东桑村大部分都已经下地干活了。 韩青松作为现任的村正,正在家中算账。 当孙子跑进来,韩青松笑道:“跑什么,后边有狗撵你?” 小童摇头,“爷爷,陛下来了。” “谁?陛下?”韩青松觉得孙子可能是在说胡话,张开嘴就要反驳,下一刻却骤然明白过来,“什么,陛下?” “嗯,已经进村了。” 小童刚说完,就看到向来稳重的祖父慌忙起身往外跑。 他抓抓后脑勺,“还说我呢。” 不过嘀咕归嘀咕,仍旧撒开腿跟着祖父追了出去。 大秦皇帝,当年从东桑村离开的韩镜,再次返回村子。 这让整个东桑村都沸腾了。 在地里干活的村民得知消息,什么都不顾了,扛着农具狂奔会村。 韩家祠堂,似乎是重新修缮了,面积倒是没有扩大,至少表面看着光鲜不少。 韩家族长打开祠堂,韩镜领着永安入内。 他看着祠堂,眸色平静。 “当年我可没有进入祠堂的资格。” 他的话让韩家的族长和族老胆战心惊,只能小心翼翼的赔着笑。 “爹爹,为什么?”永安不解。 “那时候爹爹不被待见,也没人把爹爹当回事。”韩镜也没有上香,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带着永安离开了。 韩家的族老看到这一幕,心头苦涩。 他们真的是悔不当初。 早知韩家三房的小子能有今日的造化,当初他们说什么也不让韩家那般磋磨他们母子。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而且看韩镜今日的举动,似乎并没有和韩家维持表面功夫的想法。 明明韩氏一族有一飞冲天的契机,却被他们阖族给集体斩断了。 父女俩来到祠堂外,一个面容苍老的女子突然冲上前,却被禁军拔刀阻拦在外。 那老妇激动的看着韩镜,大嚷着,“韩镜,是我啊,你大娘,你还认识我吗?是我……” “放肆!”其中一禁军直接将泛着冷光的刀架在小王氏的脖子上,“谁准你直呼陛下名讳。” 小王氏吓得全身一哆嗦。 韩镜将永安递给傅夺,他负手走上前。 看着眼含希冀的小王氏,眸色冷冽。 随后露出一抹讥笑,转身走向女儿身边,“杖责二十。” “是!” 小王氏怔愣间,被两名禁军架着手臂拖走。 很快远处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喊叫声,很快声音便消失了,而那闷声的敲打,让在场的人心惊胆战。 韩镜上前抬手捂住女儿的耳朵,笑容温暖柔和。 韩青松走过来,小心翼翼的站在旁边听候差遣。 等远处行刑结束,韩镜松开手,道:“要不要去爹爹小时候出生的地方看看?” 永安乖乖的点头,“要!” 然后伸出手臂,回到爹爹的怀抱。 一行人离开祠堂,后边有村民远远的綴着。 韩镜也没有让人离去,毕竟隔着一些距离,影响不到他们。 抵达曾经的宅子,经过这些年的风吹雨淋,韩家早已破败不堪。 二房早早的分家单过,四房更是自当初那件事后再也没回来,这里早就属于大房。 可韩大牛夫妻俩就不是个勤快的,曾经那六间在村里数一数二的青砖瓦房,早已变得模样。 韩镜抱着女儿跨入院中,韩大牛及其两个儿子看到这副阵仗,早吓得不敢动弹。 曾经被他们压着打的三房堂弟,如今已经是天下之主,大秦皇帝,是他们垫脚都仰望不及的人物。 若对方要计较当初的欺辱,他们恐怕要被剁成肉泥。 绕过主屋,后边早已不见了当年的茅草屋。 想想也是,这都二十多年了,砖瓦房都变了模样,更别说是茅草屋。 角落的位置在就长满了杂草,坚韧的藤蔓爬满了半面墙,当年的猪舍和鸡圈也破破烂烂。 他抬手指着角落,道:“当初我和你皇祖母就住在这里,很多年前这里有一间茅草屋,冬天冷的全身发抖,夏天热的喘不过去。而且旁边还有猪圈和鸡圈,每日吃饭睡觉都能闻到粪便的味道。” 永安无法想象那种画面,毕竟她年纪还小,此时一脸的懵懂。 傅夺却忍不住蹙起眉峰。 他不是傻子,能帮助儿子打下广袤疆域的女子,怎么可能被婆家欺负了。 这其中肯定有他所不知晓的隐情。 不过傅夺并不打算深入探究,没有意义。 至少对他们这段感情来说,没有丝毫意义。 “爹爹,这里好脏啊。”永安捂着鼻子,一脸嫌弃。 韩镜轻抚女儿柔软的发丝,笑道:“是这家主人不勤劳,有些人家哪怕住的比这里还有破旧,却收拾的很干净。” 这里是他和母亲的伤心地,韩镜没有在此长久停留,很快抱着女儿离开了。 临走时,都没有给韩大牛一家任何眼神,似乎当这一家人根本就不存在。 属于彻底的忽视。 “七叔,家里过得还好吗?”韩镜问身边的韩青松。 韩青松慢半拍回过神,局促笑道:“肯定比以前好,家里有地种,孩子们也都能去读书,就是到现在没有考入太学的。” “太学本身就是大秦的最高学府,想要去里边读书,需要付出很多的努力,毕竟是和天下学子一起争夺入学名额,岂是那么容易的,没有天赋就要更加努力,有天赋也不能浪费。” “陛下说的是。”韩青松犹豫着,“陛下要离开吗?不如中午在家中用饭?” “好啊。”韩镜没有拒绝。 当年韩镜差点被溺死,被村中一个独居的老者救下,那老者就是韩青松的二伯。 老者很早就不在了,临死时将韩青松过继给他,逢清明寒食还有人为老者上香。 韩青松此人本事不错,不然也坐不上东桑村村正的位置。 韩镜也愿意给他抬抬轿子。 跟着他来到家中,永安拉着爹爹的手打量着房内的一切,笑道:“爹爹,这里很干净。” “嗯!”韩镜低笑,“这里的主人勤劳爱干净。” 韩青松忍俊不禁,“都是家中婆娘手脚勤快。” 中午的膳食自然比不得宫里,基本上还维持着二十多年前的做法。 韩镜看着面前的膳食,淡定的吃着,永安没什么胃口,不过傅夺喂什么她便张口吃下去。 “若是孩子读书没什么天分,可以送去长安城学做菜,京都有一家专门教人各种手艺的学院,不拘做菜,木匠,刺绣等等。当然得读完九年的学堂才行。” 韩青松心动了,“不知每年束脩得多少?” “因为是手艺,束脩相对要高一些,每年差不多得十两银子,这里边包含了学费和住宿的费用,若是孩子有天赋,可以学两年,想技艺更扎实,可以学四年,天赋不太好却喜欢的,可以学六年,最长就是六年。” 韩镜看了对方一眼,继续道:“我娘的弟子就在里面教做膳食,临仙楼里的主厨,都是我娘的徒孙了。” “舍不得银钱,私塾结业后也能去做点别的,总归是比不读书的选择要多一些。” “陛下说的是!”韩青松点头,“家里倒是有银钱,当初村子里的人也去长安城修建皇宫了,好些人家都存了不少的银钱。我儿子之前去干了三年,回来盖了新的宅子,小两口搬过去住了。” “房子不大?你们二老怎么没去。”韩镜问道。 韩青松笑的眉目舒展,“倒是让我们过去来着,不过这里我们老两口住了一辈子,舍不得搬走,再说都在一个村里住着,走路一会儿就到,没必要搬来搬去的。” 他儿子儿媳孝顺着呢。 “我两个儿子都成亲了,就看孙子以后是个什么造化了,读得好就去太学,读的不好等将来送去学门手艺。”韩青松长叹一口气,“去学院总比跟着老师傅好吧,起码不受磋磨。” “学院里的先生都是各个行业里的大匠,他们会倾囊相授的,不过能不能学好学精,就得看学生自己的悟性了。”韩镜道。 韩青松点头,“这就好这就好。” 这边气氛融洽,韩大牛一家却凄风惨雨,好不可怜。 挨了二十大板的小王氏到底是命硬,一路连滚带爬的回到家中。 丈夫和儿子儿媳见状,连问都懒得问,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寻常人打架,哪里能把大腿和臀部以及后背打的血肉模糊的。 不过两个儿媳妇到底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王氏死掉,妯娌合伙把人抬到床上,一个去烧水,一个帮她剪掉衣裳。 听着小王氏嘴巴不停的咒骂,小儿媳忍无可忍,“娘,你可闭嘴吧,再骂下去,被人听到告诉陛下,咱们一家都别活了,你想死我不拦着,总得想想你孙子吧。” 原本小王氏还想说什么,想到孙子,到底是闭上了嘴。 “以后安生些,别出去闹了,再来这么一遭,我就带着孩子改嫁。” 小王氏:“……” 形势比人强。 她如今被皇帝给惩戒了,在村子里是彻底的被人看不起。 不过小王氏脸皮厚,他们一家早就被村子里的人给边缘化了,她不还是活得好好的。 倒是二房的日子这些年过得有声有色,娶进门的儿媳妇连生三个大胖小子,虽说读书没什么天赋,却都比她的孙子听话。 闺女嫁的也不差,娘家不需要闺女帮衬,且娘家的日子过得不错,婆家自然不会磋磨她。 再加上娘家兄弟连生三个大胖侄子,那俩姑奶奶都不是个搅事精,没有大富大贵,却过得安生。 想到曾经她和高氏一块欺负三房母子,如今人家过得好,自家却一塌糊涂,小王氏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之前有婆婆兼着姑姑护着,她在韩家可以横着走。 结果婆婆和公公前后脚过世,韩大牛就不耐烦应付她了,这让小王氏有苦难言。 更让她烦躁的是,儿子不听话,经常顶嘴不说,还不爱下地干活。 别人家一亩水稻能收五百斤,他们家也就三百斤左右,且家里三个男人各个吃的不少,日子过得苦哈哈的。 娘家爹妈早死了,哥哥嫂子也嫌弃她,她现在是连娘家都回不去了。 两个儿媳妇也是偷奸耍滑的主儿,正经的好姑娘谁愿意嫁给韩永平兄弟俩。 之前俩媳妇至少还懂得做做样子,现在她被皇帝亲自下令笞杖,儿媳妇也敢和她顶嘴了。 背上的伤疼的她龇牙咧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心里还憋屈的难受。 等大儿媳进来,看到小王氏的样子,幸灾乐祸道:“晕过去了?” “可不是嘛。”二儿媳瘪瘪嘴,“怎么不干脆死了。” 两人倒是想和离离开韩家的,架不住本身的名声不太好,想找下家也没人要,只能继续呆在这里。 大儿媳当年跟人私奔,后来被抛弃,灰溜溜的回来,名声坏了干脆找不到好人家,这才嫁给了韩永平。 二儿媳则是在家中勾搭继兄,被父亲和继母发现后,草草的给她说了个人家,嫁了过来。 来到韩家,两人不是没想过反抗,可架不住韩大牛一家四口看的紧,毕竟两个儿子一把年纪了还没个媳妇,现在好不容易娶上了,可不得好好的盯着,万一跑了,可就再也找不到了。 俩人现在看到小王氏遭难,不是没想过动手脚。 可俩人还不算太傻,虽然有想法,真要把小王氏给折腾废了,还是得她们两人伺候。 不到万不得已她们不会跑,对子女感情不是太深,也不是轻易能舍弃的。 俩人相貌没有长处,就算是再嫁,又能说到什么男人,指不定比这俩兄弟都不如呢。 凑合着过吧。 至于说把俩人弄死,她们不敢。 这里到底是东桑村,韩家的底盘,真要弄死了,她们俩恐怕也活不了。 用过午膳,韩镜在这边呆了一个时辰左右,随后起身离开。 村民们纷纷聚集到村口送行,哪怕韩镜不让他们跪送,一群人仍是跪地高呼万岁,目送一行人策马而去。 韩镜没有给韩家的列祖列宗上香,可韩氏一族的人都觉得无伤大雅。 至少陛下肯留在村正家里用膳了,说明还没有彻底放弃他们。 死去人的尊荣,哪里有活着的人的利益重要。 万一人家给祖宗们上了香,日后再也不管他们,那他们哭都没地方哭。 不得不说,这也是秦鹿和韩镜不愿意回来的原因,更别说是给他们便利了。 大多数的人,都太过冷血。 前世,但凡村子里的人肯为他们母子说几句公道话,母亲也不至于早死。 后来对他的好,也是带有强烈的目的性。 而前世,韩镜已经回报了韩氏一族,今生他问心无愧。 回到馆驿,已经天色擦黑,一行人在临仙楼用过晚膳,返回房中休息。 永安这一天太累了,没一会儿就睡的如同一只小猪猪。 韩镜见女儿睡熟,这才走到旁边的榻上,合衣睡下。 夜色浓重,雾气逐渐弥漫。 韩青松是被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惊醒的。 等他猛地坐起身,听到那声音不是做梦,赶忙披上外衫出来打开门。 “七叔,韩家着火了。” “啥?”韩青松愣住,“哪个韩家?” “哎呀,还能是哪个,韩大牛啊。” 韩青松一听,这可不得了,忙不迭的提上鞋,招呼人往韩大牛家一路狂奔。 路上已经有不少村民醒来,拎着水桶往韩大牛家的方向跑去。 等赶过来的时候,这边的火势已经不算小了,村子里的青壮年都拎着水桶慌慌张张的进出灭火。 索性火灾还没到无法挽救的地步,也亏得当时有几个周围的村民起夜解手发现了,等火势扑灭后,家里的人都活着,倒是韩大牛似乎被烧着了一条腿,好在没有废,只是疼的吱哇乱叫。 韩青松擦着额头的汗,一把年纪了还跟着提水救火,体力不太够用。 “咋回事,怎么就着火了,大牛……小江,请老五过来给他包扎一下。” 一个青年转身跑出去了。 韩永平灰头土脸的走进来,看着围在屋内的众人,心有戚戚。 “七叔,那啥,是我爹不小心打翻了烛台……” “安子,不是叔说你,这是闹着玩的吗?你爹好酒,你们当儿子的得注意些。就看今晚,你们一家子差点交代在这里,都不想活了?” 韩永安点头哈腰的听训,心里烦透了自家老子。 他自己想死,找颗歪脖子树吊死得了,他儿子可还在屋里睡觉呢。 要不是外边动静太过嘈杂,韩永安睡的死,还不一定能醒过来了。 说不定直接在睡梦中被烧成了灰。 韩青松一脸恨铁不成钢,却也没继续讨人嫌,“亏得你家房子是青砖瓦房,要是茅草屋,谁也救不了你们。” 说罢,甩袖愤愤离开。 众人也是一脸的无语,各自拎着家里的水桶散去了。 等人离开,兄弟俩看着被烧糊一条腿的韩大牛,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却也无可奈何。 他们再混蛋,也没有杀老子的胆量。 族里的大夫过来,给哼哼唧唧的韩大牛检查包扎,“明天还是得送你爹去县里医馆看看,那边药材齐全,别留下什么大病。” 兄弟俩嗯嗯呀呀的应下来,有没有上心,谁也不知道。 大夫看到哥俩的态度,摇头叹息着离开。 自家亲儿子都这样,外人又能说什么。 村子另外一头,高氏看着儿子回来,问道:“咋样了?” “火灭了,没死人。”韩永顺疲惫的摇头。 幼年他伙同两个堂兄一块欺负韩镜,如今经过岁月的沉淀,再回想曾经的种种,只觉得羞愧。 按照他的想法,三婶母子得势后,活剐了他们一家也有可能。 可对方放过了他们,只是从此再也没了瓜葛。 这些年他的心态逐渐转变,娶妻生子后,更是把心思都放在了养家糊口上。 当年他去长安城上工,存下了近七十两银子,这笔银子他用了二十两盖了新房子,一家人住在里面,余下的则留着给儿子们读书。 虽说不富裕,倒也能吃饱穿暖。 如今韩永顺一年里有半年的时间在外上工,每年倒也能拿回十两银子,一家人平时该吃吃该喝喝,每年还能生下个二三两。 再加上家里的田地总计十二亩,每年收了新粮后会把去年的陈粮卖掉,也能换回一笔钱。 当然,只是陈粮,而非坏粮。 大米也是分口感的,有时候新的大米不如陈米香,他们就会卖掉新米,留下陈米。 粮税都是按时缴纳的,且都是新米。 再说县城或者州府的人在粮店采购的米面,也不一定就是当年的。 他悔悟了,也在努力的生活着,反倒是大房越来越狼狈。 曾经他唯命是从的两个堂兄,现在过得很不如意。 韩永顺没有嘲笑二人,只是不再和他们接触了。 他总得为三个儿子考虑,不能让自己这一代的悲剧,在儿子的身上重演。 高氏松了口气,“咋就着火了?” “大伯是个酒鬼,可能晚上耍酒疯,打翻了烛台。”这是最可信的说法了,“大伯娘白天被陛下笞杖,现在还趴在床上不能动弹呢。他们俩……就算再阴毒,也不会杀了自己的儿子。” 高氏点点头,“早些睡吧,明儿还得下地呢,今天忙活半夜,明天多睡会儿。” “知道了,娘也早些休息。” “好。” 母子俩简单聊了几句,各自回房。 陈氏见丈夫回来,见他没有受伤,可算是放下心来了。 她语气带着埋怨,道:“大房可太能折腾了。” “别管他们,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脱衣躺下,盯着承尘,“我不在家时,他们没来闹吧?” “来过两次,不过有娘在,他们不敢闹。”陈氏低笑,“我也不会吃亏的。” “有事你就去找七叔。” “放心吧。” 韩镜听说韩大牛家里着火的事情,让人调查了一下,的确是因为韩大牛酒醉后迷迷糊糊打翻烛台造成的,当然只有韩大牛受了伤,也算是报应了。 韩镜没有急着返回京都,既然都已经出来了,可以顺道去桂云县走走。 他想看看斑斑的孩子还在不在。 按照老虎的寿命来算,斑斑大概率是不在了,不知道朵朵和豆豆如何。 楚风来为陛下送行,看着船只飘走,他这边干劲满满。 路上,韩镜给女儿说起了老虎斑斑和他两个孩子的事情。 小公主听得入神,时不时的欢呼两声。 “爹爹,我能看到斑斑吗?”小公主满脸期待。 韩镜沉思道:“这个不好说,老虎的寿命是二十至二十五年,我认识斑斑的时候,斑斑都已经是虎爸爸了,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如果豆豆继承了斑斑的底盘,大概率也不在了。” 小公主顿时失望了。 韩镜揉揉女儿的头发,笑道:“以后总有机会能看到的。” “好吧。”小公主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如今的码头依旧存在,大概是当地做了维护和修缮。 一行人在双云山码头下了船,韩镜指着前面道:“这里都是你皇祖母买下来的。” 小公主任由父亲抱着,瞪大眼睛看着周边的一切。 众人步行来到曾经的家,除了小公主和傅夺,其他的人都一脸怀念。 “公子,这城墙都没什么变化。” “应该是之前的那些人经常回来打理。” “当年我们和桑统领就在这里轮班值守,那时候王县令每月都跑来这里寻夫人求取解药……对了,公子,王县令的毒,解了吗?” 韩镜忍俊不禁,“早就解了,等你们想起来,王县令恐怕都投胎八百回了。” 众人哈哈大笑。 这边气氛轻松,远处却缓缓走来几个人。 看到他们站在城墙前,忙不迭的跑过来,“这里是私人宅邸,你们不可入内。” “崔伯。”其中一个禁军看到走在前头的那位,笑着跑上前,“真的是崔伯啊,都这么老了。” 崔二等着眼前的青年,“你是……” “我是小庄,就是当年偷了你一口酒,被你追着打的那个小庄。” 崔二愣住,看着小庄,视线缓缓移到韩镜两人面前,仔细的看了很久,突然老泪纵横。 上前几步,颤巍巍的跪倒在地,“崔二给公子问安了。” “崔伯快起来。”韩镜弯腰放下女儿,将崔二等人搀扶起来,“你们是不是都忘记我娘的话了,咱们不兴跪地磕头。” 崔二擦拭着眼泪,心情是喜悦的,“没忘没忘,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公子可是皇帝了。” “皇帝也是人,总归还是你们看着长大的。”韩镜给众人介绍,“这是我女儿安安。” 崔二几人抱拳行礼,“见过小公主。” 永安点点头,“爷爷免礼。” “哎哟,不敢承小公主一句爷爷。”崔二嘴上拒绝着,可笑容却抑制不住,“公子怎的突然回来了?这里我们留下来的人一直都精心打理着,这么些年了,屋子是旧了些,不过房屋没有任何损坏。” “看出来了。”韩镜笑道:“去了一趟华阳县,顺便来这里看看。” 崔二上前打开主城门,里边似乎还维持着当年的模样,几乎没什么变化。 “这边还有人住着,就怕有不长眼的人来这边偷东西。”崔二招呼身边的青年去喊人。 韩镜看着熟悉的画面,记忆似乎一下子回到了从前。 “崔伯和牛婶成婚了吗?” 崔二老脸一红,“还剩了俩孩子,现在都在私塾呢。” “那不错。”韩镜满意的点头,“现在山里是斑斑的后代吗?” 崔二叹口气,“是啊,斑斑和豆豆都没了,现在是豆豆的后代,不过它们只在这里活动,不会走出双云山。” “秦家庄现在如何了?”韩镜问。 崔二聊起这个,话匣子就止不住,“好着呢,庄里现在有四五百号人了,村子里的人和从前一样,谁家有事说一声,哗啦啦的就去帮忙了。早些年知道夫人和公子要建皇宫,庄里的人还想着过去呢,公子也知道,庄里的人都在作坊上工,哪里走得开。” “是这个理儿。”韩镜点头。 “不过庄子里的人,伺候庄家,是县里最好的,再加上这些年风调雨顺,家家户户吃得饱穿得暖,这都是托了夫人和公子的福。” 这边聊得热闹,看守此处的几个青壮年走了过来,向韩镜见礼。 然后一行人来到主楼,里边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桌子上没有半点灰尘。 屋内还维持着当年离开时的布局,显得颇为空旷。 崔二道:“公子你们今晚在这里宿下吗?我让人送被褥过来。” “那就留下住几日吧,辛苦崔伯了,再让庄里的人明儿晚上都过来,这边开个流水席,大家热闹热闹。” “唉,都听公子的,婆娘和老陶他们指定要乐疯了。” 崔二止不住的笑。 他打发几个小伙子回庄去取被褥,再通知庄里的人准备准备,让婆娘们明儿过来做饭,大家热闹热闹。 韩镜带着傅夺和女儿来到二楼,指着左手边道:“这里是我曾经住的地方,右边是你皇祖母的房间,我们在这里住了有十年。” 傅夺站在二楼的露台,目视远方。 如今正是春夏交替季节,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生机盎然的景象。 远处有一潭清池,小溪潺潺穿过山谷,流入临江。 偶尔有兔子松鼠等来到溪边喝水,它们不怕生,有人在这边来回走动,它们反而会好奇的看着,更有甚至连眼神都不给一个。 此处可谓是一个世外桃源了。 小公主则在二楼来回奔跑,笑声撒满了房间。 大约半个时辰左右,一行人急匆匆赶来。 其中还有三个女子。 其中一人看到韩镜,忍不住红了眼眶,“公子,您回来了。” “梅香嫂子,好些年没见了。” “是啊。”梅香擦拭着湿润的眼眶,“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公子了呢。” “哪里就这般夸张了,好歹这里是我和娘生活了十来年的地方,心里一直都惦记着。”韩镜笑吟吟的看着众人,“明日在这里办流水席,还得劳烦梅香嫂子带着人掌勺了。” “这都是小事……”梅香笑道:“听说师父在京都教厨艺,我这边准备过几年把家里的孩子送过去。” “可以啊。”韩镜点头,“孩子多大了?” “今年九岁了,长得特别壮实。” 韩镜哈哈笑道:“有一个厨艺高超的母亲,想也知道瘦不到哪里去。” 第180章:以色侍人 秦家庄的人得知公子回来了,还要办一场流水席。 次日下午,庄子里的人把家里的东西都带上,锅碗瓢盆的,还有地里新鲜的蔬菜,庄子上的人甚至还抓了好几头养肥了的家猪。 秦家庄也不是人人都在作坊上工,也有些是后嫁到这里的,干脆在村正的主持下,建了养鸡场和养猪场,每年养好的猪除了卖掉一些,年底还能留着自家吃。 而且一些个庄子里的妇人,专门挑了一些老母鸡留着下蛋的,这些猪肉和蛋类还供应者县里的临仙楼。 相比其他的村落,秦家庄算是桂云县顶顶的富裕村子了。 与此同时,王县令也带着儿子过来了。 王县令在这里干了几十年,说实话,现在就算是让他走,他也有心无力。 主要是他在前今年就退下来了,如今县令是王县令身边的一个儒雅书生气的男子。 “怎么样,赋闲的生活还好吗?”韩镜问道。 王县令捋着胡须笑道:“托陛下的福,每日不需要再去县衙点卯,还能拿着十两银子的养老银,算是很好了。” “你当年的家底我可没动,有这笔家底也够你晚年过得舒服了。” “哎哟陛下这里说的哪里话,我的家底也掏空了一半咯,也是这些年跟着陛下,切实的摆正了心态,看清了民生疾苦,早几年县里的育幼堂和敬老堂投入了不少,不过卑职心里高兴,本来那些银子……陛下您也知道,卑职就爱银子。” “这话说得,世人慌慌张张,不过是图那碎银几两,可就是这碎银几两,能解世间万般慌张。吃喝拉撒需要银子,子女读书需要银子,生病了、人际交往了,这些都需要银子。世人言,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都是有血有肉的人,谁也不是喝着朝露与西北风就能活下去的,爱银子没错。”韩镜也爱银子,“但是,只有凭借自身的努力,不走歪门邪道赚到的银子,才是真正属于你自己的。” “陛下说的是。”王县令和新任县令赞同的点头。 本来,新任县令还为王县令的言语而忧心呢,没想到陛下居然是这样随和的人。 “前朝的文武百官,能如你这般安安稳稳离休的,没几个,如今既然脱离了朝堂,也不要对着新任县令倚老卖老,你是我大秦老臣,到了该让路的时候就得让路,老的不让路,新的怎么能上位呢,是吧?而且一个天下的运作,最重要的是后继有人,他哪里做的不妥当,你可以心平气和的告知对方,毕竟你做官几十年,经验肯定不是新人可比的,这是你的优势,不过曾经那些奸猾手段就别教给后人了。” “人总有老的时候,你能护住子孙千秋万世?新老交接就应该融洽的完成,如此新人会记着你的提点,自然不会苛待你的儿孙。有些人觉得自己性格就是如此,改不了。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人或者事是无法改变的,单看有没有让你改变的条件和筹码。大秦官员理应从百姓中来,然后再回到百姓中去。我在京都日日翻阅奏章,目的是什么?不都是为了大秦江山长治久安?可这天下,不是我韩镜的天下,也不是你们这些官员的天下,而是生活在大秦疆域没,所有人的天下。” “有些事情,比如关乎民生,必须要做,哪怕前方有千难万险,粉身碎骨也要做。有些事,比如贪污受贿欺压百姓,决不能做,即便面前金山银山,也要有拒绝诱惑的定力。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人活着可以只为了自己,但是这种人绝对不能踏入官场,若是一个昏官,祸害的将是一片地方。” “你能改正,与我无关,是我娘的功劳。当然也是你自己抓住了机会,不至于在大秦建立之初被砍了脑袋。” 王县令摸摸自己的脖子,想到初次见到秦夫人时的画面,忍不住开始怀念往昔。 “那时也是卑职性子莽,自认在这桂云县做了那么多年县令,没有卑职摆不平的事情,谁知道就遇到了性子比卑职更狂傲的秦夫人。曹大人倒是也得到了善终,卑职两年前去州府送别曹大人,我们两人都是因秦夫人而改过自新的,比起旁人更多了些惺惺相惜。” 王鸿站在王县令身后全程没有说话。 如今他早已为人父,儿子在读书上中规中矩,不想他年轻时那般胡闹,他这个父亲比起自己的父亲,省心很多。 韩镜笑道:“去年县里的税收如何?” “这今年县里的税收普遍都在五十万两左右,肃州府不算太富裕,旁边的灵州府那才叫富庶,一个县的税收都高达百万两。” 新任佟县令开口汇报县里的工作。 “每年的税收都需要给州府报账的,桂云县是我和娘的第二故乡,我不希望看到这里出现一些让我脸上无光的事情。” 新老县令忙站起身,“卑职明白。” 韩镜压压手让两人坐下,“佟县令来到县里住在哪里?” “回陛下,住在县衙大院里。”他出身普通,不是富户当然也不穷,但是想要买套宅子却很难。 每月俸禄八两银子,一年是九十六两,当然这仅仅是俸禄,还不包括夏冬两季的补贴,同时在大秦特定的节日内,县里会根据众人的一致决定,购买一些物资发放,这些物资是实物,不能折算银钱。 年底当然也会根据县里一年的收入发放年终赏银,这是朝廷官员手册里明确规定的,非是地方胡乱敲定。 如此林林总总的加起来,一年差不多能拿到一百三十两左右。 足够家里的花销了,可想要买宅子,远远不够。 “桂云县衙也有好些年了,如果税收足够的话,可以适当的取出一些银钱重新修建,可以在府衙周围单独开辟出一块地,修建一些宅院,供一些官吏居住,当然这些宅院是属于桂云县的,不能买卖也不能继承。佟县令应该知道,大秦官员的调度断则五年,长则十年,在任职期间,如果做得好,吏部下来调查后没有发现有任何违法乱纪之事,你会被继续调任。如果发现有徇私枉法,则会被革职查办。调任的话,在任职地买宅子不划算,有了县衙所属的院落,终究是方便些。” 佟县令心生感激,“多谢陛下。” “你们都是大秦的官吏,在地方为百姓谋福祉,总不能让你们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王县令就不用了,他在桂云县这么多年,家里的宅子可是价值不菲。” 王县令嘿嘿一笑,“都是陛下宽宏仁慈。” 几个人聊到暮色黄昏,外边崔二进来喊他们用膳。 韩镜站起身,道:“走吧,晚膳后你们回不去,可以暂时留在这里,此处的房屋很多。” 外边早已点燃了灯笼,将这片山谷衬的亮堂堂的。 远处山林里猛然传来虎啸声,佟县令被吓得全身一哆嗦,其他的人倒是充耳不闻。 永安乖乖的坐在傅夺身边,看着面前的膳食,笑的合不拢嘴。 “爹爹!”看到韩镜,她挥舞着手臂打招呼,“爹爹,用膳啦。” “来了。” ** 三月底,韩镜一行人开始返程。 他们没有惊动地方官吏,也没有惊动秦家庄的人,搭乘一艘客船,沿江而下。 回去是顺水而行,行程比来时快了不少。 众人都想着早些回去,韩镜思念母亲和妻子,永宁想念皇祖母和娘亲,傅夺心里只惦记着他的太后娘娘。 如此一直到四月中旬,马车今日长安城,一路奔驰回宫。 看到儿子的第一眼,秦鹿就垮下绷直的腰背,“赶紧把这些政务都带走,我可得好好歇歇了。” 韩镜还没开口说话呢,便遭打了母亲的暴击,顿时哭笑不得。 “娘,儿子刚进门。” “谁管你。”抱着小孙女,揉着她软芙芙的小脸蛋,“安安,外边好玩吗?” “和宫里差别不大。”永安想了想,“我特别想皇祖母。” “是嘛。”秦鹿抱着她软软的小身子,“皇祖母也想你。” 说罢瞪了儿子一眼,“快点拿走呀,剩下的都不是重要的,可以放两日,你且回去好好休息,养养精神。” 韩镜笑道:“就知道娘还是疼儿子的,那我先走了。” “去吧。”秦鹿把永安推到儿子身边,“笙笙在寝宫,把你女儿带过去,这些日子一直观念着呢。” “好!” 韩镜把女儿领走,也就是来和娘打声招呼,让她能够安心。 他带着女儿出去了近两个月,妻子的确该着急了。 父女俩离开,傅夺走到秦鹿身边坐下。 “累吗?”他说不出太亲密的话,思念却是真的。 秦鹿挑眉笑了,“不累,这些事对我来说很容易拿捏,东桑村那边没事吧?” “没事。大房过得很惨,没有一个省油的灯。我们过去的当晚,大房当家的酗酒,打翻了烛台,险些把一家人烧死,后来被村子里的人灭了火,只他的一条腿被烧到了,不妨碍走路,其他的人也没事。” 秦鹿嗤笑,“倒是命大。” 傅夺握住她的手,捏了捏,“按照娘娘的个性,不像是能被那家人欺负的样子。” “韩镜的父亲是为我上山摘果子,被山里的野兽给吃掉的。两位老人没了儿子,我这个做媳妇的,也愿意让他们一番,到底是因我而死。后来这些人愈发的过分,那两房的小子甚至想溺死我儿子,我知道再留下是不可能了。” 秦鹿的说辞没什么可怀疑的。 至少傅夺觉得合理。 当然,合理不代表全信。 有些事,不需要说的太明白。 当夜,傅夺抱着秦鹿,烙了半夜的锅贴,方才睡去。 天色微微凉,傅夺醒来,他的太后呼吸清浅,睡的香甜。 侧身撑着额头看着她,三千青丝披散在枕头上,两只白皙的肩头若隐若现。 抬手将她的发丝拨到一边,勾唇笑的温柔。 知道她大概要睡到半上午,傅夺没有吵醒她,自己起身去了内室。 镜中的那张脸染上了岁月的痕迹,明明他比太后还要小几岁,可如今看起来比他都要大了至少十岁。 某个转瞬即逝的念头,让他心生惆怅。 自己真的应该好好的保护这张脸皮了。 从前他不在乎这些的,可如今…… 太后应该是因为这张脸,才和他相守数年的吧? 若是他某一日老了,被他的太后给嫌弃了,真的能心平气和的消失吗? 到时候陪在她身边的,又会是谁? 穿戴妥当走出寝宫,守在外边的年轻女子进来,看只有傅夺醒来。 “傅公子,可要用早膳?” 傅夺点点头,“简单来点吧。” “是!” 不多时,对方送来几样早膳,静静的离去。 傅夺心不在焉的用了一些,拿着一本书,心神恍惚的坐在椅子里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回过神便看到秦鹿打着呵欠出来。 起身把人拉到身边坐下,取了木梳,帮她梳理一头青丝。 她不喜欢佩戴首饰,通常是一支简单的簪子就可以。 傅夺不会梳理女人的头发,按照以往秦鹿的方法,将她的长发简单了挽了一个发髻,余下的披散在后背,简单清爽。 “太后娘娘当初招惹我,可是因为这张脸?”傅夺问道。 秦鹿本来还困顿的精神微微一震,回头看着他的那张谪仙脸,“不然呢,你看人的第一印象,难道不是脸?” 傅夺心中酸涩,“可我早晚都要老的。” “生老病死不是寻常吗?说得好像我不会老似的。”秦鹿笑的眉目弯弯,“怕我有朝一日移情别恋?” “您可是太后!”傅夺一脸哀伤,“且我跟着太后没名没分的。” “名分是肯定不能给你的,再者说了,就算是和你成亲,真有一日我要与你和离,你也不敢反抗。”秦鹿的话看似冷血,实际上却是事实,“而且,你怎的如此不自信,你不仅相貌万中无一,人也是很好的。哪怕日后我与你闹不愉快,恋人之间磕磕绊绊不是很正常嘛,不至于轻易的就与你分开的。” 第181章:你舍得我离开? 患得患失不是傅夺的性格,秦鹿也不想改变他。 初次见面时,他那清冷梳理的性格,看得她心尖发痒,如今的他也很好。 “还有孩子的问题。”这点秦鹿需要和他说明白,“不是因为韩镜,事实上就算我生了孩子,也无人可以动摇韩镜的地位,你不行,那个本就不存在的孩子也不行。我只是纯粹的不想生育,怀孕很辛苦,会有各种糟心的反应,还会让我的情绪变得喜怒无常,甚至给我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孕育孩子没有那么美好,相反还是很残酷的。胎儿在母体内,不断的掠夺母亲体内的养分壮大自身,怀孕时的一系列不良反应皆是人体养分被掠夺的症状。我不伟大,在危及到我自身的时候,我可以很自私。” “当然,你想要孩子传宗接代我觉得很正常,却不能和我生。” 秦鹿和他讲解了母亲和胎儿之间的战争,其残酷程度不亚于一场毁天灭地的大战。 这也是傅夺第一次从特殊的角度去了解生育的残酷,发现一个人的生育以及为了繁衍所赋予的各种情绪,都是被一种叫做“基因”的东西所掌控。 你以为你是自由的,事实上仍旧被不知名的力量所掌控。 傅夺眉目染笑,“若我真的走了,你当真舍得?” “来者不拒,去者不留。”她是真的很喜欢傅夺的这张脸,“不管以任何理由,拘禁他人都是犯法的。你的人生自己负责,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舍不得也得放你走,强硬的把你留下,岂不是毁了你。” “说的倒是好听,在榻上你又不是没有强硬过。”傅夺弯腰把人抱起来,“回寝宫。” 秦鹿忍俊不禁,勾着他的肩膀,笑的停不下来。 ** 大概五月份,天下各州府的一些店里出现了一种新型的农具,秧马。 插秧和拔秧的一种工具,头尾翘起好似一条小船。 又好似是坐在马背上,故此被称之为秧“马”。 相比较起之前纯粹的手工插秧拔秧,需要长期弯腰,其疲劳程度可想而知。 有着秧马,插秧和拔秧的速度就会很快,也很轻便。 这种农具刚一面世,就引来不少的农户竞相购买。 本身价格不贵,当然嫌贵的话你可以回家自己做,无非就是折腾点时间。 稍微有点经验的老木匠,看过后都能做出来。 同时还有一种人力推车。 如今老百姓收粮食几乎都是人力肩挑手提,这种木质推车的运输量或许和扁担差不太多,但是却能省下很多的力气。 若是一个人在前边拉着,另外一个人在后边推,装载的东西反而会更多。 木制推车一直到后期封建时代结束后,都用过近百年,不过如今的轮子是木轮,不如橡胶轮轻便,也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中间是凸起的,两边凹平,可以在两边放箩筐之类的,甚至还能坐人。 只是人坐在上边不舒服,还需要借力稳住身体,主要是做运输货物使用。 宫里有马车运输物资,不需要这种推车。 反而在民间,百姓看到后,纷纷采购。 一些个条件差些的,就自己弄来木头找木匠打造,到底是能省些钱。 相比较起前朝对铁器的严格把控,大秦的铁器却没有那么严苛。 天下各州府县镇都有挂牌营业的铁匠铺,他们每月从官府采购一些铁器,再打造成各种工具卖出去,不拘农具或者是菜刀斧子等。 在前朝,并非家家户户都有菜刀的,盐铁的税收是朝廷重要的收入,再加上铁器可以打造兵器,为了防止民间有人搜集铁器打造兵器,因此铁这种金属管理的极其严格。 如今有红衣大炮,铁器也是工农业重要的金属材料,所以大秦朝对此放宽了很多。 至少你买把菜刀不需要再去官府报备。 而今盐巴也不再贵到吃不起,经过秦鹿简单的改造,如今的细盐产量极高,再加上大秦有近十座盐场,超大型的就有四个,足以供应天下百姓的食盐。 长安技术学院,婉娘作为餐饮部的院长兼老师,每日都忙忙碌碌的。 好在学生里真有一些对做饭极具天赋的,且这些孩子都来自天南地北,来这里学习的同时也带来了各地的特色美食。 生活在这里的学生们,至少在饮食上没有任何欠缺,哪怕是一道菜做废了,这些穷惯了的孩子也会捏着鼻子吞下去,一点不浪费。 吃不完的且味道好的,他们会送到饭堂,当然没钱可以拿,毕竟他们学习的食材都是学院提供的。 调味料的配比,大部分学生都能慢慢的掌握,可是刀工却需要长时间的积累。 因土豆和红薯的产量高,学生们都是用这两样来练习刀工,有些天赋好的,很快就能将土豆切成粗细均匀的细丝,经热水一焯,撒入煎炸好的辣椒油,放入葱花,一道凉拌土豆丝就做好了,特别适合现在吃。 除了做菜,婉娘还负责教授甜点班,餐饮部的男女比例在九比一,女孩子很少很少。 其实一些个顶级大厨基本上都是男人,并非女子就不行,而是做饭是个体力会,女孩子体力天生弱势,很容易吃不消而放弃。 就说这颠勺,不说后期那些轻便的锅,现在可都是铁锅,重量绝对不轻。 真有能吃苦且坚持下来的女孩子,颠勺的那只手臂恐怕和另外一只手臂会有明显的不同。 甜品就不需要太多的力气活儿了,之前有几个女子在学做菜,后来熬不住转去学做甜品了。 “先生!” “先生……” 临近黄昏,婉娘拎着几样学生做的甜点准备回家。 一路经过的学生们都恭敬的和她打招呼。 看到这些活力洋溢的学生,婉娘不禁感慨他们生在了好时候。 想想自己,也是险些命丧族人之手。 前些年在汉州陪着胡言任职的时候,她的族人也去找过她,不过被婉娘三言两语打发了,后来那边再也没来打扰过她。 她现在有丈夫和儿女,曾经的那些族人对她的伤害,似乎都变得无足轻重。 乘坐马车返回家中,儿子已经放学归家,正在给女儿讲故事。 “娘,您回来了。”胡斐起身打招呼,上前接过母亲带回来的食盒,这已经是常态了。 婉娘点头,喝了杯水,去厨房准备晚膳。 忙道中途,胡言下值回家,坐在正堂考校儿子的功课,胡蝶在旁边乖乖的坐着。 哥哥回答正确,小姑娘会很捧场的鼓掌,回答错误会为哥哥呐喊加油。 “开饭了。”婉娘进来招呼一声。 胡言去厨房帮着端菜,一家四口坐在方桌前用膳。 “学院那边怎么样?”胡言问道。 婉娘喝着面片汤,道:“有几个天赋很好,两年差不多就可以结业了。做菜这种事,还需要后期自己的琢磨,食材千万,就是不断搭配的过程,我开始期待他们以后的成就了。” “你们学院的款项正在核准,我觉得有点多,虽说国库的钱的确不少,可后期还有很多的大工程都要用到钱,如今每年户部的支出和收上来的税款不成正比。去年的总税收不到八百万,可支出却高达近两千万。” 婉娘微楞,“这税款准确吗?” “桑九在天下行走,而且户部每年都会核查各处的账目,错不了。要知道北地有好些地方都无人居住,主要的税收都在南地,而江南以南那边人口不算多,刚缓过来没多久,且现在人口数量稀少,想要再高些,起码也得达到五千万人口才行。” 婉娘点头,“如今天下人口几何?” “大概两千六百万。近今年人口出生比较高,去年增加了近八十万新生儿。”胡言给孩子夹了一块茄夹,“死掉的孩子不少,一尸两命也常见。” “素娘那边正在培养医学生呢,学医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成功的,起码也得至少五年,这还是天赋好的。”婉娘叹息一声,“现在的生产无异于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夫人的意思是要尽最大的努力,减少孕妇怀孕时的危险性。” 她看着一双儿女,想到怀孕时的辛苦,突然笑了。 兄妹俩抬头看着母亲。 婉娘笑道:“当初我怀你的时候,可是吃了不少苦,前期是恶心呕吐,饭都吃不下。后期是变着法的想吃东西,不拘什么,你爹为了让我怀孕时能舒服些,愣是花了大价钱让人去南地购买果子,一大筐的果子,回来只剩下一小盆,其他的全坏掉了。月份大了晚上睡不好,翻个身都得你爹帮着我,还有小腿经常抽筋,有时候情绪低落,半夜你爹在旁边睡得沉了,我都委屈的想哭,没办法,他只能整夜整夜的陪着我。后来终于平安把你生下来,我胖了十斤,你爹反倒是瘦了二十斤,好不容易才养回来。” 胡斐愣住,他那么凶的吗? “怀着你妹妹的时候就没这么难熬了,该吃吃该喝喝,也不吐了,睡觉也没那么困难,特别省心。” 胡蝶笑眯眯的看着哥哥,“娘说我省心呢。” “嗯,你省心,快吃吧,要凉了。”胡斐戳戳妹妹的脸颊。 小蝴蝶捧着碗,喝了一口,“娘,明天我要进宫了。” “公主让你进宫玩?”女儿现在还小,还没有去私塾读书,不过目前户部正在筹备见礼学前班的事情。 如今大秦的孩子都要在七岁那年入私塾,可七岁之前总不能就这么在家里呆着,毕竟他们夫妻俩都有差事要忙。 而学前班是从四岁一直到七岁这三年的学前教育,先生必定要选择有耐性的,而且还得掌握教导这些小孩子的方法。 女儿大概率是赶不上了,好在女儿乖巧,性子比较安静。 “嗯,宫里来人了,安安说让我进宫晚些日子,娘,行吗?” “行啊。”婉娘自然不会拒绝,宫里有太后娘娘,而且还有那些个内监,跟有如意在旁边陪着,不可能出事。 小公主性子活泼可爱,却不是个刁蛮任性的,和女儿处的很好。 过年他们和素娘都是去宫里陪着夫人一起的,就和从前一样。 “桑九还在外边?”婉娘问胡言。 “如今在南地,那边离着京都太远,难免有些不服教化的。”胡言突然想起一件事,“齐征快要成亲了。” “真的?”婉娘大喜,“新娘是谁家的?” “北地之前的一位部落的族长的女儿,是个金发碧眼的异域女子。”胡言说完,低笑道:“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大秦异族女子。” 婉娘真真是好奇了,她还从来没真正见过金发碧眼的女子呢,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大概年底回来,主要是带妻子给咱们这些人看看。” “还有半年时间呢。”婉娘突然有些迫不及待。 他们两人对齐征,一直当做弟弟看待,如今弟弟成婚,他们这边肯定是要准备封红的。 晚膳后,夫妻俩在书房里处理公务,胡斐则陪着妹妹看图画书,一直到小蝴蝶打呵欠,胡斐把妹妹送回房,自己也去睡了。 ** 今年的征兵如期来临,从五月到七月底,为期三个月。 往常年的征兵都很难,没有哪家的父母愿意儿子当兵的。 前朝的兵卒都是强制性的,而大秦不像前朝那般野蛮,所以能不去就不去。 因此,当袁松想要去应征,险些被亲爹给打死,他的母亲也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总觉得儿子要死在战场上。 事实上,如今天下太平,周围的国家基本都是茹毛饮血的社会,而且大秦边境线多是些荒原活着原始丛林,他们的目的是戍边,基本上无仗可打。 无非是有的地方条件艰苦些,至少有的吃有的穿,还有饷银可以领,一般的兵役只有三年,回来后能给你至少三十两银子,做得好了还能延长,如果你的军营内通过读书取得了一定的成绩,有可能一步步的往上走,做个将领。 袁松得知朝廷征兵,二话没说就去报名了,如今只需要在家里等待官府的通知,到了时候去身体检测,合格后才能被派遣到三大军营。 所以说,能不能被选上,还不好说呢。 “儿啊,听爹娘的话,咱不能去。” 袁母双眼含泪的看着儿子,“你真舍得让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袁父在院中轮着斧头劈柴,听到老妻的话,心里也是怒火中烧。 袁松道:“娘,我不去他不去,谁来保卫大秦的天下,而且如今天下无仗可打,去了军营只是训练的时候苦了些,这些不会要人命的,军营有大夫,现在不像前朝那样,在军营里有吃有喝还有饷银可以领,你们真的不用担心我,况且我还不一定能被选上呢。” 袁母不管儿子能不能选上,她就是不能看着儿子去当兵,战场上刀剑无眼,虽说他们有两个儿子,可手心手背都是肉。 再说朝廷又不是强制性的,他何必呢。 “退一万步,就算现在边关正在打仗,我跟要去了。陛下给咱们分地,还让咱们填饱了肚子,家里更是有吃不完的余粮,两个侄子甚至都能以那么低的束脩去读书,万一大秦覆灭,咱们岂不是又要被前朝那样的朝廷奴役?”袁松说的铿锵有力,“我读书每天分,可有一身的力气,你们的儿子不是个孬种,我听说军营法纪森严,特别锻炼人,我想去试试。” “不为别的,我去了军营,你们就是被我护在背后,我保护自己的爹娘亲人才要去战场,虽死无憾。” 第182章:没见过你这样的 往常年,最多的一次征兵只有不到五百人。 现在日子好了,且朝廷也没有强制征调壮丁,绝大多数的老百姓不会让家里的青壮年去当兵。 随着天下私塾的普及,这几年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一些个青年知晓天下安定的重要性,也知道如今当兵是一件光荣的事情,如此才有青年开始走入军营。 袁松没有考入太学,不过凭借他现在的能力,读书识字一点问题都没有。 原本是想着去学一门手艺,可袁松只想去应招入军营。 和父母说了此事,遭到了他们的强烈反对,袁松仍旧偷偷的去报名了。 若是报名之后体能过关,而没有去军营,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因此,知道事情已成定局,袁父这几日很少和儿子争执此事了,反倒是袁母还在不停的念叨着,希望儿子能够打消主意。 反正儿子没有考上太学,也没有进入官场的机会了,就算是反悔后影响到子孙三代,却波及不到大儿子一家,万一小儿子死在战场上,连生孩子的机会都没有。 奈何任凭她如何的哭诉反对,儿子愣是不肯妥协。 与此同时,同村的另外一家大小伙子也被在爹娘混合双打,大概是指望着把儿子打伤了就不用去当兵了吧。 可惜那小子体能很不错,走位灵活,爹娘手里的棍棒愣是没挨到几下,反而把他的老子娘给累的气喘吁吁,愤愤不平。 此时的县城里,一个官府授权的铁匠铺正在打造铜牌,铜牌是发放给应召入伍的人家的,上边写着四个字:光荣人家。 当地镇抚所为了征调一事也忙的不可开交。 从五月低开始,天下各州府县镇开始了体测。 长安这边也没闲着,桑九几乎每天是来的最早走的最晚的那个。 “你年龄不够,明年再来吧。” 一锦衣卫看到前来报名的孩子,把他的户籍簿还了回去。 “怎么不够,就差两个月,这次征调不是到七月底吗?我契约中旬就能满十八岁了。”青年急了,“通融通融吧。” “这是朝廷的规定,必须要满十八岁,别说是少两个月,就是少一天都不行。而且军营就在那里,跑不掉,明年再来也是可以的。”以前还真没遇到这样的事儿,每年都恨不得凑不够人数,今年实际上也不够,征调入伍的还没有退役的老兵数量多,但凡是可以他肯定做主收下了,可惜他没这个能力。 “那我七月中旬再来可以吗?”青年长得特别精神,瞧着就有活力。 “报名期限只有两个月,到六月底结束,你今年注定是赶不上的。不过你可以回去好好地锻炼身体,咱们大秦的将士必须要身强体健,如此才能保家卫国,体能不过关也是不要的。” 青年知道自己没戏,特别的失落。 可这是朝廷的规定,谁也不能违反。 只是…… “有什么难处吗?”旁边的一个红衣锦衣卫笑眯眯的问道。 “头儿。”坐着填写报名表的男子起身打了声招呼。 青年让开位置,低头沉默。 “有困难就说,若连我们都没办法帮你,这世上也无人能真正的帮助你了。” 青年张张嘴,有些难以启齿。 不过身边的人也没有催促,拉着他走到旁边坐着,对方端着茶碗慢悠悠的喝茶,茶碗里还放着两颗红到发紫的枣子。 许久之后,青年被对方那种轻松的态度刺激到了。 “我爹走了,继母说家里不能留我。” 秦淮勾唇低笑,“她说不能留你,你就乖乖的走了?你现在还未成年,她既然嫁给了你爹,对你就有抚养义务,她已经犯了遗弃罪,你爹娘领婚书了吗?” 青年沉思良久,有些不太确定的摇摇头,“我不知道,应该是领了吧?” “那我陪你走一遭。”秦淮搁下茶碗,抓起一把红枣站起身,给了青年两颗,“带路。” “哦!”青年连拒绝的时间都没有,跟着前边的秦淮追了上去,“大人,我真的不能参军吗?” “明年,不是告诉过你,你的年龄不够吗?”秦淮瞥了这小子一眼,“还从没见过上赶着去当兵的,你是第一个。” 青年暗中叹口气,他就是觉得家里没了他的容身之处,还不如去边关呢。 带着秦淮在胡同里左右拐了两次,两人停在一户人家家里。 长安城的宅子多数都比较新,不过建的早的也有四五年了,眼前的这套宅子还能闻到木香。 推开门,两人走进去,刚走到天井中间,一个梳着发髻的女子走出来。 女子相貌普通,身材有些胖,看面相就是个严肃的。 她第一眼看的是青年,也就是她的继子,当场翻了个白眼,把青年给吓了哆嗦了两下。 随后瞥见旁边身穿红色锦衣卫服的秦淮,脸色有一瞬间的茫然和疑惑,很快就挂上了笑容。 “哎呀,原来是大人,狗子你也真是的,大人来了也不知道说声,还不快去给大人倒茶?” 青年,也就是狗子把人请进门,忙活着去给秦淮倒水。 秦淮看着女子,道:“是你让他去报名参军的?” “是啊。”女子满脸堆笑,“朝廷不是要征壮丁嘛,我男人不在了,小儿子只有十三岁。再说了,朝廷让咱们过上好日子,去打仗保家卫国也是应该的。” 秦淮笑道:“觉悟倒是挺高,可你难道不知道,他还未满十八岁,是不能参军的吗?” 女子愣住,下一刻一拍大腿,“嘿,大人呐,我就是个普通的妇人,哪里懂得这个,那得多大年纪?” “十八岁。”秦淮道。 妇人之前眼底的那抹懊恼压了下去,重新堆了笑,“那不碍事,再等一年嘛。” “根据大秦律法,子女未满十八岁是未成年,对于未成年,父母是有抚养义务的,不养就是犯罪,最高可判处五年监禁。” 女子面皮抖了抖,怀疑儿子把自己给告了。 她忍着愤恨和惊惧,露出一抹扭曲的笑容,“大人您这是何意,我可没把狗子给赶走。” “你们夫妻的婚书呢?”秦淮问道。 女子不解,“大人,要婚事做什么?” “没有婚书?”秦淮反问。 女子下一瞬赶忙点头,“有,有的。” 说罢,一路小跑的返回房中取婚书,回来后看到继子站在屋内,暗中盯了他两眼,恭敬的把婚书递给秦淮。 秦淮看着婚事,挑了挑眉,“就这个?” 女子点头,“大人,这就是我们成婚时的婚书。” “这的确是婚书。”秦淮将这份婚事放到桌上,“却不是朝廷发放的婚书,你这份婚书只有民间效力,却无法被朝廷认可。之前每年朝廷都会对此进行宣传,必须要夫妻二人手持户籍簿去官府办理朝廷任何的婚书,上边有颁发地的官印。” 女子摇头,“大人,当时我们都成婚两年了,而且我们的婚姻是双方父母以及亲朋好友都知道的。” “我说过了,大秦有大秦的法度,你用的是前朝的风俗,在大秦没有任何作用,若是觉得前朝值得留恋,何须做我大秦人,不如随着前朝一起消失。” 秦淮招呼那狗子,道:“你,还有你们母子,随我去镇抚司走一遭。” 青年倒是不在意,毕竟他没有做错任何事,反倒是女子被吓得脸色煞白。 她全身发抖的看着眼前的秦淮,在长安城生活了几年,他知道寻常的锦衣卫是青色的,而红色衣裳的则是锦衣卫的头领,就代表着他是大官。 此时若跟着对方去了锦衣卫,说不定她就没命出来了。 想到这里,她双膝发软,普通一声跪在地上。 “大人,我……我……” “你的丈夫临死时可留下遗嘱?”秦淮起身,挺拔的身材在加上这身红色的锦衣卫服,极具压迫感。 女子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抖若筛糠的点头,“留,留了。” “怎么说的?”秦淮问道。 女子颤抖着双唇,万分艰难的道:“让,让民妇善待两个孩子。” 秦淮点头,可见死者还是不错的,“你是怎么做的?” “我,我……”女子被吓哭了,却不敢发出声音。 秦淮看向青年,道:“你的继母和父亲的婚事不被朝廷认可,她除了自己的嫁妆,府内的一切都属于你,但是你父亲与她却有一个孩子,而孩子是无辜的,所以财产须得均分。同时你对她是没有赡养义务的,然而你未成年,所以你的监护权可以暂时转移到里正所辖的政务处,你不需要给政务处任何钱财,这是里正等人必须要做的。” 见青年似乎呆住了,秦淮道:“你的意见呢?” “大人,我没意见。” “很好!”秦淮点头,视线落到女子身上,“你是否存了想私吞家财的心思?此时要看他,若是他要告你,你须得面临数年的监禁。” 女子不想坐牢,她忙不迭的看向“继子”,泪流满面道:“狗子,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我不该做的那么绝,我一定改,可是你弟弟年纪还小,他不能没有亲娘在身边,念在这么些年我待你……” 女子似乎说不出来了,事实上这么多年,她对“继子”并不好。 只要丈夫不在身边,她总是暗中变着法的磋磨对方。 “狗子,求你原谅我这一回吧。” 青年见不得她跪在地上祈求自己,毕竟这么多年,自己在后娘的手里遭了不少罪。 她面对自己时,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就算是在父亲面前,也没少给他上眼药。 曾经父亲没有训斥他,他还以为父亲已经不喜欢自己了。 可父亲在临终前,却让继母善待自己。 看在父亲的份上,他也做不出让继母坐牢的事情。 “大人,我不告她了,我已经没了爹娘,不能让弟弟也孤苦伶仃的。” 秦淮不参与别人的想法,既然对方不告,他自然也不勉强。 好在“遗弃罪”和“侵吞财产罪”尚未发生。 “带上府内的账目随我去镇抚司做财产分配,公证后你们就可以分家了,须得将府内的财物全部计算在内,若是你暗中昧下,可是犯罪的。” 女子哪敢,秦淮只是站在她面前,她就已经吓的肝胆俱颤了。 收拾了家里的东西,跟着秦淮去往镇抚司。 她儿子在私塾读书,而且还是未成年,可以不用去。 来到南城镇抚司,入内就看到井然有序的办公环境。 有人看到秦淮,笑着上前打招呼,“秦副统领怎么来了。” 秦淮指了指身后的两人,“遗产分配的。” 他没打算在这边久留,“你们这边处理一下吧。” “行!”对方爽快的点头,“前两天也处理了两起遗产分配的案子,其中一个居然没有婚书,朝廷都哟呵多少年了,还是觉得前朝的规矩好,闹得哭天喊地的。” 秦淮看了眼脑袋都要埋进怀里的女子,道:“这家也是。” “呵。”对方无奈摇头,“朝廷那么好看的婚书都不要,九个铜钱也不贵,在长安厂翻翻犄角旮旯都不止这点钱。” 秦淮低笑,可不是嘛。 “我先走了,那边还在体测呢,你这边处理好了,别时候闹出纠纷。” “行,您就放心吧,我们这也是熟能生巧。”对方送走秦淮,领着两人进了一个房间。 详细询问了一些事情,锦衣卫做好了备案。 能在长安城买地皮盖房子的,都是小有资产的人。 这户人家自然也不差,林林总总的资产加起来近五千两。 “你可能不清楚,这笔银钱是属于你儿子的。”对方和女子解释道。 女子点头,她清楚啊,这有什么不清楚的。 锦衣卫见状,笑着摇摇头,“你还是不清楚,就是字面意思,这笔财产是属于你儿子的。” 女子刚开始有点懵,在对方淡定的视线中,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都给我儿子?”: “对!”锦衣卫点点头,“这些钱是他的父亲留给儿子的,你作为母亲,没有权利处置这笔财产。” 女子不管是从清理还是义理上都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她五官都皱在一起了,“大人,我可是孩子的生母,为什么不行?” “大秦律法就是如此规定的,除非这笔银子是用在孩子身上,若是你私下处理这笔银子,是违法行为,比如你可以用这笔钱给儿子支付束脩,用在衣食住行上,但是你却不能肆意的将这笔银子挥霍。如果你想动这笔银子,必须要等到你儿子年满十八岁,并且在他同意的前提下。” 女人傻眼了,她就没听过这样破坏人家母子情分的狗屁规矩。 第183章:他最不省心 她想说什么,可是看到锦衣卫那不容置喙的态度,到底是没敢开口。 多日后,镇抚所统计了他们的家产,随后进行分配。 目前他们在长安城的宅子价值八百两,同时还有一间铺子。 女子想要宅子和铺子,再拿一笔钱,即便是狗蛋也觉得自己这位继母太过贪心。 并非是他惦记着什么,只是宅子和铺子都被她拿走了,之后他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甚至还得重新盖房子。 当然分了家产后他的确是有钱,可盖房子也需要花费时间的。 女人舍不得铺子,也舍不得房子,可再舍不得也不敢多嘴。 “你不是有铺子嘛。”她不忿的嘀咕着。 “那是人家母亲留下的嫁妆,自然是要给唯一的儿子,做人且厚道些吧。”锦衣卫依旧是不急不躁的说了句公道话,女人一脸尴尬的挪开视线,“那我要铺子。” “行!”这边麻利的给两人分了家。 女人带着属于自己儿子的那份离开了,青年则带着属于自己的一份返回家中。 回到家里,女人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骂骂咧咧的。 青年也不搭理她,但凡她敢带走不属于她的东西,他就敢去镇抚所报案。 趁着空闲,他去清点母亲的嫁妆,当初两家算是联姻,外家也是商贾,带的嫁妆算是很丰厚了。 当然是基于同层次的条件来说的。 只是他反复点了即便,愣是发现少了好几样东西,其中一件是他外祖父传给母亲的翡翠头面,通体碧绿,品质不能和宫里的那种贡品想必,可在民间依然算是极品了。 他寻到继母,道:“你可见到我母亲的那套翡翠头面了?” 女人翻着白眼,没好气的道:“我哪知道,你爱找谁找谁。” 青年也不和她纠缠,转身往外走,“丢了找镇抚司。” “……”女人被噎的险些没厥过去,这几天她被镇抚司锦衣卫吓得晚上都睡不好,结果这小畜生居然要去报官,“我找找。”她赶忙道。 去到自己屋里,从妆奁里面找出那套翡翠头面,她可是稀罕的不得了,现在要送还回去,心里哪里舍得。 可再不舍得,也得还,真要把官府的人找来,她哪里受得了。 看着眼前的翡翠玉钗,她不由得怒从心头起。 “那是我外婆传给母亲的,价值不菲,坏了可是要赔偿的,而且我问过了,价值超过五两,是要坐牢的。”他在外边嘀咕了一句。 女人举起的手僵住,脸色红了青,青了白,白了又黑,最终不得不小心翼翼的装在首饰匣子里,塞给了他。 打开盒子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圈,见没有损坏,青年满意的点点头。 “不是你的东西别带走,否则就算盗窃,盗窃一两银子以上就可以判刑了。” 女人:“……” 之前仗着他是自己的继母,青年不敢忤逆于她,如今她没有和父亲领婚书,就不算父亲明媒正娶的妻子,而且他对这个女子也不需要赡养。 如此两人就是不相干的人,青年自然不再怕她。 女人全程黑着一张脸,气呼呼的把东西收拾好,来回奔波了好几趟,才把府内的东西都带走了。 “还有遗漏的吗?”青年看着最后一趟的女人,“没有的话我就要换锁头了,日后你就不能进来了,否则就是私闯民宅,非法入侵。” 女人气得胸脯不断的起伏,她恶狠狠的看着青年,咬牙切齿道:“算你狠,你给我等着。” “你威胁我,我也可以报官。”青年挺了挺胸脯。 见女子彻底呆滞的样子,他心情暗爽,转身回家关上门,隔绝了对方的视线。 女子真的要被气疯了,她盯着大门,只恨不得能烧穿两个洞。 “没什么好生气的,律法越森严,你们母子就能生活的越好。”否则一对孤儿寡母的,守着一家店,被人找麻烦是肯定的。 大秦律法明晃晃的摆在这里,虽说限制很多,可对于那些安心生活的老百姓来说,是一道坚固的保障。 ** 今年相对要好一些,各州府总征兵人数达到了三千人,这些应该都是从私塾结业后的孩子们,他们长大了。 其中还有几个考入太学后,暂且延缓了就读时间,想着先去军营里面历练历练。 这几位的家中,爹娘记得恨不得上演全武行,不过太学那边得知几个学生的做法,都同意让他们暂缓三年再入学。 这些读书的孩子,体质普遍偏弱,尤其是生活富裕的。 出身农家的孩子反倒是出色很多。 古代都有文弱书生一词,当然也有文武兼备的,不过这样的人只集中在贵族这个层面。 寻常的富户只要儿子读书好,其他的基本不在意了,只要身体不适太虚弱,练武根本就省略了,反正对科举没有帮助。 所以,每年的科举,都有很多的考生坚持不住,从而被抬出考场。 大秦的考试没有前朝那么变态,反而趋向于现代社会。 靠着强大的压力,筛选科举人才,万一其中一位考生有着超越天下人的思维,却就是身体羸弱呢?岂不是与这样的人才失之交臂? 能吃苦和被逼着吃苦,是不同的概念。 今年的征兵比较顺利,成果也是喜人的,韩镜对此很是满意。 崔怡带着女儿来寻秦鹿,前朝正在开大朝会,每月初一十五,固定的时间。 平时若是有事,可以直接求见,韩镜基本上都维持着有规律的办公时间。 “娘,我好想又怀上了。”崔怡对秦鹿道。 秦鹿抬了抬眼,叹息一声,“你们这也太频繁了吧,都不知道克制些,起码也要等到安安上学后再要孩子。” 崔怡纳闷,“娘不喜欢孙儿吗?” “孩子是你们的,我喜不喜欢不重要,主要是你刚安稳三年,又怀上一胎,不累啊?”秦鹿道:“是没人陪你玩了吗?” 崔怡噗呲一笑,“娘,我都是孩子娘了,还怎么玩。” “怎么就不能玩了,就算是做了母亲,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总不能时时刻刻把自己拴在孩子身边吧?人生太长,有趣的事情太多,你首先是你的自己,才是一个母亲,别把顺序颠倒了。” 听婆婆这么一说,崔怡算是明白了,婆婆这是在心疼她呢。 别家的婆婆恨不得孙子成群,她的婆婆倒是看得开。 “咱家养得起,趁着现在还年轻,多生几个。”崔怡是真的喜欢孩子,或者说愿意生自己和陛下的孩子。 在她看来,爱他就给他生孩子。 秦鹿啼笑皆非,“这么好的岁月总共就几年,可别都浪费在生孩子上来,平时休沐,和韩镜出门逛逛,不拘城内城外的,如今气候凉爽,去江上泛舟也比生孩子来的有意义。” “这样似乎很不错,下次陛下休沐,我们在上林苑泛舟。” 婆媳俩凑在一起,说着还未出生的孩子的一些注意事项。 “这次怀孕,我没有孕吐,最初只是饭量有些大,还是陛下让素娘帮我请了脉,发现是怀上了。” “粗心,既然怀上了就好好的养胎,宁可大生十个,也不堕掉一个,流胎的危害太大,可别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秦鹿叮嘱道。 “娘放心,现在还不到三个月,我可小心了,本来这次我是单独来和娘说话呢,安安不放心我,非要跟着我过来,路上都不蹦跳了,恨不得黏在我身上。”说起女儿,崔怡笑容幸福极了,小小年纪就知道心疼母亲。 永安知道母亲怀上了小宝宝,可是她并不觉得哪里不好。 她现在有爹娘和皇祖母全部的爱,她也相信就算再多个弟弟妹妹,她依旧是爹娘和皇祖母的小宝贝。 秦鹿看着在旁边喝果茶的安安,道:“安安是姐姐,但是笙笙,没有谁规定,姐姐就必须要让着弟弟妹妹,日后有了二胎三胎,你要平衡好几个孩子的关系,但凡是吵架打闹,谁有理就护着谁,他们都是你的孩子,只是安安出生的最早,这不是她对弟弟妹妹妥协的理由。” 这种育儿观念,崔怡是初次听说。 她觉得很有道理,却有感觉到哪里不对。 沉默着想了会儿,突然明白过来。 她在府中虽说和弟弟相处的很好,也算是姐弟情深,可遇到特殊的情况,自己这个姐姐还是要让着弟弟的。 小的时候她逗弄弟弟,故意和他抢糕点,母亲会笑着说自己是姐姐,别欺负弟弟。 当然这种情况,崔怡肯定不会多想。 而且她和弟弟并无矛盾,毕竟她住在后宅,弟弟在前院,两人也没有可以冲突的地方。 但是,在皇宫不同。 女儿是公主,日后或许还会有公主或者是皇子。 若是两个皇子,这其中将会涉及到天下之争,到时候又该如何权衡呢。 “娘的意思呢?”崔怡将心底的顾虑告知秦鹿。 秦鹿敛眉,唇角挂着一抹笑,“这种顾虑你大可不必,日后总有解决的办法的。” 她和儿子都没想着世代把控着天下朝局,毕竟皇权世袭可不是个好事情。 万一中间出现个昏君,他们母子打下的江山,岂不是要生灵涂炭? 到时候多少百姓要再次被打入森寒的人间炼狱之中,这不是秦鹿所乐见的,更加的不允许。 崔怡不再问,虽说涉及到皇权更迭,可不管如何,总归都是她和陛下的孩子。 “孩子要好好教育,不管日后想做什么,只要不触及到律法的底线,都没关系。没有两个人的人生轨迹是完全相同的。只要他们思想端正,就是好孩子。” 秦鹿的要求还真不高。 崔怡掩唇笑道:“娘,咱们家里,就您最惯着孩子。” “俗话说隔代亲,不过你们夫妻俩管教孩子,我可从没插过嘴。”秦鹿表明立场,“韩镜自小跟着我长大,你的想法难免有些守旧,不过这几年倒是放开了很多。” 崔怡点头,“娘说的对,放到前朝,嫁到宫里来的女子,只有死了才能出宫,哪像我,想什么时候回去都可以,不方便了甚至还能让爹娘进宫来。” 就说大盛朝,那些赫赫有名的甚至能辖制皇族的世家女子,她们踏入宫门后,也是不能出宫的,后妃就没有省亲回门这一说。 强势如顶级世家女子都如此,何况是其他人呢。 更别说是和皇帝一生一世一双人了,她崔怡可以说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而能得到现在的一切,都是源自自己的婆母,是她将陛下教导的如此出色。 “孩子交到娘手里,我放心着呢。”崔怡靠在她的肩膀上,举止亲昵娇憨。 秦鹿哼笑:“我把你夫君养大了,现在你还要让你帮你教育孩子,你们夫妻俩就逮着我一个人折腾。” 崔怡故作诧异,道:“可陛下说,他最是让您省心了。” “听他和你瞎说。”秦鹿好笑的摇头,“我就从没在第二个人身上,费那么多心思,自小教他知识,为了他将来的打天下忙碌这么些年,他哪里省心了。” “打天下需要人,而想要聚集起人来,就得需要钱财和势力。我开始折腾香皂,后面有弄出瓷器和玻璃,还有便宜的纸张,之后满天下的开酒楼,有了钱财还得给他筹备人手,他身边以及在各大衙门担任要职的秦姓孩子都是我从官牙手里挑选出来的孩子。造反需要人,而且还得是忠诚的人,所以挑选的都是无父无母的孩子,又是经过多年的培养,教他们读书识字,教他们武功。人有了,兵器总得准备吧,你也知道盐铁,尤其是铁器是掌控在朝廷手里的,为了买打造红衣大炮的金属,我可是花费了比市价高处几十倍甚至百倍的费用。” 她叹息一声,“哪里省心了?” 见儿媳沉思的样子,秦鹿笑道:“当然,你夫君小时候只想科举入仕,然后封侯拜相,顶了天做个异姓王。当时皇权被世家掣肘,他们怎么可能容忍异姓王的出现,所以一不做二不休,不做王,要做就做天下共主。” “这是娘您的意思吧?”崔怡可谓目瞪口呆。 不只是她,可以说全天下人都绝对想不到,大秦帝国的成立,居然是太后娘娘促成的。 第184章:有人的地方就有争议 普通老百姓基本不会关注皇家的事情,绝大多数人连陛下有几个孩子都不知道。 茶楼,秦鹿一身斜领玄色分体式长裙,坐在大堂内吃着干果喝着甜茶,正厅中间的一位说书先生讲故事。 故事是秦鹿整理出来的四大名著其中的红楼,而这位说书先生是一位体格比较壮实的女子。 “话说黛玉到潇湘馆门口,紫鹃说了一句话,便动了心……” 这位说书先生名唤曲思珍,她这抑扬顿挫的一把说书的技巧,都是跟着她的父亲学的。如今母女俩就在傅夺的茶楼里给客人说书。 茶楼内总计六位说书人,只靠着一个,每天的润喉茶都得喝到膀胱爆炸,而且长安城内的好些人,知道这间茶楼有说书先生,却都是他们之前从未听过的,自然是天天爆满。 就看此时,茶楼外边隔着窗户,都蹲坐着好些个来听书的。 大秦的女子出门不用覆面,幕篱自然用不到。 不管街上的女子穿的有多么的风情万种,只要你调戏她们,就是你的错。 所以,茶楼里每天半下午的时候,以女子居多。 不管是成亲的或者是没成亲的,对红楼都特别喜爱,有些更是一天都不落的赶来这里听书。 当说到有人告知李纨,黛玉好不了了,她评价其容貌才情寡二少双,一些个听书的姑娘夫人们忍不住拾帕抹泪,这般好的女子,怎么就落得这样的结局呢。 试想一下,书中的人成婚都是以喜盖遮面,的确是看不到喜盖下的女子到底是谁。 这点不如她们大秦,大秦的女子只需要以团扇遮住半张脸即可,新郎都能看到的,断不会让人掉包了却蒙在鼓里。 “嘤嘤嘤,黛玉好可怜呐,宝钗当真是心机很深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嫁的男人心里放着别的女人,难道就不可怜吗?” “她有什么好可怜的,从始至终宝玉喜欢的就只有她的林妹妹,而且他认为的新娘也只有林妹妹,是宝钗上赶着自取其辱,愿得了谁。” “错的就是换新娘的那些人,这两个女子都可怜。” “反正我不觉得宝钗在这段感情里有什么可怜的,她也知道宝玉只喜欢林妹妹,甚至还参与到欺骗宝玉这种事情上来,说到底就是自私自利。” “你公平些,这是两府联姻,宝钗作为女儿家,她能左右的了吗?还不是长辈如何说,她便如何做。而且宝钗绝不是个寻常女子,她的所作所为才看当高门主母,黛玉是担不起来的。” “真要从娶妻这方面来说,我也是赞同宝玉去宝钗的,黛玉的心思太通透,真性情,可是这样的真性情,你觉得在贾府倒台后,真的能继续和宝玉美满的生活下去?可宝钗不同,她的性情和手腕,绝非待遇可比的。” “可宝玉和黛玉是真爱啊,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是你要嫁给喜欢的男子,但是在大婚之日却发现新郎换了人,你怎么想?虽说都认为娶妻娶贤,但是人生能和喜爱的人相守,这绝对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不要把感情掺杂别的东西。若是宝玉喜欢的是外人所以为的贤妻,也不会和黛玉那般情投意合了。” 秦鹿坐在角落,听着旁边两桌的女子低声争执,一时间觉得特别有趣。 她生活的时代,为了宝黛之争也是能鏖战三天三夜。 两边的粉丝谁也不肯退让。 至于说秦鹿自己喜欢哪一位,她是喜欢黛玉的,当然对于感情的事,她不掺和,喜欢的是黛玉的性情。 或许是缺什么就想补什么,秦鹿是个世故俗气的人,她就喜欢黛玉的那份真性情。 说完一截,那女子喝了一盏茶,稍微换了换劲儿,开始说下一截。 这一段,宝玉得知黛玉故去,顿时伤心欲绝,朦胧中似是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他似是察觉到有人来,忙问对方这是何处。 对方告知他,此乃阴司泉路,并问他阳寿未尽,为何来此。 宝玉告知对方,自己是来此处寻一故人的。 “故人是谁?” “姑苏林黛玉。” 只这两句话,被这说书先生说的是感情充沛,瞬间让在场的女子湿了眼眶。 眼泪如同不要钱般的,哗哗落下,大堂内的啜泣声不绝于耳。 “呜呜呜,可怜的林妹妹……” “故人,若是林妹妹在这里就好了,他们便能见最后一面了,说不得宝玉死后还能在阴间与黛玉重逢,再续缘分。” “这一对有情人,真的就被后宅的女子给害了,世家大族的确需要延续,可他们怎的就能枉顾子女的感情,她们明明也是疼爱林姑娘的,最终却……放弃了她。” “这已然是骗婚了,苦命的鸳鸯,呜呜呜……” 傅夺将剥好的瓜子肉递给秦鹿,笑道:“此书的作者当真是大才。” “你觉得贾府被抄没的原因是什么?”秦鹿问道。 “但凡是如此地位还能被帝王抄家的,无外乎那么几种,其实不管哪一种,贾家绝不无辜。”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贾家的泼天富贵已经被地方看在眼里了。 贾元春入宫数年不得宠,突然被晋封为贤德妃,并且还有省亲一说,已然说明了问题。 按理说贾家能有那般地位和富贵,不应该看不明白,可见他们对帝王的不臣之心已经昭然若揭。 大康分裂后到北黎,就没听过女子入宫后还能省亲的,平时唯一出宫的机会就是跟随陛下出巡的时候。 所以,只是一个后妃,还不是皇后,突然可以出宫省亲,怎么想这样的恩典也不可能落到一个冷落数年突然封妃的女子身上吧。 字里行间,贾家也不是毫无察觉的,关键他们不在乎。 贾家势大,皇帝都以这种方式试探,可见其落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当然,书中这些后宅的事情,傅夺不感兴趣,他也是简单的看过一遍后,猜测出来的一些论断。 不过,一门两国公,也是傅夺从未在现实中看到过的。 就冲这点,贾家就有足够的资本,享受那泼天的富贵。 可惜在皇权至上的社会,这样的家族下场一般都不好。 不是被现任皇帝弄死,就是被下一任皇帝弄死,反正都是得死。 秦鹿听着傅夺的一番分析,并未开口反驳。 “是也不是?”傅夺问道。 秦鹿摇头,“我也不知道。” 傅夺:“……”这就离了个大谱。 见她不想就此事多聊,傅夺突然问道:“陛下废除了爵位制度,是这个原因吗?” “真不是。”秦鹿捏起瓜子肉送到口中,咀嚼几下,香气四溢,“大秦天下百姓平等,人命不分贵贱,自然爵位也就没了用处。不然呢,封他为异姓王或者是伯爵之类的,就为了凸显他们的身份,从而有区别于百姓?那大秦的律法岂不是摆设?前朝以及大康之前的律法,都是刑不上大夫,可大秦的律法,上至天子,下至百姓,无一例外。尤其是官员犯罪,罪加一等。” 瓜子是五香的,这种瓜子如今在天下随处可见,不过因为使用的配料多且比较昂贵,五香瓜子的费用也不低。 呷了一口茶,秦鹿继续道:“天下不仅仅是我的,也是你的,他的,属于天下百姓的,目前只有上将军是属于武将的,这属于武将的最高官职,而非爵位。当然,若是某个人在某个领域,做到了天下第一,并且为国家和百姓创造了巨大的财富,我说的财富不是单纯的指金钱,还有社会价值,那么他会得到朝廷的勋章和奖励,勋章是荣誉,不是爵位。这个勋章的名称是大秦终身荣誉勋章……” 说到这里,秦鹿微微一顿,道:“回去后我就将这勋章设计出来,然后找人制作,主要是用黄金和宝石打造的,上面再让能工巧匠雕琢上大秦黑龙。” 傅夺:“感情这是太后刚想出来的?” “是啊!”秦鹿丝毫不觉得尴尬,“千年之后,后世谈论起这款勋章,或许会开玩笑的说这是太后娘娘和她的爱人,在茶楼听书的时候,突然灵光乍现设计出来的,不失为一桩美谈。” 行吧,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就算是美谈吧,他又能怎么办呢? 这边说罢,很快新的说书先生走上去,这次说的是西游记的故事。 秦鹿听了一半,顿觉无聊,遂招呼傅夺准备出去走走。 倒不是说西游记不好听,终究是看的太多了,倒背如流有些夸张,可后世作为国内最大的ip且没有之一,而西游记里最大的ip则是孙悟空。 因此,单纯的以个体来说,孙悟空是当之无愧的ip顶流了。 做到了真正的横跨全年龄段,同时还家喻户晓的二次元传奇人物。 人物? 孙悟空算是个字面意义上的“人”吗? 或者说,他不是人,而是一种“精神”,一种刻在国人骨子里的“反抗”精神。 走出茶楼,看到旁边蹲坐着好些人,有的干脆拎着凳子在这边眯着眼,边晒太阳边听书。 而店伙计也没有来赶人,毕竟真的闹起来,也是店家没理。 人家规规矩矩的,并没有闹事,再者说出了店门,外边踩到的每一寸土地,都属于大秦所有,而非个人。 眼前是宽敞的朱雀大街,且大姐两边还栽种着树木,其中单独隔出了一条人行路,行人只能在两边行走,这也是为了避免被中间过往的马车碰撞的关系。 路边放着木制的垃圾桶,一些个上了年纪的人,拎着扫帚在街上来回巡视清扫垃圾。 店铺到马路还是有点距离的,这边平时不允许摆摊设点,所有的摊位都集中在了四大市街。 “这位娘子,您的衣裳可真漂亮。” 两人走出没多远,经过一家成衣铺子,秦鹿被店铺的老板娘叫住了。 秦鹿今日穿的是分体式的衣裳,上衣是斜领单衣,下面是百褶裙,腰身收纳的板正,衬的细腰别提多好看了。 秦鹿转了一圈,笑道:“是挺好看的,你瞧上眼了?” 老板娘没想到她如此的爽利,笑道:“是啊,能不能让我瞧瞧。” 秦鹿无可无不可,左右无事,带着傅夺踏入店铺,“瞧可以,但是却不能随便做。” 本来还兴高采烈地老板娘,听到她的话,表情瞬间僵住了。 “这是为何?”她有些急切的问道。 “你照着我的衣裳做成衣,一点好处都不给我的吗?”秦鹿问道。 老板娘笑了,“嗨,这话说得,我肯定会给的。” 怎么能不给钱呢,她有那么不通人情世故嘛。 既然能开店铺,这点心态还是能掌握的。 见她如此痛快,秦鹿也不再多说。 她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可没想着狮子大开口,真要开了口,她也付不起。 有关设计专利,现在的大环境,很难实施。 再说了,这也不是她秦鹿的专利。 只是让店家如此轻易的得到,这并非她乐于见到的。 “五两银子吧。”秦鹿身处纤细莹白的手掌,“不多吧?” “不多!”老板娘眉开眼笑,“娘子您身上的布料,五两银子连个零头都买不出来。” 能穿这样好料子的衣裳,可见这位娘子是不缺钱的,五两而已,她拿的出来。 让她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对方取出五张千元的纸钞递上来,“这百褶裙真好看,而且摆幅也大,不拘束人,尤其是这腰身特别显,肯定有不少的小娘子喜欢。” “生意兴隆呐。”秦鹿笑眯眯的和老板娘摆手道别。 走出店铺,两人走了一会儿,看到巡街的锦衣卫,瞧见走在头前的人,笑了。 “秦楚。” 头前的人听到声音,循声看来,忙不迭的一路跑上前。 “夫人,您怎么出宫了。” “偶尔出来走走。”秦鹿把纸钞递给他,“刚有人看好了我衣裳的款式,给了我五两银子,等你得空把银子送到京都育幼堂,这些也够那些孩子吃上七八日了。” “行,夫人您就放心吧。”秦楚点头,“东市那边已经营业好些日子了,既然夫人出宫了,晚上可以去看看。” 长安城东富西贵,东边住的多是些家有余钱的富商,而西边的宅子多是公门中人的居所。 之所以东市比西市开张得早,也是住在东市的富户们看到东市的市场,就近买了铺面营业,长安城太大了,从东市到西市可有不短的距离。 东市早已开张,西市那边也快了。 “你去过?” “经常去。”秦楚笑着露出两排雪白的大牙,“晚上要巡视,有时候经过那边会和兄弟们就近吃点,便宜实惠,那些老板多是来自天南海北的,有很多地方特色美味,不知道夫人吃不吃的惯。” “那得去试试。” 第185章:亲家的思想碰撞 长安城的人口越来越多,街上的马匹和马车也络绎不绝。 每个城区的里长会定期的给百姓普及法律知识,而且他们的绩效都需要考核,若是你的辖区内出现了犯罪分子,会影响绩效奖。 但是里长又不是个正经的官职,且他们没有处罚权。 说得好听也管着上千号人,可麻烦事儿却不少,东家长西家短的,有点口角你都得上门去帮忙解决,好歹每月能拿到朝廷发放的俸禄,不算多,在长安城却足够生活。 像这种活儿,没点年纪的还真镇不住,比如人家夫妻俩拌嘴,小年轻的怎么劝? 所以,里长基本上都是已过而立之年的男女,男子管着片区的一些比较累的活儿,女子则主要致力于女子的各项权益。 暮色黄昏,俩人结伴来到东市,这边已经燃起了灯笼。 红色的灯笼悬挂在半空,也不知道有多少只,将下方映衬的亮若白昼。 因长安城没有宵禁,有时候一些城外的百姓也会来城里游玩。 晚上是夜摊的天下,而在长安城摆摊是需要摊位费的。 摊位费不贵,却也不是人人都舍得,如此就衍生出了均摊的缴费方式。 两家人会合伙租赁一个摊位,比如有人是白天摆摊,买些瓜果蔬菜鸡鸭肉类的,有的是晚上摆摊,这就是一些喜欢夜晚出来散步的人,聚集在这里品尝美味。 夜晚的东市,有忙碌一天后来此填饱肚子的壮劳力,有三五结伴感受人间烟火的公子哥,也有喜欢热闹以及美味的闺阁女子。 夜市的人不算少,却也不到摩肩擦踵的地步,在这里摆摊,只要食物味道好,基本上不存在亏本的买卖。 毕竟千人千味,只要这种食物存在,总会有人喜欢的。 而且辣椒这些年早已遍布天下,汉州太学甚至还培育出了另外一个品种的辣椒,辣度减半的那种,用五花肉煸炒,味道别提多诱人了。 不过秦鹿身边的人,都不是特别的能吃辣。 秦鹿多是中辣,其他人偶尔好点的是重辣,像崔怡母女以及素娘等,他们是微辣爱好者,而一个水煮肉的摊位,两人经过时,听到一位食客开口就是重重辣,也就是俗称的变态辣。 现在比较紧俏的则是粉皮店,有了土豆和红薯,他们制作成粉皮,加入调制好的拌料,一年四季都有人吃这口。 她只吃了一个烧饼外家一碗粉,傅夺相对吃的就多一点。 俩人一直到很晚才回到宫里,简单沐浴后就睡下了。 ** 秦鹿极少出宫,尤其是儿媳妇现在还怀着儿子。 韩镜每日都要去前殿忙碌,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下边的京官找他,总不能一直待在自己的寝宫。 所以,为了让崔怡不觉得无聊,秦鹿能陪就多陪着她。 毕竟十月怀胎再到生产,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气候变得更加燥热,且怀孕的女子情绪一般都不太稳定,难免会烦躁不安。 秦鹿干脆给儿媳妇做了几件稍稍凉爽的衣裳。 当然崔怡是个正经的古代大家闺秀,这种衣裳是肯定无法传出去的,只是在宫里的时候穿着。 露出手臂和小腿,如此也能凉爽一些。 秦鹿不在乎这些,她的性子也不是能被世俗所左右的,什么女子的脚不能被人看到,什么被看到了肌肤就得家给对方等等,这些都不算最过分的。 最最让她恶心的一点,就是但凡是被轻薄了,女子总会被打包送给那个男人。 若人人如此,岂不是纵容恶人? 婆媳俩躺在贵妃榻上,王嬷嬷端着两碗冰奶进来。 崔怡的眼神瞬间亮了,眼巴巴的看着秦鹿。 “娘,我能吃吗?” 秦鹿递给她一碗,“现在天气炎热,而且你的身体很健康,可以吃一碗,当然要尽量少吃。” 崔怡捧着冰奶碗,碗壁的沁凉,顺着掌心传到四肢百骸,让她忍不住高兴的眯起眼睛。 这是用牛奶制成的冰淇淋,奶香味十足,而且里面还加的糖和蜂蜜,味道特别的好。 挖了一勺送到嘴里,崔怡感觉整个人都舒服的飞起来了,飘飘忽忽的。 “上辈子我和娘肯定也是亲如母女,才有了这一世的婆媳缘分。” 秦鹿忍俊不禁,“说不定上辈子咱们压根没做过婆媳呢。” “不会的。”崔怡摇头,“若是有可能,下辈子我还做您的儿媳妇。” “下辈子或许我生的就是女儿了。”秦鹿打趣道。 崔怡并不在意,“那我就做您的女儿。” “你这是想生生世世的赖上我?” 旁边的两位嬷嬷闻言,乐不可支。 她们就没见过比母女还亲的婆媳。 虽说太后娘娘和陛下都允许皇后娘娘随处出宫去探望娘家人,可皇后娘娘大部分时间还是愿意留在宫里。 听如意那边的意思,皇后娘娘在宫里,比在家里自在。 之前如意陪着皇后娘娘回崔家住了个把月,崔二夫人经常让皇后娘娘注重规矩,这让在宫里自由惯了的她,万分不适应。 也是那时候陛下带着公主在外微服私访,否则皇后娘娘早就回宫了。 她们私下里学给太后娘娘听,太后娘娘的意思是,人一旦打开了心里的那道开关,很难再关上了。 当你享受到了自由的人生,没人愿意再为自己套上枷锁。 这道枷锁,正在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被天下百姓挣脱开,只要有超过五成的百姓挣脱那封建的枷锁,日后就算大秦覆灭,新的王朝崛起,也再难束缚住这群人了。 秦鹿身边的人听的心惊胆战,可她自己似乎却乐见其成。 有人觉得,太后娘娘是个疯子。 崔怡干完一碗冰淇淋,满足的喟叹。 “娘,如果这胎是个儿子,我就不生了。” 秦鹿哼了一声,“你这丫头,居然还是个重男轻女的。” 崔怡看着头顶的宫灯,“这世上,有谁不重男轻女,除非就是生不出来。” 秦鹿:“……” 行吧,对这句话秦鹿不反对。 毕竟现在还是封建社会,男尊女卑的观念几乎刻入到了所有人的骨子里。 “其他人如何我们无权干涉,但是笙笙,有些事总要有人去改变的,而有些观念,也总要有人去摧毁。都是你十月怀胎生出来的,都留着你的血,在你心里不应该有孰重孰轻的念头,连想都不能想。” “男尊女卑?男人都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男人若是觉得自己尊贵,可以远离女人。这种观念是病态的,你需要将自己的尊严立起来,就算是和韩镜吵架,只要你有理,就别因为他是男人是皇帝,就让着她。” “你嫁给韩镜是奔着过日子相扶终老去的,只要没有犯原则性的错误,他就该让着你。” “偶尔也要有点小脾气,别事事都顺着他,省的惯出一些臭毛病。” 崔怡刚才还低落的心情,似乎一下子明媚了。 看着婆婆,她笑的眉目弯弯,“娘,陛下可是您的亲儿子。” “说的好像你不是我亲儿媳似的,咱们同属女人,就应该站在同一阵营里,尊重女性是一个男人最起码的修养。” 秦鹿这话说的让人无法接茬。 崔怡噗呲笑出声来,“也不是所有女子都值得被尊重,如果我说我瞧不起那些青楼女子,娘会觉得我没有怜悯之心吗?” “不会。她们都不为自己的命运抗争,却要让别人怜悯她们,没有这么道德绑架的。”秦鹿抛着手里的果子,道:“不过我呢,交友的话是不在乎对方出身的,不拘三教九流,只要能合得来,就能成为友人。” “但是笙笙,就算你瞧不起谁,却也不能以不正当手段去对付人家,完全可以做到远离。有些人是真的没有反抗的能力,如今天下百姓有太多太多骨子里带着奴性的,这非是他们自愿的,而是被一代代的权贵压榨奴役的后果。没有人的出生,是为了给别人做奴隶的。低到尘埃里的人,没有能力左右道德标准,而我就看不惯那些权贵,明明吃着老百姓辛苦种出来的粮食,织出来的布,却处处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简直无耻。” “我知你回到娘家,你母亲会和你说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今儿我就告诉你,那些所谓的规矩都是没用的,若是连一家人都要制定那些可笑的规矩,才是真正的可笑。我们就这样平和的相处着,有点摩擦也是可以理解的,上下牙齿还能咬到舌头呢。遇到不愉快的事情就说开,然后大家一起商量解决嘛。” “我就看到一些画本子,明明两个人是相爱的,却互相瞒着对方一些事,最后闹到劳燕分飞,这不是有病嘛。” “你有事瞒着我吗?”秦鹿问道。 崔怡很努力的想了想,想了很久,“似乎没事儿瞒着娘,等想到了我再告诉您。” “只要是无伤大雅的,说不说都可以,咱们婆媳又没矛盾。” 无非就是话赶话说到这里了。 不过,秦鹿还真的有些瞧不上崔二夫人,和那位聊天真的很累,总是话中有话。 秦鹿比较直接,但凡是拐弯抹角的言辞,她都不去理会。 再加上崔二夫人甚至给她儿媳妇灌输一些影响小夫妻感情的观念,这让秦鹿无法接受。 人家夫妻俩感情好着呢,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老一辈的观念凭什么强加到小辈的身上。 崔二有妾室,她儿子可没有。 只是自己身为婆婆,没理由当着儿媳妇的面说人家生母的不是。 兰池宫,韩镜从前殿回来,便看到妻子懒洋洋的趴在罗汉床上,见他进来,给了他一个温婉的笑容。 “今儿感觉如何?”韩镜走上前捏了捏她裸露的手臂,白嫩嫩的,“娘的主意吧?” “嗯,娘说现在天儿太热,穿那么厚的衣裳就是遭罪,这样就很凉爽了。”崔怡晃了晃手臂,“我就在殿内穿着。” 夏季暑热,秦鹿那边的膳食偏向性很重,崔怡怀着身孕,很多的饭菜都没办法吃,可架不住看到那些美味,自己这边口水哗哗的往外冒。 没办法,只能暂且留在兰池宫用膳了。 “生完这胎咱们就不生了。”韩镜把人拉起来,拐着她来到餐桌前。 崔怡摇头,“如果这胎是儿子,那就不生了,若还是女儿,咱们就再生一个。” “……”韩镜哑然,随后笑道:“娘可能没告诉你,生儿生女,我这边才是关键,不是你能够决定的。” 崔怡:“……” 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消息呀。 “真的?”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韩镜点头,“这个我骗你做甚。” 原本以为妻子可以打消顾虑,却不想她拍拍韩镜的手背,语重心长道:“那陛下可要努力了。” 韩·陛下·镜:“……” 这个可不是努力就行的,而且自己这是被妻子给同情了? “没有儿子,陛下可就要绝后了,咱们家里可是有皇位要继承的。”崔怡真真是为丈夫操碎了心。 “有安安在,怎么可能绝后。”韩镜摇头失笑,“你少想这些事情,我都不在乎,你更应该放宽心了。” “正因为陛下不在意,我才要为陛下多多考虑啊,我是你的妻子嘛。” “行行行,你说的都对,饿不饿,该用膳了。”崔怡怀着身孕,韩镜不让让她操心太重,“安安呢?” “在娘那边呢,有如意在,咱们自己用。” ** 永安小公主坐在祖母身边,“皇祖母,我要吃那个。” 秦鹿给孙女夹了一块耦合,“吃了三个了,别撑着。” “我又长大了一点点,吃的也就多了一点点。”小姑娘咬了一口月牙,味道美的让她小短腿都在晃悠着,“多吃饭才能长个子,以后我可是要保护弟弟妹妹呢。” “你也是祖母的小公主,也是需要被保护的。”秦鹿戳了戳孙女的小肉脸,“好好长大,去看看天下的美景开阔一下眼界,等年龄到了再去谈一场最舒服的恋爱,日后想成亲就成亲,不想成亲,咱们的家底也能让你快乐生活一辈子,别有压力。” 第186章:女官 永安小公主年纪还小,哪里能听得懂这些,但是皇祖母说她要开开心心的,这个她懂。 傅夺给永安盛了半碗汤,“她年纪还小,现在说了也不懂,再过些年就明白了。” 秦鹿算是发现了,傅夺对小公主特别的有耐心。 当然自己也很喜欢孙女,他却比自己做的更合格。 秦鹿始终觉得一代人养一代人,别家的儿子结婚,父母顶多是准备车房,秦鹿这边直接给儿子送了万里江山,如此还不够吗? 费牧是南城的里长,已经任职两年了,一里之内的居民他心里门清,而且家里几口人都知道。 下午处理完最后一对闹了夫妻矛盾的家务事,费牧收拾东西回了家。 刚进入胡同,边听到住在最外边的一户人家正在争执。 他重重的叹口气,这都下值了,结果回到家里却又遇拦路虎。 能怎样呢,肯定得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儿。 还不等他走进去,便听到一个女人愤怒却高亢的责骂声。 “你一个女娃子读的哪门子书,到年纪就嫁人了,不学点针织女红,以后媒人闻起来,你啥啥都不会,你是想一辈子留在家里当老姑娘?我这是倒了什么霉了,遇到你这么个要命的贱丫头,天天嚷着去私塾读书,你当读书不花钱呐,你去读书了,家里的活儿谁敢,我拼死拼活的把你生下来,你是来要我命的?” 费牧眉峰瞬间皱起来,他站在院门前,道:“读书是为了孩子长大后,不像你这样愚昧。” 女人在气头上,听到有人居然敢骂她,抬头想怼回去,见导师费牧,到嘴的话顿时憋了回去。 “里长,您怎么来了?”女人尴尬的笑。 “大秦律法,孩童只要年满七岁,必须要送到私塾读书。就连育幼堂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都有这个权利,你怎么敢和律法对着干,想吃牢饭?” 被母亲骂的狗血淋头的小姑娘抬头看着费牧,眼神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光。 女人那里舍得,一个学年总计三百文,有着三百文可以吃多少肉了。 她忙道:“里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家这不是条件差嘛,整整九年呐,每年三百文,九年下来就是小三两银子。” 想到这么多银子打水漂,女人心疼的龇牙咧嘴。 “里长,这是我们自家的事,咋的还不能做主了?朝廷要是觉得我们做爹娘的没资格管孩子,他们干啥不能让孩子不花钱去读书啊。” 费牧险些被气笑了,他就没见过这么胡搅蛮缠的女人。 “距离新生入学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距离报名截止还有不到十日功夫,如果今年你没有送孩子去读书,就等着锦衣卫上门把你带走吧,不只是你,还有你男人。” 他知道,和这样的人说话,无异于鸡同鸭讲,根本就说不通。 唯有律法的震慑,才能让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害怕。 无知者无畏,他们真觉得孩子是属于他们的私有财产了? “还有一点,在私塾的这九年,朝廷还真就不收束脩,这三百文是学生的课本费可其他的杂费,真要让你缴纳束脩,你以为三百文就够了?也不打听打听那些前朝的读书人,每年没有五两银子你还想去读书,做梦去吧。如今私塾先生们的俸禄都是朝廷支付的,有这样为百姓着想的陛下你居然还不知足,真真是贪得无厌。” 费牧想到自己当初读书的时候,准备的东西可不少,每次逢年过节都要给先生准备一份厚礼,酒肉是必不可少的,家境贫寒的有几个出得起的。 只是买肉的钱起码也得五百文,更别说是其他的了。 “每月两次的律法宣讲你们夫妻俩听过吗?”费牧冷着脸问道。 女人大概是真的被吓到了,眼神瑟缩的点头,“听了。” “听了还能做出这种事?”费牧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子女不属于父母的私有财产,父母没有权利随意买卖子女,同时必须要负担子女的抚育职责,直到子女年满十八岁为止,同时父母不得虐待子女,都给我好好记清楚了,别去了政务处就想着大吃大喝。” 训斥完这女子,费牧看着眼前的小姑娘,道:“别担心,之后我还回来你家走动的,你肯定能去私塾,以后要好好读书,将来做个栋梁之才。咱们大秦是允许女子做官的,伯伯的女儿现在就是朝廷官员。” 小丫头等着湿漉漉的大眼看着费牧,低声道:“姐姐是什么官?” “她在礼部,主管着礼仪,还有科举考试,等你在私塾读满九年,就需要参加考试进入太学。朝廷六部里面有很多的女官,都是有实权的。陛下说过,这个天下的未来,都掌握在你们年轻人手里,你们希望这个天下变得美丽富饶,那么你们就要努力读书,进入朝堂后才能一点点的改变。” 小丫头懵懂的点头。 其他的对她来说可能还太早,但是她知道自己能读书了。 费牧看向女子,叹息一声,道:“如果连孩子读书的钱都拿不出来,当初何必要生下他们?既然生下来了,他们就是你们夫妻俩的责任,生而不养,你觉得合适?” 若非自己是里长,费牧真的要骂人了。 “有些人就是混账,最初对孩子哪哪都不好,后来孩子出息了,一个个的就钻出来说让孩子孝敬,也不看看自己值不值得孝敬,孩子投生到这样的人家,真是倒了血霉了。” 说罢,瞧着天色暗下来,这才负手离去。 女子被训斥的面红耳赤,看到低垂着头的女儿,气不打一处来。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去做饭。” “知道了娘。”小丫头忙不迭的跑开了。 回到家中,费夫人已经准备好晚饭了,女儿也回到家里。 饭桌上,一家人聊起刚才发生的事情,费牧的女儿费巾帼道:“爹别担心,我们会关注这些事的,您手里的片区还是需要排查一下,看看还有说不让适龄的孩子读书的。” 费牧点头,“行,这两天我带人挨家挨户排查两遍,你衙门还顺当?” “挺好的,最近这段时间不算忙,每天都能按时回来陪您二老用膳。” 之前组织科举考试,真就忙的翻天覆地,有时候干脆就睡在衙门里了。 长安城的每个衙门都有职工寝室,家在长安城的,可以分到两人一间的寝室,像外地官员,可以分到单独的小院,小院不大,正房三间,外加东西席间厢房,看上去有些逼仄,可胜在是独立的院落,私密性很好。 而且这是不花钱免费住的,日后万一你调派到地方,起码省了一笔购置房子的花销。 如果要置办宅子的话,朝廷也有相关的优惠政策,在一定的花销上,朝廷会补贴给你一部分。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住在衙门的官署房内,也可以自己去外边租赁房屋住着,朝廷同样有补贴。 不过他们礼部的外地官员都住在了官署房内,毕竟就在衙门旁边,早上溜达着就能到衙门当值,下午溜溜达达的也就归家了,连马匹的费用都省了。 礼部有三个女官,另外两人都是外地的,他们把家中的爹娘接了过来,住在了官署房,平时老人帮着做点饭,也没其他的需要忙碌了。 能允许女儿读书的爹娘,一般都差不到哪里去。 其中一个还是独女,曾经被人叫做绝户,如今跟着女儿住在京都,老家的人谁还敢再多说什么。 费家也是独女,费牧之前是个秀才,不是读死书的秀才,前朝文运不昌,费牧考中了秀才后,有人向他递出“橄榄枝”,让他休妻再娶,费牧义正言辞的拒绝后,功名再难寸进。 只从费巾帼的名字,就能看出费牧的人品。 如今女儿入朝为官,哪怕将来成亲,也无损她的官职。 他们夫妻俩完全可以靠着女儿过上幸福的晚年生活。 要说拖累女儿那肯定不会,费牧也是有俸禄的,而且只要任职期间不犯错,将来退下来后,还有养老银。 他们都是普通的老百姓,花钱从不大手大脚,每月二两银子足够花用了,这还是膳食稍稍精贵些的。 费牧每月五两银子,还能剩下三两呢。 至于女儿,每月可以拿到八两银子,日后升迁,俸禄还能更高。 “也不知道今年的考生分布如何。”费牧道。 费巾帼笑道:“能如何,大概还是南方占据大头,爹可能还不知道,今年北地那边也有两个学生得到了长安太学的名额。” “哦?”费牧诧异道:“北地?” “对,好像是齐将军的学生。” 费巾帼眼里带着笑容,“齐将军是当今太后娘娘的学生,是陛下的师弟,他的学问可不低。” “齐将军是上将军吧,这已经是武将巅峰了。”费牧自然之道。 “对,武将的尽头就是上将军,目前大秦有三位上将军,余下还有五个空缺。” 费夫人好奇问道:“当今的宰府是胡大人,他的权利是不是很大?” “大,但是非常的繁忙。”费巾帼点头道:“当今宰相的权利之大,可谓空前绝后,天下各州府的所有奏章,都是经过胡相之手,有些事情不需要呈禀陛下。” “那陛下岂不是……”费夫人神色谨慎,“岂不是被架空了?” “这是陛下主动放权的,宰相这个位置特殊,五年考核一次,如果考核优秀,可以再任职五年,若是考核政绩有严重失误,六部尚书可以联合上书陛下,将其拉下马。” 费牧和费夫人都被震惊到了。 “万一有人在背地里针对他呢?” “不会!”费巾帼摇头,“这其中涉及到很多的规则,想要弹劾宰相,需要有确凿的证据,否则就是诬陷,而且大秦律法对这方面有些详细的规章制度,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 费牧担忧的看着女儿,“你和我们说这些,不会被人弹劾吧?” 费巾帼噗呲笑道:“这些爹娘想知道,随便去长安城的书馆就能查到,本就不是什么密辛。” “那就好。” “长安书馆遍及天下各州府县镇,在里边看书是不需要花费银钱的,而且长安书馆是隶属于朝廷的管辖,还有大秦银庄,有朝廷背书,它们倒不了。” 费巾帼笑道:“大秦银庄归户部管辖,长安书馆归我们礼部管辖。” 费牧道:“太学结业的学生,其实可以去银庄或者是书馆当值。” “是吧。”费巾帼笑眯眯的道:“这两处也很不错,公务相对稳定,而且俸禄也可以,将来同样也有养老银可以拿。” “不过书馆这边,九年私塾结业的也可以去,需要职能考核。” “职能考核?”费夫人不解,“什么意思?” “就是由书馆的馆长对入职者进行考核,看看你是否适合这个职务。” 费巾帼给母亲解释一番。 费牧有些感慨道:“你们这些孩子现在很幸福了,当初我读书的时候,每年给夫子的束脩都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想要入朝为官更不是简单的事情,须得背后有人脉,否则任凭你资质逆天,也只能被埋没。为了子孙后代,你也要尽职尽责,切莫做违法之事。” “爹就放心吧,我明白的。” 费牧接下来的几日,带着人排查了自己这个区域,结果发现有十几个女孩子的年龄都到了,却愣是被家人困在家中,不允许读书。 费牧费尽口舌和他们摆事实讲道理,有几个倒是答应了,还有几个干脆死鸭子嘴硬,说什么都不同意。 无奈费牧只能请来锦衣卫的人,才让这群人战战兢兢的答应了。 私塾的九年教育,只要年满七岁必须要读书,这也是为他们着想。 如果不识字,日后就算是去外边做工,知道你不识字,保不准就能把你给坑死。 现在好些孩子都想读书的,有的是对知识无尽的渴望,有的是觉得去了私塾就不用干活了,不管怎样,这都是朝廷给孩子们的权利,谁也不能剥夺。 第187章:这皇帝忒不厚道 二月里,长安城依旧能感受到森冷的寒意。 街头的人最差也穿着夹袄,多还是穿的比较厚实。 兰池宫内,崔怡发动了。 秦鹿等人守在外边,素娘在里面帮着崔怡接生。 永安依偎在皇祖母身边,视线盯着寝宫的大门,小脸都带着认真。 “别担心,你母亲这是二胎,而且平日里养得极好,会很快的。” “嗯!”永安用力的点点头。 还不等她再开口和皇祖母说什么,就听到寝宫内传来一阵颇有力道的稚嫩哭泣声。 坐在旁边的韩镜猛地站起身,震惊道:“这么快?” 从发动到生产,前前后后还不足半个时辰,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不多时,寝宫的门打开,王嬷嬷抱着一个红艳艳的襁褓过来,那笑容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恭喜太后娘娘,恭喜陛下,是一位小皇子。” 韩镜跨步上前,看着眼襁褓里的儿子,然后抬头看向寝宫,“笙笙没事吧?” “陛下放心,小皇子知道心疼母亲,皇后娘娘几乎没遭罪,很痛快的生下来了。”王嬷嬷都觉得稀罕,娘娘还不能被阵痛折磨,小皇子就已经露头了。 从发动到开指,前有也就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再想想皇后娘娘怀着小皇子的期间,孕期内几乎没什么影响,这孩子感情就是来报恩的。 生怕母亲遭到一点点的罪。 永安颠着脚,“嬷嬷,让我看看弟弟。” 王嬷嬷弯下腰,把小皇子送到她面前,“公主,这是您的弟弟。” 永安好奇的看着弟弟,发现弟弟小脸皱巴巴的,忍不住道:“皇祖母,弟弟好丑。” 秦鹿笑弯了腰,她把孙子接过来,让永安在自己身边坐下。 “你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养个十天半月的就会变的白白嫩嫩的。” 小公主不相信,“皇祖母可不要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秦鹿捏捏孙女的小脸,“再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 “好吧。”永安点点头。 韩镜进入寝宫,见崔怡精神似乎很不错。 “感觉如何?”他坐在床边问道。 崔怡笑容灿烂的点头,“儿子疼我,还不等我憋着口气,他就生出来了。” “女儿也疼你,有些时候头胎就是艰难些,毕竟女子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打开,生过一胎后,身体比头胎有了个适应的过程。”素娘在旁边笑着给她解释了两句,“当然这也是分情况的,也是你身体素质比较好。” 说罢,素娘看着韩镜,笑道:“公子也知道的,平时多和娘娘说说。” 韩镜抿唇点头。 他的确知道,早些年母亲给他讲过这方面的课程,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和妻子聊这个话题总觉得尴尬。 看吧,崔怡正笑眯眯的盯着自己呢。 素娘见状,收拾好旁边的工具,拎着药箱走出寝宫,把空间留给这对夫妻。 来到正殿,众人正围着小皇子闲聊呢。 “素娘,过来坐。” 素娘走到秦鹿身边,看着小皇子,道:“恭喜夫人了,陛下现在儿女双全。” “那你该去恭喜韩镜和笙笙,两个孩子都是笙笙亲自带着呢。” 她只是偶尔在旁边规劝几句。 崔怡虽然算得上个好母亲,可到底是古人,有时候思想还是局限了些。 她可以肯定,哪怕自己在崔怡耳畔不管如何的提醒,儿女一样重要。 崔怡的心思,其中有七成仍旧会放在儿子身上。 你不能说她不好,即便是到了现代社会,这种思维仍旧存在。 现代呼吁了那么多年的男女平等,不还是有女孩子被pua成了伏地魔,被父母变着法的吸血剥皮,吃得死死的。 所以崔怡已经算是很好了。 “素娘,你平时也要多注意些,别触及到小玉儿的敏感区域。” 素娘微微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我都记着夫人的话呢,只是有时候难免会犯糊涂,日后我会更加注意的。” “这才对嘛,你现在是太学的医学部总管,身为女子能取得今日的成绩,很值得肯定,作为你的女儿,你更要好好培养。” “小玉对学医现在还没兴趣,等将来再看吧。”素娘也没有非逼着女儿学医,跟在夫人身边这么多年,她知道兴趣才是最好的老师,有了兴趣才能学的进去。 永安在旁边眨着眼睛,“姨娘,让胡蝶姐姐来宫里玩呀。” 素娘笑道:“好,今晚回去我告诉婉瑜姨娘,让小蝴蝶明天进宫和你玩。” “太好了。” 陪着秦鹿用了晚膳,素娘带着两个女学生离开了。 知道母亲生了弟弟要坐月子,永安准备这个月都谁在离阳殿。 离阳殿里有她专属的寝宫,或者说小公主的寝宫,在这偌大的皇宫里起码有六七处。 上林苑那边就有三四处,每次小蝴蝶进宫她们姐妹俩都是宿在那边的。 素娘家里的女儿现在早就读书了,只是在休沐的时候会进宫住上一晚。 因为和永安差着不小的年龄,对方明年就要参加太学的考试了,平时可是很忙的。 崔怡第二次做月子,仍旧和生永安后的情况一样,每晚都要起来给儿子喂奶。 永安那时候很好带,儿子似乎也很乖巧,醒了吃吃了睡,很少哭闹。 因此,崔怡把韩镜赶到旁边的寝宫,省的她每晚起夜惊扰到他。 第二个孩子,她已经有了经验,情绪是不可能再低落的。 “娘啊!”永安推开门小跑进来,“我来看娘和弟弟。” 崔怡伸手招呼女儿上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感到是热乎的,这才放下心来。 外边还有些冷,小孩子火力旺盛,经常穿的单薄的就往外跑,崔怡生怕女儿受凉。 虽说现在受凉的话,不会动辄丧命,可生病了总会难受的。 “中午在娘这里用膳?”崔怡把女儿抱上榻,让她坐在弟弟身边。 结果小公主摇头,“我不,中午要陪皇祖母。” 崔怡倒是不失望,毕竟她也喜欢婆婆。 “哦,你不想和娘一起用膳啊。”她故作失落的垂下眼睑。 果然,小公主顿时急了,忙不迭的爬到崔怡身边,“娘……好吧,我陪您。” “怎么就答应了。”崔怡噗呲笑道。 小公主对着手指,可怜兮兮的道:“来的时候皇祖母就说了,娘肯定会留我用膳的,还说娘就是惦记着我的膳食,皇祖母说娘不能吃咸味比较重的东西呢。” 崔怡抬手遮住半张脸,遮掩下的笑容越来越大,她的女儿怎么这么可爱呢。 “娘不吃你的膳食。” “那我陪着娘。”小公主痛快的答应下来。 秦鹿这边准备午休的时候,小公主哭哭啼啼的跑了进来,一头扎进她的怀里。 她顺着孙女的背,柔声问道:“安安怎么哭了?” 小公主开口,不等说话就打了个哭嗝,“娘吃了我的膳食。” 秦鹿没忍住,哈哈笑出声来,惹得小孙女叉腰一顿气,“皇祖母!” “好好好,不笑你。”秦鹿忙将人抱在怀里,“吃了多少?” “两口,好大的两口。”小公主挥舞着手臂比划着,“娘会生病吗?” “放心吧,两口没关系的,不会生病。”秦鹿抱着她好一顿安慰,总算让小姑娘安静下来。 随后祖孙俩在这里说着悄悄话,折腾了快半个时辰,小公主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起身把人送到离阳殿的寝宫,掖好小被子。 “噗呲——”走出寝宫,她还是没忍住。 就连旁边的孙嬷嬷都跟着摇头,“皇后娘娘也是孩子气。” “这说明母女俩感情好,好事儿。”崔怡心里有数,而且月子餐没有盐,多难吃,少量摄入盐分一点都不影响。 安安年纪还小,家里有这么个小孩子,平日里的膳食本来就是少盐。 别说两口,全吃了也没事。 秦鹿只是担心儿媳妇月子里,还要兼顾着孙女,难免劳心劳力,所以才找了个借口,让安安住在离阳殿。 来到正殿,看到王嬷嬷带着娇俏的小蝴蝶进来了。 “祖母好。”小姑娘笑眯眯的和她打招呼,“我来寻安安的。” “安安在里面休息呢,你困不困?” 小蝴蝶本来不觉得困,不过听秦鹿这么一说,似乎还真是有点困。 “那我去找安安一块睡。” “去吧。” 说罢,小姑娘跑向寝宫,轻手轻脚的开门,钻了进去。 殿内安静下来,秦鹿看着外边的艳阳,道:“送一壶茶,再来两个小碟,你们也去休息吧。” 孙嬷嬷轻手轻脚送来茶水,阖上殿门离开了。 秦鹿找了一本书,也不打算午休了,省的两个小丫头醒来,找不到人。 傅夺巡视铺面回来,便看到靠在贵妃榻上假寐的秦鹿。 如今天气尚未暖和,她就这样躺着,也不怕着凉。 寻了张薄被给她盖上,却将人惊醒。 “回来了。”秦鹿张嘴打了个呵欠,“顺利?” 傅夺点头,“很顺利,你怎么睡在外边?” “安安和小蝴蝶在里边休息,我在外边守着他们。”抻了个懒腰,喝光半杯凉茶,“过两年去北边走走?” “齐征那边?”傅夺问道。 “嗯,看看那边情况如何,大部分区域还没有百姓生活,总是这么空着也不是办法,南迁的可能性不大,毕竟南境的人口也不算多,让北境那边分散一下。” “北境的人口更少不是?” “是少,不过他们祖辈世居北境,早已经习惯了那边的气候,齐征来信说那边的发展很不错,养殖业已经开始壮大,适合迁居。” 傅夺点头,“的确,那边地广人稀,养殖牛羊占据天然地理优势。现在的人口尚且不算多,按照接下来的发展,的确需要更多的牲畜,来满足百姓的日常所需。” “现在有三千万人口了。”秦鹿想到这个数字,不免叹息一声,“还是太少了,任重而道远啊。” “娘娘的意思是……” “最少也得五万万才行。”说罢,遂摇头,“八万万吧。” 傅夺:“……” 这得生到什么时候? 当然,秦鹿没打算催生,就算是不催生,百姓也会接连不断的生孩子。 每多生一个孩子,就能领到两亩地,据说现在最多的都生了十几个了。 再加上这几年各种便捷农具的问世,种地似乎也快速了许多。 当然这是针对时下简陋的生产工具而言,哪怕只有这几样,已经让农民山呼万岁了。 ** 韩镜回到寝宫,崔怡正在小憩,本打算离开,看了看母子俩,他才放心离开。 回到前殿,胡言从外边进来。 “西京那边送来的奏章,闻人将军去年年底和一群蛮夷发生了一场大战。” 韩镜接过奏章,翻看起来:“多大的战争?” “很大……”胡言握拳抵唇,轻咳两声,“闻人将军把对方近十万大军全歼了。” 韩镜:“……全歼?” “是!” “那的确很大。”十万人呢,这样的战争能小了吗? 大秦立国十几年了,三个戍边大营,红衣大炮总计近五百门,面对如此凶猛的炮火压制,以蛮夷的十万兵力,也是不够看的。 更何况,这些年母亲还对红衣大炮进行了改良,一炮下去不说百人,炸死几十号人还是轻轻松松的。 再加上闻人曦的战略打发已经初具猥琐,被他盯上的人,一般是有来无回。 去前朝那般,朝廷是禁止官员走动甚密的。 大秦不同,三位上将军经常就领兵作战,书信交流很是频繁。 上次齐征回来,说起他给聂政和闻人曦写信交流带兵伐谋之道,那两位据说看到信后甚至纠结,甚至都想写奏章上报朝廷,参齐征一本。 当然,三位上将军分别驻守大秦三个方位,距离太远,送一次信起码也要数月。 几个人每年相互交流的信,只有三四封。 韩镜突然想起曾经母亲给他讲的一种远距离通讯器,这边说话,那边直接就能听到。 天知道当时他有多垂涎,真有这等神器在手,大秦帝国绝对能统治这颗星球。 “齐征知道吗?”韩镜合上奏章。 胡言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应该是快了,长安城比北境要近一些,那边大概还有半个月才能收到。” 韩镜抿唇,“你劝住他,此时不用上报给我了。” 胡言:“……” 不是,你这就不厚道了吧。 第189章:地动 西北大营。 闻人曦看着面前的几张纸,上面的内容让他脸色看不出喜怒。 抬头看看窗外的空旷场地,折叠好信纸,起身走了出去。 经过一处屋子,他站在窗外看了眼里面,见他手里的兵正在聚精会神的写字,静静的看了一会儿,负手离去。 几张纸上是之前剿灭那群怪物时,询问俘虏的内容。 说什么他们大帝想要统一世界,西方已经被他们打下来了,准备进攻东方,也就是大秦帝国。 可惜啊,他们遇到了西北军,面对着猛烈炮火的轰炸,再加上他猥琐的作战方法,直接让这十万大军有来无回。 不然呢? 特奶奶的,你都挑衅到老子家门口了,老子还得给你条活路? 但凡西北军没有红衣大炮,指不定死伤多惨重呢。 想到那场胜利,闻人将军不由得再次抖了抖肩膀,特老子的,爽快。 一时间心胸激荡万千,静不下来,原地扭了几下,绕着场地开始跑圈。 中午,闻人将军来到饭堂,找到了秦宣。 “你说,也叫咱们的兵蛋子学这个行不行?” 秦宣淡淡的抬眉,眼底带着笑意,“想往西边去?” “废话。”闻人将军瞪了他一眼,“你不是知道了,西边还有好大的一片地,咱都多少年没打仗了,再多几年我就要退下去养老了。老子现在还壮实着呢,趁着还有几年,好好的打一场。” 秦宣忍俊不禁,摇头道:“太后娘娘和陛下不会同意的。” “为啥?开疆拓土凭啥不答应,老子又不要赏赐,而且现在老子已经是上将军了,做到了大秦武将的极致,我就想打仗。” “打赢了呢?”秦宣知道老将军的心态,也知道老将军是真的以大秦江山安危为己任。 就冲着陛下肯让将军的妻子子女来到西北边境和他一起生活,这已经是自古以来,从未有帝王做到的事情了。 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凡武将带兵打仗,妻眷都要留在皇帝眼皮子地下,这是隆恩,更是人质。 如当今陛下这般心大的,他们就没见过,更没听过。 “打赢了就打赢了,咱们大秦的土地会再次扩大,这不是好事儿?听你这意思,咋感觉那么没劲。”闻人将军吹胡子瞪眼的。 “将军何须着急,你今年刚四十出头,还有十多年才能退呢。”秦宣夹了一块排骨,“多吃点排骨,将军不是最喜欢这道菜嘛。” “你这小子,简直不把老夫放在眼里。”闻人将军被气笑了,“吃,大口吃。” “实话告诉你吧,大秦目前人口三千万,就现在大秦九十九座府城,还有一半无人居住,就算打下西边的疆域,大秦也抽调不出人来管辖。你当陛下不想?” 闻人将军一听,还真是这么回事。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大秦现在天下承平,那些小兔崽子们还不赶紧生娃娃。”闻人将军越想越气,“下午好好操练操练那群小崽子们,把身体锻炼好了,回去三年抱俩,五年抱仨。” 三大军营现在上午是文化课,下午则是各种惨绝人寰的锻炼。 别说,现在的大军精气神,可比前朝好了百倍不知,每一个小崽子都是龙精虎猛的。 吃饭的空档,饭堂里都有兵卒扎堆聚在一起,相互交流着文化课上学到的字。 这里面有些大字不识几个的莽夫,他们想着能多学就多学点,毕竟这可是不用缴纳束脩的,倒不是说学的多厉害,至少将来给子女取名字,不再是狗蛋石头之类的。 这里的很多老兵都相继带着银子离开军营,返回家乡了。 有了这笔银子,他们就能在家里盖房子娶媳妇,而且还能供着子女读书。 毕竟老兵最短的也有十年八年的,长的甚至都二十多年,在前朝就被征壮丁进来,自此再也没机会离开。 虽说是上了年纪,可好歹手里有银子,总能娶到媳妇的。 每年离开的兵卒,拿的多数都是银两,只有少数加入了镇抚司。 谁让都是穷光蛋呢,镇抚司虽说每月也能拿到几两银子,到底是不如一下子到手一百多两来的刺激震撼。 吃完饭,闻人将军拍拍屁股走人了。 “将军不再吃点了?” 闻人将军摆摆手,“我去眯一会儿,昨晚熬到半宿。” 军营里中午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睡不睡在你,但是不得扰乱其他人休息,须得保持安静。 如今的大秦军,作息规律,甚至就连一些酗酒的臭毛病都遏制了不少。 当然,陛下并未要求将士们彻底戒酒,只要不影响操练和打仗,晚上是可以喝点的。 闻人将军好不容易睡下,睡梦中却挥舞着大秦战旗,率军踏入西方那边从未涉及到的陆地,开始攻城拔寨,开疆拓土。 看到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大秦黑龙旗,愣是在睡梦中笑醒了。 好在这是他独自居住的房间,否则非得把人给吓到不可。 醒来后看看窗外,还不到操练的时间,顿时长吁短叹。 “这群兔崽子,老子在外边守着江山,他们在家里连孩子都生的那么慢。” ** “啊,啊啊,啊……” 小皇子躺在踏上,张嘴啊啊的叫着,也不知道说的什么婴语。 崔怡掀开小被子,摸了摸屁股下边,是干燥的。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呀?” “啊,啊……” 啊啊了几声,很快又开始哼哼唧唧的。 崔怡不免着急,想抱起儿子仔细看看他到底哪里不舒服。 结果小家伙张嘴打了个哈欠,很快就睡着了。 崔怡:“……” 静静的看了儿子好久,她也跟着躺下休息。 不到两个时辰就得喂一次奶,哪怕崔怡的体力再好,也整日里困顿不止。 好在儿子很乖,而且身上的皱巴巴已经消失了,现在白白嫩嫩的,好像刚出锅的白胖馒头。 如意进来看了眼,见母子俩睡的香甜,放轻脚步离开了。 永安年纪还小,精力旺盛,每天都要来看娘亲和弟弟。 其余的时间,她都是和小蝴蝶在宫里到处疯跑玩耍。 三月中旬的夜里,永州府上下正在睡梦中,突然有很多人感受到一阵剧烈的摇晃,甚至伴随着大地的嗡鸣之声。 心眼比较粗的,等这道震颤过去后,继续呼呼大睡。 可仍有那么一些人,直接变了脸色。 前后不到两刻钟时间,永州府知府衙门以及各大镇抚司,纷纷燃起了灯烛。 镇抚使带着各镇抚司头领赶来知府衙门。 “大人!” 永州知府面色冷肃,眸色凝重且深沉,“恐怕是地龙翻身。” 众人均都严肃看向远处,他们已经知道了。 “岳大人,你且先率领镇抚司上下赶往事发地,我这边进行相应的物资调派,随后派人送过去,务必要快,尽量减少人员伤亡。” 想到地龙翻身是在夜里,永州知府就已经想到了结局,恐怕伤亡者惨重。 岳指挥使忙不迭的着急镇抚司,赶忙奔向灾难现场。 永州知府转身写了封信,交给身边的人,道:“速速将此信送至隔壁乾州府,请姚大人派人来支援,一定要快,拖延一时便会有人丧命。” “是,大人放心吧。”下属听罢,飞奔向马棚,疾驰而去。 “宋大人,你召集城内医者,先赶往事发地点,岳大人救出人来立马医治。” “是!” “楚大人,你且召集城内匠人,去帮忙搭建灾民临时安置点。” “是!” “余大人,你带人去城中粮仓,运粮过去,务必要保障灾民的食物供给。” “是!” “几位,我且先行赶往灾区,看看具体的伤亡情况,之后还得给朝廷写奏章。我永州,须得上下一心,共渡难关,有劳诸位了。” “大人言重了。” 知府大人说罢,一路小跑着出了衙门,上马离去。 此次的地龙翻身,波及到永州府的三个县,近二十个村落。 因事发时间为半夜,很多人都在睡梦中,逃出来的人没有多少,绝大部分都被压在房屋之下。 严知府赶过来的时候,天色还很暗,能见度不高,却能听到凄厉的惨叫声。 他和岳指挥使极其率先赶来的锦衣卫,提着灯笼查看灾情,走过一个村子的时候,他心如寒灰,场面太过惨烈。 而且有逃出来的村民犹如失了魂一般,瘫坐在空地上,一言不发。 严知府颤抖的将一个中年汉子搀扶起来,“老哥,此处危险,且到安全地方避避难,镇抚司的人都来了,我们需要全力施救尚且活着的人。” 汉子抬头茫然的看着被灯笼映衬的面色昏黄的严知府,尝试着站起身来,却发现已然脱力。 两位锦衣卫上前,架起男子,道:“大人且先离开这里。” 岳指挥使已经指挥着锦衣卫开始清理坍塌的房屋,借着微弱的灯火,这些人也顾不得其他,有工具的上工具,没工具的直接动手搬。 “指挥使,人员调配……”严知府开口问道。 岳指挥使道:“这点大人放心,几个县都有镇抚司,他们肯定会第一时间组织人手救援的。” “这底下有人。”一道高亢的声音传来。 严知府赶忙跑上前,看到两个锦衣卫背着人小跑出来,紧接着后边又来了两个抱着孩子的。 “大夫呢,大夫来了吗?”严知府高声喊着。 “来了来了,都抬到这里来。”远处两名医者举着灯笼摇晃着,“老朽是本县的大夫,住得近,稍后会有其他的大夫赶来。” 被放下的是一对夫妻和两个孩子。 妻子的一条手臂似乎断了,不过大夫对于接骨还是很熟练的,咔嚓两下就给正好,身边的年轻女子帮着这位妻子绑上了夹板。 “很疼,忍着点。”女子轻声道。 妻子摇摇头,声音还带着颤抖,“我没事,多谢大夫。” 女子给她一个温暖的笑容,“能活下来,就说明你们一家福大命大,日后必然会一生顺遂的。” “是我儿子……”妻子被疼的倒抽一口冷气,“他让我们躲在桌子底下,不过发生的速度太快,我和夫君先护着孩子,这才被砸了两下,我夫君如何了?” 那老大夫闻声道:“当心,伤的不算重,死不了。” 这边还不等说什么,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窜入耳膜,让几个人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还在里面,我的孩子……” “是阿芬。”妻子声音沙哑的开口,“前边生了五个女儿,总算盼来一个儿子。” 女子了然,哭的这般凄惨,想来是儿子还在废墟之下。 在地震来临时,这些人似乎被按下了暂停键。 此时时间犹如再次被命运拨动,哭喊声响彻夜空。 纵然被救下来了,一家四口一个都没少,这位妻子依旧觉得心头涨的难受,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我们都是安分守己的小老百姓,怎么就惹得老天爷动怒了呢。” 旁边抱着妹妹的少年听闻,开口道:“娘,和老天爷无关。是咱们脚下的大地,板块与板块之间发生挤压碰撞,从而产生了错动和破裂引起的。” 本来女子还想问问是什么意思呢,看到锦衣卫抬着伤者过来,赶忙帮着父亲去救治。 少年走到母亲身边,找来两块泥土,给母亲细细的讲解了一番。 “娘,您懂了吗?” 这位妻子原本很慌乱,此时看到儿子有如此学问,心似乎一下子安定下来。 “先生教的?”她柔声问道。 “嗯,去年先生就给我们讲了,而且娘,先生说地动过后通常会伴随着降雨……” 这边少年还没说完,一阵风吹来,带起了一股潮湿。 先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雨水哗哗落下。 有赶来的匠人临时用木板搭起了简易的木棚,少年搀扶着母亲来到木棚下,然后有将父亲拖了进来。 看到不止从何处来的匠人冒雨继续搭建木棚,他之前颤抖的双腿已经稳了下来,起身冲进雨幕中,帮着大夫把受伤的人抬到木棚内。 “徐章,我帮你。”一个胖胖的少年走过来,帮着他把一位断了腿的村民小心的抬进来,“叔和婶都在,太好了。” “徐良,你奶奶呢?”徐章牙齿微微颤抖。 徐良嘴唇抿起一条直线,随即忍着啜泣开口,“奶奶没了。” 第189章:跪着真舒服 徐章表情浮现出一抹慌乱。 “没关系的,你还有我。” 徐良父母早亡,打小跟着奶奶生活。 徐奶奶人特别好,身子骨也硬朗,家里种着四亩地,一个人就照顾的过来。 因为两家的小子一样大,而且还一起读书,徐章的父母也经常帮衬着。 原本看到奶奶的尸身,徐良几乎要厥过去,漫天的大雨让他保持着最清醒的痛苦。 后来看到徐章帮着大夫搬动伤者,他也如同幽魂般的来搭把手了。 徐良听到徐章的话,黯然的点点头,继续俯身帮忙。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帮着救人,而雨势似乎渐渐加大。 临近乾州接到永州地动的消息,已经是临近半下午了,乾州知府二话没说,组织人手开始往永州赶去。 而永州当地的一些青壮年汉子听说府城发生了地动,不少人都往这边赶来。 有的人甚至带着煮好的红薯和土豆,毕竟现在天气尚且寒冷,能保存得住。 木棚都是很简单的,三面和顶部遮挡,下边铺设着一层木板,伤者就躺在木板上。 忙活到天亮的时候,一些尚能行动的人去废墟里翻找出棉被,有的掩埋在废墟下,没有被雨水打湿,有的则干脆不能用了。 那些尚且干燥的被褥,都被让给了无法行动的伤患。 而永州府的大夫们从四面八方赶来,争取多救治一些伤者。 “谁帮忙照顾一下这个孩子?”临近黄昏,一个锦衣卫抱着一个孩子走过来,他还贴心的用衣裳给孩子遮雨。 “给我吧。”不远处一位女子开口,“是大槐树旁边的那一家吧?” 女子满身污泥,头发也被泥土给沾染的一块一块的,一只手臂擦伤,不算太重。 锦衣卫上前把孩子递给这位女子,道:“对,就是大槐树旁边的,辛苦了,我还得去救人。” 说罢,不等女子开口,那青年转身飞奔离去。 看到对方的背影,年轻女子眼泪模糊了视线,抱着孩子双唇颤抖,“大哥,多谢了。” 那男子背对着她挥挥手,渐渐跑远,消失在雨幕中。 “冬儿,这是木头家的吧?”旁边一位断了条腿的中年女子问道。 被唤作冬儿的年轻女子抱着孩子点头,“也不知道木头哥和嫂子怎么样了。” 中年女子叹息道:“那小伙子没提,估计是都没了。” 木头的孩子刚满月没几天,可惜了。 冬儿看着襁褓里的孩子,脸颊上沾染着泥水,只有一点点,其他的地方都很干净。 再想想自己的孩子,不由得悲从中来。 “桂花婶子,我是希望木头哥和嫂子都活着,不能让孩子刚出生就没了爹娘,失去血亲太痛苦了。” 桂花婶子沉默良久,她也知道冬儿的儿媳没了,那是个还不满五岁的活泼可爱的孩子,再有两年就要去私塾读书了,冬儿和他夫君都为孩子上学做准备呢。 “如果木头哥和嫂子没了,我想养着他。” 说着,怀中的孩子哭了。 冬儿左右看了看,瞧见一个熟识的,抱着孩子走上前。 “梅香妹子,帮忙喂喂她行吗?” 梅花没有拒绝,抱走孩子,背过身去,很快传来孩子喝奶的吞咽声。 “小虎呢?”冬儿问道。 梅花抽噎两声,“守着我婆婆呢。” 梅花的两个孩子都在,大的不满四岁,小的不满半岁,不过她的公公和夫君为了保护家里的两个女人和孩子,都被砸死了。 外边,雨下个不停。 雨水沿着木板垂直落下,犹如珠帘。 每一个木棚里,基本上都是两人共用一床棉被,既能保障更多人盖上被子,还能凑在一起取暖。 冬儿不觉得那里冷,可她的心却好似被冻住了。 看着雨幕中,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们来来去去的,他们似乎不知道疲累,有些人的手甚至都磨破了。 先前看到一个锦衣卫被刺穿了手臂,让大夫用力扎紧后,再次冲进了灾难现场。 抬手抹掉眼泪,走到梅花身边,看着吃奶的小孩子。 “锦衣卫都在为了咱们拼死拼活,既然地动没有要了咱们的命,那咱们就要好好的活下去。”冬儿声音渐渐地充满了坚定。 梅花抬头,一张脸早已被泪水打湿。 “冬儿姐,放心吧,我还有两个孩子呢,为了他们,我也得撑着。” 冬儿点点头,“之前我听福生嫂子提过一嘴,等地动走了,朝廷会每家给咱们一笔银子盖房子。” 梅花抽噎两声,带着哭腔嗯了一声。 很快,孩子吃饱了,因为还太小,一会儿就睡着了。 冬儿谢过梅花,抱着孩子回到公婆身边继续守着。 她的夫君也没了,为了救公婆。 儿子则是乱跑被木梁砸死的。 她知道失去儿子的痛苦,所以也明白失去父母的悲痛,但凡可能,她还是希望木头哥和木头嫂子都活着。 其中一处废墟中,几名锦衣卫仔细的将上面的木头石块等搬开。 “有人!”其中一人喊道,“别怕,我们是锦衣卫,来救你们了,你们有几个人?” 大约几个呼吸后,一道微弱的声音传来。 “大,大人……救救我的孩子。”是个女子。 “快,快搬,人还活着。”几个人忙不迭的继续刨土。 可正准备挪动一根大梁的时候,却被其中一人制止。 “停,这个不能动,一动下边就塌了。你们在我腰上绑个绳子,我下去把人背出来。” “别……”里边女子急促的喊道,声音压抑着,好似在忍受极大的痛楚。 “里面是什么情况?大嫂,你还好吗?” 哪怕下着雨,周围都是石头木头的落地声,他们依旧听到了废墟之下女子的粗重喘息。 “大人,我被一根木桩刺穿了,救救我的孩子!” 不一会儿,他们听到一阵呜咽声,然后就看到一只大黄狗,拖拉着身子透过缝隙钻了出来,嘴里还吊着一个襁褓,而这只大黄狗的一条前腿断了。 “大人,下边没有活人了,请,请救救,我的孩子,民妇,民妇……民妇来世,结草衔环,报答几位大人,大人的,救命,之,恩……” 里面彻底没了声息。 大黄狗守在小婴儿身边,冲着缝隙内汪汪的叫着,声音凄厉,如泣如诉,好不令人悲痛。 “小魏,先把孩子送到木棚里,请一位大嫂帮忙照顾,回去后我领养这个孩子。”其中一人说罢,挥手招呼余下的几人,“走,下一家。” 救援仍在继续,眼瞅着天色暗了下来,到了夜里救援难度只会增大,他们必须要快快快。 入夜,锦衣卫分批,狼吞虎咽的填了肚子,再次扎进黑夜中。 这一夜过后,平地上再次添加了几十号亡者。 天色刚微微亮,远处的地平线突然出现一群人,等靠近后他们看到这些人是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 到来后,他们融入到当地锦衣卫,分批赶往各处灾难现场进行抢险救援。 因波及的面积比较大,这其中还有不少的临县青壮年。 胡言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告诉了韩镜。 韩镜这边命桑九带人火速赶往受灾地,同时调拨款项支援永州府的灾后重建,其中还包括米面粮油等物资。 次日,车队出发,秦鹿出现在桑九面前。 “夫人?”桑九大惊,“您这是……” “一起去看看。”秦鹿跳上马车,“加速。” “是!” 永州,按理说没有处在地震带上,大秦这么多年,第一次发生地动的州府居然是永州。 就算是在现代那种高精尖设备发达的国家,地动都是极大的灾难,更别说是设备落后的古代了。 这次恐怕死难者众。 放到前朝,但凡是还有点良心的皇帝,都要发布罪己诏了。 紧赶慢赶,走水路,总计耗时近十三日,终于抵达永州府。 秦鹿赶到州府,严知府汇报了此次的受灾情况。 三个县,近二十个村子,总计死亡人数达到了近七千人,有的村子只活下来不到百人。 秦鹿脸色严肃,听到严知府的汇报,忍不住低声骂了两句。 十多年,好不容易增长了一些人口,这一下子就少了近万人。 “太后娘娘,锦衣卫损失了近二十人。” 秦鹿点点头,“可都有妻女。” “有三人还未成婚,其余的都已经娶妻,其中有无人还没有子嗣。” “按照规定给家眷发放抚恤银,同时御赐匾额,其子女中可有一人保送太学。” “是!” 秦鹿看着头顶的艳阳,“你且处理政务吧,我去事发地走走。” “恭送太后娘娘。” 各州在县此时都在帮助灾民重新搭建房子,每家每户都得到了朝廷发放的二十两银子的抚恤银。 二十两银子看似不多,盖房子却也够了,不讲究的,十两银子也能盖一座简单的房屋。 不少村民还从自家的废墟中,找到了纸钞。 虽说经过长期大雨的冲洗,纸钞却依旧完好无损。 秦鹿过来的时候,这边还弥漫着无法消散的悲伤,好在他们看似悲痛,却已经打起了精神,准备迎接新生。 远处的田野中,有人正在伺候庄稼,尝试着能救活一棵算一棵,救不活的可以需要赶紧补种。 秦鹿穿着朴素,村中有年幼的孩子,似乎摆脱了地动来临时的恐惧,笑声再次在村中洒落,惹得周围心情低落的成年人,也忍不住露出丝丝的笑容。 视线瞥向远处,有几个汉子正在屋顶挂瓦片。 其中一人没有站稳,摇摇晃晃的,惹得身边几个汉子大惊失色。 眼瞅着从屋顶跌落,秦鹿飞身上前,险险的把人接住。 “仔细些,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秦鹿叮嘱道。 汉子惊魂未定,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多谢这位娘子……” “不用客气。”秦鹿摆摆手,看着房屋,笑道:“屋子修的倒是挺不错的,宽敞,窗户要用玻璃的吧?” “是啊,玻璃也不贵,而且透亮耐用,不像窗纸那样得定期更换,两厢一比较,还是玻璃划算。” 汉子重新从木梯爬上去,来到屋顶,却看到秦鹿已经站在屋脊上了。 众人瞠目结舌。 “这位娘子,您会飞?” “这是轻功。”秦鹿以脚尖支撑,蹲下身子,“有没有埋怨朝廷?” “刚开始是想的,不过咱家里都有读书的孩子,知道这和皇帝不相干。”其中一人摇头,手中的动作未停,“咋埋怨?真要说现在的皇帝不行?人家明明就是好皇帝,咱老百姓也不能不讲理啊。” “有几个锦衣卫救人的时候死了。”另外一个人说话声音有些闷,“他们本不用死的,都是为了救我们。” 秦鹿点点头,“有句话你说错了。” “咋错了。”那人不解。 “有困难找锦衣卫,而锦衣卫成立的目的,就是为百姓服务,他们再穿上那身飞鱼服的时候就发过誓,誓死以保护百姓为己任。他们就你们是应该的,但是他们的离世,你们需要铭记。” 秦鹿看着几个汉子,他们都是朴实的老百姓,手掌粗糙有老茧,五官方正憨厚。 “天下的安稳,是无数的边关将士和锦衣卫挡在你们前面,他们的职责是为老百姓遮风挡雨,你们需要在后方,多多帮助他们的亲人,军民一家亲,才能打造繁荣盛世。” “娘子是读书人吧,懂得道理真多。”适才被秦鹿救下的汉子,笑的憨憨的。 “我是大秦的太后。”秦鹿笑吟吟的,“接到永州府的奏章,赶过来的。来的有些晚,毕竟长安城距离永州府有些距离,一来一回二十天没了。” “……” 四五个汉子面面相觑。 “你真是太后娘娘?”他们怎么不敢信呢,太后娘娘来他们村子干啥。 就算朝廷真的要派人来,那也应该是陛下,太后娘娘,一介女子,千里跋涉的,来了能干啥。 哦,不对,正因为她来了,才能救下癞子,不然这家伙肯定要断胳膊短腿的。 “如假包换。” 几个人普通跪在瓦片上,冲秦鹿磕头。 “草民叩见太后娘娘……” “行了,跪什么跪,膝盖就那么不值钱?赶紧干活,早点盖好房子,早点住进去。”秦鹿翻了个白眼,招呼他们起身。 几个男人呆呆的跪着,他们发现跪着挂瓦片也挺好的,腿软。 第190章:谁敢冒充当朝太后 “这几年家里的收成怎么样?” “很好了,以前都吃不上饭,现在家家户户有余粮,我们村子里每年都要种土豆和红薯,这两样东西特别的顶饿。现在还种了花生,自家就能榨油,以前哪里敢想这样的好日子。” “是啊,我家闺女读书可厉害了,先生说是个好苗子。” “太后娘娘,为啥要有地龙翻身?”始终没说话的汉子开口了,“我两个儿子都没了。” 旁边几个汉子听到这话,纷纷沉默。 他们家里也有人没了,全村近六百口人,一场地龙翻身过后,没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好友不少是断胳膊断腿的。 可活着的总不能就这么消沉下去吧,日子该过还是得过。 “是因为板块之间的挤压。”秦鹿直起身抻了抻腿,然后坐在屋脊上。 “我们脚下的大地,其实是一颗球体,有近三成的陆地和七成的水域组成的。我们头顶的那颗太阳,在你们的认知里,看似是东升西落,其实是我们脚下的这颗球在转动的关系。” 被秦鹿救下的汉子忍不住笑了,“太后娘娘,这怎么可能呢,咱们脚下的大地怎么可能是颗球呢,如果是球的话,怎么掉不下去?” “是因为重力的关系。”秦鹿撑着下巴,“你家里有孩子读书吗?” “有,我家仨孩子,上边两个大的都在读书。” “嗯!”她点点头,“这个在入学第四年,先生就会交给学生的,这门课程叫做地理。我们头顶的太阳叫做恒星,因为它会发光,而夜晚你们看到天上亮晶晶的星星,他们几乎都是恒星。其实他们距离我们非常非常的远,可依旧能被咱们的眼睛捕捉到,这就说明它们的光芒是很亮的。” “像我们脚下的这颗球体,叫蓝星,因为从高空中俯瞰,整颗球体几乎是蓝色的。它是围绕着太阳转,而且还是自己转圈的同时绕着太阳转。它自己转一圈,就是一天一夜,绕着太阳转一圈就是一年。” 秦鹿尽量以通俗易懂的道理,和面前几个憨厚的汉子讲解蓝星的发展。 当他们听到蓝星的历史,都忘记了干活,完全入神了。 尤其听到蓝星曾经在两亿年前下了一场暴雨,且这场暴雨居然持续了两百万年时,几乎都傻眼了。 甚至还有更多让他们震惊的灾难,想想都能感受到有多惨烈。 比起这些,他们一个小小的地龙翻身,似乎根本就不足为惧。 “蓝星存在了四五十亿年,我们有文明记载的历史距今位置不过三千年,你们觉得合理吗?说不定在几百万年前也有人类的存在,只是他们经历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让所有的人类和文明一下子灭绝了。经过无数年的岁月更迭,我们的祖先出现了。” 说到这里,秦鹿轻笑,“这只是我的猜测,可若是说在蓝星四五十亿年的岁月里,只有我们这一个时间区域出现了人类,说不通啊。” 几个汉子没读过书,此时却也在努力的思考着。 “所以说,在时间面前,一切都可以烟消云散,人类从出生那天,就在一步步的走向死亡。无非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可活着的人,却要努力的向前看。对比蓝星诞生的时间,我们人类活得久了也不过是区区百年,转瞬即逝,在有限的生命力,我们要尽可能的活的精彩。至少在死亡的时候,你想到曾经的岁月,可以无憾离去。” “你的孩子在地动中没了,作为父母,心痛是理所当然的,我的心里何尝好受了?”秦鹿看着那形容憔悴枯槁的汉子,道:“别以为我在安慰你。这天下不是我一个人的,而是属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的,是你的……” 随后看向旁边几位,“也是你们的。” “家国天下,何谓家国,何谓天下。先有你们一个个的小家,才能汇聚成一个国家。这,就是天下!而天下,靠的不只是我和皇帝,还需要你们的维护,需要你们的子女,孙辈,重孙辈,一辈辈的传承,这个传承的过程,是绝对不能出现断层的。” “我心痛的是,如果你的子女是未来大秦的顶尖人才,而今不在了,对我大秦将会是不可估量的损失。每一个孩子,都是我大秦的至宝。他们不仅仅是你们的后代,更是我大秦的未来。一个未来幼年早夭,或许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改变了我大秦的历史。” “可以难过,可以哭泣,但是千万不要放弃对生活的希望。” “而且,有责任心的父母,是将儿子一步步培养成一个顶天立地的人,而非将他们强制的圈禁在身边。父母和子女的关系,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一步步远离的。你们明白吗?” “咋远离?”其中一个汉子垂着头,“我生了孩子就是为了养老的。” 秦鹿也没反驳他,而是说了自己的想法,“我和你不一样,我生了孩子,是为了让他来到世上感受人生百态的,让他看看我大秦的山川湖海,风俗人情,让他能遇到一个心爱的女子,共赴余生。让他体验为人子女,为人父母的酸甜苦辣,让他可以搏击长空、直挂云帆济沧海的豪迈与壮阔。而不是把他生出来,仅仅是为了给我养老。” “生命是伟大且壮美的,是自由奔放却又热烈澎湃的,它可以很重,重如山岳,也可以很轻,轻若鸿毛。我吃过的苦,受过的痛,决不能让我的子女再经历一遍。在民间有句话,叫十年的媳妇熬成婆,一个熬字道尽了媳妇痛苦且屈辱的一生。可等到自己的儿子娶妻,她们却会有当初婆婆对待她们的态度,来对待自己的儿媳妇。就好比,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痛快了。” “还真是!”其中一个汉子点点头,“不知道咋想的。” “作为一家人,要相互体谅,设身处地的为家人着想,今生的父子情分,说不定是前世历经磨难求来的,切莫耗费了这份善缘。”秦鹿看看天儿,一片云飘来,遮住了柔和的阳光,“我曾听人说过,每一个孩子在最初都是天上的小仙童,他们就趴在云朵内,俯瞰着人间,看到喜欢的夫妻,便会下凡成为他们的孩子。所以,你的孩子已经历劫结束,返回天上去了。” 男人茫然看着秦鹿,视线逐渐模糊。 “太后娘娘,您就不像太后。” 秦鹿忍俊不禁,“那我像谁?” “不知道,反正不像太后,想想以前的那些官,看到我们老百姓哪个不是眼睛长到头顶上,恨不得踩我们几下。” 他失去孩子固然痛苦,可当朝的太后娘娘都如此宽慰他了,倒是让这汉子有些受宠若惊。 心底的痛楚,终究是消散了一些。 是啊,说不定他的两个孩子,就是重新回到天生去了呢。 “所以,大盛朝覆灭了。普通百姓是一个国家的根基,只有万民所向,国家才能盛世久安。” 房子主人挂了几片瓦,可能是被秦鹿的态度给影响到了,突然问道:“太后娘娘当初为什么要造反?” 说罢,身边几位齐刷刷的看着他。 汉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忙不迭的磕头告罪。 “太后娘娘饶命,草民,草民……” 秦鹿姿势未变,笑道:“为什么?因为我不想随便看到一个乱七八糟的狗官就跪地磕头。” 几个男人愣住了。 秦鹿挑眉,“都是娘生父母养的,他们也不比我多条胳膊多条腿的,凭什么我要对他们下跪。我生平只跪拜父母,天和地我都没跪过,他们算老几。” 勾了勾手指,“所以,别跪我。磕什么头啊,不像话。” “可他们都是百姓的父母官。” 虽说大秦朝的确不需要跪拜官员了,他们看到身穿官衣的,仍旧会紧张。 “他们不是父母官,而是百姓公仆。说的直白点,他们是朝廷选拔出来,为百姓服务的。懂什么叫服务吗?” 几个汉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低声道:“伺候?” “想得美!”秦鹿哈哈大笑,“不到那份上。” 刚才的男人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哪怕肤色黝黑,依旧能看出他的窘迫和尴尬。 “就是为天下老百姓排忧解难的,你们有什么难处就和村正说,解决不了的就让村正去求助官府。如果家里没钱了,这个需要你们自己努力,只要有手有脚,总能赚口吃的。朝廷是不发放银子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嘛。” “太后娘娘,你这鱼啥鱼的,是个啥意思?”这也太拗口了吧。 “意思就是说,与其给你一条鱼,还不如交给你捕鱼的方法。”秦鹿解释了一遍。 几个汉子点头,“对,这方法好,谁好意思天天和人家讨鱼吃,还不如教给我们如何捕鱼呢,这样想吃就去抓。” 临近中午,远处来了一个女子喊他们用膳。 结果瞧见坐在屋顶上的秦鹿,火气噌的一下子就窜出来了。 “哪里来的小骚蹄子,跑到我们村子里来勾搭男人了,还要不要脸啦?赶紧给老娘滚下来,不然老娘非撕烂你的脸不可。” “……”众人集体傻眼。 房子主人回过神来,冲着下面吼道:“你这娘们,瞎咧咧啥,再胡说八道,我……我和你没完。” 女人一看自家男人这维护的态度,顿时火冒三丈,插着腰在下边指着秦鹿一阵臭骂。 秦鹿倒是没恼,她站起身,稍微提气,整个人犹如轻羽一般落在院中。 而隐匿在周围的禁军也突然翻过墙头飞掠而来,护卫在秦鹿身边。 女子看着架势,顿时露了怯,却强自撑着。 心里暗自道:长着好看来勾引他们村里的男人,咋想的。 几个男人慌忙下了房顶,房子主人上前指着婆娘,“你呀你,疯了不成?这位是当今太后娘娘,来咱们村探望咱们的,你这张臭嘴,怎么就改不了。” “唉呀妈呀!”女子全身瘫软在地,泄了力气,“太后娘娘?民妇,民妇……” “起来吧!”秦鹿不见怒色,“我这人找男人看脸,他要长得好看,很好看,特别好看才行,你夫君还是你的,我不抢。” “民妇罪该万死。”她也没读过书,就学了几句话,用在这里。 秦鹿被逗笑了,上前把女子拉起来,“几句口舌而已,怎么就死不死的。文明天下,咱们都要讲道理,不至于死呀活呀的。看你刚才骂人都不带重复的,急了吧,想来你们夫妻感情应该很不错,继续维持下去,人这一辈子,能遇到个在乎的不容易。” 女人羞窘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眼瞅着到了饭点,她刚才还不知天高地厚的骂了当朝太后,人家却不怪罪自己,这已经是大恩了。 “太后娘娘,天儿也不早了,不如去家里吃饭吧。” “这不是你们家吗?”秦鹿道。 “这不房子还没盖好嘛,我们临时住在原先的老房子里,那边也塌了一半,好在还有一半没坏,能将就住着。”女人眼神看着她,闪闪发光。 秦鹿见状,乐了,“行,那我就去你家蹭顿饭。秦肃,去县里买点熟食过来,不能白吃人家的饭。” “哎哟使不得,我这是给您赔罪的,哪里能让您出钱买东西,家里有钱。” 女人急的鼻尖都冒汗了。 恨不得在原地团团转。 秦鹿随后不再勉强,让秦肃几个人去县里自己解决,她留下来用顿便饭。 “哦,既然不买熟食了,我随行还带着点心,不多,留给你们几个的孩子尝尝鲜吧。” 秦肃这边接到秦鹿的指示,纵身飞走。 不多时拎着两封点心回来了,“在州府买的,路上没动,本打算看看就去隔壁县的,既然要吃你们的膳食,这两封点心就别推辞了。” 女人忙不迭的接过来,招呼秦鹿往村子里边去了。 过来时,院子里摆着两张桌子,他们几家平日里相处的好,这次灾难后,相互帮着盖房子,盖房子期间由房主管饭。 看到女子领着一个漂亮的夫人进来,院子里的女人和孩子都好奇的看着。 “这是来咱们村看望咱们的太后娘娘。” 几个女人愣住,随后面面相觑,“春柳,别不是冒充的吧?” “谁敢冒充当朝太后。”秦鹿笑意盈盈的问道。 第191章:洗脑 众人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再加上眼前的女子一看就给人一种高贵的气场,寻常的妇人可没有。 不管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当朝太后,多多行礼总归是没有错处的。 因此,几个女人纷纷跪地向秦鹿问安。 秦鹿都懒得说他们了,虽说古代的确有尊卑,而且也难以短时间内消除。 但是,秦鹿依旧不喜欢被人跪地磕头。 和身份无关,就是心底接受不了。 之前说什么不跪天不跪地,只跪父母,这话不假。 她也是在父母离世的那几日,因老家有停灵三日的风俗。 之后父母下葬也就很少跪拜了。 她与父母的感情不是很好,隔阂造就了单薄的亲情观念。 招呼众人落座用膳,午膳不是什么好菜,秦鹿就算是在最难的时候,也没吃过这样的膳食。 不是说菜和米饭不好,而是她们的手艺,真的不咋地。 因为是白白蹭饭,秦鹿面上不显,和众人聊得甚是愉快。 “今年地里的庄稼收不回来多少,好些地都毁了,之后补了苗,也不知道能不能长起来。不过家里有余粮,有的人家地动后粮食都糟蹋不少,我们村子也能相互帮衬着,等收了粮食再还给人家。” “幸好现在有了土豆和红薯,这两样庄稼产量高,也能存得住,还好伺候,真的不怕再饿肚子了,放到以前,哪里还能活下来这么多人,指不定要死个七七八八的。” “现在盐巴呀,油呀,肉啊,经常能吃到了,新朝出生的孩子都过上了好日子,想咱们小时候,那日子苦的喲,看到肉恨不得眼珠子冒绿光。” 秦鹿道:“尽量少去山里打猎,山里的猎物也最好别吃。” “为啥?”一个女人问道。 “因为野味里面都含有很多的病毒,比起自家养的,吃的都是咱们自己地里种出来的饲料,可野外的动物不同,它们是有什么吃什么,有时候还会吃同类腐烂的尸体,这些尸体都含有可能致人死亡的病毒,甚至有可能造成大面积的传染。而且野味的身体里可能存在着寄生虫,它们有很多是很难被消灭的,最后被人类吃到肚子里,会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 秦鹿继续道:“如今大秦朝的猪牛羊都比较丰富,采购方便,基本能保障老百姓的肉食所需,因此尽量别去碰野外的猎物。而且那些野生的动物,一旦消失,对我们人类是巨大的损失。” 她指着院子里嗡嗡飞舞着的蜜蜂道:“就比如这蜜蜂,似乎在咱们身边飞来飞去的特别讨厌,可这个世界却不能缺少蜜蜂。” 看着身边端着碗,好奇的盯着自己的少年,秦鹿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少年略显羞窘的红了脸,摇摇头,“不知道。” “那是因为全世界,有一百多种农作物,其中有七成都需要蜜蜂授粉,一旦蜜蜂大量消失,谁来为咱们的庄稼授粉呢?没有授粉,庄稼就没办法成熟,粮食将会大面积的减产,最严重的甚至是造成农作物的灭绝,到时候人人都要饿死。” “读书几年了?”秦鹿问。 少年道:“五年了。” “那应该学过生物课程了,知道授粉吧?” “嗯,先生讲过,授粉是植物结果的必经过程,将花粉传给同类植物的其他花朵,从花药到柱头的移动过程叫授粉。”少年回答的很流利。 秦鹿满意的点点头,“学的很不错。授粉是植物结果必不可少的过程,而蜜蜂帮助七成的植物完成了授粉的过程,它们不是惹人厌烦的虫子,而是咱们人类赖以生存的恩人。而且,这种授粉的蜜蜂通常被称作工蜂,也就是在一个群体里负责工作的小蜜蜂,它们的寿命通常还不足一个月,基本上是28天。蜜蜂群体里寿命最长的是蜂王,就是蜜蜂里面的老大,它的寿命大概是四年,而蜂王的职责就是生育蜜蜂。” “28天?”春柳惊讶极了,“这寿命也太少了吧?” “没办法,采蜜是高体力的劳动,操劳过重自然活的短一些,如果是冬天可以活三个月,冬天万物凋零,花朵极少,它们多是在巢穴内很少劳动。”秦鹿笑道:“现在是不是很佩服这些勤劳的小蜜蜂?” “还真是。”春柳的男人感慨道:“活着都不容易啊,不管是人还是蜜蜂。” 以前嫌弃蜜蜂嗡嗡嗡的吵死个人,倒是没少下手,以后尽量避着点吧。 “这只是大自然中的一种,还有穿山甲,很多人没少抓它们吧?” 秦鹿想到这个物种,心中不免感慨万千。 几个男人点点头,“的确不少,可以入药,而且价钱还挺高的。” 旁边一位女子问道:“太后娘娘,穿山甲是不是也不能抓?” “是啊,穿山甲的主要食物是白蚁,知道白蚁吗?”秦鹿问道。 “咋不知道,十多年前,我们村有户人家房子大梁被白蚁给啃得,大半夜的塌下来,砸死了俩老的,村子人去看了,那大梁里面都糠了,让白蚁给吃的空心了都。” 提气这个,有几个人点头附和,后嫁过来的媳妇倒是不知道这事儿。 “穿山甲每年大约能吃至少六千万只白蚁,这就代表着一只穿山甲,可以保护两三百亩的林子,不受到白蚁的啃咬。来的时候我看到村子不远处就有一大片林子,只要里面有一只穿山甲,那些树木基本就能长得很好。” 众人听后,震惊不止。 “知道六千万是什么概念吗?”秦鹿未免他们不懂,解释道:“如果换算成白银的话,目前大秦一年的国库收入八百万两白银,六千万相当于大秦近七八年的国库收入了。” “而且树木长得好,对人类也是有好处的,首先可以净化环境。”秦鹿看着少年,问道:“学过光合作用吗?” “学过。”少年点头,“是指绿色植物吸收光能,把二氧化碳和水合成富能有机物,并释放出氧气的过程。我们就是吸入氧气,呼出二氧化碳,如果没有了氧气,人类也就不存在了。” 少年学了很多,他特别喜欢生物知识,总觉得大自然真的是太奇妙了,曾经很多的无法理解的事情似乎也明白了。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午膳结束后,秦肃带着禁军来到村子里,这次是明着进村的,没有藏匿身形,所以村子里不少吃过饭在外边溜达的村民都看到了。 秦鹿扔下一两碎银子,走出院落,脚尖轻点,轻飘飘的落到马背上,单手拽住缰绳。 “好了,日子还是有盼头的,虽说地动毁掉了你们的家园,可只要人还活着,就有无限可能。记住我和你们说的话,努力生活。” 春柳等人抑制不住激动的连连点头,“我们都记住了,天上没有神佛,人间没有鬼怪,想要过好日子,就得靠自己的双手。” 秦鹿忍俊不禁的冲着他们竖起大拇指,“说得对,平时多和孩子交流,他们懂得多,你们遇到不明白的就问问孩子,孩子回答不上来,不是还有私塾里的先生嘛。有事别求神拜佛,我们要用双手创造幸福的未来。” 她真就给这群人洗脑洗的情绪激荡,如此才策马往下个县镇去了。 不洗不行,如今好些村子,还处于悲伤之中,若没点盼头,天知道什么时候能缓过来。 周围的村民看到后,等人走了,纷纷凑了过来。 “山子,那漂亮的小娘子是谁啊?你们家亲戚?” “春柳,你家还有这么富贵的亲戚呐?” 春柳嘴皮子利索,她摆摆手道:“嗨,我们家哪有这么好的亲戚,那位可是当今的太后娘娘,来咱们村安抚百姓的。” “哎哟……”围着的村民们顿时震惊了,“真的假的?” “你看,这事儿能骗你们吗?后面跟的可都是禁军呢。” “春柳,太后娘娘咋从你们家出来了,都说啥了?” 眼瞧着众人情绪高涨,这几家人干脆和村民们聊起来了。 他们能记住的不算多,可也能说个大概,反倒是几个孩子记得清楚,说的头头是道。 村民们听到蜜蜂和穿山甲等动物的重要性,都记在了心里。 别人说起这些,村民们可能为不以为意。 可谁让说这些的人是太后娘娘呢,那可就不一样了。 “咱们村的人都别去山里打穿山甲了,本身那肉就不好吃,而且太后娘娘还说了呢,那穿山甲的甲片,就和咱们的手指甲是一样一样的。大家伙还别不信,小虎说了,他们在私塾里读的书,就是太后娘娘写的,人家学问可大着呢。想想药铺里的穿山甲多贵啊,有那钱,咱们还不如把指甲磨成粉吃呢,还不花钱。” 春柳嘴巴不停,说了半下午,嗓子都要冒烟了。 就这样,村民还觉得不够,甚至让他们再多说说。 毕竟,他们这辈子,恐怕就能看到太后娘娘这一次了。 巧的是,一段时间后,村子里有人去山里采菌菇,碰巧就看到了穿山甲。 若是往常,他们恐怕就要抓了卖去药铺,这次干脆饶了路。 想到这片林子里有穿山甲,肯定就没什么白蚁呢,以后谁家里上大梁,就可以来这里挑根好木头。 房屋的大梁,在老百姓的眼里可是很重要的。 一般上大梁的时候,房屋的主人都要挑个吉时,还要放爆竹,贴喜签,更要请客吃饭。 最是讲究不过了。 秦鹿走完受灾的村子,没打算回京,反而带着秦肃等人,继续南下。 自从南楚被纳入大秦版图,她还一次都没去过呢,正好趁着此次空闲,跑到南境瞧瞧。 她准备多住些日子,再品尝一下南境的水果。 在长安城虽说也能吃到,可沿途运输费时费力,还不如跑到南境现吃现摘呢。 秦鹿安抚受灾百姓的事情,很快在周边府城传开了。 百姓知道,他们遭了难,居然惊动了太后娘娘,以至于对方亲自赶来,这就证明朝廷没有忘记他们。 三个县的百姓从最开始的愁云惨淡,到后来一多半的人打起精神迎接新生活,也说明了这次安抚是成功的。 经过这么多年的传道授业,如今的年轻人比起前朝,更加的博学多才。 这些结业的学生并不是人人都想做官,很多都选择了其他的路。 比如搞研究。 不需要秦鹿手把手的教导,只要给他们捅破一层模糊的纸,露出那么一点点的光,这些人便能找到前行的路。 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觑。 ** 这一日,秦鹿等人夜宿在一座南方小镇,此处家家流水户户飘香。 乘坐乌篷船,驶过弯弯的小桥,两边是临水而建的小楼。 左边有临窗读书的孩童,右边是闲话家常的妇人,前方有浣洗衣物的少女,耳畔是百姓的人间烟火。 嬉笑怒骂,一切的一切,都让人心生流连忘返之感。 他们在县里的一处客栈下榻,客栈老板的女儿长得玲珑娇俏,有着南方姑娘的娇小精致,还有让人耳朵沉醉的吴侬软语。 说起话来,娇的很,听得秦鹿颇为喜爱。 她不同于北方姑娘的豪迈洒脱,却有着另外一种美。 “这位娘子,你们是打尖还是住店?”老板娘看到秦鹿,主动迎上前来。 “住店!”秦鹿指了指楼上,“房间够吗?” 老板娘笑道:“够了,我们楼上六间客房呢,最后一位客人今儿早上方才离开,都空着呢。” 秦鹿一行五人,倒是住不了六间。 “来三间客房。”秦鹿付了银钱,“将屋内的被褥都换上新的吧。” “唉,可以。”客人给钱给的痛快,老板娘自然识趣。 那年轻女子拎起旁边的竹篮,“娘,我去买菜啦。” “去吧。”老板娘招呼几人上楼,“客人有喜欢吃的吗?” “中午做几条河鱼吧,清蒸的。”秦鹿踩着楼梯,“再来几样小菜。” 老板娘站在楼梯上,冲着女儿道:“囡囡,买几条鱼回来,中午做给客人吃。” “好,我记下了。” 秦鹿挑了一件房,里面不算大,收拾的倒也干净。 “你们这边的乡音很好听。” 老板娘掩唇笑的愉悦,“娘子说的是官话,可是从京都来的?” “对。”秦鹿点头,“此次去南境转转,听说那边的果子种类很多,也很好吃。” 老板娘没想到这位住店的娘子如此好口腹之欲,却仍旧觉得巧的不能再巧了,“我家囡囡在太学时,和一位同窗交好,正好过几日就要送嫁去南境呢,如果娘子不嫌弃,咱们可以一路同行。” 秦鹿想了想,“好啊,顺路沾沾喜气。” 老板娘取来崭新的被褥,搭在窗边,“先晒一晒,娘子累了的话我给您铺上。” “不着急,稍后我在镇子里转转,你们这边的风景极好。” 第192章:不知死活的东西 “娘都离开好些日子了,也没写信回来。” 午膳时,崔怡看着眼前的饭菜,心里开始思念秦鹿。 然后看着给女儿夹菜的韩镜,道:“你都不想娘的?” 永安赶忙道:“娘,我想皇祖母。” “咿呀呀……”身边的小皇子也在努力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韩镜看了儿子一眼,“娘要去南境走走,大概要住上三两个月,说是想在南境那边,多吃点瓜果,吃够了再回来。” 小家伙已经被妻子喂饱了,此时可能是闻到了饭菜的味道,伸着肉嘟嘟的小胳膊挥舞着。 他们早就习惯了,这种时候不搭理他就好,否则越是逗弄,小家伙就越是着急。 “这几年,娘留在京都的时间不会太多,从南境回来,娘可能回去别的大陆走走。” 很多年前,娘去其他的大陆寻来了土豆和红薯等作物,这次要去寻找另外的东西。 韩镜就好玉米饼和小咸鱼的搭配,小咸鱼清理好晒干,之后切块,加入一点去腥三件套,蒸熟后出锅撒入稍许的香油,味道很不错,吃起来格外的有劲道,而且搭配着玉米饼,咸香唯美。 当然用小咸鱼做鱼汤也很不错。 宫里的膳食和民间差不多,没有任何的讲究。 御厨稍微换几个花样,其美味程度就已经超越前朝了。 崔怡眼神亮了,“陛下,我能不能和娘一起出门?” 韩镜倒是没想把小妻子拘在后宫,“儿子怎么办?” 崔怡懊恼,“是哦,儿子还小呢。” 交给宫人,她不放心。 可若是带着,都知道出门在外比较辛苦。 陛下每日公务繁忙,只有早晚有点时间,肯定是不行的。 伸手戳了戳儿子的小脸,小家伙可能是觉得母亲在和他玩,伸手去抓娘亲的手指。 崔怡握住儿子肉嘟嘟的小手,手背上还带着软乎乎的肉窝窝。 “娘能晚一年再出京吗?到时候他会走了,还可以带上两个孩子。” 永安听懂了,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里面的期盼几乎要溢出来了。 “爹,安安能出京吗?” 韩镜清了清嗓子,“这个你得去问皇祖母,爹也不知道。” 他就算是皇帝,也管不了亲娘呐。 大秦的皇帝,在亲娘面前可没有半分尊贵可言。 小公主一听,满意极了。 她在皇祖母的心里可是最宝贝的那一个呢,“皇祖母肯定会带安安出宫的,皇祖母最疼安安了。” “瞧你,骄傲的小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小公主皱了皱小鼻子,笑道:“安安不是狸奴,才没有尾巴呢。” 韩镜见状,道:“很小的时候,当时在华阳县,我和娘是租的宅子住的,宅子的主人家里的狸奴出生,给我们送来了一只,娘给它取名叫梨花,后来梨花生了三只小狸奴。” “爹,小狸奴呢?”永安问道。 “小狸奴在汉州的皇宫里生活,现在应该有很多了,梨花早几年就不在了。”韩镜有些感慨。 崔怡笑道:“陛下若是喜欢,咱们也可以在宫里养一些狸奴。” 小公主赶忙点头,“娘,养,我们养嘛。” “好,等我让你舅舅去寻几只带进宫来。”崔怡自然无不答应。 提及崔怡的弟弟,韩镜问道:“他在长安太学读书吧?” “是啊,读书还是很有天分的。父亲和母亲希望他能入朝为官,他却只想着赋诗作画寄情山水,对做官并无兴致。” 崔怡不插手弟弟的人生,跟在秦鹿身边这么多年,她懂得了很多的道理。 有些事,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不是坏事。 强迫着弟弟去做不喜欢的事,如同被逼着嫁给不喜欢的人,想想那种结果,崔怡就觉得满心的抗拒。 有她这个姐姐在,至少弟弟这辈子不需要被人欺负,也无需为银钱发愁。 当然,崔怡现在有儿有女,自然是以自己的小家庭为重。 陛下娶她,看重的并不是她的家世,否则这个皇后如何都轮不到她来坐。 身为皇后,不能对娘家帮衬的太过。 否则对谁都不好。 崔怡知道,陛下的外公,太后娘娘的生父还活着,可她从未见婆婆和陛下提及那位。 只因当年婆婆和陛下在韩家遭到虐待,秦家没有出面维护,最后婆婆和娘家那边彻底断了。 她或许做不到婆婆这般果断,毕竟爹娘待她极好,只要不是威胁到自己这个小家的前提下,她还是愿意帮衬一下娘家的。 银钱方面需求不大,毕竟崔家二房也是颇为富庶。 当初三国的权贵都被陛下给清剿,大盛朝独独留下了那么三五家,一家是崔家,另外两家是前朝王爷,还有当今户部尚书的宁家以及宁家的外家陈家。 虽说崔家两房已经分家了,可分给二房的钱财着实不少。 再加上她弟弟不是个浪荡的,这辈子足够他花用了。 “做喜欢的事情就挺好。”韩镜没有多言。 崔怡含笑点头,“我也觉得挺好。” 如今的朝中官员和前朝大不相同,倒不是说非得有好处才行,而是有了取舍。 她也不希望娘家太盛,万一仗着自己是皇后,娘家将来行事没有准则,说不得她得在中间踌躇煎熬。 既然如此,还不如最初就别插手进来。 至于爹娘,只要自己表示支持,弟弟那边自然可以做决断。 那小子,可不是个会乖乖听话的主儿。 有主见的很呢。 午膳后,永安陪在弟弟身边,姐弟俩嘻嘻哈哈的玩闹一番,抱在一起睡着了。 韩镜夫妻俩也歇了个午觉,之后一个去陪着孩子,一个去前殿处理政务。 ** 秦鹿在几日后出发的,同行的还有老板娘的女儿。 此次送嫁,路途比较远,一路走官道,大概需要进一个月的时间。 他们只在最初的几日同行,之后秦鹿会绕路去其他的地方看看。 和新嫁娘分开的当天晚上,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 秦肃一路护着秦鹿,众人进入一个村子借宿。 如今尚且刚过饭点,本来想着可以和村民讨口饭吃,没想到村子里居然一片漆黑,似乎无人一般。 秦肃接连敲了几家的门,里边倒是有人回应,可一听是借宿的,只让他们另投别处,这几日村中不招待外来人。 可下着这么大的雨,再找村落显然不可能,秦肃不死心,接连又敲了几家。 吱嘎作响的木门从里边打开,借着昏黑的夜色,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个中年男子。 “几位是从何处来的?”男人声音平静的问道。 秦肃忙道:“老哥,我们是从永州府来的,准备去南边做生意,路遇暴雨,没办法才寻到贵村落之中,还请老哥行个方便。” 中年男子仍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侧开身子,“家中简陋,几位不嫌弃就好。” “老哥言重了,行路之人能有个屋檐遮风避雨已然是幸事,岂敢嫌弃。”秦肃想对方抱拳道谢,忙招呼众人入内。 看到他们牵着马,男子指了指一处角落,“拴在里面吧。” “有劳。” 一通忙活,他们进入主屋。 “老哥,屋内为何不点灯?” 秦肃问道。 在最初敲了几户门无果后,秦肃等人已经有些谨慎了。 却见这中年男人进屋后,将房门关上,然后将房屋周围的灰布放下。 随着一阵轻微的“噗呲”声,众人眼前有火光跳跃起来,屋内渐渐泛起了黄晕。 “几位莫要见怪,这两日是我们村中祭拜河神的日子。”说话的是中年女子,地方发丝凌乱枯黄,双眼红肿,一看就是哭了很久的状态,“隔两年的这几日,村中都不接待外客的。” 女子摸了摸凌乱的头发,笑容勉强,“几位可曾用膳了,家中简陋,找地方坐下吧,我去给几位做点吃的。” 秦鹿看了眼其中一个男子,“秦显,你去吧咱们逮到的鱼做了。” “是,夫人。”秦显站起身,看着那女子,“大嫂,可否借用一下家中的厨房?” 女子愣了一下,指了指里边的房间。 秦显开门准备出去,却见那女子慌忙上前吹熄烛火,在黑夜中道:“几位勿怪,这几日村中不允许点灯。” “无妨!”秦显打开门栓,进入雨幕中,不多时拎着一个方形竹篮回来。 男子将门再次遮挡好,女主人重新点燃了蜡烛。 秦显拎着竹篮来到厨房,看了眼,道:“夫人,家中只有陶罐。” “那边熬一锅鱼汤吧。” “是!” 眼瞅着秦显在厨房忙活起来了,两位主人家的反倒有些拘谨。 实在是秦鹿即便发丝和一群被雨水打湿了不少,也显得淡定从容,贵气逼人。 “二位,这祭拜河神,如何祭拜?” 秦鹿好奇的问了句。 孰料刚说出口,那女子的眼眶顿时就濡湿了,泪水顺着浮肿的脸颊垂落。 秦鹿微微眯起眼,心中有了答案,“用人祭祀?童男童女,还是年轻女子?” 如果是牲畜的话,村中的气愤不至于如此诡异。 果不其然,这对夫妻惊恐的看着秦鹿,全身都僵住了。 秦肃见状,瞬间皱起眉头,“疯了不成?” 男子沉默不语,女子捂着脸,呜咽着,许久她才抽噎道:“我们也没办法啊,谁让我女儿命苦,偏偏就被选中了呢。” 他们夫妻俩可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儿子早两年生病没了。 当时夫妻俩想着好好干活,到时候给女儿招个上门女婿,谁能料想到会有今日呢。 “河神,是什么东西?”秦鹿示意秦显别冲动,继续问道。 女子神色哀伤的抹掉眼泪,“是河里的一只水怪,隔两年就出来闹腾。早些年没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了,刚开始是村子里的一个小丫头,在河边洗衣裳,然后就再也没回来,找村里的神婆去算,神婆说是被河里的河神给娶回家了。当时村里人不相信,就去河边找人,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她眼泪都止不住,很快衣袖湿了一块,“结果没两天,那小丫头就出现了,被水都泡发了,半边身子也没了,这还能是什么,肯定是让河里的水怪给吃了。之后没隔两年就有村子里的人不见了,其中有两个没找到尸体,剩下的几个都被什么给吃了。” 秦肃听得心中称奇,“夫人,您觉得这里真的有水怪?” “说不好。”秦鹿无法下决断,“水怪倒不至于,或者是体型很大的鱼类。有些鱼可以长得很大,比如江鲤。首先江鲤的寿命很长,没有人为干预的话,可以活百年,长到百多斤绝不是问题,还有几种鱼类甚至可以长到千金。不过这几种鱼类都不吃尸体,更别说是主动把人给拖到水里了。” 秦肃点头,“那是被人给害死的?如果是害死,没道理有些尸体会吃掉了呀。” “可能是毒鳝。”秦鹿没有下确定的结论,“有种鳝鱼,他们以腐肉和腐尸为食,且有剧毒。这种毒鳝也被称之为望月鳝,只因为它们在每月十六月圆之夜,会游出洞穴,昂首望月,才得此称谓。” 此地位于南方,水源充沛,且泥穴众多,鳝鱼自然不少。 “此种鱼类,夫人倒是没与我们讲过。” 秦肃道。 秦鹿勾唇,“我没和你们讲的多着呢,而且还不确定就是望月鳝,不要这么早下结论。” “但是……”秦鹿语气坚定道:“肯定是没有河神这种神明存在的。” 夫妻俩听闻此言,眼神顿时亮了。 男子突然起身跪在地上,秦肃见状忙上前把人搀扶起来,却见男人甩开他的手,哐哐磕了几个头。 “几位穿着富贵,想来是有些身份的,我们夫妻俩年近半百,膝下只剩这么一个女儿,还请这位夫人救救我们一家。” 女子似乎也反应过来,忙不迭的跪地磕头。 “求夫人救救我们!” 秦鹿想秦肃使了个颜色,秦肃也没收力,直接将两人从地上拎了起来。 “既然遇到了,自然是要管一管的,明日且带我们去那神婆家中,我亲自问问。” 她倒要看看,是哪里跑出来的牛鬼蛇神,居然要取走她大秦子民的性命。 简直在践踏大秦的法度,不知死活的东西。 第193章:断指神婆 秦显做好了鱼汤,将他们随身带的干粮热了热,端着一陶罐的鱼汤出来。 鱼汤炖的奶白奶白的,蒸腾的热气带出了鲜美的味道。 看到这夫妻俩那垂涎的眼神,秦鹿道:“你们去取碗,一起吃点吧。” 两人赶忙摆手摇头,说什么都不肯占这个便宜。 而且村子里也是能吃到鱼的,只是他们家没谁有这样的好厨艺罢了。 况且今晚留宿的客人里面,还有四个大男人呢,这一陶罐的鱼汤,如果他们厚颜吃了,别人那里够。 大男人的胃口可是很大的,像他一顿起码得两大碗饭,还要加两个红薯。 秦显等人招呼了几遍,两人愣是不肯定,众人这才放弃。 给秦鹿盛了一碗奶白的汤,里面还放着鱼肉,送上一个馒头。 馒头是在之前的镇子买的,现在这个天儿,放一夜还能吃。 众人吃饱喝足后,各自找地方休息,秦鹿沐浴过后,歇在了主人家的客房。 天亮后,雨势未停。 这个村子相对来说,不算偏僻,不过可能是距离州府有些远,发展的并不快。 相对一些富庶的村子早已修整了露面,比如桂云县的秦家庄,因家家户户都勤劳能干,村中早已铺设了水泥路,逢雨雪天气,再也不用踩着泥泞的路糟蹋鞋子。 南方,中南地区,按理说是普遍富庶些的,植被茂盛物资丰富,比起北方要好上许多。 村子里饿肚子倒是不至于,可目前仍旧没打到放开肚子顿顿干饭的程度。 这让秦鹿无法理解,之前的好些村子已经实现了顿顿干饭的好日子,大秦据此已经十几年了,最初还有三年的免税政策,再加上按照人口种植粮食,怎么着也应该能放开肚子吃了。 且这边风调雨顺,至今没遭受天灾,吃不饱怎么可能。 站在屋檐下,秦肃递来一柄油纸伞,伞面是素色的粉色莲花。 “夫人,现在就要出门?” “且等等,祭祀不是在今晚举行嘛。”之前村子里挑选好了河神的新娘,并且给新娘预留了三日的时间,在家中侍奉父母。 今晚子时,三日一过,就要将新娘放入猪笼,投入河中。 昨晚听那妇人的陈述,秦鹿差点气笑了,教育都已经在天下普及多少年了,却仍旧有浸猪笼这种恶毒习俗的存在,村中的人居然无一人反对,纷纷保持沉默。 这边正欣赏远处的空山新雨,屋内传来一阵脚步声。 两人回头,看到一容貌秀气的女子从里边走出来。 瞧见秦鹿两人,微微福身见礼。 昨夜客人投宿的时候,她便听到动静了。 只因是闺中女子,再加上很快就要被投河祭祀河神,身心皆俱的情况下,再加上客人里有好几位男子,她自然不敢走出房中。 妇人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 “这是我的女儿荷芳。” 秦鹿勾唇,“好名字。” 林荷芳眼下带着青黑,这几日就没真正的睡着过。 “娘,我帮您。”荷芳跟着母亲来到厨房,看到砧板上放着一大块腊肉,“娘,客人带来的?” “是啊。”妇人黯然的点头,看着外面哗哗不止的雨声,似乎预示着河神真的存在。 而自己的女儿,恐怕熬不过今晚了。 秦显和户主从外边进来,手里还拎着一把青菜。 “夫人,要出门了?”秦显问道。 “不着急。” 秦显一通忙碌,做好了早膳,连同主人一家三口,众人围在一起坐着。 “早膳过后,你带去我村中神婆那里看看。” 秦鹿看向这对夫妻,“河神是不存在的,而江里的大鱼一般是不会吃尸体的,更别说是大活人了。同样的,天上没有神仙,也没有实现人冤枉的佛祖菩萨,人死后更不可能存在鬼魂,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不存在了。” 秦家的四个禁军自然是认同的,毕竟他们从小接受的就是唯物主义教育。 怪力乱神这些东西,都可以用常规的东西解释,解释不了只能说明自己的见识太少,学的知识还不够。 妇人脸色有些僵硬,“还是有佛祖的……” “没有。”秦鹿很肯定的回答,“自古以来,人类能走到今日,都是曾经的先贤靠着一身血肉和拼搏努力,才有了我们今日的生活。你们知道有神仙,可神仙具体为凡人做了什么,可能说出个一二?” 夫妻俩面面相觑,这个……还真说不出来。 他们曾经压根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可曾听过三皇五帝这个词?” 在场的人都点头。 “《尚书大传》中记载,三皇五帝中,三皇之首乃天皇,被尊称为燧皇。而燧皇则是燧人氏,他发明了钻木取火,从此将人类与动物彻底分离,也让人类第一次支配了自然的力量,他同时也是我们可以考证的第一位先祖。可不要小瞧了我们现在人人皆可用的火焰,在当时,那可是改变世界的第一人。” “听明白了吗?在没有火种出现之前,人类其实和动物一样,茹毛饮血。但是自从有了燧人氏的钻木取火,人类开始告别了茹毛饮血的野兽时代,学活了烹饪熟食。” “如果你说天上有仙神,在火种出现之前,他们为何不教化人类?” “有巢氏,也是古老的氏族首领,他发明了巢居,也就是我们所居住的房屋的雏形。自此人类有了遮风避雨的地方。” “嫘祖,古代黄帝的元妃,她发明了养蚕,并制定农桑,发明出了衣裳,让人类不再赤身裸体。” “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类,还有造字的仓颉,发明了以草药治病的神农氏等等,人类能走到今日,绝非靠着所谓虚无缥缈的神明相助的。” “退一万步,就算真的有神明菩萨,他们也不会管人类死活的,他们要的只是人类的香火。而且祈求神明是错误的,倘若真的有神明,神明可以为你们创造一切,你们还会劳作吗?万一某一日,神明拒绝了你们的请求,到时候迎接神明的恐怕就是香火断绝,神格崩裂。” 放下筷子,秦鹿捧着一碗热汤,“求人不如求己,这世上,最可靠的还是自己。” “我懂。”秦肃点头,“如果有人每天都给我一笔钱,一直给了很多年,我便会将这件事看做是理所当然,当某日对方不再给我了,我恐怕会失去理智,做出不好的事情来。” 秦鹿勾唇,“早膳后,你们去村子周围守着,谁也不许离开村子。” “夫人,不需要通知县令吗?”秦肃问道。 “暂且不用,等抓到罪魁再说。” 早膳结束后,秦肃去村中守着,男人则带着秦鹿往神婆家中走去。 今日下雨,再加上半夜要祭祀,村中的人都未曾出家门,村子里空荡荡的。 两人冒雨来到神婆家中,男人上前敲门。 很快,屋内的人出来,是一个满皱纹的老虔婆,看到男人,还觉得奇怪。 “狗子怎么来了?” 最后一天了,不该是在家里守着女儿吗? 男主人看到她,道:“神婆,有人想见你。” 神婆愣了,“见我,谁啊?” “我!”秦鹿从旁边出来,笑吟吟的看着她,“进屋说。” 神婆那里肯让开,可还不等她说什么,却惊恐的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随后被人轻而易举的拎起来,往屋内走去。 这种身体不受控制的状态,让她背后渗出冷汗,一张脸煞白。 神婆家中的条件很不错,至少比起身边的狗子要强上太多。 且在来的路上,听狗子说,神婆是个寡妇,无儿无女,这些年就靠着给人算命过活。 由屋内的摆设可以看出,神婆这些年过得相当滋润。 把人松开,秦鹿在上首的椅子坐下。 “说说吧,河神是怎么回事。”秦鹿翘着腿,靠在椅背上。 男人见秦鹿一把力气,哪里还敢开口。 合上荷花伞,处在八仙桌旁,雨水顺着伞面滑落,很快洇湿了一块地面。 “一句谎话,换你一根手指,想明白了再说。” 神婆暗中看向狗子,心里把人给骂的死去活来。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河神就是河神,这怎么能叫说谎,啊……” 一道凄厉的惨叫声炸开,屋内的两人也没看到什么,就见那神婆的左手食指被砍断了。 手指掉在地上,切口处平整如镜,殷红的血液不断的跌落下来。 神婆捂着自己的手,疼的冷汗直冒,整个人蜷缩在地上,抖若筛糠。 秦鹿手中把玩着一枚染血的刀片,“继续。” 之前她压根没把秦鹿的话当真,砍断手指什么的,怎么想都在吓唬人。 等到手指真的断了,她哪里还敢胡乱开口,只恨不得时光倒流,让手指重新回到手上。 “我说,我说,饶命呐。”神婆狼狈的跪在地上,“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河神,我男人早死,无儿无女的,总得吃饭呐,出嫁前和村里的神婆学了一点东西,就捡起来了。早些年村里一个小姑娘死了,村正就找到我,说是不是江里有妖怪作祟,这我哪知道,我就告诉他,不是妖怪,是河神,河神想娶媳妇了……” 狗子听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想到之前死掉的几个大闺女,他气得全身发抖。 同时也暗自庆幸,幸亏昨夜自己收留了这几位客人,否则他的闺女还能活吗? “你这个毒妇……”他也不会骂人,能想到这一句就不错了。 秦鹿招呼男人,“你去村口告诉秦肃,让他去县里找人。” 男人二话没说,一头冲进了雨幕中。 秦鹿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婆子,笑道:“死了几个姑娘了?” 神婆战战兢兢的回答道:“总计有十六,十六七个了。” “那么多年轻的姑娘,因为你的缘故,被溺毙于江中,你这老虔婆可真够狠的。” 神婆一脸苦相,“我也没办法,村正非得让我想个法子,我能有什么法子,要是想不出来,我在村里也没法活啊。” “你都这幅德行了,活着还不如死了呢。”她微微眯起眼,唇角挂着一抹冷笑,“不过也别着急,总归是要得到惩罚的。” 神婆不敢反驳。 不管之后的惩罚是什么,反正她不想再被砍手指了。 屋外,雨水顺着屋檐跌落。 哗啦啦的声音,让这方天地有种喧闹的静。 雨水落下的声音,似乎有种安抚人心的能力,明明四面八方都是声音,却又似乎是寂静无声的。 村子距离县城有一段距离,纵然禁军骑马,来回也需要进两个时辰。 男人回来后,秦鹿让把人绑在椅子里,她则找来一根绳子,甩手将绳子绑在正堂两幅门框上,翻身躺在绳子上。 嗯,小龙女的睡姿。 不难受,可也不是很舒服。 俩人瞧见这一幕,瞪大双眼,却不敢出声打扰她。 “把她的手包扎一下,省的失血过多死了。”秦鹿合上眼,“安静些,别吵我。” 男人找了个块布,给神婆包扎上,走到门口处蹲下身,静静的看着雨幕。 神婆想说话,张张嘴,不敢开口。 她明白,眼前的这个女人,真的会杀人。 蹲在堂屋门前的男人,静默的看着屋外的雨。 似乎是知道女儿的遭遇,所以才下个不停? 随后他免不了自嘲,若非是这位夫人碰巧赶来,他的女儿恐怕真的就要死了。 真好啊,女儿命不该绝。 但是,在此之前,可是有十几个女孩子被溺死在江中。 她们的爹娘呢?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村正可能要倒霉了。 县令和镇抚司看到禁军腰牌,得知太后娘娘居然驾临县中,县令和镇抚使忙不迭的冒雨赶来。 一路上众人紧赶慢赶,进入村中已经是午后了。 此时雨势逐渐退去,一抹阳光刺破厚重的云层,随后愈来愈多,最终光芒洒落,驱散了湿气和阴霾。 来到神婆家中,一眼看到悬吊在正堂的秦鹿,秦肃走上前。 “夫人,县令和县镇抚使到了。” 秦鹿睁开眼,扭头看着站在门前的人,起身坐在长绳上。 “同屏县县令王茂山……” “同屏县镇抚使杨震……” “参见太后娘娘!” 男人和神婆集体傻眼:“……” 太后娘娘? 谁? 然后他们听到秦鹿的声音响起,“嗯,来的倒是快。这个村子的事情你们俩处理一下,前提是你们不知道这里的事情,否则的话,小心你们这身皮。” 第194章:咎由自取 县令和县镇抚使都不清楚这里具体发生了何事。 等这位叫做狗子的男子和他们简单说了一番后,两人心底的怒火蹭蹭的向外窜。 镇抚使招呼身边的兄弟们,把村民都聚集起来。 遇到这种事情,就是镇抚司的责任,县令可以过问,却不能直接插手案情。 如果下面的人不服,可以告到州府镇抚司。 走出神婆的家,秦鹿在门口遇到看到了傅夺。 她好笑的挑眉,“你怎么寻到这里来了?” “巡视完店面,发现你不在宫里,本以为能很快回去,孰料你居然要去南境,我便赶来了。” 傅夺伸出手,等她的手递上来,收紧握住。 “有事外出,怎就不能提前通知我一声。”傅夺委屈。 秦鹿送来傅夺的手,在男人诧异的神色中,走到他身后,轻轻一跳…… 傅夺忙把人借助,随后向上颠了颠,“去哪里?” “直走,村口门口拴马的那一家。” 脚下是湿漉漉的淤泥,傅夺雪白的皂靴被弄脏,他丝毫不在意。 背着秦鹿,一步步往村口走去。 “这边发生什么事了?” 秦鹿趴在他的后背上,懒洋洋的道:“村子要用少女祭祀河神,昨夜借宿的那家恰好被选中了。” “……”傅夺倒是意外,如今居然还有这种陋习,“也是命不该绝。” “绝不绝的暂且不提,大秦人口本来就少,再这样糟蹋怎么行。” “已经不算少了,总人口都超过三千万了。”傅夺暗笑,比前朝三国总人口都多了千万,还不知足。 “韩镜那小子想西征,惦记好多年了,可惜大秦人口太少,哪怕是打下来的疆域,也无人管理,北境还有很多的州府无人居住,人哪里多了。” 傅夺无话可说。 事实上他觉得北境气候恶劣,真的有人愿意去那边生活吗? 将心中的疑惑告知秦鹿。 孰料,秦鹿却非常有自信,“北境也只是看着荒凉。” 具体如何,她没说,傅夺也没追问。 “那西征的目的,也不仅仅是为了扩大疆域吧?” “嗯。”秦鹿应声,“有其他的目的,而且还是很重要的目的,或许现在甚至几百年内用不到,但是千年之后,后人将会感激咱们的。” 傅夺沉默。 她都已经想到千年之后了呢。 回到下榻的人家,母女俩正在屋内焦急的等待着。 看到秦鹿和一位郎艳独绝的男子进来,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夫人……” 妇人想问问为什么她的丈夫没有一起回来,也想知道自己的女儿该如何是好。 “带着你女儿去神婆家吧,县令和县镇抚使都来了,你们俩别怕,知道什么都告诉他们,会得到满意的结果的。” 听秦鹿的话,母子俩顾不得其他,撒腿跑出院子,往神婆家里去了。 傅夺打量着屋子,微微拧眉,“你就住在这里?” “出门在外没必要穷讲究,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不错了。很多年前,我去其他的大陆寻找种子,经常露宿山洞,有时候干脆歇在外边,以天为被地为席。” 真心说起来,秦鹿的性子有些古怪。 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特别喜欢享受。 条件不够的前提下,她也能吃得了苦。 交朋友时,只要脾性相投,对方不管是三教九流的谁,都能处的好。 可有时候哪怕是对方与她身份相等,也会因为某句话或者某个小动作,不待见对方。 有时候她散漫到对方说什么都可以,有时候苛刻到因为某个小事而和对方据理力争。 就算如此,秦鹿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精神上的毛病。 她只是个俗人,俗不可耐的人。 “我听安安说,之后你要去西大陆。” “对,去那便寻一些新的种子。”秦鹿坐在傅夺的腿上,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 一把年纪了,她可不觉得羞臊。 和自家男人贴贴,旁边又没有外人,多正常呐。 “怎么问这个?” 傅夺冷笑,“为什么问这个?你说为什么?这次你打了个招呼就走了,下次可得记得把我带上,安安说他们也要跟着你出门。” “那不行。”秦鹿反对,“带上你和安安没问题,笙笙母子不能带。带上你们,出一趟门少说也得两年时间,笙笙舍得离开韩镜这么长时间?安安想去的话倒是可以,你,我肯定是要带着的。” 想了想,“如果你也去,安安能不带就不带吧,别耽误小丫头读书。” “你认真的?”傅夺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头亲了一口,“没别的目的?” “有,怕和你贴贴的时候,被安安看到。唉,我老了,脸皮是越来越薄了。” 边说边哀怨的摸着自己的脸,“时光催人老呐。” 傅夺就觉得心里憋着一口气。 “你当真不知道自己有多年轻?” 明明在相识之初,两人瞧着还差不多大,可现在已经能看出自己比太后娘娘要老了。 倒不是说体力耗费的问题,事实上两人现在的房事很规律,极少过分放纵。 只是,她到底是老的慢,再加上性子不羁且张扬,瞧着比韩镜也年轻两分。 “真的不年轻了。”秦鹿却很认真的感慨。 傅夺不知该说什么了,他怀疑太后在炫耀,可看她的表情,又不像那么回事。 “或许等我成了头发全白,满脸皱纹的老头子,你还是个美艳妇人,到时候太后娘娘会不会嫌弃我?” 秦鹿安抚似的拍拍他的肩膀,“咱俩就这么过一辈子,谁也别嫌弃谁。” “我怎么可能嫌弃太后娘娘呢。”傅夺觉得自己不可能那么不知好歹。 秦鹿眨眨眼,“当初在寺庙里遇到,我就瞧上了你的脸,可你当时是嫌弃我的。” “……”傅夺沉默,良久后,道:“那时候,我的确不知好歹。” 两人面面相觑,随后秦鹿笑弯了腰。 神婆家中,此时聚集了全村的男女老少。 一些个去了私塾的孩子不在其列。 村正是个大约五十多岁的男人,看面相有些严肃,但是面对县令和县镇抚使却不敢托大。 “祭祀河神是怎么回事,说说吧,谁的主意,祭祀之人是如何挑选的,又是谁和所谓的河神沟通的,河神都和你们说了什么,让你们做出如此草菅人命之事,之前做过几次,害死了多少无辜的少女。” 县镇抚使开口问道。 旁边几位锦衣卫提笔准备做笔录。 神婆听到这番询问,几乎句句都在针对她,当时就吓得抖动不止。 镇抚使见全村的人如同没了舌头一般,闭口不言,脸色严肃起来。 “如果在这里不开口,那我就只能带你们回镇抚司了。我大秦律法明文规定,错就是错,一万个人错,那就惩罚一万个人,绝没有法不责众,姑息罪犯的道理。” 神婆虽然无儿无女,可她怕死啊。 “大人,真的不干我的事,都是村正大人逼我的。” 村民看到神婆这番姿态,有聪明的已经开始反应过来了。 其中一人看向村正,道:“村正,神婆说的是什么意思?咱们村是不是压根就没有闹河神?” “什么?没有河神?” “这怎么可能呢,没有河神的话,咱们隔两年就送一个女娃给河神干啥?” 村正脸色铁青,“神婆,你休得胡言乱语。” 神婆那里还敢怪力乱神,他们都不知道,当今的太后娘娘可就在村子里呢。 “我没有胡说。”神婆忍着惊惧,道:“二十多年前,你刚当上村正,老村正的孙女就死了,当时那边闹得凶,非得让你找出凶手,否则你这个村正的位子也坐不稳。为了保住你的位子,你找到我,问我是不是江里有河神作祟,我哪里知道,是你说肯定是河神作祟的,我如果你照着你的话说,你就把我赶出村子。” 人群里,一个男子走上前,眼神死死的盯着村正,“罗塘,是你害死了我的女儿?” 村正忙不迭的反驳,“你别随意栽赃人,我和你女儿无冤无仇,这个位子更是老村正举荐我的,我做什么想不开去害你的女儿。” “那神婆的话是什么意思?”男人指着神婆,怒声问道。 村正眼神冷冽的看着神婆,道:“她在栽赃我,早些年她想跟我,我没答应,所以这些年她记恨我……” “早些年我的确想跟你,但是你逼我胡诌河神的事情也是真的。”神婆知道,此间事了,村中恐怕再无她的立足之地,可自己不能坐牢。 激动之下,情绪激荡,神婆的手指又渗出了血迹。 镇抚使看到后,问道:“你的手指怎么回事?” 神婆全身瑟瑟发抖,双唇惨白的嗫喏道:“是,是太后……” 她声音很小,周围的人几乎听不太真切。 可县令等人却明白过来。 “小曹,给她简单止血。” “是,头儿。”小伙子起身走上前,半蹲下身给她处理伤口。 “说说吧,每次祭祀的河神新娘如何挑选的,都有谁参与其中了?” 镇抚使刚说完,一个婆娘直接坐在院中,嚎啕大哭。 其他人看着女子,纷纷纳闷,这是干啥,怎么突然就哭起来了。 “我儿子可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如果我因为这事坐牢了,他连太学都进不去,更别说是镇抚学堂了,如果因为你这个老东西,害得我儿子没了前程,我绝对不会饶过你。” 之前她的儿子就说过他们夫妻,村子里的事情别掺和,万一暴露了,他们都落不得好,而且父母坐牢是会影响子女前程的。 当初他们都没当回事,现在事情爆发了,女子真的怕了。 这其中也有几家的人都反应过来,全身无力的瘫软在地,哪管雨后的污水渗透了布料。 镇抚使见状,问道:“你们的孩子没有告诉你们,世间并无河神?” 一些人沉默难堪。 自然说过的,可那又如何,都是些孩子,可祭祀河神的仪式,村子已经举行了二十多年,哪里是几个孩子说说就能废除的。 此时的他们,悔得肠子都青了。 镇抚司的人如何看不明白,都忍不住惋惜摇头。 当然,按照大秦律法,这些人不至于死,甚至有些人也不需要坐牢,可也不能轻描淡写的揭过去,惩罚还是有的。 影响到子女的前程,这是肯定的。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审讯的过程也就最开始有点难,后来在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坦白中,村正罗塘最终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当得知河神真的就是他和神婆亲手炮制出来的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其目的就是为了保住他村正的位置,那些失去女儿的村民好些都破口大骂。 作为局外人的县令和镇抚司的人,看着眼前的一切,犹如看待一场闹剧。 这些失去女儿的,哪里有权利指责别人,其他人家的女儿,不也是他们一起投票决定生死的吗? 自己的女儿没了知道骂人,推别人家女儿出去送死的时候呢? 这一村子的人,心肝都坏透了。 眼瞅着天色暗下来,回到县里恐怕就得半夜,众人决定今晚在村中留宿,明日一早再离开。 作为罪魁的罗塘和神婆,被关押在村中的祠堂里,四周有锦衣卫守着。 村子的其他村民,也全部有了案底,不过他们也是被诓骗的,各自被判处了几年监禁,同时也得到了缓期执行的宣判。 即便不需要坐牢,村民也没有丝毫的喜色,有了案底,就代表自己的子孙没办法入朝为官。 尤其是家中有孩子读书好的,锤着心肝哭的无法自已。 只是外人不会同情他们,至少他们的子女还活着,可谁能让那死去的十几个少女复生呢? “为什么是少女,不是少男?”镇抚使靠在门口看着还留下来的村民,“也没有人规定,河神就必须是男人呐,万一是女河神呢?” 村民哑口无言。 镇抚使低头,笑的意味深长,“如果是女河神娶夫,你们还会将自家的儿子,溺毙在江中吗?说到底,别怨恨谁,都是你们自己种下的恶果。” 转身往院中走去。 “哎呀,重男轻女。”镇抚使背对着村民摇头,“大秦江山,可是当今太后送到陛下手里的,女子怎的就比男子轻贱了。” 第195章:罪恶之地 阴霾的天,最终放晴。 一家三口将秦鹿一行人送到村口,目送他们策马离去。 随即三人朝着远方,跪地磕了三个头,这才相携返回家中。 空山新雨后,道路泥泞,身边是满目的绿意和草木芬芳。 “烽烟燃起乱芳华,胭脂落泪染红霞,眉目如画宜其室家,说陪我浪迹天下都作假……君临天下只能道一声寡……” 秦鹿清亮的嗓音在队伍中响起,身边几个男人均含笑听着。 “美人舞如莲花旋……绝世舞姬天下先……” 一曲结束,秦肃笑道:“夫人可是有好些年没有唱曲儿了。” “这曲子倒是比曾经夫人唱的要新奇,不像戏曲那么弯弯绕绕的。” 秦鹿微微眯着眼看向前方,“回京后找戏班进宫唱戏听听,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一分钟是多久?”傅夺问道。 “通常情况下,我们所谓的一炷香,代表着三十分钟,倒流香则是五分钟。我们所谓的一个时辰,为两小时,一小时为四刻,一刻为十五分钟,一分钟为六十秒。一日十二时辰为24小时。这些目前没办法制作出准确的计时工具,所以之前没给你们讲解,回去后可以做一个自动报时的装置。” 傅夺不免好奇,“真的有这种奇物?” “嗯,水运仪象台,可以自动报时,还能观测天象,构造比较复杂。” 一路上很热闹,众人说说笑笑的,秦肃等人自小跟在秦鹿身边长大,尊卑观念被她给磨掉了大半,而且他们有店住店,无店借宿,无宿便寻找就近的破庙,路上走得相对比较快。 一个月后,走出中部地界,他们进入南境。 这里的气候相对要湿润一些,在长安久居,进入此地多多少少有些不太舒服,好在中途有个适应的过程。 相比曾经处于南楚统治之下的南境地区,如今这里可谓大变样。 百姓安居乐业,且物阜民丰,尤其是瓜果等,都相继送往其他地区,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 可同样的,哪怕再好,终究是存在着一些阴暗的地方。 这天晚上,他们在山里转悠,错过了宿头,本想着要露宿野外,却意外发现了一座隐匿于深山之中的村落。 村子不大,从山上望去,大概有三四十户,此时临近黄昏,村中没什么人走动,倒是能看到缕缕炊烟。 “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秦羽咧嘴笑。 秦肃道:“本来我们也没到绝路,无非是晚上能有个屋顶遮蔽罢了。” 众人牵马,顺着一条羊肠小路下山。 这里的房屋都是茅草屋,且没有院墙,皆是篱笆墙。 傅夺道:“深山之中多是大虫,这里的人居然不修院墙,可见都是捕猎高手。” 不然也没有第二种解释了。 秦肃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主人家在吗?” 不多时,从屋里走出来一个佝偻着腰的老汉,看到家门前的一行留人,牵着骏马,各个相貌不俗,表情有些惊讶。 “几位是……” “我等是从北边来的,见你们的后山风景秀丽,不免心生贪恋,因此错过了宿头,不知老丈能否容我等借宿一宿。” 秦肃拱手道。 老汉没开口,屋子里走出来一个男人,男人边走边穿衣裳,露出胀鼓鼓的腱子肉。 男人抬头看来,瞧见门口的几个人,眼神在秦鹿身上扫了扫,很快移开。 “干啥的?” 男人穿好衣裳,声音洪亮的问道。 “哦,借宿的。”秦肃道。 男人皱着眉头,指了指周围的山势,“这周围都是绵延的大山,你们怎么能跑到我们村中借宿。” “本想去越州游玩,听说那边瓜果丰美,行至此处,见到周围山势雄壮,不免多停留了些许,故此才错过了去前方泸水县的时辰,正在我等懊恼之际,从山上看到贵主人的村落,故此才来求一间房舍借宿,不知可否方便?” 男人一脸嫌弃的挥挥手,“说话文绉绉的,借宿就借宿。” 上前拉开篱笆门,道:“进来吧,家里有空房,别嫌弃就行。” “叨扰贵主人。”众人把马匹拴在门口的树桩上,相继入内。 男人大跨步走到房门前,冲着里面喊道:“孩子他娘,家里来人了,赶紧做饭。” 来到堂屋,隔壁的布帘掀开,里面走出来一个女子。 女子眼神空洞,几乎没有任何表情,发丝凌乱,且衣裳还未穿戴整齐。 且再看女子的小腹微微隆起,似乎怀有身孕。 众人再想之前男人的举动,不免有些嘀咕。 大白天的,有些太急躁了吧。 况且妻子还怀着身孕呢,也不怕伤到腹中的孩子。 女子缓缓的扭头,看向秦鹿六人,眼中闪过一抹亮色,可很快,重新暗淡下去。 秦鹿:“……” 让人不得不多想。 取下挂在墙壁上的围裙系上,女子走进厨房。 男人则从外边抱来一捆木柴,紧跟着女人走了进去。 秦肃看向秦鹿,以口型说道:“夫人,有问题。” 秦鹿点头,表示明白。 山里农家的饭菜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一番忙碌后,秦鹿面前摆放着五样菜,色香味就无需讲究了,量看似很大,却几乎都是汤汤水水。 主食是米汤,里面也没多少米。 男人在饭桌坐下,道:“家里穷,就这些了,别嫌弃。” 主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们借宿的能说什么。 秦肃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一袋烙饼,如今天气有些热了,馒头放不住,还是烙饼易储存,三五天都坏不了。 放的天数多了会发硬,有汤汤水水的就能泡开。 男人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夫人!”秦肃把饼递给秦鹿。 “她是你们夫人?”男人靠在门框上,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五男四女。 五个男人其中有个长得最好看的,再看他和唯一的女人坐在一起,应该是有点关系吧? 姘头? 还是赘婿? 不然那男人的饼,应该先给长得最好看的这个。 女人居然比男人先动筷子,放到他们村子里,保管得挨揍。 想着秦鹿的相貌,再看看他的婆娘,男人心头不禁一片火热。 女主人做好饭便回屋了,而之前的那位老者也不知去了何处。 众人虽然觉得这家人的关系很奇怪,却也没多想。 毕竟不是每一对夫妻都恩爱,总有相处的不和谐的。 秦肃将饼撕开,扔到汤碗里,筷子按压着扶起来的饼,泡软后,送到嘴里。 刚送到嘴边,却被一双筷子压住。 “夫人?”秦肃看过去。 “里面放了东西。”秦鹿微微叹息,“拿下他们。” “是!” 不等那门口的男人反应,秦肃一个闪身出现在他面前,一个轻巧的擒拿,直接把男人压倒在地。 将他的手臂别在后背上,秦肃抬脚踩在他的手腕。 “你们想干啥。”男人用力挣扎,却发现身上犹如压了一座小山似的,动弹不得。 “毒杀当朝太后娘娘,按律当斩。”秦肃一身冷煞之气。 之前还自得意满的男人,被身上这股气势吓出了一身冷汗。 布帘掀开,那怀孕的女子冲出来。 她在屋内听到了,这个男人说,今日来的女子,是当朝的太后娘娘? 她慢慢的上前,距离秦鹿五步的距离后停住,未及言语便泪流满面。 女子眼神里是浓郁到化不开的悲哀,双唇颤抖,“您,真的是太后娘娘?” 秦鹿点头,“被拐来的?” 女子愣住,下一刻跪倒在地,“求太后娘娘救命。” 秦鹿上前将人拉起来,“说说。” “民女原本是丰州人氏,后经媒人介绍,被父母嫁到廉州,可成婚不足三月,他说要带我探亲,我便与他来到此处。” 女子想到曾经发生的一切,全身忍不住瑟瑟发抖,“却不料想,在他的姑婆家中住了一夜后,再次醒来他却不见了,而我便是被这个男人半夜扛回来的,他告诉我,我被丈夫给卖了。” 说罢,女子没忍住,哭的声嘶力竭。 “太后娘娘,民女从被带到这里后,无时无刻不想着自我了断,可他们父子轮流看守着我,便是想死也不能了。” 而且她再次数年,没日没夜的被这对父子糟践,哪怕是怀上了身孕也不肯罢休,以至于让她接连没了七个孩子。 而今再次怀上,可她不想要。 她腹中的孩子是野种,本就不应来到这个世上。 言止于此,女子不顾秦鹿的搀扶,再次重重的跪在地上,“求太后娘娘救救民女。” 她心底的那根线,在听到秦鹿身份的那一刻,彻底断了。 “秦显,你连夜出发赶往县里,让镇抚司过来处理。”秦鹿交代下去。 她取来包袱,从里面找出纸笔,“我写两张药方,你去县里顺便把药抓来。” “是!” 待秦鹿写完药方,秦显折叠好走出房门,一眼看到蜂拥而来的村民。 粗看差不多有近两百人。 “夫人!”秦显蹙眉看着外边。 秦鹿抬脚走出去,傅夺等人跟在后边。 女子踉跄着跟在后面,因惧怕村中的人,她尽量把自己藏在秦鹿身后。 “太后娘娘,村中还有好些被买来的女子,且在他们的折辱下,死了很多,那些死掉的女子都被埋在山里,有些直接抛尸山林,被野兽分尸了。” 听到女子战战兢兢的声音,秦鹿面色不显。 围在房屋周围的村民,手持棍棒,有些还带着猎弓和柴刀。 他们不说话,就这么阴森森的看着。 而在众人前方,之前的那位老者同样目光阴冷的看着她。 “识相的,只要把这个女人留下,我可以放你们走。” 在秦鹿刚出现的时候,老者就对秦鹿起了垂涎之心。 村子里这些年来,从山外送进来的女子很多,有穷人家的,还有富家千金,可像秦鹿这般风韵十足的女子,还是第一次见到。 尤其是那种他们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让这些行惯了买卖女子的人,恨不得将她的一身傲骨碾碎,想来等她驯服后跪下来的样子,肯定特好看。 秦鹿扫视一圈,笑道,“看来你们知道买卖女子是罪恶之举。” “知不知道谁管这个,我就知道,你逃不掉。” “是嘛!”秦鹿上前,抖了抖宽大的衣袖,随后甩袖,一道磅礴的劲气横扫出去。 下一刻,围堵在篱笆外的人,纷纷倒飞倒地,耳畔是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我秦鹿连这大秦浩瀚的江山都打下来了,就凭你们这群乌合之众,也敢威胁我?” 其他的村民见状,震惊之余却也很快反应过来,叫嚷着跨过篱笆,想要将这几人拿下。 秦肃等人并未动手。 却见秦鹿随后挥动了几下衣袖,那些人还未靠近,皆被掀飞,倒地不起。 “秦肃,带人去吧村子围住,一只虫子也不能放走。” “是!”秦肃一记手刀,将脚下的汉子敲晕。 随后他们施展轻功,各自占据一个方位,牢牢的将这座村落,纳入视线之中。 人群里,受伤很轻的人不少,他们见这个女人着实厉害到罕见,不免心生怯意,想着逃走。 秦鹿莹白素手微微晃动,院中一颗柳树簌簌作响,翠绿的柳叶脱离柳条,在空中盘旋飞舞。 转瞬之间,那些绵软的柳叶,突然绷直,悬浮于空中,好似无数锋锐的利刃。 下一刻,秦鹿手掌轻轻扬起,无数破风之声尖锐炸开,直冲人群。 惊骇之声刺破这片天地,那些试图逃走的人,全部被柳叶“刀”划破身体,凄惨倒地。 傅夺第一次看到秦鹿出手,眼前的场面,让他的表情差点绷不住。 “再敢逃走,我就挑断你们的手筋脚筋,让你们这辈子做个爬虫。”秦鹿声音森冷的警告这群畜生。 秦显越过人群,策马离去。 女子见秦鹿这般厉害,心里的恐惧彻底消散。 她软软的瘫倒在地,看到不远处那些人。 不是没想过逃走,可这里周围都是密林,且山中多大虫,恐怕还没走出去就已经葬身大虫之口。 且这些人都互相为眼线,但凡是谁家有人逃走,全村的人会一起出动抓捕,被抓回来最少都得面临着一顿残暴的拳打脚踢,更甚者,会被杀死。 第196章:火坑跳两回,那是傻子才干的事儿 秦鹿看向那女子。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握紧拳头,抵着小腹,道:“民女李娇娘。” “身体可有碍?”秦鹿道:“你可知这村中的其他被拐女子在何处?” “知道。”李娇娘点头。 虽说她逃不出村子,但是在这个村子里还是走动过的。 她浑浊的眼神看向篱笆外的人,“这里面也有很多是被拐来的,她们都认命了。” 秦鹿带着人走出篱笆,看到躺在地上的人。 “买女子回来是为了传宗接代吧?”垂眸看着眼前的人,“血统那么高贵的吗?为什么不同族通婚呢?这样不就没人能玷污你们的血脉了吗?还不用额外花钱从外面买女子回来,一举两得呀。” “非法买卖妇女罪,非法拘禁他人罪,强暴罪,虐待罪,还有山上被野兽啃食以及被你们杀死后掩埋的累累白骨,你们这个村子的人,今日可就要断子绝孙了呀。” 看到眼前几人那恐惧的神色,秦鹿笑了。 “别怕,暴利胁迫他人的时候,你们应该很嚣张吧?唯独在篱笆外,胁迫大秦皇太后的时候,你们不是各个眼冒绿光吗?现在怕我做什么?我大秦的律法,是保护遵纪守法的良民,更是惩治恶贯满盈的凶徒的,你们谁也逃不掉。” 走出去几步,看到一个男人,“你长得这么丑,也要传宗接代?为什么?相貌丑陋内心恶毒的基因,有何传承的意义?” “还有你,也是被拐来的吧?当初是不是遭受了数不清的磨难,然而等你生下了儿子,却将魔掌伸向了其他无辜的女子?啧啧啧,该死呢。” 他们想跑,却不敢。 秦鹿伸手搂住李娇娘的细腰,招呼旁边的傅夺。 “会武功吗?” 傅夺摇头,“我体弱,太后可别丢下我。” 秦鹿忍俊不禁,一手搂着一个人,脚尖轻点,带着他们离开了院子。 在李娇娘的指引下,他们来到一个住户家中。 屋内黑漆漆的,到处都是脏乱差。 在里屋,一个女子坐在床上,旁边还有两个孩子。 而女子的精神面貌比之李娇娘都要凄惨,同时在她的脚踝上还有一根很粗的麻绳。 如果慢慢的磨,是可以挣脱的。 但是这些被买来的女子,除非真正的融入到这里,否则日夜有人看守,稍微有点举动,迎接她们的就是暴风雨般的拳打脚踢。 “胡儿。”李娇娘轻轻喊了一声。 那女子反应很慢的抬起头,愣愣的看了李娇娘很久,才咧开嘴笑的有些疯癫,“啊,你来了呀。” 李娇娘忙上前,道:“胡儿,这位是当今的太后娘娘,村子里的人都被太后娘娘制住了,我们安全了。” 胡儿眨眨眼,似乎没听懂,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李娇娘。 许久许久之后,她的表情逐渐狰狞,就在李娇娘不知所措时,这位被称作胡儿的女子,突然仰头,嚎啕大哭。 “啊,啊……啊啊……” 那凄厉的哭喊声,直接将身边睡得正熟的两个孩子吓醒,看到身边疯疯癫癫的母亲,也跟着哭喊起来。 李娇娘没忍住,也跟着流泪,用本就枯瘦的怀抱将胡儿抱在怀里。 胡儿没有挣扎,依旧用那刺痛人耳膜的尖叫哭喊声来发泄心底的屈辱和痛苦。 秦鹿走上前,在腰间一抽,一柄软剑出现在她手中,手掌转动,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胡儿脚踝上的麻绳脱落。 “走吧,继续去下一家。”她可没太多的时间等着眼前的女子哭完。 李娇娘站起身,胡儿紧张的拽着她的衣袖。 “跟我走,我们离开这个魔窟。” 胡儿哪里会拒绝,她恨不得能生出一双翅膀,立马飞离此处。 傅夺看着哭闹不止的两个孩子,道:“孩子怎么办?” 胡儿离开的身影停下,背对着俩人,不断的发抖。 秦鹿看着她,道:“这个村子的人罪恶累累,且手上几乎都沾染着血腥,最好的结果也是至少十年监禁,且其中有半数人恐怕都会面离死刑的结局。我要听你的真心话,你愿意养他们吗?” 胡儿身子抖动的更厉害了,哪怕知道开口的女子乃大秦皇太后,可她仍不敢回头看着秦鹿。 “我,我……”她犹豫着说不出话来。 秦鹿明白了,“他们俩还小,想来是没做坏事。大秦律法,被胁迫拐卖的女子生下的子女,是可以不承担责任的,如果你不想养,那么他们将会由朝廷抚养至十八岁,等这里的案子审理完结,便会被送到当地的育幼堂。” “同理,等他们长大成人,对你也没有赡养义务。” 秦鹿无声叹息,道:“只要你在官府出具的契书上写下了名字,你与这两个孩子就再也没有瓜葛了。” 胡儿没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娘娘,如果我们不养他们,您会不会觉得我们不配为人?”李娇娘心中忐忑的问道。 秦鹿摇头,“不会,如果我站在你们的立场,恐怕他们俩活不了,我会杀了他们。” 胡儿听到这话,没忍住,回过神惊愕的看着她。 秦鹿笑道:“当然,杀人是犯法的,我是拼着宁肯死,也要消除恶果的决心。毕竟我的脾性比较极端,你们却要对未来的生活心生向往才是。我大秦的江山,瑰丽壮美,华光万丈。可光明和黑暗是双生,这世间不缺光明,却也无法杜绝黑暗。人这一生,结婚生子不是必经之路,独身一人也能过得精彩万千。” “如果觉得无处可去,大秦有不少的纺织作坊,里面每月至少能拿到一两银子的酬劳。如若你们的父母无法接受,也无需伤心难过,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懂得无惧他人眼光生活的。你们要记住,你们不脏,你们是受害者,是无辜的。除了你们自己,没人可以决定你们的生死,也没人可以左右你们的人生。” 胡儿不知该如何做,却对两个孩子有了决断。 “娘娘,我不愿意要他们,我恨极了他们,恨不得他们死……”边说,眼泪止不住的喷涌而出,“曾有很多很多时候,我恨不得亲手掐死他们。” “好。”秦鹿点头,“离开后,你便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了。你们不知,我也是寡妇,在我儿子还未出生时,丈夫就死了,可我却凭借自身养大了儿子。所以,我带着儿子都能过得很好,你们一个人自然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路。千万不要寻死,人自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来这世间渡劫的,大秦本身人口稀少,你们若是自寻短见,对我大秦是莫大的损失。” 两个历经磨难的女子面面相觑,喃喃道:“娘娘,我们真的那么重要吗?” “相信我,你们很重要。”秦鹿拍拍她们的肩膀,“咱们该去解救其他的女子了。” “是!” 夜色彻底暗下来,傅夺顺路取来了一盏宫灯,陪着秦鹿在村中游走。 这期间有人想趁着夜色离开,可没有一个人都逃得掉。 他们试图借着地形的便利从密林中逃走,却总会被人发现,然后被断掉一只手指送回来。 接连十几个人同样的结果,其他的村民绝望了。 村中目前有三四十个被拐的女子,有的人家家里甚至有四五个。 好点的被囚禁在屋内,一些个性子倔强不肯屈服的,甚至还有被关在茅坑里的,等秦鹿发现时,人身上都爬满了蛆虫。 这其中有七八个彻底的疯了,要么不说话只是傻笑,要么看到人就上蹿下跳尖叫不止。 纵然如傅夺,也不由得心生怜悯。 他知道他的太后稍稍有点洁癖,可面对着这些脏道臭不可闻的女子,秦鹿却愿意对她们伸出手,为她们诊治。 其中那个被关在茅坑里的女子,两条腿算是废了。 听李娇娘说,这个女子叫荣玉儿,是一位富家千金。 刚被拐来的时候,可谓容貌不凡,短短不到三年的时间,逃跑了很多次,每一次被抓回来,面对她的都是惨无人道的折磨。 后来更是被买主咋断了两条腿,扔到茅坑里自生自灭。 她有着顽强的生命力,愣是苟延残喘的活了下来,甚至还没有让自己发疯。 被解救的女子,也唯独这位荣玉儿没有哭到声嘶力竭。 秦鹿莫名觉得,这个女子必然不会就此颓丧下去,如她这般坚强的女子,真的很少见了。 众人找了个木板,几个尚且有点力气的,帮忙把荣玉儿搬到了之前的屋子。 那个男人还趴在门口的位置,尚未醒来。 李娇娘和几个女子,在厨房里烧水,轮换着去里面洗漱。 荣玉儿这边稍微有些麻烦,洗澡时的痛苦,纵然坚强如她,依旧难以忍耐的哀嚎出声。 秦鹿坐在正堂,对里屋道:“你的两条腿不可能站立了,外面有卖轮椅的,出去后可以坐着轮椅行动。之后我会为你下针,尽最大可能不让你截肢。” 荣玉儿自幼也是读过诗书的,算是这些女子里面文化说平最高的。 “多谢太后娘娘。” “无须客气,你是我大秦子民,你们自然也是朝廷的责任。之后镇抚司会轻点村中的资产,作为你们的补偿。”秦鹿看着外面黑压压的天,甚至能听到远处山林里的虎啸狼嚎之声,“我有个建议,你们要不要听听?” “娘娘请说。”荣玉儿咬牙道。 她需要和秦鹿说话,转移自身的注意力。 “女子遭遇这种事,莫说在时下不被世人接受,纵然是放到千年之后,依旧难以摆脱世俗的异样眼光,纵然你们娘家愿意接纳你们,恐怕也无法护你们一生。既然早知道结果,不如拿着赔偿款,你们另外寻一处无人知晓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想来你们都会裁衣刺绣的,可以共同经营一家纺织作坊或者是刺绣坊。日后哪怕是上了年纪,也能相互之间有个照应。” “可以吗?”李娇娘略显激动的问道。 “我大琴三千多万的广袤疆域,尤其是北境,有很多的州府尚处在荒无人烟的境地。只因现在大秦人口稀少,无法让百姓迁徙。北境虽然现在荒芜,可那里却是矿产富庶之地,或许十年二十年的看不到成效,然百年之后,哪里必然能发展的极好。如果你们想去,暂且留在县里,等我从南境返回时,再带你们北上,趁着这个时间,你们各自和家中父母联络一番。他们愿意,可以和你们一起迁徙,如果你们不愿意,自可离去,我不勉强。” 里间的一些个女子相互看着,有人已经动心了。 比如荣玉儿。 她看的明白,容家富庶,且在当地颇有些地位和名声。 自己从前的确是容家最娇贵的女儿,可如今自己早已被人糟蹋,甚至双腿残疾,已然是容家光鲜脸面上那块最丑陋的疤痕,回不去了。 甚至她都没打算通知家里,父母只当他死了就好。 “娘娘,民女愿意去北境生活。”荣玉儿道。 李娇娘紧跟其后,“民女也愿意。” 这三四十个女子,其中有一半愿意北上。 那些疯掉的女子,也需要带着,毕竟她们连自己的娘家在何处都不知道。 众人同病相怜,能帮一点是一点,总归是有口吃的,饿不到他们。 还有十个八个的,想试试能不能回家去。 她们或许心存幻想,爹娘说不定也在家里念着她们呢。 只是荣玉儿为她们的决定悲哀,即便真的能留在家中,最终的结果恐怕也是被家中长辈找个人随便嫁掉。 而且以她们的遭遇,未来的丈夫想来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从一个火坑跳到另外一个火坑,荣玉儿不会做那么傻的事情。 剩下的则仍旧在考虑。 这其中还有几个女子可能是被驯化了,她们舍不得离开孩子,犹豫着想留下来。 荣玉儿等人无法理解这几位女子的想法,若不是尚且有理智在,她们甚至想撬开这几个人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 不过想到村子里的那些上了年纪的女人,似乎也不难理解了。 秦鹿也没劝,只是给她们说起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这几个人即便听明白了,也很难扭转心态。 第197章:训斥 对于顽固不化的,秦鹿不再劝说。 都是成年人了,她们需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从这里到本地县城的距离不算太远,但是此地位于大山深处,道路难行,进出颇为麻烦。 一些村民往常外出,来回都得折腾个四五天。 秦显是骑马外出的,来回也用了近一日的时间,等到县里镇抚司赶到时,这边已经是次日的下午了。 得知太后娘娘在此处,镇抚使上前拜谒。 “你们穿着这身衣服,整日都坐在镇抚司里喝茶闲谈?”秦鹿气场大开,眸色冷冽的看着面前的人,“每月朝廷给你们发着俸禄,逢年过节还有各种补贴,直至离休后甚至还有养老银,在下辖之地出现了如此藏污纳垢之地,你们居然没有听到丝毫的风声,你们觉得我会怎么想?” 秦鹿是真的生气了,“要知道,你们的俸禄可都是天下百姓的税收,他们辛苦劳作,缴纳税收养着你们,你们却能让治下出现如此荒唐之地,我恨不得杀了你们。” “太后娘娘恕罪。”在场的人被吓得纷纷跪地。 他们无法反驳,说到底,就是他们监管不力。 “朝廷将镇抚司从各自州府衙门内分离出来,不是让你们饱食终日的,真以为每日坐在衙门里,喝茶闲聊,就能喝出个太平盛世,聊出个天下安康?大秦镇抚司条例是如何规定的?你们将朝廷置于何地,将天下百姓的安危置于何地?朝廷给予你们诸般的好处,让你们纵然年老都能省去后顾之忧,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朝廷,回报衣食父母的?” 她掀开布帘,里面是一个个神容憔悴,面黄肌瘦的女子。 “你们给我瞪大眼睛看看,就因为你们的玩忽懈怠,才让几十名女子,毁掉了一生,试问他们若是你们的姊妹呢。身为男子,本身就享受到了天下的诸般好处,她们因为你们的不作为,造成了无法磨灭的痛苦,你们心里甚至还会瞧不起她们,这是要丝毫不降朝廷以及我大秦子民放在眼里。” “因此次造成的后果之恶劣,影响之大,县镇抚使罚俸半年,锦衣卫罚俸三个月。秦显,回去告知总镇抚司指挥使桑九,引起总镇抚司监管不力,桑九罚俸一年。” “是!”秦显抱拳领命。 “若治下再有如此恶劣之事发生,全部革职,终身不得踏入官场半步。” 秦鹿看着眼前的几十号人,道:“记住,是百姓需要你们,才有了你们的存在。若是你们仗着这身皮无视百姓疾苦与权益,那你们也就没了存在的必要。再一再二不可再三,有些事,连再一都不能有,更别说再二再三。还有,今日我训诫你们,是你们失职,同样的,日后在处理各类麻烦的同时,禁止矫枉过正,朝廷制定律法,是为了保护守法的百姓。” “是!” 这些人已经吓得后背冒冷汗。 本以为是一次立功的任务,没想到却被如此申斥。 有人心中不满,却不敢反驳。 “如若谁心中愤懑,自可脱掉这身官衣离开。天下是你们的天下,也是这些受害女子的天下,更是千千万万百姓的天下。你们既然愿意看着这个天下如前朝那般黑暗,我还在意什么?谁不愿意尽享荣华富贵,不担任何责任。我身为当朝太后,这般年纪都在外行走,你们却觉得我小题大做,我何必要自讨苦吃?如若没有律法,就冲你们今日的失职,我都能将你们就地正法。” 说罢,她愤怒的挥动袖袍,一阵猛烈的狂风在这方天地狂肆席卷,稍微瘦点的直接被掀翻。 “把这些人都带回去,按照我大秦律法,该杀的杀,该关的关,谁敢私下收受贿赂,纵容罪恶,你们被惩罚或许不在意,却要想想子孙后代,莫要等年老体衰后,被子孙嫌弃。” “请太后娘娘放心,我等必当记住教训,绝不让此事再次发生。”指挥使是根正苗红的镇抚学院走出来的,可以算是秦鹿的半个学生。 被先生教训,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秦鹿看着眼前的男子,道:“退伍入职的?” “我是大秦十二年从镇抚学院结业入职的。”男子回答。 “哦,算是我的学生了,你这次让我很失望,回去后务必自查自纠,从我大秦镇抚学院结业的学生,可是根正苗红的锦衣卫,怎能给学院丢脸?” “是,此次的确是我的责任,之后必不会让太后娘娘失望。”男子心中激动。 “去吧,好好处理这些事,还有村里的孩子,调查清楚,有罪治罪,无罪的送到先育幼堂,和府衙做好交接。你们现在是官场中人,自觉得犯点错没关系,可你们的一点小错,却会给百姓带来天大的麻烦,如今你们可能不在意,可是也要想想子孙,他们或许并不想踏入官场,到时候作为平民百姓,无权无势,遇到你们这样的疏忽,又该如何?” “太后娘娘说的是。” “去吧。”秦鹿点点头,“这里有些女子愿意离开,你们顺便把她们带去县里安顿,待我从南境回来,要把她们带去北境。另外她们的赔偿款,你们镇抚司早日结算清楚,补偿给她们,如果款项有剩余,知道该如何做吧?” “太后娘娘放心,我等都知道。” “嗯!” 秦鹿回头看着里间的荣玉儿和李娇娘等人,笑道:“跟他们走吧,去县里安顿下来,镇抚使是我的学生,能从镇抚学院走出去的,哪怕人品有些瑕疵,能结业的都不是草菅人命之辈,莫要担心。” 后边的镇抚使听到这话,眼眶都红了。 能得到当今太后娘娘的褒奖,已经是一辈子的荣幸了。 众多女子纷纷点头。 “你带着秦显买回来的药,回去根据方子,每日内服和外用,待我从南境返回,再为你诊治。”荣玉儿这边稍微麻烦些。 荣玉儿点头,“是,民女感激不尽。” “我乃大秦太后,保护你们是我的责任。”秦鹿看着秦显,“招呼秦肃他们,帮着把人带到县里,我和傅夺绕路前行。” “是!” 此时已经是黄昏,带着两百多号人赶夜路是不现实的,因此他们决定在村中留宿一夜,天亮再走。 有几个女子不愿意离开,她们已经返回家中照顾孩子了。 那些尚且无人照顾的孩子,被锦衣卫集中安置在两处民房里。 秦鹿掏出一笔钱,让锦衣卫从各家取来一些粮食,解决今晚的膳食。 村民们则是一些婆子们准备的,之前已经一天一夜没吃饭了,有些人早就饿的难受,可他们却不敢离开。 “你们放弃那些孩子,也算是好事。”秦鹿靠在门框上,对屋子里的女子们说道:“有些犯罪基因是会遗传的,比如一个男子天生就喜欢打人,这种行为不意外都会遗传给后代。甚至有的孩子,还会是天生的罪犯。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父母的绝大多数行为,都会潜移默化的传达给孩子,因此你们日后在选择夫婿的时候,定要慎重再慎重。” 荣玉儿愣了许久,一脸苦涩道:“娘娘,我等都是残花败柳之身,哪里还能嫁人。” 秦鹿勾唇笑道:“你是个聪明坚强的孩子,须得记住,切莫用他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你们只需要记住一点就好,你们没错,身体的伤痛可以治愈,可精神世界的丰满,才是最重要的。人有很强的自愈能力,时间也是最好的疗伤圣药,不管别人如何看待你们,至少在我心里,你们都是顶顶好的姑娘。我可是太后,我的话比天下所有人的看法都重要,不对吗?” 荣玉儿和李娇娘等人,听着秦鹿的话,忍不住再次湿润了眼眶。 “多谢娘娘。” “嗯,好好休息,一切苦难都过去了,日后你们的人生,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离开这里后,你们将要展开新的人生,是花团锦簇,还是戚风惨雨,只看你们自己的想法。人生不过短短百年,切莫虚度了这短暂的时光。难过是一天,开心也是一天,何不开开心心的生活呢?而且整日忧愁焦虑,生病的几率很很高,反倒是每日保持好心情的人,疾病会远离。这不是空话,而是事实。” 次日,锦衣卫带着所有人赶赴县城,还有几个留下来盘点村中的资产。 秦鹿和傅夺目送这些姑娘离开,临行前她们跪地向秦鹿磕头道谢。 她没有拒绝,磕了头或许会让她们心里好受些,自己何必要剥夺她们的权利呢。 带着这么多人,一日时间倒不了县城,当夜他们在某处相对空旷的地方休息。 有人想趁着这个空档逃走,可惜四周都被秦肃等人围着,莫说是一个大活人了,就是一只老鼠都逃不掉。 甚至他们还想杀掉锦衣卫后再逃离,可惜还未曾付诸行动,秦肃一刀挥出,炸裂声吓得这群人两股战战,不少人都失禁吓瘫。 能跟在秦鹿身边的,各个功夫卓绝,区区两百多号人,不足为惧。 抵达县城,锦衣卫带着两百多号人浩浩荡荡而来,县里的百姓如何能不注意到。 “孙指挥使,这些人都犯了啥事?”有相熟的百姓高声问道。 孙阐道:“买卖妇女,虐待囚禁他人,杀人,以及谋害当朝太后娘娘。” 人群里,有不少女子挎着篮子,此时是黄昏,她们篮子里装的都是烂菜叶子等,听到孙阐的话,有人掏出烂菜叶子扔向其中一个人。 孙阐哭笑不得,“好了大嫂,我知道你愤怒,有我们镇抚司呢,保管让他们认罪伏法。” “谋害太后娘娘?孙指挥使,太后娘娘来咱们县里了吗?”有人抓住了不是重点的重点。 孙阐笑着点头,“是啊,不过此事须得保密,切莫泄露太后娘娘行踪。” 众人哈哈大笑,“孙指挥使你都说出来了,还怎么保密?” “指挥使,我闺女叫刘云娘,她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有大娘嚷着。 孙阐道:“刘云娘是镇抚司的文职,处理的都是书面文档,这种费力的事儿,她不出面。” “哎哟,老嫂子的闺女也在镇抚司当差呀?” “是啊,我闺女读书有天赋,早些年考中了镇抚学院,闺女来信说,当年镇抚学院只招收了不到一百名女学生呢,个顶个的厉害。” “我还以为闺女读书赶不上儿子呢。” “没这回事儿,我隔壁家的那闺女,考到了长安太学,和我闺女当年是一块去的长安,人家后来去了青州府衙当差,听说是正五品官呢。” “是嘛,就老钱家的那个大丫头?” “就是那丫头,钱莲花,去年成亲了,夫君也是衙门当差的。” “哎哟,这可了不得了,将来的孩子可是个会投胎的,爹娘都是当官的。” “你家不是也有俩闺女吗,说不定将来也能当官呢。” “小闺女读书好点,大闺女我是指望不上咯。” “现在能读书的,都差不到哪里去,就算是当不了官,出来也能找个好差事。” 眼瞅着那些人走远了,百姓们也稀稀拉拉的散开,时间不早了,该回家做饭了呢。 抵达镇抚司,这群人暂时被分批安置在司衙看守,孙阐也顾不得其他,带着兄弟们去司衙饭堂,三两口吃了晚饭,紧锣密鼓的去审讯那些人。 而荣玉儿和李娇娘等,作为证人,检举这些人的恶性。 当得知村中山上还埋着很多的人,孙阐交代下边的人,务必让还留在村中的锦衣卫加快动作,将那些白骨尽量找全,实在找不到的也没办法。 随着一夜审讯,镇抚司上下各个形容憔悴,顶着熊猫眼。 可心中的愤怒却犹如惊涛骇浪。 “怎么样?”孙阐靠在办公桌旁,手里捧着一杯浓茶,灌了两口,问进来的锦衣卫。 锦衣卫将手里的供词拍在桌上,“简直是无法无天,我审讯的这几家,其中有一户前后买了十六名女子,死了十四个。其中有五六个被埋在山里,剩下的就随手扔到林子中,任由她们被野兽分食。” 疲惫的抹了一把脸,“头儿,不瞒你说,之前被太后娘娘那般申斥,我心里是有些不服气的,可现在……的确是咱们失职。” 孙阐拍拍他的肩膀,“这次的案子了解,我给衙门递交一份文书,让他们再给咱司衙配几匹马,到时候可以去远处的村落巡查。” “买多少?”锦衣卫问道。 “咱们司衙大概有五十来号人,不算文书,有37人,目前咱们司衙只有五匹马,这个数量不够,起码得再来十匹马,到时候两两一组,轮班巡查。”孙阐道。 “那行,轮班的话,饭堂张师傅可得乐坏了,每天得稍作十几号人的饭。” 孙阐也乐了,“少?哪里少?你们在外巡查,中午回不来,不得带饭?如此还得多买些食盒呢,食盒你们自己准备。” “这有啥,食盒才花几个钱。”说罢,他哀嚎一声,“头儿,我们被扣了三个月的俸禄。” 孙阐嘴角抽动,“知足吧,我半年呢,桑大人可是一整年。而且桑大人还是陛下的左膀右臂,罚的更狠。” 锦衣卫嘟囔着,“既然是左膀右臂,人家说不定不缺银子呢?” “这你可就错了。”孙阐叹息一声,“我在长安城读了四年的学,知道的还是比较清楚的。只看当今陛下,后宫之后皇后娘娘一人,而且自大秦建朝至今十几年,没有一次选秀,甚至就连充盈宫女内监都没有过。至今,陛下身边的内监,都是前朝三个王朝的老人,宫里的宫女林林总总的不足三十人,其中有二十多号人还都是上了年纪的,这些也都是前朝宫里的人,她们无处可去,被太后娘娘带在身边。” “如今,天下各州府有养老堂和育幼堂,这些费用多是朝廷支出,还有地方富商的捐赠。天下正在修建水泥路,也是由朝廷出资。再加上其他的林林总总,每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朝廷每年的税收还不足千万两白银,入不敷出,都是靠着从前朝遗留下来的金银支撑。就看太后娘娘出巡,居然走到了那偏僻村落,便可窥见一二,前朝的皇族出巡,哪个不是大张旗鼓的。” “倒也是这个理儿。”锦衣卫点头,“是我想当然了。” “行了,别多想,去饭堂吃点东西,休息一上午,下午接着审讯。” “好,头儿,那我去了。”对方点点头打了个哈欠,“要不要给你送点过来?” “我不着急,你先去。”孙阐又灌了一口浓茶,继续低头忙碌。 房门敲开,一个身穿锦衣卫制服的女子走了进来,“头儿,荣玉儿她们暂且安置妥当,我去审讯嫌疑人了。” 来着正是刘云娘,她是去记录供词的。 “一晚上没回去?”孙阐看了一眼,低头问道,“去吧,另外多关注那些女子,都是受害者,有什么问题,尽量都帮她们处理好。太后娘娘过些时日,回来接她们。” “娘娘接她们?”刘云娘惊讶,“去哪里?” “北境。”孙阐停下笔,抬头看着刘云娘,两人都是镇抚学院走出来的,关系上是正经的师兄妹,“之前在回来的路上,我问过她们,她们都是南地人,再继续留下对她们恐怕有影响,娘娘就说要带她们去北境定居,你也知道,北境绝大部分的府城都无人居住,离开也好,远离伤心地,还能恢复的快一些。” 第198章:食铁兽 说是去南境吃水果,真正的目的是沿途看看这大秦的天下。 宫里其实不缺各种瓜果,陈家有自己的船队,即便运送过程中有所折损,送到宫里至少有大半都保存下来。 再加上现在有便捷的制冰技术,瓜果的耗损大大降低,花费几乎都在运费上。 从南境返回,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情了,此时已经是夏季。 返回镇子里,案子已经结束,镇抚司暂且将那些人关押着,只等秦鹿回来向她汇报。 “死刑的有八十多人?”秦鹿看着死刑名单,还有一沓厚厚的供词,可谓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除了这些,还有无期监禁者近百人,余下的最短都判了三年半的监禁,长点的直接十二年。 “此次执行死刑的时候,可以不用逼着百姓。”秦鹿拍板。 “是!”孙阐知道,太后娘娘这是要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原本的死刑,除了亲属,外人不得在旁,这次是真的触怒到她了。 行刑当日,县里但凡是不太忙碌的百姓,都赶来刑场。 荣玉儿等人也在人群中看着,她们要亲眼看着这群恶鬼被就地正法。 只有这样,众人心里的压抑愤怒和痛苦,才能削减一些。 孙阐亲自来到刑场,将这些人的罪状告知围观的百姓,百姓指着这群人交头接耳,有的直接破口大骂。 随着时间临近,这些等待死亡的人突然哭喊起来。 “大人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我上有老下有小,我死了他们可怎么活啊。” “太后娘娘,求求你饶了我们吧,我们以后保证不敢了。” 秦鹿高坐在监斩台上,目光漠然的看着这群人。 “做错了事就得罚,你们杀了人,就得偿命。道歉有用的话,还要镇抚司做什么。” 秦鹿摆摆手,命人行刑。 时间一到,孙阐高声下达命令。 伴随着一阵阵“噗呲”声,刑场被浓郁的血腥味包围。 “这么多尸体,该咋办呐。”围观百姓里,有很多早已被吓得晕了过去,有些则脸色苍白全身发抖,有些却胆子很大。 孙阐道:“这次的死刑,将是我们县里第一次,恐怕也是唯一的一次公开执行,日后都不再公开。被判处死刑的犯人,将会被统一焚烧火葬,时候将死者骨灰送交亲属。如没有亲属认领,骨灰将有镇抚司存放。” “烧死?”有老者见过不知一次处刑了,前朝的时候,县里也是没见的秋后都会集中斩杀犯人,“那不是死无全尸了?” “老丈,大秦讲求人权,而在人死后的那一刻,属于这个人的一切权利都已经消失了。只有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死了就是死了,没有九泉,也没有天宫。” 孙阐招呼锦衣卫将这些尸身运走,给旁边的老汉讲解。 老汉哪里相信这个,他从小接受的教导,死后肯定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年纪轻轻的胡说八道。” 孙阐也不恼,仍旧笑容满面的。 “没有九泉,那看到的鬼火是啥?” “那是磷火,您见过?”孙阐问道。 “你这后生,没见过我咋知道的,不知我见过,很多人都见过的,就在坟墓里飘着。”老汉就是觉得朝廷不厚道,人死后居然还要把人给烧死,连个完整的尸体都不留。 孙阐上前,拍拍监斩台的石板,撩袍坐下。 “老丈,鬼火的,也叫磷火,在各处村庄经常能看到,而且多是在坟墓附近。县城活着州府的人就很难见到,您知道为什么?” 老汉张张嘴,“为啥?” “因为乡村的墓地多是在村子周围,而且一般都是在半山腰。而我们的骨头里面含有磷元素,尸体在地下腐烂以后,会产生一种叫做磷化氢的气体,这种气体的燃点很低……”孙阐停下,发现老者的眼神正盯着自己,好似再看傻子一般,这让他哭笑不得,“你们都不知道什么是燃点吗?” “我知道。”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在后面高声喊道:“燃点就是使某一种物质燃烧的最低温度。” “对!”孙阐冲着那少年竖起大拇指,“学的还不错嘛,磷化氢的最低燃点只有38度,因此老丈,鬼火基本上只在夏天才能看到。至于为什么住在县城或者州府的人很难看到,是因为这里死去的人,坟墓一般都在城外。还有一种现象,鬼火似乎能跟着人走动,是不是?” “对对对!”不少人都跟着点头。 孙阐透过人群看向那个少年,笑道:“你知道吗?” 少年点头,“流体流速大的地方压强小,而且磷火很轻,在大气压强的作用下,你走它就跟着你走了,且你快它也快,你慢它就慢。” 孙阐笑眯眯的点头,“学得不错啊,快考试了吧?” 少年回答道:“明年科考,我的目标是长安太学。” “不错,有志气。”孙阐鼓励道:“天下两座太学,每年总计招生不到两万,比之曾经的科举要容易的多,不过你也要努力了。” “是!” 此时的秦鹿来到荣玉儿暂且居住的地方,她为荣玉儿下针治疗。 经过两个多月的调理,荣玉儿的气色好了很多,但是这双腿却狰狞可怖。 再加上早已没有了知觉,如果当初没有秦鹿的药方,只能不断的腐烂,最终连命都得搭进去。 如今腐烂消退了很多,可药却不能停。 秦鹿精通中医,可做不到生死人肉白骨,她的双腿早已彻底的废掉了,纵然是放到她的时代,也是无力回天。 可能留住的话,总比只剩下上半身要来得好。 “秦肃,你着人准备一辆马车,咱们明日上路。”她冲着门外交代一声。 “是!”秦肃领命离去。 给她扎完针,秦鹿道:“拿到了多少补偿款?” 荣玉儿笑道:“每人大概不到五十两。” 这已经算是可以了。 那个村子别看地处大山深处,可村子里的人都是靠着打猎为生的,有时候猎到一些好的皮毛,可以卖出一个很好的价钱,这些年都存了不少。 她们现在二十几人,平均下来不到五十两,总计一千多两银子,就那么一个小村子来说,可谓富庶。 也难怪,有的人家可以卖那么多的女子,且买回去丝毫都不珍惜,甚至随意打杀。 反正有钱,没了还能再买。 “拐卖你们的拐子,镇抚司处理了吗?”秦鹿想知道这个。 荣玉儿点头,“这两个月来,镇抚司没少奔波,从那些人口中问出了不少拐子,娇娘前夫一家都被下了狱,我这边的拐子也抓到了。” 有些没抓到的,镇抚司联合其他州府的同僚,发布了悬赏令,只要举报就能得到二两银子,提供有用的信息能得到五两,若是能把人送交镇抚司,最高可以得到二十两银子。 在金钱的趋势下,那些人被抓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二十两呢,放到村子里,足够盖一座青砖大瓦房了。 “和家里联络了?” 荣玉儿沉默后摇头,“我回不去了,知道我要去北境,给了我一笔银子,足够我下辈子花用了。” 她勾唇笑道:“娘娘,我不怪爹娘,如果我回去了,对他们名声不好,而且我还有两位哥哥,日后爹娘不在了,我终究还是孤单一人。还不如现在就开始习惯一个人生活呢,再者我身边有娇娘这群姐妹,不寂寞。” 秦鹿对这个姑娘真的是太满意了,性格之坚定,让她甚是喜欢。 “如若不是你双腿不利于行,我真的要把你带在身边了。”秦鹿笑道,“现在也好,脱离苦海,日后都将是天晴日朗,有你带领着这些人,说不定将来会取得不菲的成就。” 荣玉儿略显羞涩的低头,她哪里有娘娘说的这般好。 不过是认清了命运的磨难,不再抱有太多的期待罢了。 次日一早,用过早膳,荣玉儿被几个姐妹抬上马车,一行人慢悠悠的往码头去了。 这一路,其他人都是步行的,此地距离码头大概有三五日的路程,这些人将养了两个月,体力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日后她们需要在北境的蛮荒之地生存,该吃苦的时候,就不能享受。 每日秦鹿都为荣玉儿扎针,李娇娘和两个姐妹帮她泡药浴。 她们手里有银子,心里也有了底气,等到了新的地方,就要靠自己的双手生活了。 会很苦? 这是肯定的,可是再苦,还能苦的过从前吗? 至少这份苦是有盼头的,不需要面对着恶徒的强迫,不需要活的如同行尸走肉。 李娇娘打掉了腹中的孩子,她想到腹中的那块肉,心里就恨的抓心挠肺寝食难安。 和荣玉儿等姐妹商量过后,找到刘云娘,在对方的帮助下找到了县里的大夫,将孩子弄掉了。 等那块肉脱离身体的时候,李娇娘才感觉到自己真正的获得了新生。 夜晚,她们在野外露宿。 如今正值盛夏,哪怕席地而卧也不觉得冷,只有凉风吹拂时的清爽舒服。 身后是一片竹林,夜风拂过时沙沙作响,好似一道催眠曲。 不知何时,秦鹿和秦肃等人睁开眼,看向某处。 当瞧见那黑白分明的团子时,秦鹿忍不住笑的愉悦。 “夫人,那是……”秦冲揉揉眼,“食铁兽。” “唉,熊猫。”秦鹿兴味盎然的看着手拿竹子正吃得津津有味的小家伙,“还是个幼崽。” “杀伤力大吗?”傅夺问道。 “现在还太小,不过这些人辖制不住它,爪子锋利着呢。成年的大熊猫战斗力可不低,它们是熊科,不是猫科,老虎狮子都不一定占的便宜。既然这里有熊猫,就证明这片竹林没有它们的天敌,不用担心。” “这东西有不少的,我小时候就见过。”秦冲道。 “以后说不定会越来越少。”秦鹿冲着那糯米团子挥挥手。 秦显不明白,“为何,不是没有天敌吗?” “嗯,架不住它们自己会作死。”说罢,秦鹿笑着摇摇头,“其实和它们自身有关系。首先熊猫的发情期很短,每年只有两三天的时间,如果在这两三天找不到雄性熊猫交配,就会错过。再就是熊猫的受孕艰难,不一定能怀得上。别看熊猫很大个,可它们的幼崽刚出生的时候就像小老鼠那么大,一般每次生育一只,好的时候两只,三只都很少见。再加上如果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熊猫会只挑选一只幼崽抚养,其它的自然无法存活。” 秦冲听得目瞪口呆,“那么大个,幼崽像小老鼠那么大?这也太奇怪了,小羊崽出生都不止这么点。” “谁知道呢。”秦鹿看着小家伙吃完一根嫩竹,又找到两根后,抓着离开了。 “睡吧,早上还要赶路。”傅夺道。 “夫人,我们进入它们的地盘,它们怎么没反应?”秦肃问道。 “你怎么知道?”秦鹿低笑,“而且熊猫是独居动物,既然这里有熊猫幼崽,就说明附近有一只雌性熊猫,只要进入它的领地,它肯定能闻到味道,因为我们人多,它可能处于暗处观察着我们,一旦我们有所举动,肯定会出现。” 几个人低声闲聊几句,再次睡着了。 醒来后,一行人收拾东西再次离开,走出去不多远,秦鹿抬头看过去,发现一只体型比较大的熊猫正在树上眺望着他们。 “作为食肉目熊科大熊猫属的唯一物种,我们还是要和它们和谐共存才是。”秦鹿感慨道。 感慨的目的是不能带大熊猫回去,很想很想,可这里才是它们生存的地方。 “唯一的物种?”秦冲看着远处的竹林,“那的确很稀奇。” “而且它们在这个世界存活了八百多万年了,至今都未曾灭绝,比人类的出现早的太多了。所以,给它们提供生存环境,是我们必须要做的,并且要世世代代的坚持下去。” “最最关键的一点……”秦鹿抬头看着湛蓝如洗的天空,“只有咱们大秦有大熊猫,其他的地方都没有。” 这个……就有点激动。 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是独一无二的? 还是说昨夜见到的那个小家伙,太好看? 第199章:扯后腿 一行人搭乘陈家的商船,向北而行。 走了许久,众人下船改陆路。 这些女子的家人,没有一家愿意陪着她们去北境定居,或许是知道女儿已经没用了,而且背井离乡,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愿意那么做。 让她们回去也是不可能的,这些人中,失踪久的超过十年,短的也有近一年,消失这么长时间,突然狼狈的归家,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正如秦鹿说的,这种事情放到两千年后都依旧被人说闲话,更别说是封建时代了。 大秦的民风的确比较开放,却不到后世那种地步,寡妇改嫁没什么,除非是那种太苛刻的父母才会小题大做,寻常人压根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可被人掳走的性质就不同了,时下的人无法接受。 这些女孩子被折磨了很久,又被亲人嫌弃抛弃,她们已经对家人死心了。 如今虽然要去陌生的地方,心里忐忑的同时,更多地还是期待。 至少去陌生的地方后,没人知晓她们的过去,如此余下的人生说不定就能轻松很多。 慢悠悠的靠近长安城,远远的,这些女子看到前方天际线上逐渐出现的建筑物,越是靠近就越是震撼。 这里就是大秦的都城,长安。 从摇摇晃晃的黄土路,榻上平坦如白玉带的水泥路,马车异常的平稳。 而且路面特别的宽敞,路上的马车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路面被一分为二,来回一左一右的两条路,中间是用一条黄色的线隔开的,来往的马车不得越界。 两边有茂盛葱郁的树木,时值夏末,树木上盛开着白色的花朵,香气馥郁。 两边还各自有一条小路,是供路人行走的,马车不得进入小路停靠。 路上有顽皮的孩童嘻嘻哈哈,还有城中百姓来往不断,有匆忙赶路的,也有三五成群的在街上闲逛的,两边的店面更是窗明几净,站在外面就可以知道里面做的什么营生。 她们之前在县里落脚的时候,也见过玻璃,问过之后才知道,玻璃很便宜。 马车在内城停下,秦肃策马上前,对她们道:“那边就是长安府衙,跟我来吧。” 众人跟着秦肃来到府衙,很快被带进衙门里。 “秦将军。”一位官员走上前和秦肃打招呼。 秦肃道:“这是太后娘娘都南境带回来的姑娘,你派人暂且将她们安置在馆驿之中,待得她们修整几日,就要去北境定居了。” 转身把一封信交给李娇娘,“这是夫人的亲笔信,抵达北境后,你们去北境大营寻齐征齐将军,他乃大秦三位上将军之一,去了之后她会为你们安排居住之地。” 李娇娘恭敬的接过来,按在胸口,“多谢大人。” 秦肃点头,“北境气候可能有些不适应,但是那边的发展还是很不错的,最开始几年可能过得很苦,熬过去就好了。那边有齐将军镇守,绝无宵小敢肆意扰民,安全是绝无问题的。另外,但凡是我大秦子民,名下都有两亩人口地,你们定居的地方可能是荒无人烟之处,不过按照夫人的意思,你们和邻府相距绝不会太远,日常所需采购起来也方便。尤其北境生产牛羊,肉类比在长安都要方便且便宜。这些年,北境在齐将军的管理之下,各方面的发展都很不错,唯一的难处可能就是气候的问题,你们都是南境的姑娘,突然去北境定居,最初可能会觉得干燥,须得长时间的适应。” 李娇娘等人哪里会在意这些,她们被秦肃的描述,已经期待不已了。 好不容易逃离地狱,现在突然要开始新生活,气候不适应而已,还能比之前的地狱挣扎更痛苦? 对她们来说,北境就如同天堂一般。 “你们且在长安城修整好了再出发,这两马车夫人送给你们了,路上可以遮风挡雨。大概五日左右,会有一支商队赶往北境,到时候你们和他们一起。商队的老板和夫人是相识多年的友人,此次可能是对方家里的管事带队,你们无需担心,尽可放心信任他们。顺便你们去到北境若是想要经营买卖的话,也可以和他们商议一下,陈家的商队每年会往北境跑三趟,如果谈得拢,日后你们的货物可以交给他们运送。陈家还是皇商,不用担心他们会昧下你们的财物。陈家乃大秦首富,不缺你们那点钱。” 秦肃交代完,最后道:“这几日可以在城里逛逛,看看需要采购些什么,顺路带着。我这就回宫复命了,后会有期。” 十六七位女子向秦肃屈膝行礼,“大人慢走。” 余下的几位精神有问题,智商犹如孩童。 待秦肃离开,这位官员换来一位中年男子,“你却带她们去馆驿宿下。” “是!” 男子上前牵着马车,招呼她们跟着走。 一行人走出内城,来到靠近内城的一处宽敞的院落。 “这里就是长安城的一处馆驿,你们这几日暂且住在这里,待陈家的商队抵达京都,我会告知他们来此处寻你们。” 李娇娘点头,“有劳大人。” 馆驿人员给她们安排了房间,众人在这边暂且歇下。 看着考究素雅的房间,李娇娘和两位姐妹把荣玉儿抱到床上,自己则瘫倒在她身边。 “终于可以安定下来了。” 荣玉儿抿唇笑道:“是啊,终于可以安定下来了。” 曾经那无尽的噩梦结束了,折磨他们的人也得到了报应。 等抵达北境,有了自己的家,她们将是那翱翔的雀鸟,再也不用被拘禁在暗无天日的地狱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抵达北境后,须得诸位姐妹同心协力,我双腿残疾,做不了什么,倒是拖累你们了。”她摸着早已没了知觉的双腿,却没多少伤悲。 胡儿不赞同道:“怎的就做不了什么,我们之中你的学问最高,日后还需得你给咱们撑腰呢。” “就是!”李娇娘附和,“咱们会什么做什么,总能找到自己的用处。” 回到宫里,秦鹿和傅夺便洗漱后歇下了。 她问题不大,傅夺却被折腾的不轻,到底是个普通人,长期奔波下来,难免精神疲惫。 等韩镜得知老母亲终于肯回来的消息,第一时间赶来离阳殿,却被孙嬷嬷拦在外边。 “陛下,太后娘娘刚歇下。” 韩镜:“……”就离谱,真的。 出去有快五个月了吧,回来连儿子的面都不见,就这么睡了? 当然,他只是在心里嘀咕几句,到底是舍不得老母亲。 “那我晚上再过来。” “是,恭送陛下。” 韩镜摆摆手,跨步离开了。 走出离阳殿,正巧看到崔怡带着两个孩子过来。 “陛下,和娘聊完了?” 韩镜捏了捏女儿的小脸,“娘歇下了,晚上再来吧。” 崔怡点点头,带着孩子和韩镜向外走。 “娘可有瘦了?” “不知道,被孙嬷嬷拦在外面了。”韩镜心里有点怄,“想来问题不大,素娘没进宫,就说明没问题。” “这倒是不假。”真要在外边受了难,素娘早就被叫进宫里来了。 夫妻俩走到岔路口,韩镜要去前殿,崔怡要带着儿女回宫。 “不是说要去崔家吗?”他随口问道。 “回来了!”崔怡掩唇笑道:“只是中午陪爹娘用了便饭,便回宫了,没有带他们。” “怎么了?”之前只有永安的时候,她经常带着永安回娘家的。 这怎么儿子有了,她反倒很少出宫了。 “娘有些话不中听,我怕她私下里交给安安。之前安安还小,记不得那些,现在懂事了,还是让她少回去的好,平时我出宫就可以了。” 相比婆婆的教导,崔怡在听到母亲的教导后,开始正视其子女的教育。 她和丈夫恩爱非常,平日里相处没有什么规矩,可母亲经常叮嘱她要伺候好陛下等等。 虽说这些的确没问题,可崔怡心里明白,母亲是要让她在陛下面前低头。 而婆婆则教导她,夫妻之间没有谁低头抬头的,本为一体,何须要分个高低。 这样的夫妻相处方式崔怡很喜欢,有什么不愉快当面说开,不需要压抑忍耐,从而伤及夫妻情分。 再加上婆婆开明,对待孙子孙女一视同仁。 之前崔二夫人似乎对安安也很好,可自从儿子出生后,母亲似乎就对安安不太上心了,至少比不得这个外孙来的重要。 她或许在平常也会偏颇一二,待发现后会纠正过来,可母亲不一样,她偏心的很明显,毫不遮掩。 前世不知道积了多大的福祉,才有了今生的母女情分,崔怡不想破坏。 她知道重男轻女不对,也在时刻提醒着自己。 儿女闹矛盾,崔怡只是在旁边看着,绝不插手。 正如婆婆所说,女儿没有让这儿子的道理,姐姐也没有必须让着弟弟的道理。 儿子是她的责任,不是女儿的。 也是因为这样,纵然有了弟弟,崔怡和女儿的关系仍旧亲密无间。 韩镜敛眉,没有说崔家的不是,“你自己决定吧,我不插手你娘的事情。我先去处理政务了,你回宫休息,晚上接你去母亲那边用膳。” “好,陛下慢走。” 永安挽着母亲的手臂,道:“爹,早点回来呀。” 韩镜回头笑道:“老时间。” 几日后,陈家的商队抵达长安,和宫里做了交接,之后赶来了馆驿。 趁着这几日,李娇娘带着几个姐妹在长安城买了不少东西,都是些耐用且放的住的,陈家商队来的时候,她们已经在馆驿等了快两日了。 双方相互见礼后,这边修整了两日,与第三日,两方一起赶往北境。 此次去往北境,路上走得不算快,大概需要一个半月时间。 如果是单骑奔袭,以时下最快的日行五百里来算,抵达北境大营需要十二三日时间。 他们不需要那么赶,每日只需敢百多里就可以。 这个速度已经不慢了。 因为陈家是皇商,所以可以借宿在沿途的驿站,不过需要交纳食宿费,当然这个费用不算贵。 主要是馆驿比起客栈要安全的多,而且北边荒凉,有的地方除了馆驿之外,可谓渺无人烟。 行了十几日,气候变得凉爽起来,景色似乎也越来越空旷辽远。 这是她们从未见过的风景,远远望去,大地蔓延至很远的地方,与天交汇在一起。 此时她们才发现自身的渺小,而痛苦似乎也变得浅淡许多。 日升日落,露面早已换成了颠簸的黄土路,荣玉儿等人每日待在马车里,有些女子干脆坐在拉货的马车上,上边也没个遮阳的地方,却丝毫不能消减她们对新生活的渴望。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他们看到第一座府城的时候,所有的姑娘们都兴奋起来了。 “田管事,咱们是不是快到了?”一个相对年轻的姑娘趴在木箱上,喊着前面的管事。 田管事回头笑道:“是啊,再有五六日就能抵达北境大营,前面是宁州府,也是北境目前有人居住的六座府城之一。” 他们在门口出示了身份文书,进入城门,顿时一派热闹的景象映入眼帘。 李娇娘掀开车帘,和荣玉儿一起看向外边,嘴巴逐渐张大。 “这些人……”怎的如此奇怪,头发居然是另外一种颜色,而且相貌和他们也不尽相同。 他们进入一家馆驿,里面走出来一个五官立体深邃的棕发女子。 “田管事,这次怎的多了些女子?” “她们是太后娘娘救下来的,想要来北境定居,正好顺路,便一起来了。”田管事冲李娇娘和胡儿道:“这位是馆驿的丹丹夫人,牡丹的丹,她的丈夫是馆驿的驿丞。” 双方互相见礼,众人在这边安置下来,准备明日再出发。 丹丹夫人相貌很出色,他的丈夫却是南人。 等见过驿丞后,察觉到李娇娘等人的神态,丹丹笑道:“我夫君是北境大营退伍的兵卒,因家中亲人早已作古,便留在了宁州。” 那位驿丞相貌不算英俊,却也端正,尤其是身材魁梧,看着丹丹夫人的时候,流露出柔情,夫妻俩的感情想来是极好的。 “既然是南境来的,也算是我夫君的老乡,几位若是想出去逛逛,尽可来寻我,我给你们引路。”丹丹夫人察觉到丈夫有些开心,对这些女子自然也愿意多照拂三分。 李娇娘道谢后,目送她离开。 丹丹回到房中,见夫君正在写信。 上前撑着桌子,笑道:“不和她们聊聊?” 梁湖看了夫人一眼,捏了捏她的耳垂,“我老家已无亲人了,且我的户籍已经落在了宁州,这里便是我的家。时间不早了,该去接南南放学了。” 丹丹这才反应过来,哎呀一声,向外跑去。 梁湖看到妻子的举动,忍俊不禁,继续低头忙碌。 写完信塞到信封里,梁湖起身去往马厩。 李娇娘等人在这边停留一日,在城里闲逛一番,这里的很多风俗都让她们大开眼界,而且这里的人很是热情,没有任何的语言障碍。 隔日,她们辞别热情好客的丹丹夫人,再次踏上形成。 如此经过三五日功夫,终于抵达北境大营。 北境大营占地辽阔,建筑物绵延匍匐,犹如一头头猛兽盘踞在大秦边境。 军营外,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在他的询问下,李娇娘把妥帖保存的信取出来交给对方。 “先在营外稍后,我去通禀将军。” “有劳。” 很快,信被递交到齐征手里。 打开一看,齐征乐了,居然是夫人的亲笔信。 看清楚信中的内容,齐征起身走出书房,一路来到军营外。 “将军。”田管事看到齐征,拱手问安。 齐征哈哈笑道:“居然是老田,这次轮到你来北境了?” “哈哈,这三年北境的路线由我负责,上次过来遇到寒潮,没来得及拜会将军。” “唉,拜什么拜,你陈家安安分分做生意,没必要弄这些虚的。”齐征打量了一番李娇娘等人,“你们的事情我知道了,今日暂且宿在军营家属院,后天我带你们去定居点。老田晚上留下来喝两杯。” “既然将军开口,田某盛情难却,自然不敢推辞。”田管事笑哈哈的答应下来。 当晚,李娇娘等人留在军营后边的家属区,晚膳是军营的兵卒送来的。 她们也见到了充满异域风情的将军夫人,一头金发犹如璀璨的阳光,笑容明媚,让人心中暖暖的。 她们通过将军夫人的讲述,知道齐将军是当今太后娘娘养大的,算是半子,留在这里不需要担忧,一切都会好的。 “玉儿,这鱼好大。”李娇娘惊讶的开口。 真的很大,本身白瓷盘就不小了,可仍旧放不下这条鱼,反而是被折断承装的。 而且鱼肉极为鲜美,一口下去让这些姑娘们满足的眯起了眼睛。 “军营里的日子可真好。”胡儿感慨道。 荣玉儿笑道:“田管事说过,我们所处的地方位于海边,这边的鱼类便宜,而且盛产牛羊,日后想吃的话,随时都能买到。” 第200章:邻居 几日后,李娇娘和荣玉儿等人,被带到一块平坦广袤的地方。 “此地距离占洲不足三十里路,却位于恪州境内,你们目前是恪州的第一批居民。需要采购的话,正好有马车,可以去占洲。此次你们一行共计二十七人,每人能分得两亩人口地。隔壁占洲有朝廷所辖的粮种店,里面有各种作物的种子,需要什么自可去寻找。” 此时齐征没有出面,是他手下的副将跟着忙前忙后。 “占洲的人数不算多,一座府城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三万人,不过你们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去那边寻求帮助,边疆人少,因此也格外厚道。建造房屋需要你们自己购买砖瓦,雇佣匠人,此地不比京都,价钱相对便宜很多。将军说了,你们初来北境,人生地不熟的,在房屋搭建的过程中,可以免费居住在馆驿内。” 如此照拂,众女可谓感激不尽。 “若是有其他的困难,尽可去军营寻我,只要不是造反谋逆的大事,我都能帮你们处理。” 对方说着玩笑话,倒是吓了她们一跳。 荣玉儿等人送走了副将,她们托驿丞帮忙寻了匠人。 得知这些女子落户在隔壁的恪州,准备建造宅子,城里的匠人们都很高兴。 毕竟人多了热闹,而且互相走动的话,生意也能兴隆。 原本隔壁恪州可是一片荒芜,现在总算有人住了,日后肯定会越来越多的。 至于为何全部都是女子,无一男子,或许有人好奇,却不会多嘴询问。 如此晃眼到了年底。 李娇娘驾着马车回到铺子里,姐妹听到动静,赶忙开门迎了出来。 “这次买什么回来了?” 她们搬到新居已经有半个多月了,不得不说,北境的天当真是恶劣,刚进入十月里就开始下雪了,听说这边有近乎五个月都是大雪纷飞的季节。 最开始,她们很开心,毕竟都是南方姑娘,从出生到现在还没见过雪呢。 可看了好几个月,多多少少有些苦恼。 主要是出门不方便,雪下的太深,马车不好走。 这次若非过年需要添置东西,娇娘也不会出远门。 好处也是有的,采购的东西不用怕坏掉,各种肉类买回来,直接放到庭院的草棚下,一晚上就冻住了,不用担心坏掉。 北境的房屋都有地龙,今年刚搬过来,一切都没准备,这一年主要烧的是煤炭,价格稍稍有点贵。 等明年地里的粮食收了,秸秆可以堆积在屋子附近,一冬天的柴草就够了。 几个女子帮着娇娘把买回来的东西归置好,马儿送到一处空屋子内,家里就这么一匹代步的马儿,所有的姑娘照顾的可精细了。 “剩余的钱。”娇娘把余下的纸钞给了荣玉儿。 家里的银钱都交给她掌管着,算是账房。 李娇娘离开了魔窟,性子逐渐转变许多,再加上平时都是她出门采购,性子比较外向,店里的生意暂且她掌管着。 这家店是所有的姑娘共同出钱入股的,等明年开始做生意后,赚到的钱也要平分。 这些人里,或许后来会有成亲的,可总有不嫁人的。 比如荣玉儿,比如那几个疯了的女子,守着这家店,至少有个属于自己的家。 “咱们这边每年只能种一茬麦子,好在地多,足够咱们吃的了。”李娇娘道:“我在占洲打听了,如今的粮种都是朝廷培育的,小麦每亩地能收四百多斤呢,驿丞家的兰儿娘子说,他们家四口,一年吃不到一千斤的麦子,平时还有土豆和红薯,再加上北境这边盛产牛羊,不缺肉食。想咱们几个,每年十亩地的小麦足够顿顿白面了,吃不惯可以带到占洲去换取白米。” 荣玉儿将她带回来的话,重要的都记下来。 “咱们这些人分到了五十多亩地,明年不管如何,先种二十亩的小麦吧,再种上十亩的土豆和红薯,五亩地的玉米,余下的都种上各种菜,吃不完可以让军营那边来拉走。” 李娇娘点头,“这个主意不错,就不用咱们单独跑占洲了。” 军营的粮食消耗的很快,将士们吃的饭菜多是从周边的府城购买的,他们都是赶着马车上门取货,结算现钱。 当然,都是成本价,省去了运输的麻烦,没人觉得吃亏。 比起每日里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的哟呵,军营给你一块拉走,够舒服了。 “二十亩小麦,差不多就是万斤小麦,到时候咱们卖掉一半换米。”荣玉儿对身边的这些姐妹道:“太后娘娘仁慈,免除了咱们三年的赋税,日后哪怕是提交三成的赋税,余下的也足够咱们吃的饱饱的了。” 虽说是三成,听着好像不好,架不住如今粮食收成翻倍,哪怕是三成,收获的也比前朝多得多。 李娇娘点头,“今儿过去,兰儿娘子还说,过两年咱们恪州就会有知府大人上任了。” “希望过两年,咱们恪州能在多些人家。”胡儿道。 “肯定会多的,其他的不说,知府大人过来,定然是携带家眷的,再加上每年都有兵卒退伍,新的府城有居民入住见面赋税三年,说不定会有退伍的兵卒来恪州定居。” “对啊。”胡儿大喜。 她倒不是说想嫁人,说实话,胡儿现在对男人都产生了恐惧。 可人多热闹,如今这座广袤的府城,只有她们二十多个姑娘定居,终究是冷清了些。 就算是想去街上逛逛,这只有她们这一片宅子,再无其他。 娇娘拍拍两个好姐妹的手,笑道:“你们坐着,我去给玉儿煎药。” “辛苦了。”荣玉儿感激道。 “别每次都念叨这句,咱们现在可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日后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何须如此生分。”说罢,李娇娘快脚离开了。 雪花飞舞,逃离地狱的第一个春节来临。 二十几个姑娘分成三桌聚在屋子里,桌上是丰盛的饭菜。 她们推杯交盏,聊着幼时的幸福与苦楚,诉说坠落地狱时的绝望和挣扎,几杯酒下肚,不少姑娘都放肆的痛苦。 荣玉儿红着眼眶,笑容满面的看着身边的姐妹,无声胜有声。 新的一年,待得北境的土地解冻,这些姑娘们换上春装,扛着农具翻地耕作。 某一日,一队人来到这里,在她们店铺对面的不远处开始打地基。 李娇娘推着荣玉儿走上前,“大哥,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一个身材结实的汉子看到两人,笑道:“恪州有人居住了,这边就要建馆驿,大秦规定,三十里一驿,这是恪州的第一座驿站。” 两人很高兴,这是恪州第二家建筑了呢。 “不知道驿丞是什么样的人。”李娇娘期待起来。 管事笑道:“馆驿建好后,今年就到了退伍季节了,不意外会是军营里的退伍军士,会识文断字的。” 大概因为她们是姑娘,且还是恪州的第一家住户,管事的说的比较多。 当然这都不是秘密,可以告知的。 “现在北境的六座已经有人居住的府城,总计三十多家馆驿,馆驿的驿丞都是退伍的军士,而且多是家中的次子,因为有长子在双亲膝下侍奉,他们都习惯了北境的天儿,都是自愿留下来的。” 李娇娘惊讶道:“军营里的将士们都识文断字呀,他们怎么不去考科举?” “哈哈哈……”管事忍不住哈哈大笑,“他们识文断字,都是在军营里学的。在军营中,上午是体能训练,就是学习武功强身健体,下午全部都要读书习字。在军营里读书不花钱,每月还有军饷可以拿,驿丞也是个官。” “原来如此。”荣玉儿点头。 之后的日子,铺子里的姑娘经常站在门口眺望着馆驿的建设进度,看着房子的形状一点点的完善,想到这里很快就有官老爷坐镇,她们心里都很高兴。 毕竟周围三十里都是荒无人烟之地,只有她们一户,晚上风声呼啸,还是很忐忑的。 又是一年退伍季,北境大营,陆潮看着眼前的军服,微微叹息一声。 在前朝当兵,都是朝廷强硬的让你赶赴战场,而且除非你老了残了,否则几乎没有离开的可能。 可大秦不同,普通的士兵只有三年的服役,须得年满十八岁,如若你在军营里极其出色,可以再延长三年,最多可以服役十二年。 十二年后,若还不想退役,那就得经过军营的考核,达到一定的名次后,才能进入正规军体系,那时候一辈子都是军士了。 陆潮是家中老二,他的大哥当时读书极有天赋,而自己那时候只想着胡闹,后来惹怒了爹娘,狠狠地给了他一顿家法,再加上陆潮是庶子,生母在随后抑郁而终,陆潮心灰意冷,直接报名参军。 如此一待就是六年。 “二哥。”外边进来一个相貌清秀的温柔女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刚满周岁的小男娃娃。 这是陆潮的妻子,名唤方幼鱼,两人是同乡,还是青梅竹马。 他来到北境大营后没两年,方幼鱼就带着行囊,一路风餐露宿的寻来了,之后两人在上峰的见证下结为夫妻。 可以说,方幼鱼是陆潮,唯一在乎的女子了。 “是不是舍不得离开?” “爹爹……” 儿子冲着陆潮伸出手臂。 陆潮张开怀抱将儿子抱住,笑道:“的确有点舍不得,到底是待了六年,而且和兄弟们的关系很好。虽说距离不远,可也不能天天见面了。” “恪州距离军营不足百里,偶尔得闲我们还是能过来的。”方幼鱼何尝舍得了,她在北境军营家属院住了几年,和这里的女子都分外熟识,这次退伍季,走了不止一个两个,日后恐怕天南海北,再见就难了。 陆潮也不想让妻子担心,笑道:“说的是,咱们收拾收拾该赶路了,省的晚上露宿野外。” “好!” 夫妻俩收拾好东西,打开门便看到站在外边的弟兄们。 本来做好了心理建设的陆潮,眼眶突然就红了。 “你们怎么来了?” 其中一人走上前,抢走陆潮的行囊,“瞧陆哥这话说的,好歹咱们相处那么长时间了,你要走,我们能不来相送嘛。去了馆驿,陆哥和嫂子如果有什么难事,尽管给咱们写信,保管帮你们办的妥妥的。” 陆潮压下喉咙的哽咽,红着眼笑道:“别在我耳边叽叽喳喳的,我就谢天谢地了。” 众人哄堂大笑。 来到大营外,这边已经有不少人在道别了。 因陆潮没有要银子,再加上要去馆驿任职,自然可以带走一匹马和一辆马车。 当然这是属于馆驿的财产,他们一家有使用权。 而那些领取了银子的,也会御马归家,回去后马匹送交馆驿,由馆驿中的人饲养,日后好用作它途。 比如遇到紧急之事,需要数百里加急,沿途则需要在馆驿更换马匹。 因此,每一座馆驿中,都有一个或者是两三个养马的好手。 一番依依不舍的道别后,陆潮带着妻子儿子上了马车。 “回去吧,得空我回来看你们。” 很快,马车想着恪州方向奔去。 从半上午出发,赶到恪州馆驿的时候,已经是临近晚上了。 路上未免妻子和儿子太过颠簸,陆潮赶路的动作不算快,因此耽误了时辰。 “日后咱们就要住在这里了。”方幼鱼看着眼前崭新的馆驿,周围夜风拂过,感受到了荒凉的气息。 眼前的馆驿崭新,门前挂着两盏灯笼,灯笼外边写着馆驿两个字,门前还放着醒目的竖排。 陆潮掏出钥匙打开门,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哗啦声,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请问,可是新来的驿丞大人?” 一家三口循声看去,便见到几个女子站在斜对面的店铺门前。 陆潮想她们拱手施礼,“正是!” “太好了!”胡儿忍不住笑道:“这边只住着我们一户,虽然人多,到底是荒凉了些,现在驿丞大人一家到了,我们平日里也能有个串门的地方了。夫人,我们店铺里只有女子,若是您白日在家中无趣,可来这里寻我们。” “那自然再好不过了。”方幼鱼知道这些女子,去年她们便在军营里住了几日,如今再见,刚来时的陌生感和失落感,一下子消散了很多,“这几日需要暂且修整一下,待我这边空下来,再去寻姐妹们聊天做绣活。” 娇娘看着方幼鱼和她的孩子,笑道:“馆驿内恐怕没有什么吃的,天色晚了,开灶也不太合适,我们家里有现成的,待会儿给你们送去。如今恪州只我们两家,听闻知府大人须得过两年才能来任职,切莫与我们客气的好。” “如此便有劳诸位姐妹了。” 陆潮抱着儿子站在馆驿前,方幼鱼上前和几位女子闲谈,李娇娘去后院取来一个食盒递给她,“足够你们一家三口用的了,明日不方便的话,可以和我说一声。” “有劳诸位姐妹了,明日占洲会派人送来一应物什,今日承蒙诸位关照,感激不尽。”方幼鱼真的很感动,不然今晚一家三口就要用点心当晚膳了。 “别客气,接下来两年,这边只有咱们,互相关照本就应该。” 因时间有些晚,方幼鱼和她们道别,走进了馆驿。 馆驿中的日常家居齐全,这两日,其他的人会相继来此当差,馆驿中就热闹起来了。 起码也能有十个八个人。 点燃灯烛,室内被照亮。 小家伙磨蹭着被爹爹放下,晃晃悠悠的在屋内“探险”。 夫妻俩看着他们居住的地方很满意,是个独立的院落,而且旁边还专门预留了一块空地,平时可以给他们做点别的用处。 方幼鱼笑道:“那块空地大概有三分,今年种其他的可能晚了,重点菠菜还是可以的。” “你看着办吧。”陆潮视线盯着儿子,“没事可以去对面寻她们说说话,太后娘娘救下来的人,差不到哪里去。” “好!”方幼鱼含笑点头,“豚豚,用膳啦。” 第201章:无能 小公主要读书了。 天光微亮,永安便穿戴整齐,背着皇祖母亲手做的双肩包,催促着母亲快一点。 “娘,快点呀,不要误了时辰。” 崔怡笑吟吟的跟在后面,如意则领着小皇子站在宫门前送别两人。 “如意,待会儿你带着尧儿去太后那边。”回头交代一声,带着女儿上了马车。 女儿第一天上学,韩镜空不出时间来,崔怡做母亲的肯定要跟着去熟悉一下环境,同时还要见一见女儿的师长。 经过这么多年,大秦的女子地位直线上升,早几年取消了男校和女校的概念,所有的孩子都在一起读书。 而今天下官员,其中有两成是女子,这个比例已经是极高极高了。 虽说多数都在基层,到底是时间太短,再过个二三十年,这个比例还会再高些,同时官职也会更进一步。 马车内,永安抱着双肩包,笑的别提多开心了。 崔怡被女儿的笑容感染,揉揉她的小耳垂,道:“安安这么开心呀?” “嗯!”永安点头,“娘,我要上学了。” “是啊,安安现在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崔怡感慨时间的流逝太快,“似乎就在昨天,你还是个小婴儿呢。” “嘿嘿,弟弟都三岁了。”永安很早就期待去学校读书了,小蝴蝶姐姐和她是一个私塾呢,以后就能天天和小蝴蝶姐姐在一起了。 崔怡不由感慨道:“娘也一年年的老了。” “娘,您现在还是那么好看,哪里就老了,连皇祖母都年轻着呢,您比皇祖母还要小二十岁,别怕。”小公主宽慰着母亲。 崔怡哑然失笑。 她怎么能和婆婆比,婆婆身怀绝世武功,本身老的就慢。 不过她也只是有感而发,危机感倒是没有,毕竟丈夫给她的尊重和关爱足够多,崔怡深信,哪怕等有朝一日自己比丈夫看上去都要老的时候,他仍旧不会嫌弃自己的。 哪怕真有想法,婆婆也会阻止的。 “不想跟着皇祖母学武功?”崔怡问道。 女孩子学武功总归是好一点,至少不怕日后被人欺负。 将来嫁人了,万一遇到个不做人的丈夫,起码不用担心遭到暴力对待。 当然,崔怡希望女儿能够婚姻幸福,像她一样。 “学啊,皇祖母说等明年就教我,太早学武功,对身体不好,说有可能长不高。”崔怡当然想学武功,尤其是像皇祖母那样,可以飞来飞去的,特别威风潇洒。 素雅的马车驶离皇宫,朝着宫外的私塾而去。 韩清尧,大秦帝国唯一的皇子。 虽说还未册立太子,可前朝重臣都知道,他就是未来妥妥的大秦之主。 送走母后和皇姐,他回到寝宫换上一套衣服,跟着候在殿外的如意往离阳殿去了。 作为燕国皇帝,死后重生在大秦,小皇子最初这两年里,一直在尝试着不让自己露馅。 最开始,他以为自己疯了,毕竟在这个时间点,根本就没有大秦帝国的存在。 后来从父皇和母后的闲聊中得知,大秦帝国是推翻了大康朝,从而立国的。 说起大康,他便明白了。 大康享国祚277年,而燕国则是在大康之后的五百多年才建立的。 前世他名讳宁无忌,乃燕国第五代皇帝,国号承天。 在位七年,最终死在同胞兄弟和最爱的皇后手中。 他与皇后自幼青梅竹马,后立为太子,皇后被父皇册封为太子妃。 原本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古往今来最幸福的帝王,纵然太子妃出自侯府,算是政治所需,可至少两人是真心相爱的。 令他没想到的是,皇后居然和他的同胞弟弟有了感情,且还是在闺中。 若当初她能早些告知自己,他也不会做那夺人所爱之事。 他明白帝王的责任,在江山和爱情之间,他会选择江山。 爱情重要吗? 须得分人,也要分情况。 作为储君,江山万民才是最重要的。 在位七年,他兢兢业业,从不敢懈怠。 可皇后却整日郁郁寡欢,任凭他如何的陪伴,终不能令她开怀。 后宫里有其他的女子,他虽然迫于无奈,还是会偶尔临幸她人,可在皇后诞下嫡子之前,其他的后妃决不能有后。 纵然是这样,皇后仍旧在他万寿节那日,在中宫燃起了大火。 他惊惧之下冲入大火之中,便寻不到皇后踪迹,被坍塌的梁柱压住,活活焚烧而死。 在他死后,因没有子嗣,皇位由他的同胞弟弟继承,皇后摇身一变,成了侯府流落民间的三小姐,重新入主中宫。 他觉得自己特别失败。 来到离阳殿,这一世的皇祖母正在和她的心上人下棋。 “皇祖母!”他松开如意的手,快步跑上前。 秦鹿将人接住,笑着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你娘和姐姐出宫了?” 韩清尧点头,“今日皇姐开学,父皇政务繁忙,母后亲自去送皇姐了。” 不得不说,他喜欢这一世的父皇和母后,也喜欢皇祖母和皇姐,就连皇祖母的爱人傅夺,他也很喜欢。 而且他这一世的皇位稳若磐石,父皇的后宫只有母后一人,甚至就连宫女都少之又少。 如此没有后宫争斗和兄弟阋墙的生活,简直让人欣喜。 上一世,纵然他是中宫皇后做出,可其他的皇子免不了在暗中诸多设计,烦不胜烦。 “这孩子!”秦鹿笑道:“你娘送你姐姐去学校,本就是应当应分的,为何还得用‘亲自’二字,她们是亲母女,世上血缘最亲近的人,你小小年纪,怎的比你父亲还要稳重。该玩玩该闹闹,小的时候不懂得撒欢耍乐,长大后可就没机会咯。” “母后是大秦皇后。”他一板一眼道。 “那也先是你的爹娘,才是大秦的帝后,没事可以和他们撒撒娇,再不行可以吵吵架。” 韩清尧觉得不合适,有点吃惊的道:“还可以和父皇母后吵架吗?” “当然可以,你爹小时候也闹过脾气。”秦鹿看着棋盘点头,“不过被我打了。” 韩清尧:“……” 会挨打哦。 那他干嘛找不自在去和父皇母后吵架,万一挨打呢? 看小孙子似乎愣住了,秦鹿将人搂在怀里,笑道:“怕什么,男孩子挨几顿打,很正常。” 韩清尧简直要疯了,哪里正常了? 傅夺看着祖孙俩,落下一字,“不要教坏小孩子。” “吵吵闹闹的很正常,闹到刀剑相向你死我活那就离谱了。”秦鹿是富一代,且没有孩子,自然无法理解那种手足相残的事情。 傅夺作为土著,并且出身名门,自然明白这其中的惨烈。 “自古皇权相争,就没有不见血的。更何况是这天下之争,争得不仅仅是财富,更是权利,寻常人家争家产输了,顶多是落魄离开,皇位争夺的输家,几乎没有活命的机会。” “我知道,只是没必要你死我活。”秦鹿握着孙子的小手揉捏着。 “若陛下有个兄弟,为了皇位处死了另外一位,娘娘待如何?”傅夺问道。 “这个也别活了,老子做皇帝。我的家产,我想给谁就给谁,还没给你呢,你就先杀了自己兄弟,怎么,将来我不给你,连我也得杀?”秦鹿言语裹挟着狠辣,可表情温柔和煦,“大秦应该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否则胡言现在也没有如此大的权利。” 窝在皇祖母怀里的韩清尧心里“咯噔”一下,却未曾表现出来。 并非是为了皇祖母口中的“可能性”,而是她的脾性,让韩清尧有些诧异。 临近中午,韩镜从外边进来,身边还跟着胡言。 “你们俩怎么一块来了?”秦鹿笑道,“胡言你是不是老了?” “……”胡言心被扎的生疼,“夫人,咱们不过是两月未见,怎么就说我老了。而且我比夫人小几岁呢。” “西边那里有些政务,处理了一上午,中午来娘这边蹭顿饭。”韩镜将儿子抱起来,“笙笙没回来?” “要下午,中午留在私塾用膳。”秦鹿招呼王嬷嬷传膳,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闻人曦还想着西征呢?” “嗯!”胡言哭笑不得,“每年都要发来奏章,之前西边有大军来攻打大秦,闻人将军虽然剿灭了对方,心里始终咽不下这口气。那边也知道大秦如今人口不多,所以接连三年发来了奏章,想请示一下能否西征。” 秦鹿想了想,道:“过两年吧,明年我去西边走走,回来后再行动。” “皇祖母……”韩清尧抓住了秦鹿的衣袖。 秦鹿看着小孙子,笑道:“带上你。” “多谢皇祖母。”小皇子满意极了。 如今大秦的疆域,是曾经燕国的九倍,真的大到没边。 从出生到现在,他出宫的次数都很少,皇祖母明年要去西边看看,他自然也想跟着出门见识一番。 父皇如今年富力强,且皇室只有他一个皇子,之前听父皇和母后私下里聊起,两人没有再要孩子的打算,他想趁着接管大秦之前,好好地去巡视一番大秦的江山。 身边没有兄弟明争暗斗,纵然等到他七老八十再继位,有甚关系。 “你也要跟着去?”韩镜看着儿子,笑道:“别是去给你皇祖母拖后腿。” 韩清尧张张嘴,想说什么,可他是自己的父亲,更是皇帝…… “孙子!”秦鹿喊了一声。 抬头看着皇祖母,见她眉目弯弯的表情,韩清尧沉默一会儿,道:“就要去。” 韩镜微楞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行,去就去吧,瞧你,嘴巴都能挂油壶了。” 说罢,看向秦鹿,道:“娘,是不是你教的?” 他儿子一直都很乖很懂事,有时候压根就不像个三岁的孩子,今天却难得“任性”三分。 “这还用教?你们是父子,撒撒娇耍耍小脾气很正常。”秦鹿盯着儿子,目光严肃道:“韩镜,可别把前朝皇室的那些臭毛病,带到自己的子女身上。” “是是是,您说的是。”韩镜给母亲夹了菜,“在您心里,我有那么狠毒嘛。” “朝政你要处理好,比起天下稳定,百姓安康,你的皇位和权利无足轻重,百年之后,如何做,你们心里都明白,到底是我教导出来的。我知晓权利和财富的诱惑有多强,也知道天下纷乱的后果有多严重,放下权力能换来天下安宁,划算。” 胡言端着酒杯,笑道:“夫人别担心,我和公子私下里经常聊起这个,正如您所言,公子是您手把手教导的,他的为人您还不相信嘛。” “信,也得说。” 想到西征,秦鹿微微叹息,接下来可就要忙了。 “刑部员外郎家里最近闹腾的厉害,他前段时间刚成婚,想要分家,结果父母不同意,一状纸将他告到了京都府衙,说儿子不孝。”胡言道。 傅夺好奇了,“如今成婚后分家,不是很寻常吗?” “话是这么说,他家中上边有两个兄长,下面还有一个待嫁的妹妹,总计三子三女,两位兄长和长姐已经成婚,还有一位姊妹难产而亡。家里好不容易出了个当官的子孙,其他的人可不得缠上来,之前赚的俸禄都贴补了家里,如今成婚了,妻子是凤章的下属,两人是汉州太学的师兄妹,也是门当户对。女方家里的条件好些,那边要求夫妻俩成婚后分家单过。” 胡言笑着摇头,“本来是合情合理的诉求,结果员外郎的父母死活都不答应。” “既然不答应,为何还要成婚?”韩镜虽然觉得兄弟姊妹应该是和谐相处的,遇到困难能帮就帮,却不能逮着一个人吸血。 “之前似乎说没问题,结果媳妇娶进门就变了脸,因为是口头约定,那边干脆不认了。”胡言叹息道:“最近衙门各处都知道了,私下里没少讨论。” “京都府衙怎么说的?”秦鹿问道。 “没有说法,这本就是家事,员外郎的父母年纪大了,每月按照大秦的律法,给付赡养费用,那边觉得给的太少,不够家里花用。知晓儿子当官了,他的爹娘干脆拖家带口,带着所有的子孙都来到了京都,如今住的宅子都是员外郎花钱租赁的。” 既然是人家的家事,他们也无权插手,如何处理,都看当事人的意思。 “能培养出一个优秀的儿子,这是一对好父母,就是死的太晚了。”秦鹿给孙子塞了一个豆沙包,“有些做长辈的,就是容易昏头,总觉得出息的孩子就该扶持无能的兄弟姊妹,永远做不到真正的公平。” “就好比安安手里有六个铜钱,尧儿手里有四个铜钱,我的手里则是有十个铜钱,父母的公平是给安安四个,尧儿六个,这样每个孩子就是十个。” 韩镜和胡言相视一眼,“问题不大。” “大了去了。”秦鹿翻了个白眼,“应该每人五个,才叫公平。如果按照你们所谓的问题不大,安安何须再努力?反正不努力,拿到的更多。” “活生生折断了子女的羽翼后,埋怨子女不会飞,打着为你好的旗号,肆意摆弄子女的人生,这样的父母当真是可悲又可恨。” “兄弟姊妹之间的矛盾,绝大多数都和父母的教育有关。虽说第一次做父母,没什么经验,却也是从孩童走过来的。事实上,这些父母压根没把自己的子女当人看,他们只觉得生下来就是属于他们的私有财产。人类的教训是什么,就是从来不会从教训中得到教训。他们觉得小时候吃苦也长大了,儿女怎么就吃不得苦了?” 秦鹿看着小孙子似乎听得很认真,忍俊不禁,“我就是要给我的儿子最好的,我吃过的苦,决不能让我的孩子再吃一遍,否则只会显得我无能。” 第202章:梦想 韩镜的笑容几乎憋不住了,人生中能有这样一位护犊子的母亲,简直不枉此生。 小皇子韩清尧羡慕的眼睛都要红了,如果前世他的父皇母后也是如此,他何至于被那些兄弟明里暗里的耍手段针对,就连同胞的亲弟弟,都能在他死后娶了嫂嫂。 如此有悖伦常之事,至今想起都觉得恶心。 不过…… 如今的他获得了新生,曾经的一切都可以放下了。 “水运仪象台已经初具形态了,真的有娘说的那么准吗?” “很准!”秦鹿很肯定的点头。 水运仪象台是北宋顶尖的天文学家苏颂和顶尖的天文仪器制造家韩公廉等人联合建造的,是世界上最早的天文钟,可用于天文观测,能模仿星象运转,且具备精准报时的功能,每日的误差不超过十秒。 北宋末年外敌入侵,带走了这套设备,可惜在运输过程中遭受到颠簸而损坏,最后被弃如敝履。 南宋高宗曾想再建造一座,可惜却不得其法,最终不了了之。 一直到现代社会,才被重新复刻出来。 “如此,时间对我们来说就清晰明了的多了。”胡言不免期待起来。 午膳后,韩镜和胡言离开,临走时韩镜把儿子抱走了。 韩清尧任由父亲抱着,看方向不是回兰池宫的,而是去往前殿。 “父皇!”他叫了一声。 韩镜笑道:“莫要打扰你皇祖母休息,咱们爷俩去前殿小憩。” “好!” 这还是韩清尧第一次来前殿,大秦的皇宫恢弘壮美,占其面积足有他曾经的皇宫几十倍大,幸好宫里的人多,否则他真的有可能在自己家里迷路。 前殿是大秦的权力之所,天下所有的奏章决断等都从这里发出。 且前殿的建筑比之后殿更多了一份厚重感与肃穆感。 握着父亲的手踏入大殿,里面极为宽敞,高耸巍峨,人站在里面好似一只蚂蚁一般。 此时殿中没有人,三人在期间穿梭,来到一处控制的殿室,这里是白天韩镜休息的场所。 胡言泡了一壶茶,“太后的想法很有前瞻性,或许可以稍微晚一些,万一小皇子的资质比之陛下还要出众,对大秦江山和天下万民也是一件好事。” “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走一步看一步吧,放权没什么不好的,大康纵然享国运六七百年,不也同样覆灭,这还是有任君中兴的前提下。如果权力集中在一个家族手中,只要出现一代昏君,足以给天下百姓造成难以逆转的迫害。” 韩镜心中也有些纠结,“我至今都没下决定,却恰好印证了母亲的话,权势犹如毒药,无时无刻不在腐蚀着人的心。这天下是在母亲的帮助下打下来的,你以为我真的心甘情愿的交付出去?正因为深有体会,才不得不放权。我自认意志力比较坚定,否无法抵抗,怎能保证子孙都是盛世明君。不过纵然是放权,我皇族的地位依然稳固。” 胡言微微拧眉,“公子的意思是,军权也要放?” “放!”韩镜点头,“不放的话,终归是祸患。有如此强悍的战力掌控在手中,势必会影响天下局势,万一出来个权欲重的,后果不堪设想。” 胡言明白,可仍觉得可惜。 同样的,他对夫人和公子的决断,敬佩至极。 将手中的权利和军权交付出去,不是谁都有这样的魄力的。 “只有这天下交给天下人,才能走的更长远。民间叫嚣着众生平等只是笑话,皇帝说众生平等,那才是平等。” 韩清尧在旁边听着心脏狂跳,倒不是说他非得掌控着权利不可,而是对于父皇做出这样的决断,感到震惊。 “如此,后世子孙也不用为了这个位子,争得头破血流了,想要权利,可以凭自身的能力争取。” 这话倒是不假,没有了这张皇位,自然也不需要争夺。 “秦韩家族,只需要作为大秦唯一的世家代代传承就好,纵然是断了传承……断了就断了吧,哪里有永生不断的家族呢,连这颗蓝星都有毁灭的一日。” 胡言听闻,笑道:“的确,不过咱们是赶不上的,按照夫人的说法,蓝星还有50亿年的寿命,人类不知道都要覆灭新生多少次了。” 睡了一觉起来,韩清尧发现殿中已经没人了。 洗漱一番走出寝宫,一个中年太监走上前,“公子,您醒了。” “嗯,父皇呢?”他拍了拍脸颊,现在还觉得困顿。 “陛下在书房。” 韩清尧迈着小短腿,让他带自己过去。 推开书房的门,里面只有父皇一人。 听到动静,韩镜抬头看过来,“醒了?” “父皇!”韩清尧上前,站在他身边,然后被父皇抱起来坐在腿上,“在忙吗?” “你不是都看到了?”韩镜眉目温润,“不困了?” “……嗯。”刚醒来有点疲惫,很快就能缓过来。 他安分的坐在父皇怀中,看他持笔批阅奏章。 说是奏章,实则就是一张张文件,毕竟奏折用起来太浪费,不如单纯的纸张方便。 一个个朱批红字出现在雪白的纸张上,和黑色的字体相得益彰。 韩清尧发现父皇的字写的很好看,没有几十年功底很难写出这样的好字。 之前听皇祖母说起过,父皇自小就过目不忘,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天才,且武功高强,能够飞天遁地,说是纵观古今的文武全才都不为过。 “看得懂?”韩镜好笑的看着儿子,小家伙这个视觉,肉嘟嘟的小脸蛋格外讨喜,再加上每日都要和牛乳,此时身上都带着一股淡淡的奶味。 女儿已经开始入学了,作为父亲,已经不能整日里和女儿脸蛋贴贴了,好在儿子还小,再大些也能发泄父爱。 没忍住,捏了捏儿子的小脸,手感极好,不比女儿差。 韩清尧摇摇头,“父皇,皇姐说明年她要跟着皇祖母学武功,我也要学。” “哈哈……”韩镜没忍住,“你现在还小,等你满八岁也能学。当初我是五岁开始学的,不过都是些简单的入门把式,空有架势没有内境,你皇祖母说小儿的骨头太软,不能过早的承受强力,否则会长不高的。” 韩清尧心态崩了。 “再者,纵然你学了高深的武功也几乎没有实战的机会,除非你去从军。”毕竟他是大秦的皇子,日后出行身边自然会跟着禁军随行。 当然,学好武功没坏处,是否犯禁,看的是人,和武功无关。 “过几年,大秦会开设新的太学,专门培养将领的,和镇抚学院同属一个体系,不过镇抚学院输送的是锦衣卫,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如果你愿意,长大后可以去将领学院,因为是培养大秦将领的私塾,所以不仅仅要求学业优秀,就连体能也得胜于常人。” 韩清尧仰头看着父皇,用稚嫩的声音问道:“可我是父皇的儿子呀,以后不能当皇帝嘛?” “嗯,以后你是皇帝。”韩镜忍俊不禁,“却是个没有任何权力的皇帝。” “为什么呢?”小皇子故作懵懂的问道。 韩镜抱着儿子,摸着他肉嘟嘟的小脸,道:“再过些年,这个天下将有天下人掌管,而宰相是这个天下最高权力者。在咱们大秦,宰相是有任期的,最短五年,最长十年。如果这一任宰相是个鱼肉百姓的,任期五年后就会被弹劾下去,同时还要面临大秦律法的严厉惩戒。如果是个好的宰相,他可以掌管大秦十年,十年后就必须要退位,然后由新一任的宰相继续带领天下百姓迈步向前。” “儿子,你要明白,权势掌握在一个家族的手中,其中的弊端远远大于益处。若是由宰相执掌天下大权,五年或者是十年就会是一个轮回,甚至是新生。我们失去了权利,却让更多的百姓得到安稳的生活,不亏。” “现在的宰相是胡伯伯,以后是谁?”韩清尧问道。 韩镜思忖片刻后,道:“父皇也不知道,宰相是由天下人推选出来的,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 “不过儿子,别担心将来,等权利交付出去后,大秦每年百分之一的赋税,属于咱们家里。” 这是属于韩家的权利和退出权利中枢的交换。 “有了银钱,日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管是游历天下,还是做个画家、教书先生等等,都可以。” 父子俩在这边说这话,外边的太监声音飘进来。 “陛下,皇后娘娘回宫了,说是让公子去离阳殿。” 韩镜把儿子放下,道:“去吧,你皇姐可能也回来了。” “皇姐今天去上学了呀。”还不到下学时间呢。 “第一日去私塾,只是熟悉私塾的一应流程,不开课,回来的早,去吧。” “哦。”韩清尧跑出前殿,一眼看到远处的马车,母后就等在马车旁边。 撒腿跑上前,“母后。” “还有我。”帘子掀开,永安那张俏丽的小脸露出来。 韩清尧被母后抱上马车,“皇姐,私塾好玩吗?” 永安把弟弟拉到身边坐下,“好玩,私塾可漂亮了,里面有好多的同龄人呢,小蝴蝶姐姐也在私塾读书……” 听着她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韩清尧认真的听着。 小姑娘的眼神都在发光,发自内心的欣喜着,若是条件允许的话,他都想亲眼去看看了。 韩清尧看着“皇姐”,也跟着笑。 自己这一辈子作为“弟弟”,和姐姐的关系真的特别的好。 但凡是有好吃的好玩的,她都会分给自己一半,之前去哪里都带着自己,丝毫没觉得自己太小,跟着她,反而让她玩不痛快。 这种血浓于水的亲情,是从未体会过的。 出身皇家,不需要讲究那些循规蹈矩的仪态,只要不是坏事,在这座皇宫里想怎么玩都可以。 父皇和母后从不会对他们姐弟俩颐指气使,更不会以权势训诫子女。 真的就如同寻常百姓家那般,亲情濡慕和谐。 说什么先君臣后父子,压根就不存在。 本来就是父子,非得加上一个“先君臣”,何其的可笑。 嗯,从前他觉得没问题,现在则认为哪哪都有问题。 “姐姐不在家,你都做什么了?” 韩清尧道:“上午陪着皇祖母,下午陪着父皇。” “还挺忙的。”永安哈哈笑道:“再过几年,你就要和姐姐一起去私塾读书了呢。” 他点了点头,“皇姐长大后想干什么?” “游历天下,做个地理学者。”永安的梦想可大可大了,“是不是很威风?” “嗯,皇姐很威风。”韩清尧点头。 永安一把抱住弟弟,“你呢?” “大将军!”驻守边境,护佑天下百姓,想想似乎也挺威风的。 果然,永安高兴的道:“真不愧是我弟弟,大将军就是齐叔叔那样的……哦对了,你还没见过齐叔叔呢,婶婶可是有一头很漂亮的金色头发呢。” “金色的?”韩清尧还真没见过。 崔怡在旁边笑道:“你齐叔叔是大秦上将军之一,其地位仅次于你们的胡伯伯,上将军是武将最高官职,我大秦有八位上将军的职位,目前只有三位,尧儿既然想当上将军,就要努力了。” “是,母后。” 永安下巴磕在弟弟的脑袋上,看着崔怡道:“娘,齐叔叔今年还不回来?” “没收到书信,而且时间还早,过两个月看看,大概是能回来,毕竟都两年没回京都了,你们皇祖母都念叨着呢。” 崔怡也很喜欢妮娜,两年前他们夫妻回京,在京都住了大半个月,“妯娌”两人相处的分外愉快。 “为什么是皇祖母?”韩清尧不明白。 崔怡道:“你们齐叔叔自小是跟着皇祖母长大的,和你们父皇亲如兄弟,算是你们皇祖母的半子。” 见儿女亲密无间的样子,崔怡笑道:“他行军作战的本领,都是你们皇祖母教的,还有宫里禁军们的武功,也都是你们皇祖母教导的。边境威慑天下的红衣大炮,国内随处可见的玻璃,遍布天下的私塾,建设房屋的砖瓦和铺设道路的水泥,还有便捷且出货量大的织布机等等,这些都是出自你们皇祖母之手。” 永安只觉得皇祖母厉害,到底还是个刚入私塾的小娃娃,没有太多的概念。 反倒是韩清尧内心震惊骇然,皇祖母的人生可谓传奇了,难怪父皇有些政务都要请教皇祖母。 有这样一位母亲,父皇作为人子,可以说是躺赢了。 马车晃悠悠的抵达后宫,停在离阳殿前。 崔怡下车,把两个孩子抱下去,不等她反应过来,两个孩子手拉手冲入殿中。 她在后边看着一双儿女,目露柔和的光,神态纵容。 “慢着点。” 姐弟俩进入离阳殿,一眼看到在廊下瘫着的秦鹿。 “皇祖母,我和弟弟来了。” 秦鹿循声看去,“来就来吧,又没人拦着你们。” 跑上前,瞧着王嬷嬷正在摆弄炭火,永安灵光一闪,“皇祖母,今晚吃烤肉吗?” “本来不吃的……”秦鹿望着孙女那亮晶晶的目光。 小丫头跑上前,保住她的手臂摇晃着,“哎呀,皇祖母,咱们吃烤肉呀,今天可是安安第一日去私塾的,可是大喜的日子。” “行行行,大喜的日子。”秦鹿架不住小孙女的撒娇攻势,“吃。” “皇祖母最好了。”永安得偿所愿,附身在秦鹿脸颊上亲了一口。 韩清尧走上前,见王嬷嬷取出几块雪白的小饼,放到炭盆上的铁格子上。 “嬷嬷,这是什么?” 他好奇地问道。 王嬷嬷笑道:“这是糍粑,娘娘刚让膳房弄出来的。” 崔怡此时从后面进来,孙嬷嬷送来一张摇椅放在旁边,供崔怡使用,并送来了茶水。 “私塾今儿热闹吗?”秦鹿问道。 “人不算少,安安这一批的学生差不多有百多号人,我瞧着东城都有不少孩子来这边就读,距离这般远,每日上下学都要在路上耽误很多时间。”对此崔怡是不赞同的。 大秦私塾的先生都是太学结业的,而且临近皇宫的私塾里,先生不一定就比其他四城的先生教得好,说到底,这所私塾的学生都是周边官家子弟,那些人也是为了子女的人脉考虑。 不想着从自身拼搏,反而靠人脉来左右命运,作为大秦皇后的崔怡,心里是有些愤怒的。 她的夫君给天下百姓创造了这样好的条件,反而仍旧有人试图行此举,其心情不难理解。 “这种事不用管,明珠不可能蒙尘,反之亦然,看开些。”秦鹿宽慰道。 “是。”看不开又如何,人家也没违法犯忌。 姐弟俩围在炭盆前观望着。 伴随着“啪”的一声,糍粑鼓起来的包破裂,一股淡淡的香味散开。 孙嬷嬷用热水冲了一点红糖送来,王嬷嬷把红糖倒入糍粑里,递给姐弟俩。 永安接过来,一口咬下去,烫的次哈次哈的。 “唔,好烫好烫,好吃,好烫,好吃……” “皇姐你慢点。”韩清尧忍着笑,吹了口凉气,咬下去,一股香甜的味道充斥口腔。 糍粑本身就筋道十足,弹牙软糯,再搭配上甜甜的红糖浆水,更是口感超群。 秦鹿和崔怡也吃了一个。 “晚上让膳房多做些红糖糍粑,笙笙这几日不便利吧,可以适当的吃一些。” 崔怡红着脸点头,“谢谢娘。” “傻丫头,咱们婆媳俩客气什么。”秦鹿喝口茶去掉口腔的甜腻,“母女之间,不用事事道谢。” 韩清尧看了她们一眼。 就没见哪家的婆媳能相处的如此腻歪的。 皇祖母对母后比亲闺女都要亲,可谓罕见。 “叔父不在宫里?”崔怡进来后没见到傅夺,此时问了一句。 “下午出宫了,他家中的一个老人不行了,过去见一面,这段时间回不来。” 永安眼神一亮,忙道:“我陪着皇祖母。” 说罢,不等母后开口,又道:“还有弟弟。” 韩清尧:“……” 好吧,反正离阳殿这么大,有他的寝宫。 崔怡无奈道:“你们俩,莫要饶了皇祖母清净。” “才不会呢,娘,皇祖母可喜欢我和弟弟了。是吧,皇祖母。”永安眼巴巴的看着秦鹿。 秦鹿摇头笑道:“话都让你说了,你让我说什么?” 姐弟俩面面相觑,然后嘿嘿的笑了。 “留下吧。”秦鹿道:“正好你和韩镜也过过二人世界,省的整天围着孩子转。” 崔怡直接被弄了一个大红脸,抬袖颜面,耳朵都红了。 第203章:噩梦 在离阳殿并不无聊,至少在韩清尧心里,皇祖母喜欢玩的花样很多。 “尧儿,咱们出宫玩吧。”秦鹿看着一板一眼的小孙子,“咱们去钓鱼。” 韩清尧没有拒绝,跟着皇祖母乘坐马车出宫了。 流经长安城的,总计六条水系,其中有两条相对平缓,余下的则要汹涌许多,他们要去的是其中一条平缓的,凌江。 出宫后,行了近半个时辰,祖孙俩停靠在一处码头。 长安城的其中两条江是从西北奔流而下的,凌江和濯江,运往西北的物资,一般走的都是凌江,偶尔在返程的时候会走濯江,因濯江水流速度很快,官船的吨量大且构造结实,发生事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长安城每一条江都有两座码头,其码头的营收归长安府衙管辖作为权力和财富汇聚之地,长安城的码头吞吐量极大,同时人流量分外密集。 凌江,水质清凌凌的,水面上有不少的商船来往其间。 秦鹿租赁了一只竹排,拎着孙子跳了上去。 韩清尧看到皇祖母这轻描淡写的姿态,对武功更加好奇。 “皇祖母,我也想学武功。” “过几年,想学就教你。”秦鹿哪里会拒绝。 把孙子放在竹筏上,让他自己玩,她则坐在竹椅上,拎起鱼竿抛到水中。 韩清尧乖乖坐在皇祖母身边,和她一起看着江面。 前方船只来回穿梭,也有渔民撒网捕鱼,江边隐约能看到妇人在浆洗衣裳,甚至还有她们清澈的歌声洒遍四周。 竹筏停在对岸,一端卡在石缝中防止被冲走。 秦鹿主要是想出宫走走,至于能不能有鱼上钩,本就不在意。 “皇祖母,那个人怎么没读书?”韩清尧看着其中一艘船,船上站着一个孩童。 她看了一眼,道:“可能不够年龄。” “会不会他的爹娘不让他读书呢?” “可能性不大。”秦鹿笑道:“大秦的上升渠道是完全打开的,只要足够努力,就能当官,而且大秦没有世袭制度,废除了王侯公爵,时下女子都能做官,普通人没道理不让孩子读书,尤其是男孩子。” “像前朝,想要踏入官场,须得经权贵举荐,但凡是有点脑子的掌权者都知道这其中的弊端,只要被举荐朝堂的,都已经是别人的爪牙,这种情况对掌权者极其不利,最终都无可用之人。” 韩清尧点头,的确是这样没错。 知道有害无益,却没有杜绝的办法。 世家基本都是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要么全部铲除,要么就继续被掣肘。 可全部铲除谈何容易,不说世家联合起来权势有多强盛,就是真的铲除了,朝堂百官估计要十不存一,而且历朝历代被世家架空甚至是灭国的,不胜枚举。 大康,不就是被三大世家给撬掉了天下嘛。 “咱们大秦不一样,凭本事考入太学,就有机会做官。而且现在大秦的官员还不够,晋升的渠道更多。做父母的哪个不希望子女成龙成凤,一飞冲天,即便是再普通的老百姓都愿意供养子女读书,何况是刚才那个孩子,看对方的穿着,是有些家底的。” “哦!”韩清尧点头。 浮漂动了两下,很快变得激烈起来。 祖孙俩盯着浮漂,瞅准时机,麻利收杆,一条江鱼甩动着身子飞出水面。 “皇祖母,鱼……” 秦鹿笑眯眯的把那条鱼取下来,扔到鱼篓里,“江鲤,个头还不小。” “皇祖母,中午吃红烧江鲤。”韩清尧做皇帝的时候,饮食相对还是匮乏的,没有炒锅,更别说炒菜了。 如今再让他回到燕国,在饮食上就已经无法接受了。 “可以,再来几条,还可以做鱼丸汤。” 韩清尧点头,“皇姐喜欢鱼丸汤,我喜欢口味重的。” 秦鹿笑道:“你还小,饮食要注意清淡些,你的胃口像你爹。” 他眨眨眼,抱着鱼篓,看里面还在弹跳的江鲤,“皇祖母,祖父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老实人。”秦鹿对于韩三牛并不忌讳,“被他爹娘和兄弟压榨的不轻,而且还是四个兄弟里长得最好看的,当初我就是瞧上了他的那张脸,看你爹就知道了,七分像我,剩下的三分像他。” “你爹还没出生的时候他就死了,当时我怀着身孕,特别想吃酸的东西,他就去山里采摘野果子,然后遇到野兽,被吃了。” 韩清尧:“……”皇祖母提及皇祖父,真的太平静了,好像压根就没什么感情。 甚至于在谈论一个外人。 “在普遍情况下,越懂事的孩子越不被父母疼爱。”秦鹿眉目含笑,小家伙抱着鱼篓,好似画里走出来的小仙童一般,“因为懂事,不需要费心,时间长了,也就更加的疏忽,一旦懂事的孩子闹起来,得到的不是安抚宽慰,而是斥责。而对于那些调皮闹腾的孩子,只要稍稍懂事一回,得到的就是夸赞。” 韩清尧暗暗点头,事实就是如此。 “就好比一个大善人,做了一辈子好事,可只要做了一次错事,人们就会说他以往肯定都是装的,现在不就露出狐狸尾巴来了嘛。而一个恶人,一生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可只要做一件好事,别人就会对他改观,说他也不算个坏人。” “所以尧儿,看待任何事情,不能片面。只有小孩子的世界才将对错,大人的世界是没有对错的,只有利弊。一件事你觉得再好,只要不是惠及大众的事情,那就是错的。而你觉得某件事不是好事,其结果是惠及于大部分人的,那就是好事。” “而控制人思想的漫天神佛,没必要去信奉祭拜,你觉得哪个神明有用就信奉哪一个,没用的话就舍弃。” 韩清尧目瞪口呆,“皇祖母,这样是不是……” “大不敬?”秦鹿笑眯眯的看着他。 小孙子严肃的点点头。 “宗教信仰都是人炮制出来的,有些看似字字都带着光,归根结底,它的作用是有限的。而信仰最初的目的,好听点是为了教化,难听点就是蛊惑。有些犯了错的人去佛祖面前忏悔,归根究底,就是为了毫无损失的将心底的唯一的光给磨灭掉。但凡这个人真的心中有佛,他应该去为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信仰需要实用主义,你觉得哪个好用信哪个。人生来自由,不应该被宗教给束缚住。就连律法,都是最低的道德准则。” “管他妖魔鬼怪神仙天使的,不重要,灵不灵才是目的。灵验的话,信一信也就罢了,不灵验何须给他们添加香火,费钱费时间,有这功夫,拿着香火钱吃顿红烧肉,至少还满足了口腹之欲。” 韩清尧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 他觉得皇祖母说的不对,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仔细想想,似乎很对。 “做错了事,求神拜佛没用,你得取得受害者的原谅,他们的谅解,才是你摆脱愧疚和懊悔的唯一良药。如若连受害者都不会原谅你,纵然漫天神佛都为你开脱,你也洗刷不掉满身的血债,明白吗?” “嗯!”韩清尧点头,这句话他是认同的。 “人这一生,短暂却又漫长。犯错没关系,错而能改,改而不犯,方得圆满。” 祖孙俩聊着天钓着鱼,看着风景听着曲儿,小日子别提多悠哉了。 秦鹿看着江水,道:“要不要下水游泳?” “不了吧。”他还小呢,小胳膊小腿儿的,皇祖母是真放心他呀。 秦鹿脱掉孙儿的靴子,露出一双白晃晃肉嘟嘟的小脚丫,将人放到竹筏边缘,双足浸入水中。 沁凉的江水,驱散了秋老虎最后的一抹暑热。 秦鹿这边也没落下,裙裾聊到膝盖,和孙子并排坐着戏水玩耍。 “皇祖母,别,别……”韩清尧试图东张西望的,找个东西给她遮住。 秦鹿忍不住笑弯了腰,将人搂在怀里,道:“小古板。” 俩人玩到中午,秦鹿指着对面,道:“我去买两个肉饼,咱们中午不回去了,这个点回去也赶不上午膳,在这里等着。” 说罢,她轻点脚尖,整个人如同飞羽一般,踩着江水横跨凌江,转瞬便到了对岸的码头。 见此情形,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秦鹿在码头上买了几个肉饼,又买了一只烧鹅,她自己打了一壶酒,给孙子买了一壶酸梅汁,再次涉水返回。 韩清尧眼神异彩连连,只恨自己还是个三头身的小矮子,没办法学这飘来飘去的武功。 肉饼就是馅饼,里面是牛肉,工艺学府开设了好多年,如今长安城内的酒楼和美食摊位遍地都是,尤其是各处码头,人流量密集,小摊小贩更是扎堆,每日里赚的钱也不少。 他张嘴要了一口,肉香扑鼻,肉汁喷溅,烫的他差点跳起来,忙喝了一口沁凉的酸梅汁缓解。 “皇祖母,宫外也有牛肉吗?”大秦比之燕国早了五百多年,燕国的牛肉都很少见,反倒是大秦民间却能轻易吃到。 “咱们大秦幅员辽阔,尤其是北境那么广袤的疆土,风吹草低见牛羊,再加上大秦粮食产量提高,人口增长,以及朝廷对赋税管控极其严格,家家户户都能养殖牲畜。牛的数量暴增,自然都吃得起牛肉了。当然,牛肉的生长周期较长,价格比猪肉要贵两倍,大概要四五十文钱一斤。”秦鹿递给他一张帕子,“如今百姓日子好过了,偶尔还是吃得起的,不是稀罕物。” 俩人的饭量都不大,秦鹿买的有点多,烧鹅只吃了两只鹅腿,剩下的自然不能浪费。 恰好不远处有个女子正在浆洗衣裳,秦鹿便把剩下的两个牛肉饼和大半只烧鹅给了对方。 那女子也没嫌弃,连声道谢收下了。 吃饱喝足,韩清尧碍于这具身体的不可抗力,很快开始犯困。 秦鹿将衣裳搭在孙子身上,一个睡觉,一个继续钓鱼。 午后的风温柔拂过,秦鹿哼着曲儿,被风带走,消散。 韩清尧在这种若隐似无的声音中,逐渐陷入梦境。 梦中有熟悉且陌生的皇宫,有婉约凄然的华服女子,有烈火滔天的废墟,却唯独没有在乎他的人。 “你是我燕国太子,未来储君,如何就容不下你的那些弟弟。” “太子,他可是你的亲弟弟,你已经是燕国皇帝,如今更是谋夺了你亲弟弟的心上人,太让本宫失望了。” “陛下,求你放过我吧,我并不愿意进宫,是父母逼迫与我,我们自幼一起长大,我一直把你当做哥哥看待。” “皇兄,臣弟……对不住你。” 他在梦中看着这一切,他看重的父皇母后,甚至捧在掌心的皇后,呵护备至的亲弟弟,都在谴责他,而眼前是逐渐燃起的火,火舌舔舐着中宫大殿,一点点的窜上天际。 恍然看着四周,空荡荡的,地面却突然探出一只手掌,紧紧地攥住他的脚踝,力道逐渐收紧,似是要将他拽入地狱。 他惶恐着,张嘴大喊,却绝望的发现,自己发不出半点声响。 漆黑的手掌从一只到两只,密密麻麻的。 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沉没,半幅身子被黄土掩埋。 谁来救救他! “尧儿……” 一道柔和的声音,似乎穿破了漆黑的地狱,抵达耳畔。 他艰难的转动视线,循声看去,黑暗逐渐破裂,伴随着“砰”的一声,彻底炸裂,一张温柔的面庞映入瞳孔。 “母后……” “尧儿!” “父皇……” “尧儿……” “皇姐……” “孙子……” 韩清尧:“……” “这是做噩梦了?”他感觉到整个人腾空而起,很快被一个香香的怀抱拥入怀中。 费力的睁开眼,皇祖母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想挣扎,却被她抱的紧了三分。 “别动,可能是做噩梦了,出了一身汗,小心着凉。”秦鹿叮嘱一句。 站起身,她走到竹筏另一端,抬脚抵在石头上,借力让竹筏脱离。 以内力驾驭竹筏来到对岸,给了竹筏主人五十文钱,带着她走向马车。 “梦到什么了?”秦鹿问道。 韩清尧全身被抱在衣服里,只露出一颗脑袋,“大火。” “好了好了,只是做梦。”上了马车,秦鹿把人放到软塌上,“回家!” “……嗯!”韩清尧微微恍惚,片刻后笑了,“回家。” 第204章:一晚上来了四五次 回去的路上,祖孙俩也没闲着。 秦鹿给他将一些历史上有趣的故事,当然目前这些历史故事还不存在,却能给韩清尧以启发。 “咱们要说的这位皇帝呢,他叫朱重八,穷苦农民出身,从小就吃不饱穿不暖,靠着给地主放牛为生。” 韩清尧觉得这有些不对,“皇祖母,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具备一个皇帝的起点和资格。” “是的。”秦鹿含笑点头,“当时朝廷被异族掌控,天下人分三六九等,而他就是当时的最下等人之一,被上等人打死都不需要任何惩罚。” “何为上等?”韩清尧问道。 “当时异族人为最上等。”秦鹿摸了摸他的额头,额前的发丝还有些湿气,“后来天下纷争不断,他家中父母兄弟等相继饿死,无奈之下去了一家寺庙做和尚。可惜好景不长,寺庙里的粮食也不够了,他只得捧着一个破碗,到处乞讨。” 秦鹿的故事不算特别精彩,但是朱元璋本身就是个极富传奇色彩的人物,纵然没有华丽的词汇雕饰,仍旧让韩清尧听得入迷。 开局一只碗,成就大明天下,说书的都不敢这么编。 “坐拥天下后,他成了明朝第一位皇帝,结束了异族掌权欺压的百年乱世。在他的手里,文臣武将数不胜数,有一点却是历代帝王都不存在的特性。” 韩清尧眨眨眼,“什么?” “他是最坚定的太子党。”秦鹿勾唇轻笑。 韩清尧觉得荒谬至极,“他是皇帝,还是坚定的太子党?” “是啊。他是开国皇帝,更是坚定不移的太子党。大多数的文臣武将,除了是朝堂重臣,还都是太子门下的属官。这对父子用的是同一批人,朱元璋有很多的儿子,可唯独这位太子,在他心里是儿子,其他的只是皇子,意义不同。” “曾有人说,如果太子当初造反,朱元璋会为太子准备粮草军队,亲自将儿子送上皇位,甚至还会夸赞儿子终于勇猛起来了。” 韩清尧脑子晕乎乎的,他觉得哪哪都是漏洞,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出身贫苦,而发妻在他最落魄的时候都未曾嫌弃过他,因此夫妻二人的感情极好。作为第一个孩子,更是嫡长子,这在他的心里是极重的。或许很多的情况下是母以子贵,但是这位太子是母以子贵。再者说了,民间老百姓都重视长子,只需放眼天下百姓,最终家产多数要落在长子手中的,如今家产换做天下,也是一样。” “可惜天妒英才,太子不幸染病离世,当时的明朝时兄终弟及,并且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而太祖朱元璋却跳过了剩下的儿子,册立了朱标的儿子为皇太孙,并在执政的最后六年间,屠戮了大半朝堂,就是为了孙子能坐稳皇位,不至于被前朝重臣辖制篡位。要知道,这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太子朱标的师长幕僚。” 韩清尧对此没有任何看法,若他站在这位皇帝的位置上,也会如此做的。 “后来呢?” “后来皇太孙继位,立柱削藩,当时明朝是分封制。他的几个叔叔被他贬为庶人相继流放,还有一位叔叔引火自焚。其中朱元璋的四子朱棣,不甘接受这样的命运,发动了靖难之役,取而代之,登基称帝,开创了永乐盛世。” 韩清尧沉思片刻后,道:“如果朱元璋泉下有知,自己的那么多儿子都被孙子给害成这样,恐怕得气得从皇陵里跳出来。” 秦鹿笑道:“谁说不是呢。” 大秦皇宫近在眼前,秦鹿摸了摸他的头发,已经干了。 “好了,咱们到家了。” “皇祖母,下次再讲个别的吧?” “好啊。”秦鹿自然不会拒绝。 当晚,永安得知弟弟跟着皇祖母出宫晚了,可把小姑娘给羡慕坏了,嚷着等休息的时候,也要跟着皇祖母和弟弟出宫玩。 “父皇,我也想当皇帝。”晚膳桌上,韩清尧拽了拽韩镜的衣袖。 韩镜看着三头身的儿子,脸上还带着婴儿肥呢,听到这话顿时笑的合不拢嘴。 “现在?” “长大后。”韩清尧道。 韩镜揉了揉儿子的脑袋,“那就快点长大,到时候不想当还不行呢。” 小皇子目光清凌凌的看着皇祖母,得到她一个大大的笑容,不由得羞红了脸。 听了皇祖母讲的故事,他也想试试被父皇放在心里是什么感觉,现在知道了。 真的是,幸福到难以自持。 “怎的突然想当皇帝了。”崔怡嗔怪的看着儿子。 万一惹得陛下震怒,她可劝不住。 秦鹿笑道:“回来的时候,给他讲了朱元璋和朱标的故事。” 这个故事,韩镜也听过。 他对儿子道:“小脑袋整日里都在想什么,咱们家没有皇子,只有儿子。” “嘿嘿嘿……”韩清尧冲着父皇傻笑,耳朵都红了。 永安倒是不觉得自己被疏忽了,她就没想着当皇帝,自从之前皇祖母出宫那么长时间,她就一直想和皇祖母一样,游历天下。 成为一个地理学者,是小公主的目标。 皇帝什么的,她才不愿意呢,像父皇那样,整日都有处理不完的政务,多累呀。 有个弟弟就是好,现在她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霸州。 傅夺看着一片白的宅邸,心中没有一丝波动。 傅家族长死了,新的族长主持了这场葬礼。 曾经过得富庶自在的傅氏一族,如今家家户户开始捉襟见肘。 因大秦朝鼓励农商,好多的老百姓纷纷开始摆摊赚取家用,再加上傅家的人没什么经商天赋,店铺的营收一年年的亏损。 这些年下来,曾经在他手里客似云来的店铺,有超过半数被卖掉,剩下的也有好些被盘了出去,靠着每年的租金过活。 当傅夺出现在傅家祖地的时候,这些人盯着他的目光如狼似虎。 都明里暗里的想让他重新掌管傅家的生意。 傅夺自然是不理会这些人的,他本就心性凉薄,若非血缘的牵扯,哪里会让这些人在自己手里白吃白拿。 当初他们把铺子收走了,他彻底放松下来。 如今过得艰难,又想让自己出面,多年前的那一出逼迫的戏码,好似随风而逝一般。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因老族长离世,傅家大部分亲族都暂时住在祖宅之中。 “我听说傅夺至今扔未曾成婚。” “是嘛!” “傅夺相貌不俗,怎会如此?” “我女儿和离在家,与傅夺年纪相仿,不知能否撮合一下?” “我看你是不要命了,傅夺早就是当今太后娘娘的入幕之宾了,你女儿算个什么东西,敢和当今太后抢人。”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男人总归得有个儿子传宗接代的,我闺女能生儿子。” “能生儿子的多了去了,傅夺财富不菲,相貌不俗,他能看得上你一个和离的闺女?” “我孙女儿差不多,模样俊俏,读书也有天赋,配傅夺绰绰有余。” 这边,几个男人私下里嘀嘀咕咕的,都想靠着拉拢傅夺谋划产业。 如今族里谁不惦记着傅夺的家产,可惜他们不敢明抢。 傅夺手里的家产是他父母留下的,其中大头是傅夺的母亲当初的陪嫁。 既然无法明着谋夺,只能采取迂回策略。 房门敲响,正在房中看书的傅夺,听到一阵娇滴滴软绵绵的声音。 “叔父,我是莹莹,祖父让我给您送汤来了。” 傅莹莹心脏狂跳,脸颊飞霞。 第一眼看到傅夺的时候,她就被对方儒雅衿贵的气质和郎艳独绝的相貌所吸引,虽说对方年纪比她大了很多,却仍旧能惹得闺阁女子芳心大乱。 今日前来祭奠老族长的傅家人,有些已经脱离了五福,她家便是如此。 当得知祖父让她来给傅夺送汤,傅莹莹心里就有了答案。 傅夺剑眉皱起,看着房门道:“不需要。” “叔父,早就听祖父提及您,说您才学过人,莹莹如今正在读书,有好些问题不懂,想当面请教叔父。”她心里惦记着这个男人,哪里肯轻易离去。 “我对傅家上下无甚好感。”傅夺声音冷肃,丝毫不顾忌年轻女子的颜面,“滚。” 傅莹莹:“……” 她被吓了一跳,咬着粉唇一脸懊恼,却到底没敢继续纠缠。 万一闹大了,她的名声可就彻底毁了。 愤愤不甘的端着汤碗离开,前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房门再次被敲响。 今晚这来来回回的都五六个人了,还全部都是傅家的年轻女子。 傅夺内心厌恶,为了那点身外之物,这些老东西压根没把自己的后辈当人看。 “滚!”依旧是冷肃的呵斥。 “傅夺,是我!”新任族长面容一冷,尴尬的开口。 “你也一样!”傅夺丝毫没给对方面子,“傅家的事情我早已不再插手,任何问题你们自己解决,无需告知于我,纵然说了也没用。我的家产你们傅家上下碰不得分毫,你们的东西,我也瞧不上眼。” 傅族长面色铁青,却不敢与对方理论。 毕竟他深夜来寻傅夺,其目的也是为了傅家的事情。 当然,对于族人把年轻貌美的姑娘推出来想诱惑傅夺这件事,傅族长也是知道的。 谁知道前后五六个小丫头,均都铩羽而归。 若非如此,他怎的会亲自找来。 可面都没见到,甚至连房门都没跨进去,就被对方如此抢白。 但凡不是坐在傅家族长的位子上,他都不会咽下这口恶气。 “傅夺,那都是上一辈的事情……” 他想再劝一劝。 可傅夺压根就不给他机会。 “你是傅家族长,但凡要点脸面现在就转身离去,有些事说一遍都嫌多,无需我三令五申。这次回来,只因老族长是我祖父的堂兄弟,换做旁人,我岂会在意。重申一遍,傅家如何,是兴盛还是就此落败,都与我无关,我的傅家与你们的傅家,不是一家。” 他的这番话可谓冷血至极。 傅族长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盯着房门,恨不得将里边的傅夺给活剐了。 “你身为傅家人,在这种时候居然弃家族于不顾,若你父母尚在人世,岂能容你。” “容不容得下我,你何不亲自去问问他们?”傅夺懒散的音调飘出来。 用家族大义来压他,是不是小瞧人了? 如今的大秦,家族的禁锢越来越薄弱,当女子地位崛起,小媳妇的姿态,终将会被一点点的撬动,最终坍塌。 你让一个位居朝堂的女官,在家中相夫教子,别说女子的娘家不答应,就是女子自己也咽不下这口气。 她们和众多男子同样埋头苦读,最终过五关斩六将,踏入官场,结果一朝嫁人就让她们如那些前朝女子般,囚禁在后宅相夫教子,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她们拼命读书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得到和世间男子相等的地位嘛。 十几年寒窗苦读,就为了和从前那般相夫教子,瞧不起谁呢。 比起在后宅看夫君和公婆的脸色,哪里有在朝堂处理政务来的有趣。 放眼天下,但凡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的女子,成婚后就没有和公婆一起生活的。 纵然真的和公婆在一起,她们在家中也有足够的地位挺起脊梁。 每月领着俸禄,吃喝足以负担得起,还要担负生孩子时停职的风险,她们牺牲可不小。 若是这样,公婆仍旧找不自在,大不了和离。 而一些家中有女儿在朝廷做官的父母,对于女儿嫁人后就得在婆家如何如何,他们也容忍不了。 好不容易把女儿培养出来了,结果一家人就打回原形,他们图什么? 虽说为官不能徇私枉法,可家里女儿在朝当官,说出去也面上有光。 哦,嫁人了,你们要求我女儿别在外抛头露面,应该留在家里相夫教子,是不是有病? 我闺女可是朝廷官员,没有你儿子,还会有别的丈夫,这样的女官,可不愁嫁的。 也是有父母撑腰,纵然和离在娘家也有一席之地,所以这几年的女子,普遍不再忍气吞声。 而且这些做官的女子,嫁的丈夫普遍都是同僚,夫妻俩白日一起当差,晚上也能聊聊国家大事,有了共同话题,感情比起以往要好很多。 第205章:我的爱人是太后 傅族长最终愤怒的甩袖离开。 傅家日薄西山,他这个新任族长肩上的责任很重。 本以为这次傅夺回来,能让他重新带领族人走向辉煌,可惜没想到对方如此心狠。 纵然当年族里真的对他颇有意见,却也没当着他的面闹起来,他倒好,直接撂挑子走人了。 族里的年轻女子铩羽而归,就连族长都没落得好,族里的其他人脸色别提多憋屈了。 傅夺没打算在霸州久住,等老族长头七过了,他便返回京都。 这里对他早就没有了吸引力,还是京都好,有他的太后娘娘。 而且傅夺曾经和秦鹿私下里聊过,等百年之后,两人化骨焚灰,让后人将骨灰洒落山河,也能做一回真正的夫妻了。 “叔父……” 一个年轻明艳的女子寻到傅夺面前,盈盈福身。 傅夺看了对方一眼,没有说话,就连表情都未曾变过。 下一刻,女子双膝跪地,颤声道:“求叔父救我。” “有事找镇抚司。”傅夺起身走到另外一处的椅子坐下,不再看她。 女子低垂着头,咬紧红唇,眼底闪过一抹羞愤。 按照一些话本子的剧情走向,明艳柔弱的女子求到一个男子面前,怎么着也得有个强取豪夺和追妻火葬场的戏码,可惜傅夺只喜欢他的太后。 习惯了性格独立却又不拘泥于封建礼教的太后,再看眼前还未说明缘由便示弱跪地的女子,着实有些倒胃口。 至于对方那比太后还要艳丽的容貌,对傅夺来说毫无吸引力。 每日洗漱照镜子时,看到的那张脸都已经免疫,更别说是这个女子了。 而且,为何要求到他的面前? 不过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罢了,他厌恶这种行为。 就说他的太后,当初第一眼看到自己时,就想把自己据为己有了…… 嗯,离开京都有好些日子了,他已经开始思念太后了。 再有两日就能回京,傅夺心里也期待着。 夜里,他看完一卷书,刚准备入睡,便听到院中传来一阵喧哗。 很快房门被敲响,一阵喘息的声音飘进来。 “叔父,救命,求您救救我……” 傅夺没有动,在祖宅,他每晚都要将房门锁死才会入眠。 “求求您了叔父,媛儿真的是无处可去了,只要您肯救我,媛儿愿意为奴为婢……” 不等她把话说完,又是杂乱的脚步声冲进来。 看到那女子,其中一个男子高声道:“人在这里,带走。” “叔父,叔父,求求您……”拍门声密集且越来越响,女子声音里带着哭腔,听到旁人耳中,好不可怜。 然后女子一声尖叫和哀求,眼神哀怨的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泪水不断滑落。 “大秦律法,任何以违背他人意志的行为,皆为犯罪。而只要你们的名字被记录在锦衣卫的犯罪名录中,子孙三代皆不得入朝为官。” 傅夺的声音从房中飘出来。 “或许这只是你们做的一个局,然有件事我未曾告知于你们,但是傅氏一族却没有闭塞而目,想必有人是知晓的。我有爱人,她便是当今太后娘娘秦氏,我与太后虽无夫妻之名,却早已有了夫妻之实,并且我常年居住在大秦皇宫。若是如此,你们扔向靠着女人帮助傅家脱困,须得想想后果。或许太后娘娘碍于大秦律法,不会对秦氏明着打压,但是你们要明白,秦家并不干净,真要惹得太后动怒,你们连现在的安稳日子都没有。” 外边的人犹如被捏住脖子的鸭子,面露惶恐之色。 许久之后,一个男人的声音飘进来,“傅夺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怎会做出这等事。” “如若没有,这个女子是如何求到我面前的?莫非你们觉得天下只有你们最聪明,其他人都是傻子?还是你们觉得这次回到霸州的只有我一个人?宫里禁军武功超绝,飞天遁地无所不能,你们的那点小动作,岂能瞒得过大秦最精锐的护卫。” 傅夺言毕,道:“秦灿。” “公子!”一道玄衣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众人身旁。 “把他们送去镇抚司,违背他人意愿,试图诱拐女子。另外,此事莫要告知太后,我不想让她打翻了醋坛子。” 傅家几个旁支的男子此时后背发凉,他们压根不知道这玄衣男子何时出现的,又是在此处看了多久。 秦灿忍俊不禁,“日后公子再出远门,先问问夫人愿不愿意随行,否则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儿发生。” 傅夺的声音再次从房门飘出来,“我是来傅家奔丧的,太后身体贵重,省的占了晦气。” 听到这话,秦灿脸色沉了下来,“傅氏一族族长亡故,下边的人却试图以美色诱惑公子,若那位故去的老家主泉下有知,不知该多生气呢。” “你是太后的学生,哪里有九泉,死便是死了,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了,他如何能知道。”傅夺笑道:“去吧,两日后咱们回京。” “是!” 秦灿看着院中的六七个人,道:“走吧,别逼我动粗,我下手没个轻重,打死了镇抚司也不敢寻我的麻烦。” 这话纯粹就是吓唬他们的。 打死是不可能的,揍一顿还是可以的。 几个傅家的男人心内叫苦不迭,之前他们为了不留把柄,完全将这女娃蒙在鼓里。 如今事情败露,他们恐怕要遭殃。 其中一人想开口说话,却见秦灿手指一点,那人嘴巴如何开开合合,愣是发不出一丝声响。 周围的人吓得要死,“五哥,你怎么了,五哥……” “别紧张,只是点了他的哑穴,两个时辰就能自动解开,现在赶紧走。” 他们不想去,一旦去了,做过的肮脏事就要暴露出来了。 可如今被人看着,不去都不行。 本以为这是在祖宅,纵然做的有点过火,时候给予补偿就可以了。 谁能想到,傅夺身边居然有如此厉害的人物。 更没想到,傅夺的爱人居然是当今的太后娘娘。 更甚者他这些年居然都住在皇宫里。 皇宫是什么地方,那是皇帝的地盘,连皇帝都同意了傅夺的身份,他们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找死吗? 一夜过去,傅夺再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些人集体老实了。 之前想攀附上傅夺的人,尤其是那几个年轻姑娘,更是不敢出现在人前。 两日后,老族长头七过后入土为安,傅夺也开始返回京都。 崔家,崔二老爷过生辰,崔怡作为女儿不得不出席。 永安要上学,去不了,所以她只带上了儿子。 “尧儿!”崔怡看着坐的规规矩矩的儿子,心中很是欢喜。 韩清尧抬头看向她,笑道:“母后,有事?” 崔怡道:“去到你外祖父家中,对于你外祖父和外祖母说的事,你听听就好,不要往心里去。” “……”韩清尧点点头。 母后不知道,之前在他尚在襁褓里的时候,母后带他去外祖家,外祖母就给母后灌输一些陈旧思想。 母后每每从宫外回来,都会失落难过。 这两年母后已经很少回崔家了,再加上他学会了走路,且表现的分外聪颖,母后再回娘家便不再带着他。 韩清尧知道,母后是怕外祖父和外祖母的那些话,被他听到。 而且,母后和皇祖母相处时,都比在娘家愉快。 至少和皇祖母闲聊,有些话不需要避讳,皇祖母是个性子爽利开明的人,而且她的一些言论比之母后都要惊世骇俗。 在皇祖母这里,母后不需要在意什么,回到娘家却被外祖母灌输一些后宫的权衡利弊,让母后如何能舒心。 大秦皇帝只有一位皇后,后宫里干干净净的,连年轻的宫女都很少,加起来尚且不足十指之数,且大秦两位子嗣,都是她的子女。 这样的情况下,还去学习那些后宫权术做什么? 要用到谁的身上? 父皇和母后恩爱美满,这不是破坏人家夫妻感情嘛。 莫说母后对崔二夫人不满意,就连韩清尧都对外祖母有意见。 可今日是外祖父的五十岁寿辰,他们不得不去。 昨夜,父皇还说今儿也要过去呢,被母后拦下了。 当时父皇的表情有些委屈,说母后这是嫌弃他了。 母后是说了崔家的一些情况,才让父皇疏解了忧虑。 恰好尽早西北来了奏章,父皇忙碌起来,这才作罢。 “我听母后的。”韩清尧乖乖点头。 崔怡抱着儿子,笑的眉目舒展,“我儿子真乖。” 就是这孩子好像有点小古板,总是父皇母后的叫着,不肯叫爹娘。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孩子在彰显自己的身份呢。 马车平稳的驶离皇宫,周围都是大秦的中枢衙门,穿过一条宽敞无比的水泥路,进入外城,人流量密集起来。 母子俩掀开车帘,看着外边的热闹景象,明明看过很多次了,还是觉得有趣。 下一刻,对面驶来一辆马车,两辆马车在接到中央交错。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车帘掀开,一张清隽儒雅的面容出现在母子眼里。 看到他,母子俩笑了。 “叔父回京了?”崔怡看着对面马车内的人,可不就是傅夺嘛。 傅夺伸出手,手里是一个锦盒,递给了韩清尧,“处理完就回来了,你们母子俩出宫游玩?” “今日是我父亲的五十大寿,我带着尧儿过去走一趟。” 傅夺点头,“既然如此,就不耽误你们了。” “好!”崔怡笑眯眯的点头,“叔父快回宫吧,娘心里惦记着您呢。” 傅夺眼神更加柔和,“回见!” 韩清尧抱着锦盒,打开,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他却很喜欢。 “是什么?”崔怡问道。 “镇纸!”韩清尧就给母后看了一眼,“金蝉。” “做工倒是精致的很。”崔怡摸了摸儿子的头,“喜欢就好。” “儿子很喜欢。” 崔府离着内城不算远,前后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 来到这边,崔家已经热闹起来了,崔二老爷在长安居住了这么些年,友人结交了不少。 此次这边摆了有十桌宴席,大厨请的是城内有名的酒楼主厨。 在府内下人的唱和下,崔怡带着儿子入内。 在场的人看到崔怡母子,纷纷拱手见礼。 “怎么只有你们母子回来了,陛下和公主呢?”崔二夫人把崔怡带到内室,开口问道。 倒不是说仗着自己是陛下的岳母颐指气使,她只是单纯的问问。 崔怡道:“陛下接到西北的奏章,这几日很忙,永安还要读书,今儿不是休息日,请假耽误课程。” 崔二夫人也没多想,本身这也不用多想,她不觉得哪里不对。 虽说崔二夫人的想法刻板,可心里仍希望女儿和陛下能百年好合,只是有些想法,是现在的崔怡无法接受的。 至少这些年,崔家并未借着崔怡的身份兴风作浪,更没有借此讨要好处。 崔怡对母亲自然也是濡慕不假,她只是不希望父母的一些想法,灌输给她的子女。 知道母亲对她好,因此有些话她不想和父母较真,惹得二老难过,故此只能减少出宫的次数。 “姐!”崔家公子从外边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个清丽大方的姑娘,这是崔家儿媳,两人已经订婚了。 崔傲进门后,便将小外甥抱起来,颠了颠,笑道:“重了。” 韩清尧喊了一声舅舅,得到了一个封红。 崔怡拉着弟妹在身边坐下,笑道:“上次你见到尧儿还是半年前呢,可不是得重一些。” 崔傲性子有些骄矜,却有着赤子之心,他和未婚妻都是长安太学的学生,两家单纯的论财力,不是门当户对,可两个年轻人却是旗鼓相当。 崔二夫人之前让人调查了一下,女子家中还有个妹妹,目前在私塾就读,父母也都是开明的,家里没有乱七八糟的亲戚,如此才满意的为两人订了婚。 崔怡没有插手弟弟的亲事,若是从前,仗着皇后的身份或许她得考校一下未来的弟妹。 可跟在婆婆身边多年,崔怡也变得淡定从容起来。 既然两人真心相爱,且女方本身也优秀,完全没有阻止的必要。 即便日后觉得哪里不合适,那也是两人的问题。 在感情最浓烈的时候被拆散,将会是一辈子的遗憾。 再者说,这未来的弟妹的确是个好的。 “婚后的宅子买了吗?”崔怡笑着问道。 崔二夫人道:“家里的宅子很大,作甚还要买新的宅子。” “娘!”崔怡笑道:“年轻人也得有年轻人的空间嘛,而且两人感情这般好,成婚后难免蜜里调油的,有您二老在周围杵着,哪里好意思。” 女孩子被说的羞红了脸,就连崔二夫人和崔傲都不自在起来。 “你呀,就知道浑说。”崔二夫人嗔怪道。 “咱家不缺银钱,大不了买个小点的宅子。民间不是有句老话,远香近臭,住在一起难免磕磕绊绊的,分开住反而更亲近。” 崔傲站在母亲身后,冲着姐姐竖起大拇指。 之前他也说过这件事,结果父亲沉默母亲黑脸,他再也不敢提了。 虽说未婚妻并未对此发表意见,可能从太学顺利结业的女子,哪个是简单的。 真要住在府内,也不是不可以。 正如崔怡说的,小两口成婚后难免要多多亲热,周围有爹娘在,多尴尬。 崔怡掩唇低笑,“娘,弟弟和弟妹日后是要忙碌的,早日生个孙子孙女的,他们顾不过来,还是得送来府中交由您二老教导,有了孙子孙女,儿子可就得靠边站了。让他们早日孕育子嗣,您和爹也好早日做祖父祖母。” 她招收让儿子上前,道:“小孩子多有趣,您守着崔傲这个大家伙做甚。” 若是说让儿子儿媳婚后搬出去,崔二夫人自然是不乐意的。 可说到未来的孙子孙女,她心里难免期待起来。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崔二夫人算是松口了。 倒不是说舍得了儿子,主要是连做皇后的女儿都为儿子开口了,她也得给两分面子。 女儿嫁人了,这身份就和从前不一样了。 崔傲背着母亲向姐姐拱手作揖,面上喜不自胜。 “那得买到哪里?”崔二夫人问道。 “东城西城都可以啊,南城北城也行,别听旁人说什么东富西贵,这里是长安城,天子脚下,这要说贵,那也是内城,可谁能把家建在内城?” 崔傲哈哈笑道:“还真是,除了您和姐夫,内城就没有住宅,全部都是中枢衙门。” 但是,纵然内城没有住宅,老百姓仍旧可以去到内城。 只是内城的景色不如外城漂亮,除非是有正事,否则外城的老百姓去看过一回,不大愿意去第二回。 所谓的漂亮,是单纯的从色彩上说的,内城的绿化做的还是相当好。 奈何内城没有店铺等等,平时街上的人也不错,那些人都在衙门办公呢,去了也只是单纯的好奇。 “不如就在距离私塾近一点的地方买宅子,日后他们的孩子读书也方便。”崔怡道。 崔二夫人想了想,点头道:“有道理。” 崔怡握着母亲的手,笑道:“安安,每天都要乘坐马车上下学,住的近一些,早上还能多睡会儿。咱们现在日子好了,和从前不同,我婆婆说了,小孩子要保证充足的睡眠。想安安今年七岁了,我婆婆就让安安每日至少睡足四个时辰。” “再加上每日中午在私塾的小憩,每日差不多得四个办到五个时辰。”崔怡之前也觉得婆婆太溺爱孩子了呢。 崔二夫人微楞,“这么长?” “是啊,婆婆说小孩子睡眠充足才能长得好。像尧儿年纪小,每日差不多得五六个时辰的睡眠时间。” 崔二夫人能说什么,当今太后娘娘是奇女子,她说的话基本就不会错。 扭头看着儿子,道:“子持,就买个距离私塾近的宅子吧。” “是,听娘的。”崔傲故作乖顺的点头。 等母亲回过头继续同长姐说话,崔傲对着姐姐猛力的竖起大拇指,感激涕零。 第206章:婆媳是天敌 坐在崔怡旁边的年轻女子也是内流满面。 她和崔傲是真心相爱的,刚入太学便相识,后来学了一个专业,在一个课堂读书。 长期的相处下来,互相爱慕,乃是人之常情。 后来明了了相互之间的心思,她才知道崔傲的亲姐姐居然是当今皇后。 本想着这样的家世,恐怕会看不上她,甚至都做好了分离的打算。 不料想崔家二老调查了她家的一些事,居然同意了,并且在结业后给两人订了婚。 今日她初见崔怡,本来心中万分忐忑。 孰料她居然是如此随和的人。 纵然嘴上不说,她还是不想和未来的公婆住在一起,哪怕崔家的确豪华。 眼瞧着未来的婆婆被皇后娘娘说动,她如何能不高兴。 如今更是打着还未出世的孙子孙女的名义,二老更加的没意见了。 想到成婚后自己和崔傲会有个属于自己的小家,她只觉得高兴。 聊了许久,崔二夫人起身离开了。 前院还有好些夫人需要她去招待,而崔傲也有些同龄人招呼,房内只剩下崔怡母子和未来的弟妹。 “别想太多,他们终究是前朝出生的人,想法难免有些固化。有些事你明着和他们说无用,就换个迂回的办法。朝中现在正筹备育儿所,三岁就可以报名入学了,到时候你们夫妻俩也不用担心孩子的问题。虽说现在的人都是隔辈亲,我爹却不是个昏头的,孩子还小的时候交给他们照顾,你们也能轻松些,还能给他们俩找点事情做,省的我爹娘在家里带着想东想西。” 展云秀听得很认真,毕竟比起自己,最了解未来公婆的就是这位皇后娘娘了。 崔傲是个男子,平日里接触最多的是未来公公,而在世人的观念里,公公和儿媳几乎没什么交集,婆媳才是重点。 只要顺了婆婆的心意,公公的看法不重要。 “我娘呢,心不坏,也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但是她有些想法和说辞,你听听就是了,他们上年纪了,很多老旧的想法很难改变,遇到了别和她争个高下,当面顺着她的话说,事后就当听个闲话了。你与子持走到一起,证明你和我娘是前世修来的婆媳情分,婆媳之间的感情是相互的,她既然承认了你的身份,将来也不会在大事小情上为难你。” 两人不知道,崔二夫人此时正招呼着几位夫人,原想着让女儿去打个招呼,却听到了女儿的这番话。 话里话外都是为了她和未来儿媳之间缓和,倒是让她哭笑不得。 什么老旧想法,这点崔二夫人承认,可也真的很难改变。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天下的事情,哪里有个非黑即白的。 不过女儿话里话外都是让儿媳妇顺着她,纵然不在跟前的时候可能会反其道而行,至少明面上让自己这个婆婆心里舒坦了。 “娘娘放心吧,我会把二夫人当亲娘看待的。”展云秀柔声说到。 崔二夫人满意的点点头,接下来却被女儿的话,惹得黑了脸。 “别,千万别。”崔怡开口制止。 崔二夫人险些没忍住冲进去,想问问女儿,怎么就不行了,儿媳妇把婆婆当做亲娘看待,不是好事儿吗? “婆媳就是婆媳,永远都成不了亲母女。就像我,我在闺中时,和母亲闹个不愉快,母亲可不会对我如何,她心里知道,我就是她的亲生女儿,身体里留着她一半的血脉。而你,终究是儿媳,婆媳之间发生矛盾,不一定就可以烟消云散。” 崔二夫人这么一听,咦,似乎很有道理。 “何谓婆媳,就是让两个毫无血缘的女子,成为一家人。这里是崔家,我娘姓常,你姓展,你们俩是因为崔家这个纽带才成为婆媳的。而好的婆媳关系,绝不会把彼此看做母女,否则后果很难想象,将会一步步的走入死局。有些话你不要误会,你和我是不同的,我和娘相处了十几年,而你是突然出现在这个家里的,人与人之间是要将感情的,否则也不会出现‘养恩大于生恩’这个说话。出嫁后我回到娘家,早上惫懒不想早起,我娘只会唠叨几句便纵容我了,可若是婆婆让我早起,我若说让我多睡会儿,便会惹得婆婆不快。” 展云秀一听,点头道:“娘娘说的在理。” “所以,你和我娘之间,需要维持一个平衡。成婚后你们分出去单过,只需要敬着我母亲便是。” 展云秀微微一凝,“娘娘,您和太后娘娘也是如此嘛?” “不算是!”崔怡笑道:“我和母后的感情极好,从成婚后我和陛下就是单过的,母后从不插手我和陛下之间的事情。而且母后还教我不要对陛下太过敬着,夫妻之间本就应该有来有往,虽说是住在宫里,我们夫妻之间和寻常的小夫妻没什么区别。太后娘娘本就不是寻常女子,否则如何能培养出一个帝王?” “娘娘说的是。”展云秀心中暗暗羡慕。 “婆媳之间的矛盾,归根结底是一场争夺战。”崔怡看了眼儿子,他正在旁边乖乖的吃着点心,整个人跪坐在临窗的贵妃榻上,正看着窗外的热闹景象,“争夺在一个男人心里的地位。在我娘心里,是她生养了子持,因此我娘会觉得,在子持的心里,她才是最重要的。但是一个男人长大,终归是要娶妻生子的。我娘心里也明白,却很难一下子转变这种思想。她可能会觉得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突然之间心里有了其他的女子,会觉得怅然若失,从而对儿媳妇有些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埋怨,这就是婆媳矛盾产生的根由。” “我娘年纪大了,心态很难改变,我之后会经常开导她的,毕竟要和她携手百年的是夫君,不是儿子。这些话我希望你也记在心里,在动物界,但凡后代有了自立能力,都会被父母赶走独立生存,人不能连动物都不如。” “其实我甚至都不希望爹娘帮你们照看孩子,他们年纪大了,养育了我和子持,剩下的时间就应该属于他们自己的,平时可以约上三五好友游山玩水。就想我的婆婆……”说起秦鹿,崔怡忍俊不禁,继续道:“刚开始我嫁进宫里,她就说以后有了孩子让我们夫妻养育,她不管,她好不容易把儿子养大了,还得帮忙照看孙子孙女,耕地的牛还有休息的时候呢。平日里太后喜欢看看话本子,要么是出宫在城里四处闲逛,还喜欢去茶楼里听书,偶尔晚上也会去夜市吃些民间美味,体验一下人间烟火。她觉得前半生都奉献给了儿子,子女成家后,后半生就属于她自己了。不得不说,我喜欢太后娘娘的活法,恣意洒脱,不受世俗礼教的约束,纵然百年过后,她也会觉得在人世间走上这么一遭,不虚此行。” 崔二夫人听着也不禁畅想起来,那样的日子似乎也很不错。 其实仔细想想,简直太有道理了。 好不容易把子女养大了,还得给他们养孙子孙女,干啥呀,一辈子就不能歇歇了是吧。 听到后边有人喊她,崔二夫人没有继续听,转身离开了。 她心里对于儿子成家后分出去单过的想法,也有了决定。 毕竟崔二夫人和崔二老爷还是很恩爱的。 临近午膳时分,崔傲进来喊他们入座。 一顿寿宴吃的宾主尽欢,寿宴结束后,时间也差不多了,崔怡带着儿子离开崔家。 崔傲这边也将未婚妻送回家中。 崔二夫人找到喝的面红耳赤的丈夫,推了两下,“子持成婚,让他们住在外边吧。” 崔二老爷倒是没有昏头,他只是喝酒容易上脸,听到妻子的话,忍不住蹙眉,“你怎么了?” 之前不是还反对的嘛。 “我是想着,好不容易把子女养大了,咱们也该过自己的日子了,等子持成婚后,咱们去周边转转,转眼活了半辈子了,我还没正儿八经的出门走走呢。” 是啊,想到这里,崔二夫人不免有些恍惚。 纵然曾经住在汉州,她也很少出府,即便出出门,也都是去往各大官邸赴宴,别说是出城了,就是逢年过节她都没出门看过花灯。 大半辈子过去了,抬头只能看到巴掌大的天。 崔二老爷喝了酒,脑子不太灵活,“你想去哪里?” “大秦总有一些山水名胜吧,你以前不是出过远门吧,如今咱们清闲了,也带我出去看看吧。” 看到妻子期待的眼神,崔二老爷说不出拒绝的话。 “行,等子持成婚,咱们先去利州,那边的山水堪称天下一绝。” “就这么说定啦。”崔二夫人略显急迫的道。 “定,说定了。”他冲着妻子挥挥手,“好夫人,切让为父睡一觉。” 目的达成,崔二夫人也不再缠着丈夫,起身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不多时,崔傲回府,进门便看到崔二夫人正坐在正堂。 “娘,您没休息?” “娘不困。”崔二夫人心情美美的,“对了,明年年中给你们把婚事办了吧,趁着现在有时间,你赶紧去看看宅子。” 崔傲不禁纳闷,“娘,您怎么改变想法了?” 崔二夫人掩唇笑道:“别想太多,不是为了你。你爹说了,等你们成婚后,就带我出去走走。哎呀,娘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没出过远门的。儿啊,你说出远门要准备什么?” 崔傲:“……” 得,还真不是为了他。 “利州距离长安城千里之遥,你们恐怕一年半载的回不来。” “有你爹在呢,别担心娘。”崔二夫人越想越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只恨不得一睁眼就到了出发的日子。 “随行的物件别带太多,多带些纸钞就行,外边都能买得到。” 离阳殿,崔怡和秦鹿光着脚丫凑在一起看话本子。 傅夺一早就带着韩清尧去上林苑了,晚上才回来,这是单独给婆媳留的空间。 “你瞧瞧,都什么年代了,还些这种话本子,一看就是男人写的。”秦鹿指着上面的一段文字吐槽。 崔怡看到话本里,男主角一路封侯拜相,然后娶妻纳妾,尤其是后宅的妻妾氛围异常和谐,怎么想都不可能。 “除非这后宅的女子,对这个男人没有爱慕之情。”崔怡道。 “哟,你算是看明白了。”秦鹿夸赞一句,“爱情的本质就是自私和占有。就像我,我瞧上了傅夺,就想把他留在身边。若我是这位正妻,这些个妾室都活不了,就连男人都得非死即残。” 崔怡掩唇乐不可支,“还是娘您霸气。” “所以啊,将来韩镜要是看上了别的女子,有那功夫你别顾影自怜,只管挺直了腰杆子和那个女人斗,娘站在你这边。当然以我的看法,韩镜不敢那么做,除非他想身败名裂。” “真要有那么一日,你伤透了心,就别硬撑着,只管和他和离,反正儿子女儿都是你生的,等尧儿当家做主了,就把韩镜那个小老头往死里欺负。” 崔怡到底没忍住,抱着秦鹿哈哈大笑,“娘,这话可别让陛下听到,不然得多伤心啊。” 脑袋在秦鹿肩膀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温声道:“我弟弟快要成婚了,之前我爹娘想着让他们住在崔府,昨日我回去,开导了几句,我爹娘这才答应让他们婚后单过。” “单过的日子有多自在,你体会到了吧?”秦鹿笑问道。 “嗯!”崔怡点点头,“能遇到娘,我上辈子肯定是做了太多的善事。” “你傻呀。”秦鹿道:“关上辈子什么事,你这辈子就是个好姑娘。” “娘说我好,那我肯定好。我信娘。”崔怡小女儿姿态十足。 上林苑。 傅夺和韩清尧正在对弈。 “祖父,让我两子吧。” 傅夺勾唇笑道:“可以。” 小家伙看着只有三头身,可棋艺一道却颇有天赋。 如今刚三岁多,就已经和他下的有来有往了。 “我明年要上学了。”韩清尧稚嫩的小脸叹息一声,“也太早了。” “育儿所里教的东西有限,主要目的是帮助父母带孩子,如今好些都是双官员家庭,而且现在很多的小夫妻都是单过的,如此小孩子就无人照料。因此陛下才开设育儿所,帮他们照看孩子,在里面主要就是玩。” 韩清尧垮着小脸,“说的是什么,我不想玩。” “那就难办了。”傅夺觉得这个小家伙特别好玩。 永安那丫头是孩子心性,反倒是作为弟弟的尧儿似乎有些小古板的苗头。 也因为这样,秦鹿特别喜欢逗弄这小子。 “祖父,我听父皇说,以后皇家就要把权利放给宰相了。” “你还小,就已经开始关心国家大事了?”傅夺问道。 “之前去父皇书房听到的,反正我觉得挺好的,每年都有银子拿呢。”现在人口少,税收不算多,随着人口逐渐增加,日后的皇族拿到的钱财会越来越多。 傅夺落下一子,笑道:“你以为那些银子是全部留给你们花用的?” “不然呢?”傅夺反问。 他就是这么听父皇说的,难道听错了? “大秦皇宫是韩家的产业,日后总是要交到你的手中的,可这座奢华瑰丽的偌大宫殿群,总是需要人打理的。如若由朝廷出钱打理,有朝一日这座皇宫会逐渐成为朝廷的资产。” 韩清尧聪明,瞬间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祖父说的是,还要留着银钱修整皇宫呢。” “是这个理儿。”傅夺笑容加深,这孩子着实聪颖,一点就透,“每年须得耗费一大笔钱来维持皇宫的打理和维修,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作为皇室中人,一言一行都被天下百姓看在眼里,日后你接管韩家,定然要约束好子孙后代,切莫堕了太后娘娘和陛下的名声。” “祖父放心吧,尧儿明白。” “如今这大秦皇宫的主人是太后娘娘,她身康体健,能活很久,百年之后或许会跳过陛下,直接交到你的手里,你定要告诉后世子孙,好好爱护。这座宫殿,可谓是古往今来建筑领域的集大成之结晶,纵然千百年后,天下格局发生了改变,有这座宫殿在手,后世子孙至少还有个容身之处,甚至还可以开放以供百姓付费参观。” 韩清尧抿唇,千百年后都想到了,就是不知道这宫殿能否伫立到千百年后。 “祖父手里也有产业呢。”韩清尧笑眯眯的问道。 傅夺低笑,眉目俊朗,“我的产业做的的确不小,将来留给你们姐弟俩。” “我就不用了,给姐姐吧,就像祖父您说的,将来这皇宫是我的,我已经占得很大便宜了。”韩清尧拒绝。 傅夺对他的做法很欣慰,“虽说你比安安小几岁,可想法却比她成熟,将来可要保护好她。说到底,这个世上仍旧是男子占得便宜。” “尧儿知道。” 有句话韩清尧没说出口,事实上他也把皇姐当晚辈看待。 不过更多地时候,韩清尧会享受皇姐对他的照顾,看到那么小的姑娘笨拙的照顾自己,特别有趣。 第207章:动物杂耍 和风送暖,新的一年开春,万物复苏。 韩清尧看着眼前的两个箱笼,上前打开一个。 如意在旁边笑道:“殿下,都给您准备好了,一样都没落下。” 今儿,太后娘娘要带着小殿下出门游历,公主殿下听到自己无法出门,可是难过了好几日,好不容易被殿下给哄好。 公主倒是想开了,要上学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她可以等长大后再出门,到时候想去哪里都可以。 韩清尧点点头,道:“抬到车上去。” “是!” 浩渺宫前,停着两辆马车,后边的马车盛放箱笼,前边的乘坐。 秦鹿倒是没带太多的东西,只是几套换洗的衣裳,余下的多是各种调味料。 倒是韩清尧带得多。 “皇祖母,什么时候出发?”他跑到秦鹿面前问道。 “这就走。”弯腰把小孙子抱到前边的马车上,对崔怡道:“你真不去?” 崔怡是很想去的,可婆婆走了,宫里只剩下夫君和女儿,她着实不放心。 “娘,我就不去了,每日留陛下一个人用午膳,我不忍心。” “你就是心疼他。”秦鹿也没有勉强,“行了,你们也不用送,我们走了。” 坐上马车,两名禁军驾着马车,驶离皇宫。 崔怡倒是不担心,婆婆对孙子好着呢。 侧躺在马车内,傅夺和韩清尧下棋,马车内其乐融融。 驶离皇宫,一路往城外而去,韩清尧心里别提多激动了。 “皇祖母,咱们要往西边走多远?” “很远很远,今年有可能回不来,我带你去西边看看,那边可不如咱们大秦安生。” 秦鹿想着时下西域诸国的局势,说实话,她对那边兴趣不算大。 只是家里的臭小子总想着一统天下,西北大军统帅闻人曦也是跃跃欲试,恨不得率军挺进西域,拿下那片土地。 大秦人口增长迅猛,却也不到充裕的地步,这几年全国增加了近三百多万人,出生人口超五百多万,死亡人口几年下来也有两百多万了。 为了不让百姓后续压力太大,大秦的物价一直都控制在一个相对稳定的范围内。 尤其是居住土地,乡村土地是成婚后由村子审批,只需要持身份文书就可以不花一分钱,住在县城州府的则需要花费一笔银钱购买,当然费用也不高。 现在还是农耕社会,耕地才是最受欢迎的。 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大秦的水泥路随处可见,各州府每年都会拿出一笔税银修建道路。 有些村子发展的不错,村子里有钱了,也会有村正主持铺设,毕竟水泥的价格很低。 而有了平坦的路,进出方便,经济也能更好的发展。 一些住在深山老林里的村民知晓外面的情况,陆陆续续的也走了出来。 中午他们随便解决了一顿午膳,一直到黄昏才找到一处县城落脚。 “现在有的吃喝就多吃些,越往西边走,越是荒凉,到时候可就没有这些个点心让你们随便吃了。”秦鹿看到韩清尧慢悠悠的喝汤,提前给他打了预防针。 韩清尧愣了一下,“皇祖母,有多荒凉?” “百里无人烟,就连植被都很少见,偶尔或许能看到绿洲,也需要碰运气。”秦鹿想着时下的西域,比起后世还要好些呢,“所以,西北驻军的条件很苦,当然北境和南境都不容易。每一位军卒,都在为大秦江山付出血汗,切莫觉得这是他们应当应分的。” 摸摸他的头,笑道:“这次咱们从西北驻军去往西域,到时候去看看就知道了。” 一夜好眠,次日天色微亮,便出发了。 韩清尧被这具身体困住,此时还有些困顿。 蔫巴巴的在车上补觉。 秦鹿低头写写画画,傅夺看书,只能听到马车轱辘碾过的声音,以及马蹄踢踏的规律声响。 行至半上午,驾车的秦卓开口了,“夫人,看天色好像要下雨。” 秦鹿闻声掀开车帘看了一眼,道:“无碍,只是阴天,继续走吧。” “是!” 韩清尧被这一嗓子叫醒,揉揉眼睛坐起身,看到眼前的湿帕子。 “谢谢祖父。”接过来擦了脸,瞌睡虫被赶跑,他开始趴在车窗前看着外边的景象。 他们行进的两边都是田地,麦苗长势极好,入目皆是绿油油的。 偶尔能看到在田间劳作的农民,瞧那身影,特别的有精神。 思忖燕国的百姓,这样安生的日子并不多。 纵然他是皇帝,却很难时时掌控地方,再加上登基后从未走出京城,外边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只是听下臣的上奏才能知晓。 “皇祖母……” “出行在外,叫祖母。”秦鹿瞪了他一眼。 韩清尧点点头,“祖母,咱们走哪里?” “柳州!”秦鹿道:“穿过柳州,进入曲州,再从曲州进入成州,经凉州进入西域。” 傅夺笑道:“我还以为要走孟州呢。” “孟州那边多草原,马车不好走,凉州虽说也多荒漠,好歹有军饷运送的官道路线。返程的时候可以骑马走孟州,那边的景色也不错。” 秦鹿看着画好的地图,放到一边,“你孟州有熟人?” “姑祖母嫁到了孟州,不过都几十年了,人早就不在了。”傅夺云淡风轻道:“我没想去,只是听闻孟州景色好。” “是不错,畜牧业最好的州府,天下近四成的肉类都是孟州产的。如今北境还未真正发展起来,将来那边发展的也会很好。” 秦鹿把画好的地图挂起来晾干,“此次西域山高路远,你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娘娘自可放心。”他的身体很好,几乎不生病。 再者说,两人终日在一起,好不好的她能不知道? 一行人走了近半个月的时间,即将进入柳州地界。 这天上午,他们在临近柳州的时候,远远的看到前方明显暗了许多。 就在秦鹿小憩的时候,车门打开,秦卓兴奋的道:“夫人,您快看。” 韩清尧打开车帘,看向外边,一瞬间愣住了。 “这是什么?”太奇怪了吧? 马车前边正在下雨,可他们这边的地面却是干燥的。 伴随着“哗啦啦”的声音,他们被拦截在原地。 秦鹿下了马车,看到这一幕,笑了。 秦卓兴奋道:“夫人,您说的是真的,这就是当年您告诉我们的晴雨分界线。” “倒是还记着,不错。”秦鹿点头,“头顶是降雨云,才能看到这种现象。” 后边的秦遂也好奇的跑过来,被这一幕同样震惊到。 大自然还真是鬼斧神工啊,没想到真的存在。 就好似瀑布一般,前面大雨倾盆,他们所站的位置却是天清气爽。 “夫人,怎么办?” 秦卓问道。 秦鹿笑道:“还能怎么办,等着。降雨云是想西边移动的,淋不到咱们。” 看地面的湿度就可以明白,总不能一头扎进大雨中吧。 他们三人明白这种现象,反倒是傅夺和韩清尧显得更加兴奋。 俩人站在边界,伸出手是试探,雨点打在掌心,颇有力道。 眼瞧着两人的做派,秦鹿站在旁边等着。 “暂且不赶路了,在这边用膳吧。” 秦卓和秦遂忙不迭的去准备东西,他们出行的膳食都是夫人做的,毕竟其他人都是厨房白痴。 秦遂去旁边寻了一些干柴,顺便寻找水源。 秦卓则把需要的物件归置整齐,等着秦鹿动手。 准备好饭菜,雨幕已经远离了一些距离,当然雨势也小了些许。 傅夺和韩清尧甚至还跟出去继续盯着,倒是难得看到傅夺如此小儿心性。 知道秦鹿喊他们用膳,这才依依不舍的回来。 “祖母,为什么会这样?” 韩清尧问道。 秦鹿边吃边给他细细的讲解一番,很多的词汇他不知道,秦鹿也不厌烦,将知识面不断延伸,以至于一顿饭下来,傅夺和韩清尧听得不过瘾,去到马车里继续催着秦鹿讲解。 他们在原地等到了近两个时辰,大雨才逐渐停下,如此秦卓两人继续驾马前行。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似乎找到了新的排解方式,但凡秦鹿不忙,就听她讲一些从未听过的事情,总能听入迷。 比如雨雪风雷是如何形成的,比如人死后是否有地狱,比如神仙是否存在,再比如为什么会有四季,而有的地方却四季如春等等等等。 大秦越往西越荒凉,同时气候也越恶劣,柳州还不算明天,却也比之京都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五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 不仅仅是风俗让人大开眼界,还有各地的美食也总能让韩清尧目不暇接。 相比较京都美食的精致,西边的食物则相对粗狂一些,味道也总能让人直呼新奇。 这天中午,他们一行人仍旧在野外用膳。 秦鹿把在县城里买的饼取出来加热,又炖了一锅卤肉。 闻着卤肉的香味,几个男人纷纷狂咽口水。 看他们饥肠辘辘的样子,秦鹿将青椒剁碎,道:“开吃了。” 四个人忙不迭的凑过来。 “祖母,我都饿了。” “给你!”秦鹿把肉和青椒塞到饼中,又淋上一点卤汁,塞到孙子手里,“慢点吃。” “哦!”韩清尧接过来,一口咬下去,整个人好似瞬间升华了,“祖母,这是什么,味道极好。” “肉夹馍!”秦鹿准备了二十个,摆放在木盒中,她自己吃两个就饱了,余下的足够他们吃了。 韩清尧人小胃口不大,一个不过瘾,两个吃不下,只得和傅夺分了一个饼,秦卓和秦遂敞开肚皮,一人吃了六个,撑得直打嗝。 比起那些精致的膳食,他们似乎更喜欢这种的。 “明天给你们做炸酱面吃。”秦鹿道。 秦卓和秦遂眼神亮了,在宫里时他们就特别喜欢炸酱面,出宫这些日子都没吃上呢。 吃饱喝足,秦鹿三人上了马车休息,秦卓和秦遂继续驾马。 当晚他们留宿县城馆驿,入夜,县城热闹起来,一行人来到街头闲逛。 大秦取消了宵禁制度,入夜后街头巷尾都很是热闹。 街道两边灯笼高悬,店铺亦是灯火通明,男女老少走在街头巷尾,嬉笑声不绝于耳。 “祖母……” 他们来到一处杂耍前,一个男人正抽打着一只猴子做各种动作。 韩清尧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却也不认为有趣。 小猴子被皮鞭抽打的不断颤抖瑟缩,可那个男人却根本不在乎,听到周围的看客不断的鼓掌欢呼,手中的皮鞭甩的更勤了。 秦鹿漠然的看着眼前一幕,开口道:“有大虫杂耍吗?” 那男子抬头看着秦鹿,见她的穿着打扮分外贵气,笑道:“夫人可是为难我了,想要抓到大虫可危险者呢,一个不小心我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所以……”秦鹿勾唇笑的有些冷,“你只敢将皮鞭打向这只猴子了。” 那男人见状,知晓秦鹿是个找茬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你是来砸场子的?” “那又如何。”秦鹿挑眉,一脸的不屑,“弱者愤怒,抽刀向更弱者。强者愤怒,抽刀向更强者。你惹不起大虫,却将这只猴子玩弄于股掌之间,那张掌控弱者的欲望是不是让你无比的骄傲和自豪?” “你是不是个疯子?”男人恼怒的看着秦鹿,“我本本分分的杂耍,祖辈传下来的,你管的哪门子闲事?” “放肆!”秦遂上前,冷冷的盯着男人,但凡是他再敢多一句嘴,恐怕就得遭殃。 男人被秦遂的眼神吓得后退两步,却输人不输阵,“干什么,我警告你,你敢动手我可就要报官了。” 秦鹿点头,“报官吧。” “你,你们……”男人一时之间倒是愣住了。 秦鹿环顾四周的看客,笑道:“杂耍好看吗?” 那些人面面相觑,搞不清现在的状况了。 “在前朝,你们也如同这只猴子一般,被权贵玩弄于股掌之间!”她冷冷的开口,“好日子才过了几年,已然是忘掉了曾经的教训,居然为如此残忍的动物表演,呐喊鼓掌,我对你们很失望。” “秦卓,把当地镇抚使找来。”秦鹿交代一句。 秦卓领命离开。 “大秦在天下各处开设私塾,给你们启蒙,以及踏入官场的登天路,分给百姓土地,更是给你们减免赋税,让你们能够当家做主,你们便是这般回报的?我大秦律法规定,不允许虐待野生动物,如今大秦建国十几年了,动物杂耍依旧存在。这猴子哪里来的?” 男人多多少少有些急了,“这是我们家自己养的。” “自己养的?这只猴子活了十几年了?”秦鹿冷笑,“在场的还有不少年轻人,见此情形居然也跟着呐喊起哄,都没读过书?” “死掉的呢,是不是被你们吃了?” “可知道野生动物体内都含有致命却传播极广的病毒?万一吃下去不幸染病,可知道要造成多少人死亡?” “如果你们觉得动物杂耍是正常的,那么你们凭什么得到自由。” 话说到这份上,有人就看不过去了。 “不是,你这话就不对了,那就是一只猴子,怎么能和人比。” “就是,这猴子你家的?人家就是靠着杂耍过活,你不让人家干这行,不是要断人财路吗?” “我们怎么就不配得到自由了,这可是陛下给我们的,你当自己是谁?” “……” 吵吵嚷嚷的声音此起彼伏,看的秦鹿等人只觉得可笑。 “靠这行吃饭?真是如此,这只猴子就是他的衣食父母。当众打骂衣食父母,这就是你们的教养?”秦鹿被气笑了,很多时候,比起人类,她更喜欢动物。 人性之恶,纵然如她,都无法直视。 就在吵闹中,秦卓带着当地镇抚使匆匆赶来。 “抚远县镇抚使刘青,参见太后娘娘!” 随着一身飞鱼服的镇抚使抱拳见礼,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他们愕然的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后背渗出森森冷汗。 太后娘娘? “县中没有锦衣卫夜巡?”秦鹿淡淡问道。 刘青弓着腰擦拭着额头的冷汗,颤声道:“回太后娘娘,有!” “那这动物杂耍如此热闹,镇抚司招募的都是瞎子聋子?我大秦律法就因天高皇帝远,而被你们如此践踏?” 随着秦鹿的申斥,周围不少人都软软的跪倒在地。 伸出手,一股强大的吸力顶住那杂耍男子,他惊骇的发现自己的状况,不等喊出声,整个人飞上前去,一只纤细莹白的手掌攥住他的脖颈,微微收紧。 “你能虐待这只猴子,不过是仗着它反抗不得。按照你的意思,如今你也反抗不了我,是不是说明我也可以给你套上枷锁,以皮鞭抽打你,让你当街扮作猪狗赚取钱财?” 男人被吓得险些失禁,想挣扎却无法脱离她的掌控,眼泪都被吓出来了。 “山中兽类很多,遇到危险可以杀掉,律法中说的明明白白,但是绝不允许虐杀。以虐待其他物种为乐,这是心思扭曲的表现,今日你可以虐待动物,来日你就有可能虐待人类。” “动物杂耍是祖上传下来的?谁告诉你们,祖传的就是正确的?奴隶制度也是祖传的,试问天下百姓,有谁愿意做奴隶?” 松开手,男人软软的瘫倒在地上,握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息,好似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抚远县镇抚使刘青,玩忽职守,罚俸半年,县镇抚司锦衣卫罚俸三个月,此人带去镇抚司,罚银十两,羁押一年半。” 低头看着刘青,温声道:“不要做多余的事情,胆敢公报私仇,别怪我秦律昭昭。” 刘青忙道:“请太后娘娘放心。” 秦律规定,不得虐待犯人。 “这便是你的惩罚,如若在羁押期间,有人对你动刑,你尽可层层上报,秦律自会给你公道。纵然你做错了,仍旧是我大秦子民,出来后寻个别的营生过活。若喜欢野生动物,须得去衙门申请造册,但是绝不允许扭曲它们的本性。如果逼迫它们拟人化的扭曲本性,别怪我让你把它们娶回家。” 听到这话,男人吓得瑟瑟发抖。 忙不迭的跪地求饶,“太后娘娘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弯腰把人扶起来,“不需要跪我,且好好接受处罚,改过自新后回家好好过日子。” 伸出手,傅夺递上来十两银子。 她交给刘青道:“这只猴子,十两银子够吗?” 男人眼泪滂沱的连连点头,“够,够了……” “那猴子就是我的了,罚款就给你交了,处理好摊子,跟他走吧。” “是,是是是……” ------题外话------ 我只看过一次海豚表演。 至于对这方面的看法,挺复杂的。 第208章:人不可貌相 “祖母,这只猴子怎么办?” 韩清尧看着小猴子,它似乎很恐惧,瑟缩在房间的角落里,战战兢兢的样子有些可怜。 秦鹿也没管它,却让人给它准备了一些吃的。 “它是被人类驯养了,如果不经过调教,几乎失去了在野外生存的能力。” 望着这只小猴子可怜的模样,秦鹿道:“这是金丝猴,已经存在一百多万年了,它们上翘的鼻子是为了适应高原地区的缺氧进化来的,性格都是比较温顺的,也活泼好动,对人类几乎没什么威胁。” 放到后世,这就是红色物种名录濒危品种。 现如今的数量比较多,所以一些民间的杂耍很容易就可以捉到。 “它们的食物多数为果子、苔藓、竹笋或者是鸟蛋等,有时候也吃树皮和树根,暂且先放在身边,等调教好了,再放归丛林。” 次日出发时,秦鹿的队伍里便多了一只小猴子。 她并没有束缚住这个小家伙,只是将它放在后边的马车上。 小猴子蜷缩在某个犄角旮旯里,对周围的一切都抱持着极大的警惕,一动不动。 纵然是得到了自由,它也没有逃走。 前边的路比较好走,周围的植被等也很多。 几个人偶尔看到林子,回去里面寻些野果子给它,小猴子当面不吃,只敢背着人。 秦鹿在某些时候特别的有耐心,既然接下了这个麻烦,自然就要做到最好。 如此过了不少的日子,小猴子习惯了队伍里的氛围,也知道他们没有伤害自己,如此才稍稍大胆起来。 再吃东西不再躲着,而是蜷缩在他们不远处,甚至韩清尧想要摸一摸它,它都尽量忍耐着。 之所以是忍耐,也是长期的驯化鞭打留下的条件反射。 这两年暂且带着它,等回来后,在派人放归颍州山林,或者是抚州和绵延山脉中。 这些年,百姓的日子好了,吃的饱喝的足,已经很少有人进山了。 一些个得到良好教育的孩子们长大了,知道野生动物的体内都含有引发各种病症,甚至是致命的病菌,因此都回去告诉家中的长辈,尽量甚至最好别吃野味。 毕竟家里养的牲畜足够吃的了,为了小命着想,少吃乃至不吃的好。 如今对读书人的崇拜还是很高的,说的话也比较管用。 只是一些祖上就传承下来的打猎技巧,凭白的就这么放弃未免太可惜。 然而家里的子女都三令五申了,并且这还是私塾先生说的,他们纵然心里不得劲,也尽量遏制这种冲动。 一行人穿过柳州,进去曲州,这边比起柳州还要荒凉一些。 首先体现在人数上,相比较起柳州,这里的人相对要少一些,而且村子与村子之间也隔得有些远。 一个县城能有个万八千的已经算是多的了。 更不要说村落,能有三五百人可算是很大的村落。 在曲州,他们经常能看到二三十户的小村子,村子里有时候很难看到几个人。 “村子里怎么多是些老人和女人?” 借宿在一个小村落,秦鹿问眼前的年轻女子。 女子面容随和,笑道:“村子里的男人们都去上工了,老人和女人在家里种地。” 这种情况倒是千百年来不变,纵然是千年后也经常是这种家庭结构形式。 “地里的收成如何?”秦鹿问道。 “比往常年好,我们这边水不多,土豆和红薯没办法放开了种,每年种上三分地,也足够家里吃的了。倒是玉米挺好的,小麦长得也不错,能吃得饱。”女人含笑帮秦鹿盛了一碗干饭,“几位这是要去哪里?” “我儿子在西北大营当差,好些年没见了,想过去看看。”秦鹿道。 “现在当个兵卒也挺好的,我儿子读书没什么天分,想着等年龄够了,也让他去当几年兵,退伍后可以存些钱成亲,要不就去县里当个锦衣卫,以后找媳妇也容易些。”女人笑容加深,“现在的日子多好,我那时候想读书,还没机会呢。” “看你年纪不大,怎么没读书?”秦鹿问道。 “当时倒是想,不过那时候朝廷的私塾还没管到这里,我是大秦七年嫁的人,县里的私塾是大秦八年才开始收学生,之前的私塾都是先生们自己开的,束脩太高了,别说我一个女人,家里的男娃娃也供不起。”女人表情有些惋惜,却并不懊恼,“现在也不晚,我两个孩子都在私塾读书呢,儿子的天分不算好,闺女读书肯下苦功夫。” 说罢,有些不太好意思的道:“也不指望她当女官,有学问,以后总能嫁的好一点,不求啥大富大贵的,比我这个当娘的好上一分也成。” 然后看着她身边的韩清尧,道:“这是您的孙子吧,读书了嘛?” “年纪还太小,不到四岁,还要等个两三年。”秦鹿笑道。 “哎哟,那可得用工读书了,我闺女的先生就说了,现在天下有不少的空缺,学的好了都能得到个好差事。搁以前都是兄弟给姊妹撑腰,现在指不定姊妹得帮扶兄弟了。” 重男轻女? 在现代也不少见,何况是古代呢。 秦鹿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有些观念真的很难改变。 尤其是这种根深蒂固的陈旧思想。 “以前那里能想着女人还能当官呢。”女人似乎颇为感慨。 秦鹿笑道:“女人又不比男人差,当官靠的也不是体力,不然找结实汉子当官就是了,干啥还要读书。” “这话说的不假。”女人连连点头。 村子的人普遍都是民风淳朴的,遇到借宿的客人,总会拿出家里最好的东西来款待。 秦鹿也不是个吝啬的人,也会给予相应的报酬。 当然不会太多,也绝对不少。 太多的话难免被人看作是冤大头。 从曲州进入定州的时候,已经是盛夏。 更多地时候他们会露宿在野外,用随身携带的纱帐阻挡野外的蚊虫,还能纳凉。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无法赖床,天色刚放亮就再也睡不着了,出太阳的时候更难受。 韩清尧就没这方面的烦恼了,他白天会在马车内小憩,祖母和祖父会帮他打扇。 他没少拒绝,可惜迷迷糊糊睡着后,又会沐浴在凉风下。 之后韩清尧干脆就摆烂了,祖母疼爱他,他只管受着就是,争来争去的也争执不过。 定州府总人口不足十万,且州府的面积抵得上长安城近十倍大,人口却不足长安城的三分之一,可谓地广人稀。 尤其这边地貌复杂,多山地,河谷,平原和丘陵沙漠等,自然景观极佳。 在进入定州时,秦鹿就招呼他们带上幕篱,隔绝紫外线,免得晒黑了。 秦卓和秦遂刚开始还不以为意,结果走了几日功夫,很明显黑了一个度,再也不敢逞强。 初初来到定州,身体还没有适应,几天的功夫就感觉身体缺水,皮肤干冽,而且太阳晒得人皮肤都开始疼痛。 虽说居住在这里的人和他们相同,可皮肤明显偏黑红一点,这是长期沐浴在烈阳下的自然肤色。 比起江南的婉约,定州更多的是一种粗犷的豪迈,人们笑容灿烂,放牧的时候都能高声哟呵着地方民歌,听的人都不免觉得心胸开阔起来。 这里纵然地势多变且豪迈,却也有一座座绿洲,镶嵌在明黄色的大地上,犹如翠绿的宝石一般。 而且因日照时间充足,此处的瓜果格外的甜美。 此次他们就在一户人家家中落脚,品尝到了当地的桃子。 一口咬下去,真的就甜到了心坎里,比之蜂蜜都不遑多让。 莫说是秦鹿了,韩清尧都跟着吃了两个。 而小猴子捧着一个,脚下还踩着一个,转着圈先吃了外边的皮,再吃里面的桃肉。 秦鹿和家里的两位主人聊起当地的情况,其他的都还好,就是这风沙恼人,尤其是到了风季,出趟门回来都能倒出二斤沙。 秦鹿看着现在还很不错的定州,在想想两千年之后,这里将会变得更显荒凉。 随后和他们聊起植株造林可以防风固沙的办法。 两人听得认真,想着可以试一试。 秦鹿见状,干脆写了一封信,让他们交给县令。 女主人看着秦鹿,再看看手里的信,心中有些忐忑。 “大姐,这能行吗?我们俩连县衙大门往哪开都不知道呢。” 秦鹿哈哈笑道:“不知道就去看看,县衙是老百姓的县衙,好奇的话就进去看看。” “那可不行,万一进去出不来可咋办。” “你们只管送,我保你们安全,若是真的不敢去县衙,那就送到镇抚司。” 在这边住了一晚,次日出发时,秦鹿在当地人家里采购了不少的瓜果,他们随身带的硝石,可以保存的时间久一点。 却说他们离开后,这户人家心情忐忑的把信交到镇抚司。 锦衣卫见信封上写着交给县衙,也没细看,转手送去了。 县衙那边只听说是镇抚司送来的,也没说交给谁,随手拆开。 浏览一遍后,觉得写信的人也太没事找事了,压根没当回事。 等中午在饭堂用膳的时候,这人和同僚聊起来。 对方好奇问道:“谁写的。” “落款是秦鹿,应该是个女人的名字。” “女人?”对方勾唇想说笑两句,可还不等笑容拉到最大,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对方的衣襟,急促问道:“信呢?” “信,信……”这人被吓了一跳,缓过神来拍开对方的手,整理一下衣襟,翻着白眼道:“干什么呢你,疯了?” “我看疯的是你!”对方更显急迫,“秦鹿,那可是当今太后娘娘的名讳,咱们之前在私塾和太学时所用的课本,编写者正是秦鹿二字,瞧你干的好事。” 看信的人傻了眼,而周围用膳的其他同僚询问过后,一群人忙不迭的往外边跑去。 等找到那封信,众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看过之后,纷纷愣住了。 尤其是最初拆信的那个人,更是吓得后背湿淋淋的。 “以后你可长点心吧,读的书都让你排泄掉了?”其中一个人呵斥着那人,“这也就是太后娘娘写的,如果是老百姓写的,你还得当成厕纸吧?连报于县令都没有,就这么随意搁置,做官不到两年就已然忘本,让我说你什么好,下不为例。” “是!” 之后县衙的人追根溯源,找到了那对夫妇。 当得知两天前借住在家中的,居然是太后娘娘,这对夫妻只觉得恍如梦境。 他们和县衙的人细细说了太后娘娘的一些事,县衙的人才稀稀拉拉的离开。 自第二年年初,定州便根据太后娘娘留下的这封信,开始植树造林。 而每年的植树节,私塾的先生都会组织学生们,每人种下一棵树。 很多年下来,定州的绿化越来越多,那些随着水土流失而造成的土地也逐渐焕发生机。 学生们多年植树,已然汇聚成了一片生机勃勃的茂盛树林,这片林子后来出现了各种动物,更是被定州知府命名为“鹿鸣林”,让曾经漫天飞沙的州府,变作了塞上江南。 当然这是后话。 定州很大,一时半会很难走出去,而出了定州将会看到更加荒凉的凉州。 为此在离开之前,他们足足装了四桶水,就怕路上遇不到水源。 洗澡是不能指望了,未免风沙袭扰,他们每个人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水果在最后一站进行了补充,都是给小猴子留的。 当看到满天黄沙,几个人的身体涌上丝丝的疲惫。 好在官道清晰,否则在这种地方行走,迷路就只有死路一条。 韩清尧看着满目黄沙,眼神都亮了。 “祖母,这么多的沙子,可以用来盖房子的。” 秦鹿懒懒的躺在榻上,笑道:“不可以。” “为什么?”这些沙子细腻干净,盖房子怎么就不可以,不用的话多浪费。 “沙漠里的沙子日超时间长,而且沙漠降水稀少,所以沙子中含盐碱量很高,这些会和建筑材料发生化学反应,让建筑产生不稳定性,导致墙体开裂坍塌。再加上沙漠中的沙子常年经受风吹日晒,被打磨的很细,和水泥很难凝固到一起。就算真的可以盖房子,也不能用。” “有什么问题吗?”韩清尧不明白。 “问题大着呢。”秦鹿敲了敲孙子的脑袋,“沙子本身就极其便宜,如果这些沙子能用,其中的运输费用将会是一笔天价,谁能用得起。” “对对对,我忘记这点了。”韩清尧点头。 可是,他看着眼前漫无边际的黄沙,不免有些惋惜。 “没法用,还不能种地,真就一点用都没有了。” “现在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以后会有用的。”秦鹿笑道。 “做什么用?” “我也不知道!”秦鹿摇头,“这得需要科技不断的发展,更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钻研。” 她看着孙子沉思的目光,笑道:“荒漠不需要管,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合理的。但是荒漠化却需要治理,就比如定州,曾经也是一片绿洲的,却因为乱砍乱伐,才造成土地水土流失,逐渐荒漠化,这个不一样。” 秦鹿给他讲解这方面的一些知识,马车内的两个男人听得很认真。 “就比如我们人类,由心肝脾肺肾等各种器官组成的,而这种原生的沙漠就是这颗星球的重要组成部分。定州的荒漠化不是,它犹如一块皮癣,之前是不存在的,这就需要治疗。” 秦卓在外边敲了下车帘,道:“夫人,前边是驿站了。” “好,今晚在那边歇下吧。”沙漠路难行,每日基本上走个六十里路就不错了,而大秦馆驿是三十里一驿,驿站会有一杆大秦黑龙旗,站在稍微高点的地方就能看到,只要不走偏了方向,就不用担心死在沙漠里。 两辆马车缓缓的靠近馆驿,还未进门,便听到里面有人哟呵谈笑。 伙计见到他们,忙迎上前来。 “几位里面请,要几间房?” 秦卓牵着马入内,“两间,再给马添加草料。” “好,里面请。” 馆驿分上下两层,下边是公共区域,二楼是客房。 按照馆驿的标准,每家驿站最少得二十间客房,这里的食材都是由就近的官府供应。 当然因凉州地处荒漠,运输麻烦,这里的饭菜价格也不便宜。 官门中人须得持身份文凭和出差证明,才能在馆驿免费吃住,其他的旅客须得自己承担食宿费用。 秦鹿他们一路走来,都是自费的。 客栈里有十几个人,其中嗓门最大的是一个虬髯大汉,在他同桌还有两男一女。 大概是喝了点酒,兴奋劲儿起来了,扯着嗓子哟呵个不停。 女人长得倒是纤细秀丽,微微凝眉看着大汉,道:“小点声。” 虬髯大汉看着女人,虎目圆瞪。 就在其他适合觉得女人大概要倒霉时,却见这个男人如同一只霜打的茄子般,蔫了。 “哦!” 女人看着周围的食客,歉然道:“各位,我家夫君就是长的凶了些,喝点酒容易上头,却不是个惹事的性子,还请诸位多多见谅。” “哎呀没事没事,没想到这兄弟长的人高马大的,还是个疼婆娘的。” 秦鹿等人进来,所有的目光都看过来。 一眼瞧见秦鹿,几个男人还觉得有些惊艳。 纵然看秦鹿有些年纪了,可那风韵也绝非一般女子可比,一看就是出自富贵乡里的。 他们找了个位子坐下,店里的老板娘走了过来。 “几位要吃点什么?” 傅夺开口点了菜,韩清尧则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放到前世做皇帝那会儿,出门在外形象和仪态最重要,可他现在还是个孩子呢,调皮点很正常。 “祖母,这里还挺好的。” 邻桌突然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 祖母? 这么年轻的祖母? 刚开始他们还以为这是母子呢。 这女人怎么着也得四十岁了吧。 不像啊。 “朝廷下辖的馆驿,你当是什么地方。”秦鹿给他倒了杯水,又放了一块冰,“只能喝这一杯。” “哦!”一杯也行,解解暑气。 “店里的营收,除了掌柜和伙计的薪酬,其他的都要交给地方州府,每年还有州府官吏定期盘查账目,店面的维修也在这里面,尤其凉州多风沙,气候和环境恶劣,每年剩不下多少钱。” 老板娘端着一盘凉碟出来,听到秦鹿的话,笑道:“这位娘子倒是懂得,毕竟在大秦,能在客栈中支起黑龙旗的可只有隶属于朝廷所属的馆驿了。” 秦鹿看着眼前的凉拌牛肉,笑道:“黑龙旗是大秦的象征,只要是大秦子民,都可以用,它代表的是大秦,而非皇室,它是属于大秦千万子民的。不过黑龙旗代表的意义不同,不允许恶意损坏,你们这边更换下来的都如何处置的?” “每年更换两回,年底都被州府的官吏取走了。”老板娘还真不知道这个,“那更换下来的黑龙旗怎么办?” “自有用处。”秦鹿给孙子夹了一筷子牛肉,“为大秦战死的军卒,死后都是黑龙旗盖棺下葬,这是大秦最高规制的葬仪。其他人可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 隔壁那虬髯大汉听到后,问道:“咱们普通老百姓可以用吗?” “不可以,不得用于私人丧事。”秦鹿道。 “还有这规矩,事儿真多。”虬髯大汉哼唧两声,被妻子羞恼的拍了一巴掌,这才蔫了。 “咱们能有如今安定祥和的生活,都是他们戍守边疆换来的,他们值得。”秦鹿敛眉,“听过一句话吗?” 虬髯大汉和其他人纷纷看向秦鹿,“啥话?”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为你负重前行。” 秦鹿很喜欢这句话。 傅夺和秦卓等人都感到了一种灵魂深处的震撼。 “外敌一直都存在,你们现在能坐在馆驿中喝酒吃肉,是因为这些将士们把外敌都拦截在大秦边境之外,大秦帝国的老百姓,将他们最出色的儿子送到了军营,平日里遇到他们的家眷需要帮助,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伸出手帮一把,这是我们最起码的良心。” “黑龙旗是大秦帝国的象征,他们死后以黑龙旗覆盖棺椁,这是理所应当的。黑龙旗代表的不仅仅是朝廷,更是大秦帝国万万百姓,他们为我们的和平付出生命,我们理当以最高的规格,护送他们入土为安,这是他们应得的,也是我们必须要做的。” “但凡让英雄流泪,都是我们的失职。” 秦鹿的这番话,说的在场的男人们顿时血性澎湃,只恨不得扛起大刀去战场上痛快的厮杀一回。 “这位娘子说得对,大锤,你回到军营后可别给哥哥我丢脸,那黑龙旗……尽量别丢掉小命。”虬髯大汉拍拍身边的年轻人。 另外一桌的中年男人问道:“你这兄弟是西北大营的?” “啊,对!”虬髯大汉点头,“今年有二十天的探亲,这回趟家的时间都不够,我们就来这里陪着他住段时间。我兄弟有将军开的探亲文书,在这里吃住不花钱。” “那你们怎么不去西北大营探亲?”那人问道。 “那得是爹娘和子女才能住进去,我们是兄弟,不能住到军营里。在这里也挺好的,吃得好住得好,就是没啥能逛的地儿,就是黄压压的沙子,看个三两天还好,我这都看了七八天了,闷得慌。” 虬髯大汉却是个健谈的,多少有点社交牛逼症。 中年男子看着那个青年,模样端正,坐姿更是好看。 一般人坐着都不会挺直脊梁,时间长了是真的累。 可这年轻人全程脊背笔挺,真就是站有站相坐有坐相。 “我们兄弟仨,爹娘早几年不在了,家里就我前几年成亲了,这次来看望兄弟,家里孩子还小,托我岳父岳母照顾了,我带着媳妇来探望兄弟,之前两年没见着面了,想啊。” 那中年男子见状,突然道:“我家中有个女儿,相貌不说多好看,却也端正秀气,不如我厚颜做个媒?” “真的?”虬髯大汉高兴的站起来。 倒是他的妻子和两个弟弟忍不住别开脸,无法直视。 “我女儿如今在汉州太学读书,学医的,心气儿高着呢。”中年男子唉声叹气。 “这不巧了嘛,我弟弟当年也考上汉州太学,后来朝廷征兵,说啥都得来西北军营历练历练,现在……”他看向自家兄弟,带着一脸小骄傲的问道:“在军营里还读书吗?” “读!”青年点点头,多少有些羞臊,耳朵都红了。 虬髯大汉一拍掌,“你瞧,这不就是缘分嘛。” 青年忙不迭的把大哥按回到椅子上,对那中年男子道:“老伯,此事万万不可,我常年留在西北大营,几乎不可能回家,莫要耽误了令嫒。” 听到这里,那中年男子微微拧眉,“这的确是个问题。” 夫妻俩怎么能两地分离呢,万一有了孩子,就得全让自家闺女忙前忙后的。 而且家中还没有公婆帮衬,自家闺女以后还得行医,孩子总不能连爹娘的面都见不着。 “太学结业后可以考军医,到时候根据一方的情况,可以调动。”秦鹿说了一句。 中年男子一拍大腿,喜不自禁道:“对啊,军营里也是需要大夫的。” 他目光湛湛的看着青年,问道:“你们军营有女子吗?” “很多已婚的将士们,他们的妻子都会随军,大秦军营里都有家属区。” 中年男子哈哈笑道:“这不就好了嘛,听听,一个是军士,一个是军医,天造地设啊。” 青年真的目瞪口呆,他看着隔壁桌的中年男子,沉默不语。 说什么? 这场面,说什么都不合适。 “小兄弟,高姓大名啊?”中年男子笑眯眯的问道。 虬髯大汉高声道:“大锤,唐大锤。” 女子抬手在夫君的嘴巴上轻轻拍了一下,扭头向那中年男子道:“小叔名唤唐英,英雄的英。” “好名字。”中年男子忍着笑竖起大拇指。 其他人倒是没逼着,因为这场“说媒”,全程笑个不停。 尤其是那让人感觉不像好人的虬髯大汉,刷新了他们的观念。 原来“人不可貌相”居然如此好懂。 “待我回家问问我女儿的想法,小兄弟也别客套,某这可不是强买强卖,我那闺女大小就有主见,我和她娘也经常拿捏不住,这事儿还得看你们年轻人的。” 真要管得住,他们老夫妻也不会让女儿去学医。 老思想里,终究觉得不太妥当。 第209章:利弊 从此地距离西北大营,大概有十四个驿站。 秦鹿几人在这里休息一夜,用了大概五日的时间才远远的看到绵延的建筑群。 西北大营共有将士近二十万人,近乎一座超大型府城的规模了。 这边位于大秦交接,同时也地处沙漠外围,除了一些必须的各种后加工的东西,将士们的膳食几乎都是自己种出来的。 再加上就近的府城,百姓会把种出来的粮食蔬菜等卖给专门去收购的军营将士们,这里的生活相对还是很不错的。 “好大!”韩清尧被震惊到了。 “二十万人呢。”秦鹿看着越来越近的城郭,拍了拍他肉嘟嘟的小脸,“比很多的州府人数都要多了。” 马车缓缓靠近,守卫军走上前抬手示意他们停下。 秦卓跳下马车,走上前给他看了一样东西,那守卫军忙上前抱拳见礼。 “西北军小将参见太后娘娘,参见殿下。” “可以进去了嘛?”秦鹿问道。 守卫军侧身:“娘娘请。” 两辆马车进入军营,已经有人飞奔着去向闻人曦回禀了。 等他们行至中途,便看到闻人曦一路龙行虎步而来,嗓门也是洪亮爽直。 “闻人曦恭迎太后娘娘。” “倒是老了不少。”秦鹿走出马车,站在驾辕上,看着周身的建筑,“去西域走走,顺道过来看看。” 闻人曦一双虎目顿时贼亮,露出一口雪白的大牙,智齿都看得到。 “太后娘娘,快里面请。” 去西域看什么,当然是看看风土人情,顺便还要考察一下有没有出兵的可能性。 天知道闻人曦都惦记多久了。 南境和北境大营都临近苍茫大海,纵然想出兵也无处可去。 不像西北,西边还有无边无际的大陆,闻人曦可是惦记好多年了。 眼瞅着他年纪越来越大,再有十来年恐怕就要退出去了,只担着一个上将军的名头,不再掌兵。 他想趁着退出之前,把西域给拿下来。 如此后世必定青史留名。 哈哈哈! 秦鹿察觉到他的态度,忍俊不禁,“你这接连几年上奏西征,朝廷没同意,看来是憋的不轻。” “娘娘说笑了,去是真想去,您看看我,都这个年纪了,这攻打西域也绝非一朝一夕的,说不得就得耗费个五年八年的,等打下西域那片大陆,正好我就可以回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 他时不时的瞥一眼秦鹿,略显忐忑道:“娘娘,您给个准话,行不行。” 韩清尧在背后听到闻人曦的话,不免有些惊讶。 在他心里,军权是掌握在父皇手里的,没想到这位麾下二十万大军的镇西大将军居然对皇祖母如此敬重。 “现在不行。”秦鹿回答的干脆。 闻人曦一脸挫败,不甘心的问道:“娘娘,您就说,为啥不行,让我心里有个底。” “有可能会全军覆没。”秦鹿和闻人曦进入他的书房。 书房很大,里面是他处理军务的地方,外边则是会议室。 书房内有不少的文件,都被承装在厚实的牛皮纸袋中保存,书桌上也摆满了文件,比加上挂着粗细大小不一的狼毫笔十几支。 众人在会议桌前坐下,闻人曦愕然道:“娘娘在开玩笑,我们有红衣大炮近两百门,还有火铳数千,怎么可能全军覆没?我派人暗中去调查过,那边的军力比之大秦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我率领大军完全可以平推过去。” 是的。 比起齐征的谋略站,闻人曦这边更喜欢平推,但凡是调查好对方的实力,能平推就绝不耍心眼儿。 相对的,闻人曦手里的将士阵亡数量比起齐征要多出至少七成。 也就是这些年不打仗,纵然有将士阵亡,也多是环境因素,而非战争。 “和双方的兵力无关,我担心的是传染病。” 秦鹿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闻人曦愣住,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确不能冒进。 “很厉害?”他拧眉问道。 “目前还不知道,所以我要深入西域去看看。那边和咱们的情况不同,因环境因素,很可能存在某种咱们所不知道的疾病。而土著能够生存,或许是他们体内有了抗体,我们贸然前往,在体内不存在抗体的情况下,他们每个人都有可能是人体炸弹。真要出现那种情况,留在原地是个死,回到大秦甚至会传染更多的人。” 闻人曦一下子蔫了,“那娘娘为何还要过去?” “去看看,顺便研制出药物,注射后就会产生抗体,也就不会被感染。” 闻人曦眼神再次亮了起来,“娘娘也想拿下西域诸国?” “废话!”秦鹿翻了个白眼,“我的侧重点可你不同,你只想着开疆拓土,将来名垂青史,当然这是好事,千百年后,后人说起大秦上将军闻人曦,必定也会竖起大拇指。可我看重的是地底下的东西。” 闻人曦不解,“地底下?” “对,地底下有着无数珍稀的矿物资源,只有拿到它,大秦帝国将会成为这个世界真正的霸主,所有人都将匍匐在它的脚下,毫无反抗之力。” 秦鹿表情淡淡的,说出来的话却听得闻人曦等人热血沸腾。 “前提是大秦将来不会发生分裂。” 在场有一瞬间的寂静,下一刻闻人曦厚实的手掌用力拍打着桌面,站起身道:“谁敢让我大秦分裂,我灭他满门。” 特奶奶的,敢和大康末年那般诸侯分裂,想想闻人将军就气得蹭蹭冒火。 他开疆拓土的意义在哪里,就是为了让大秦成为最大最厉害的帝国,老子一般年纪了还在领兵作战,后来的兔崽子敢搞分裂,只是想想就气得他头晕目眩。 韩清尧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位老将军,他手握重兵,真就没想过造反吗? 等回过神来,就看到在场的人都盯着自己,尤其是闻人曦。 韩清尧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了。 闻人曦呼呲呼呲的大喘气,若非眼前的小豆丁是陛下唯一的儿子,他早就上手打肿他的屁股蛋子了。 “你这是再试探我。”闻人曦凶猛的看着小皇子,发现对方居然没有被自己的气势吓到,顿时仰天大笑,“好,不愧是陛下的种。” “我从出生就是大盛朝的人,驻守当时的大盛朝北境,后来和陛下一起开疆拓土,拿下北黎,天下一统后,被派遣到西北驻扎至今,已经有十多年了。真要造反,我还用等到今天?主要是咱日子过得好,家里婆娘也跟着过来了,放到其他的皇帝身上,哪里敢呐,家眷都得圈在京都当人质。陛下如此信任我,我还要去造反,那就是猪狗不如。” “主要是造反成功了也没啥意思,这一辈子都得待在京都,殿下可以等晚上在外边看看,这西北的风光,真的,有些人一辈子都看不到一回。” “唉,我现在也是有权有势,等老了就会京都带着等死,反正朝廷会给我养老。” 想想,这一辈子都被朝廷安排的妥妥的,只要不把路给走绝了,真没多少武将能有这样的好日子。 就帝王不对武将起疑这一点,足以让他以性命回报皇帝的知遇之恩了。 “殿下知道我的养老银是多少吗?” 韩清尧摇头。 闻人曦伸出两根手指,“每月22两,朝廷还给你配马车和马夫,出行的话手持我的上将军身份文书,不管是坐船还是其他的都不需要花银子,而且旅途停宿朝廷馆驿也都是免费的,这么说吧,就算我没宅子,都能在馆驿住到死。” 秦鹿笑着摇头,“有宅子。” “对,更别说我有宅子,还是朝廷白送的。”闻人曦说着,看向秦鹿道:“娘娘,宅子多大?我家人口可不少。” “两层,上下三间。怎么,你还得养着你儿子孙子?你闻人曦可是上将军,掌管二十万大军,连子孙都教导不好,还得由着他们啃老?” “啃老?”闻人曦瞪眼,“怎么啃?” “就是子孙没什么本事,离了爹妈就活不下去。” “嘿!”闻人曦一拍桌子,“我看他们敢,老子这是靠着一身军功才换来晚年的好日子,我看他们谁敢啃老子的骨头。” “是是是!”秦鹿无奈,“你赶紧坐下。” 等这位将军平复了心情,秦鹿继续道:“宅子是给你们夫妻准备的,而且做了归置,将来齐征和聂政,还有相继退下来的将领们,都会生活在那里,这样你们纵然是上了年纪,周围住的都是军中退下去的,平时也有的聊。” 闻人曦越听越激动,“娘娘,这法子好,我都快有十年没见到齐将军了,平时通信都慢的让人头疼,一年也就能收到两三封信,我这里离着南境大军也特别远,和聂将军倒是不大熟悉,虽说都曾经是大盛的将军,却一南一北,而且前朝那狗皇帝万一知道南北两位将军私下里通信,恐怕得砍了我们脑袋。” “你没事别写些不着调的信,劳累手里的小子折腾。”秦鹿叮嘱一句。 闻人曦尴尬的抓了抓后脑勺,“都不是紧要的军情,路上慢点我也等得起。” 见他这态度,秦鹿也不再多说什么。 “凉州这边的路修得如何了?” “说到这个,我可得求求娘娘了,给凉州拨点款吧,这地方荒凉,虽说也有通商,可路段不少走,州府的税收少得可怜,我也不求别的,就修一条从大营直达绥江码头的就成。” 秦鹿点点头,“今年暂且拨给凉州五十万两,用作修路,你们这边也盯着些,省的州府有人中饱私囊。” “娘娘就放心吧,有我在西北镇守,他们不敢耍花样。” 这点闻人曦还是有把握的。 秦鹿道:“等今年的太学学生结业,我让秦桑过来担任凉州知府,如果现任凉州知府政绩不错,可以调到相对好一点的州府继续担任要职,相比较起我手里的这些人,太学走出去的胆量还是小了些。” “他们那是害怕!”闻人曦冷哼一声,“所以不求无功但求无过,娘娘手里的人都如同您的半子,胆子自然不是那些人可比的,调过来也好,我这边也能顺当些。” “早知道创建帝国后,有你这么个整日里只想着开疆拓土的大麻烦,当时我就该多培养一些孩子了。” 秦卓在旁边和秦遂低头笑个不停。 “夫人,要不回程的时候让我留在凉州,之前和秦桑通信,他今年年中就要当爹了。”秦遂道。 “是嘛!”秦鹿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欢喜,“好好的京都不呆,却想留在凉州,你也看到了,这里的条件比较艰苦,你妻子和孩子愿意跟来?” “我们都是夫人教出来的嘛,闻人将军也说了,我们这百人如同夫人的半子,只要能帮您分忧,在哪里都无所谓。” “别着急。”秦鹿道:“还有很长的时间让你考虑,等回程的时候在做决定。” “好!” 聊了大半天,临近晚膳时分。 众人聚在一起喝酒吃肉,好不热闹。 秦鹿也看到了闻人曦的妻子,是一个性子颇为爽辣的女人,和闻人曦夫妻感情也极为融洽。 “尧儿,你要留在军营吗?”住了几日,秦鹿准备出发,临出发前询问孙子。 韩清尧抓住傅夺的衣袖,“我要和祖母一起。” “行吧!”秦鹿把人抱到马车上,“那咱们就出发。” 离开西北大营,一路朝着偏西南的方向前行。 “祖母,你说如果将所有的沙漠都种上树,会怎么样?”韩清尧看着越来越远的凉州,开口问道。 “会出事儿啊。”秦鹿哄笑,“我们生活的蓝星,其中有七成是大海,三成是陆地,而陆地的六分之一是沙漠。” “你可能不知道,植物呢,可以通过光合作用,将空气中的碳固定下来,释放氧气,而我们生存是离不开氧气的。” 韩清尧不懂,却多多少少能明白一些,“这不是很好嘛?” “嗯,是很好。”秦鹿道:“现在还好,等随着我们的帝国越来越强盛,早晚会发展到一个你无法想象的样子,到时候我们人类将会排放出很多很多的二氧化碳,二氧化碳是一种温室气体,知道什么是二氧化碳吗?” 韩清尧摇摇头,“不知道。” “像我们,吸收进去氧气,吐出来的就是二氧化碳。当然只靠着我们人类的呼吸,制造的二氧化碳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帝国的发展,会由其他的方式排放极高的碳量。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碳量过高会造成气温升高,从而造成温室效应。” 韩清尧忙道:“祖母,我听不太懂。” “……”秦鹿随后又以更通俗的方式给孙子讲解,“双手捂住口鼻,是不是能察觉到吐出来的气是热乎乎的?” 韩清尧试了试,“对!” “这只是你自己,感受不大。就好比是冬天的冰块和夏天的冰块,很显然夏天的冰很快就能融化。这就是说,二氧化碳越多,温度就会越高。而在我们大陆还有一块陆地,那一块陆地全部被厚厚的冰雪所覆盖。一旦我们生活的这个蓝星气候变暖,那片大陆的冰就会融化,一旦融化后,可以让海平面上升六十多米高,到时候绝大多数的陆地都将会被海水所淹没。” 傅夺听着,也入了迷,“那可如何是好?” “是啊,该怎么办呢?”韩清尧附和。 “刚才我不是说过嘛?植物是可以固碳的,也就是吸收二氧化碳,并释放出氧气。植物越多,固碳的能力就越强,随着二氧化碳含量的减少,温度就会逐渐下降,从而阻止冰川融化。” 傅夺笑道:“如此,多种树不就好了吗?” “话是如此,按照你们的想法,将蓝星上所有的沙漠都种上树木,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秦鹿靠在软塌上,翘着腿一派闲散姿态。 “这个有什么后果?”傅夺不免好奇。 “当大陆全部被植物所覆盖,含氧量增加,就会造成富氧。其含氧量可能会是现在的两倍,而人类将会产生醉氧反应。同时在富氧条件下,一些个动植物将会突破其自身的极限,长到一个不可估量的体量,一只普通的蜻蜓,展开翅膀都有可能达到一米。”秦鹿比量了一下,“而且我们人类的衰老,实际上就是一种氧化反应,如果含氧量过高,人类的寿命将会大大的降低。比如铁容易生锈,银子时间长了会发黑,这就是氧化反应。” “前段时间咱们在定州的时候说过,沙漠不用动,只有荒漠化的才需要治理,就是因为这个。” “而且,沙漠里也并非就没有物种生存,只是不明显,我们看不到而已。” “这片对人类和绝大多数动植物来说是死亡禁区的地方,也是某些生命的摇篮。” 韩清尧抬头看着消失在天际线的沙漠,突然觉得它也是极美的。 不知道在这般恶劣的条件下,会生活着怎样的物种,它们都是勇士。 “祖母,咱们要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韩清尧已经心生期待。 “是一个已经覆灭的文明,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它最后的余晖。”秦鹿的音调变得有些深沉,倒是让傅夺和韩清尧有些意外。 她眨眨眼笑道:“这个文明,比我们还要早三千年,曾经是极其辉煌的,如今早已淹没百年了。” 韩清尧看着外面偶尔可见的绿意,道:“那闻人将军可以拿下这里吗?” “谁知道呢。”压根就不是一个星球,哪里知道如今的情况下。 如此慢慢悠悠的走了近月余,他们进入西域的地界,入目的景象稍显荒凉,而且建筑都是和大秦完全不同的风格,同时人也长得不同。 这边的人不算多,很多建筑都已经坍塌,街上稀稀拉拉的有人出现消失。 秦鹿等人的到来,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毕竟咱这种偏僻的小村落,突然出现几个和他们完全不同的人类,对于当地人来说,也是极为震撼的。 莫说是傅夺和韩清尧了,纵然如秦卓,看到对方的长相,都差点抑制不住拔刀看过去。 “夫人……”秦卓敲了敲马车,“这些人长得好奇怪。” “嗯,和我们不是同一人种。就好比动物界的猫科动物,老虎和狮子长得也不一样。人类也是分人种的,别害怕呀。”秦鹿笑的停不下来。 秦卓被夫人笑的面色发臊,一时之间倒是不好意思开口了。 她拍拍孙子的头,除了马车。 外边的温度比起沙漠气候,可是要舒服许多,却仍旧炎热。 取来幕篱扣上,免得被紫外线染黑。 “你好!”秦鹿开口问道。 趴在马车车窗的祖孙俩,听秦鹿开口就是叽里咕噜的话,面面相觑。 “祖父,您听得懂吗?”韩清尧压低声音问道。 傅夺摇头,“第一次听到。” 因为时间跨度,几千年前的语言和后来有所不同,秦鹿用的是最古老的当地语言。 站在旁边谨慎围观的女子愣了一下,怎么都想不到,这个女人说的话自己居然能听懂。 “……你,你好!” 秦鹿掏出一块栗子糖递给对方,“这是很甜的果子。” 女人似乎闻到了一股粘腻的香甜味道,看看秦鹿,再看看莹白掌心里躺着的糖果,明明害怕,却抵挡不住食物的芬芳。 最终在秦鹿的注视下,她飞快的抓走糖果,向后退了几步。 “我们是异国旅人,路过这里,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秦鹿尽量以最温柔的笑容开口询问。 女子小心翼翼的舔了舔糖果,眼神瞬间亮了。 看在她给了自己这么好吃的糖果的份上,女子似乎稍稍卸下一点防备。 “这里是塞琳城。” 说罢,又好奇的问道:“你是异国人,怎么会说我们的话。” “人类都是一家人嘛。” “不不不,我不认识你。”女子赶忙摆手。 “知道狮子吗?”秦鹿笑着问道。 “知道!”女子点头,“狮子是我们的圣兽。” “那你知道猫吗?” “知道。”女子再次点头。 “其实狮子和猫,都属于猫,只是长得不一样。就想我们俩,就算长得不一样,也都是人类,所以我们人类都属于一个整体。” 女人不是很懂,却也似懂非懂。 “你们来自哪里?”女子察觉到秦鹿似乎无害,在加上第一次看到这样奇怪的人类,难免好奇几分。 “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那是你走不到的地方。”秦鹿环顾四周,“你们这里似乎发生过战争。” 女子有些失神的点头,“死了好多人。” 想想也是,有些建筑的断裂处看着很新,想必战争就在不久前,不超过一个月。 眼前的女子长得样貌普通,再加上肤色的缘故,显得更加寻常。 “能带我们去你住的地方看看吗?我可以用食物作为交换。” 秦鹿想在这里停留几日。 女子听到她的话,犹豫很久,才点点头。 她带着女子来到马车边,招呼秦卓去后边,她亲自驾车。 伸手攥住女子的腰,将她放到驾辕上,秦鹿也跳上去,“往哪边走?” 女子抬手指着前方,秦鹿轻甩缰绳,马儿踢踏着前行。 沿途偶尔能看到神色凄惶疲惫的本地人,发现两辆马车以及驾马的秦鹿,都显得有些慌乱,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来攻打他们的。 这里说是一座城,其实和大秦的县镇差不多,房屋的建筑比起大秦北地更显粗狂,而且布局在傅夺看来,颇有意思。 “你出门要做什么?”秦鹿靠在车架上,和身边的女子聊天,“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姆桑。”女子低声说了一个名字。 秦鹿含笑点头,轻拽缰绳让马儿向右转。 姆桑指着前边一个坍塌了一般的屋子道:“那里就是我家。” 秦鹿让马车停在姆桑家门前,然后招呼秦卓取来一些肉菜,跟着姆桑进去。 他们这里的房子没有院落,只是房屋前搭着一个建议的遮雨棚,摆放着很多东西。 对比贵族多用金银器,作为平民则是陶器,而且都是粗陶。 进入屋子里,里面真的就很简单了,几乎看不到几样家具,所有的事情都是在地上完成的。 “母亲,我回来了。”姆桑走到角落处,这边躺着一个形如枯槁的女人,看她的样子,似乎是受了伤,而且应该遭到了感染。 秦鹿上前还闻到一股腐臭的味道。 韩清尧小殿下皱眉,然后拽着傅夺的衣袖来到门口,远离那股味道。 抬手按在女人的脉搏上,女人的生病体征面临崩溃,脉搏微弱,如果再不及时救治的话,恐怕熬不住几日。 “姆桑,你去烧些热水,你母亲的伤很严重,必须尽快处理。”秦鹿催促道。 姆桑一听,忙问道:“尊贵的客人,您难道是医师吗?” 秦鹿点头,“我是,我需要热水。” “好的,我这就去准备。” 姆桑本以为母亲活不下去了,没想到路上遇到的异国来客居然是医师。 她眼含热泪,赶忙起身去准备了。 秦鹿将女人的伤口用热水清理一遍,随后将手术刀在火上来回消毒,再动作流畅的将她伤口的腐肉割掉,经过一系列的举动,最后将调配好的药敷在伤口上。 秦卓端着煎好的药进来,“夫人,她怎么样了?” “听天由命吧,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秦鹿也没有把握让这个女人活下来,不过只要她意志力足够坚定,至少有五成的几率存活。 用沸水将工具全部烫了几遍,秦鹿也重新沐浴。 姆桑虽然穿的破旧,可衣服还是很整洁干净的。 房屋内的环境也很不错,落魄却收拾的很规整。 秦鹿借着姆桑家的露天灶坑,做了一顿膳食,姆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膳食。 任何地方都有贫富差距,姆桑家里的条件算是很差的,毕竟此地距离他们的国度比较远,而且位于这个国家的外围,属于最偏远的地方。 相比较富贵人家丰富的食物,这边的条件可谓是奇差了。 刚开始可能对秦鹿几人有些谨慎,得知秦鹿是医师后,姆桑的态度就变得恭敬不少。 在这个国家,医师的地位很高,而且行医的条件比较苛刻,不是谁都能从事这一行的。 得知秦鹿几人要在这里停留几日,主要是看一看她母亲的病情,姆桑高兴坏了。 她想着自己能为恩人做些什么,可看着眼前一贫如洗的家,不知如何是好。 第210章:早死晚死都是死 “你见过神吗?” 秦鹿陪着姆桑坐在她母亲身边,秦卓和秦遂则带着傅夺祖孙俩去县城内溜达去了。 姆桑沉默的摇头。 “那你相信神的存在吗?” 这次姆桑点头表示相信。 “都没有见过,为什么要相信?”这是一个神权国家,他们的国家首领在最初自称为神的宠儿,后来干脆自称为神。 姆桑从出生后接受的教育就是如此,她是深信神明存在的。 至于为何相信。 没有理由,似乎本就该如此。 想要拿下两座广袤的大陆,绝非易事。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此漫长的路程,若没有细心的保存,还不等抵达战场,就有可能折在半路上。 可说句心里话,秦鹿对这片大陆势在必得。 只要拿下他,并且后期封建政权没有崩塌分裂,至少后续的资源可以得到充足的保障。 短期内用不到,千年后的社会发展,资源不需要处处依赖进口。 她有个梦想,普天之下,皆为秦土。 无数年后的孩子们,将不再受到外语的折磨。 纵然再难,这片广袤的大陆,她要定了。 “姆桑,神明给了你神明好处吗?” 秦鹿想尝试着敲碎她心里根深蒂固的神明枷锁。 可姆桑听到秦鹿的话,吓的面容失色。 若非她刚才救治了母亲,姆桑说不定就要把人赶出家门了。 “不不不,都是我们给神明供奉的。”他们只是平民,还得不到神明的赐予,但是在姆桑心里,只要恭敬虔诚的供奉着神明,神明早晚有一日会看到的。 秦鹿盘膝坐在草席上,撑着下颌,笑道:“我们国家的子民,很少信奉神明。” 虽说偶尔有佛教的影子,却也只是零星的一小部分人圈地自萌,距离佛教开始大范围的普及,尚有一个世纪左右的时间。 如今这个世界和她生活的世界不同,不知道这里的走向会如何。 “那你们的国家是什么样子的?”姆桑不得不好奇,毕竟秦鹿的穿着很华美,而且给人一种很高贵的感觉。 “人人吃得饱穿得暖,有房屋住,有良田耕种。人人都可以读书识字,而且只要努力读书,就可以做官。你们可以吗?”秦鹿问道。 姆桑慌忙摇头,“我们只是平民,平民是不可以做官的。” 是的,他们是平民,而且这里的阶级固化到了极为严苛的地步。 平民的后代只能是平民,奴隶的后代依旧是奴隶。 可有一点比较好,那就是这个国家对女性比较看重。 或者说在一百年前,女性的地位与男性等同,甚至还得到神明的偏爱。 可惜,那个曾经辉煌的帝国已经消散一百年了,如今女性的地位直线下降。 姆桑自出生后,这个国家就常年处于战乱之中,存在着好几个强大的势力争夺政权,以至于百姓的生活苦不堪言。 这里还是偏僻的边陲小镇,偶尔也会遭到战乱的侵袭。 几年前,闻人曦覆灭的那支十万人的军队,就是这个国家的其中一股势力。 这片土地曾经有着最璀璨的文明,可惜人口总数都不算多,基本上只有五百万人左右。 那支十万人马的军队,已经算是这几个政权里最厉害的一个了。 或许是有着长途奔袭的缘故,所以闻人曦才消灭的如此轻松。 姆桑听得很羡慕,只是单纯的能吃得饱穿得暖,就已经让她心生向往了。 她的母亲名唤图拉,两日后苏醒了过来。 看到女儿哭泣的样子,图拉只觉得大脑昏昏沉沉的。 听女儿说自己是被一位异国女子救下来,图拉尝试着向对方道谢。 她是被人刺伤的,能撑到现在,只能说明她有着极强的求生意志,否则一般人早死了。 既然她们母女暂时安全了,秦鹿也准备继续踏上旅程。 临行前,姆桑准备了一些当地的特产给她,所谓的特产是一些香料。 秦鹿当然不会拒绝,含笑收下了。 顶着烈日,母女俩送走了那两辆马车。 韩清尧在这边呆了两日,除了第一天出门在城里转了一圈,之后的时间都待在马车上。 姆桑家里很简单,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家具,更别说是床,韩清尧到底是不习惯。 而且外边真的有些炎热,还不如待在马车内纳凉呢。 亏得有傅夺陪着,不然这小殿下非得无聊死。 “祖母,我觉得这里不如咱们大秦好。” 小殿下捧着一碗冰沙吃的欢快。 “各有各的好。”秦鹿觉得这里也很不错,异域风情看的目不暇接,“这里早晚有一日会是我们大秦的土地。” 韩清尧望着车窗外的景色,“这么远,如何管理?” “你爹还想着称霸世界呢,你却觉得远。”秦鹿揉揉孙子的小脑袋,“这是你爹要考虑的事情,咱们现在是游玩途中。” 秦鹿从不小觑韩镜的掌权能力,这些年大秦在他的带领下,可谓蒸蒸日上。 同时他也不是个冲动的人,闻人曦数次上奏章请求西征,都被他给压下了,可见他心里自有一杆秤来衡量天下。 一段时间后,他们抵达一座相对繁华的城市,这里人流如织,建筑物错落有致的排列,各种肤色的人在这里汇聚。 当秦鹿一行人出现后,一下子吸引了很多人的主意。 而傅夺他们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只因街上的女子露着胳膊和大腿,在他们看来,都是伤风败俗的表现。 傅夺知道,秦鹿在离阳殿的时候,也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可到底没有其他人看到。 这里的人却在光天化日之下,穿的如此裸露,他们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接受。 秦鹿虽然觉得热,却没想着如这里的人那边露出胳膊,走动间大腿时隐时现。 不是她羞涩,而是紫外线可是无差别攻击。 比起被晒黑,这点闷热程度她完全能够接受。 招呼傅夺和韩清尧下了马车,三人临时找了家住宿的地方,这边可以以物易物,也可以用金银铜支付。 他们带了不少的银子和铜钱,不需要担心花费问题。 傅夺和韩清尧听不懂这里人的话,秦鹿倒是能够无障碍交流。 她游走在热闹的集市中,丝毫不在乎周围人的视线,买了几套当地的民族服饰,还有一些造型精美的金银器等,这里的金银器纯度不够,秦鹿可不会用自己的纯金银去购买这些东西。 不过一些当地的香料,她买了不少,留着路上使用。 通过和摊主交谈,秦鹿知道这里是奈勒城,算是方圆百里最繁华的城市了。 她拉着孙子来到一个卖鞋子的摊位,看到摆放着的鞋子,非常喜欢。 其中有类似于凉鞋的,制造的非常精美,上面还有一些配饰。 秦鹿买了一双,拎起裙裾,脱掉自己的精美绣花鞋和白袜,露出一双莹白如玉的脚丫,当街换上了。 傅夺无奈探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很漂亮。”摊主道。 秦鹿点头,给了对方十几个铜钱,指着一双很小的鞋子,问道:“尧儿穿不穿?” 韩清尧犹豫。 秦鹿也没再劝,直接给他们俩都买了一双。 在外边不好意思穿,可以在私下里穿穿嘛。 秦鹿穿着一身艳丽的红色衣裳,风吹拂时,裙角扬起,好似要随风而去一般。 因此她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别人瞩目的存在。 同时,她也被人给盯上了。 对方似乎是奈勒城的贵族。 之前说过,曾经辉煌的帝国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这百年来,女性的地位急剧下降。 而战乱频发的地方,女人只会更惨。 秦鹿本身长得就很美,虽然不及婉娘,可在这异国他乡,一袭红衣格外扎眼。 很快,他们三人就被几个手持长矛的人围住。 一个穿金戴银的男人眼神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 傅夺上前,挺拔的身躯遮住对方的视线。 那男人翻了个白眼,嫌弃的看着傅夺,很快一个男人上前将傅夺推搡到一边。 秦鹿伸手拉住他,才避免了他被推倒。 “有什么事?”秦鹿问道。 男人眼神色眯眯的看着秦鹿,“带走。” 连调戏都省了,直接就要把人给当街掳走。 周围的人惊恐的看着这一幕,生怕波及到他们自身。 两个赤膊男人上前,冲着秦鹿伸出手。 韩清尧扯着祖母,想带她逃走。 可下一刻,秦鹿挥手。 伴随着响亮的巴掌声,两个男人打着旋儿,倒飞出去,重重的落在地上,痛苦的哀嚎。 秦鹿把孙子交给傅夺,走到那男人面前,一把抓住他的头发,调转对方的身子,脚尖在他的膝窝踢了一脚,男人哭喊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放开我,你这个贱民,可知道我是谁。”男人试图以身份压制她。 秦鹿力道收紧,男人眼泪一下子喷了出来,只觉得头皮都要被扒掉了。 “快快快,你们这些废物,还不杀了她。”美人再美,不听话也没有留下的必要。 “是!”周围的五六个护卫一起冲上前。 众人纷纷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尖叫,他们觉得这位美丽的女子恐怕要死掉了。 可他们随后发现错了。 那道红色的身影在空中飞快的翻转,几个护卫在扎眼的功夫便纷纷倒地。 而他们手中的长矛也全部被折断。 这是韩清尧第一次看到祖母出手。 举手投足间,潇洒极了。 秦鹿看着傻眼的色鬼,挥袖间,内劲散开,地面上半截长矛浮空而起,在她周身旋转两圈,将矛头对准了他们。 所有目睹这一切的人都被吓住了。 伴随着第一个人跪倒在地,其他的人也纷纷跪地匍匐,口中高呼着赞美的话。 他们觉得,能让武器主动保护她,这个女人必定是一位神明。 而能够亲眼看到一位神明降临人间,是他们的荣幸。 他们匍匐在地,虔诚的祷告,希望能得到神明的垂怜。 之前还将秦鹿当做囊中之物的男人,此时已经吓得全身发抖。 他战战兢兢地额头触地,口中嘀嘀咕咕的说着求饶的话语,以及对亵渎了神明的自我问罪,哪里还有刚才的目中无人姿态。 伴随着一阵“噗呲”声,在场的几个人全部身死。 血腥味,四散。 “原谅你,是上帝的事儿。” 秦鹿拍拍手,整理了一下衣裙,看着众人道:“别跪了,我不是神明。” 一位棕色肤色的老者颤巍巍的道:“不,您就是神明。” “……”秦鹿走上前,半蹲下,“我真的不是神明,只是普通的异国来客。” 老者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着她,细细打量一番,不论是肤色还是穿着都不同。 “在我的国家,像我这样的人有很多。”秦鹿将人搀扶起来,“这人是谁?” “他是奈勒公爵的儿子。”老者颤巍巍的回答道:“你们快走吧,奈勒公爵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被他知道,你们就走不了了。” 秦鹿微微拧眉,拍拍对方的肩膀道:“别担心。奈勒公爵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者似乎有些回不过神来,“是个凶残的人。” “这样啊。”她敛眉沉思,“那就杀了他们。” 老者被吓得全身一哆嗦,“不不不,公爵身边有很多的卫兵,他们很厉害的。” “我也很厉害。”秦鹿笑道:“公爵住在哪里?” “他们就住在城中的公爵庄园。”老者说完,闭嘴不语。 秦鹿也没勉强,招呼傅夺和韩清尧返回居住地。 “秦卓!” 听到动静的秦卓从房内出来,“夫人,什么事?” “你看着他们俩,我去公爵庄园走一趟。” 傅夺一把拉住秦鹿的手腕,“呦呦,你一个人?” “一个人。”秦鹿点头,“我没问题的,就算杀不死对方,至少我想逃走,谁也拦不住。” 傅夺没有松手,力道微微收紧,“我不放心,让秦遂陪着你吧,我们这边有秦卓就够了。” “够是够了……” “夫人,要打架了吗?”秦遂从外边进来,表情兴奋,“带我一个吧。” 秦鹿无奈,“行行行,带上你。” 被留下的秦卓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秦遂,这次你跟着夫人去,下回该轮到我了。” “没问题。” 秦遂回答的痛快,下次就能下次再说。 天知道他都多久没打架了,一身骨头都要生锈了,这次得去抻一抻筋骨。 他们出门后,一路打听着,约么半个时辰后才找到公爵庄园。 当看着眼前的建筑物,秦遂道:“夫人,就这宅子,可以说有点易守难攻啊。” “当然……”秦遂话锋一转,“这是对别人来说。” 他三两步走上前,“夫人,为什么要来打人家的公爵?” “我杀了他儿子。”秦鹿目视前方,“唯一的儿子。” 秦遂啧啧两声,“这就是不死不休的死仇啊。” 那就没办法了,双方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两人正说着,听到四边八方传来兵戈之声。 不消多久,他们便被一群身穿皮甲的卫兵团团包围。 庄园里走出两个人,男人身材消瘦,面色苍白,他身边的女人却一身肥膘,粗看至少抵得上秦鹿三个人。 秦遂没忍住,飞了一个口哨,“夫人,这女人也太膘肥体壮了。” 秦鹿嗯了一声,“有可能是易胖体质。” “那也是自制力不够,真要狠得下心来,再胖都能瘦下去。”秦遂目光落在那女人身上,五官因为肥胖都挤到了一起,反倒是她身边的这位公爵,模样倒是不错。 可惜给人一种命不久矣的感觉,又或者是被吸干了精气? 好家伙,不意外应该是个女强男弱的夫妻关系。 事实上的确如此,女人是国王的女儿,男人则是一位伯爵的儿子。 因这位公爵年轻时长得好看,被公主给看上了。 就在一刻钟前,公爵夫人得知自己唯一的儿子在闹市被杀,行凶者还是异国人,险些把公爵夫人给气死。 刚为儿子痛哭一场,便听说那两个异国人准备攻打公爵府。 她早就让卫兵将公爵府团团围住了,只等他们自投罗网。 果不其然,他们来了,而且只有两个人。 公爵夫人看到秦鹿,不管是相貌还是衣着打扮,都特别的漂亮,心中的怒气更胜。 她可是公主,国王最疼爱的女儿,她不允许长得比她好看的女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给我杀了他们!”胖女人一声怒吼。 身边数百名卫兵听到命令,手持长矛蜂拥上前。 秦遂见状,战意顿起,他对秦鹿道:“夫人现在旁边掠阵,这些人交给我。” “行!”秦鹿也没反对,脚尖轻点,身影缥缈间便出现在胖女人身边。 “……”公爵夫人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她吓得跳起来,发出杀猪般的尖叫声,“啊……” 身边始终没什么表情的公爵被震得耳膜轰鸣,忍不住微微蹙眉。 女人连滚带爬的躲到丈夫身后,不明白这个女人刚才还在包围圈中,怎么下一刻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她,会飞。 “你到底是什么人?”女人呼哧呼哧的问道。 秦鹿揉了揉耳朵,“异国来客。” “不,你不是,你是魔鬼,你是地狱里的魔鬼。”女人用力攥着丈夫的手臂,冲着前面喊道:“来人,给我杀了这个魔鬼。” 秦鹿不耐的看着她,“你是不是有病?你才是魔鬼呢,你全家都是魔鬼。” 边说边上前,对着那张肥大的脸扇了一巴掌。 “……”秦鹿看着被震荡开的肉浪,打了个哆嗦。 随后伸手在公爵雪白的袍子上擦了擦,“死肥猪。” 形如傀儡的公爵:“……” 不是,你这是什么意思? 两个女人打架,凭什么遭殃的是他? 公爵夫人几乎要被气疯了,她最恨的就是有人说她胖。 大概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她挥舞着手臂,张牙舞爪的冲着秦鹿飞扑而来。 这边,秦鹿伸出脚,重重的揣在她的大肚子上,重达三四百斤的公爵夫人犹如断线的风筝,直接被这一脚踹出十几米远,重重的落在地上,溅起一圈尘浪。 真就如同一枚炮弹了。 前方场地,秦遂没有痛下杀手,但是每一次出手,都伴随着一个人的手腕经脉被挑断。 长矛落地声不绝于耳,哀嚎声更是响彻整个庄园。 “你应该很爱你的妻子。”秦鹿站在公爵身边,和他聊着天。 公爵面目表情的看着她,好一会儿,重新目视前方的“战场”,“不,这是陛下的命令。” “联姻?” “不,这是陛下的命令。”公爵依旧是这句话。 秦鹿了然,点头道:“你妻子的身份很高贵?” “她是陛下最疼爱的女儿。”公爵道。 秦鹿:“……” 前边杀了公爵夫人唯一的儿子,这次就得罪了当地国王最疼爱的女儿。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呀。 怎么没完没了。 秦遂接连废掉了上百人的手腕,余下的人终于不敢再上前了。 “你们的那只手已经废掉了。”秦鹿高声道:“谁敢反抗,下场和他们一样。” 百十来号人捂着汩汩冒血的手腕,疼的龇牙咧嘴。 “我帮你杀了这个肥猪,之后你善待这座城里的人们。”秦鹿走上前,抬脚在一杆长矛上轻轻一挑。 长矛跃到空中,红衣翻飞,抬腿一个回旋踢,长矛发出尖锐的破风声,急速冲向那位公主。 下一刻,这位国王最疼爱的女儿,被秦鹿赏了一个透心凉。 连痛苦都来不及感受,已经投入了死神的怀抱。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震撼到了。 尤其是那位公爵,愣了许久才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声的落下泪来。 他的磨难终于结束了。 天知道这二十年来自己是怎么过的,每夜都被这个从心底里厌恶的女人不断索取,但凡他不配合,对方就用他最爱的女人的性命来威胁自己。 是了,陛下为了逼他娶了这位公主,把他深爱的女人带进宫,成了最低等的女仆。 “你要去刺杀国王吗?”公爵哑声问道。 秦鹿目光冷冽的看着他,“我是不是应该杀了你。” 公爵被她的目光吓得脊背发凉,“请原谅我的失礼,我为刚才卑劣的想法向您致歉。” 他突然将手掌放在胸口,单膝跪地,“女神,请聆听卑微的信徒最大的痛苦,我愿意奉上我全部的信仰和生命的全部来供奉您,只求您能救救我的爱人。” 秦遂“……” 他瞧瞧来到秦鹿身边,低声道:“夫人,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说说看。”秦鹿走到一边的台阶坐下。 秦遂则站在她的背后,目光盯着前方混乱的战场。 “我叫希尔敏斯,原本是奈勒城的伯爵,二十年前跟随我的父亲去为陛下的小王子庆祝生辰,被萨米尔公主看上,然后被陛下逼着与公主结合。当时我有心爱的女子,已经得到了父亲和母亲的祝福,因此父亲帮我拒绝了。可是等我们返回奈勒城后,却得知陛下已经派卫兵抓走了我的爱人。国王告诉我父亲,除非是和公主在一起,否则就处死她。她是我父亲最好的朋友的女儿,为何救他,我只能和娶了公主。可是我的爱人至今仍在王宫里,被当做最下等的仆人欺凌虐待。” “仁慈的女神,求你,恳求你,为您最忠诚的信徒,指引一条光明的道路吧。” 秦遂听不懂他们的话,可看到一位公爵向一个陌生女人虔诚的下跪,怎么想都觉得诡异。 若说是被吓破了胆,也不该是这种姿态。 眼瞅着对方又跪下了,秦遂眼神古怪的看着他,“夫人,他又跪下了。” “嗯,他的心上人被他们的皇帝抢走了,以性命要挟让他娶公主。”秦鹿简略概要。 秦遂看着远处小山一般的死猪,噗呲笑道:“也是,长成那样,可不好嫁人。” “你居然还以貌取人?”秦鹿勾唇,“以这种手段来看,长得再美恐怕也无福消受。” 秦遂故作扭捏道:“如果真是那种惊天动地的美人儿,说不定半推半就也就答应了。” “你当谁都是色鬼?”秦鹿站起身,拍拍衣裙上的灰尘,对扔跪在地上的公爵道:“王宫在什么地方?” 希尔敏斯猛地抬头,目露惊喜,“就在伊弥城,奈勒城南方。” “南方啊。”秦鹿弹舌,一脸嫌弃,“麻烦死了。” 秦遂道:“夫人,咱们不往南方走吗?” “本打算直接往西走的,如果要去南方,那边三面环海,还得再跑回来。” 秦遂点头,“那咱们去不去?” “去啊,怎么不去!”秦鹿双手交叉放在脑后,“去看看吧,到时候说不定能搜刮一些财富呢。” 希尔敏斯听不懂后边的几句话,还在殷切的等待着对方的答复。 “行了,我会去走一趟的,你也跟着吧,顺道把你的爱人接回来,我又不认识她。”秦鹿做了决定。 希尔敏斯大喜过望,忙再次向秦鹿表达忠诚。 “两日后出发。”扔下一个时间,秦鹿带着秦遂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待两人离开,公爵整顿了名下的卫兵,将公主的随从纷纷抓捕处死。 只等和秦鹿一起赶往伊弥城。 他没想娶心上人,毕竟为了惩罚自己,他的身体已经坏掉了。 救出人后,他会给她一笔财富,让她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他只是想赎罪。 回到下榻处,傅夺见她没有受伤,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秦遂将事情和他们说了一番,得知要赶往南方走,而且还是去杀人家国王,傅夺和韩清尧真的就无话可说了。 秦卓倒是没当回事,“反正咱们大秦早晚要取而代之,那国王不意外还是得死,早死晚死,都是死,早点死的好。” 傅夺:“……” 韩清尧:“……” 不好意思,他们俩人只想老死。 “别疏忽大意,你真当他们的王都是纸糊的?再差也是人家的王宫,兵力不少,这次可得偷偷潜入进去了。” 秦鹿哭笑不得。 秦卓道:“夫人,难道他们能比得过咱们大秦?” “那肯定比不过!”秦鹿道:“可我们只有三个人,纵然以一敌百,说不定人家有上千人呢。安全起见,尽量小心行事,无非就是耗费些时间。” “是,夫人您就放心吧,这次该轮到我出马了。”秦卓感觉体内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 当晚,洗漱沐浴,傅夺抱着秦鹿好一番折腾。 似乎要将白天的担忧,彻底发泄出来。 天知道他在等待的时间里,无时无刻不在做最坏的打算。 傅夺几乎很少见秦鹿出手,在大秦皇宫里,也没有出手的机会。 他只希望自己能和秦鹿,平平安安到老,此愿足矣。 第211章:无题 在奈勒城里修整了两日,所有人都养好精神,他们开始改变行程,往南边的伊弥城而去。 之前秦鹿嘴上说着要去干掉人家的国王,这也是随口一说。 如果对方不计较自己弄死他女儿,秦鹿自然也不会和对方你死我活的。 不过,在她看来可能性不太大。 为了一个女儿,把自己的一位公爵得罪的死死的,不受宠都说不过去。 秦鹿讨厌的事情很多,欺辱女子算其中之一。 如果她手无缚鸡之力,前两日倒霉的就是她了,甚至连傅夺和韩清尧都会遭殃。 所以,在做很多事前,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有些事你觉得无所谓,可一旦遭难降临,连反悔的余地都没有。 奈勒城南门,希尔敏斯在天还未亮的时候就已经等着了。 当那两辆特别的马车出现在南门,已经是太阳当空了。 希尔敏斯看到后,忙上前打招呼。 “可以出发了。”秦鹿和站在外边的公爵说了一声。 希尔敏斯忙上了自己的双轮马车,招呼车夫在前面帮他们引路。 从奈勒城到伊弥城,大概有两百公里左右的路程,按照他们的行进速度,大概要走五六天。 希尔敏斯还带着几名卫兵,都已经换上了普通些的衣裳,以免路上暴露了行踪。 秦鹿左右无事,在马车内教傅夺和韩清尧学本地的土著语,俩人都是比较聪明的,学的很快。 当然,想要听懂当地人的语言并且熟练运用,绝非一朝一夕的。 “祖母,咱们的语言不通,以后真要西征成功,交流也是个大麻烦。”如果让韩清尧自己做皇帝,他不会西征,毕竟现在大秦的江山已经足够大了。 尤其是语言丝毫不相同,不想大秦的子民,纵然语言不通,靠写字也是识得的。 而这里的语言和字体,与他们丝毫不沾边。 纵然被纳入大秦的版图,日后交流也是个大麻烦。 “不会的可以学,谁还没有个方言。” 秦鹿不以为意。 韩清尧:“……”无法反驳。 “这个国家已经被入侵过了,现在的皇帝并非当地土著。所以,我们拿下这里,也没有问题。” 好吧。 傅夺和韩清尧都知道,她对这片土地真的是势在必得了。 “地面上有很多的璀璨文明,而地下则是储藏量丰富的矿物资源。” “可疆域太大,管理起来会很困难。”这才是韩清尧所关心的。 秦鹿笑眯眯的看着孙子,“我相信你爹的能力,他可不是个废物。” 论御下手段,秦鹿对自己的儿子都自叹弗如。 对于这点,她丝毫不担心。 “给你们讲一讲神秘的北纬三十度吧。”秦鹿未免小孙子瞎想,决定给他们讲课。 听到有故事,傅夺都跟着打起了精神。 “在这条纬度上,有着很奇特的自然景观,还有很神秘的文明之谜。咱们大秦的最高峰,就在这条维度上。同时存在着一些难以解释的事情,纵然是放到千年之后,也依旧无法得到确凿的答案。” 秦鹿讲的通俗有趣,两人也听得格外入迷。 每每遇到不解的地方,秦鹿也能给出相对信服的答案。 即便是她解答不了,两人也不觉得失望,毕竟不是任何事情都能得到答案的。 夜晚,一行人在野外露营,此时是八月初,天空繁星闪烁,凉风徐徐。 希尔敏斯也是忠诚的神教徒,接受着系统教育的韩清尧现在已经不相信所谓神明的存在了,而皇帝也压根就不是什么“天子”,江山本就是他打下来的,关上天什么事儿。 若真有神明的存在,世间哪里还有这么多的疾苦与战争。 别说什么神仙不插手凡人的事情,既然不插手,那天子是谁,和上天有个屁的关系。 有麻烦你们躲着,现在有好事儿了,就来彰显自己的存在,要不要脸。 如今再听希尔敏斯的想法,纵然是韩清尧都觉得可笑。 “其实……”他看着希尔敏斯,道:“这世上没有神明,那些掌权者只是为了让自己显得很尊贵,以及方便御下,才编造出来的。” 说罢,他拽了拽祖母的衣袖,“祖母,帮我翻译一下。” 秦鹿哈哈笑着将孙子的话告诉了希尔敏斯,希尔敏斯哪里肯接受,总觉得这小家伙在亵渎神明。 希尔敏斯的话,秦鹿没有告诉孙子。 宗教自由,她偶尔看不惯会说两句,却绝不会强制对方。 作为一名无神论者,秦鹿觉得将精力放到本就不存在的虚无缥缈的神明身上,是对时间的一种浪费,她的时间很宝贵,可不是谁都有资格来分一杯羹的。 希尔敏斯看着燃烧的火堆,道:“你们异国人没有信仰吗?” “有!”秦鹿扔了一根木柴进去,火舌逐渐舔舐着木柴,“我们信仰先人。” “我说的是神明信仰。”希尔敏斯纠正道。 “也是有的,很少,而且是选择性的。”秦鹿笑道:“有用的就信,没用的就不信,我们的人生来自由,绝不会被某种信仰所禁锢一生,而且信仰先人,比信仰神明更高贵。” “在我们所知的历史中,只有数不清的人类,为我们的后代不断的努力,从来没看到神明的存在。当然,这些人也可以说是神明了,但是和你们的虚无缥缈的神明毫无干系。你们是因为神明的存在而推崇信仰他们,我们是因为推崇一个人而将他奉为神明,这是本质的不同。” “封建统治阶级,为了更好的统治奴役百姓,都会给自己一个很尊贵的身份,比如天赐神授。你们看呐,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神明钦点的人,我的身份就是比你们高贵,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更好的管理你们。说到底,这是一种脱离百姓的体现。在他们给自己冠以这层虚无缥缈的尊贵头衔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把国家的百姓当人看了。” “他是尊贵的,而你们不配和他平起平坐。” “你为什么会被逼着娶了公主,心爱的人甚至都被你们的陛下带走。说到底,还是你们的陛下压根没把你当回事,他觉得你能娶了他的女儿,是你的荣幸,你根本就没有拒绝的权利。” “如果这样的人都能成为神明在人间的使徒,那么这样的神明还值得你信奉和崇拜吗?” “这样的行为,和邪教徒有什么区别?” “所以,你信奉的神明,有问题。” 希尔敏斯被秦鹿说的脑子嗡嗡的。 他想反驳对方的话,可再联系自身的遭遇,很多话堵在喉咙里,愣是说不出口。 “在我们异国,婚嫁自由,就连君主都无法左右。”秦鹿又来了一记暴击。 希尔敏斯的心情很糟糕,他愈发的思念心上人。 如果当初没有被陛下逼着娶了公主,现在他会和心爱的女子过着甜蜜的生活,甚至还会有几个在爱情中诞生的孩子,而不是每晚被公主强迫着做不喜欢甚至是厌恶的事情。 那具如山般的庞大身躯,总能压的他呼吸困难,恨不得原地死去。 当初陛下不掳走心上人,他可能在第一时间就带着心上人逃离了。 一夜辗转反侧,次日他们继续出发。 如此在第六日黄昏,他们看到了盘踞在天际线上的城市。 比起奈勒城,伊弥城更大也更繁华,入城的时候都需要经过盘问。 不过这难不倒他们,给守卫塞些金银就能轻易解决。 这里不比奈勒城,入城后他们便换上了当地的服侍,并且将自己从头到尾给包裹住。 而希尔敏斯则带着秦卓和秦遂准备明日去往王宫拜谒陛下。 有可能的话,尽量和他的心上人见一面,让秦卓和秦遂熟悉一下,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去将人带出来。 秦鹿微微叹息,道:“看来,还是得处理掉对方。” 异国人,杀了人家国王最喜欢的女儿,若对方能咽下这口气,秦鹿都觉得是天方夜谭。 换位思考,她的儿子被外国人杀了,自己会怎么做呢? 先弄死凶手,在覆灭其国家,如此恐怕都不解气。 不如把他们皇室的人都宰了,让希尔敏斯上位? 就怕这家伙上位后也会变了模样。 被一个女人蹂躏了二十年,谁知道有没有被折磨的心理变态。 可若是不做,其他的王族上位,说不定会为了彰显其能力,对秦鹿穷追猛打。 他奶奶的,麻烦死了。 傅夺在旁边听到这句话,险些笑出声来。 天色大亮,希尔敏斯带着自己的卫兵去了王宫,秦卓和秦遂也在其中。 为了不暴露,秦鹿还给两人化了妆做掩饰。 以她神奇的四大邪术之一,难度不大。 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王宫,秦卓两人便看到了高坐在王位上的国王。 当看到他的相貌,秦遂悟了。 难怪那位公主会成为最宠爱的一个,这父女俩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无非就是一个男装一个女装,一个有胡子一个没胡子的区别。 “尊敬的陛下,希尔敏斯前来拜见。” “哦,我亲自的希尔敏斯,好多年没见你了,你还好吗?我可爱的萨米尔呢?” 希尔敏斯微微弯腰,恭敬道:“萨米尔有了身孕,这次没有跟着过来,小王子的生辰她也很期待,但是为了萨米尔的身体着想,我只能独自来王都了。” 国王一听,高兴坏了,从王位上走下来,兴奋的拍了拍希尔敏斯的肩膀。 “希尔敏斯,你真的是太棒了,公主能嫁给你,我很高兴。” “多谢陛下!” 也就是秦遂听不懂他们的探花,否则非得把隔夜饭吐出来不可。 可爱的萨米尔? 有没有搞错,就那个满身肥肉,走起来地面都跟着颤抖的女人,哪里可爱呢? 就算不针对相貌,单纯能培养出一个当街调戏女子的儿子,这样的女人也可爱不起来。 “宴会两日后开始,你好好休息,到时候咱们要痛快的喝几杯。” “是!我很乐意。” 辞别国王,希尔敏斯带着卫兵在王宫里闲逛,很快打听到了心上人的消息。 对方依旧在厨房里坐着最下等的活儿,远远的看到对方,发现曾经明媚可爱的少女已经苍老很多,眼神也变得麻木呆滞。 这一幕,让希尔敏斯心疼的几乎要滴血。 他将提前写好的信,让卫兵偷偷的塞给对方,然后带着人离开了。 当晚,秦卓和秦遂潜入王宫。 他们偷偷带走了一个女人。 顺便将一具女性的尸体,抛到一处池塘里。 被发现后如何他们不考虑,两人很快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然而让希尔敏斯意外的是,王宫那边直到小王子的生辰宴会开始,都没有任何的骚乱。 其实他想多了。 都二十年了,一个最下等的女仆,早就被国王抛诸脑后。 而这个女仆的死,在她的圈子里也没有引起任何骚乱,池塘里的那具尸体也被抬走处理掉了。 这里可是近两千年前的奴隶时代,一个女仆的死,没人在乎,王宫里经常死人。 但是,希尔敏斯却不得不打起精神。 萨米尔公主的死,早晚会暴露,到时候他恐怕要面临国王的怒火。 他也知道,这件事不能指望秦鹿。 对方已经帮他把心上人救出来了,如果求得太多,恐怕等不到国王陛下的怒火,他就已经先死掉了。 因此,他找到了图斯高,国王的第三王子。 大王子很早就死了,如今的二王子是第一继承人,同时也是萨米尔的亲哥哥。 第三王子是第二任王后的儿子,如今的王后已经是第六任了。 第三王子长得算是王室里最好看的了,相貌却仍旧比不得希尔敏斯。 这些都无所谓,他知道,只有第三王子继位,自己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毕竟其他的王子,品行都很低劣,全部都是酒囊饭袋。 三王子的母亲是被国王逼死的,当时国王看上了他自己的亲表妹,而对方只想做王后,不愿意做情人。 为了达到和对方双宿双栖的目的,国王暗中派医师给王后下了药,没多久王后就悄无声息的病死了。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希尔敏斯还是从萨米尔公主口中得知的。 留在王都的这些日子,希尔敏斯暗中和图斯高达成了共识。 就在小王子的宴会结束后的次日深夜,国王死在了大床上,被人一箭穿心。 而后,秦鹿等人趁着伊弥城大乱之前,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这其中还有希尔敏斯和他的心上人。 秦鹿见过那个女子,说实话,第一眼印象,对方长得很普通,和街上随处可见的妇人没什么区别。 但是希尔敏斯说,她年轻时真的很美丽,而且出身贵族。 原本想着给爱人一笔钱让她找个男人过日子,可看到心上人后,她的模样让希尔敏斯痛不欲生。 最终决定把人留在公爵庄园内,等她养好身体后在做决定。 秦鹿对这些不关心,他们赶回奈勒城后,休息一天,继续往西行。 这次的目的地是罗西城,然后顺着河流一路南下,去几千年前的那座辉煌古城看看。 穿过相对贫瘠的土地,他们一路向西,历时近两个月,终于抵达罗西城。 相比较之前的城市,罗西城更为壮观。 作为这个国家主要的城市之一,一切都充斥着文明的光芒。 傅夺几人看的目不暇接,秦鹿也是津津有味。 沿着这条河的两端,是密密麻麻的城市,而且发展的都很不错。 罗西城是其中的佼佼者。 在这里有不同肤色的人中,秦鹿等人也一直穿着当地的服侍,包裹的稍微严实一些,几乎没人认得出来。 这是在不说话的前提下。 秦鹿这一路手机到了很多香料的种子,准备带回国内培植。 一些香料,在大秦帝国,价比黄金。 秦鹿想改善这种情况。 在罗西城,女子的地位相对要高一些,却也有很多的辖制。 比起早前丈夫可以随意处死妻子,现在已经被禁止了。 甚至在丈夫死后,妻子可以打理丈夫的生意。 当然这是在能力足够的前提下。 “夫人,这里看上去真不错。” “是啊,毕竟是重要的府城之一,类似于王都。” “什么叫类似?”秦卓听糊涂了。 “现在这边的政权更迭频繁,今天是,明天则未必。” “哦,原来如此。” “觉得不错,咱们可以在这里多住一些日子,之后南下。”秦鹿算算时间,“北上是来不及了。” “有什么事吗?”傅夺问道。 “还有三个月就要过年了,这边很快就会入冬,而这边是冬天的话,另外一端是夏天,如果现在往反方向走,咱们就不用在这里挨过漫长的冬季。”秦鹿考虑着其中的可行性,可惜路程太远,靠马车根本就赶不及。 “不如在这边住些日子,咱们往反方向走,之后再从这边返回大秦。”傅夺道。 “倒也不是不行。”秦鹿抚摸着马鬃,“这样它们也能有青草吃。” 马儿打了个响鼻,慢悠悠的走着。 古时候的冬天很难捱,只有最原始的取暖方式。 秦鹿倒是不在乎,她有内劲护体,可傅夺和韩清尧不一定扛得住。 他们下榻的馆驿,算是城里最好的,一进门,扑面而来的就是浓郁的异域风情。 秦鹿定了三间房,品尝着当地的特色美食,看着馆驿来往的人群,别有一番体验。 韩清尧四下打量着,凑到秦鹿身边,低声问道:“祖母,他们在说什么?” “说这个国家的国王刚娶了自己的女儿。” 在场的四个人表情瞬间僵硬了,细看似乎能发现他们正在一点点的裂开。 “这可是有违伦常的,他们简直……”傅夺剩下的话没说出口。 秦鹿笑道:“这是为了保证血统的纯正,他们自比神明,血脉高贵,其他人配不上他们。再者是为了保证权力不被颠覆,族内通婚,不管是谁做国王,都是他们自家人。” “就算如此,父女……”秦卓看着眼前的饭菜,莫名觉得作呕,这里的人也太会玩了吧? “不奇怪!”秦鹿笑道:“在他们的神话体系中,第一对夫妻就是亲兄妹通婚。其实不只是他们,很多的上古神话都有近亲成婚的影子在其中。只是有些人摆脱了其中的影响,有的人则崇拜这种风俗。” 在大秦之前的三国鼎立阶段,近亲结婚还是随处可见的,并美其名曰亲上加亲。 尤其是表兄妹,更是如此。 “不只是父女,还有亲兄妹,甚至还有祖父娶了孙女的,在这片土地上都不是稀罕事儿。” “而这种情况,往往会伴随着不可逆转的后果。畸形儿和智障儿的比例会大大增加,甚至还伴随着基因病症。在上古时代,生产力低下,再加上条件的匮乏,以及氏族还未产生的时候,血缘婚的目的就是为了增加生产力,解决人口匮乏的问题。” “在通常情况下,血缘关系越远,生出来的孩子相对要更漂亮些。像你们这些人,都是我从南地带到北地的,妻子也大多都是北地的人吧。” 秦卓和秦遂都成婚了,两人的妻子都是北地人,他们俩的孩子个顶个的调皮捣蛋,特别健康。 在之后的几天,秦卓和秦遂总会不由自主的关注着当地人,想着他们是不是亲兄妹或者是父女,以至于想到这个,食不下咽,胃里不断的翻腾。 这是违背伦常的,更是禁忌。 纵然真的在某些时候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那也应该发乎情止乎礼,绝对不能逾越分毫。 可这种在他们眼里所谓的大逆不道,在当地人来说,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们俩不明白,太匪夷所思了。 秦鹿之前想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奈何其他几个人语言不通,每日只能待在馆驿中长蘑菇。 所以在疲乏彻底消散后,秦鹿再次带着他们出发了。 这次要往北边走,去另一片大陆。 在路上,韩清尧的精气神很足,虽说罗西城的确很新奇,架不住没人陪着就无法出门。 还不如在路上来得好,可以看到更多的风景。 “祖母,这是什么?”韩清尧看着秦鹿手里摆弄着的东西,“黑豆?” “嗯……是咖啡豆。”秦鹿不记得多久没喝过咖啡了,在集市上看到后,全部买下来了。 她用捣杵将咖啡豆研磨成粉,用简易的滤纸过滤出一杯黑乎乎的汁液。 轻抿一口,让她忍不住长舒一口气。 最原始的味道,没有丝毫的添加。 回去后可以往里面加入牛奶。 见身边两个男人好奇的眼神,秦鹿给他们倒了一点点。 韩清尧问了问,轻抿一口,下一刻一张可爱的小脸皱成了包子。 “哇,呸呸,好苦,祖母,怎么这么苦。” 而且这种苦,和茶叶的那种苦完全不同。 秦鹿捧腹,“就是这个味道,和茶叶差不多,可以提神的,不能多喝,容易失眠。” 喝了两口,她突然道:“很多年前我去另外一片大陆,漏掉了一种植物。” “什么?”傅夺道。 “可可树。”秦鹿咋舌,“这东西的种子很好吃,有机会去看看,弄一些回去种上。” 也就是今天喝到自己的手磨咖啡才突然想起来的。 她不喜欢巧克力,当初去的时候压根就没想到。 不过小孩子应该会很喜欢吧? 更何况还是制造饮料的原料。 车轮不断向前碾压,那座异域城池早已消失在天际线。 他们出来已经大半年了,不意外的话明年年底才能回到大秦,甚至得后年。 趁着韩清尧还没上学,秦鹿想带着他到处走走看看,增长见闻。 这一路并不顺当,如今很多地方都没有路,他们尽量找相对平坦的地方行走。 偶尔遇到山脉,没办法只能绕路,毕竟两辆马车装的物资可不少,马儿是没办法拉上去的。 又一个黄昏,秦卓两人带着马匹去河边给它们刷洗身子,秦鹿不远处准备晚膳。 韩清尧被秦鹿塞到纱帐里看书,丝毫没察觉到后方有一条蛇蜿蜒而来。 秦卓牵着马过来,拴在旁边的树干上,扭头的功夫就瞧见一条蛇竖起半个身子,甚至顶端还是扁的,正盯着纱帐里的韩清尧。 他抬手摸出腰间的匕首,一个起跳,匕首飞出去,带着那条蛇直接钉在不远处的树干上。 “嘟”的一声,匕首入木三分。 韩清尧闻声透过纱帐看出去,能见度不是很高,“怎么了?” “公子别担心,我看到一条蛇,今晚可以加餐了。” 秦卓走上前,看到那条蛇还在挣扎,抓起一块相对扁平的石头扔上去,随着一阵闷响,舌头直接被砸扁。 上前抽出匕首,拎着那条蛇来到秦鹿面前,“夫人,能加餐吗?” “能!”秦鹿接过来,麻利的去掉毒囊和毒素,剥皮切块,放到一旁备用。 秦卓半蹲下身,“我刚才看都这家伙就在纱帐外边盯着小公子。” “把驱虫粉撒上。”他们刚原地修整,而且天色还没有黑下来,本想着睡觉前再撒驱虫粉。 秦卓寻了驱虫粉洒在周围,连马儿也在其中。 这药粉是秦鹿调配的,特别管用,在这一区域,就连蚊虫都很少。 不然就凭野外这蚊子的个头,没有好的防护,一夜下来保管一身包。 第212章:真是后悔啊 蛇肉是秦卓两人分的,秦鹿是不吃这个的。 她不挑食,但是食谱相对比较简单。 当然,不挑食也不代表什么都吃,通常情况秦鹿的饮食相对要清淡很多。 并非是她本性节俭,而是工作太忙,几乎没时间健身,就只能尽量控制饮食了。 “卓叔,遂叔,蛇肉好吃吗?”韩清尧在旁边捧着碗,好奇的问道。 秦遂夹起一块蛇肉放到口中,笑道:“特别的鲜美。” “小殿下要不要吃一块?”秦卓给他看了看自己的碗,“没跟着夫人之前,我们小时候也吃过,那时候家里穷,别说是干米饭了,就是稀粥都喝不上,山里的野味就是我最惦记的,总共吃过两回,这是第三回。虽说那时候爹娘的手艺不好,现在想起来,总觉得记忆犹新。” 韩清尧拒绝,“小时候吃不饱饭啊?” “可不是嘛!”秦遂叹息着抬头,看了眼漫天繁星,“当时突发大水,我家住在江边,整个村子几乎都被淹了,地里的庄稼也全毁了。小殿下不知道,当时的土地几乎都在那些权贵手里,像我们村子,自家好不容易开垦出来的荒田,养了几年后有了收成,转眼就会被地主老财给抢走。当时的粮食产量不高,每年缴纳了赋税,还要给地主老财一半,剩下的哪里够家里人吃的,稀粥都得隔三差五才能喝到,平时吃的都是粗糠。” 说起小时候的遭遇,秦遂觉得恍若隔世,“大灾过后必有大疫,官府怕疫情传开,直接把他们堵在村子里,死人活人扎堆聚集在一起,没病的也感染上了,后来死的人多了,为了掩盖他们的无能,放上一把火一了百了。我爹娘是在洪灾过后死了,族里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我就让族叔卖了,也是运气好,直接没送到了夫人身边。” 秦卓咽下口中的食物,道:“那我和你差不多,我爹娘是病死的。” 秦鹿当初选中的孩子都是孤儿,怕的就是将来出现什么麻烦。 她的想法很自私,一方面是担心这些孩子知道自己要做的事而因为有退路反悔,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不牵连更多的人。 晚膳结束,秦卓两人帮着韩清尧将帐篷仔细的检查一番,确定不会钻进蚊虫,才在他旁边休息。 经过长途跋涉,气候开始逐渐寒冷下来,还不等见到异域寒冬,气候再次变暖。 当他们好一番折腾的穿过一片蔓延的丘陵,他们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 秦卓站在最高点,看看前边,再看看后边,真正感觉到了大自然的神奇。 明明后边的半座山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雪,和前面却是一望无际的碧绿草原。 两匹马儿看到前面绿油油的青草,马蹄子原地踢踏着,似乎在催促他们快点出发,要开饭啦。 秦卓抚摸着马鬃,回头问道:“夫人,这里看起来是春天呢。” “按照南北半球的气候,这里两个月前就已经入夏了。” 秦鹿掀开车帘,看着外边草原,远处还看到一些草食性动物在悠闲的进食。 “在这边转转咱们就返回南边,到时候我带你们去买马匹。”秦鹿等人坐在旁边,看着在草原上撒蹄狂奔的马儿,偶尔低下头啃两口草,继续撒欢。 也是,载着他们走了这么远的路,现在还活着,真的是了不起了。 如今看到这么大的草原,水草肥美,可不得痛快的大吃一顿嘛。 “咱们大秦就有良马无数,何须花钱购买,而且陛下过些年不是要西征吗,到时候都是咱们的。”秦卓道。 秦鹿忍俊不禁,“行吧,那就不买了。这种马叫汗血宝马,因皮肤比较薄,在奔跑时能看到血液在血管中流动,流汗的时候局部的颜色会更深,会给人一种流血的感觉。汗血宝马耐力强,耐干渴,适合长途跋涉,而且性情温和,适合长途行军。不过这种马的负重不是很强,尤其是身穿重甲骑行不妥当。对于一些喜欢马的人来说,倒是可以养一匹。” 在场的几个男人对于马匹都不是多痴迷,反倒是韩清尧听后免不了有些小激动,却没说出来。 “汗血宝马不算多,日后都将它们放到水草肥美的草原上,其实和其他的马区别不大,无非就是多寡的问题,毕竟物以稀为贵吗,数量一旦多了,也就不稀奇了。” 这些日子路程难行,不仅仅是马儿疲惫不堪,就连乘坐马车的傅夺和韩清尧都觉得精神萎靡。 这里气候宜人,景色优美,一行人决定暂且在山脚下修整几日,等养足精神再出发。 他们寻找了一个相对空旷的区域安营扎帐,旁边就有流动水源,是从山上流泻而下的,而且在半山腰的位置还有几座小型的瀑布,在这种天气里,可以在里面洗个澡,绝对舒服。 草原上能看到一些兔子等小动物,他们随行还有菜干,各种香料更是添置了慢慢的两个木箱,吃喝是不成问题的。 两匹马跑出去很远,几乎只能看到两颗黑点。 秦鹿倒是不担心它们跑掉,纵然是真的跑了,这片广袤的草原上还有野马,完全可以调教一下。 还别说,远处就有一群野马。 他们家的两匹马儿在秦鹿等人准备午膳的时候,甩动着蹄子跑回来了,然后停在不远处低头啃着草。 远处传来一阵阵的嘶鸣声,两匹马儿抖了抖脑袋,回头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继续低头吃草。 傅夺见状,起身站在它们旁边,“是不是惹麻烦了?” 马儿哪里听得懂,却仍旧上前来让傅夺摸了摸它们的鬃毛。 事实上,这两个家伙看到野马后,被其中的几匹母马吸引了,可惜那马王太厉害,它们只是家养的娇贵小马王子,哪里抵得过野生的马王,很快就逃了回来。 秦鹿等人不知道,也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至于说看到野马,她也没想着去驯服,有两匹马也差不多够了,人家在草原上生活的好好的,干嘛要给它戴上枷锁。 草原上,每天都上演着生死大逃亡。 在动物世界里,食物链的关系可是复杂又残酷的。 两匹马大概知道自己的本事,这几日都尽量在周围转悠,反正草原这么大,足够它们撒欢了。 只要不脱离秦鹿等人的视线,这两匹小马王子就是安全的,甚至还能横着走。 秦卓和秦遂仍旧经常给马匹洗刷身体,几日下来,皮毛再次恢复光亮,瞧着特别精神。 调整到最好的状态,他们再次启程。 这里地处相对边缘的地带,而想要看到城邦,需要不短的时间。 在途径第一座城池的时候,秦鹿了解到这里正处于战乱之中,虽说也有皇帝,可因手腕不同,这里的战乱极为频繁,一些个上流家族总想着掀翻头上的皇帝,取而代之。 相比较大秦,这里的御下手段大不相同,其统治力也只掌控在上层社会,然而也正因如此,上层社会的贵族并不觉得比皇帝差多少,但凡是有点能力,都想弄一弄。 成功了最好,就算不成功也不会被彻底消灭。 只因敢捣鼓皇帝的贵族势力都不算差,真要打起来,赢的可能性不大,却也能咬下对方一块肉。 一旦如此,其他的贵族势必会群起而攻之,到时候皇帝也不好受。 秦鹿一行人的到来,扎眼却不至于步入险境。 在没有摸清他们的身份和目的,这些人也不会贸然动手。 不过,他们对于秦鹿带来的瓷器特别喜欢,秦鹿愣是用一套茶具,换了一大笔的金子。 当傅夺等人看到秦鹿似乎在和对方讨价还价,并且等对方知府了一袋沉甸甸的金子后,几个人目瞪口呆。 “呦呦,这也太……”傅夺话未说完,可身边的人都听懂了他的意思。 秦鹿将金子抛给傅夺,“前些日子我还告诉过你们,物以稀为贵。” 这里可没有瓷器,平日里这些贵族用的都是金银器打造的餐具。 不仅仅是瓷器,丝绸同样惹得当地的贵妇人爱不释手。 可惜秦鹿带的不多,十匹布,之前没有动,现在被这位贵妇人全部买走了。 这次的价格可比瓷器卖的多多了,那贵妇人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掏钱的动作简直痛快的不得了。 “祖母,那是什么地方?”韩清尧指着前方的一个建筑问道。 秦鹿看了一眼,将孙子揽在怀里,揉了揉他的小脸,“茅房!” 韩清尧眼珠子瞬间瞪大,“可,里面有女人。” “嗯,他们是公用的,不论贫富不论男女,而且你没看到他们的服饰嘛,其实保密性很好,关键一起上厕所的时候还能聊天不是?”秦鹿之前了解过这方面的东西,自然不觉得奇怪。 相比较起一千多年后,现在的环境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至少在这里没有随地大小便的人,而且街上遍布着澡堂。 小殿下仰头看着祖母,有些委屈,有些为难,“那我们怎么办?” 秦鹿思忖片刻,“入乡随俗吧。” “千万别。”小殿下几乎要崩溃了。 “那就用夜壶。”秦鹿只是逗弄一下她,馆驿里还是有夜壶的。 秦鹿在外边购买了不少的水果,这里的水果比较丰富,新鲜的水果随处可见。 大秦的水果也不少,只是长安城地处北境,想吃到新鲜的水果还是稍稍麻烦一点。 有一说一,麻烦的是皇商陈家,沿途的耗损,秦鹿是算在里边的。 不过长安城的百姓却不容易吃得到,毕竟穿过大半个疆域运抵的水果,价格可是不便宜,并非人人都吃得起。 在这里,则没有限制,秦鹿买的不少,足够他们吃上两日了。 回到馆驿,他们准备洗漱休息一下,却听到外边有人敲门。 来着是两个身穿铠甲的年轻卫兵。 “尊贵的客人,我们是福尔德森家的卫兵,公爵夫人明晚在宅邸举办晚宴,想邀请几位出席。” 福尔德森,就是今天购买了秦鹿十匹丝绸的那位公爵夫人。 而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时代的贵族特别喜欢举办晚宴,一般是从下午四点开始热闹,有时候能疯狂到下半夜。 秦鹿没有拒绝,点头应下了。 她的确是想感受一下这个时期的晚宴氛围。 一夜好眠,次日他们留在馆驿中休息,三餐只需要穿过马路,去对面的饭馆就能解决。 实在不想动,可以站在窗户前喊一声,对面做好后就会送过来。 韩清尧对这里的饮食赶到新奇,香甜的面包,尤其是刚出炉时热腾腾的,咬一口外酥里嫩,格外的煊软好吃。 秦鹿不太喜欢甜食,却也没自己准备。 有现成的,谁还愿意去折腾油烟。 临近晚宴时间,福尔德森公爵的马车出现在馆驿外,秦鹿让秦卓两人留守,她带着傅夺和韩清尧坐上了马车。 到底是公爵,马车还是很豪华的,韩清尧坐在两人中间,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景色。 大约三四十分钟左右,马车驶入一座豪华庄园,庄园占地面积很大,建筑也格外美观。 听说福尔德森公爵的祖母是当今皇帝的亲姐姐,他从出生就是一等公爵。 马车在城堡前停下,三人下了马车,在侍从的带领下一路进入宴会厅。 入内后,便看到不少衣着华贵的贵族男女聚集在这里。 对于秦鹿三人的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尤其看到三人的发色,以及他们的穿着,充满了好奇。 秦鹿对两人道:“待会儿别吃其他的东西,啃两口面包,喝点酒,吃点水果就行了。” 傅夺没问,太后怎么说他就怎么做,总归是为他考虑。 韩清尧则仗着小孩子的身份,总喜欢问问题,“祖母,这是为何?” “他们吃饭都是用手抓的,对我们来说不习惯,看看就行。”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面面相觑。 “祖父,我现在想回去。”韩清尧一张笑脸变得苦哈哈的。 傅夺忍俊不禁,“彼此彼此。” 可来都来了,现在转身离开,怎么看都说不过去。 “祖母,来之前你应该告诉我们的。”小殿下已经觉得全身不舒服了。 第213章:久别重逢 提前告诉他们,多没意思。 福尔德森夫人走上前来,热情的和秦鹿打招呼。 “哦,亲爱的mrs.秦,很高兴你能来,非常欢迎。” “很高兴能再次见到夫人,也感谢你对我的邀请。” “快来吧,我为你介绍几个好朋友。” “好!” 傅夺和韩清尧不知是留在原地,还是跟着秦鹿去女人堆,一时之间有些拿捏不定。 秦鹿指了指其中的一个方向,以口型道:“过去等我。” 他们本就没打算待太久,秦鹿之所以来这里,一方面是了解一下当下的酒宴文化,一方面是想品尝一下这里的美酒。 待会儿空闲了,自然会离开。 当然,碍于这里的人似乎特别的热情,秦鹿打算晚点让孙子扮作困顿的样子脱身。 这里的女人都是贵族出身,看到和她们不论相貌还是穿着都完全不同的秦鹿,这些人真的特别好奇。 今晚秦鹿没有戴什么首饰,只是简单的戴了简约的发簪,即便如此,也已经让这些人觉得很稀奇了。 她们围着秦鹿问了很多的问题,秦鹿挑选的回答了一些。 在这里,吃饭是次要中的次要,主要的目的是聚在一起闲聊。 傅夺和韩清尧坐在一边,倒是有当地的贵族老爷过来想和他们说点什么,可惜双方都不懂对方的语言,最终只能各聊各的。 秦鹿端着酒杯和这些贵妇们大概闲谈了近一个半小时,被她们旺盛的精神所折服。 回头冲孙子使了个颜色,韩清尧接收到,很自然的打了个呵欠。 大概三五分钟后,秦鹿对福尔德森夫人道:“很抱歉,我可能要回去了。” 福尔德森夫人很诧异,对于极度热衷晚宴的贵妇们来说,有些人恨不得玩一整夜,她才来多久,居然舍得回去。 当然,在后期,这个国家的长官因为贵族们热衷晚宴,过于铺张,曾经好找尽量少举办晚宴,可惜没人听他的,贵族依旧我行我素。 “我们的晚宴才刚刚开始呢。”福尔德森夫人想让她多玩一会儿。 秦鹿回头指了指那边的两人,笑道:“我可爱的小孙子已经困了。” 福尔德森夫人看了一会儿,无奈道:“那好吧,希望你能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再来参加晚宴。” “当然可以!”秦鹿客套的点头应下。 福尔德森夫人送三人走出城堡,招呼马夫将他们三人送回馆驿。 回去的途中,秦鹿道:“这场宴会,一场下来差不多需要上万银,而这个国家的卫兵一年的俸禄只有不到五百银,一个晚上就可以消耗掉二十个卫兵一年的俸禄。甚至更普涨些的能花费到三万银,纵然如此,他们也丝毫不觉得哪里有问题,而且这个国家依旧有奴隶。” 傅夺微微拧眉,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是啊!“贫富差距极大。 “我们要在这里待几日?”傅夺问道。 “两日后就走。”这里本就不是这个国家的王都,她想去王都走走,在那里能寻到更多的新物种。 至于傅夺和韩清尧,在晚宴上看到用手抓着吃饭的场面,这两日的胃口都不算太后,那种场景总是在脑子里闪现。 听秦卓说,晚上韩清尧甚至还吐了一顿。 秦鹿戏谑小孙子承受能力差,平时他们吃饭也偶尔会用手,比如吃烤鸭或者是烧排骨的时候。 何至于就能被恶心吐了,简直离谱。 两日后,他们继续上路,并未和福尔德森夫人打招呼。 本来就是相处之间做了笔小生意,并不熟悉。 对方虽然很热情,可秦鹿并非是个热情的人。 至于对方发现他们走后是如何想的,秦鹿不在乎。 路上,他们遇到过好几次抢劫的,通过这几件事可以看出,这个国家有多乱。 “这次咱们不原路返回可,穿过这片大陆,咱们沿着海岸线去北境吧,一直都没有去北境看看,齐征的孩子应该也长大不少了。” 韩清尧首先表示赞同,“好啊,我一直都想见见齐叔父。” 他知道,齐叔父算是祖母真正意义上的半子,和父皇更是亲如兄弟,听说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极好。 而且听母后说,父皇对齐叔父的新任,恐怕仅次于祖母,这份新任的程度甚至还要高于母后。 从很小的时候起,齐征就想真正的认识一下这位叔父。 可惜他常年镇守北境,只在自己周岁宴的时候回去过一次,一直到现在都没再见过。 虽说那时候他也记事,到底是接触的太少,不怎么了解。 秦卓和秦遂更加的没意见了,他们也是一起长大的嘛。 结果齐征都是上将军了,想想还真是同人不同命。 不过他们也不差,虽说品级不算太高,至少留在京都总比在北境舒服,听说北境的气候恶劣,一年里差不多有半年都是冬季。 为了能在年底赶回北境,他们这一路加快了速度。 无一例外,所到之处,这些贵族们的确对晚宴情有独钟,隔三差五的就要聚在一起大肆畅饮。 不过傅夺等人并不觉得羡慕,他们对这里的饮食不太钟情。 每次到了一座城池,吃的几乎都是面包,偶尔吃一次还好,接连吃,他们也觉得腻味。 甜的吃多了发腻,不甜的干脆没什么味道。 真就不如馒头米饭来的可口。 与之相对的,韩清尧倒是挺喜欢面包的,尤其是刚出炉的,一次能吃两个。 里面再加入果酱,更是能吃到嗨。 当然,这小子只喜欢刚出炉的,放凉了就不喜欢了。 嘴巴挑剔的很。 这里的王都,建筑宏伟,如果这个帝国处于兴盛的时代,王都自然兴建的异常繁华。 可惜,现在的国王却是个残暴的,喜怒无常且骄奢淫逸,为了能更好的享受,执意建造一座更奢华瑰丽的王宫,可惜遭到其母和妻子的反对,结果他居然残忍的杀害了自己的妻子,并将其母圈禁,同时还将两个孩子流放,另他们彻底失去了继承权。 之后他妻子的娘家发动了宫廷政变,被这位国王以霸权手段镇压,一个赫赫有名的顶级贵族,死的死逃的逃,还不等国王出手,这个家族就被其他的贵族瓜分殆尽。 国王纵然生气也无可奈何,对付一个两个贵族他没问题,可若是和所有的贵族对立,他恐怕会死的很惨。 秦鹿简单的了解了一下情况,找了家馆驿下榻,他们将在这里采购一些种子和香料等,之后再离开。 为了不引起骚动,入城之前他们就换了当地的服装,从上到下包裹起来,尽量不引起注意。 至于马车,也做了简单的伪装,问题不是很大。 傅夺了解这里的情况后,不免感慨道:“没一个善终的?” “很正常。”秦鹿不以为意,“这里的贵族权利可是很大的,而且国王的掌控力度相对弱一些。” “可是国王手里有不少的卫兵不是吗?”傅夺不理解。 秦鹿低笑,“有不少就是死在卫兵手里的。只要国王能力不够还爱作妖,基本上都被卫兵给解决掉了。” 傅夺:“……” 真猛! 在王都待了近十日,秦鹿等人隐隐察觉到这座王都的紧张气氛。 物资采购的差不多了,他们也没继续留下,趁着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离开了王都。 果然走出不足两日,就有不少人从身后远远的跟过来。 秦鹿稍微一打听,得知因为国王的肆意妄为,王都发生了叛乱,他们都是逃难的。 那人甚至还督促秦鹿等人也加快些速度。 为了沾染不必要的麻烦,他们没有忽视对方的好意,路上也加快了一些速度。 在遇到下一座城池的时候并未入内,而是绕路前行。 大概走出了五六百里,他们才在一座城池落脚休息。 之后不需要采购什么,只剩下观赏沿途的风景。 秦鹿不算走的太快,免得进入北境地界,春寒还未离开。 她和秦卓三人没问题,傅夺和韩清尧恐受不住那边的寒意。 接下来,他们尽量悠哉的赶路,也尽量让马儿走的轻松些。 为此,秦鹿还在当地购买了两匹马,改成双驾马车。 次年临近六月里,秦鹿一行人终于再次踏上大秦的土地。 看到边界线上的标志物,秦卓和秦遂心里激动坏了。 “夫人,这里是咱们大秦的疆域,咱们回家了。”秦卓激动的瞧着马车。 马车内的三个人凑在车窗向外看去,入目的是绿意盎然的景象,甚至还能看到远处的海岸线。 五个人无一例外,身体的疲惫似乎一下子消散了,外边的一草一木都变得亲切起来。 这是一种心灵的归属。 “继续赶路,尽量在三个月内赶到北境大营。” “是!”秦卓声音洪亮,“不用三个月,两个月差不多了,咱们现在日行近两百里呢。” 秦鹿这边,揉着孙子的小脑袋,“尧儿,明年回家你就要上学了。” 韩清尧愣了一下,还真是这么回事。 离开家的时候不满四岁,在外游历两年半,在北境折腾个大半年,回京他就七岁了,正好到了上学的年纪。 “也不知道父皇母后和皇姐有没有想咱们。”韩清尧道。 “肯定会想的。”傅夺温声笑道。 毕竟一家人的感情这么好,平日里也没有龃龉,怎么可能不想。 而且韩清尧离开父母身边两三年,想必他们心里别提多点击了。 “等到了北境大营,我给家里写封信。”韩清尧笑道。 之前在外边,写信也无法邮寄,如今回到自家的地盘,让驿卒送到京都。 单骑的速度快,不到一个月就能送到。 他们从满眼绿意,一只走到草木开始枯黄,方才看到那蔓延的北境大营。 路遇巡视的兵卒,得知太后娘娘到来,忙不迭的去回禀将军。 此时的齐征正在和几位将领商议事情,听到小将有事回禀,开口让人入内。 “将军!”小将抱拳作揖,“前方巡查的兵卒来报,他们在数里外遇到了太后娘娘的车驾。” 齐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几秒种后猛地站起身,一脸惊喜,“当真?” “是!” 齐征看着眼前的将士们,道:“你们先各自去忙,我去迎接太后娘娘。” “是!” “陶青,你去告知夫人,让她赶紧准备一些膳食。”他大跨步跑出去,招呼道:“牵马来。” 等一个兵卒匆匆忙忙的前来一匹马,齐征飞身跃起,轻巧的落在马背上,一声高喝,马儿疾驰离去,捡起几团沙尘。 齐征有好些年没见到太后娘娘了,上次去京都,从陛下口中得知太后娘娘带着小殿下去西方游历,孰料两年多没有丝毫音讯。 若非知道太后娘娘武艺超群,他们在家里恐怕要担心死。 策马扬鞭,没多久,看到远处的马车。 他拉紧缰绳,紧急勒马,马儿扬起两只前蹄,发出高亢的嘶鸣声。 原地打了两个转,才堪堪停下。 “夫人!” 声音激动中带着化不开的思念。 车帘掀起,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让齐征忍不住眼眶湿热。 “夫人,您可算是回来了。”他驾马跟在马车旁边缓慢前行。 秦鹿瞧着齐征,道:“精神很不错,就是黑了点。” “哈哈,经常在外练兵,难免要黑点,不过我可一点都没瘦。” “看出来了,比起上次见你更结实了。”秦鹿很满意。 齐征和探出一颗小脑袋的俊秀少年对上眼,“小殿下!” “齐叔父!”韩清尧看到他,第一眼就觉得很意外,似乎和他想象中的大将军不太一样。 当初他过周岁生辰的时候,虽说见过,可转眼都五六年过去了,难免印象浅了许多。 第一眼看到他时,似乎不像个将军,反倒是有种儒雅的书生气。 没想到时隔多年再见到他,更多的则是一种流露在外的威风凛凛。 想想也是,回到宫里,就相当于回到了家,毕竟宫里可是给他留了一个寝宫。 在边疆,则是将军的身份,必须得拿出气势来,才能震慑部下。 但看他能有如此的精气神,想来在军中的威望极高。 第214章:归来 来到北境军营,韩清尧犹如鱼入水鸟入林,整个人都疯了。 刚来的两日,每天都跟着齐征去训练,然而每次都是被齐征给扛回来的。 他还是个孩子,体力哪里比得上这些经过严酷训练的兵卒,尤其是负重二十公里的远距离长跑,纵然是他一身轻松的无负重,也跑不出十里地就累趴下了。 “小殿下,今儿多跑了二里地。”看到被将军背着的韩清尧,身边的一个年轻兵卒开口夸赞,“再来上一些日子,跑完二十公里肯定没问题。” 韩清尧觉得有点悬,他今儿跑了十三离地,二十公里可是四十里地呢,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如果稍微慢点,倒不是至于跑这么点,可惜这些兵卒比他年长太多,相比较起小殿下来说,可谓人高腿长,人家一步他起码得两三步,如此卖力的划拉着小腿,体力消耗自然也大。 “你今年多大了?”韩清尧问道。 那年轻兵卒笑道:“二十二岁了,十八岁来到北境,今年是第四年。” “哦,还没成亲吧?” “不着急,现在日子过得好了,寿数也增长了些,晚点成亲也不碍事。”年轻兵卒丝毫不觉得早成亲有多好,在军营里的日子也很快活,“我准备在军营待六年,退伍后就去参加科举,去太学读书。” “在军营里好玩吗?”韩清尧看到对方那朝气蓬勃的笑容,真就感慨万千。 如今朝廷没有强制征壮丁,每年都是年轻人自愿的。 最开始人数不算多,这今年倒是逐年增加。 少的是三年,多的则是六年九年,在军营里读书好,还能一直留下。 现在看似只有三路大军,之后会继续扩充的。 “好玩啊。”几个年轻军卒连连点头,“这里的兄弟情义,可不是外边可比的。” 他们便跑便说着各方面的好处。 “刚来的时候,训练时特别的苦,每天晚上累的倒头就睡,连梦都做不了。等坚持一段时间,身体适应了,才开始热闹起来。而且现在我们都很少生病了,身体特别的结实。” 离开军营后,以一当十可能有些夸张,可对付三五个大汉还是没问题的。 到了现在,真有哪一日说不训练了,他们反而会不习惯。 齐征现在有三个孩子,一对双生花,一个小子。 小子是哥哥,别看年纪不大,却能定下心来陪着两个妹妹玩耍。 因为是混血,三个孩子的相貌极为出众。 妮娜穿着已经被同化,华夏服饰,说实话穿在她的身上有些不太搭,看的时间长了才会慢慢习惯。 作为部落族长的女儿,妮娜比寻常大秦女子要高一些,长相自然也是不差的。 秦鹿和她相处的很不错,两人比较能聊得来。 在这边住了几日,秦鹿趁着一个好天气,策马离开军营。 大概行了半日时间,远远的看到一些宅子,宅子的数量不算多,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五十户。 寻到一处店铺,抬头看着上边的匾额,温软了眉眼。 “太后娘娘……”一个女子走出来,看到门前的秦鹿,愣了一下,然后疾步上前,“真的是太后娘娘,您怎么来了?” 娇娘欣喜的看着秦鹿,眼眶都红了。 秦鹿将马匹拴在门口,笑道:“之前游历西域,顺路过来看看你们。” “您里边请!”娇娘把人请进门,招呼店里的姐妹,“玉儿,胡娘,姐妹们,太后娘娘来了。” 店里有几位客人,听到娇娘的动静,忙看了过来。 而店里的女掌柜们纷纷来到秦鹿身边。 荣玉儿被胡娘推着从后院过来,“太后娘娘,您怎的来了?” “顺路!”秦鹿打量了一下店面,“收拾的很不错,在这里过得如何?” 几人把秦鹿请到隔壁休息,而店里的客人也顾不得选购,忙着离开,把太后娘娘到来的消息广而告之。 恪州知府得知此事,也亲自赶来店里。 得知太后娘娘在和几位姑娘说话,他也不急,安静的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待。 “刚来的时候也没觉得苦,我们是恪州的第一户人家,当时整座恪州荒无人烟。后来我们请了隔壁占洲的匠人们帮忙修建了宅子和店铺。那时候恪州放眼望去光秃秃的,好在我们人多,纵然刮风下雨的时候也不觉得害怕。再加上我们二十几号人,分到了五十多亩地,第一次收获后,家里的粮食就已经多到吃不下了。”李娇娘说起来就觉得无比怀念。 胡娘的性子也开朗了,接着说道:“当时见面三年赋税,地里的粮食产量比较高,我们人看着不少,种的粮食也吃不完。一直到现在,每年入冬的时候,我们这些姐妹都围着碳炉吃烤红薯。若不是太后娘娘当年就下我们,我们恐怕早就没命了。” “我的确帮了你们,可你们最应该感谢自己,是你们自己的坚持,才有了今日的安稳生活。如果当初你们不肯离开,我能救你们一次,也难顾及到第二次。”秦鹿宽慰她们,“店里的生意如何?” “我们搭上了陈家,店里的布匹大多会通过陈家运抵其他州府售卖,本身店里售卖的量不多。”荣玉儿作为店里的账房,最是了解,“刚开始恪州府几乎没什么人,后来知府大人来恪州上任,这几年才渐渐多了起来。现在私塾都有了,只是学生还不算多。店里有五个姐妹都重新嫁人了,剩下的这些都不愿意再嫁。” “这是你们自己的选择,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就好。”秦鹿虽然希望大秦人口增长,却也不能违背她们的意愿。 荣玉儿点头,“倒是有人向店里的姐妹提亲,碍于之前遭到的磨难,现在都不想再踏进去了。我的双腿废了,倒是省去了这些纠结。” 现在她们手里有了银钱,日后年纪大了,也能抱团取暖。 至于店铺如何,将来再说将来的事,人死如灯灭,何须想那么多。 体会到了自由的日子,已经受不了束缚了。 而嫁出去的姐妹脊梁也能挺直,如若夫家苛待,大不了和离再回到店里,有了退路自然无所畏惧。 秦鹿见了恪州知府,了解了一下当地的情况,对方做的还算不错。 虽说这是一座新城,可老百姓的幸福度还是比较高的。 再加上如今府城的人口稀少,水泥路铺设在有人的地方,如同小村落的县城,看上去颇为美观。 得到秦鹿的肯定,知府离开时都咧着嘴,且走路带风。 秦鹿在这里停留了一日,次日上午返回大营。 在军营中,她也没闲着,随齐征内外巡视一番。 最终的结果她很满意。 之后就在妮娜的陪同下,在附近的州府吃吃喝喝,同时还巡视一下州府的政务。 当雪花飞舞的时候,她们才返回。 北境的冬天漫长,而且降雪量很大。 纵然如此,那些将士们依旧要进行训练。 穿着厚重的衣裳,一段远距离负重拉链下来,全身冒着腾腾热气。 一旦停下来,冷风无孔不入的往里钻。 刚来的新人可能扛不住,可一些老兵早已能够做到不动如山。 真就是站如松坐如钟。 秦鹿陪着孙子没少玩雪,甚至还堆了不少的雪人。 妮娜家的三个孩子看到后,和韩清尧凑在一起,每每都能玩的汗流浃背。 最后被拎到屋内洗澡更换衣裳。 营内有不少的家属,互相之间走动频繁。 这其中也有摩擦,却不会闹大。 总的来说,生活在这里真的很惬意自在。 妮娜知道,等夫君卸任后,她便会跟着夫君,去长安居住。 在她心里这都不是问题,反正夫君在哪里,她就在哪里。 妮娜家中有兄长,纵然离开,父母也有兄长照拂。 冬季再漫长,也最终会迎来春天。 当冬雪消融,万物复苏,秦鹿也到了返程的日子。 在这里呆了大半年,突然离开着实有些舍不得。 齐征带着妮娜和三个孩子一直送出好远,而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远处快速赶来一辆马车。 等马车停下,里边出来几个女子。 “太后娘娘!”李娇娘和胡娘抱着两个包裹走上前,“知晓今日太后娘娘要离开,我们姐妹给您准备了一些饯别礼。” 秦鹿没有拒绝,让秦卓收下。 “本不用准备的。” “我们众姐妹感念您的再造之恩,这本就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无法表达我们的感激之情,只希望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太后娘娘。” “会的。”秦鹿含笑点头,“又不是生离死别,活着而就有希望。” “是!”几个姑娘想秦鹿屈膝行礼,“祝太后娘娘一路顺风。” “好,你们回去吧,也到了春播的日子,切莫误了时辰。” 两拨人看到马车渐行渐远,知道看不见了,方才互相道别,各自离去。 韩清尧打开包袱,里面都是些针脚细密的内裳,还有一些吃食。 他吃了一口,味道还可以,却比不得京中。 到底是人家的一番心意,他不挑剔。 想要快要回京了,而且今年他就要读书,难免期待起来。 “祖母,今年我能跟您学武吗?” “可以!”秦鹿点头,“和你姐姐一起。” “太好了。”天知道他垂涎祖母的武功有多少年了。 如今好不容易可以学了,只恨不得飞回京都,早日上手。 北境大部分都是荒无人烟之地,景色空旷辽阔,有些地方还是一片苍茫的森林,里面不知道生活着什么奇怪的物种。 从北境回京都的沿途,都有馆驿,不需要担心露宿野外。 这些馆驿的食材等,都有朝廷供给,定期有人输送,不需要担心饿着。 耗时近两个月,他们终于看到了长安城。 随着马车的临近,周边车辆人流越来越多。 韩清尧掀开车帘看着外边,兴奋到几乎要下车和马儿一起狂奔。 “终于到家了。”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傅夺好笑的看着他,“之前也没见你惦记着。” “那时候离家远,心里还是惦记的,只是有祖父和祖母在身边,那种太过浓烈的情绪被压制了,现在咱们已经回来了,我已经压制不住了。” “两年多没见你爹娘,他们恐怕比你更期待。”傅夺倒是没感觉,只要和秦鹿在一起,上天入地他都不在乎。 他的心落在了秦鹿的身上,而非长安城。 约么一个时辰后,马车进入皇城,守城的禁军看到这两辆马车,纷纷扯开嗓子和秦鹿他们打招呼。 而后,有人一路撒腿跑向前殿,通禀韩镜。 韩镜这两年多来,对他们可谓日思夜想。 只是身为男人,情绪不如女人那般外露。 随侍轻手轻脚的进来,躬身道:“陛下,太后娘娘回宫了。” “哗啦——”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不等随侍反应过来,一阵风略过,却见陛下已经失去了踪迹。 走出前殿,他远远的看到由远及近的马车,施展轻功飞上前。 “娘,您回来了?” 车帘掀开,首先是韩清尧从里面出来。 看到韩镜,他眼眶一红,没忍住,跃身扑到他的身上,被父皇稳稳地接住。 “父皇,我回来了。” 之前可能没觉得如何,一旦看到父皇,那种思念几乎将他淹没。 顾不得礼仪规矩,先抱住再说。 秦鹿趴在车窗上,看着他们父子俩,笑道:“回来了。赶了一路,身体疲乏,我们先回宫休息了,晚上你们再来用膳。” “是!”韩镜点头,“娘快去吧,我把尧儿带走。” “这小子精力旺盛着呢,之前要不是还有点自制力,说不定得跑着回宫。”秦鹿打趣一句,放下车帘,秦卓驭马离开。 刚走了几步,韩清尧高喊停车。 他从韩镜怀里下地,跑到马车旁,仰头道:“祖母,地图,给我地图。” 傅夺找出地图给了他,就见着小子撒腿跑到韩镜身边。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往离阳殿而去。 韩清尧把地图塞到父皇手中,道:“父皇,这是祖母画的地图,都是我们游历过的地方,我看到了好多奇怪的人,还有好多奇怪的规矩。他们的房子和咱们大秦完全不同,而且穿衣打扮也差的很大,父皇您不知道,他们都是用手抓着饭菜吃的,虽说也会洗手,我就是不习惯,还有啊,他们的茅房是男女混用的……” 时隔两年多,再次见到父亲,韩清尧小嘴儿叭叭叭的说个不停。 韩镜和儿子并行,看着他喋喋不休的小模样,目光柔和。 跟着父皇回到书房,摊开地图,给他介绍起这些城市的名字和风俗,不需要担心记不住,上边都做了标记。 父子俩在书房里呆了近一个时辰,韩清尧猛灌了一碗茶水,道:“父皇,我先回宫看母后了。” 韩镜给儿子擦了擦额头的汉,笑道:“去吧,你母后一直都惦记着你。” “嗯,我和惦记着父皇和母后,还有皇姐。”跑到殿门前,他回头道:“父皇,今年我也要上学了。” 韩镜忍俊不禁,“忘不了。今年如果不读书,是不是你们还不回来?” “大概还会多待一年,西南方有一大片地方还没去。”说罢,撒腿跑了。 秦鹿和傅夺返回宫里,王嬷嬷和孙嬷嬷决定的都哭了。 和她们简单询问了几句,拉着傅夺去后边美美的跑了个澡。 回到寝宫后,傅夺拉着她,好一番被翻红浪,忙活了近一个时辰才罢休。 如此,他表情餍足的搂着他的太后,沉沉睡去。 而韩清尧回到兰池宫,找到正在侍弄花草的崔怡。 “母后!”他高喊了一嗓子,冲上前,“母后,我回来了。” 崔怡怔怔的看着儿子,两年多未见,再见到儿子,他长高了许多,而且模样也长开了一些,比起临行前更俊秀了。 扔掉手中的剪刀,蹲下身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很快便无声落泪。 感受到母后颤抖的肩膀,韩清尧轻轻拍着她的背,“母后别哭,儿子回来了,以后也没机会走这么长时间了,会陪在母后身边的。” 被儿子的话语安慰道,崔怡不好意思的擦拭掉泪水。 “该出去还是要出去,只是太久没见你,母后心里始终惦记着。” 她知道儿子跟在婆婆身边绝不会出事,可该思念还是会忍不住。 第215章:我只要你 母子俩回到宫中,崔怡赶忙让人准备儿子喜欢的点心。 “在外边苦不苦?”她柔声问道。 “有皇祖母在,哪里能让我吃苦呀,在外边都是皇祖母准备膳食,而且母后您看,儿子可以点都没黑呢,还长高了很多。”韩清尧起身转了一圈给母亲看,好安她的心,随后给母亲说起这一路的见闻。 “母后,我们去了西北大营,那里好多地方都是光秃秃的,而且还有一片很大很大的沙漠。沙漠里的昼夜温差特别大,白天可以达到四五十度,夜晚就能降到零度。” 说罢,他解释道,“咱们长安最热的时候也不过三十度,在那边的馆驿中,他们白天会把鸡蛋埋在沙子里,然后就熟了,特别神奇。晚上的话须得盖着棉被才行,不然会冻坏的。” 崔怡之前激动的心情,在儿子的讲述中一点点的平静下来,而且听得津津有味。 “真的熟了?”她好奇的问道。 韩清尧点头,“是真的,我亲自试过呢,馆驿的驿丞夫人每天都会把一些蛋埋在沙子里,之后再取出来,我吃过,味道和水煮的差不多。” “的确很神奇。” “还有呢,西域那边连年征战,那里的百姓过得可艰难,我们最初到达的一个城池,月余前刚发生战争,死了好多人,而且墙倒屋塌的。他们都吃不饱饭,更别说受伤后看大夫了。母后您可能不知道,在西域南边的诸多城市和国家,大夫的地位很高,皇祖母救治了几个人,他们几乎要把皇祖母看作是神明了呢。” “还有这样的事情?”崔怡始终笑眯眯的看着儿子。 “哦,还有,那边的人都不用筷子的,他们吃饭都是用手抓,就算是食用米饭都是如此。而且好些地方甚至都没有茅厕,对了,还有个地方的茅厕是男女共用的,幸好我们住的馆驿,有单独的茅厕。” 崔怡震惊的张大嘴,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 “母后,西域还有很多我从未见过的果子,皇祖母都带回来了,说是要在咱们大秦栽种,很快咱们也能吃到了。” 听着儿子的见闻,崔怡既心疼又羡慕。 心疼儿子一路奔波,羡慕他能领略不一样的风俗民情。 “今年我要跟着皇祖母学武功了,等长大后我就可以自己出门游历了,如果母后那时候想出去的话,儿子陪着您。” “好!”崔怡心中一片柔软,“那母后就等着。” 黄昏时分,永安放学回来,看到殿内的韩清尧,脚步一顿。 下一刻,不等韩清尧开口,她已经飞扑过去,一把抱住弟弟。 “尧儿,你这臭小子可算是回来了,天知道姐姐我有多想念你,你这个坏家伙,都不知道给家里写信的吗?” 边说边蹂躏着弟弟的脑袋,很快,顺滑整齐的头发就被她揉成了鸡窝。 韩清尧也纵着她,自顾整理头发,笑道:“之前在异国他乡,写信也送不回来,去年抵达北境,才给家里写了一封信。” “怎么样,外边好玩吗?”永安兴致勃勃的问道。 韩清尧挑拣了一些见闻和她说了,小姑娘听得别提多兴奋了,拉着他问个不停。 就在韩清尧无奈之时,韩镜从外边进来。 “好了,咱们该去离阳殿陪你们祖母用膳了。” “哦,太好了,祖母祖母祖母,我想见祖母。”说罢,拉着韩清尧撒腿往外跑。 崔怡换好衣裳出来,只看到两个孩子离去的背影。 她哭笑不得,摇头道:“真是没规矩。” “咱们自家,讲那么多规矩作甚。”韩镜和妻子一起往离阳殿踱步而去。 秦鹿和傅夺歇息了近三个时辰才醒,中午都没用午膳。 太后娘娘回宫,膳房那边早就忙活开了,恨不得拿出浑身解数来让太后娘娘满意。 此时她和傅夺坐着闲聊,听到外边的动静,视线望去,便见到一个秀美俏丽的小姑娘飞奔而来。 转瞬一头扎进她的怀中。 “呜呜呜,祖母,您可终于回来了,都不想安安的。” 看到小丫头哭唧唧的样子,秦鹿忍俊不禁,把人抱在怀里,轻拍安抚。 “安安这说的什么话,祖母怎么会不想呢,天天想做梦都想。” “真的?”小姑娘抬起泪水涟涟的小脸,“祖母,您说的是真的?” “自然,祖母何时骗过你。”给她拭去泪水,“祖母的安安真是长成大姑娘了,而且越来越漂亮了。” 小姑娘被夸赞的羞红了脸,扭捏着道:“祖母以后可不许离开这么久了。” “嗯,答应你。”秦鹿点头保证。 如此,小姑娘才终于停止了流泪,哼唧唧的抱着她的手臂,不舍得挪窝。 等帝后二人进来,便看到这般腻歪的场面。 “娘!”两人和秦鹿打招呼,傅夺自然也没落下。 膳食上桌,一家人终于集齐,气氛别提多热闹了。 饭桌上都是安安和弟弟叽叽喳喳的谈话声,他们偶尔附和两句。 韩镜心里对母亲的思念,一点都不比女儿少。 可他如今一把岁数了,自然不能再如同幼时那般。 之前心里一直都悬着,如今人回来,这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热闹的晚膳结束,他们也没离开,韩镜则和母亲聊起这两年的朝中大事。 “胡言快退了吧?”秦鹿问道。 “是,还有不到三年,他如今尚且身强体健,退下来也可以就任别的职务。” 秦鹿点头,的确如此,“下一任有眉目了?” “目前儿子看中了两人,都是太学出来的,家风清正,个人能力也不俗,目前无法做出取舍。” 最后他将两人的能力告诉了秦鹿。 秦鹿微微思忖,道:“这个杨敛听起来不错,白宣的性子相对要保守些,如今大秦早已稳若磐石,太过保守不见得是好事。” “既然娘都这么说了,之后我会让胡言继续考察他们的,反正还有两三年的时间,这种事急不来。” “嗯!”秦鹿赞同,“你的某些方面远超于我,选择谁想必你早有打算,纵然出了问题,以如今的选拔方式,也不会走到难以回旋之地,不合适大不了卸任。” “是这个理儿。” 韩清尧回来后就陪着父母,晚上更是和姐姐一番闹腾,此时已经昏昏欲睡。 帝后二人见状,知道该回去休息了。 反正人都回来了,日后可以天天来用膳。 韩镜走上前,背对着儿子,让他趴在自己背上,将人背起来。 随后和崔怡一起,带着儿女离开。 抬头,满天繁星璀璨无比。 崔怡的心总算安定下来,“娘回来,才觉得真正心安了。” 韩镜低笑,“之前一直担心尧儿了?” “没有担心,只是思念。”心里话,婆婆武功超绝,安全问题崔怡从未怀疑过,纯粹的就是思念儿子。 永安握着母亲的手,一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回到兰池宫,韩镜把儿子送回寝宫,崔怡也送女儿回去,然后夫妻俩才沐浴休息。 离阳殿这边,因白天睡得足,一直到半夜两人都还很精神。 傅夺用着秦鹿,坐在院中的榻上,听着夜莺啼鸣,欣赏着大秦的月色。 “还是家里舒服。”她轻声道。 傅夺低笑,“我无所谓,只要能和呦呦在一起,阴曹地府也去得。” “啧啧啧!”秦鹿眯起美眸,“是谁当初对我不屑一顾的。” “肯定不是我。”傅夺怎会承认,“而且那并非不屑一顾,只是不熟悉的抗拒。” “倒是会说话。” 傅夺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一下,“过去的忘掉,还不是被你给诱惑的深陷其中。” “我那是战术。”秦鹿反驳。 “什么战术?”傅夺笑的俊朗非凡。 秦鹿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胸膛,“欲擒故纵,美人计。” “咦,难道不是我对呦呦施展的美人计吗?”傅夺搂着她,“我是不是你所见众人里最好看的?” “你倒是不谦虚。”秦鹿笑的抑制不住,“不过还真让你说对了,你是我所见之人里,最好看的那一个,郎艳独绝,清隽非凡,天下怎么有你这般好看的男子。” “自然是为了将你引诱上钩。”曾经傅夺觉得,男子长得这般好看,不是好事,每次出门总能惹得一些女子掷果盈车。 时至今日,他感激父母给了他好相貌,才得以将秦鹿带到他的身边。 “听过牛郎织女的故事吗?” 傅夺摇头,“没有。” 秦鹿给她说起这个故事,她的声音柔软轻缓,傅夺静静的看着她,似乎一辈子都看不够。 纵然没有子嗣那又如何,人生能得以心爱女子,此生无憾。 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没有谁能万世永昌。 纵然如曾经的大康皇族,嫡支一脉也早已不复存在,纵然是其他的旁支,也已然淹没于万人之中,荣光不再。 傅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名门,存在与否似乎没什么可惋惜的。 “这牛郎不堪良配,如若放在咱们大秦,足以叛处监禁了。”傅夺听得最后居然有人歌颂这两位的爱情,只觉得荒唐。 “以胁迫手段,让一位天界公主成为他的妻子,如此门不当户不对,怎会幸福美满。”傅夺只觉得可笑,“反之被人诟病的王母娘娘还是太仁慈了,我若站在对方的立场,这牛郎和那两个孩子全部要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这哪里是值得称颂的爱情,明明就是令人作呕的卑劣男子以恶毒手段囚禁女子的故事。 “而且对方是天界的公主,怎会靠着一身衣服飞天,这本身就不合乎逻辑。再者说了,就算是这样,以这位公主的能力,被人看了身子,打死这牛郎应该不难办到吧,只要人死了,谁会知道她的事。可故事却在这里拐了个弯,一位天界的公主,居然看上了一位放牛的穷小子,是长相远超天人?还是其他的什么?难道是穷?”傅夺就是觉得这个故事有问题。 “单纯的当做一个话本子看,自然没问题,能流传并且广为赞颂,这就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了。”这才是令傅夺疑惑的地方。 “说到底,这牛郎无非是见色起意。按照故事中说的,这位公主是七位公主里面最美的,而天界的公主想来最丑的那个,在人间也已经是倾国倾城了,为何他独独看中了七公主?” 秦鹿闻言,挑眉道:“我也看看中你了呀。” “咱们俩之间和这个故事大不相同。”傅夺哭笑不得,将人搂在怀里,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我是自愿上钩的,可故事中是牛郎偷了织女的衣服,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若织女没有被偷走衣服,她已经随几位姐姐回到天上了。更离谱的是,那几位姐姐居然没有等她,可见姐妹之间的感情也不过如此。”说罢,感慨道:“看来天上的仙神,也是存在勾心斗角的。” “噗~”秦鹿没忍住,捧腹大笑,“你的角度倒是新奇。” “没道理吗?”傅夺道。 “有!”秦鹿笑着连连点头,“不过这故事还有一个版本。” 傅夺:“说来听听。” “天河之东有织女,天帝之子也。年年机杼劳役,织成云锦天衣,容貌不瑕整。帝怜其独处,许嫁河西牵牛郎,嫁后遂废机紝。天帝怒,责令归河东,但使一年一度会。”秦鹿说罢,道:“这个版本里,织女是天帝做主嫁给牛郎的。” 傅夺挑眉,“可按照这个版本,这牵牛郎想必不是个凡人,否则如何能配的上织女?” “嗯,有道理。”秦鹿沉思道。 “若真把女儿嫁给一个放牛郎,这天帝恐怕对这个女儿是万分不喜的,甚至可以称之为痛恨,否则即便是为了自己的颜面,天帝也断然不会如此。” 傅夺继续道:“所以,后边这个版本的可信度比较高,而牛郎是所谓的穷苦放牛郎,本身就存在解释不通的问题。之前的那个版本,应该是一些人以自身为出发点更改过的,放眼天下,绝大多数男人都希望娶到一位美貌的仙子为妻。” “你也是?”秦鹿斜昵了他一眼。 “我只要你。”傅夺勾唇笑的清隽脱俗,见微微失神的秦鹿,心中不免觉得好笑。 起身把人抱起来,进入寝宫,“这张脸都看多少年了,还愣神。” 第216章:缘分呐 “长得好看,看一生都不够。” 比起初见时,如今的傅夺更多了一份岁月沉淀后的儒雅,纵然眼角有了细纹,魅力却也翻了倍。 傅夺唇角的笑容更深,她夸人的时候,表情总会显得分外真诚。 看来,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呦呦,死后要和我葬在一起吗?”将人放到榻上,傅夺双臂撑在她脑袋两侧,俯身问道。 秦鹿思忖片刻,“可以。不过我死后想火葬,不入土。” “那我和你一起挫骨扬灰!”她都不怕,傅夺更不在乎了。 大秦25年,筹备完全的秦军,踏上了西征的路。 第二任首辅杨敛亲自坐镇后方,全程与军中主将商讨备战事宜。 杨敛今年四十多岁,气场内敛,面向平和,在位近六年时间,大秦的经济和国力再次攀升了,他是满朝文物和帝王韩镜亲自选拔出来的,能力和心胸都绝非一般。 如今大秦帝王韩镜已经很少插手政事,唯独军权还掌握在帝王手中。 大秦的一应事宜,全部都由杨敛决断,当然这决断绝非是独断,一些重要的国策还是要和朝中的文武大臣共同商议决定的。 自胡言退位后,大秦正式进入了君主立宪制。 而在军事领域,经过这些年的发展,也已经和最初大不相同。 红衣大炮经过数次改进,不论是精准度还是射程以及威力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同时火铳也改进成了数弹连发的状态。 再加上这些年大秦不论是人口还是各方储备都异常丰足,因此在多次商议之下,重新开启了西方战场。 “尽量做到不扰民,我们要的不仅仅是土地,还有这里的百姓。”杨敛再次重申道。 “大人放心吧。”闻人曦点头。 这是他盼了近二十年的战争,这次战争剧结束后,他也要带着家眷返回京都养老了。 为了这场战争,他准备了太长太长时间了,同时北境和南境大军也都调兵遣将前来支援。 他们要将这片广袤的疆域,尽数纳入大秦的版图,让大秦成为这个世界的霸主。 唯一的霸主。 至于另外一片大陆,他自然也惦记着,可惜时间不够了。 他老了,精力也有所下降,只能交给后来人了。 这些年,大秦人才济济,将才更是培养出了不少。 纵然他退位了,大秦也绝不缺少人才,如此他纵然是退,也退的没有遗憾。 这边正低声对着作战图聊着,外边进来几个人。 “大人,将军……” 杨敛抬头看过去,只一眼,险些让他晕厥。 “公主?”看到前面身穿铠甲的人,那眉目无比的熟悉,“您怎么来了?” 永安见自己被人认出来,摘下帽子,冲着杨敛笑的别提多可爱了,“杨叔。” “你是怎么过来的?之前怎么没人发现你?公主,这里可是战场,你来这里做什么?万一出了事,我如何想陛下交代。”杨敛简直要疯了。 永安摆手示意他平静下来,“我有武功,祖母亲自教的,别担心我遇到生命危险。再说了,我也没打算冲锋陷阵,只在背后帮忙善后,我还是很惜命的。” 杨敛翻了个白眼,“公主惜命的话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虽说如今军队也有女兵,可人数很少,而想要踏上战场,她们需要比男人付出成倍的努力。 陛下只有两个孩子,皇子殿下如今还在京都读书,公主刚结束了基础课程,听说是考中了长安太学。 “公主,我派人把你送回京都,距离开学的日子不多了。” 就算是这样,也赶不及开学了。 如若她回去,少不得被帝后二人训斥。 这丫头胆子也是大,真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来,而且还未被发现的。 想到帝后的怒火,杨敛心里满腹苦水。 “哎呀,杨叔,我人来都来了,跟着你们看看战场的残酷,对将来也是有好处的,至少我会明白咱们现在的和平生活来之不易不是吗?” “嗯!”杨敛点头,在永安欣喜的视线中,平静道:“现在公主已经知道和平生活来之不易了,可以回京都了。您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读书,基础课程讲的浅显,只有进了太学,才能学到更高深的学问。您是公主,太学那边自然不会为难您,可同样的,您是大秦的公主,自当为天下学子做出表率。开学之日不去太学报道,此时送您回京,快马加鞭也要近两月有余,如此您便会迟到近一个月,您让其他的学子怎么看?按照寻常的规矩,报道之日不出现,是要被取消报名的。” 自从担任首辅以来,他没少和帝后二子打交道,从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长成倾国倾城的少女,真要训斥她,杨敛还有些为难,到底算是他看着长大的。 “公主莫不是想着明年重新考太学吧?”杨敛脑中闪过一道想法。 然后看到小姑娘一脸恳求的表情,深深地叹息一声。 “杨叔,反正回去都吃到了,您就让我留下吧。”永安上前摇晃着他的手臂,“要不您给祖母去封信,她肯定会答应我留下的。” 杨敛任由她撒娇,道:“为何不是给陛下和皇后娘娘写信?” “……”永安吃瘪,“就给祖母去信。” 他是多少了解太后娘娘的。 就没见哪位高门大户,对孙子孙女是放养态度的。 他深信,如果真的给太后娘娘写信,那边定然会答应下来。 “那你暂且留在后方,不要跟着大军西征。” “是!”永安高声回答,“还是杨叔您对我好。” 杨敛苦着脸,无奈的道:“公主可长点心吧,战场上刀剑无言,纵然您有很高的武功,却也没有对战经验,万一出了事,我也活到头咯。” 即便如此,他还是给太后娘娘写了封信,让驿卒送去了京都。 二十几日后,一封信送到了秦鹿面前。 拆开信,看到信中的内容,秦鹿眉目含着笑,递给了旁边的崔怡。 崔怡捏着信道:“娘,这不是战场送来的吗?我看合适吗?” “合适!”秦鹿道。 她随后浏览起来,看了几行,脸色直接沉了下来。 “这个臭丫头。”崔怡气得脸色涨红,咬紧牙根,“之前骗我说和同窗去南地玩耍,没想到居然偷偷的跟去了西北,那里可正在打仗啊。” 她怒不可遏且有担忧的看着秦鹿,道:“娘,这可如何是好?” “但凡杨敛能做到,送到我面前的就不是这封信,而是安安了,可见那丫头不肯回来。既然如此,就让她留在杨敛身边跟着长长见识吧。其他的不好说,自保是没问题的。” “可是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伤到了,崔怡觉得自己哭都找不到地方。 “对你女儿自信点,她的武功很高,西域的人伤不到她。”这点自信,秦鹿还是有的。 到底是自己亲自教导出来的孩子。 “这两个孩子的习武天赋不比韩镜差,杨敛无法将其劝返,将她留在后方还是没问题的。孩子大了,总要看看这天下局势,而且安安的理想不是要做个地理学者嘛,早晚都要走到这一步的。”秦鹿抬头看着那驿卒,道:“却先休息几日再返程,告诉永安公主,切莫给杨敛添麻烦。” “是!” 等驿卒离去,秦鹿看着儿媳妇,那表情就像哭丧一般,让她忍俊不禁。 “娘还笑呢。”崔怡委屈的控诉。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当初韩镜十三四岁就赶赴战场了,那时候的武器还没有现在这么厉害,不也照样打下了我们大秦江山。如今赶赴西域的大军足有五十万之巨,且那边的武器装备与我们天差地别,你真没必要这幅表情,让韩镜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了他的宝贝妻子呢。” “噗呲~”崔怡被最后这四个字逗笑了,“娘!” 她娇嗔的瞪了秦鹿一眼,“您就知道打趣我。” “好了,你也该和太学那边说说了,今年永安不如学,明年重考。” 听到这话,崔怡的火气又窜起来了。 可再生气也改变不了现状,只能认命的起身离去。 “那丫头也着实任性。”傅夺在旁边突然开口。 “比她爹强。”秦鹿似乎想到了曾经的岁月,“韩镜还小的时候,只想读书参加科举,最好是能官拜首富。后来我让他把梦想再做大一些,他顶多也想到封侯拜相和摄政天下,从未想过推翻旧制,做天下共主,还是我说想做太后,他才无奈答应了。” 傅夺对秦鹿的过去来了兴致,“为何想做太后?” “不想上边有人压着我,不想在盛夏酷暑还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想出门看到一位官老爷就要磕头跪拜,不想亲亲苦苦赚的银子被高门权贵剥削,不想汗流浃背种出来的粮食,大半都进了贪官污吏的口袋。” “我可以做出红衣大炮,有问鼎天下的实力,难道要让我将这物件交到朝廷手中,然后让他们将炮口对准我?” “我研制出了雪花盐,交给他们只会充盈那些废物的钱袋子。” “我想让天下百姓能挺直了腰杆子做人,能让天下孩童读得起书,见识到更广阔的世界和更璀璨的未来。” “我本生来自由,谁敢高高在上。” “我的想法一直都很简单,让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人人如龙。” 不得不说,傅夺被震撼到了。 人人如龙,何其伟大的梦想。 “你就没想过大权在握,掌控杀伐的畅快?” 秦鹿勾唇,笑道:“人生最大的畅快,就是能掌控自己的人生。我对掌握别人的生死没兴趣,那是阎王的事儿。” “我没指望大秦能万年永昌,但是不管未来如何,只要给天下人埋下一颗自由的种子,未来他们就绝不会被人再次掌控。生死是无数普通人最大的敬畏,而唯有一样能超越这份敬畏,那就是自由。如果是为了自由,生死都可以置之度外。” “现在你出去看看,如果你叫住一个人,说想买下他做奴隶,对方看你的眼神只能和看傻子无异。” “大秦还有诸多的不完善,而这些都需要大秦的年轻人为之奋斗拼搏,他们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和未来。并非人人都对大秦满意,他们私下里也会这里不好哪里不好,都无所谓。有不足,才能更好的发展,而天下的繁荣昌盛,都是因为知道不足,才能进步的。” 傅夺静静的看着秦鹿,他的表情似乎都在发光。 这就是他喜欢着的女人,越是了解就越是入迷。 “做什么这样看我?”秦鹿挑眉。 傅夺握住她的手,有规律的捏着,“我会陪你一辈子的。” “一辈子太久,我们只争朝夕。”她笑的眉目弯弯。 细看,她的眼角也出现了细纹。 是了,秦鹿不是不会老,只是老的慢。 如今崔怡的眼角都已经染上了细纹,何况是比只年长二十岁的秦鹿。 想到有一日这样的女人也会死去,傅夺心里难免有些焦虑惆怅。 “呦呦,你怕死吗?” 秦鹿想了想,“大概是不怕的。” 她不是死后穿来的,而是被秦氏拉来的,所以即便是死了,也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只是可惜了面前的男人。 陪伴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纵使铁石心肠的人,也会产生感情。 或许回去后可以寻找一下他的转世。 这辈子就是她以欲擒故纵的手段拿下了傅夺,大不了再来一次嘛。 “我怕!”傅夺手掌微微收力,“我怕死后真的没有九幽,和你彻底断了情分。”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惦记一个女人。 明明她只是看中了自己的脸。 秦鹿没忍住,哈哈大笑,“今日你怎的突然多愁善感起来了。” 傅夺:“……” 她还真的喜欢破坏气氛。 难得的温情,就这么被打散了。 西北大军已经开拔前往西域,他们按照地图的指向,一路浩浩荡荡,气势如虹。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们接受了最严酷的训练,终于到了体现自己人生价值的时候了。 五十万大军兵分两路,一路前往西南,一路前往西北。 而西南大军的第一站,就是奈勒城。 当希尔敏斯得知有军队出现在城外,赶忙组织城内的卫兵防守。 随着密密麻麻的大军兵临场下,希尔敏斯被对方的数量吓得头破发麻。 可当看到这些人居然是黑发黑眼,一种诡异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 “公爵先生……” 希尔敏斯抬手道:“先不要动,我去看看。” “公爵先生,您这样很危险。”有亲兵阻止他的行动。 希尔敏斯拨开面前的人,迈步离开。 亲兵见到这一幕,犹豫片刻,咬牙跟了出去。 “头儿,有人来了。”秦军这边,看到逐渐靠近的男人,好奇的问道:“他们想做什么?” “谁知道呢。”领兵的副将目视前方,“说不定是来投降的。” “……”您看我像是个傻子吗? 很快,希尔敏斯出现在前方,他举起双手,高喊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秦军这边有人听懂了,并回答道:“东方,来征服这片大陆的。” 希尔敏斯:“……”好直接。 “你们认识一位叫做秦鹿的女士吗?”希尔敏斯扯着嗓子喊道。 对面安静了许久,才道:“她是我们的太后娘娘,也是我们陛下的母亲。” 希尔敏斯险些被吓蒙了。 陛下的母亲? 当初救了自己和心上人的女子,居然是他们陛下的母亲? 难道那个异国东方的人,都那么厉害吗? “你是谁,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对方再次问道。 希尔敏斯上前更靠近一些,“很多年前,是他就了我和我的妻子。” 听到对方的话,秦军这边恍悟。 是了,很多年前,太后娘娘的确深入西域,历时两年多才返回大秦。 这不就是缘分嘛。 第217章:多大仇啊 哟呵,还是熟人。 秦军这边一看,这是好事儿啊。 “大秦西征,要将这片大陆纳入我大秦的疆域,你可否要与我们一战?” 希尔敏斯一听,脸都白了。 他看着前方黑压压的人群,再想想奈勒城的总人口,莫名觉得自己牛了。 人家只是派遣到此处的兵力就这么多,按理说一人扔一块石头,就能把奈勒城给埋了,居然还客气的问问他要不要反抗。 怎么战? 拿什么战? 现在他们吹口气,自己都能给掀飞几百米远吧。 “里面请。” 坐在战马上的西征将军袁烈表情有些复杂,这投降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虽说自己这边人的确不少,可他们也不能连一丝丝的反抗都没有,直接开门纳降,这让他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当然,袁将军也仅仅是吐槽一下,真看到对方不抵抗,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希望接下来的战事也能如此顺利,这样就可以早点回家和夫人孩子团聚了。 大军一路入城,城内的百姓都是异国肤色,当然也有和他们肤色差不多的,相对要少很多,五官还是略有不同的。 “既然和太后娘娘相识,这座城我们暂且不驻兵了。”袁烈对希尔敏斯道。 希尔敏斯点点头,心里长长的松了口气。 他是真的怕啊,好不容易和心上人过了几年安生的日子,而且两人还有了爱的结晶。 万一这群人入城后烧杀掳掠,他恐怕会首当其冲。 将袁烈请进公爵庄园,招呼庄园内的人准备饭食。 袁烈抬手拒绝了,“不老费心,我们自己带的人。” 他扭头看向身边的人,道:“宋回,你带人去普及一下咱们大秦的法度,同时安抚一下民众。” “是,将军!” 宋回可是长安太学结业的高材生,而且还学会了好几种外藩语言。 对于有些语言天才来说,一门在绝大多数人眼里特别难学的语言,对他们来说几乎就是张张嘴的功夫。 这种天赋,不佩服都不行。 比如说傅夺,他就是个聪明的人,和秦鹿一起两年游历,只简单学会了一种。 而宋回,四年的太学生涯,愣是学会了至少五种外藩语。 天赋,是一种很可怕的技能。 别人数十年如一日的埋头苦读,人家可能真的就只需要一日。 正如同对于顶级大厨来说,他们是不会明白一个人连土豆皮都削不好到底是因为什么。 宋回也是如此,他觉得外藩语言明明特别的简单,怎么其他的同窗就学的那么痛苦。 带着几个人来到人群相对聚集的地方,宋回找了高一点的木台站上去。 几声清脆的铜锣敲击声,引得周围的人驻足观望。 “诸位,我们来自东方的国家大秦帝国,自今日起,奈勒城将成为我大秦的领土。” 下面的人神色复杂的看着他,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今日起,凡是我大秦的子民,都将全面废除奴隶制度,任何人不得已任何理由,买卖他人为奴隶。同时大秦的疆域尽归帝国所有,每人都可以分得两亩人口地。待处理好一应事宜,凡我大秦子民,年满七岁,都可以读书识字,学成后可以凭自己的意愿,选择自己喜欢的职业,不管是富人,平民还是奴隶,只要努力读书都可以做官,努力种地都可以吃饱饭。” 公爵庄园,希尔敏斯和袁烈聊了起来。 当年的事他至今都不敢忘,现在提及都历历在目。 “你说的那两个人是陛下身边的禁军。” 袁烈道。 希尔敏斯不懂,“将军,禁军是什么?” 身边有人翻译给袁烈听。 袁烈笑道:“禁军就是守护禁宫的军队,禁宫是陛下和太后娘娘居住的地方,所谓的禁宫,意思就是禁止其他人进入的宫殿。禁宫是太后娘娘的私产,而在大秦,擅闯他人宅邸,视为私闯民宅,一般邻里之间互相走动,这个自然不算什么,可若是你闯入别人家里伤害主人,以及抢夺主人财物,根据受损程度,轻则最高三年监禁,重则死刑。我大秦律法有规定,个人的财产、自由以及尊严是受到律法保护的。” 他看了看庄园内的这些人,“同时,个人不得配备军队,但是可以配备保镖,同时其保镖不得阻碍国家公权力的实施和执行。意思是说,你可以养保镖,但是如果你犯了错,朝廷要将你绳之以法,保镖不得阻碍,否则视为妨碍公务,同样也要面临处罚。” 旁边一个青年给希尔敏斯翻译袁烈的话。 希尔敏斯是个相对比较平和的人,他本身也不是个性情奢靡铺张的,反而更向往的是简单的生活。 否则也不会为了心爱的女子,被前边的公主压迫了二十年。 更不会在救出心上人后,毅然和她在一起。 如今两人生活的很幸福。 或许是之前活的太惨,他对国王一点好感都没有。 如今看到大秦帝国的人来了,他不谄媚也不抗拒,只要能和妻子孩子在一起,怎样都好。 反正家里有不少的财富,足够他们一家三口生活的很好了。 “将军,你们不会抢走我的庄园吧?”希尔敏斯问道。 “自然不会!”旁边的年轻人忍俊不禁,“我们连你家的饭都没吃,怎么会抢你的庄园。不过等我们的人掌管这里后,你要带着你的房屋面积,去衙门报备,重新办理房屋契书。” 希尔敏斯不懂,“契书是……” “就是一张合约,证明这房子是你的,日后你死了,这房子会传到你的子孙手里。当然你死后可以留遗嘱,想给谁都可以。” 年轻人说罢,笑道:“也不是每一位像你这样的都可以保留下资产的,比如那些欺压百姓的,他们的资产是要被收走的。” 希尔敏斯眼神一亮,一把握住青年人的手,激动的道:“请一定要收走国王的财富,让他一无所有,请你一定要这么做。” 袁烈看着对方,道:“他说什么?” 青年人抽回自己的手,笑道:“看来是和这个国家的国王有仇,让咱们把国王的家给抄了。” 袁烈:“……” 这可不是一般的仇了。 想要拿下这片疆域并不是简单的事情,有的地方不会反抗,可有的地方却会与你不死不休。 遇到这种情况,袁烈是尽量让人去和谈,先礼后兵。 这片土地的战争太过频繁,隔三差五的就打仗,而且百姓的生活艰苦,生病了甚至都觉得不应该去看病,否则就是对神的背叛等等。 来到了这里,反而让不少大秦的军士们目瞪口呆。 真就没见过有人给你治病,你还将人破口大骂的,这么火急火燎的找死,也是奇葩。 同时,这里是真的穷。 也不能说穷,是穷的真穷,富的超级富,贫富差距可以说肉眼可见。 一些个富人,一顿饭能吃掉穷人几十年的收入,真让这些人看的火气蹭蹭的往上窜。 若这些银钱是你自己赚的那没问题,可就看他们的生活态度,哪个不是剥削来的。 像这种景象,他们真的是很多年都没看到了。 数月后,西北军攻入其中一个王都,遭到了对方的拼死抵抗。 而大秦军队火炮齐鸣,那场面可谓惨不忍睹。 眼瞅着活力差距悬殊,对方的国王陛下居然携款潜逃了,连妻眷都没带,只带了最宠爱的一个情人。 可惜还没等逃离王都,就被秦军给包了饺子,直接围堵在城堡内。 那王后似乎是个暴脾气的,得知此事,将那位情人的脸都给扇肿了。 当时袁烈就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简直大开眼界。 这事儿,那女人多多少少有些背了锅,应该找她的丈夫啊。 如果丈夫不带她,她怎么可能跟着跑了。 之后如何,袁烈没关注,王都内的这些个吊炸天的公侯伯子男的爵爷们,全部都给查了个底儿掉,该抄家的抄家,该砍头的砍头,就没几个无辜的。 真就是,个个家里富到流油。 这笔财富都被集中在国王城堡里,日后将作为当地的储备资金。 偏远小城。 天色刚亮,姆桑就起身打水准备早饭。 图拉的身体早已康复,只是到底是伤了根基,比起受伤前虚弱很多,一些重活都没办法做,只得在家里做些编制贴补家用。 姆桑做了一罐子糊糊,母女俩简单吃完,她这边准备下地。 几个月前,大秦帝国的军队过来了,很轻易的掌控了这座边陲小城。 他们没有伤害任何人,反而还带来了作物的种子,给他们分了土地,并且留下了几十人在这边指点他们种地。 姆桑家里只有两个人,分到了四亩地,之前种下了土豆和红薯,还栽种了一些蔬菜,现在临近了种植玉米的时候,她也该下地去了。 有了这些,她们冬天就不需要那么辛苦了,听说土豆和红薯的产量很高,足够她们母女渡过寒冷的冬天了。 想到曾经有人来他们这里大肆掠夺,可新来的人却没有伤害他们,姆桑愿意相信这些人。 而且他们和曾经的那位祭祀长得一样,应该都是她的族人。 如今姆桑也是大秦帝国的人了,她和母亲拿到了属于她们自己的身份文书,还有现在的房子。 房子上有她们母子的名字,日后不管是谁都没权利抢夺走她们的东西,这是一种说不出的安心感。 “妈妈,我去地里了。” 图拉抬头看着女儿,笑道:“好。” 小城里很祥和,经过这几个月的沉淀,曾经的那种寂静似乎消散了。 就连姆桑都觉得,他们的小城活了过来。 街上的人多了起来,集市上的哟呵声也充满了活力,曾经小城的恶霸似乎也改邪归正,再也不敢白吃白拿,更不敢欺负旁人了。 小城里正在建造学校,听说只要好好读书,将来也会做官,很多有孩子的父母都期待起来。 姆桑明白了,那位美丽的女祭司似乎说的是真的。 她的国家,真的人人都可以读书,人人都能做官,平民不再只是平民,他们也可以改变人生的。 得知这件事后,姆桑似乎也想嫁人了,最好生个孩子。 “姆桑,我来帮你。” 忙活了半上午,一个蜜色肌肤的男子走了过来。 对方长得不见得多帅,可五官端正,尤其是一身的腱子肉,看上去就颇有力量。 姆桑看到她,免不得有些羞涩,“弗洛兹,你回家了?” “回来好多日了。”弗洛兹帮她把地垄修整好,“你兄长哈什克还没消息吗?” 姆桑摇摇头,“也可能是死在外面了。” 弗洛兹道:“姆桑,不要这么说,你是个好姑娘,不要这么悲观。” 姆桑摇头,不想再说什么了。 她今年都很大年纪了,还没有家人,母亲总觉得对不起她,甚至还认为是她拖累了自己。 可姆桑不觉得,她觉得母亲就是自己的依靠,有母亲在,她不嫁人也挺好的。 只是…… 弗洛兹是兄长哈什克的朋友,两人一起长大的,后来兄长离开了家,弗洛兹也娶了妻子,之后他便带着妻子离开了。 “我的妻子离开了我,只留下了两个孩子。”弗洛兹说了自己的现状。 他是想打消姆桑心里的想法。 从小弗洛兹就把姆桑当妹妹看,这次回来,听说姆桑还没有嫁人,弗洛兹也不想给她希望。 真要娶她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她不应该嫁给自己,并且成为两个孩子的继母。 那对姆桑不公平。 姆桑微微一愣,随后笑了,“你的孩子应该很可爱。” “是的,我很爱他们。”弗洛兹笑的比头顶的太阳还要灿烂。 中午回到家里,姆桑和图拉坐在一起用午饭。 “妈妈,我看到弗洛兹了,他的妻子离开了他,他们有两个孩子。” 图拉表情有些沉默,“姆桑,你……” “妈妈别多想,弗洛兹不想和我在一起。”姆桑笑的有些勉强,“我也不想给人做继母。” 或许,这就是她最后的一点尊严和倔强了。 似乎也不是非弗洛兹不可。 第218章:我已经开始生气了 秋风送爽。 两路秦军一路深入两片大陆的腹地,所过之处,沿途的国家毫无抵抗之力。 当然,秦军这边也有所损伤,却并未出现多少伤亡。 等时间寒凉下来,最初占领的城市已经迎来了第一批粮食的丰收。 相比较起土豆的没滋没味,红薯反而成了很多人最喜欢的食物。 带着天然的甜味,即便是不用其他的任何配菜,也足以让人吃的开心了。 杨敛时不时能接到前方的战报,不意外的是,每一次都是捷报。 “杨叔,咱们大秦太厉害了。”永安道。 杨敛眼神带笑,“咱们大秦有最顶尖的红衣大炮,而西域这边还都是最初的冷兵器,虽说也有弓箭这种远距离的作战工具,可射程距离太短,我们隔着两公里的路程,就足以摧毁他们的城墙,可谓攻城之神器。再加上有连发火铳,一颗足以致命,除非他们真的不畏死,否则投降是早晚的事情。尤其是这里的人普遍信奉神明,红衣大炮一旦炸开,足以摧毁他们的信念,要么投降要么死,但凡是能活着,谁愿意白白的死掉,顺利也是必然的。” 看着小公主深思的样子,杨敛继续道:“如今的红衣大炮经过了数次改良,是真正的镇国神器,陛下很早就有统一全球的想法,只是我们大秦人数稀少,再加上一些武器尚未达到一定的水准,所以才拖延了这么久。” 永安点点头,不经意的问道:“杨叔,如果他们后期也发展起来,并且要推翻大秦呢?” 杨敛表情微微一凛,勾唇笑的意味深长,“公主,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他们发展我们也在发展,如果真到了哪一天,纵然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也愿意做那身死第一人,势必要将这些叛逆全部铲除,护佑我大秦万年基业。” 如今大秦的私塾,从开始一直到结业,教授的都是爱国思想。 是的,爱国,而非忠君。 书本里告诉你,这个天下是属于你的、我的、天下人的。 只要你努力的读书,将来难保有一日,你不会成为大秦的首辅。 大秦帝国废除了奴隶制度,废除了三教九流制度,只要你有本事,你就能成为这个天下的领导者。 曾经的杨敛哪里能想到自己会成为大秦首辅。 他出身本就不算好,看似不缺吃喝,却出身于皂籍。 杨敛的父亲是衙门里的差役,也是因为穷到活不下去了,才不得不到衙门讨口饭吃。 在进入这一行的时候,杨父就被告知,皂籍子孙三代不能参加科举。 然而那又如何,连饭都吃不起,说不定明天就要饿死了,谁还能管得着子孙三代,老子先有口吃的再说吧。 否则饿死了,也就没有所谓的子孙后代。 后来他娶了商户家的庶女,也就是杨敛的母亲。 杨敛自出生后,母亲就教他读书认字。 作为庶女的杨母,认识的字不算多,后来将他送到了私塾里。 他可以读书识字,只是不能科考入仕。 杨敛聪颖,先生很喜欢他,也越是如此就越觉得可惜。 直到大盛朝覆灭,大秦帝国成立,杨敛才真正的得到了晋升的机会。 他在私塾中用了三年的时间掌握了别人九年的知识,然后考入太学,之后踏入官场,一步步的进入吏部。 在前任首辅胡相退位时,他接替了胡相的位置,成为大秦帝国第二任首辅。 他的父母如今在南地老家养老,自己很少归家,可每年都会让人送些银两回去。 再有一点,大盛朝没有所谓的丁忧三年。 如果家中长辈离世,处理完长辈的后世就要返回任上。 最初有人说这是大不孝。 可更多人觉得,所谓的孝道,应该体现在双亲生前。 只要生前尽到了孝道,死后何须那么多的装腔作势,无非就是给旁人看的。 是大秦,给了他如今的地位和荣耀。 这样的美好世道,他自然得护着。 大秦帝国的开国皇帝,现在已经将绝大部分的政务都交给了首辅做决定,这种放权,让所有官员都震惊不已。 换位思考,若是他们站在陛下的立场,是绝对不会将权利下放的。 可这样的决定,对天下百姓来说是好事。 至少杨敛是不敢行差踏错的。 最短五年的任期,最长十年。 如果你做错了,五年届满就会被撸掉,甚至还要面临律法的严惩。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如果没有做出相应的政绩,将来在史书上也要被人戳脊梁骨。 天下读书人,谁不想青史留名,被人千古传诵。 胡相在退位之初,也让吏部、刑部和镇抚司对他的资产进行了清点,所有的收入都有史可查有迹可循,这才是一位不负皇恩,不欺天下的好官。 而这项调查,等他退位的时候,也会实施。 说实话,首辅每月俸禄不少,足够他们一家花用的,纵然吃喝稍稍铺张了点,每月也能剩余一半的银子。 杨敛的妻子,大秦首辅夫人也是在官场任职,两人的俸禄加起来,再算上其他的正规收入,每年可以拿到三百两多点。 作为大秦京都的长安城物价的确比其他的地方要稍微高一些,他们家里每年差不多能消费不到百两。 寻常的百姓,每年一二十两也够。 只是杨敛的妻子喜欢享受生活,大头都花在了儿女身上。 其中还有三十两是送到杨敛父母手里的,这种事都是妻子在做。 杨敛做为首辅,虽然也有休沐,可更多的时间都特别忙,有时候晚上需要忙碌到半夜,儿女知道他们的父亲需要为天下数千万百姓的生计忙碌,再加上也都懂事了,从未抱怨过。 “公主日后想做什么?” “地理学者。”永安笑眯眯的回答,“杨叔你可能不知道,在我爹还小的时候,祖母就已经踏上了远途,她走的是这条线……” 永安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玩去的线,“祖母去这里寻找到了土豆和红薯,还有玉米花生等农作物,历史两三年的时间。” 杨敛微微一愣,然后指着其中一个点道:“太后娘娘是如何跨越此处的?”这里可是一片海啊。 “听祖母说,他是在冬季过去的,这里冬季的海面都结冰了,不过这些冰都不算解释,经常会破裂漂移,不过杨叔你可能知道,祖母她武功很高,当时也算是飞过去的。”永安语气流露出激动和向往。 杨敛:“……”是,他知道,可还是觉得离谱。 杨敛上任后曾经去看过,虽说是夏初,真的很危险。 “后来祖母还去过南境,多年前带着我弟弟在这两片大陆游历,之后从这边进入北境,然后返回了京都。”永安看着桌上的地图,羡慕道:“那时候我也想跟着祖母出来看看,可惜祖母游历的时候,我已经上学了。之后我从太学结业,也会踏上旅途的,然后把沿途的所见所闻,都编纂成书,可以让那些没有出过远门的人都看看。” 杨敛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公主,这个理想真的很伟大。” 永安忍俊不禁,“真的吗?” “自然!”杨敛点头,“最好再配上一些插画,如此也能让看到的人更明了。历史是随着时间的洪流滚滚向前的,很多的人和事都会满满的被遗弃,可纵然如此,这些被遗弃的也有它存在的理由。千百年后,如果公主编著的书还在,后世的人也能看到咱们现在的风俗民情,让他们了解咱们所生活的年代是什么样子的。这是利国利民的事情。” 永安听着,反而更加的期待了。 “杨叔,等我开始游历,您也差不多要退位了呢。” 杨敛哈哈笑道:“是啊,我今年都四十多了,等任职期满,可就要退位回家含饴弄孙了。” “不过,到那时候,我肯定会买公主编著的书,说不定还能讲给孙子孙女听呢。” “那不错啊。”永安哈哈笑着,“如果是这样,的确要插入一些画作,好在我作画水平还是很不错的。” “那我就提前期待着。” 永安看着笑的儒雅的杨敛,道:“杨叔,你觉得大秦好吗?” “哦?”杨敛挑眉,笑着问道:“公主觉得哪里不好,我是大秦首辅,有不满意的地方公主尽管提,急百姓之所急,想百姓之所想,正是我大秦官员的为官之道。” 永安俏皮一笑,“杨叔,我们是一边的。我是觉得现在的大秦很好很好了,百姓安居乐业,幼有所依老有所养,这可都是像杨叔这样的人管理有方,只是……” “只是?”杨敛有些好奇,“只是什么?你这孩子,有话就说嘛。” “只是祖母似乎觉得还能更好。”永安道。 杨敛点头,“太后娘娘乃当世奇女子,她有很多想法远超这个时代,奈何我们这些后人能力不够,无法达到太后娘娘的预期。不过这都不算什么,我们大秦人才济济,青年才俊辈出,早晚能实现太后娘娘的愿望的。” 永安好奇的瞪大美眸,“杨叔,您真的很尊重祖母哎。” “这话说得。”杨敛哭笑不得,“现如今大秦学堂里的书,都是太后娘娘编著的,说句不夸张的话,天下学子皆是太后娘娘的学生,学生尊重老师,这不是应该的嘛。” “也是这个理儿。”永安双手撑着下颌,桌子下的腿摇晃着,“祖母真的很厉害,真不知道祖母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杨敛瞧着嘀嘀咕咕的永安,笑着摇摇头,继续看地图。 “每一个时代,总会出现这么一个人,以一己之力引领天下大步向前。”他修若梅骨的手指在地图上滑过,“我们这个时代的领路人,正是太后娘娘。待得太后娘娘百年之后,不知道又会是谁,承担起这个重任。” 永安:“……” 她愣了许久许久,才喃喃道:“是啊,祖母也会……离开我们。” 想到这点,永安突然想家了。 心中隐隐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偷跑到边境。 她取来纸币,道:“我要给祖母写信。” 杨敛失笑,“公主早该写了。” “杨叔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永安沾了墨,“如果叮叮将来也和我一样,您得多生气啊。” 杨敛想了想,点头道:“想到那种可能性,我现在已经有点生气了。” 说罢,一老一少面面相觑,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叮叮是杨敛的女儿,比永安低一年。 如今永安要休学一年,明年两人就是同年同窗了。 “叮叮好像不准备考太学。”永安突然说了一句话。 杨敛猛的抬头看向她,“不去太学?” “嗯!”永安点点头,“之前我和叮叮出去闲逛,她说想去国防学堂,将来要参军。” 杨敛微微拧眉,倒不是说不同意,“她的成绩,考太学都有点难度,国防学堂能行吗?” “叮叮又不是小孩子了,放到前朝,她这个年纪都要嫁人了。我问过了,她说考不中就再读一年,杨叔您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如果让叮叮知道,我和您没完。”永安板着小脸郑重的提醒他。 杨敛嗯了一声,“我不说。” 心里是欣慰的,没想到那个喜欢拽着自己撒娇的小丫头,突然之间就长大了。 女子参军,难度不高,可是能坚持下来的却不多。 训练强度,纵然是一些男子都不一定扛得住。 她的妻子在兵部任职,曾在饭桌上谈起一些事,不少女子之前想的很好,可真的面对训练的时候,几乎每晚都要躲在被窝里掉眼泪。 真的是太累太累了。 杨夫人结业于镇抚学堂,之后通过考核进入兵部,如今已经是兵部侍郎。 说句实话,在家里,杨夫人的规矩可比他都要严格,儿女完不成课后学业,那是真的罚。 当然她不打人,就是让你罚站,而且还是面壁。 相对的,她是真的称职,不论是作为妻子还是母亲。 “杨严快要成亲了吧?”永安道:“杨叔见过女方家里人了?” “还没有!”提及此事,杨敛的表情舒缓很多,“原本是商议今年定亲的,不过如今我在外亲征,可能要往后拖一拖了。” 第219章:老子和儿子 大秦29年。 历时近五年,西域那两片广袤的大陆,尽归大秦。 杨敛亲征的第二年便返回了京都,作为大秦首辅,他的责任很重,不可能无期限的待在边疆。 距离他卸任还有一年多的时间,而下一任首辅几乎已经板上钉钉。 在他随军出征时,朝中的政务都交到了一个叫耿文泽的官员手里,而且处理的特别出色。 因此这几年,杨敛一直都在培养耿文泽。 当然,同样出色的还有,最终是否由耿文泽继任首辅,还得看陛下的意思。 永安已经太学结业,之后就跑的没影儿了。 韩清尧如今也进入了国防学堂。 在大秦,从太学结业后不能去国防学堂。 但是从国防学堂结业后,还可以去太学进修。 而韩清尧的目的就是参军,只要从国防学堂结业后,他最差都是个四品都尉。 “退位?”韩清尧愕然的看着老父亲。 明明还是那么的英武潇洒,身体也没有任何的疾病,怎么就想到退位了。 “父皇,您这是要做什么?” 韩镜本以为儿子会高兴,笑道:“我退了,你做皇帝。” “别闹!”韩清尧叹口气,“我刚考入国防学堂,您这就要退位,合适吗?再说了,我还想等到结业后去军营历练呢。您现在身体没病没灾的,退什么位啊。再说了,现在皇帝手里除了兵权,其他的权利都已经交到了首辅手里,而兵权那边更是人才辈出,本就不需要您做些什么,现在的皇帝几乎是没了权利,您交给我做什么?又不累。” 大秦有趣的事情太多了,他还没有到处去走走看看呢。 突然就要被扣上皇帝的帽子,多束缚。 “等您临终时在交给我就行,反正大事小情都有首辅在前面忙着。” 韩镜低笑,“本想着过些年,让大军向东域派兵,拿下那两片大陆,也好给你一番成就。” “没必要!”韩清尧摆手,“您是大秦的开国皇帝,这种事您自己看着办,我有自己的打算。” “行吧!”韩镜也不勉强。 韩清尧静静的看着父亲,道:“什么时候派兵?” “过几年!”韩镜翻动书页,“那边的人还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早几年玩几年无碍。” 韩清尧:“……茹毛饮血?” 真的假的? 他们大秦现在可是发展的极快,几乎是一年一个变化。 怎么有的地方还在茹毛饮血。 这真的是一个世界吗? “父皇,既如此,为何还要拿下那片疆域?而且据我所知,那两片疆域和咱们隔海相望,纵然拿下了,日后管理起来也颇为麻烦。” “不麻烦!”韩镜抽出世界地图,道:“下次东征,是要把那里的人都带出来安置,而这两座大陆暂时不住人。” 韩清尧更不明白了,“不住人,打下来做什么?” “现在不住,不代表将来不住。如今大秦幅员辽阔,人口稀少,接下来就是不断的增加人口,等将来条件足够了,在这里……”他指着一块海洋区域,“建一座大桥联通起来,就可以自由往来了。” 韩清尧看着地图,靠在椅子里,道:“大秦,真的要统一世界了。” “怎么?”韩镜笑道:“有首辅在,你愁什么。” “世界太大,京都的政令想要发放到地方,远的地方甚至要一年才能到,鞭长莫及啊。” 韩镜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那也是暂时的,将来肯定会得到妥善解决的。” “真的?”怎么解决? “你祖母手里有很多逆天的神器,只是现在还未拿出来。反正我是求了你祖母好久都没求来,你可以去试试。” 韩清尧表情严肃,“父皇,您都求不来,我更不可能了。” 皇祖母那性子,说不行就不行,儿子不行,孙子同样不行。 “或许可以问问祖父。”他眼神一亮。 韩镜低笑,“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我都不知道,他更不可能了。” “那就没办法了。”韩清尧气馁,“神器,难道是红衣大炮那样的神器?” “或许还要更加神器,否则的话,你祖母何须藏着掖着?只能比红衣大炮更神秘。”韩镜还是了解亲娘的。 现在不拿出来,只能说不到时候,而非其他的原因。 他心里隐约有了想法,不意外,要看到那神秘之物,只能等到母亲离世后了。 韩清尧站起身,抻了个懒腰,“父皇先忙着,我去看看皇祖母。” “去吧,让膳房中午准备回锅肉。” “好!” 来到离阳殿,秦鹿正在看书,旁边的傅夺在作画。 这两年来,傅夺几乎每月都要为秦鹿画一幅画像,还有很多是年轻时候的。 不过那时候的画像,都是秦鹿口述,傅夺凭借感觉作画。 “皇祖母,祖父,我来了。”进门打断两人的静逸时光。 “跑去哪里了?”秦鹿笑道。 韩清尧走到她身边坐下,“和父皇聊了一会儿,孙嬷嬷,中午父皇想吃回锅肉。” 在旁边做针线活的孙嬷嬷抬起头,“行,我这就去交代膳房。” “别,我过来的时候顺便让人去说了,就是和您说声,您年纪大了,别吃那么辣的东西。”韩清尧知道,孙嬷嬷也好这一口。 孙嬷嬷默默地吞咽下口水,“殿下这可为难我了,正因为年纪大了,没多少日子可活了,才要多吃些。” “您老还真是有话说,瞧着还健康着呢,可得多陪陪皇祖母。”韩清尧被逗笑了。 “太后娘娘可看不出老态,上天眷顾,我呀,老咯。” 秦鹿嗔怪的瞪着孙嬷嬷:“你们俩说你们的,带上我作甚。” 傅夺收笔,将画作放到一边晾晒。 “在学堂里感受如何?” 韩清尧想了想,“除了忙些,没别的了。我自小跟着祖母习武,学堂里的训练对我来说没有丝毫问题,倒是其他的同窗没少受苦,天天被训练的别提多狼狈了。” “现在习惯了,等去了军营可以更好的适应,你要参军,日后说不得要驻守地方,有一身本事在,家里长辈也能安心。”傅夺早就把这两个孩子看作是自己的亲孙辈了,如今人还没走,就已经开始担心了。 尤其是永安那小丫头,离开有两个月了,只回来一封信。 回来可得好好念叨念叨,省的出门就放飞了自己,不知道家里人惦记。 “祖父,您和皇祖母以后不会再出门了吧?”韩清尧低声问道。 傅夺微微思考,“不知道,看你祖母的意思,反正她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 韩清尧憋着笑,“一把年纪了,平日里您多劝劝,能别出门就别出去了,京都这么大,好玩的地方也多,就留在京都养老吧。哦,等我参军后,若你们二老想我,可以去军营里看看我。” “这便宜你都占?”傅夺挑眉。 “咱们爷俩,谁跟谁啊。”韩清尧拍拍他的肩膀。 傅夺低声道:“这话别让你祖母听到,她若是听到你说他老,说不定得和你过两招。” “我已经听到了!”秦鹿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然后叹息道:“唉,看来是真的老了,孙子都嫌弃我了。” 韩清尧忙不迭的窜到秦鹿身边,在背后殷勤的帮她捏肩捶背,“皇祖母息怒,是孙儿的错,您不老,年轻着呢,您和母后出去,谁不说是姐妹俩。” 这话倒不是夸大其词,母后这几年真的有些显年纪了,可皇祖母的相貌却没太大的变化。 虽说因为岁月的沉淀,已经没有了少女气,可仍旧是一位万中无一的美妇人。 不然的话,祖父怎么会想着时时刻刻粘着她。 这老两口真就甜蜜到让人看了想成婚。 不过,韩清尧上辈子被背叛,这一生的选择自然会更加慎重。 家世可以不在乎,至少身世清白就可以。 当初父皇娶母后的时候,母后仅仅是平民。 虽说在前朝是侯府二房嫡女,自小也是接受到了良好的教养,可新朝来临,崔家已经是白身了。 也就是看在母后的面子上,父皇才没有将崔府的财物收缴。 真要清算的话,崔家也不会清白无垢。 “你娘是不是私下里为你姐姐张罗婚事了?”秦鹿随口问了一句。 韩清尧点头,“皇姐今年都21岁了,母后的确有些着急。” 秦鹿嗤笑,“难怪永安那孩子参加完你的入学礼就跑了,感情是被你娘给吓的。” “皇姐这年龄,也该成婚了。”韩清尧道。 “哪里有什么该不该的,你爹娘这么想是人之常情,你可不能。安安对你这个弟弟可是从无嫌隙,你若是敢嫌弃你姐姐不嫁人,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哎呀,皇祖母瞧您这话说的,我哪会嫌弃皇姐。就是怕别人说她的闲话。”这也是韩清尧的心里话。 “别人嫌弃那是别人的事情。”秦鹿倒了杯茶轻抿着,“将来每年到手的钱财,去掉每年修缮宫室的费用,余下的你们姐弟俩均分,当然这座宫室日后是属于韩家的,你皇姐如果想回来住,你可莫要和她生分。” “皇祖母,不会的。”韩清尧很重视亲情,或者说很重视这一世的亲情。 皇姐自小待他亲厚,他非草木,怎会嫌弃皇姐呢。 他可是男人,是皇姐的依靠,日后若是驸马对皇姐不好,他绝对会为皇姐撑腰的。 “你姐姐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更是个心善的孩子,虽然有自己的小脾气,在祖母看来,反而很可爱。你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天底下没有第二个人比她和你更亲厚的了,祖母只希望你们姐弟能一声相互扶持的走下去。如果永安是个泼皮无赖的性子,我肯定不会让你吃亏受委屈。” 韩清尧捏着她的肩膀,道:“皇祖母别说这样的话,会让我觉得恐慌。” “别慌,以我的身体状况,再活个四五十年问题不大,到时候说不得还能看到你的孙子出生呢。”秦鹿宽慰道。 “那就好。”韩清尧嘿嘿笑的别提多傻气了,随即看向傅夺道:“祖父也要好好养着身子。” “当然!”他想多配秦鹿一些年呢。 这几年,他的饮食很规律,每日还要跟着秦鹿健身,身子骨反而比前几年要更硬朗了。 韩清尧随后和秦鹿说起了东征的事情。 聊起家国大事,孙嬷嬷这边自动端着针线筐去找王嬷嬷了。 听了韩清尧的转述,秦鹿没什么意见。 “很不错,你觉得哪里有问题?” “就是觉得太远了,而且听父皇说,那边现在几乎还是茹毛饮血的现状。” 秦鹿点头,“的确,但是有一点你不知道。” “什么?”韩清尧虚心请教。 “那片土地,特别适合农作物的生产,而且几乎都是大平原地带,每年的降雨量充沛,一旦拿下,将成为我大秦最重要的粮仓,没有之一。” 秦鹿指了指对面,让他坐下。 “现在全世界的人口加起来不到六千万,按照日后的发展,东征很有必要的。你爹跟着我学了很多年,很多书本上没有的学问我都教过,他既然做了这个决定,自然有他的道理,不懂的你尽管问。而且你不是在国防学堂吗,等你将来参军后,说不定能赶上这场战争,到时候你就能看到了。” 韩清尧蹙眉,“皇祖母,真的能掌控的了如此大的疆域吗?” “能!”秦鹿点头,“至少两百年内,你爹和前朝官员有足够的能力掌控住。” “两百年后呢?”韩清尧道。 “也能!”秦鹿笑道:“两百年后,你祖母我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我留下的后手,应该也会看到成效了。不,不是应该,是肯定。” 韩清尧沉默,许久后,笑眯眯的问道:“皇祖母,父皇说您这里有个秘密,是什么?” “你老子都不知道,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现在还不到时候。 步子迈的太大,会扯到蛋的。 “真的不能告诉我吗?”韩清尧不死心。 秦鹿抬手敲了一个脑瓜崩,“你已经决定了自己的路,知不知道对你来说,问题不大。” “我还年轻,如果皇祖母告诉我,说不定我能换条路呢?”韩清尧被勾的抓心挠肺的。 第210章:粘人 秦鹿多多少少有些意外。 她表情审视的看着孙子,这小子的眼神也变得严肃正经下来。 “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小子性格有些外向,大概率定不下心来,交到你的手里,我不放心。” 韩清尧一听,这是有门啊。 忙竖起三根手指,语气坚定道:“皇祖母,我保证,您只要告诉我,只要我做好了决定,就绝不反悔。” “你小子,比你爹滑手。”秦鹿忍俊不禁。 “现在不着急,你先去做你喜欢的事情,等三十岁以后,看你自己的想法。” 眼瞅着不能从皇祖母这里套到消息,韩清尧别提多失落了。 不过这种情绪也只是暂时的,很快就抛到了脑后。 不然呢,按照皇祖母的意思,那秘密和他现在的想法是冲突的,总不能真的从国防学堂退学吧。 他可是一路苦读考进去的。 大秦发展至今,天下近乎有过半的人脱离了文盲状态。 这些人里面,孩子大的也都准备考太学了。 学到了系统的知识,如今的迷信想法越来越少,一些结业的学子接受学校的安排,有的去往天南地北担任官员,或者是教书先生以及锦衣卫等等,也有的拒绝了太学的调配,干脆自己放手开始经商。 如今,大秦的商业发展蓬勃,甚至出现了很多新的产业。 比如,出现了类似乎后世的“时装设计师”,长安城就有两家店铺,专门接受客户的定制,不接寻常的成衣。 价格比起寻常的成衣铺子贵了不少,如此才能不冲突,甚至好把握住了女性爱美的想法,能避免撞衫。 秦鹿这些年已经把很多的衣服款式带到了大秦,有秦汉时期的直裾,魏晋时期的曲领,唐制大袖衫,宋抹,明制马面等,走到街头,看到那些女子穿着各式的衣裙,心情都变得极好。 她偶尔闲暇时,也会给自己做几件衣裳,这些衣裳都是偏向于现代的款式,落在傅夺眼里是情趣,没办法穿出去。 值得肯定的是,到了时下,没有哪个女子被人看到双脚,就得非嫁不可的事情发生了。 一些偏远的地方或许还有些陋习,却也在慢慢的改变。 而且在盛夏时节,街上也有女子开始尝试着穿五分袖的短衫,下渗搭配七分纱裙,露出半截手臂和一截小腿,凉爽的同时也能彰显女子的娇俏与烂漫。 至于傅夺,夏季在宫里,几乎穿的都是秦鹿准备的现代复古盘扣的唐装,简练精神。 韩镜看到后,也嘀咕着想穿,毕竟时下都是大袖袍,某些时候的确不方便。 秦鹿自然不会拒绝,这些事儿一般都交给了离阳殿的两位嬷嬷。 潭州,永安和两名女子在一家酒楼用膳。 “安安,你怎么突然跑来潭州了?”其中以紫衣女子端着酒杯,双颊泛着微微的粉,撑着下颌看向她。 “就是啊,也不提前说一声。”另外一位蓝衫女子附和道:“我们可只有两日休沐,知道你要来,我临时和同僚换了班。” 这两人和永安是同年同窗,结业后,永安踏上了旅程,经过潭州,顺便来看看两位好友。 她夹了一筷子嫩笋,笑道:“我可是特地挑着休沐日来寻你们的,本来我也没打算在这边待太久,后天早上就出发去往下一处了。” 紫衣女子道:“你真的没想着做官呀?条件明明得天独厚,你却浪费掉。” “我志不在此,而且游历天下,编写地理书籍,也是正经事,我的目标是地理学者。趁着年轻的时候,走遍大秦的每一寸土地,等年纪大了走不动了,可以回到长安太学担任先生,我的一生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永安回答。 蓝衫女子叹息道:“你真潇洒,我就糟心了。” 永安好奇的看着好友,“你怎么了?潭州女官,这身份还糟心呐?当初我让你留在长安考公,是你非要跟着阿茹回潭州的。” 紫衣女子,也就是阿茹捂嘴笑的前仰后合,“哪里是因为这个,她被家里催婚了,而且给她相看的夫婿是一纨绔富户。” 蓝衫女子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我彻夜苦读,可不是为了嫁纨绔的,刚上任才月余,家里就急不可耐了,想着要将我按斤论两的卖掉,也不看看哪家人的品行,就觉得有钱。听书那边的嫁妆给的是五百两,我娘眼珠子都绿了。” “五百两?”永安挑眉,“你现在每月的俸禄是多少?” “七两银子。”蓝衫女子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道:“很高了,我每月二两银子的花用就足够了,还能存下五两呢。” 她手指在桌上画着圈圈,“现在我和阿茹住在衙门里,我们两人住一个院子,潭州的宅子价格不算高,存个三五年就能买下一套宅子,就算不买宅子,也能在衙门里住到退位。五百两也不算很高,我自己就能赚出来,他们就只能看到眼前的那点利益。” 永安点点头,“那你的意思呢?” “我肯定是不嫁的,他们别想操纵我的婚事。”蓝衫女子哼了一声,“我都月余没归家了,上次休沐,家里的兄弟找来衙门,说是爹娘想我了,当我傻啊,回去后他们指定要念叨死我。” 阿茹笑吟吟的给两人倒上果酒,“那你就在衙门里自己选一个。” “这种事哪里是想想就有的,总得了解透彻了,一辈子的大事可马虎不得。我们村里只有我一个太学学生,我也没想着去攀高枝,最起码成婚后得有聊得来的地方,而且说真的,我不太擅长处理人际关系。”蓝衫女子抿了一口果酒,道:“真羡慕阿茹,你有个青梅竹马。” “对了,阿茹何时成亲?”永安问道。 阿茹倒也不见多少羞涩,道:“大概要明年吧,安安你可要来啊。” “嗯,肯定来,具体几月?”永安连连点头。 “大概在中秋前后,你八月里能赶来潭州就行。”阿茹道。 “没问题。” 三人享受了一顿午膳,随后结伴在城里闲逛。 潭州的建设很不错,秋日风光有着别样的风情。 脚下是洁白平坦的水泥路,两边栽种着常青木,走在街上,透过植被,两边的店铺掩映在植被后边,热闹有情趣。 “你一直跟着我,烦不烦。”一道略显不耐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三人状似不经意的看过去,见到一个娇俏玲珑的小姑娘跟在一位白衣男子身后,亦步亦趋。 男子回身面对着女子,语气无奈。 女子被吓得微微颤抖,低垂着头,红了眼眶。 阿茹挽着永安的手臂,探头看着,低声道:“小夫妻闹矛盾了?” 然后便看到白衣男子取出手帕递给那少女,“我算是服你了,跟吧跟吧,粘死我算了。” 说罢,转身大跨步的往前走。 而少女握着帕子,看着那白衣男子的背影,愣了两下,忙不迭的小跑跟上去。 “五哥哥,等等舒儿。” 白衣男子挫败的放慢脚步,回头看着那少女,“但凡你回家不向爹娘告状,我都敢打你一顿。” 阿云咋舌,“好家伙,原来是兄妹。” 永安忍俊不禁,道:“我家那臭小子很少粘着我,这哥哥还是很幸福的。” “殿下不粘着你吗?”阿茹还真不知道这事儿。 “嗯,从小就不粘人,都是我上赶着陪他玩,有时候他还嫌弃我幼稚。”永安哭笑不得,“我们姐弟俩都喜欢粘着祖母,祖母总有很多新鲜事儿讲给我们听。早些年,祖母还带着他走遍西域,天知道我有多羡慕,可惜那时候我已经进入私塾了,扼腕。” “殿下也进入太学了吧?”阿云道。 永安摇头,“他去了国防学堂,准备参军。” “天下都是咱们大秦的了,之后征召的人数可能会稍稍增加一些。”阿茹道:“大概天下各州府都会派兵驻扎。” 永安点头,“不意外,将来韩清尧是不会留在长安的,去西境也犹未可知。” 阿云道:“之前我听说,那边不是很太平,因言语上的一些问题,很多政令下达的比较慢,大概需要十年二十年的才能缓和下来。” 阿茹突然笑道:“那等咱们退位的时候,西境就彻底的安稳了,到时候咱们结伴去西境走走吧。对了安安,你游历天下,西境也是要去的吧?将来咱们上了年纪,不带孙子孙女,趁着死之前,你带我们游历一番。” “可以啊。”永安点头,“等我编写的书印刷后,你们也记得买来看看,足不出户便能游览天下。” “书中都会有些什么内容?”两人都好奇了。 “大概是一些当地的风俗民情,还会插入一些画作,如此孩童也能看了。”永安思忖道:“后续想到什么,再添加进去,可以再版的。” “那你可要快些,我和阿茹肯定会支持你的。” “好!” 临近黄昏,永安买了几样东西,和阿云一起,来到了阿茹家中。 林茹的家里人口相对来说是很常见的结构,父母,兄弟,其中兄长已经成婚,弟弟还在读书,下边还有两个小侄子。 她本来就是潭州府城的人,作为原住民,家里的宅子也比较宽敞。 得知永安就是大秦的公主,林家上下好一番忙碌,任凭永安如何的劝阻都无济于事。 在潭州待了两日,永安便离开赶往下一处目的地。 她几乎在每一座府城都有相识的友人,有比她学年高的,在太学相处下来,也都有了情分。 她也没忘记经过一处就给家里写一封信,而今大秦馆驿还多了一个功能,那就是传递信件和物件。 也就是后世的邮政快递。 而这个行业的出现,也为很多人提供了一份就业的途径。 货件传递的费用不算高,少点的五个铜板,多的也不超过百文,只要目的明确,大秦任何地方都能送达。 一些偏僻地方的人也因为这个行业,有了赚钱的渠道。 更是串联起了很多人,常年没有交集的亲情。 这个行当是韩镜提出来,杨敛下达天下的。 杨夫人每年年底都会给公婆送去银钱,之前都是寻的其他人。 如今的大秦快运,则省去了很多的麻烦。 曾经每年忙的只能送回家一两封信件,如今快运安全稳定,每月都会给家里去一封。 相对的,从出现的那一刻起,连年亏钱。 永安来到一处相对偏僻的村落,翻山进入村子后,看到村中已经铺设了水泥路。 她的出现,惹得村中的人不免好奇,毕竟村子里很少看到外人。 “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一位在村中做针线活的阿婆问道。 永安看到对方,上前笑道:“阿婆,我是地理学者,为了著书而游历天下的。” 阿婆表情惊讶,“哎哟,是个读书的姑娘啊,在哪里读的书,我们村子里也出了两个读书的好娃娃,都去了汉州太学呢。” 阿婆没读过书,之所以记得清楚,还是村子里的人经常提及,听得多了,记忆尤深。 “我是长安太学读的书。”永安环视村子,笑道:“你们村子虽然离着县城有点远,可景色极好,村中居然都是水泥路。” 阿婆笑的见牙不见眼,“我们这里是肃州府,姑娘你可能不知道,咱们大秦的太后娘娘和陛下,就是从咱们这里出去的,而且我们这里也不偏啊,离着这两位住的地方也就几十里路。” 永安看着旁边的山,道:“如此倒是不错。” “那可不是!”阿婆热情的招呼永安和她往家里走,“姑娘你是不知道,我们后边的这座山叫赤霞山,当初这里住的可都是山贼。几十年前,这里的山贼知道双云山那里突然出现了富户,趁着黑夜里带人去抢劫一番,后来那家的女主人知道,当夜便带着一只大虫赶到了赤霞山,将这里的山匪全杀了。我们……” 阿婆微微一顿,随后道:“我们这个村子里的人,就是当初被那些山匪掳进寨子里的,救下我们的就是太后娘娘,后来她将寨子给了我们。我们呢,一开始住在山里,后来大秦出现了,县里要分人口底,这才搬到了山下,这村子也就二十年左右。” 阿婆带着永安进屋,屋子是四间明屋,两间厢房,屋里屋外都打理的干净整洁。 角落里有个篱笆围起来的鸡舍,七八只公鸡和母鸡在里面啄食。 “孩子他爹,家里来客人了。” 阿婆进屋喊了一嗓子。 随后一位白胡子的老者从屋里出来,一身衣裳洗的发白,却胜在干净,还有一股皂香味。 在他旁边还跟着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看到阿婆,忙不迭的迎上前,躲在身后好奇的看着永安。 “奶奶……” “唉!”阿婆笑眯眯的看着孙女,“这是我孙女绣莹。”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好名字。”永安笑着和眼前的小姑娘打招呼。 阿婆笑的合不拢嘴,“真不愧是读书人,我儿子就是比照着这个名字取得。” “阿婆,考入汉州太学的,就有您儿子吧?”永安道。 阿婆点头,“我小儿子,还没结业呢。” “那绣莹……”永安不免好奇,一般结业年纪都是二十岁,她是耽误了一年,二十一岁结业的。 如果阿婆的儿子还未结业,那就不到二十岁,这孩子哪里来的? 阿婆似乎知道永安的想法,“我长姐家的。长姐夫妇不在了,绣莹夫妻俩在县里上工,带着孩子不方便,寄样在了我家。” 说罢,阿婆招呼她入座,“快坐,别站着了。” 第221章:传承 时隔一年半,永安参加完好友的婚宴,便返回京都。 与她一起回到京都的,还有一个比女子都要妖艳三分的男子。 “祖母,爹娘,这是我喜欢的人。” 韩镜:“……” 崔怡:“……” 夫妻俩面面相觑,压根没想到女儿居然和他们来这么一出。 而且眼前的男子一双灼灼桃花眼,含情带惑,垂顺的白衣包裹住纤细的腰身,那张五官明艳至极,比起婉娘都要出色三分。 身上带着一种隐晦的气场,却丝毫不显女气。 “草民莫丛云,见过陛下,见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秦鹿不插手孙女的婚事,这是她自己的人生,若旁人强硬干预有可能适得其反。 她已经成年了,自己的事情完全可以自己做主。 既然把人都带回来了,很明显是下定了决心。 韩镜的心态多多少少有些崩,从小疼爱到大的女儿,转眼之间就被某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臭小子摘走了,放到任何一位父亲的身上,都会看不顺眼。 而崔怡则百感交集,她觉得这年轻人的皮相太过艳丽,将来恐不是好事。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人都带回来了,总不能赶走吧。 永安招呼人坐下,莫丛云似乎很淡定,在众人的视线中,依旧能稳下心神,甚至还在姿态闲适的品茶。 “他是南境云州人氏,碰巧遇到,然后结伴同游,相处的很好,就想带回来给爹娘看看。”她依偎在母亲身边,娇娇俏俏的。 女儿如此亲昵的态度,让崔怡心里的话都说不出口。 身为一个母亲,对孩子还是很了解的。 别看永安这样,她决定的事情,很难回头。 既然人都带回来了,意思很明显,只是和他们打声招呼,人就是这么个人,能接受最好,不接受当然也不会吵起来,顶多日后不再带到他们面前就是了。 崔怡暗中看向秦鹿,见婆婆似乎不想发表意见,她也识时务的闭上嘴。 “做什么营生的?”崔怡笑的温和得体。 莫丛云回道:“草民只是一位教书先生。” “还不错。”崔怡对这个身份是满意的,“家中可还有其他的亲眷?” “父亲前些年故去,母亲业已改嫁,如今和大哥大嫂生活,草民自己居住。”莫丛云想了想,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虽说可能多多少少有些出入,总归是没有诓骗对方。 这些其实都不重要,唯独一点,莫丛云是肯定的。 他为公主着迷。 “草民家中清净,没有兄弟阋墙。” 崔怡真的不在意身份,毕竟永安是公主,真要比身份,谁能比得过她。 既然她喜欢,那就相处看看,不合适再说。 永安见母亲似乎不打算为难对方,眼神更软了。 夜里,崔怡找到女儿。 “你当真喜欢他?” 永安点头,“娘,您还不了解我,不喜欢我能带回宫里嘛,您别担心,他很好。就算将来对我不好,不是还有弟弟嘛,他总会为我做主吧?其实比起生儿育女,我更喜欢游历天下,正好丛云他也喜欢游山玩水,我们很合得来。” “你都这样说了,娘自然不会反对,只是你们想何时成婚?成婚后是住在京都,还是去他那边住?” 永安想了想,“成婚还不着急,婚后肯定住在京都,只是我们不会经常留在家里,我和丛云约好了,婚后继续游历天下。我著书,他作画,他的画技超绝。” 崔怡看女儿的眼神愈发的柔软,小丫头嘀嘀咕咕的说着将来的打算,她却忍不住恍惚起来。 犹记得刚出生时还是那么小小的人儿,转眼间也要出嫁了。 “娘?娘啊,您想什么呢?” 永安见没有得到母亲的回应,一看发现对方居然在发呆。 崔怡回过神,笑道:“娘就是觉得岁月无情,转眼间,我的安安就要出嫁了。” “瞧您,出嫁也是住在京都的,再说了,难道我出嫁了,您就要把我赶出宫去呀?” 崔怡嗔怪的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说什么傻话,这里就是你的家,谁敢把你赶走。” “就是嘛,纵然是不成亲,我也是要常年在外游历的,其余的时间都是住在宫里,和从前一样,除非您嫌弃女儿了,否则我会一辈子留在您身边的。”永安伸展双臂笔画一下,“咱们大秦皇宫如此之大,我们就住在家里了。等将来您有了外孙,还得请娘帮忙教导。” “你这丫头,怎的如此不知羞。”崔怡没忍住,掩唇笑的怎么都止不住。 韩清尧得知姐姐带男人回宫,趁着休沐日,马不停蹄的赶回宫里。 当看到莫丛云时,他的眼神就已经带着嫌弃了。 后来两人私下里不知道聊了什么,感情似乎一下子变好了。 可能这就是属于男人的……交流方式? 转过年,永安和莫丛云举行了大婚,随后留下书信,小夫妻策马离开了长安。 两年后,夫妻俩回来,还带着一对儿双胞胎小公主,将孩子交给崔怡后,夫妻俩忙碌着出版了第一本书。 《大秦风物志》的第一册。 书籍以生动的词汇,描述了永安这几年的所见所闻,其中还穿插着一些画作。 画作的作者就是莫丛云。 书籍一经面世,极为畅销,数次售罄再版。 而韩清尧结束了国防学堂的课业,正式踏入军营。 大秦32年,大军东征,一路顺畅的拿下了另外两片大陆,自此大秦实现了真正的一统。 “皇祖母,您终于舍得给我了?” 韩清尧搀扶着秦鹿,跟着他来到书房。 秦鹿拍打了孙子几下,“我腿脚利索着呢,这么殷勤做什么。” 韩清尧任由她嫌弃,却并未松手,“您孙子可是刚回来,和您亲厚些不好嘛。” 皇祖母的确不老,时至今日,母后的面容反而比皇祖母要更苍老憔悴。 想想也是,他都年近不惑,母后的确是老了。 很多年前,韩清尧成婚,妻子是军中女将,夫妻俩感情很好,育有两二两女,目前三个孩子读书,一个养在母后身边。 来到博古架前,秦鹿指了指最下层的木箱,“这些箱子你都抬走吧。” 韩清尧道:“抬去哪里?” “千机楼。”秦鹿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早两年建好了,千机楼给你了。” “皇祖母,您还没说里面到底是什么呢。”韩清尧蹲下身,搬出其中一个木箱,打开来,里面是一摞摞的纸张。 取出一沓翻看着,刚开始还有些恍惚,随后越看越震惊,到最后脸色都变了。 “皇祖母……” 秦鹿踢了踢箱子,“这些都交给你了。” “都交给我?”韩清尧觉得自己可能摆不平。 “慢慢来,时间还长着呢,你做不完可以交给后来人,但凡我能想到的都整理好了,动手这方面就交给你们年轻人。” 韩清尧莫名觉得不舒服,“皇祖母,您的身体……” “去!”秦鹿啐了一口,“我身体好着呢,能熬死你爹娘。” 这几年,家里的晚辈动不动就“咒”她,生怕她哪天闭上眼就睁不开了。 倒是傅夺,身子骨有些衰败,不过有她在,怎么着也能坚持个十年八年的。 别看崔怡现在似乎老的有些快,那也没太大问题。 “死后不管生前事。”她叹息一声,“放到别人家里,我这把年纪早就入土了,也就你们整日里念念叨叨的,烦死人了。” 韩清尧将人扶到椅子里坐下,“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很多年前也不知道是谁说,能看到我的孙子出生。皇祖母,金口玉言,您可不能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哎呀,又念叨,叽叽喳喳的没完没了,和你爹一样一样的。”秦鹿接过孙子递上来的清茶,“你爹也是,天天跑到离阳殿用膳,一把年纪了开始离不开娘了。” “您心里高兴着呢。”韩清尧道。 “还真没有,你爹话太多,有时候说的我想睡觉,冷不丁的睡着了,他还得把我给吵起来。”秦鹿真的是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 韩清尧听得合不拢嘴。 “明儿我和你祖父出门。” “我陪着您二老。”韩清尧想了想日子,明白她要去做什么。 次日天色放亮,韩清尧陪着秦鹿和傅夺上了马车,一路往郊外驶去。 长安城外有一座英雄岭,岭上埋葬的都是对大秦有功之臣。 英雄岭有文碑和武碑,文碑葬的是文臣,武碑葬的自然是武将。 两年前,胡言病故,就葬在这里。 今儿是胡言的忌日。 赶到时,这边已经有人在了。 “夫人!”看到她,婉娘起身上前来,“您何必要跑这一趟。” “别担心我,我身子骨可比你好。”秦鹿给胡言上了一炷香,看着墓碑前的酒盏,“桑九来过了?” “嗯,他天不亮就来了,现在去了旁边看望聂将军了,很快就回来。” 婉娘看着墓碑,儿女和孙儿们在旁边静静的站着。 她现在早已平复了,也就胡言刚走的那大半年精神时不时的恍惚,总能听到有人在她耳畔唤着“婉儿”的声音。 “生老病死,本就是常态,无非就是早走一步罢了。”秦鹿给胡言上了一炷香,便看到桑九被儿子搀扶着走了过来。 “夫人,您来了。”桑九也真的是老了,“稍后齐征也会过来。” “都聚齐了,待会儿咱们回宫开个宴,馋馋他们。”秦鹿语气轻松道。 婉娘笑的眉目弯弯,纵然上了年纪,依旧是一位美貌的老太太。 “他们早就不在了,哪里能馋的到。” “心里有,就有。” 秦鹿也是忍俊不禁。 等齐征夫妇过来,一行人乘坐马车返回宫里。 “咱们死后也要葬在那里。”齐征身子骨还硬朗着呢,与韩镜不相上下。 这几年哥俩还动不动的就切磋武艺,总能把身边的人吓得面如土灰。 韩镜夹了一筷子排骨,“我隔着你们稍微有点远,韩家有单独的陵园。” “不远,隔山相望呢。”齐征给他倒了杯酒,“将来咱们还能相互串个门。” 当然这是玩笑话。 韩镜果不其然,笑的前仰后合,“行,还能聚在一起玩几圈骰子。” 然后,低声道:“我得走在娘后边,幼年,娘和我说,每年她忌日的时候,给她烧两个小青年。” 齐征抬头,眼神不动声色的扫了眼秦鹿身边的傅夺,“现在不合适吧?” “你也觉得?”韩镜点头,“说不定娘早忘了。” “而且夫人说她想火葬,你敢违背她的命令?”齐征非常不赞同这个做法,可却没有置喙的余地。 韩镜微微蹙眉,“到时候再看,咱们起码还能活个二十年呢。” “以后这事儿咱别提,免得夫人惦记着。”齐征压低声音道。 “对。” 身边是晚辈的嬉笑声,对于儿子和齐征的闲谈,在这种嘈杂喧闹的气氛下,真的没注意。 秦鹿和傅夺心情舒畅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还有孩童们嘻哈追赶的画面,只是看着就已经觉得岁月安好了。 “夫人,宫里多了一些小姑娘?”婉娘看着端来膳食的小丫头,随口问了一句。 “好多的老人都不在了,这是新招的,也不多,不到二十个,其他的都是三四十岁的。”小姑娘在宫里做这种事有些耽误人生,这些年宫里招的多是长安城的一些妇人。 如此可以给家里添个进项,还能有事情做,不用胡思乱想。 喧闹的宴席一直热闹到晚上才结束,婉娘等人也没出宫,被崔怡安排人,各自寻了宫殿住下,这般景象已经是宫里的常态了。 秦鹿和傅夺摆上茶几,躺在藤椅上,看着头顶的夜景。 凉风徐徐,气候宜人,耳畔能听到虫鸣鸟叫之声,夜莺的声音无比悦耳。 “得空咱们出去走走吧。”傅夺突然开口。 “好啊,想去哪里?”秦鹿被他这么一说,也来了兴致,“好些年没出去了,现在的日子的确有些无聊。” “如果没有目的地,咱们就随便走走,走到哪里遇到喜欢的地方就多住些日子,看你的意思。”傅夺笑的儒雅,“你知道的,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你去哪里我便跟到哪里。” “还有我们!”韩镜和崔怡结伴,踏着月色而来,“娘,现在我轻松了,带我们俩一程。” “行,腿长在你们身上,想跟就跟着吧。”秦鹿抬头望着胖嘟嘟的月亮,笑容舒缓。 第222章:亡妻1 第222章 新星历822年。 一位身穿白大褂的男子急匆匆的进入一栋参天大厦。 “寻博士。” “寻博士,早!” “寻博士……” 所见之人都纷纷和他打招呼。 寻潮进入专属电梯,按下69层的键,电梯门缓缓闭合。 “不好意思,请稍等,不好意思……” 这边电梯门闭合到一半,一位身穿职业装,青春洋溢的少女匆忙跑来,捏着文件夹的手臂探进来,电梯门感应到阻碍,重新打开。 女子入内,抱着文件夹规矩的站好,“不好意思,37层。” 寻潮看到对方,深深的皱起眉头,语气不耐道:“出去。” 女子被吓了一跳,愕然的看着她。 不等寻潮再次开口,一位穿着干练的女子走上前,攥着她的手臂,将人拉了出去。 “寻博士,不好意思,这是公司新来的。” “辞掉!”寻潮语气冷硬,“这里是公司,公司培训第一步,就是熟读员工手册。” 干练女子点头,“我知道了。” 电梯重新闭合,干练女子道:“不管如何看,这里都是专属电梯,说说你搭乘的理由。” 年轻女子被问的无法回答,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就是想早点工作,正巧这部电梯在一楼,我……” 干练女子抬手指向对面,“本公司的员工电梯共计十二部,每一部的载重量为28人,公子总员工不足两千,如今并非搭乘电梯的高峰期,为何单单选择了这一部?员工手册看过吗?” 见对方没回答,干练女子取了她怀里的文件夹,指着大门道:“你被辞退了,三日后来支取你的薪水,请慢走。” 年轻女子急切的跟在她的身后,“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在这里工作有三十年了。”干练女子停下脚步,眼神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笑容依旧,“几乎每次招聘,都有如你这般,想要一步登天的人,很可惜,寻博士并非办公司的高层,而枯叶集团的老板,是一位女性。” 见年轻女子有些呆滞,干练女子继续道:“寻博士是老板的助理,也是如今最顶尖的人工智能。” 干练女子离开了,这位年轻的女子在原地愣了许久,才失魂落魄的离开。 寻博士一路来到顶层,直接走向最深处的房间。 瞳孔解锁入内,里边有一个透明蚕茧装置,内部躺着一个女子。 看到蚕茧中心位置的显示器,寻博士双臂抱胸,靠在墙壁上静静的等待。 一张完美无缺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尤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无欲无求。 大概在七八分钟后,伴随着一阵细微的声响,蚕茧打开,一个身材完美到爆炸的女子从里面跨步而出。 寻博士抓起旁边的睡袍递上去,将人包裹住。 秦鹿精神有一瞬间的恍惚,看着眼前的男人,下一刻,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阿寻,好久不见。” 寻潮点头,“只是一周时间。” 系好浴袍的带子,结果寻潮递上来的红酒,“公司怎么样?” “一切顺利。”寻潮向秦鹿汇报了这一周的进度,然后道:“目前公司有十五人请假,其余的人都在正常工作。” 秦鹿点点头,“我先去休息,有事明天再说。” “好!” 她进入旁边的一道暗门,里面别有洞天。 站在高层俯瞰,远处的夕阳尽收眼底,而位于顶层的休息室,已经窜入云层之中。 两千年前,世界遭受到不知名的病毒侵袭,人类在短短十年内,从原本的百亿骤减一半。 与此同时,存活下来的人在某一日突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新生儿越来越少。 世界似乎开启了自毁模式。 经过千年的探索,人口从五十亿跌到不足十亿,知道新星历开启。 时值新星历822年,全球人口已经降到了两亿。 为了最大可能的保存火种,经过数百年的研究,研发出了时空茧,也就是秦鹿方才躺着的地方。 时空茧可以连接无数时空,并且以精神力为载体,当你捕捉到与你完全契合的精神力后,就可以通过时空茧进入另外的时空,通过你的能力换取信仰之力,进而坚持到自身。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可以延长其寿命,从而有更多的时间孕育新的生命。 精神力的契合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是自身与自身。 归根结底,能与你完全契合的精神力,只能是你自身。 如果在某个时空的契合之人惨死,是会影响到你自身寿命的。 同理,如果你进入到某个世界,大肆杀戮,同样会折损寿命。 之前就有人进入到某个世界,造成尸山血海,怨念冲天,最终死在时空茧里。 秦鹿不是善人,所做的一切都有其目的。 除非是对方舞到了她的眼前,否则她一般不会去计较。 这一觉,她足足睡了一天一夜,再次醒来已经是黄昏。 寻潮看到她来到办公室,将近期的资料整理好放在他的面前。 虽说寻潮被公司的人称呼医生“寻博士”,却并没有真正的博士头衔。 只是因为他的设定里喜欢穿白大褂,颇有种研究人员的气场,所以时间就了,寻潮得了这个称呼,他的接受度良好。 “这是您接下来的行程!” 秦鹿扫了一眼,其中有两个晚宴,还有几场单独的饭局,当然这些并不纯粹,主要目的还是谈生意。 “我记得没错的话,罗尼尔先生好像大限将至了。” 寻潮点头,“确是如此!听内部消息,之前罗尼尔先生去小世界,遇到了一些不可抗力。” 秦鹿挑眉,“不可抗力?” “是的,被一位王后以美色利诱,助其四处征战,后来被反叛军斩杀在城堡中。” 她眼角流泻出三分笑意,“美色……罗尼尔的夫人可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能将她给迷惑住的,恐怕姿色比罗尼尔夫人还要出众。” 看着就被中透明的纯净水,秦鹿继续道:“他们夫妇没有子女,行程上写的邀请人是罗尼尔?” 寻潮似乎也明白过来了,“难道是罗尼尔夫人?” “如果你的内部消息准确的话,应该是她。白龙公司恐怕要易主了……”秦鹿沉吟片刻后,道:“你去调查一下白龙公司内部的资金情况,包括产业架构、研发等等,越详细越好。” 寻潮点头,“您是要收购白龙吗?” “来的是罗尼尔,我们就按兵不动,如果是他的夫人,大概率就是商谈收购案了。白龙这几年虽然在走下坡路,可在我眼里还是颇有价值的,值得买!”她转动着签字笔,“曼莎医药这边的行程延后。” “好的!”寻潮一一记下来,然后道:“您该去时间总局进行报备了。” “嗯,明天上午!” 次日上午,气候和暖。 寻潮载着秦鹿,开着悬浮车一路来到时间总局。 “秦总,我正要找你呢。”刚进入大厅,一个身穿黑西装的男子阔步而来。 “宋局,找我有事?”此人是时间总局的副局长宋启东。 宋启东招呼人去了旁边的办公室,在电脑上敲打几下,道:“这就是给您匹配的人选。” 透过悬浮虚拟屏幕,秦鹿看到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男人的半身像。 微微眯起眼,“活跃性如何?” “很健康。”宋启东笑的合不拢嘴,“这人目前在光年担任历史系教授,身世清白,没不良嗜好,也深受学生们的爱戴。” 秦鹿点点头,“相貌倒是可以,后续有进展可以告诉寻潮,我最近可能比较忙。” “好。”宋启东点头。 所谓的匹配,并非是结婚,而是生育相关的匹配度。 人类的生育越来越低,须得借助外力。 虽说现在有了可以延长寿命的方式,却并非人人都可以做到。 如今世界人口正在以每年可见的比例,连年下降。 新生儿的出生率,比不上死亡率高。 一般在年满十八岁后,国家会为每个人匹配一台时空茧。 有些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在进入第一个世界的时候,甚至就出现过死亡。 这让时空总局的人免不了震惊,他们到底在小世界里造了什么孽啊。 连轴转着忙碌了数月,秦鹿完成了白龙的收购案,很快察觉到了丝丝的精神能量波动。 寻潮看着秦鹿的状态,知道她又要去执行任务了。 ** “你是谁?” 秦鹿:“你的转世。” “怎么可能。” 秦鹿:“你的枉死,会影响到我的寿命。你需要我做什么?” “做什么?呵呵,做什么,你能做什么……” 秦鹿:“……” 看到她略显癫狂的样子,秦鹿问道:“你想回去吗?” “回去哪里?” “你的身体里。”刚说完,她看到眼前的女子似乎在发抖恐惧。 “不,我不回去,我不想回去……可是不回去,我还能去哪里?” “那就去转世!”秦鹿熟练的把人送走,追寻着死者来时的精神轨迹而去。 再睁眼,刚喘息一口,无尽的痛苦蜂拥而来。 秦鹿赶忙闭气,此时才发现自己正在水中,而且还是被囚禁在一个笼子里。 莫名的,脑子里浮现出两个词。 ——沉塘。 ——浸猪笼。 不费力的劈断竹篾笼子,摆动四肢,从水底灵活的浮了上来。 抹掉脸上的水渍,她看了看周围。 这里两边都是芦苇,还有几处碎石滩,芦苇丛中有野鸭游动嬉戏,好不自在。 周围似乎没有人烟,至少她现在是没有看到。 大概是被抛弃的比较远。 很有意思的事,这具身体已经怀着身孕。 当然不是无媒苟合。 秦氏出生在下沟村,及笄后嫁到了桃溪镇的一户人家。 当初秦氏的父亲救了对方,正巧秦氏的母亲怀着身孕,对方为了表达感激之情,说如果生的是女儿,就定下姻亲。 果不其然,几个月后,秦氏出生了。 之后顺利长到十五岁,嫁到了桃溪镇陆家,夫君名讳陆瑄,是个长相雅正清端的读书人。 可惜陆瑄对这位妻子并不喜欢,却也没有苛待。 陆夫人之前想将娘家的侄女嫁给儿子,却不敢违逆丈夫的决定,因此私下里对秦氏颇多怨言。 每每婆媳之间发生矛盾,陆瑄总会从中调和,倒是没有闹大。 秦氏在陆家过得比较自在,吃穿从不发愁,除了和陆瑄没有肌肤之亲,两人如同很多的夫妻那边,相敬如宾。 可是在长期的相处中,秦氏对陆瑄的爱慕之情愈发浓烈,在一次和父亲的交谈中,得知女儿女婿居然没有东方,秦爹想着可能是一对怨偶,便想着让两人和离,趁着女儿年纪不大,还能改嫁。 之后阴差阳错,陆瑄在岳父和父亲的变相逼迫下,只得和秦氏圆了房,之后便独自赶赴京城准备参加今年的秋闱。 没想到秦氏一朝得子,在陆瑄离家查出了身孕。 陆老爷高兴坏了,买了几斤烧肉,拎着两坛酒去下沟村找秦爹喝酒,告知喜讯。 之后秦爹送陆老爹回县里,遇到山体崩塌,两位老爹和车夫三人,全部被埋在下面,无一生还。 陆瑄正在科举的紧张时刻,陆夫人为了不耽误儿子科举,愣是让人把消息延后了数日发出去。 桃溪镇距离京城很远,单程都足足要走三个月的时间,更别说这送信的一来一回,差不多就是半年。 所以,秦氏便成了陆夫人的出气筒。 自此开始了数月暗无天日的磋磨。 就在半月前,陆瑄还在归家途中,衙门道喜的先登门了。 陆瑄在此次科举中,高中探花。 陆夫人高兴的同时,不免更加痛恨秦氏。 随后联合族中几位族人,以丈夫不在家与外男苟合并有了身孕为由,秘密的将秦氏沉了塘。 毕竟陆夫人很早之前,就想让她的亲侄女过门。 之所以是秘密的处理掉,而族人那边没有反对,也是因为陆瑄高中,若是探花郎的发妻红杏出墙被传出去,恐怕对陆瑄的前程有碍。 时下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族居方式,他们知道“轻重”。 坐下这般丑事,不秘密处决,难道还要大张旗鼓不成? 探花郎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也难怪那女子恐惧害怕,被溺死的痛苦,绝非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如今正值深秋,一阵风吹过,瞬间窜起一层鸡皮疙瘩,冷的她不免打了个寒颤。 以内力驱动,烘干衣裳,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河滩,朝着某个方向去了。 秦鹿没打算去找陆瑄。 上个世界刚结束半年,再加上后期上了年纪,房事停了,满打满算秦鹿也有近二十年没有过欢好了。 记忆中的陆瑄相貌的确不俗,犹如谪仙,可惜她现在还怀着身孕,看到吃不到的场面,还是算了吧。 她对陆瑄这个人没意见,和秦氏有了一夜恩爱,归根结底是秦爹和陆老爷胁迫的。 而且陆瑄纵然不喜欢她,至少责任心是有的,身边更没有通房和妾室。 放到古代,这就是个好男人了。 难道还指望盲婚哑嫁,成就美满姻缘? 这概率可不高,也没道理降落到你的身上。 娶一个不喜欢的女子,其中的煎熬可想而知。 如果让秦鹿和一个不喜欢的男人结婚,真的得天天郁闷死,甚至连同床共枕都做不到,更别提什么好脸色了。 当然,她也不会让自己落到那个境地。 奈何这里是孝道大过天的古代,一个不孝父母的子女,真的能社会性死亡。 字面意义上的。 这件事秦家也有错,门不当户不对的,当初就不应该答应这桩婚事。 说到底,希望女儿嫁得好,最深层次的想法还是看中了陆家的门楣。 撑着孕肚,沿途采摘了一些药材。 她走的是和桃溪村完全相反的方向,数日后,看到前面的城池,秦鹿已经有些狼狈了。 进入镇子,她寻了一家药铺,将手里的药材卖了出去,不多,加起来不过三百来个铜钱,这些也足够她坚持一些日子了。 带着铜钱找到一家铺子换了套朴素的新衣,然后大吃了一顿。 这个时代比起大秦相对要晚了千年,饮食方面已经发展的很不错了。 这顿饭倒是吃的通途舒畅。 之后她寻了个木板,找酒楼老板要了笔墨,写了几个字,就支在酒楼外边,她则一屁股坐在台阶上,靠着墙壁晒太阳。 有人路过酒楼门前,看到她身边的木牌,扫了一眼后觉得可笑。 “走镖,护镖……”有人驻足看着秦鹿,“姑娘……嗯,这位小娘子,谁走镖?” 看到秦鹿挺着的孕肚,对方改了口。 秦鹿懒洋洋的抬起眼皮,道:“我!” “哈哈哈……”问话的人不由得捧腹。 秦鹿简装,也皮笑肉不笑的“哈哈哈”。 倒是把对方给弄了个没头脑。 “你笑什么?”对方表情古怪的问道。 “那你又是笑什么?”秦鹿不答反问。 对方示意的比了比秦鹿,“这位娘子大腹便便,如何能走镖护镖?而且看姑娘弱不禁风的样子,实难让人信服。” “你要雇佣我吗?”秦鹿问道。 对方摇摇头。 秦鹿重新合上眼,懒得搭理他。 随着围观的人又多了几个,远处走来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 “小姐,此去惠州跋山涉水,我们还要带上家中财物,这一路恐不会安生。”身边的小丫鬟低声道。 薛五娘也是一脸愁容,却飞去不可。 父亲临终前给了她一封信,让她带着家中财物借助到惠州姑母家中,姑母嫁的是惠州的官家,只有去到那边才能护住薛家的这笔财富。 而且其中一半交由姑母处置,余下的一般作为她将来的嫁妆。 薛家只剩下她们主仆二人,且薛五娘还是丧母之女,本就难以出嫁。 若没有姑母帮衬着,恐怕真的有人敢娶,她也是不敢出嫁的,别最后落得个人财两空的下场。 “咦?”薛五娘看到某一处,突然愣住了。 随后她带着丫鬟翠儿走上前来。 “这位夫人,当真能护镖吗?” 秦鹿抬了抬眼皮,看着眼前俏生生的小丫头,“嗯,你的镖?” “我要去往惠州,沿途有近一千五六百里,不知你们几人护镖?” 秦鹿简装,站起身,拍了拍身后的灰尘,“我一个人就足够了,主顾包吃包住,你这边路程比较远,费用可不低。” 薛五娘愕然的看着秦鹿,尤其是那挺起的小腹,很显然是怀有身孕。 而且看她的四肢纤细,真的能护住她薛家的家业吗? “小姐!”翠儿在旁边扯了扯薛五娘的衣袖,“别不是仙人跳吧,咱们可要小心。” 秦鹿被逗乐了,“小丫头看着不大,懂得倒不少。跳什么跳,真要图银子,我直接去抢就是了,押的哪门子镖。” 薛五娘还想再看看。 比起被一群男人护送,她更愿意身边有个女子,这样还能放心些。 “夫人可会武功?”她柔柔问道。 “会!”秦鹿半点没有不耐烦,“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如果夫人准备妥当,我们可以明日出发,只是这一路去往惠州,难免不会有山贼匪寇……”薛五娘想想就心惊胆战的。 她犹豫了近月余,至今还没寻到合适的镖师。 眼瞅着小姐似乎要决定下来了,翠儿忙开口道:“你的功夫高吗?我们可是带着全部家当呢。” 秦鹿看着眼前这个口齿利落的小丫头,勾唇轻笑,倒是难得的主仆情深。 她揉了揉腰,脚尖轻点,下一刻在众人接连的惊呼声中,已经飞到了对面的屋顶。 要知道这可是三层楼高呢。 “应该是很高。”秦鹿轻飘飘的落下,挥动衣袖,一阵狂风卷着地面的砂石呼啸而去,吹得不远处的几个汉子连连倒退。 翠儿嘴巴张的大大的,好久才惊喜的问道:“你是神仙吗?” “想得美,我要是神仙,被你这样不尊重,你早死八百回了。”秦鹿甩了甩衣袖,就这个动作,惹得周围的人连连退后,她沉默三秒钟,道:“明儿走不走?” 薛五娘略显激动的点头,“走。” “那好,今晚我就住你家了!”秦鹿走出几步,看着薛五娘道:“走啊。” 翠儿伸手指了指对面,“我们家往这边走。” “嗯!” 秦鹿跟着薛五娘一路往薛家走去。 “前面就是我们家了。”翠儿指着胡同中间的宅子对秦鹿道。 三人走近,翠儿掏出钥匙,等看到大门时,惊呼道:“小姐,家里来人了。” 薛五娘脸色一白,推开门走了进去。 秦鹿也慢悠悠的跟着,表情悠哉。 “你跑去哪里了?”刚进入正堂,就被一个女人叫住,“五娘,不是婶婶说你……” 秦鹿微微皱眉,“小点声。” 声音太大,独自的孩子都不耐烦了。 捧着独自,秦鹿坐下,看着翠儿道:“小丫头,给我倒一杯水,白开水,不要茶。” 翠儿脆生答应,走上前给秦鹿倒了一杯水。 捧着温热的茶杯,秦鹿看着坐在上首的两个人,看样子似乎是夫妻。 “你家人?” “是隔房的二老爷。” 翠儿道。 “二老爷,还是隔房的,来这里摆的什么谱?”秦鹿不免有些好奇。 翠儿低声道:“我们夫人早些年不在了,老爷也在两个月前染病离世,家中只剩下小姐一人,老爷临终前叮嘱小姐带着家中财物去惠州投奔姑奶奶。” “哦!”秦鹿点头,“是来打秋风的。” 坐在上首的中年男子脸色一凛,“五娘,这是谁?” 秦鹿走上前,一手一个,把俩人拎起来。 “啊,你干什么,松手,你是谁啊……”中年女人突然被人拎起来,双脚悬空,吓得脸色大变。 “我把他们俩扔出去,小丫头你去帮我准备个房间,我得好好休息休息,晚上再做点好吃的,我得喂饱肚子里的孩子。” 说罢,拎着两个人走了出去。 翠儿捂着嘴巴,震惊的看着这一幕,久久回不过神来。 等秦鹿把两人扔到胡同里,关上门回来,才看到小丫头急匆匆的跑了。 薛五娘感激的看着秦鹿,盈盈福身道谢,“多谢夫人。” “我不是为了你。”秦鹿摆摆手,“你看我的肚子……” 薛五娘跟着秦鹿手指的动作,看向她隆起的小腹。 当看到肚皮不断的凸起,以至于吓到了她。 “夫人,这是……” “在我的肚子里伸懒腰呢。” 母体死亡后,胎儿只能存活五到十分钟。 秦鹿过来的时间段,胎儿还没有死亡。 这也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活了上百年了,真就第一次怀孕,不知道生产的时候得多疼。 “是个很活泼的小家伙。”秦鹿道。 薛五娘看着她,明明怀着身孕,甚至还带着笑容,可她并未感受到什么“母爱的光辉”。 这种想法很奇怪,薛五娘说不出来。 翠儿做事麻利,不多时就准备了一桌膳食。 “怎么没想着找镇子里的镖局?” 秦鹿随口问了一句。 薛五娘叹息道:“镖局里几乎都是男子,如今薛家仅剩我和翠儿两人,我不太敢雇佣他们。” “其实都大差不差。”秦鹿道:“好些镖局多和山贼匪寇有交往,沿途遇到一处,就给付一笔过路费,当然这些费用都需要你自己出。但看你们投奔的姑奶奶是什么身份了,没点身份的,可能在路上就被人啃了。” 翠儿吓得一个激灵,“我们姑奶奶是官家太太。” “这还可以。”秦鹿点头,“提早给那边修书一封,镖局的人知道,会把你们安全送到的。” “夫人呢,为何要护镖?”薛五娘好奇问道。 “你也看到了,我怀着孕,手里没什么银钱,再加上夫君早亡,婆家人也都死了,总得赚钱养孩子。”秦鹿喝下一碗汤,打了个呵欠,“我的房间在哪里?” 薛五娘交代翠儿道:“带夫人去我的房中休息。” “小姐您呢?”翠儿问道。 薛五娘道:“明儿就要出发了,今晚我歇在母亲房中。” “是!” 这一晚,秦鹿睡的最舒服的。 用过早膳,薛家这边准备妥当,一行三人搭乘马车离去。 “翠儿!”出了城,秦鹿看着小丫头。 翠儿眨眨眼。 “我教你驭马。”秦鹿道。 小丫头似乎不抗拒,乖乖的坐在驾辕上,跟着秦鹿学习。 忙活了大约一个时辰,翠儿已经有模有样了。 主要是现在走在官道上,没有岔路,马儿也很安分,几乎用不到她。 秦鹿撩起车帘,坐在车厢入口处,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打盹儿。 “去了你姑姑家里,别傻乎乎的把财物都交代出去。到底是姑姑,人家有自己亲生的孩子,你一个外来的,难保不会让人觉得多余。身边留着体己钱,纵然将来出嫁了,也不至于捉襟见肘。这世道,银子虽说是俗物,却能解千愁,化万难。” 薛五娘认真的听着。 “说句不客气的,但凡是有点清高气的都厌恶铜臭味,可是说的难听点,这世上没有钱买不到的东西。” “你爹娘不在了,手里更得存些银子,这就是你的底气和退路。” “看我,身无分文,为了孩子,可不就得挺着大肚子走镖养活他。” “夫人没有娘家人吗?”薛五娘问道。 “娘家没人了,我现在是天大地大,再无牵挂。”秦鹿觉得这样挺好的。 事实上开局比上一个小世界要好得多。 “夫人说的话我记下了。”薛五娘之前还想着将薛家的财物交给姑姑打理。 如今听到她的话,自己恐怕也要留点心眼了。 “夫人今年多大了?” “十……七岁。” 薛五娘:“……”听着语气,似乎还有点不确定。 “不对,今年十八岁了!”秦鹿勾唇笑的慵懒,“一孕傻三年。” 薛五娘和翠儿的笑声传来。 “大荣是允许女子改嫁的,夫人何不再寻一如意郎君,总好过独自一人抚养子女。”薛五娘想想秦鹿的未来,不免有些心疼。 秦鹿晃动手指,“我送你一趟,就能赚到一百两银子,第一次走镖就遇到你这么大方的主顾,也是我运气好。有了这笔银子,我能好几年不干活。民间百姓的消费不算高,每年十两银子也就差不多了,毕竟也不是顿顿都吃肉。” 薛五娘颇有些惊讶,父亲在世的时候,她每月都有五两银子的月钱呢。 有时候买点胭脂水粉的,不够用,父亲还会再给。 平均下来,每月都得花费十几两银子。 没想到她每月的花费都是别人一年的家用。 这边正聊得开心,经过一处密林时,前方突然跳出来几个人。 马儿被拦住,停下了步伐,相对比较淡定,反倒是翠儿被吓得摔下了马车。 前面的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挥舞着手中的破刀,高声嚷着:“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哎哟。” 不等他念完开场白,秦鹿抓起旁边的果子仍出去,正中那汉子的脑门。 却见,在众人愕然的视线中,那汉子好像断线的风筝,向后倒飞十几米远,重重的摔在地上。 秦鹿坐直身子,看着摔了屁股蹲的翠儿,道:“小丫头,扶我一把。” 翠儿忙不迭的站起身,顾不得摔疼,小心的搀扶着秦鹿下了马车。 她捧着肚子,弯腰捡起一根木棍,穿过几个山贼,走到那头领面前。 弯腰拎着那汉子的衣领,轻而易举的把人拖到旁边的林子里。 “把这座山开了。” 众山贼:“……” 秦鹿靠在一根大树上,捧着肚子,道:“刚才不是嚷着此山是你开嘛,把这座山给我开了。” 汉子:“……”娘的,欺人太甚。 “要么你把山给我开出来,要么我把你的脑袋开瓢,你选一个。” 她甩动着手里的木棍,木棍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啪——” 木棍不小心抽打在旁边的树上,却见碗口粗的一根大树, “咔嚓嚓,咔嚓……” 众目睽睽之下,断裂倒地。 汉子,包括那几个山贼,忍不住打起了寒颤。 身子抖得如同筛糠,恨不得原地消失。 “三……” “二……” “等,等等等,等等……”汉子忙不迭的跪地,那动作别提多利索了,“女侠,饶了我们吧,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 “一身的腱子肉,谁逼你们的?”秦鹿用木棍戳了戳男人的肱二头肌,“也就是我有点三脚猫的功夫,若是旁人,你们指不定就得手了。欺负别人的时候,此山是你们开,现在被我欺负了,哭哭啼啼的说被逼的?怎么,别人逼你们打劫,你们瞧着挺高兴的,老子逼你们开山,你却给我废话这么多,是瞧不起我?” 汉子傻眼:“……” “不,不不不不不,小的哪敢呐,您就是小的的姑奶奶,我给您磕头了,您就饶了我们这一回吧。”汉子真的要被吓尿了。 那么粗的一棵树,轻轻一抽就断了。 这人,谁找惹得起啊。 “饶了你们?”秦鹿冷笑,“做梦!” “你们在衙门有赏金吗?” 汉子:“有,还是没有?”他想说没有。 然而看到秦鹿那严肃的表情,忍不住吞咽着口水,愣是不敢说。 “你们六个人,拿钱消灾。”秦鹿张嘴打了个呵欠。 孕妇都这么没精神的吗? 睁开眼就觉得困,也是要了命了。 懒懒散散的走到马车旁,“赶紧的,回去取银子,最少五百两,拿到银子我就留你们一条命,敢跑的话,小心我把你们开膛破肚。” 几个跟班忙不迭的跑到头领面前,畏畏缩缩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头领一脸的为难,“女侠,我们山寨穷,真的没有这么多银子。” “……”秦鹿静静的看着他们,“看来你们是想死。” 抬起手臂,只这么一个小动作,吓得那几个人两股战战。 “饶饶饶饶饶,饶命……”汉子匍匐在地上,“女侠,我说的是真的,我们真的没有那么多,前几天刚孝敬给官府,就剩下三四百两了。” “那就三百两。”秦鹿眯起眼,对那汉子勾勾手指。 汉子颤巍巍的走上前,“你别当山贼了,来驾车。” 秦鹿招呼身后那几个,“你们也回去收拾收拾,带上家当跟我走。” “走?”汉子愣住,“走去哪里?” “你说呢?难道还想留下来打家劫舍?”秦鹿表情冷下来。 “不,不不不敢!”汉子扭头看着那几个人,道:“还不快去收拾家当,今儿开始咱们也是有主子的人了。” “是!” 那几个小弟连滚带爬的进入密林。 秦鹿重新上了马车,薛五娘的脸色还没缓过劲儿来。 “夫人,您这样会不会不妥当?” 她是真的被吓坏了。 秦鹿捧着肚子,合上眼,道:“我月份大了,身边总得有几个人差遣着。与其让他们继续留下勒索下一个过路之人,还不如带在身边呢。” 薛五娘觉得此事不妥。 “我们此去惠州,沿途恐怕不止这一波山贼,难道夫人都能将他们收入麾下?” “倒也不是不可以。”秦鹿嗤笑,“别皱眉,我会把你安全送到惠州的。” “我自是新任夫人的,只是担心他们反水。”薛五娘觉得自己晚上都睡不安生了。 大概一个多时辰,远处来了两辆马车。 “出发了。”秦鹿招呼一声,翠儿钻进马车,这匹马由这个汉子驾驶。 走出很远,秦鹿看着东张西望的汉子。 “专心点,惹得我动了胎气,我要你脑袋。” 那肌肉大汉愣是打了个寒颤,再也不敢分神。 接下来的一路,也遇到几波山贼,秦鹿挑挑拣拣的,队伍扩充到了三十几好人,余下的贼眉鼠眼的都被赶走了。 当然财富也累计到了近三千两。 薛五娘主仆干脆佛了,她们俩知道,说什么也无用。 聘请的这位镖师的确厉害,那些嚣张的山贼,几乎一个照面就被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愣是不敢生起反抗的心思,生怕被她给取了狗命。 耗时一个月,她们终于抵达惠州。 因秦鹿怀有身孕,每日基本上走个五十里路就会停下歇息。 薛五娘也不在意,反正她这边也不着急,年前能赶到就好。 ** 镜头一转,桃溪镇。 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回家中,陆瑄顾不得其他,先去祭奠了父亲。 因要在家中丁忧,纵然高中探花郎,须得三年后才能领取差事。 也是因为此时,陆夫人心中恨极了秦氏一家,若非她不凑巧的有孕,老爷欣喜的赶去下沟村,也不会在归途遭遇意外。 以至于害的儿子刚刚高中,就得丁忧。 三年呐,同期的那些人,运气好的恐怕要升迁了。 “母亲,樱娘呢?”终于忙碌完祭拜,陆瑄问起了妻子。 陆夫人脸色一沉,道:“别提那个贱人。” 陆瑄拧眉,心内隐有不安,“这是何故?” “哼!”陆夫人咬牙切齿道:“在你走后,她与外男私通,有了野种,你爹不知晓此时,亲自去下沟村道喜,却在归来的途中遭遇塌方……” 说着,陆夫人红了眼眶,“我怎么这么命苦啊,现在更是牵累了你。” 陆瑄心中自是不信的,在这个家里,他和樱娘接触的最多,相比较起母亲,他有自己的判断。 这次提早离开,并非是为了躲避。 只想着既然和樱娘有了夫妻之实,他自得为未来做打算了。 临行前他和妻子打过招呼的,以樱娘的为人,自然不会与外男私通。 而且陆瑄有绝对的自信,在桃溪镇,不可能有比他更出色的男子。 既如此,樱娘何须与外男苟且。 至于孩子…… 想到这里,陆瑄看着母亲,目光中一抹深沉转瞬即逝。 樱娘有了身孕! 想到这点,他不免有些焦躁。 陆瑄明白,母亲一直希望他能将表妹娶进门。 而樱娘离开家已经月余,正是衙门报喜前后。 不意外的话,此事应该是母亲在背后谋划的。 他不喜欢樱娘,从来都只是责任。 陆瑄不是个推卸责任的人。 人生在世,有些选择既然做出来了,就必须扛起来。 母亲似乎不懂这一点。 “娘,你希望我怎么做?”他淡淡开口。 陆夫人面露喜色,抬头看向儿子,可下一瞬,她顿觉遍体生寒。 儿子的眼神平静且陌生,明明态度看似对她很敬重,眼神却再无半分濡慕。 一种恐慌,从心底最深处油然而生,让她牙齿都微微打颤。 “儿啊……”掩在袖中的手掌用力握紧。 陆瑄复问道:“娘希望我怎么做?娶了锦娘?” 陆夫人张张嘴,话语就在喉咙里,却愣是不敢说出来。 “娘,您可是杀了我的孩子。”陆瑄幽幽的声音,好似来自九幽,一层层的将陆夫人禁锢住,“虎毒尚且不食子,您压根没把我当人看。” “不……”陆夫人没想到,她做的事,如此轻易的就被儿子识破,用力的摇着头,想要反驳什么。 “梁嬷嬷!”陆瑄唤了一声。 一位中年婆子从外边进来,屈膝见礼,“夫人,少爷。” 陆瑄低头看这儿手掌,淡淡道:“母亲身子不适,自今日起,檀香院关了吧,无事少出门,免得染上风寒。” “……”陆夫人惊愕的看着儿子,表情一寸寸的裂开,“你说什么?” “需要儿子再重复一遍?”陆瑄站起身,走到堂前看着外边的云卷云舒。 陆夫人气息急促,站起身踉跄着走上前,抬手颤抖的指着他,“你,你,我可是你的母亲。” “若是旁人害死了我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将是不死不休的死仇。正因为您是我的母亲,我才下不去手。可是您要明白,在您害死他们母子后,我但凡还是个男人,就不可能和您继续维持这段母子情分。” 陆瑄声音平淡,似乎听不出喜怒,“您若真的把我看做是个人,也做不出这等有悖人伦的狠辣之事。让您的儿媳背负苟且骂名,让您未出世的孙儿背负着孽种的屈辱,这是一个母亲能做出来的事?” “你,你你……”陆夫人气得几宇昏厥,“我这都是为了谁?” “为了你们徐家。”陆瑄低笑,“难不成您要昧着良心说是为了我?” 眼神凉薄的看了她一眼,随后抬脚离开。 而陆夫人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眼皮一翻,昏死过去。 檀香院瞬间乱作一团。 回到静心斋,陆瑄唤来一个人。 “去查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来着点头,很快离开。 之前他告知秦氏,自己不想娶妻,并非推脱。 后来娶了,不想碰她,也是想着将来她后悔了,可以离开再嫁。 婚前,陆瑄便问过秦氏的想法,秦氏毅然嫁了进来。 她知道,只要她说不想嫁,陆老爷自然无法勉强。 因为当初秦老爷就了陆老爷,作为陆家唯一的儿子,陆瑄已经没有了选择权。 在两家的情分中,他是被秦氏选择的那一个。 订婚前表达了自己的态度,给了秦氏选择的权利,她做出了决断。 婚后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做不了主。 明着,秦老爷说不愿意就和离,暗中却把压力给到了陆老爷身上。 陆瑄知道,他的父亲是个感恩的人,正因为如此,在这段婚事里,才被秦老爷拿捏住。 他当然可以反抗,可如今这世道,名声何其的重要。 一旦陆老爷被打上个不仁不义的名声,陆家就毁了。 即便如此,陆瑄也不后悔。 人这一生何其短暂,与其后悔,不如改变现状。 既然有了夫妻之实,只要秦氏不做过分的事情,他绝不会休妻。 而且,以秦氏的为人,也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事。 和薛五娘主仆分开,秦鹿这边轻点了财物,余下的交给了这些人。 “别回去做山贼了,你们干脆一起弄一家镖局,有个正经营生,总比做山贼来的体面。一辈子躲在山里,像什么样子。” 她也没带走太多,总计取走了两千两,余下的都留给了这些人。 一路下来,这几个小分队也熟悉了,日后如何做,和秦鹿没有关系。 她现在只想找个便利点的地方住下,等着孩子出生。 前提是得弄点人近前照顾着。 这三十几号人傻眼了。 “夫人,您不要我们了?”先前那个大汉懵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似一只被主人丢弃的藏獒一般,感觉生活都失去了方向。 明明这一路都好好地,怎么到了目的地,就卸磨杀驴呢? 秦鹿乐了,“你们有毛病,好好的生意不做,非得凑到我跟前来当个下人?” 第223章:亡妻2 第223章 “夫人!” 那汉子一脸苦哈哈的。 “您也知道,我们这里好些个都是通缉犯,被官府挂了赏银的。您现在让我们自己个儿开镖局,我们总得去官府打个招呼吧,一旦去了,指不定就要被下狱。” “是啊夫人……” 他们好好地山匪头子干不下去了,跟着她千里迢迢的来到惠州。 结果到了目的地,居然被抛弃了。 这搁谁身上能受得了。 秦鹿蹙眉,瞧着一地的“狗子”,不免有些头疼。 “算了。”她叹口气,“你们先在城外等着,我带着小猴子去盘个铺子,我当总镖头,你们走镖,行了吧?” “多谢夫人。”一群汉子顿时喜笑颜开。 乘坐马车进了城,他们在当地官府打了声招呼。 知道秦鹿是来这里开镖局的,官府那边自然不会拦着,毕竟日后会多一分孝敬。 甚至在知道她准备盘场地的时候,给她找来了官牙。 前后用了半天的功夫,他们在惠州盘下了很大的院子,这边的物价适中,花了近两千两,主要是面积足够大。 之后,秦鹿又从官牙手里挑选了一批下人。 其中有五个厨子,两个近身伺候的小丫头,一个生产过的婆子,还有两个做杂活的。 忙活到临近黄昏,小猴子去城外把人带了进来。 得知是新开的镖局的镖师,守卫那边也没太过为难,却也掏出去一笔银子。 针对这一点,秦鹿自然不会计较。 本身这些家伙就不是善茬,花点钱就能省去一些麻烦,何乐而不为。 她并不是目下无尘的人。 当然,这也是碍于身份的转变,她的接受能力很丝滑。 “从今儿开始,这里就是你们落脚的地方了,咱们的镖局叫顺风,寓意一路顺风。” “阿虎和阿豹,你们就是镖局的管事,下边的人你们看着安排,每日上午跟着我学点拳脚功夫,省的出门走镖被人打劫,砸了我的招牌。” 晚膳花了小二十两银子置办的,作为乔迁宴,值当了。 主要也是这群汉子们胃口太大,个个都能吃。 院子里有两排厢房,还有一个倒座房。 正堂八间,以及后边的属于秦鹿的居所。 女人们住在后院,这些人各自找地方,反正房子多,足够主人的。 其中一排厢房作为杂货间,和灶房。 大荣的马匹管控的也算是比较严格的,不过既然是开镖局的,可以去官府报备,官府会根据你衙门的规模,给你放开规矩。 遇到小件的,一匹马足够。 遇到大件,说不得要十几匹马。 顺风镖局刚开张,也没指望一下子就做大。 上午指点完他们功夫,秦鹿带着小猴子再次来到衙门。 说明了来意,衙门的人也没为难他们,说是这几天会帮着挑选几匹马,到时候让秦鹿去取。 这也要归功于秦鹿给银子痛快。 顺道找人做了马车,然后采购了一些布匹,方才回到镖局。 秦鹿没准备立马开张,这群人没几个中用的,总得多调教一段时间。 入了冬,秦鹿的肚子更大了,稳婆也大夫也打好了招呼。 小年这天,一群汉子在前院练拳,稳婆和大夫急三火四的赶了进来。 阿虎看着走路带风的婆子,道:“夫人可能要生了。” “这日子……”阿豹看了看天儿,阴沉沉的,不知道啥时候就能落下雨来。 秦鹿的生产很顺利,古代也并非个个难产,不然那些生十个八个的,该怎么说? 秦氏从小就开始干农活,秦鹿过来后也每日坚持锻炼。 前前后后忙会了不到一个时辰,随着密集的雨点落下,嘹亮的哭声响了起来。 一个新生命,诞生了。 “哎哟,是个男娃娃呢。”稳婆给孩子做了简单的清理,裹在小被子里,“模样儿也是白白胖胖的。” 秦鹿瞧了一眼,多少有点满意。 的确是挺好看的,至少没有皱巴巴的。 “这么好看的孩子真少见。”稳婆见的多了,一般刚出生的孩子都是皱巴巴的,如此白白嫩嫩的的确不多见。 她的生意基本都是平民,有同行说富人家的孩子出生后白胖的多一点,反正她在普通人家的产妇那边见到的少。 “牛婆婆,给稳婆封红。还有外边的大夫。” “是!” 稳婆连连道喜,跟着牛婆婆出去后,那笑声隔着门板都能听到。 月子里是春节,秦鹿不在意。 只是每天都要伺候着小孩子喝奶,着实把秦鹿折腾的不轻。 熬了半个月扛不住了,秦鹿干脆让人寻了两个奶嬷嬷过来,轮换着给这小子喂奶。 她则彻底的轻松下来。 一晃过了半年,盛夏来临时,顺风镖局终于开张了。 说实话,之前这大半年,不少人都知道有这么一家新镖局,可人家始终没有开张。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每天院子里都能听到一群喊人呼呼哈哈的声音。 转眼夏季来临,这座在很多人眼里,神秘兮兮的镖局终于开张了。 随着爆竹声炸裂,小猴子端着托盘,冲着来围观的人抛着糖果。 这些糖都是秦鹿找人做的,量比较大,镖局的大老爷们没事也得抓一把揣在身上,偶尔吃一颗解解馋。 时下,糖是比较贵重的东西,盐价倒是相对平稳。 围观的人群里有不少的孩童,看到糖块后,都高兴傻了。 在人群里不断的游窜着,弯腰捡拾地面掉落的糖块。 有的孩子不舍得吃,都揣在口袋里,有的则放到口中,感受到甜如蜜的味道,表情别提多享受了。 阿虎和阿豹在门口哟呵着,秦鹿则在后院逗弄儿子。 小孩子现在能尝试着吃辅食了,而且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 此时秦鹿盘膝坐在榻上,看着儿子在软榻上蠕动着。 这小孩儿翻身的动作还算是利索,模样也越来越好看,可惜像他的地方比较少。 大概也只有嘴巴像她了。 额头有着和他爹一样的美人尖。 秦鹿这边也有,只是不如儿子这般明显。 “哼哧哼……”小家伙趴在榻上,冲秦鹿撅起小屁股,使出吃奶的今儿想要坐起来。 可惜一条腿横在屁股的位置,始终都坐不起来,颤巍巍的小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秦鹿也没想着帮他,不给孩子添堵就已经算是个好母亲了。 伸手戳了戳儿子肉嘟嘟的小粗腿,小娃儿哼唧一声,没有理会母亲,仍旧在和自己较劲。 她撑着下颌,盯着儿子,叹息道:“希望下一次别养儿子了。养个女儿吧,没有女儿,不孕也行。” 真特娘的累死。 之前她处理了几个月的工作,都没这么无聊疲惫。 小孩子哪里听得懂,依旧哼哧不停。 倒在床榻外围,秦鹿合上眼准备小憩。 这小子相对来说是很乖的,可以自己和自己玩。 大概是察觉到了娘亲的状态,小娃娃最终累瘫在秦鹿身边。 嗅着熟悉的味道,很快也把自己给哄睡了。 等再次睁开眼,秦鹿感受到大腿处的濡湿,一脸的麻木。 “珍珠!” 小丫头从外边进来,笑起来眼睛完成月牙,“夫人。” “换掉被褥。”她抱起儿子,把屋子交给了这个小丫头。 珍珠上前,看到明显的一团地图,忍不住笑完了眼睛,“小公子又尿湿了床榻。” “他把自己给哄睡了,今儿倒是自觉。”秦鹿去里间换掉衣衫,给儿子换了个肚兜,抱着他出了房门。 外边正值盛夏,蝉鸣不断。 小家伙对外边的一切都很好奇。 抱着他来到凉亭,把人放到小竹床里,里面有很多牛婆婆做的小物件,比如小鸡小鸭小狗小猫等布偶,头顶还放着一串随风拂动后发出清脆声响的风铃。 风铃是用薛五娘送来的满月礼制作的,翡翠材质。 “夫人!” 小猴子从外边跑进来,“外边有一位公子求见。” “押镖找阿虎和阿豹,见我作甚。”秦鹿摇着拨浪鼓,小娃儿脑袋也跟着转来转去的,特别好玩。 “来人说找的是夫人,说是姓陆。” 小猴子也不知道。 秦鹿闻言,微微一愣。 看着懵然不知世间忧愁为何物的小家伙,道:“让人进来吧。” “是!” 不多时,一道如松如竹般的身影走了进来。 看到在凉亭里逗弄一个小娃娃的女子,陆瑄眉目变得温润。 “樱娘!” 秦鹿看着来人,的确是一副好相貌。 难怪当初秦氏明知对方不喜欢他,依旧要嫁进去。 “我不是樱娘!”她指了指对面的石墩,把拨浪鼓塞到儿子手里,“纵然我不说,稍后你也能察觉到。” 既然这个男人能找来,说明他就不是个一般人。 陆瑄的的确确的愣住了。 他沉静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人未变,可眼神的确与从前不同了。 秦氏在自己面前时有些羞怯的,甚至都不敢与自己对视,说话时更是带着点讨好和爱慕。 而眼前的女子,眼神飒爽,笑容似水,那种怯懦和爱慕都已经不再了。 可让他意外的是,里面居然有……欣赏? 是欣赏吗? 陆瑄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了。 “你儿子,小辣条!” “……”陆瑄沉默,许久后,“小辣条为何物?” “嗯,就是随便取的乳名儿。”秦鹿斜昵了他一眼,“不是在家里守孝吗?” “可以外出,只是不允婚嫁吉庆之事。”伸手将儿子抱在怀里,小家伙身上肉嘟嘟的,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奶香,而且皮肤真的特别的软嫩。 看着眉目淡雅的女子,陆瑄道:“之前让你遇到那种事,是我的疏忽。” “和你无关。”秦鹿单手撑着下颌,另一只手抖了抖书页,“我对你的脸很感兴趣,你是继续留在我身边,还是去谋你的前程,另娶他人?” 陆瑄:“……”的确,他不是樱娘。 “自然是留在你身边。” “哦!”秦鹿笑道:“那就留下吧。” 当晚,镖局的人得知夫人的夫君居然“死而复生”,一个个的都懵了。 不过看到陆瑄这个人后,他们不敢再说什么。 这一看就是个神仙呐。 瞧瞧那长相,还有那穿着,以及姿态,寻常人家可养不出来。 这一夜,秦鹿再次被滋润个彻底,而陆瑄则险些发疯。 他从不知道,夫妻房事居然能如此的让人欲罢不能。 抱着失而复得的妻子,陆瑄突然觉得,就这样过一辈子,似乎也挺好。 秦鹿没打听陆家的事,陆瑄也没哪来扰她的清净。 夫妻俩就这么看着儿子一日日长大,学会了走路,学会了喊爹娘。 而顺风镖局这两年的名声愈发响亮,从最初的小件,到现在的大宗生意,从无一次失误。 一些个山贼匪寇但凡是看到顺风镖局的棋子,都会第一时间避开。 只因他们最初想劫夺顺风镖局的镖车,最后都损失惨重。 有好几个贼窝被顺风镖局给一锅端了,甚至还带着贼寇去衙门领了赏银。 这家镖局的镖师,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汉子,一杆子长枪耍的那是虎虎生威,令人闻风丧胆。 眼瞅着三年守孝期满,陆瑄得到了朝廷的来信。 上一届科举,陆瑄是三甲里最年轻的,文章的确很出彩。 而历来探花郎都是最好看的那个,前面两个年纪大了,虽说当官的就没有丑到歪瓜裂枣的,可让其他两个人做探花郎,任谁都看不下去。 故此,陛下钦点了陆瑄为三甲探花。 孰料刚考中,陆瑄的父亲就亡故,陛下无奈只能放他归家丁忧。 如今三年期满,第一时间便宣他回京,去翰林院当差。 按理说,纵然陆瑄长得好看,皇帝也不止于此。 谁让皇帝登基不过五六年,急需培植自己的势力呢。 陆瑄便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位探花郎,自然印象深刻。 “呦呦,咱们该赴京了。”陆瑄道。 秦鹿也没拒绝,“我不和你娘一起住。” 陆瑄撩起她一簇青丝,“放心,她喜欢住在桃溪镇,毕竟父亲葬在那里。” 秦鹿看着他温润儒雅的笑容,“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是她不仁在先的。”陆瑄弯腰把人抱起,大跨步的去了寝室。 珍珠见状,招呼小公子去外边玩了。 秦鹿这边开始忙碌起来。 阿虎阿豹等人得知,他们即将离开惠州,赶赴京城开镖局,各个群情激动。 谁能想到呢,原本他们是山贼,如今却已经把生意做到京城了,这应该是最成功的逆袭了吧。 首先镖局得盘出去,因位置不错,秦鹿也没多要,依旧是原价卖,这几日相继有好几拨人过来看宅子。 秦鹿是个享受生活的,原本相对平淡的宅子,如今被点缀的颇有情趣,好几个人都瞧着满意,正在商谈价格。 虎豹兄弟俩则忙着清点家当装车。 五月底,宅子盘了出去,他们驾驶着二十多辆马车,浩浩荡荡的赶赴京城。 大荣京都燕京。 一行人提前赶到,城门口已经有人迎接。 “寒君兄,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陆瑄抱着儿子下马,对方看到这粉雕玉琢的小童,一时间有些愣神。 察觉到对方的神态,陆瑄道:“我儿端端,小年生的。” 至此,来人才松下了神态。 既然陆瑄这么说了,就做不得假。 “你托付与我的事情,我帮你处置妥当了,请。” “请!” 众人入城,一路行了很久,最终在一处相对空旷的宅子前停下。 “这里是你托我寻得镖局,位置算是不错的,主要是前后街够宽敞,方便马车并行。宅邸则是在桂花巷,之前有人致仕,我提前帮你定下来了。” “有劳伯远兄了。”陆瑄和对方道谢。 “哪里,举手之劳。” 耗时近半月,他们总算安顿下来,顺风镖局也开始开门迎客了。 秦鹿将镖局都交给了虎豹兄弟,她基本不管事儿。 等陆瑄进入翰林院,秦鹿基本上都宅家,极少出门。 如今儿子嘴巴利索了,秦鹿也不无聊了,开始教导儿子读书识字,其中还伴随着一些有趣的小实验。 小家伙性子活泼,思维敏捷,深得府内人的喜爱。 陆瑄在翰林院也是如鱼得水,虽说官职不高,到底是京官,更是入了翰林,日后的前程必然比旁人更顺利。 尤其还是新帝看重的人才,升迁的机会不少,可麻烦事儿也多。 一些旧臣难免会给他使绊子。 陆瑄回来从不提官场的事情,秦鹿也懒得问。 时间晃晃悠悠的划过,曾经的七品翰林院编修,经过数年的奋进,如今已经是鸿胪寺少卿,升迁速度可见一斑。 儿子陆韬早已启蒙,如今正拜读在当时大儒的门下。 “过几日宫中设宴,你和我一起去吧。”陆瑄握着秦鹿的手,语气里带着哄。 “这次是因为什么?”秦鹿真是烦透了宫宴。 规矩忒多,关键是吃不好。 很多的饭菜端上来都不怎么热乎了。 “戎狄那边送来了和亲公主,要与大荣议和。” 陆瑄作为鸿胪寺少卿,等使团进京后,少不得一番忙碌。 “和亲?”秦鹿懒洋洋的道:“直接打趴下得了,和什么亲呐,送到宫里也大概率不会让他生下皇嗣,送到那些王侯府中,和不和的有什么区别。” “话虽如此,他们觉得有用便是,反正不是我大荣和亲。”陆瑄是陛下心腹,这种事情早已明了。 只是对方主动示弱,大荣到底不肯失了风范,继续攻打。 秦鹿翻了个白眼,“废物。” 有些不老实的家伙,就得把他给打服了。 “你们不打,子孙后代就得打。” 陆瑄:“……” 他还真没想过这一点。 如今被秦鹿一说,到底是记在了心里。 说的没错,现在议和了,日后戎狄必然会再次毁约,他们不打,子孙后代就得打。 为了所谓的大国风范,而将隐患留给子孙后代,陆瑄觉得要和陛下好好地聊一聊了。 “大荣的将军不中用,让我去。也不知道是真无能,还是其他的原因,一个戎狄折腾了多少年了,至今都没个结果。” 陆瑄揉着她的柔荑,笑道:“你前世是将军?” “不,我前世是太后。” 陆瑄:“……”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这辈子也不指望做太后了,将军就行。”如今新帝算是仁君,下边虽说有些不着调的,到底都是小打小闹。 “真的是太后?”陆瑄心中颇有些为难。 上辈子是太后,这辈子却只是个五品宜人的诰命,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 秦鹿抽出手,如猫猫一般趴在桌子上,“骗你作甚。而且疆域广袤……大荣有多大?” “三百多万。”陆瑄回道。 秦鹿道:“那抵得上大荣近四十个那么大。” 陆瑄:“……” 见这家伙发呆,秦鹿唉声叹气的起身去寻来纸笔。 然后流畅的画了一幅世界地图,指着中间的那部分道:“这一大片,全部都是。大荣只占据这么一点点的位置。” 她葱白的之间指着大荣现在的位置,“也就是看在你的份上。每次入宫让我向那些人跪拜,老子都憋屈死了。” 看着眼前的疆域图,由不得陆瑄不信。 真的是太过详细了,他甚至都不知道在大荣之外,还有这么大的疆域。 “这些地方都有人居住?” “有,人家也有自己的文明。不过他们最初的文明都断了。”秦鹿扬声招呼珍珠,“再填一盆冰,这天儿热死了。” 陆瑄无奈,手持扇子帮她打风,“屋子里已经有一盆冰了,再填一盆小心伤了身子。” 走到门口的珍珠探头进来,看到恩爱的老爷和夫人,笑道:“那还要不要冰了?” “不要了,给夫人上一碗绿豆汤解解暑。”陆瑄做了决定。 秦鹿撩起衣袖和裙摆,大喇喇的暴露在陆瑄面前。 这具身体当初真的是伤到了,纵然她过来有了内劲,却依旧做不到完全恢复。 冬天手脚冰凉,到了夏季,明明感觉到皮肤是凉凉的,可就是觉得热,身体里的血液好似在沸腾一般,极其恼人。 “呦呦,你会陪我一生吗?”陆瑄目光略带着一丝偏执。 秦鹿眼神带着些微的骄矜,“看你的表现。” 第224章:亡妻3 一生不一生的,好听的话谁不会说。 多少年轻人在领证的那天,都在民政局宣读誓词,闹到最后,该离还是得离,不妨碍。 中秋当天,宫里举办宫宴。 陆瑄把儿子送到附近的一户同僚家中帮忙看顾,他带着秦鹿赶往皇宫。 这种日子,是不可能带着小孩子出席的,事实上只要没有宫里特地的允许,小孩子都不能进宫。 免得没大没小的闹起来,影响大国体面。 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端端小朋友也习惯了,而且和这位同僚家中的小子相处的极好。 之前两位父亲甚至还想着定个儿女亲家,被秦鹿给干脆利落的拒绝。 干啥,包办婚姻啊? 看把你们给能的。 若非陆瑄本人的人品没有问题,就连儿子的姓氏都捞不到。 马车来到宫门前,陆瑄扶着秦鹿下了马车,马夫赶着马车去了固定的地点等候。 皇宫,是皇帝的家兼着办公的地方,须得文官下轿武官下马。 当然这个规矩,对于皇亲宽容许多,只需要在第三道门下来就可以。 穿过皇宫的三道宫门,透过宽敞的广场,远远地看到巍峨的前殿。 此时前殿宫灯高挂,灯火通明,恍若白昼。 陆瑄和同僚俯首交谈,秦鹿这边也被邻居家的官太太凑了上来。 是的,陆韬就被安置在这位工部侍郎府中。 李侍郎家中有一妻一妾两位通房,李夫人生了两子两女,妾室生了一个女儿,两个通房无所出。 之前李侍郎和陆瑄两人嘀咕着,就是想把陆韬和李家的小女儿凑到一起。 当然,李家的两位姑娘长得都不差,可真要说好,秦鹿怎么看没用,得陆韬觉得可以才行。 现在几个孩子玩的比较好,陆韬还不懂得情爱为何物,玩得好不代表就能做夫妻。 她教导的陆韬是个有主见的孩子,秦鹿也最是厌恶包办婚姻。 众人来到举办宫宴的大殿,各自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坐下。 男左女右。 秦鹿身边的多是些五品正从命妇,李夫人坐在她前排的斜对面。 他们在这里一直做了近半个小时,才听到帝后二人到来。 殿内所有人,呼啦啦的站起身,走到小桌子旁边的空余处,跪地扣呼万岁。 每次这个时候,秦鹿都恶心的要命。 纵然这是位任君。 等帝后二人坐上主位,他们才站起身,重新落座。 秦鹿看着眼前的膳食,饭菜是没法吃了,倒是能喝点酒吃点宫里的点心。 尤其是一份肉菜,用的还是猪油,已经开始稍稍凝固了,表面泛着一层白色的油脂,不多,看着也倒胃口。 秦鹿看了旁边的一桌,压低声音道:“孙夫人。” 邻桌大理寺丞的孙夫人扭头看过来,便见秦鹿指了指自己桌上的那盘肉菜,“我和你换一份素菜。” 孙夫人本身就是个喜欢吃荤腥的,自然愿意。 俩人瞧瞧的交换了菜品,孙夫人嘴角还挂着快活的笑容。 坐在主位上的陛下正在说“开场词”,倒是皇后目光带笑的看着殿中,发现了秦鹿和孙夫人的举动,并未说什么。 如今陛下重用陆瑄,作为皇后,自然也不会落秦鹿的面子。 而且皇后也听闻,这位陆夫人平日里很少社交,纵然是一些个王侯将相开设的各种宴席,她也是能推就推。 京城的人对于消息,知道的都很快,陆瑄的夫人是一位农家女,早已人尽皆知。 只是两人对别人的看法丝毫不在意。 关键陆瑄深爱着陆夫人,却是京城人尽皆知的事情。 府内特别干净,别说是妾室了,连通房都没有。 两人膝下只有一个儿子。 也不是没有同僚私下里给陆瑄塞人,可陆瑄全部拒绝了。 但凡被问起,直说妻子不允。 是的,陆夫人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妒妇。 关键这还是她亲口承认的。 想塞人,可以,让陆瑄与她和离,给休书都不行。 很快,殿内热闹起来,一群身姿曼妙的女子入得殿内,翩翩起舞,丝竹之声也被奏响。 “陆夫人,你不喜吃荤菜?” 孙夫人趁着这个功夫,和秦鹿攀谈。 “我只是不喜欢吃凉的。”秦鹿点点下巴,“孙夫人慢点吃,不够的话我这些也给你,我喝点酒就行了。” 孙夫人倒也不客气,毕竟两人也是接触过几次的,比较投缘。 “之前我回娘家住了两日,刚回来就跟着夫君进宫了,中午都没用几口,着实有点饿,让陆夫人见笑了。” “无碍,我见你这般喜欢吃肉,身材倒是很好。”是真的好,属于那种丰腴款的。 这种身材可不是胖,反而是很多女孩子羡慕,男孩子喜欢的类型。 孙夫人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真不觉得我太胖了?” “不会,非常好,可谓完美。”秦鹿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孙夫人倒是被夸得面颊飞红,她之前还对自己的身材不满意的,没想到还有女子夸赞她。 俩人低声聊着,对面的陆瑄偶尔透过人群看向秦鹿。 见她不似无聊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陆大人的双眼都要黏在令夫人身上了。”旁边的孙大人忍俊不禁。 陆瑄回过神,冲对方拱拱手,“我夫人不是很喜欢这种热闹的场面。” “看出来了。”孙大人呵呵笑道:“之前我夫人去各府赴宴,就从未见到过陆夫人,也只有这宫宴,才能请的动她了。” “孙大人说笑了,一些重要的宴席不去,每每都是我带着礼物上门赔罪。” 孙大人险些喷酒,“你就这般喜欢你家夫人?” “嗯,没她不行。”陆瑄丝毫不知道廉耻的点头。 殿内的气氛很热闹,尤其是在这位戎狄公主穿着异域服侍出现后,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这位公主有着一头长及臀部的卷发,身穿红色的异域服侍,露出纤细凝白的腰身,一双脚踩在地摊上,脚踝上还有一串铃铛,随着她的舞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红色的面纱遮住半张脸,露出妩媚动人的双眸,而戎狄的舞到对于大荣来说,是火辣且热情的。 文武百官那边有人直接明目张胆的看着,眼神里有惊艳,有欣赏,有迷恋。 女眷这边则相对要保守太多,很多的官家太太们干脆被羞臊的面红耳赤,甚至连看都不敢看的,当然也有定力很好的。 这其中,秦鹿是纯粹的欣赏。 却见她单手撑着下颌,一手捏着精致的酒盏,看的兴味盎然。 陆瑄见到这一幕,忍不住拍了拍额头,很想让夫人的眼神收敛一些。 如此露骨的眼神,会被人说闲话的。 伴随着丝竹之声越来越弱,那位公主气息微喘的停下舞姿。 不少的人甚至有些意犹未尽,这其中就有秦鹿。 “戎狄王第六女罗罗儿,参见大荣皇帝陛下,恭祝陛下福寿永昌。” “好!”顺康帝满意的点头,“公主这几日在我大荣,生活的可还习惯?” “大荣人杰地灵,馆驿中也是上下妥帖,自然是习惯的。” 顺康帝对这次和亲是满意的,至少这代表着接下来有最少十年不需要打仗。 但凡是能平平安安的,谁愿意连年开展,不说百姓苦不堪言,就连朝廷也是军饷紧缺。 “公主此次来我大荣和亲,一旦成功,将会是我大荣与戎狄的功臣,而我大荣青年才俊繁多,定会为公主寻一佳婿。” 罗罗儿再次拜谢,随后道:“陛下,罗罗儿已有心仪的男子,还请陛下为罗罗儿赐婚。” 顺康帝挑眉,笑道:“哦?是谁?” “正是大荣超的光禄寺少卿,陆瑄陆大人。” 话音落,殿内有一瞬间的死寂。 帝后和百官将视线投向了陆瑄,而命妇们则暗搓搓的看向秦鹿。 秦鹿唇角含笑,随后将酒杯轻轻的磕在桌上。 陆瑄则撩袍而起,走上前去,拱手作揖道:“回陛下,臣家中已有贤妻,断不能让公主为妾。” 随即看向罗罗儿公主,“公主,外臣对发妻情深义重,请公主另择他人。” 罗罗儿表情微楞,红唇微张,好是一副落寞美景。 “公主,我大荣满朝文物皆知,陆瑄与陆夫人最是恩爱不过,这人选你可找错了。” 罗罗儿轻咬红唇,道:“罗罗儿正是看中了陆大人的为人,才为之倾心,罗罗儿不在意做妾,只求与陆大人在一起。” “哦?”一道清冽的嗓音响起,“不在意做妾?公主可知我大荣的妾室是何地位?” “你是谁,怎的如此没规矩,我们公主与你们大荣皇帝交谈,居然敢插嘴。”戎狄的一位虎背熊腰的男子,目光凌厉的看向秦鹿。 秦鹿站起身,来到中间,走到罗罗儿公主面前。 “长得很美,身材也挺诱人的,关键还是公主。”她上下扫视两圈,“这等身份,居然肯给陆瑄做妾,听起来的确是真爱。可是在我大荣,做妾是要签下卖身契的,而且妾室被主母打死,那也是活该。” “陆夫人……”顺康帝看着秦鹿,脸色有些严肃。 秦鹿给了他一个平淡的眼神,抬手搭在路上的肩膀上,“他是我的男人,而我秦鹿的东西,没人何意染指。谁,都,不,行!” 陆瑄心口狂跳,看着秦鹿的眼神,别提多专注火热了。 “夫人!” 他的夫人好霸气。 “你喝了多少酒?”呼吸喷薄间,都是干冽的酒香。 秦鹿瞪了陆瑄一眼,笑道:“但凡你爹娘教过你,就应该知道,别人的东西,别碰,别动,别抢。教养是个好东西,希望公主你也有。” “陆夫人这话,倒是新鲜。”左边上首的位置,一个身穿蟒袍的男子拍掌笑道。 “大胆!”蟒袍男子觉得新鲜,可戎狄的人却只觉得被羞辱了,“陛下,您就纵容一个女子,当着天下人的面,羞辱我戎狄六公主?” “别!”秦鹿抬手制止,“别什么事都推到我们这边,明明是你们家公主不知廉耻,都已经自取其辱了,哪来的资格要脸面。” “你……”那健壮男子哪里能忍得住,他们是来和亲不假,可真要打起来,也不见得就能输,再者说作为和亲使,他们是可以带到上殿的,因此拔出刀,冲着秦鹿落了下来,“找死!” 大殿上的众人顿时慌了,有女子甚至发出了尖叫,赶忙捂住嘴巴。 陆瑄一把抱住秦鹿,将两人的位置颠倒,把她护在怀中。 秦鹿见状,满意的笑道:“表现很好。” 陆瑄勾唇,“多谢夫人夸奖,这是为夫该做的。” 然,随着顺康帝一声“来人”的高喝,不等禁军进入殿中,却见秦鹿抬手将陆瑄拨到一旁,大刀闪着嗜血的寒芒落下来。 秦鹿这边侧身躲开,刀锋贴着挺巧的鼻尖落空,随后攥住男人的手腕,屈膝…… “哦,唔……” 健壮如虎的大汉被膝盖直捣腹部,猛烈的撞击,让他的五脏六腑都为之翻滚,一口猩红的血液喷出来,人瞬间昏死过去。 抬手将男人甩到地上,秦鹿拍拍手,一脸嫌弃,“废物。” 罗罗儿“……” 第225章:亡妻4 满朝文物,一片死寂。 直到陆瑄走到秦鹿身边,弯腰帮她揉着膝盖,语气担忧的问道:“撞疼了吧?” 帝后以及文武百官,败落戎狄公主极其使团成员都是一脸的震惊。 撞疼了吧? 就没见这么颠倒黑白的。 人家戎狄送亲使团的长官都被你家夫人给打成了半残,昏死过去了。 “六公主!”秦鹿任由着陆瑄帮她揉着膝盖,道:“大荣给你脸面,让你寻一个满意的夫婿,你可莫要得寸进尺。战败方是你戎狄,身为战败方的公主,允许你亲自挑选夫婿,是我大荣作为上国的气度,而非你毁人家庭的理由。其实我不愿意看到两国和亲的,按照我的脾气,就应该将你戎狄纳入我大荣版图,毕竟你们出尔反尔也非一次两次了,这场仗现在不打,就是太子打,甚至是太孙打,早晚都是要打的,趁你病要你命,才是我的行为准则。” “所以,见好就收,别给脸不要脸。今日但凡陆瑄说要把你带回府,我绝不反对,甚至还会把正室的身份让给你,毕竟天底下,男人多得是。可若是陆瑄不要你,你敢不知廉耻的非要做她的妾室,今日进门,明日我就能吃你的丧命酒。” 她看着上首的顺康帝,道:“陛下,今日是我放肆了,如若怪罪,就把陆瑄杀了吧。” 顺康帝:“……” 放肆的是你,为什么让我杀自己的肱股之臣? 而再看陆瑄,这心腹之臣居然没有丝毫的愤怒。 顺康帝心里抓心挠肺的,你倒是发个怒啊,你夫人都把你给推出来领死了,你还能笑的下去。 “臣后宅不安,扰乱和亲宴,臣罪该万死,请陛下赐罪。”陆瑄说着,撩袍盖在地上。 顺康帝…… 他就没这么憋屈过。 当然,憋屈是陆瑄给的,可看到陆夫人教训和亲使,心里还是很酣畅的。 但是,总得做做样子吧。 “陆瑄治家不严,禁足府内三个月,罚俸半年。” 文武百官:“……” 一些的脑子不灵光的老臣盯着陆瑄,心里不断念叨着。 冷静,冷静,冷静。 他是陛下的心腹,心腹,心腹。 “谢陛下!”陆瑄谢恩起身。 秦鹿冲着罗罗儿公主抛了个媚眼儿,在对方屈辱的视线中,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以口型,道:杀了你哦。 “陛下,不如把大军交给我吧,我去把戎狄这块拿下。”秦鹿需要作出一番成就。 如果来到这里,单纯的就是养儿子,甚至是待在后宅里,和陆瑄被翻红浪。 她来这里纯粹就是浪费时间。 顺康帝是真想杀了秦鹿,可他不得不承认,秦鹿有句话说的很对。 如若他不解决掉大荣周边的蛮夷,那么战争势必会落到他的儿子,乃至孙子头上。 早晚都要打,如果在自己这里解决了,儿子和孙子就不需要打了,甚至他还能成为开疆拓土的帝王。 “陆夫人会带兵打仗?”顺康帝一副平淡的态度。 秦鹿点头,“会。” “陛下,万万不可,陆夫人乃一介女子,怎可担此重任。”一位老臣起身反对。 “梁尚书所言极是,请陛下三思啊。” “请陛下三思……” 秦鹿扭头看着这群人,“要不你们打。” “与其一代又一代的被周边蛮夷骚扰,一下子将他们全部拿下,岂不更省心?近千年了,周边蛮夷动辄对边境百姓屠城掠夺,被杀害,被侮辱的百姓数不胜数,你们就这么看着?不管不顾?” “放肆!”一其实强盛的老者站起身,“你懂什么,我大荣连年征战,折损的将士数不胜数,周边蛮夷骁勇善战,骑兵更是强悍,哪里是能轻易拿下的,你一介女子,懂得什么。” “嗯。”秦鹿点头,“你懂,那你说说,既然打败了戎狄,为什么要和亲?边关将士流血牺牲,打败了戎狄,结果对方说一句愿意和亲,你们就怂恿着答应了,那你告诉我,边关死难的将士们,就这么白死了呀?不仅如此,待得将来戎狄得到喘息,再次攻打我大荣,到时候你会不会拿起刀枪赶赴战场?就算你年纪大了,你的儿子孙子,愿意去吗?” “说句不好听的,能答应戎狄和亲的人,真的是飞毒即蠢。大荣建朝近两百年了,戎狄反悔都反了五六次了吧?还真有人觉得和亲能解决问题?” “好吧,换种说法,我杀了你的儿子,你气不过想弄死我,后来我说送你一笔银子,你能放过我吗?”秦鹿说罢,自顾点头,“应该会的,毕竟答应和亲的,不就是高相嘛,您可真是圣人,难怪能作为丞相的位置。” “你放肆!”高丞相怒了,“我乃大荣一品宰相,你不过是区区五品的宜人,居然敢如此以下犯上。” 秦鹿翻了个白眼,再次把陆瑄推出来,“生气找他。” “又是陆大人?”做上首的蟒袍男子端着酒杯,一派风流,一双桃花眼别提多勾人了,“为何不能找陆夫人?” “找我没用。”秦鹿轻笑,“他拿不下我,最终要出气,还是得找到陆瑄头上。” 雍王轻抿一口酒,笑道:“不是还有陆家的小公子嘛!” “也行!”秦鹿丝毫不觉得恼怒,挥动衣袖,却见一阵肉眼可见的气浪呼啸而去,原本大开的殿门,瞬间闭合,“去找吧。” 众人:“……” “哇!”一道带着欣喜的惊呼声响起,然后从偏殿跑出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好厉害。” “乾儿……”坐在上首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脸色瞬间大变,“乾儿,回来。” 然那小正太哪里听得进去,欢快的跑到秦鹿身边,拽着她的衣袖,扬起粉嫩的小脸,问道:“你这是什么?” “陆夫人……”皇后生怕她对自己的儿子不利。 却见秦鹿蹲下身,和小娃娃视线齐平,笑道:“这是一种很高深的武功。你谁啊?” 小正太笑起来特别可爱,“我叫云承乾。” “哦!”秦鹿点头,“大荣小太子。” 云承乾鼓起脸颊,“太子就太子,为何非得是小太子。” “你还小,自然是小太子,等加冠后,就是太子了。”秦鹿笑眯眯的解释一句,“想学吗?” “你要教我吗?”小太子乐坏了,拽着秦鹿的衣袖更紧了,“教我吧,你比我的武师傅要厉害。” “眼光不错啊。”秦鹿摸摸他的小脑瓜,“自然是厉害的。” 秦鹿对孩子向来是有耐心的,“多大了?” “六岁了。”小太子急切的拉了拉她,“什么时候教我?” “你得先拜师。”秦鹿站起身,把他向皇后那边推了推,“正好,我儿子和你差不多大,过几日你拜了师,我再教你。” “你儿子……差不多大是多大?”小太子有些好奇。 “比你大两岁,你如果真想拜我为师,他是你的师兄。” 本来走向皇后的小太子扭头又站在秦鹿面前,“我有师兄啦?那师父要教我什么?” “我不藏私,会什么便教你什么。”见这孩子藏着星辰的眼睛,秦鹿抬手轻抚他长长的睫毛,“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真想学的话,我可以都教给你。” 小太子的眼神更加明亮,笑容都控制不住了,“那师父告诉我,太阳为什么会东升西落呢?” 秦鹿微微叹息,“你们小孩子的问题看似简单,一般人还真教不了你们。” 小太子笑的天真烂漫,“师父知道吗?” “知道!”秦鹿捏了捏他婴儿肥的小脸,“说来话长。” 她左右看了看,没有理会殿内众人,最后指着宫殿其中的一个角落位置,“咱们去那边说,你爹娘还有事要处理呢。” 不等陆瑄开口,小太子拉住秦鹿的衣袖,对帝后道:“父皇母后,儿臣带师父走了。” 帝后:“……” 俩人没顾得上阻止,眼前的一切着实太过荒唐,他们还缓不过神来。 刚要开口说什么,便看到小太子带着秦鹿去到旁边的角落处,那边有一套桌椅。 秦鹿着小太子的随侍取来纸笔,小太子跪坐在椅子上,双臂交叠趴在桌上,看着秦鹿在纸上写写画画,他似乎听得很认真。 顺康帝看着大殿众人。 一场好好地和亲宴,居然闹成这个样子。 关键这位戎狄六公主居然被吓到了,原本红润的脸颊一片惨白,至今都为缓和过来。 “都散了吧,礼部安顿好和亲使团,陆瑄随朕来。” 陆瑄拱手领命,随后看向皇后,道:“皇后娘娘,内子便劳烦皇后娘娘看顾一二了。” 皇后端庄的点头,头上的凤钗只是轻微的晃动,“陆大人放心吧,有本宫在,陆夫人定会无事的。” “多谢皇后娘娘。”陆瑄行礼道谢,跟着御前总管往御书房去了。 其他的朝臣和命妇也起身跪拜后,纷纷离去。 先前还热闹欢乐的大殿,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皇后娘娘叹息一声,看着殿外漆黑的夜色,一时间神情没落。 前朝之事皇后娘娘不插手,也插不得手,可想到秦鹿之前的一句话,心里总觉得有些慌乱。 如若陛下不打这场仗,将来就要落到自己儿子的身上。 “师父,就咱们这颗球上有人吗?别的球呢?” 儿子稚嫩的声音,拉回了皇后娘娘思绪,随后抬脚走了过来。 “其他的球没人住,这两个是气态星球,肯定是没办法住人的,其他的球目前也住不了人。” 小太子没察觉到母后过来,看着眼前的纸,道:“先生说白日黑夜是太阳东升西落,根本就不是嘛,我问他太阳为什么会从东边升起来,从西边落下去,先生只告诉我就应该如此,没有为什么。” “你们先生不懂这些的,我告诉你的,你现在懂了吗?”秦鹿道。 小太子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很懂,不过我觉得师父说的很有道理。” 秦鹿嗤笑,“你不懂,怎么觉得我说的有道理的?” “就是有道理。”小家伙说不上来,就是这么觉得。 之后他又问道,“师父,为什么会有春夏秋冬呢?” 皇后一听,不免也好奇了,这也能解释? 秦鹿在纸上画了一个球,然后画上五条线,其中一条实线,四条虚线。 “这颗球是我们生活的地方,不管你如何的怀疑,我们就是生活在他的表面。” “这是为何?”一道声音插进来。 秦鹿早就发现了皇后,反倒是小太子刚刚发现。 “母后!” 皇后笑容慈爱的摸了摸儿子的头发,道:“陆夫人,你是如何知道的?” 小太子忙道:“师父我知道,是重力。” “对!”秦鹿不吝啬夸奖,“看来你是记住了,待我走后,你和皇后说说。” “好!”小太子兴奋的看着皇后,道“母后,儿臣知道,儿臣谁给您听。” 皇后能说什么,自然是无不答应。 “看图!”秦鹿指尖轻点桌面,小太子的表情忙端正起来,“中间这条是赤道线,也是这颗球的分界线,它的半径是6378.2公里。” 小太子眨眨眼,“师父……” “嗯嗯,我知道。”秦鹿在旁边写下一个数字,“大荣一里为五百米,我说的公里是二里,也就是一千米。用你听得懂的话,这颗球的半径是一万两千七百多里。” “好吧……”秦鹿看到小徒弟这懵懂的眼神,四周看了看,指着远处的那盏圆形宫灯,道:“去吧那盏宫灯取来。” 旁边的小太监忙不迭的跑上前,取下宫灯递了上来。 秦鹿吹熄里面的蜡烛,内劲化作气刃,将宫灯从中间一劈两半。 她以蜡烛的烛心做中心点,给小徒弟讲解,“从烛心到边远,这段距离就是半径。我们脚下这颗球一圈的距离是八万多里。皇宫门前的那条街,全长二十里,你需要走四千遍才能走完这一圈,这一圈叫做周长。” 小太子领悟力比较好,再加上秦鹿解释的太过详细,皇后都懂了个七七八八。 “现在我们回到这张图上……” 秦鹿说到中途,皇后身边的嬷嬷甚至还贴心的送来了茶水。 不多时,顺康帝和陆瑄走了进来。 远远的看到几个人脑袋挨着脑袋,凑在一起,只听到秦鹿的声音。 皇后就站在旁边,也跟着听入了迷。 “陆瑄,你的夫人可不简单啊。”顺康帝低声道。 陆瑄也压低声音,回道:“陛下若是放心,尽可让太子殿下来臣府中,她所言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绝非夸大之词。” “哦?”顺康帝没有表态。 两人放轻脚步,走到跟前也跟着听了起来。 大概十几分钟后,秦鹿才听了下来。 “现在明白了吧?” 小太子缓慢的点点头,“师父,弟子听懂了大半。母后呢?” 皇后娘娘一松懈,只觉得双腿有点发软,的确是站的时间有点久,不过听得很过瘾。 “母后也听懂了个大概。” 秦鹿将桌上的纸张叠好,道:“知道个大概就可以了,不需要完全明白,只要晓得春夏秋冬不是神仙掌控的就足够了。” 将一叠纸张塞给小太子,站起身看向陆瑄,“可以回家了?” “可以回家了。”陆瑄走到秦鹿身边,“陛下,娘娘,臣这便携内子告退了。” “好。”顺康帝点头。 然而,小太子跳下椅子,踉跄两步,被身边的小太监扶着。 走到秦鹿身边,拽着她的衣袖,“师父,你下次什么时候进宫?” “我不进宫。”秦鹿道:“你忘了?我也有儿子的,你出宫来我家吧。” 小太子偷偷看着父皇,委屈巴巴的道:“师父就不能带着师兄进宫来吗?” “大概率是不能的。”秦鹿回答。 小太子想到可能很长时间见不到师父,眼窝窝顿时红了,“为什么呀?” “因为我懒!”秦鹿说的面不改色。 “噗~”陆瑄别开身子,捂住嘴。 就连皇后也忍不住掩唇憋笑。 “我家住在桂花巷,离着皇宫有近半个时辰的路程,而且宫里规矩多,我总不能半上午来给你上课吧?你问问陆大人,我每天早上都要睡懒觉的。” 小太子真就被这个理由难住了,他有生之年里,就没见谁懒的如此理直气壮。 “师父,一日之计在于晨,您要勤快起来。” “算了。”秦鹿摆摆手,“别说我,你是小孩子,想要身体健康,每日必须要满足五个时辰的睡眠时间。人体的生长激素在夜晚分泌的最旺盛,如果睡眠不足,影响身体发育。” 皇后一听,顿时愣了,“陆夫人,还有这种说法?” “这不是说法,是科学!”秦鹿道:“今晚我和你们讲的,都是科学。” 陆瑄笑道:“陛下,娘娘,犬子每日都会保证五个时辰的睡眠,中午也会被内子要求小憩。” 双方见到聊过几句,陆瑄带着秦鹿离开了皇宫。 小太子眼巴巴的跟着送出去好远,等两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方才失落的回到皇后身边。 “父皇……” “母后……”见父皇没说话,小太子轻摇着皇后的衣袖。 皇后见状,心口一软,“陛下,陆夫人讲的着实有趣,臣妾在旁边听着,也跟着学到了不少,不如让乾儿跟着陆夫人读书吧。” 顺康帝看看妻子,再看看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儿子,“真想学?” “想,父皇,儿臣想拜陆夫人为老师。” “可学武功很苦。”顺康帝问过陆瑄了,陆家那小子学了两年,可是吃了不少苦。 相对的,那小子几乎不生病。 顺康帝真的心动了。 若非他已经过了习武的年纪,也真想跟着陆夫人学武功。 “儿臣不怕吃苦。”小太子听着胸脯铿锵回答。 “那朕便允了。” 小太子眨眨眼,然后飞扑上前,保住顺康帝的大腿,“儿臣多谢父皇,父皇最好了。” “不让你去就是不好?”对这个嫡子,顺康帝倾注了所有的父爱,远非其他皇子公主可比。 “没有,父皇怎么都是最好的父皇。” “年纪不大,学会奉承人了。”顺康帝捏捏儿子肉嘟嘟的小脸,“早些回去歇着,明日让钱鸿安送你去陆大人府上,朕和陆大人说好了,你在陆家学六休一。” “住六日,回宫一日吗?”小太子眨眨眼。 皇后:“陛下……” “对,朕会派人看着你,不得偷懒。” “是,谢父皇,儿臣定不会让父皇母后失望的。”小太子简直要美坏了。 顺康帝憋着笑,“明日,朕和你母后也会陪你走一趟,拜师礼你要想要送什么,这事父皇母后不插手。” “好,儿臣得回东宫库房看看。”说罢,他转身往外跑,“父皇母后,儿臣告退了,大福小福,走了。” “是!”大福小福向帝后行礼后,跟着太子离开了前殿,“殿下,您慢点。” 第226章:亡妻5 第226章 “我以为陛下会治陆大人夫妇的罪。” 皇后和顺康帝并肩而立,一起看着远处的小太子。 顺康帝看了她一眼,笑道:“朕的身边,少不得陆瑄。以他的文采,当为状元,只是前面两位年纪大了,相貌也只能算中等,这才让陆瑄屈居第三。” “如果朕想做个明君、仁君,须得有陆瑄辅佐。最关键的一点,陆瑄的出身,不属于朝中任何一方势力,如此朕才能用的放心。” “适才,若非乾儿出面,朕倒是有些难办了,如此也好。” 他知道陆瑄对陆夫人的情谊很深,正因如此,才不知如何处置陆夫人。 太子出面最好,如今陆夫人成了太子的老师,那自然就是自己人。 治国文采先不提,只是让太子学会那种高深的武功,太子就不怕有人在暗中被人谋害。 他继位快十年了,后宫有六位皇子,四位公主。 皇后所出的太子云承乾排行第五,大皇子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前面三位皇子是在东宫出生的,最初皇后孕育过一个孩子,可惜没有活下来。 次日,帝后陪着小太子参加了拜师礼,陆家就多了一个小孩子。 戎狄那边暂且没接到消息,大荣也没有任何异动。 这也只是暂时的,两国交战免不了。 陆瑄被圈禁府中,每日陪着秦鹿教导两个孩子读书习武。 而小太子来到陆家的第一晚,体会到了睡懒觉的好处。 在陆家,每晚亥时初睡下,早上卯时末按时起床。 洗漱后用过早膳,先读一个时辰的书,再练武。 下午则是一些寓教于乐的故事。 从懂事以来,小太子从来没有如此开心过。 晃眼到了年末,小年前一天,秦鹿给两个孩子放了假,从腊月二十三一直到上元节,这段时间可以在家里玩,上元节后再开课。 戎狄公主一直住在馆驿中,朝廷没有为她指婚,陆瑄私下里告诉秦鹿,朝廷大概率是要在来年和戎狄开战。 秦鹿倒是有了成算。 “老师要领兵作战?” 三月里,小太子得知秦鹿要奔赴边关,整个人都傻了。 他当然知道老师很厉害,可军营重地,全部都是男子,老师身为女子,如何能镇得住几十万大军。 秦鹿在小太子脑门弹了一下,“你和师兄在家里好好习武,等我回来再说。” “娘,我和你一起去?”陆韬皱眉,他一万个不放心。 “不用了,你们还小,战场上刀剑无言,你们这三脚猫的功夫,少去添乱了。”秦鹿拒绝。 陆韬当晚找到了父亲。 从父亲口中得知,这是母亲亲自向陛下请战的,方才歇了心思。 想想也是,若非母亲请战,陛下怎么可能让母亲带兵呢。 四月初,一袭白衣的秦鹿,带着押运粮饷的队伍,聚集在城门前。 顺康帝带着小太子亲自来送行。 陆韬还未如何呢,却看到小太子红了眼,顿时哭笑不得。 “是我娘要出征,你苦什么?” “师兄,你都不担心老师的吗?”小太子语气哀怨的控诉。 “我娘的武功很高,而且平日里听课,你也知道,娘在领兵作战方面,甚是精通,断不会有事的。” “话虽如此……”小太子想到大概有好久见不到老师,心里酸酸的。 入夏的风稍稍有点暖意,吹着大荣的战旗猎猎作响。 秦鹿单手屈膝,撑着马背,附身看着陆瑄,“我不在家,你且安分着,莫要招蜂引蝶。” 本来心中愁苦的陆大人表情险些裂开,“夫人莫要胡闹。” “看好这俩小子,我不在京中,他们也不能躲懒,每日的功课我都写下来了,回来后要检查的,谁如果完成的不好,要挨罚。” 师兄弟面面相觑,心底的离愁似乎也消散了。 “老师,您万事要当心,我和师兄在京都等您凯旋。” “好。” “娘……” “嗯嗯,我知道了。”秦鹿不等儿子说完,拉动缰绳,调转马匹,“都回去吧,老子要去建功立业了。” 顺康帝:“……” 嗯,不是对他说的。 再看陆瑄父子和自家儿子,压根就是不以为意。 不得不说,如陆夫人这般豪放不羁的女子,当真是少见。 “出发!”一声令下,大军开拔。 ** “让一个女人指手画脚,简直荒唐。”镇北军的将领被气得七窍生烟,“自古以来,就没有女人上战场的,让女人出现在军营里,对我们男人是莫大的耻辱。再说,她来了,大将军去哪里?” “老方,这是陛下的命令。”旁边有人劝着,“将军也没说什么。” “那是将军识大体,我方忠只认明将军一人,一个娘们,不好好的在家里相夫教子,跑来战场干什么,咱们军营里有娘们。” 秦鹿过来,便听到这句话。 她表情一凛,“一个连下半身都控制不住的畜生,却有脸质疑我?” 方忠和徐凌循声看过来,见到一袭白衣的秦鹿,认出她就是新来的大将军。 “你算个什么东西,别仗着是个娘们就口不择言,我方忠可没有不打女人的规矩。” 想到就是这个女人,去到明将军,方忠哪里能忍得住。 秦鹿走上前,“军营里有女人?” 徐凌赶忙抬手拦在两人中间,“想必这位就是秦将军吧,军营里的女子都是罪人女眷,并非良家女子。” “罪人女眷?”秦鹿挑眉,“罪人的女眷那也是女人,不是牲畜,可杀不可辱,女人在你们眼里到底是什么?” 徐凌张张嘴没有说话。 方忠却冷哼一声,“都说是罪人女眷了,你说她们是什么。”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方忠的脸上。 徐凌愣神的功夫,便看到高大壮实的方忠直接被扇飞出去。 真的就当着他的面倒飞出三四米的距离,重重的落在地上。 “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吧?若是女人生的,怎会如此瞧不起女人?”秦鹿走上前,抬脚踩在他的脑袋上。 方忠怒不可遏,抬手试图掰开脸上的脚。 可随后发现,任凭他如何用力,都无法撼动对方。 “既然控制不住欲望,那就滚回去,身为将士,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与废物有和不同?” 徐凌上前,想说点什么。 “秦将军。” 一道浑厚的嗓音由远及近。 秦鹿看着对方,抬起踩住方忠的脚,“你收下连这种废物都要?我大荣是没人可用了嘛?” 明将军摇头,没有和秦鹿计较,“你刚来,怎么就和将领打起来了,还想不想掌军了?” “这种人我用不起,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用男女性别来撒泼,可见脑子不聪明。关键你看他这脾气,也不像个能听话的。我可以接受收下的将士蠢笨,最起码也要听令,这人你带着,别让他在我眼前晃。” “将军……”方忠狼狈站起身。 明将军抬手制止,“去帅帐,我还得问问我孙子在家里听不听话。” 秦鹿跟着镇北将军走向不远处的帅帐,道:“你那大孙子聪慧超群,比我儿子都不差,不过他不是个喜欢打仗的,放弃吧,培养你的小孙子。” “哎,这哪行?琮儿可是我明家长子长孙,这是他的责任。” “你家小孙子也有责任啊,那小子喜欢舞刀弄棒,足以传承你的衣钵,倒是明琮,何必强人所难呢,你们明家是武将世家,而朝中文臣武将互相看不顺眼,与其和别家文臣交好,不如自家培养出一个文臣,我看明琮这小子就很好,未来必定不可限量,陆瑄就很看好这小子。” “是嘛?”明将军嘴角的笑容加深,眼神里带着骄傲,“明家是将军府,长孙走文臣路子,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呢,让老二接管将军府不就好了?但凡明琮在意这将军府,他也不会不上心了。” 明将军摆摆手,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下次回京我亲自问问琮儿。倒是你,听说做了太子的老师?” 跟在后边的徐凌和鼻青脸肿的方忠都愣住了。 “去年中秋,和亲使团进京,那戎狄的六公主居然想嫁给陆瑄。知道陆瑄有妻有子,上赶着想要做妾,这我能忍嘛,直接把和亲使团给揍了,高相那个老匹夫当场斥责我。我就恶心议和,前方将士流血牺牲打下的局势,人家说开口议和,朝中的那些文臣就跟疯了似的,纷纷赞同符合,感情死的不是他们家的人。议和议和,议个屁的和,彻底把戎狄给打下来,天下就太平了。” 明将军没忍住,冲着秦鹿竖起大拇指,“说得对,我也气,可人家都派来使主动纳降了,我也没办法,总得告知朝廷才行。” “你也是个软蛋。”秦鹿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现在你不带着人打垮戎狄,以后就是你儿子孙子,你就能保证他们不会死在战场上?还不如一劳永逸。” “上头的那些个文臣,做官太久了,一心只想着安逸,哪里能体会到百姓的难处,更不在意天下人的死活。你跟着我,咱们把周边的这些蛮夷全部收拾了,再回京去收拾那些世家。瞧瞧一个个穿金戴银的,看着就来气。” 秦鹿大喇喇的坐在上首,“你也别担心没仗打,世界这么大,由不只是大荣一个国家。” 她从袖带里取出一张图纸,拍在桌上,“看看,周边可是有很多国家呢。” 明将军凑上前来,徐凌也好奇的上前两步。 看到地图上的那些国家,两人都愣了。 “这周围都是?”徐凌愕然道。 “嗯,都是!”秦鹿指着地图,“这一大片地方,人家的政权也更迭了几千年了,大概在一千五百年前,他们的国家已然很强盛了。这也是暂且还不知道咱们这里,一旦知道,指不定要冲过来呢。” 接下来的时间,秦鹿将世界局势,给两人仔细的讲解起来。 许久之后,秦鹿道:“所以,天下须得文臣武将共同守卫,缺了谁都不行,纵然收复周边,你们也需要继续镇守边境。放心吧,皇帝那边我出发之前就给他讲过了,他不会做出兔死狗烹的昏聩事儿的,再加上太子是我的学生,起码在五十年内,你们不需要有后顾之忧。” “你这是要控制太子?”明将军拧眉,神情严肃。 秦鹿静静的看着这位老将军,随后笑的停不下来,“你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我控制太子?” 明将军:“……” “太子是个好孩子,他有明君的潜质,怎么让你说的这么难听。” 最后的几个月时间,秦鹿开始重新练兵。 六月中旬,大荣向戎狄发兵,在秦鹿的调兵遣将之下,历经近三个月的时间,彻底拿下戎狄,戎狄王庭被一举歼灭。 十月里,隔壁吐蜡也被秦鹿带兵占领。 京城皇宫,顺康帝看着前方捷报,面容大喜。 “在秦将军的率领下,戎狄和吐蜡王庭皆以伏诛,两国军队全部投降。我大荣疆域再次扩大近七十万。”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朝臣能说什么,这种时候只能跪地山呼万岁。 而随后陆瑄出列,道:“陛下,不知内子何时回京?” 顺康帝:“……那个,陆大人,秦将军在信中说,明年还要继续攻打其他几个小国,可能今年回不来了。” 真的,顺康帝对陆瑄多多少少有些愧疚感。 这对夫妇感情极深,结果今年过年都无法团聚。 陆瑄垂眸,遮住眼底的失落。 果然,他的感觉应验了。 他的夫人如同那脱缰的野马,逃离牢笼的囚鸟,出去就很难拉回来了。 “陆瑄?”顺康帝尴尬的喊了一声,“你看看?” 他抖了抖手里的奏章。 御前总管上前接过来,走到陆瑄面前,笑道:“陆大人。” 陆瑄双手接过,快速浏览一遍,一口气堵在喉咙里,怎么都吐不出来。 周围的人发现,陆大人的双手都在微微的颤抖。 “这,这这,这女人,简直过分。”陆瑄咬牙切齿,“疆域千万再回朝?这是压根就不想回来了,她是不要我们父子俩了。” “来来,让本王瞧瞧。”雍王走上前,单手搭在陆瑄肩膀,看着奏章上的内容。 不一会儿,他捂着小腹哈哈大笑。 随后看似安慰实则调侃的对陆瑄道:“陆大人,节哀。” 顺康帝不自在的摸了摸鼻翼,“陆大人,天下为重。” 陆瑄能说什么,憋着一肚子气熬到早朝结束,转身就想跑。 结果却被收在殿门口的小太监叫住,这小太监是御前总管的弟子。 “陆大人,陛下召见。” “……”陆瑄深呼吸,“牵头带路。” “是!” 来到御书房,雍王居然也在这里。 这位雍王是个不着调的主儿,坐没坐相,却也是陛下的同胞兄弟。 “陆大人。”见到他,雍王戏谑的打招呼。 陆瑄冲对方拱手见礼,才向陛下问安。 顺康帝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让他坐下,“陆夫人当真是女中豪杰,朕想着,如若她真的能打下周边诸国,回朝后朕封她为女公爵。” “陛下不可。”陆瑄道:“镇北将军府世代守护大荣,如今也只是一品军侯,内子随然在带兵打仗上有旁人无可匹敌的天赋,可也很难越过明将军。离家前,内子说过,如若她真的军功赫赫,最高封赏一品军侯便可。” 大荣爵位,公爵为一品,侯爵为三品,这是针对文官所言。而武将爵位要比文官爵位更重些,公爵为超一品,侯爵为一品。 这还是开国皇帝定下的,当时跟着开国皇帝打天下的,都是他的兄弟子侄,所以难免有些偏颇。 相对的,武将的爵位很难得到。 如今大荣的三公七侯十二伯,武将只有三成,余下的都是文官。 镇北将军府的明将军,就是镇北侯,而唯一的公爵,乃镇国公迟家,乃开国皇帝的亲外甥,世袭罔替。 之前秦鹿还和陆瑄说过,大荣的爵位制度有些不着调。 第227章:亡妻6 第227章 接下来的三年,边关的捷报不断传入京城。 而大荣百姓也知道了,朝廷出了一位女将军,带兵作战如同鬼魅,能将敌人耍的团团转,同时还能以最小的损失结束战争。 很多情况下,朝廷如何,老百姓没有切实的体会,毕竟他们也不做官,每日无非就是吃喝拉撒,连读书人都不多。 可现在不同了,边关将士的死亡率降低,就证明他们的儿子丈夫和父亲都能存活下来。 是个四年半,朝廷收到大军凯旋的消息。 这四年多的时间里,秦鹿带着将士们英勇作战,先后将周边的领土尽数纳入大荣版图。 从曾经三百多万的疆域,如今已经扩展到近千万,足足扩张了三倍。 天色未亮,小太子就已经穿戴整齐,带着宫人去寻顺康帝。 “父皇,快些,老师今日回朝。” 顺康帝看着急不可耐的儿子,笑道:“现在都十一岁了,怎么还是这般闹腾。” “嘿嘿,我要亲自去迎接老师。”小太子道。 顺康帝也没说什么,整装完毕,带着儿子往城门去了。 秦鹿战功赫赫,将大荣疆域扩大至此,顺康帝觉得只封赏一个一品军侯,实在说不过去。 她的功绩,起码也应该封唯异姓王了。 虽说是女子,却不能抹杀其战果。 朝中那些个老臣为了封赏一事,这段时间一直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 归根结底,就是不想让一个女人压到他们头上。 可顺康帝不在意,反正他是皇帝,压不到自己头上。 再者说,秦鹿还是太子的老师。 只是大荣现在可没有异姓王,最初是有的,后期相继被帝王给或杀或褫夺,这个封赏真的不能轻易给出去。 然而如果不给,仅仅是个国公,怎么想都不符合秦鹿的功绩。 万一后世史书,觉得他这个帝王小家子气,那可就不美了。 “师兄!” 来到城门口,太子一眼看到前边的陆韬,抬腿跑了过来。 “师兄,老师还有多久能到?” 看到激动的小脸涨红的小太子,陆韬笑道:“不知道,大概还有半个时辰的功夫。” “那快了。”四五年的时间都等了,不差这半个时辰。 两个孩子凑在一起交头接耳,陆瑄来到顺康帝身边,和他一起看着远方。 “后宅,可还干净?”顺康帝笑着问道。 陆瑄点头,“倒不至于荒唐。” “陆瑄。”顺康帝看着远方,道:“区区一个一品军侯,不足以表彰秦将军的功绩。朕不想让后世说朕小家子气,可异姓王……” 陆瑄微微眯起眼,“陛下,异姓王就算了,或者是只封赏内子为异姓王,不能世袭罔替。” 顺康帝微楞,对啊,还能这样封赏。 只要不世袭罔替,秦将军离世后,异姓王的封赏便收回就好。 “你都不为你儿子想想吗?”顺康帝了却了心里的烦恼,周身一轻,开启了玩笑。 “自古都是男子封妻荫子,如今……真要让陆韬承袭异姓王位,臣的脸还要不要了。” 太阳渐渐升起,站在高耸的城墙上,陆韬和小太子远远的看到地平线上出现的影子,密密麻麻的,练成了一条黑色的线。 师兄弟一看,面容大喜,然后一前一后的跑下城墙。 秦鹿高居马上,看到城门口人头攒动,微微一笑。 还未等走近,无数的欢呼声蜂拥而来。 然后便看到两个孩子撒欢的跑上前来。 “娘!” “老师!” 随着两个孩子跑到身边,秦鹿伸手把小太子送到旁边明将军的马上,而自己这边则把儿子提了起来。 “我不在京城这几年,你们的课业有没有落下?” “有父亲在,自然不会耽误。”陆韬回答。 小太子也赶忙道:“我和师兄经常切磋武功,现在我们已经很厉害了。” “是嘛!”秦鹿驭马来到城门口,顺康帝带领文武百官亲迎大军凯旋。 秦鹿翻身下马,带着众将士们给顺康帝行礼。 顺康帝上前将他们扶起来,“好,好,两位将军都是我大荣的勇将,我大荣能有两位将军,实乃幸事。” 秦鹿摆摆手,“呶,虎符还你。” 顺康帝看着秦鹿塞过来的虎符,表情一瞬间没有管理好。 “秦将军……” “我的任务结束了,之后就待在京城躲懒了。”秦鹿拍拍顺康帝的肩膀,“陛下,责任任重而道远啊。” 陆瑄上前,把秦鹿的手拉下来,“呦呦,不得胡闹。” 顺康帝笑笑:“无妨,自从朕登基,倒是没人再和朕这般平等对话了。” 随后继续道:“众将士先暂且休息,两日后在宫内设宴,款待诸位。” 秦鹿:“……” 她微微倾身,压低声音道:“陛下这是恩将仇报啊。” “……”顺康帝真就没脾气了,“秦将军,这是规矩。” 明明是好事儿,看她的表情,是有多嫌弃啊。 这种宴会,多少人想参加还没机会呢,她倒好,居然说什么“恩将仇报”。 “我不想去。”她叹息一声。 顺康帝别过头,微微翻了个白眼,“秦将军是主角,缺了谁也不能缺了秦将军,非去不可,这是命令。” “啧!”秦鹿报复性的揉乱小太子的发,“行行行,去就去吧。” 小太子也不生气,捂着脑袋嘿嘿乐着,躲到顺康帝的背后。 秦鹿看着小太子,道:“我回京了。” “嗯,欢迎老师回京。”小太子还没察觉出什么。 秦鹿勾唇,“你们俩可就惨了,我会往死里操练你们俩的,接受命运的审判吧。” 陆韬和小太子面面相觑,表情一点点的变了。 “我动不了你爹,就得在他儿子身上找补回来。”秦鹿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么的大逆不道。 倒是顺康帝,忍不住尴尬笑道:“秦将军,朕可就这么一个嫡子,还请手下留情。” 热闹结束,君臣和百姓相继散去。 小太子这边一溜烟的钻到陆家的马车上,“父皇,您先回宫吧。” 顺康帝看着儿子,哭笑不得。 “陛下……” 身边的御前总管低声唤道。 顺康帝放下轿帘,“回宫。” “是,陛下起驾。” 回到家里,秦鹿把二十多本厚厚的册子扔到桌上,道:“你们俩看看吧,我去休息,用膳的时候别等我。” 俩人围在桌前,看开第一本册子,上面都是这几年秦鹿带兵打仗的心得。 “乾儿多看看,别等将来当了皇帝,对这方面一窍不通。” 小太子回头恭敬道:“是,老师。” 秦鹿去了寝室,陆瑄没有跟进去打扰。 他望着两个孩子笑道:“自古这些领兵作战的经验,都是密辛,轻易不会外传,虽说你们将来不一定会打仗,学习一下,总归是有好处的。” 下午,小太子回到宫里,带着几本册子找到了顺康帝。 顺康帝看了几页,面色大变,“乾儿,这是哪里来的?” “老师写的。”小太子道:“老师让我和师兄多看看,还说将来儿臣接替父皇,纵然不能御驾亲征,也得了解前方是如何作战的。这两本,我和师兄都看完了,带回来给父皇看看。” “……”顺康帝看到上边的作战心得,才真正的信服了秦鹿,也相信她是真的把乾儿当做学生看待的,而且在教导乾儿的时候,绝没藏私。 如此重要的作战心得,放到一般武将世家,足以作为传家宝,而绝不外传。 可现在,居然轻而易举的便被儿子得到了。 这个女人,当真是无欲无求吗? “乾儿,日后定要听你老师的话,你的老师,是一位真正的文武全才。” 小太子严肃的点头,“是,父皇。” 庆功宴上,秦鹿被封为大荣异姓王。 当时有群臣想以性命要挟,让陛下收回成命,可顺康帝说这个王位无法世袭罔替,只是单纯的给秦鹿的,那些朝臣方才作罢。 其他的将士们也相继得到了封赏,只是和秦鹿一比,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另外,除了爵位,陛下还赏赐了一栋大宅,以及各类财物,直接把大宅的库房都塞满了。 秦鹿对这些不是很在意,不过一家人直接搬到了王府。 王府宽敞,可以供两个小家伙闹腾。 顺康帝甚至还赏赐了二十个宫女,秦鹿没拒绝,明目张胆的带在身边。 说的难听点,可能有点监视的味道。 可相对的,有这些人在,别人的脏水和阴谋,也很难泼到她的身上。 反正就是一代爵位,她本身也没当回事。 夏日炎炎,秦鹿带着俩孩子,躺在凉亭的躺椅上,每人手里还捧着一碗冰沙。 冰沙上面是甜滋滋的果酱,一口下去,冰冰凉凉的果酱,驱散了夏季的闷热。 小太子长叹一声:“舒服。果然,跟在老师身边最舒坦了。” “忘记我压着你们练武的时候了?”秦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小太子道:“没忘,我知道,老师都是为了我和师兄好。” “吃东西也堵不住你的嘴,吃完睡会儿,下午继续读书。”秦鹿挖掉最后一勺,双手枕在脑后,合眸小憩。 陆韬看着母亲,再想想父亲此时还在衙门里忙碌,忍不住捂嘴低笑,这差距…… 小太子看到后,凑过来,压低声音问道:“师兄,想到什么开心的事儿了?” “这么热的天儿,娘在府中躲懒,爹却在衙门里办公……” “嘿嘿!”小太子也莫名觉得幸灾乐祸,“陆大人好惨。” 经过四年时间,陆瑄如今已经是吏部侍郎,朝廷正三品,这般年纪就位列三品,已经是多少人拼尽一生都做不到的事情了。 时间飞逝,转眼陆韬和小太子相继成婚。 陆韬的妻子是他自己挑选的,成婚后便让两人搬到了之前的宅子住着,算是干脆的分了家。 只是没有明着说,纵然有朝中人暗地里说三道四,也不敢搬到明面上来。 大荣的分家制度很明确,父母不答应,就不能分。 除非是父母主动提出来,子女才能单过。 儿子成婚,就可以过他们自己的小日子了,不用每日晨昏定省,他们只需要经营好自己的小家庭就可以。 这样秦鹿不用早起,儿媳妇也能过得轻松。 别看很多人说陆韬夫妻俩被嫌弃了,实际上也就是羡慕嫉妒到给自己找个发泄口。 但凡是做儿媳妇的,有几个不羡慕陆韬夫妇的。 “陛下还不退位?” 坤宁宫,秦鹿和帝后闲谈。 皇后被吓得双唇颤抖,顺康帝的表情倒是有些讳莫如深。 “我见你们夫妻感情很不错,从我跟着陆瑄进京,就没听说皇后踏出过宫门,还不如早些退位,你们夫妻俩也能出去游历天下,看看这大荣的江山,反正皇位都是你们家的,老子坐还是儿子坐有什么区别,就算你不当皇帝了,做个太上皇,那些朝臣还能小看了你?” 顺康帝没说话,皇后反倒是心生向往。 “过几年,等我有了孙子孙女的,陆瑄就要辞官了,到时候我们就去外边游历。京城虽好,一个地方呆的久了,也倍感无聊。” 皇后默默地看了眼顺康帝,然后有些希冀的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哪里都行啊。”秦鹿靠在皇后身上,“去南边看看秀美山水,北边看看苍茫草原和大漠,你们可能不知道,廉州的山水,真的堪称一绝,我准备和陆瑄在那边多住些日子,在去最南边看看大海,听闻那边的海货特别的鲜美,比之河鲜都要鲜美几分。” “转眼都四十岁了,天下这么大,用十年二十年的来看看,剩下的时间就留在京城等死。” 皇后:“……” 等死什么的,不至于说的如此直白。 不过,她真的想去。 未出嫁前,她很少出府。 嫁进宫里后,更是彻底的失去了自由。 虽然享受到了荣华富贵,可偶尔还是会想去外边看看。 秦鹿之间瞧瞧桌子,“陛下?退位吧。趁着现在正值鼎盛,以免老了犯错误。太子也成长起来了,他有足够的能力接管大荣。” 顺康帝手里捏着一枚棋子,“哦。老了犯什么错?” “比如追求长生,或者是贪恋权利,觉得成长起来的儿子威胁到了自己的地位,以至于闹得父子失和。曾经有一位皇帝,年轻时励精图治,年老后坐下了诸般的荒唐事,后世的评价很有趣。” 秦鹿想到那句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皇后不免好奇,“什么评价,快说说。” “他是个好皇帝,就是死的太晚了。” 帝后:“……” “现在退了,以陛下的所作所为,后世评价一句盛世明君也是中肯的,可万一年老后犯了糊涂,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再添一把火,“你们退了后,咱们四个人结伴游玩,皇后一辈子没出过京城吧,抬头只能看到巴掌大的天,人这一辈子,总要在某个时间段,抛弃一切为自己活一遭,否则岂不是白来世上走一回。” “像你,待在这宫里,为陛下打理后宫,看似是这后宫之主,风光无限。再看看我,异姓王,关键还不用天不亮就上朝,而且地位高,别人家的帖子想推就推,每日就是待在府里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闲得慌了就去外面走走,这才叫生活。” 这么些年,因为小太子的关系,秦鹿和皇后,已经有种闺蜜的味道了。 刚开始还好些,后来这皇后三天两头的让她进宫,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这宫里无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有时候秦鹿会睡在坤宁宫,两人一个被窝,一直能说到下半夜。 转过年,正月里开朝,顺康帝写了禅位诏书,太子继位,顺康帝为太上皇。 太子之前得到了消息,此时也没表现的惊讶,在朝臣的恭贺声中,接下了诏书。 可就在几日后,满朝文武再次被震惊到了,当朝宰府陆瑄辞官了。 等有人想去挽留陆相,赶到王府后,得知陆相夫妇和太上皇夫妇已经在昨日结伴离京,游历天下去了。 御书房,新帝和陆韬久久无言。 “师兄,你怎么就让老师走了呢。”他还有很多的问题想请教老师呢。 陆韬哼道:“你以为我想啊,我儿子都被爹娘给拐走了。” 新帝:“……” 好吧,师兄比自己还倒霉,他舒坦了。 之后的每年,这对师兄弟都会收到他们的书信。 不仅仅是信件,还有他们所去之地的画作。 有巍峨染脆的青山,有恍若碧海的广袤草原,有满目黄沙的大漠,也有美到令人窒息的湖柳风光。 这对师兄弟多次回信让他们回京看看孩子们,奈何那几位犹如脱缰的野马,纵然偶尔回一次京城,很快又偷跑出去了。 第228章:女帝1 第228章 再次睁开眼,这里是一座瑰丽奢华的宫殿。 宫殿里薄纱浮动,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馥郁到让人头晕目眩的香气。 此时的秦鹿躺在柔软的床榻上,腰间还带着一张丝滑的薄被。 而在她的腰间,正搭着一条白皙的手臂。 耳畔有轻微的呼吸声。 侧眸看过去,见一俊美的男子正在沉睡,对方的表情中带着丝丝的纤弱感,露出的半身,能看到形状完美的锁骨和半副白皙如凝滞般的胸膛。 他好看的眉微微皱着,似乎在睡梦中都不得安稳。 揉揉额角,秦鹿挪开对方的手臂,掀开被子起身下榻。 抓起旁边的龙袍披在身上。 是的,此时的秦鹿,是女尊世界的女帝,还是个荒淫无度的昏君。 躺在榻上的是女帝的正夫,每月初一十五女帝都会写在君后的寝宫。 就这样一位俊美非凡的正夫,都没办法得到女帝的独宠,毕竟后宫里还有很多比之正夫更出色的男子。 她在心中暗暗清点着,女帝的后宫加起来大约有三四十位男妃。 秦鹿无语叹息,难怪会被人弄死。 来到正殿,一位女官快脚走上前,伺候着秦鹿把她的衣裳整理好。 “陛下,该上朝了。”女官是女帝的心腹,然而这位心腹却和后宫里的一位男妃有染,时间还不短。 男妃有了身孕,这两人妄图杀死女帝后,用那腹中的孩子取而代之。 关键男妃腹中的孩子并不是这女官的,而是女帝的异父姐妹凌王的。 男妃试图以腹中的孩子,狭天子以令诸侯,先是和本就心怀不轨的凌王暗通款曲,之后又见这女官暗中在他面前给女帝上眼药,为了掌控女帝的行踪,干脆和她狼狈为奸。 女官的母亲被女帝多年前害死了,女官则是被充做官奴,后潜入宫中,很快成为女帝面前的红人。 那位男妃则是贵妃,出身尊贵,并且深受女帝宠爱,其母更是当朝宰相。 很多次,贵妃都怂恿着女帝废后,毕竟君后的身份不高,可女帝并未答应。 虽说女帝深爱着贵妃,可君后却是先帝钦点的,本身女帝就昏聩荒唐了,若是再废后,估计前朝那些臣子,非得指着她的鼻子骂死她不可,甚至撞住死谏都有可能。 她自己的确是个昏庸无能的,关键女帝没有自知之明。 正因为这点,贵妃始终都没有得逞。 所以对方退而求其次,直接和面前的女官勾搭成奸。 “弗儿!”秦鹿淡淡的叫了一声。 女官原本规矩的站在秦鹿面前,听到这两个字,先愣了片刻,随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陛下……”她知道了,她知道了,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秦鹿也没听她的辩解,扬声换来了禁军,“把她押入天牢好好看守,任何人不得探视,违令者杀无赦。” “是!”两名身材强健的女禁军上前,拽着女官离开了。 女官似乎还想说什么,其中一人抬手在她颈后来了一记手刀,女官当场昏厥。 “莲沁。” “陛下!”外边进来一个圆脸小姑娘。 “之后你在身边随侍。”秦鹿简单用了早膳,带着莲沁赶往前殿,走出君后寝宫时,回头看着眼前这座瑰丽的宫殿,道:“好好伺候着。” “是,陛下!” 裴然睁开眼,看到身边已经没人,摸了摸半边床榻,早已凉透了。 他沉静的双眸染上丝丝的失落。 他早就知道陛下不喜欢他,当初自己被封为太女妃,陛下就亲口说过,这桩婚事是先帝硬塞给她的,她心仪的男子是贵妃崔温酒。 先帝驾崩,太女继位,在封后大典上,崔温酒以贵妃姿态,和他一起出现在册封大殿上。 当时文武百官看在眼中,恐怕所有人都知道他这个君后有多不受宠。 果不其然,自此后,除每月初一十五,陛下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贵妃宫中,一个月起码有二十日,余下的几日也分给了其他的男妃。 就连他每月的这两日,都有可能被贵妃一个“身子不适”而瓜分走。 昨夜她留下,也是因为贵妃怀有身孕,否则自己断然是留不住的。 他出身不显,若非祖母是先帝的老师,这太女妃的位置是落不到他身上的。 裴家也只出了祖母那一位颇有名望的,真要轮起来,祖母算不得顶尖。 父亲自从生下他后便常年卧榻,也在多年前离世,临死前都在埋怨着他。 很这个儿子让他亏了身子,以至于没有为母亲诞下女儿。 父亲过世后没多久,母亲续弦,继父过门后短短五年,变为母亲诞下三个女儿,若非他是先帝钦点的太女妃,恐怕连出嫁的可能性都没有,就会无声无息死在后宅。 “君后!”清泉宫的大总管进门,“您可是要起身了?” 裴然敛眉遮住眼里的凄然,道:“起吧。” 总管上前伺候裴然更衣,笑道:“陛下临走前,说让我等好好照顾君后。” 裴然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只是随口一说,他不应再抱希望的。 毕竟,失落的次数太多太多了。 进宫这么多年,他没有为陛下诞下一女半儿,等贵妃诞下皇女后,他的位子恐怕也就坐到头了。 这样也好,与其在这暗无天日的梦境中自我折磨,还不如化作一抷黄土,就这么去了呢。 朝堂之上,秦鹿看着下方的文武百官。 “夜一!” 秦鹿双眸看向殿外,远处是巴掌大的一块天,还有宽敞的前殿广场。 下一刻,一道身穿黑色衣衫的女子突兀的出现在大殿上,单膝跪地,“陛下!” “把凌王和崔相拿下,领包围凌王府和相府,一只苍蝇都别放过。” “是!”夜一领命,随后起身拍掌。 转瞬间,深受陛下新任的凌王和权倾朝野的崔相,被几个黑衣女子直接拿下,按在朝堂之上。 “皇姐,你这是为何?”凌王挣扎不过,抬头愤怒的看着秦鹿。 秦鹿微微捻动手指,拇指上光秃秃的,原本有一枚墨玉扳指的,今早落在了清泉宫。 “贵妃有了身孕!”秦鹿撩眉,表情一片淡漠,“皇妹的!” 凌王:“……”她心脏狂跳,没想到筹谋这么久,居然被她给发现了。 可到了最后,她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皇姐是如何发现的?”凌王咬牙问道。 “朕身边的女官,也是贵妃的入幕之宾。” 下方的官员幸亏不是生下现代,否则都得道一声“好家伙”。 这就是崔相教导出来的儿子,一个不够,一下子来了俩。 一个是陛下的妹妹凌王,一个是陛下身边最信重的女官,所图不小啊。 “夜一,清查两座府邸,一张纸片都不许漏掉。” “是!”夜一是秦鹿的暗卫,之前她到死都没动,这是先帝留给秦鹿的。 “贵妃那边也别落下,送进天牢,让他们母子团聚。” “是!” 等两位红人被带走,秦鹿扫视下方一眼。 “自即日起,回去好好把你们的尾巴清扫干净,以往的事,朕既往不咎,若再有德行败坏之巨,就等着和她们一样的下场吧。” “陛下圣明!”前边的几位老臣喊得别提多起劲了,那表情,兴奋的一张脸都红彤彤的。 她们想回去上香,告知先帝,陛下终于醒悟了。 散朝后,一位面容苍老的大臣突然哆嗦两下,然后马不停蹄的往宫外跑,“快,快快快,去御史府。” 早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林御史,省的这老家伙心如死灰,直接自戕了。 在御书房批阅了一天的奏章,中间还处理了几起比较重要的事,临近黄昏来到了清泉宫。 “陛下驾到!” 随着一阵高唱,裴然愕然的看着殿外。 很快,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跨步而来。 他反应慢半拍的上前,“参见陛下!” 秦鹿看着他,微微皱眉,“怎么脸色这般不好,可是生病了?” 裴然被这句关切实实在在的吓到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莲沁,宣太医。” “是!” 走到主位坐下,裴然静静的跟上前,站在旁边。 “……”秦鹿微微一顿,“坐啊,在你的宫里,站着作甚?” “谢陛下。”裴然走到她右手边的位置坐下,“陛下可是要在这里用膳?” “都这时辰了,肯定得用。”秦鹿也知道他的小心翼翼,可她很不喜欢这样的氛围,“不用这么害怕,崔相一家被处理了,贵妃也跟着进了天牢,以后咱俩过日子。” 裴然:“……” 幸福来得这么突然吗? “发生什么事了?”他忍着震惊问道。 秦鹿也没瞒着,“他和凌王还有朕身边的女官有了苟且,孩子是凌王的。” 裴然:“……陛下。” 秦鹿看他的表情,摆摆手道:“朕不生气,反正他们也活不久。” 虽说是前世今生,可她说到底,也是个中途过来的,真没那么深的切实体会。 反正敌人嘛,杀了就是。 没必要生气,生气伤身。 很快,太医过来,细细的为裴然号脉。 裴然没什么大病,无非就是长期的郁结于心,导致的精神焦虑,以至于失眠比较严重,从而看上去显得特别没精神。 这个只需要在接下来的时间好好调理就行了,不可能一下子康复,却也没到要命的程度。 “接下来好好休息,你是君后,宫里除了我就是你最大。之前是我让你不舒坦,以后就没那么多的事儿了,其他人让你不舒坦,你只管训斥,打杀就不用了,看不惯的只管遣出宫就行。” 裴然被秦鹿的话说的心里不免有些希冀,“若内臣将他们都赶走呢?” “赶走他们还有活路?”秦鹿思忖良久,道:“可以送到郊外行宫,让他们在那里生活,或者是外边有互相喜欢的,可以让他们改嫁。” 原本见秦鹿拒绝,裴然心想陛下果然舍不得那么多的美色。 没想到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愣在原地。 秦鹿没多做解释,“传膳。” 当然寝宫里没有被翻红浪,毕竟裴然的身体已经有些虚弱了,再闹腾,她还算个人嘛。 而且秦鹿真没那么饥渴。 相比较起以前世界的男人,像裴然这么柔弱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这个柔弱不仅仅是身体,更指性格。 就连上个世界的皇后,都比他强势几分。 虽说裴然的相貌不输给傅夺和陆瑄,可秦鹿对这种性格的男人真的有点无奈。 她不喜欢装逼的,可最起码要和她势均力敌,最差也不能是这样的。 “明年是科举年!”餐桌前,秦鹿看着碗里的粥,“朕想着,明年让天下男子也参加科举。” “碰!” 裴然的筷子落到碗上,发出一阵响动,“陛下……” “啊,碰下就碰下,别动不动的就请罪,筷子碰碗不是寻常嘛。还是说你也想参加科举?” 说罢,便看到裴然的眼神亮了,“内臣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秦鹿挑眉,“你觉得自己能力足够,当然可以,考中了还能做官。” 裴然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了目标。 “可是,前朝的百官,会答应吗?”这才是裴然担心的。 “答不答应都得执行,不答应,大不了都罢官,天下人多得是,没了她们,还有别人。” 秦鹿无法理解重男轻女。 同样也无法理解重女轻男。 她生活的时代,人口本就少,也根本不存在所谓的男女对立,而且每个孩子从出生一直到到死,都有各种福利。 读书不花钱,只要你想读书,读到死都行。 成年之前国家养,成年之后你自己找工作,国家有最低薪资标准,不管去哪里工作,至少吃喝一点不愁。 而且因为人口减少,国家在成年后会给你分配一套房子,当然你如果胃口大了,想要更好地,就得自己买了。 分配给你的这套房子不能买卖,死后国家收回。 所以,纵然你这一辈子混得再差,至少你都有一处房子容身。 之后你找到了合法伴侣,国家还会给你分配一套更好的,离婚后房子收回。 成年分配给你的那套仍旧属于你自己。 全世界才两三亿人口,随处都是天然氧吧,人与动物和谐共存。 人工智能普及后,连体力活都不需要你做。 也正是如此,秦鹿对每一个孩子,都抱持着最大的耐心,她很喜欢小孩子。 她的父母却不称职,不过祖父母是很好的人。 人性是复杂的,别说全球只有两三亿人,就是剩下十个八个,都有可能分裂出好几个小团体。 第229章:女帝2 果然。 对于女帝要让男子参加科举的举措,刚提出来,就遭到了群臣的反对。 “陛下,自古就是女主外男主内,您此举是有悖人伦,万万不可。” 秦鹿勾唇,哎呀,她做出了违背祖宗的决定呢。 “是啊陛下,男子自古就是在后宅相妻教子,如果让男子踏入官场,岂不是会后宅不安,天下大乱。” “陛下,请三思。” “陛下,请恕臣等不能答应。” “陛下……” 秦鹿看着群情激奋的朝臣,倒还是抱持着最基本的仪态。 “你们怕什么?”秦鹿俯视众人,“自古传下来的规矩就是对的吗?还是说你们觉得男子踏入官场,会夺走你们的位置?” 上一世,到了后期,女子的地位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有她这个一品军侯在前,一些人对女子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 虽说女子为官者还是不多,至少女四书已经不是女子的必读书籍,天下相继出现了很多的女学。 如今,她的确在为男子争取权利,就如同曾经的大秦也为女子争取权利一样。 不管男人女人,都是人,为何非要加个性别,产生对立。 世间阴阳调和,缺一不可,明明是相同的生命体,谁又比谁高贵? 或许维持现状,国家可以稳定。 却早晚都有崩溃的那一日。 与其尾大不掉,不如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 而且如今天下世家林立,女帝不就是被世家给弄死的吗? 她就不信,丞相一点都不知道。 “崔府和凌王府,调查的如何了?” 刑部尚书站出来,“回陛下,谋逆之事没有实证,但相府有贪污巨额银两的账册,凌王府也有和……崔氏男的往来信件,两人的确已经暗通款曲多年。” 她们没想到,居然能看到皇帝被绿,陛下千万别恼羞成怒,顺带弄死她们。 “按律处置,谁若敢从中牟利,亦或者是与相府和王府暗中继续往来,别怪朕不顾君臣情分,活剐了你们。”秦鹿面容冷肃的扫视大殿一圈,“明年男子科举提上日程,也让你们家中的儿子多准备准备,明年的科举,一律用正楷作答,后续沿用。” “陛下……”前排的礼部尚书高声道:“陛下,此举有违祖制,万万不可呀。” 说着,以头抢地,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其中还有不少官员跟着跪地附和。 秦鹿淡漠的看着她们,“朕意已决,看不惯只管闹腾,别以为朕不知道你范家清白到哪里去,之前朕既往不咎,你们也别蹬鼻子上脸,真要追究到底,你们有几个是干净的?想辞官就尽管上折子,真以为没了你们,朕无可用之人了?吸了朝廷这么多年的血,还自觉理所应当了?朝廷新律不日就会传达天下,你们为官者谁若是敢触及我天下律法,三代不得入仕。退朝!” 说罢,挥袖离去。 而礼部尚书此时后背一片濡湿,她还以为皇帝是曾经那个不理朝政,只知道附和群臣的无能之辈。 今日被她一番训斥,在场的文武百官,皆感到惊惧。 陛下的气势,何时这般慑人了。 回到清泉宫,裴然正在看书。 他目光专注,秦鹿进来都未察觉。 偏殿很安静,所有的宫人都在外边忙碌着,没人赶来这边打扰。 秦鹿始终觉得,男人要有男人的阳刚,女人要有女人的铿锵。 这个世界的男女完全互换,也没什么,却不能彻底成为另一方的附庸。 之前的人生,只要是有后代的,对于孩子的另一半,秦鹿从不会觉得相夫教子就是合格的,这个只是时代强加在她们身上的一层枷锁,她们应该有自己的喜好和事业。 除非她的喜好就是相夫教子。 那秦鹿也没办法。 “陛下!”抬头想缓和一下眼睛疲劳,裴然看到了秦鹿,忙起身见礼。 秦鹿压压手,“别那么多礼数,你我夫妻一体,随意就好。书看的如何了?” “幼年时父亲教过我读书,后来很多年都是自己摸索,如今看的稍稍有些吃力,到底是能学的进去。”裴然家世低微,在宫里真的挺不直腰杆子。 之前陛下宠爱贵妃,但凡他有贵妃那样的家世,也不至于患得患失。 万一离开皇宫,他连一处容身之所都找不到。 他的家,在父亲过世后,就已经不存在了。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这么好的机会,裴然如何舍得放弃。 秦鹿静静的看了他两眼,扔掉手里的话本,起身坐在他对面,“哪里不懂,我教你。” “陛下……”教他? “没有不懂的就自己看吧。”秦鹿也不勉强。 本身这位君后就是个性子内敛,甚至有些怯懦的。 真要和这一位生孩子,秦鹿还有些抗拒。 她没打算掌控皇权,以后肯定是要将全力分出去的。 所以,有没有孩子,不重要。 反正不是秦鹿生孩子。 如果让她生,她宁愿去结扎。 上个世界那是没办法,过去的时候孩子已经揣在肚子里了。 “有!”裴然忙道。 之后的日子,除了早朝和批阅奏章,秦鹿大部分时间都在辅导裴然。 宫外,百姓听闻男子也可以参加科举,入朝为官,引起的反响极大。 一些男子得知这个消息,纷纷忙碌起来了。 靖州。 一座素雅的小院里,一对父子正相对而坐。 “父亲,明年科举,朝廷允许男子参加,我要去试试。” 中年男子擦拭着眼角的湿润,欣慰道:“吾儿天赋非凡,只是欠缺一个机会,如今终于等到了,你必定能一飞冲天的。” “能否一飞冲天暂且不提,我只是想让您不再这般辛苦,母亲心狠将您逐出家门,日后我便是您的依靠,纵然我非女儿身,我也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老父亲热泪盈眶,连连点头,道:“好,好,吾儿能有这般远大志向,为父深感欣慰。” 时间晃瞬来到第二年秋,科举也如期来临。 京城贡院外,一辆马车随着车流停在贡院门口,一位相貌绝艳的女子,一身飒爽白衣跳下马车。 “小姐,祝您旗开得胜,金榜题名。”娇俏的小丫头说着吉利话儿,“小姐一定会成功的。” 卓青鸾接过篮子,手中折扇轻点对方额头,“我先进去了,考试需要数日功夫,你们且回府吧。” “是,我看着小姐进去再走。” 卓青鸾也没多言,随着人流进入贡院,接下来就是检查搜身的阶段。 这次科举,其中有两成是男子。 她对这种情形没有什么看法,本来嘛,谁的能力好谁就做官,分什么男女。 和其他人不同,卓青鸾家中也有庶出的弟妹,不过兄弟姊妹之间相处的很好,而卓青鸾作为府中嫡长女,对弟妹都很是照顾。 她们家算不得贵重,却也好歹是清贵门庭。 八月桂花飘香,女帝钦点的三甲,也在一片馥郁桂花香中,蟾宫折桂。 这一届的三甲是一女两男,状元出自京城的卓青鸾,榜眼是汴州的袁桂生,探花则出自靖州的卫瑾。 这其中,尤以卫瑾相貌最是不俗。 至于当今的君后,则是二甲第十六名,已经算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到底是底子差些,纵然由秦鹿辅导,仍旧比不得这些十数年苦读的学子。 随后,前三甲被安排进了翰林院,余下的则进入各个衙门,从底层开始学习。 卫瑾成为了朝廷的正七品官,任职翰林院编修。 他的生母则是靖州的地方官,也是靖州名门。 可地方官,终究比不得京官,毕竟在天子脚下,更容易升迁。 很多地方官一辈子都进入不了朝堂。 在授官后,卫瑾便衣锦还乡,准备将父亲接来。 至于生母,他没打算接触,更不想原谅。 生母为了一个侧室,将与她同甘共苦的父亲驱逐,其一的罪状是成婚十余载,无所出。 这里的无所出是没有生下女儿,他这个儿子丝毫没有被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他有何必去自找麻烦。 裴然这边有些纠结,他有两个选择,一是留在秦鹿身边,二是和其他的人一样,外放为官。 这个外放,只能从最小的七品县令做起。 县令和翰林院编修同是七品,地位却天差地别。 “做好选择了?”秦鹿看着裴然找来,就知道他有了决断。 裴然点头,道:“陛下,内臣想外放为官。” 他或许是怕了,怕陛下现在的好,只是虚幻的昙花,梦醒后就彻底的不存在了。 他太想离开皇宫了,这里真的很无趣。 秦鹿也没有勉强,很痛快的答应了。 “若是在外边,你遇到喜欢的女子,只管写信告知于朕,朕会放你自由。之前你受了委屈,朕都知道,在这之前,你的身份便是保护你的铠甲,日后不需要了,莫要惊慌害怕。” 裴然抬头,震惊的看着秦鹿,“陛下这是……不要内臣了?” 秦鹿微微拧眉,“你可真正听懂了朕的意思?在不违背律法的前提下,你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包括这次你选择外放为官,本就无可指摘。朕也非不通情理之人,你对我本就没有多少情谊,无非是被礼教束缚。人生能寻一相伴终老的人不易,遇到了就要珍惜。同时你也要谨慎些,或许有些人纯粹就是看上了你的相貌,甚至是背景,真要和某人交心,定要弄清楚对方的目的,如果遇到喜欢的,且对方也喜欢你的,不需要顾虑我,和离不丢人。” 裴然沉默许久,“陛下可有心仪之人?” “我有没有不重要,甚至有没有后代也不重要。之前我与你说过,在我临死之前,天下大权将不再掌控在皇帝一人手里,我如今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让天下百姓过上太平日子。你是我亲自教导的,也算是我半个学生,上任后,一定要安抚教化黎民,切莫辜负了朕对你的期许。” “是!”裴然跪地谢恩,“内臣,告退。” 半个月后,裴然带着陪嫁的两个男仆离开了皇宫,远赴建州上任。 此次一别,少则数年见不到面,多则十数年。 到底是君后,秦鹿亲自把人送到城门口,并给了他一叠银票。 “朕让夜七陪着你,她武艺超凡,在那边遇到危险可护你周全。” 裴然心中感激,看着一身黑衣的夜七,内心复杂,道:“陛下就不怕内臣和她日久生情?” “感情的事最是勉强不得,朕说过,一切看你的心意。你也不要有任何负担,朕不是那等弑杀之人,只要官场清明,行为端正,每个人都有得到幸福的权利,前提是不要伤害到旁人。” 两人聊了许久,眼瞅着时间不早,秦鹿催促着他上路。 非是秦鹿想“甩掉麻烦”,而是以她前世的那个德行,真的配不上裴然。 纵然自己来了,改正了态度,可伤害已经造成。 之后该做的不是强迫,而是致歉。 马车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尽头,她才返回宫中。 后来,宫里的后妃发现了,自从君后离开,或者说自从贵妃被杀,陛下就再也没有宠幸后宫。 原本他们还心存期待,到了如今纷纷认清了现实。 有些人收拾东西去郊外行宫住下了,待遇和从前一样,还能时不时的出宫散心,总比留在宫里好。 也有些人直接出宫嫁人了,或者干脆被父母接回家。 到了最后,后宫里只剩下那么三五个,似乎还对陛下心存幻想,盼着有一日能独得圣宠。 可秦鹿却没那个闲工夫了。 但凡宫里有个一子半女的,秦鹿也不会如此清心寡欲。 如今身边清净,还不如早些把天下打理好,然后再将剩下的时间,用来享受。 她比较喜欢“今日事今日毕”。 朝堂官员喜欢倚老卖老,似乎已经是从古至今传下来的习惯了。 不过秦鹿见不得这种臭毛病。 她喜欢用年轻人,虽然经验少,可有拼劲,敢想敢做。 等三个年轻人正式进入朝堂,这些老臣发现,她们似乎有些被边缘化了。 三年时间,晋升最快的是卓青鸾和卫瑾,这俩人平日里似乎就有种惺惺相惜的样子。 卓青鸾如今在户部任职,而卫瑾则是调任到大理寺。 第230章:女帝3 第230章 “青鸾!” 秦鹿这天把卓青鸾留下,带到御书房。 如今满朝文物都知道,卓青鸾是女帝的心腹,在女帝的保护下,这位几年前的状元郎,晋升速度可谓是本朝最快的,没有之一。 “陛下!”卓青鸾也感念陛下对她的知遇之恩。 虽说自己是状元不假,可自从科举问世,状元郎不少,真正能站在朝堂上临朝听政的没几个,很多的状元郎当初看似惊才绝艳,可官场靠的不是文采,而是人情世故,最终不得不淹没于浩荡宦海中。 她有才华不假,却也总有种目下无尘的态度,因此若非陛下护着,卓青鸾至今恐怕还在翰林院摆弄史籍呢,哪里有今日的风光。 “灵州水患,朝廷拨款赈灾,交给别人朕不放心,这次便交给你。夜一……” “陛下!”一道身穿黑衣的干练女子突兀的出现在殿内。 她出现的无声无息,倒是让卓青鸾心里不免吓了一跳。 “这是朕身边的暗卫统领,武功不俗,你此次去灵州赈灾,地方官恐怕会对你不利,朕便让夜一跟在你身边,以她的武功,足以护佑你周全。同时朕赐予你便宜行事之劝,暗中查探地方官是否有徇私枉法贪污舞弊之事,一旦查货,严惩不贷,不必另行奏禀。” 秦鹿目光温和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继续道:“此间事毕,你且去地方历练几年,回朝后再去六部走一遭,朕对你期望很高,切莫让朕失望。” 卓青鸾忙跪地谢恩,“臣多谢陛下信重,请陛下放心,臣定不负陛下所托,万死不辞。” “别死不死的,你得活着,将来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去做。”秦鹿上前把人扶起来,“去吧,一路小心,顺便再看看天下百姓是如何生活的。” “是,臣告退。” ** 建州。 经过裴然这几年的教化,七平县百姓安居乐业,几乎做到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不过虽然远离京城,裴然却经常想起陛下。 这几年,时不时的听到有贪官被问斩,有世家被覆灭,随着这些毒瘤的消失,天下也越来越好,官场也越来越清明。 临别前,她对自己说的话,裴然始终在心里翻来覆去的揣度。 或许当初嫁入东宫,的确是碍于皇命,后来面对着陛下的冷落,他除了惶恐几乎没别的情绪。 他害怕自己被废掉,害怕冷宫里的煎熬,一国君后,对贵妃有种惧怕的情绪,可见他这个君后做的有多失败。 曾经他无数次的想过,如果当初没有嫁入宫中,而是寻一门当户对的女子成婚,或许也不会有那么多年的担惊受怕。 至于在这种恐惧中,对陛下是断然生不出情愫的。 他没想到,陛下会变好。 甚至在数年未见的情况下,裴然对陛下的思念越来越深。 想到她曾经教导自己读书,宫灯照的她的脸庞格外的温柔,那是他不曾见过的画面。 至今想来,都觉得心口酸疼的厉害。 说什么遇到合适的女子,可以写信告诉她,她会给自己和离书。 哪里离得开。 今年年底又是官员考核,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京。 他想见陛下了。 来到七平县今年是第六年了,朝廷制度,官员三年一次考核,考核成绩好或者升迁或者连任,考核成绩差轻则呵斥罢官,重则下狱。 因他的身份是君后,上官是不敢欺压他的,甚至碍于自己的身份,建州府比起其他的州府要更加的祥和,生怕自己一封信送达御前,落得个罢官丢命的下场。 如此也好,为官者本就是庇护一方。 ** 天牢。 秦鹿看着牢房内的一个中年女子。 她是吏部尚书,主管百官政绩考核,这些年没少贪墨。 此次卓青鸾去赈灾,她就暗中派出了杀手,半路截杀,被夜一屠灭,同时问到了幕后主谋。 “之前朕说过,从前的种种朕都不再追究,你们是把朕的话当做耳边风。” “现在也好,可以死个痛快。” 吏部尚书满身狼狈,她从朝廷重臣一朝沦为阶下囚,这转变刚开始难以接受,在天牢中冷静了几日,依旧不想死。 “陛下,念在老臣这么些年,为朝廷为陛下当牛做马的份上,饶老臣一名吧。” 她双膝跪地,给秦鹿磕头。 秦鹿冷眼看着,“牛马都噬主了,怎么可能留下。” “不过你放心,你的家人我不会全部杀掉,只处理那些身负罪恶的。至少你的两个孙辈可以活。” 对方匍匐在地,不知如何回答。 若是可以,她甚至愿意用那孙子孙女的两条命,换自己活着。 可她更明白,这样的话不能说。 “谢陛下!”咬牙叩谢,久久不动。 秦鹿转身继续向天牢身处走去,莲沁跟在后边。 天牢里很安静,这里关押的都是朝廷重犯,且都是官身。 其他身份的犯人则关押在地牢中。 一天一地,代表的是身份,也是危害等级。 “陛下!”莲沁亦步亦趋的跟着,“您还要去见谁?” 秦鹿笑道:“一个有趣的人。” 莲沁:“……”她不觉得被关在天牢的人,能有趣到哪里去。 天牢内暗无天日,白天都显得阴森森的,每一间牢房内,只有几个很小的窗口。 人,或者说不管是小孩还是成年人,都不可能从这个窗口钻出去。 那些个小窗口只能老鼠或者鸟雀进出。 “参见陛下!” 来到重刑犯区域,狱卒见到秦鹿,单膝跪地见礼。 “打开!”秦鹿站在一个牢房前。 莲沁心惊胆战的看着眼前的牢房,就连牢房的门都是生铁打造,这得是多凶恶的人,才能被这般对待。 之前那个刺杀钦差大臣的吏部尚书都没这待遇。 “是!” 狱卒取来钥匙,打开铁门,铁链缠绕了很多圈,取下来的时候哗啦作响。 莲沁的心脏也跟着狂跳不止。 “我的死期到了?”一道温和的嗓音响起。 牢房的门推开,秦鹿踏步入内。 莲沁站在牢房门口向内看去,瞬间愣住了。 牢房内很干净,至少环境比吏部尚书那边好得多。 里边角落摆放着一张床,床上铺设着锦缎被褥,对面角落则是紫檀衣柜,衣柜闭合,里边不知道是不是衣裳。 旁边还有一张八仙桌,此时一个身穿白色锦缎华服的男子正在喝酒,桌上还有三样下酒菜。 男子正对着牢房的门,一张郎艳独绝的面容,将这座昏暗的牢房映衬的华光万千。 三千鸦发披散在背后,似乎都在发光。 莲沁还没见到这般好看的男子呢。 “不到,你自由了。”秦鹿在他对面坐下。 男子看到秦鹿,沉默许久,“小七?” 秦鹿低头嗤笑,“差点没认出来吧?” 男子也不觉得尴尬,给她倒上一杯酒,“你要放了我?你娘九泉之下得知,恐怕要从皇陵里跳出来找你算账。” 男子名唤秦九歌,是先帝的异母兄长,也是上一代最惊才绝艳的皇子。 先帝作为皇太女,视他为心腹大患。 后先帝圈禁父皇,登基为帝,秦九歌当时在外游历,得知消息后赶回宫中,看到被折磨到狼狈不堪的父皇,当时就在宫内大开杀戒。 先帝奈何他不得,只得以父皇为要挟,这才让他束手就擒,之后一直囚禁于此。 至今已有近二十年了。 “她不会知道,也跳不出来。”秦鹿喝下这杯酒,微微皱眉,“这般粗糙?” 秦九歌哈哈大笑,“这里是天牢,你以为是皇家酒窖?能有这样的酒,已经很不错了。” “走了,宫里的酒窖你随便进。”秦鹿起身,“下酒菜倒是不错。” “门口那小狱卒送来的,换了好几茬,这个小东西最贴心。”秦九歌在莲沁好奇的视线中,走到衣柜前,将其打开,里面起码有三四十套华服。 这一幕,看呆了莲沁。 她真的想问问,在这暗无天日的天牢中,您弄这么多华贵服饰,给谁看的? “小丫头?” 莲沁回过神,见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手指了指自己。 “对,就是你,别指了。”秦九歌招手让她上前,“这些都给我带着。” “殿下,您这些衣服是哪里来的?”莲沁没忍住好奇心。 秦九歌眨眨眼,“一点点存的,这可是我多年的心血。” 莲沁:“……”真的,这人真的太离谱了。 这里可是天牢中的重刑犯区域,属于罪大恶极中的罪大恶极。 如此双倍罪大恶极的人,居然是这个样子。 他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把衣裳抱起来,莲沁费力的绑在身上,怀里还抱着一个,这才跟着两位主子哼哧哼哧的离开。 走出天牢的那一瞬间,秦九歌抬手遮住眼睛。 长久没有站在阳光下,看到阳光的第一眼,双目刺疼酸涩,已经有泪水沁出。 秦九歌闷声道:“我这不是哭。” 秦鹿笑道:“我知道,你这是长期接触不到阳光导致的,习惯几日就好了。” 回到宫中,秦鹿给了他一个住处,同时安排了几个人就近照顾。 “宫里你随便走动,没事了也可以去朝堂听政,稍后我让人送东西给你。” “去吧去吧。”秦九歌挥挥手。 等秦鹿离开,他这边洗漱沐浴后,出了宫殿,直奔酒窖。 身后两个随侍忙跟着,就看着秦九歌从半上午一直喝到临近晚膳。 回到寝宫,总管上前,“殿下,陛下差人送东西来了,在书房。” 秦九歌打了个酒咯,步伐平稳的来到书房,一眼看到中间的红木箱子。 打开后,里面是书籍,或者说是兵法谋略。 看到这些东西,秦九歌心中有了答案。 扣上箱盖,他直接去找了秦鹿。 来到殿中,见秦鹿正在用膳。 秦九歌上前坐下,莲沁帮着添了一副碗筷。 “怎么就你自己?后妃呢?” 秦鹿抬眉看了他一眼,“都遣散了,朕要戒断男色,富民强国。” 秦九歌:“……”他们秦家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傻孩子? 富民强国和戒男色有什么关系。 “君后呢?” “去外地做官了,不出意外,明年年初就能回来。”秦鹿吃着红烧肉,虽说烧的很好吃,可只要是肉,真没有不腻的,“你一把年纪了,科举没必要,京城世家被我清理的差不多了,等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我把兵权交给你。” 秦九歌收敛吊儿郎当,“你就不怕我反了?” “这种话说的就没意思了。”秦鹿吃掉碗里最后一点米饭,让莲沁帮着添了两口,“朝中有个女官,卓青鸾,人很不错。只是现在还有些年轻,处理方式有点稚嫩,再多培养一些年,我就要放权了。以后皇族将政权交给首辅,只掌管兵权。” 秦九歌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做法不可谓不大胆。 但凡让秦氏列祖列宗知道,估计就算是死都不会安生。 “这权利放出去容易,收回来可就难了。”他不得不开口劝阻。 “不收!”秦鹿给他普及君主立宪的知识。 这种方式,倒是让秦九歌有些好奇。 甚至越听越觉得可行。 牺牲掉秦氏皇族的权柄,能让朝廷更好的发展,甚至说句不客气的,只要中途不出现不可回旋的惊天灾祸,秦氏皇族的地位还是很牢固的。 当然,也仅仅是地位,不包括政权。 政权在天下人手中,天下人便会护着这个天下。 天下太平了,秦氏皇族纵然没了权利,至少还有兵权和财富。 从长远看,这比君主专权要好得多。 难就难在是否能舍得那生杀予夺的权利,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他静静的看着秦鹿,莫名觉得这丫头是舍得下的。 否则今日自己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 灵州。 卓青鸾带着夜一走遍灾区。 今年灵州雨水充沛,几处拦截大坝被冲垮,两岸的百姓家毁人亡,灾情严重。 抵达灾区第一时间,她便让人帮着搭建临时住所,同时让灵州府的大夫就近帮忙诊治,夜一也派人在下边施粥放粮。 灵州地方官府得知要开放官府粮仓,刚开始极力反对。 卓青鸾觉得这背后肯定不简单,随后派夜一暗中调查粮仓,结果发现粮仓内空空如也,一粒粮食都没有。 此举让她极为愤怒,直接命夜一将地方官府全部收押审讯,在夜一严酷的刑讯逼供之下,这些贪官说出了粮食的下落。 她们将粮食全部倒卖光了,整座灵州府压根就没有存粮。 无奈之下,卓青鸾让夜一赶赴临近府城,就近调动粮食救济灵州灾民。 不巧的是,隔壁就是建州。 因裴然在,建州这几年发展的极好,粮仓内粮食充足。 建州府那边也不敢耽搁,日夜奔波,将一车车的粮食运抵灵州。 随后,卓青鸾带领地方匠人,耗费近半个月,弄出了水泥,在洪水下降后,开始重新修葺江河大坝。 前前后后历经两个月的时间,在中秋节前夕,灾情终于彻底解决。 几日后,卓青鸾将灵州府的一应贪官押赴法场,彻底的结束了她们罪恶的一生。 当地百姓看到贪官授首,无不欢呼雀跃。 得知卓青鸾即将回朝复命,百姓们自发送上了万民伞,以感激朝廷的大恩。 接过万民伞,卓青鸾心中激荡万千。 她想起了临行前陛下说的话,百姓是一国根基,只有百姓过得好,国家才能繁荣昌盛,坚若磐石。 “多谢乡亲们。”她拱手,含泪回礼,“时值中秋佳节,希望诸位都能身体康健。” “大人一路保重。” 卓青鸾返回京城,将此行的经过告知秦鹿。 秦鹿看着奏章,很是满意。 见她形容有些憔悴,道:“你辛苦了,回去休息吧,另外可以提前和家里人说说,下个月你的赴任地是漳州。那边临近沿海,大有发展。你是朕亲自培养的宰辅之臣,切莫让朕的心血白费。” “臣领旨。”卓青鸾明白了。 她只要不行差踏错,早晚都会成为百官之首。 其实能不能做宰辅,卓青鸾现在没有执念,在感受到万民伞的重量时,她就已经有了目标。 比起封侯拜相,为民请命更重要。 辞别陛下,卓青鸾返回家中。 “吾儿,瞧你都瘦了。”卓父看到女儿,心疼坏了,招呼身边的小厮,中午让厨房多做些好吃的,给她补一补。 卓青鸾拉着父亲坐下,“爹,下个月女儿就要去漳州述职了。” 卓父愣住,“儿啊,你不是京官吗?这是被贬了?还是说之前赈灾有了纰漏?” 卓青鸾忙安抚住父亲,笑道:“没有被贬,正因为陛下对女儿极为看重,才让女儿下放为官。放眼朝中历代高官,她们也都是从地方一步步走上来的,这是必经之路。” “这样啊,你可吓死为父了。”卓父听闻,方才松了口气,“你准备自己赴任?” “女儿未娶夫,自然是要独自赴任的,不过父亲放心,女儿的安危没有问题。” 卓父心中惆怅,“鸾儿,你年岁也不小了,不若早些娶夫吧,如此我和你娘也能放心你去任上。” “父亲!”卓青鸾哭笑不得,“女儿下个月就要赴任了,纵然是娶夫也没这么快的,三书六礼一通下来,起码也要半年左右,耽误不得。” “是啊,这可如何是好。”卓父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这边说着,几日后,一个男子登门拜访。 卓青鸾看到来人,没觉得意外,“卫兄怎的来了?” 卫瑾和她相互见礼,“这是我的生平。” 他递给卓青鸾一封拜帖,说是拜帖,可内容却是他的生平和家世。 “此次卓大人即将远赴漳州述职,卫某不得已,唐突造访,只因卫某对卓大人,早已心生爱慕。” 卓青鸾傻眼了。 “卫某在朝围观,如果嫁与大人,自然做不到相妻教子,却也想听听卓大人对卫某的看法。” 未免卓青鸾拒绝,卫瑾又道:“卫某亲自问过陛下,同朝为官是否可以结为夫妻,陛下说可以。” 卓青鸾:“……” 好家伙,她只想说一句好家伙。 关键她没想拒绝。 两人是同期的进士,一个状元,一个探花,能被陛下钦点为探花郎,可知卫瑾的相貌有多不俗。 再加上卫瑾本人的性格极好,两人共事多年,早已培养出了默契。 “可我去漳州,至少也要六年时间,人心易变,卫兄还是多考虑考虑。” “卫某考虑的很清楚了,对卓大人的情愫也不知突然产生的,若卓大人愿意,卫某便在京中等着您。” 卓青鸾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就在此时,一阵窸窣之声传来。 “哎呀别挤了,没位置了,小弟你起开,哎,哎,哎哎哎……哎呀……” 几个人从不远处的月亮门摔出来。 站起身的功夫,卓青鸾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 “嘿嘿,大姐……那个什么,我们就是路过,路过……” 偷窥败露,几个年轻人拘谨的站直身子,且仍旧暗搓搓的看向不远处一身青衫,俊美非凡的卫瑾。 哎呀,长得真好看,和大姐可谓是珠联璧合了。 “嗯哼——” 卓青鸾重重的哼了一声,几个人忙低头虚心表示忏悔。 “好不赶紧去读书,好想不想科举了?” “哦!”几个人不敢再停留,撒丫子跑了。 这边,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大小姐,卫大人,老爷有请。” 卓青鸾:“……”好嘛,到底是没瞒住。 这一日,卓父和卫瑾聊了许久,甚至还留人用了晚膳。 至于两人聊得什么,卓青鸾知道的不算多。 不过卓母对卫瑾是很满意的,她觉得这样的男子配得上自己的女儿。 虽说卫瑾的身世有点凄惨。 可卫瑾的母亲官职不高,同时还是地方小官,且已经和卫父情断,卓母觉得这样的家庭,不会作妖,女儿日后生活的自然轻松些。 她没也指望让女儿高娶,纵然卫瑾只和寡父生活,至少这孩子是个出息的,便足够了。 ** 时隔六年回到京城,裴然马不停蹄的赶往宫中。 “陛下!” 秦鹿还在看奏章,听到声音,抬头便看到来人。 她略显吃惊,“回来了?” 裴然眼神思慕的看着她,隔了六年,她几乎没什么变化,不知自己是不是已经老了。 想到这里,他心情有些低落,可看到她的喜悦还是压制住了这份伤感。 “回来了,陛下可还好?” “你也看到了,挺好的。”秦鹿让人坐下,“出去几年,性子倒是变了许多,这样很好,别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是!”裴然点头。 他想明白了,陛下不喜欢那种畏畏缩缩的性子,为官六载,转变是必然的。 “陛下可还要臣?” 秦鹿:“嗯,你还未曾与朕和离,自然是君后,在外可曾遇到心仪的女子?” “臣只心仪陛下!”裴然眼神坚定的看着她,“希望陛下不要嫌弃臣。” “你是对自己的相貌没有自信吗?”秦鹿看着那张恍若谪仙临凡的面容,笑道:“你这张脸,在我这里就是通行证。只是性子得改改,面对我不要小心翼翼的,既然是夫妻,自然要更轻松才是。” “臣真的有那么好看?”裴然不自知的摸着脸皮,他觉得也就一般。 不然的话,当初为何陛下独宠贵妃,反而冷落了他。 “好看,特别好看。”秦鹿点头,“先回去休息吧,晚上一起用膳。” “好!”知道自己还能和她在一起,裴然也放下心来,起身往清泉宫去了。 穿过后宫的宫门,裴然看到一位男子迎面而来。 那男子气质不凡,相貌绝艳,一瞬间让他的心掉了起来。 “参见君后!”跟在男子身边的侍从向裴然见礼,“这位是景王殿下。” “景王?”裴然拧眉思索,朝中何时有了王爷。 “是陛下的亲伯父。” 秦九歌扫了裴然两遍,“小九的君后?” “是的,殿下。” “长得倒是不错,回京述职的?” 裴然向对方见礼,“见过伯父。” “别那么多规矩。”秦九歌不耐的摆手,“按照身份,该是我向你行礼。” “伯父是长辈。”裴然卸下心底的担忧。 秦九歌道:“会喝酒吗?” “……”裴然点头。 “正好,咱们去喝点。”说罢,揽着他的肩膀,往酒窖方向去了。 临近晚膳时分,秦鹿看到两个浑身酒气的男人进来。 “你们俩是泡在酒桶里了?”秦鹿特别嫌弃的翻了个白眼,“你都在宫里住了大半年了,什么时候走?” “急什么。”秦九歌呼出一口重重的酒气,“下半年再说。” 秦鹿拍拍桌子,“过年的时候,你说上半年的。” “最后一次,明年上元节后我肯定走。” 秦鹿:“……” 这狗东西,先帝怎么不弄死他的好。 “裴然刚一路从建州赶回京城,都没休息就被你拉去喝酒,你也差不多点。”秦鹿招呼他们动筷子。 秦九歌啧啧两声,“之前是谁说的,宫里的酒窖随便我进出,现在才多久,后悔了?” “喝死你!”秦鹿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小心得酒精肝。” “别咒我,我告诉你,我千杯不醉。”秦九歌和秦鹿熟悉了,知道这孩子的性子,私下里相处的时候,从来不会端着。 两人这大半年来,相处的很愉快。 见此情形,裴然似乎明白了陛下想要的夫妻相处方式是怎样的。 就是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他觉得这样很好,至少比起曾经两人相处时更加的轻松。 这似乎也是他喜欢的样子。 他想和陛下白首偕老,不需要有第三个人插足这份感情。 他想独占她。 晚膳过后,回到寝宫,时隔六年,再次抱住她,让他突然觉得酸涩。 “陛下,安寝吧。” 秦鹿看着眼前的男人,自己铿锵了,他却还是少了一份阳刚。 不过没关系,可以慢慢的调教嘛。 世界观就是如此,一口也吃不成个胖子。 让他一下子改变,那不是强人所难嘛。 伸手将人拉到床榻上,红色的床幔放下,月上中天,一切都那么的温柔。 第231章:神女1 第231章 绝断山。 秦鹿忍着强烈的痛楚,踉踉跄跄的往前行着。 这里是一处修仙世界,原主是被人取走仙骨废掉丹田后死掉的。 寻到自己的时候,那整个人都透着一种解脱。 知晓自己活不了,秦凝霜也没失望,毕竟都死了,怎么可能回得去。 她看到秦鹿精神体的第一眼,就知道两人是同命之人。 后来秦凝霜去寻找早已离世的心上人,秦鹿自然而然的得到了这具身体。 是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的身体。 秦凝霜原本是神道宗最受宠爱的小师妹,也是已故前宗主的唯一遗孤,和神道宗的大师兄桑无忌是定下天道契约的未婚夫妇。 纵然前任宗主离世,秦凝霜有凌霄道君的未婚夫护着,在宗门里依旧是所有人护着的小师妹。 可好景不长,百年前异族妖魔入侵大陆,凌霄道君赶赴战场,自此一去不回。 无人照拂,秦凝霜在加上心上人惨死,自此闭关不出。 后现任神道宗宗主的爱女出生后没有灵根,却胜在娇俏可爱,再加上嘴甜,很快去到秦凝霜的位置,成了宗门里的团宠。 而秦凝霜因天生仙骨,是注定要飞升的,很快被几个有心人盯上了。 趁着秦凝霜在绝断山祭祀大师兄的时候,几个人出现,生生挖走了她的仙骨,并且毁掉了她的丹田,将她抛尸于此。 至死,秦凝霜都不知道害她的人是谁。 她已经身死,临死的时候也没想着报仇。 如今这具身体仙机断绝,随便一个人都能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弄死她。 秦鹿绝非意气用事之人。 纵然报仇,也得衡量自身的实力。 有些仇她当场就报了,有些仇却不介意多等一些时日。 两年后。 在远离神道宗的一处城池里,新开了一家小店。 店里卖的是卤味,而且不做堂食,每天的生意却不错。 食材都是呼吸着灵气成长的,再加上店老板的手艺本就不错,其味道自然非凡间卤味可比。 每天早上,店老板会将做好的卤味摆出来,恰好对面就是一家酒楼,好些人买了点卤味,会带到对面酒楼去,喝酒打牙祭。 秦鹿将做好的卤味摆出来,香味飘出去很远。 对面二楼的一个男人见状,飞身轻飘飘的落在小店门前,“今儿稍微有点晚。” 这人是酒楼的老板,听说背后是城里的一位大家族的子弟。 而在这个世界,交易所用的都是灵石,秦鹿的定价不高,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翻了个倍。 本身她也不是图钱,再者说灵石多了,难免会被人惦记。 取出一百灵石递给他,“陈掌柜,这是补货的。” 灵石都是下等的,也是大路上最普遍的,里面的杂质比较多,一般稍微有点底蕴的人都不会用这种灵石修炼,所以现在成了最主要的货币。 像一些个对修仙没什么追求的人,根本不会在意灵石纯粹与否,只要能消费就行。 陈掌柜接过来,笑道:“卤味我带走一半。” 秦鹿点点头,帮他把所需的货品取出来,陈掌柜随手拂过,面前的一堆卤味消失了,都被他收到了储物戒指中。 “这次要的比较多。”秦鹿随口一说。 “我要出趟远门。”陈掌柜看相貌在三十岁出头,可实际年龄绝不少于三百岁。 时间,在这些人的眼里,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 秦鹿也没多问,又取了两只猪脚包好递给他。 陈掌柜看了一眼,没有拒绝,“不知道去多久,有事找陈伯。” “好!” 秦鹿以胭脂水粉掩盖了本来的相貌,此时整个人看上去是个在普通不过的女孩子了。 肤色稍稍有点黑,五官组合在一起,给人一种其貌不扬的感觉。 再加上她周身没有丝毫的灵力,别人看一眼就没了兴致。 在大陆上,没有灵力的人还真不多见,哪怕资质再差,稍微修出了一点点的灵力,活个两百来岁都是寻常。 如她这般,七八十年已经是极限了。 修士虽然自觉比凡人高贵,只要没冒犯到他们身上,他们也不会对一个普通人做什么。 至于说看中某个普通女子的美貌,并进行羞辱抢夺,真的犯不上。 修行界里的美人儿多不胜数,但凡是灵气入体后,都丑不到哪里去,除非修炼的本身就是邪功。 像秦鹿这样的,寻常宗门的洒扫,都比她好看。 至于卤味不错,那也得分人,修士辟谷后,对于各种食物能不吃就不吃,沾染太多的口腹之欲,于修行有损。 一方面是惦记着吃的恐怕很难再长久闭关修行,另一方面,也是会在体内积累下杂质。 所以,纵然秦鹿的卤味做的的确不凡,可生意顶多算得上不错,爆火的可能性不大。 陈掌柜对秦鹿没有任何心思,他有一位在宗门修炼的未婚妻,只是对方只出现过一次。 当时那个女子站在小店门前,看着店中的卤味,只是闻着味道,却没有买。 事实上,秦鹿从绝断山走到这里,就耗费了近两年的时间,肉体凡胎,再加上身受重伤,也没有别的办法。 此地归属的宗门是天衍宗,不管是城池还是盘踞在周边百万里的小宗门,都以天衍宗马首是瞻。 神道宗纵然手伸的再长,也不敢来这边胡闹。 所以,只要秦鹿谨慎些,问题不大。 陈掌柜离开,秦鹿搬着藤椅来到店门口,姿态懒散的躺下,任由着柔和的阳光洒落她的身上。 来来往往的人似乎都习惯了她的举动,路过时顶多撇两眼。 “咦?” 一道疑惑的声音传来。 “真是奇怪了。” 秦鹿睁开眼,一道背光的身影站在她的面前,遮住了阳光。 她微微晃神,看清楚眼前的人,是一位身形挺拔,模样俊俏的男子。 更确切的说是一位光头男子,头顶点着九颗红色的戒疤。 男子一身白色素衣袈裟,手持念珠,正眉心微皱的看着秦鹿。 她的命格很奇怪,本应是生机断绝之人,为何还能存活于世。 关键她并非行尸走肉,灵魂甚至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和尚眯着眼,看了他许久,再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烈阳,发现这女子的功德金光居然比光芒都要温和灼眼。 按理说这样的人本应该是受到天道庇护,绝不可能出现生机断绝之像,真是奇哉怪也。 有那么一瞬间,和尚以为这女子的身体被人夺舍了,可看到她的肉身和灵魂完美契合,这不是夺舍之像。 她倒是不生气,毕竟小和尚还是很养眼的。 只是秦鹿却绝不会对一个和尚出手。 退一万步,纵然她爱一个和尚爱的疯魔,也绝不会去和一个和尚纠缠。 修行界的和尚和凡俗的和尚不同,他们是佛修,修习的是佛门功法。 但是能剃度点戒疤,和凡俗的和尚已经大差不差。 这样的人,是和家中父母斩断了亲缘的。 一个人做到这个地步,却被一个女子拉入情爱的世界,不觉得可笑吗? 毁人道心的事,秦鹿可做不出来。 “姑娘,可要如我佛宗?” “……”秦鹿怔怔的看着他,无言以对。 “姑娘身负厚重的功德金光,本应在修行一道畅顺无阻,如今却仙机被斩。除非是入我佛宗,方能踏入修行之路。” 秦鹿明白了。 这功德金光是属于她自己的,也是在主世界长寿的关键。 “你是谁?”她开口问道。 “在下伏魔宗明非台。” 秦鹿恍悟过来,这位便是天榜第三的佛门佛子明非台,难怪如此出色。 “原来是佛子,久仰大名。”秦鹿站起身,向对方见礼,“不瞒佛子,我丹田被毁,已经无法修行了。” 明非台笑道:“所以在下说过,其他的道,无法做到,但是佛宗可以。” 他也知道对方需要时间考虑,指着斜对面的客栈道:“在下会在这里停留两日,姑娘想清楚后自可去寻在下。” 大约小一年后,陈掌柜回到酒楼,发现对面的小店居然已经换了营生。 “二公子,秦姑娘跟着佛子明非台离开了,说是要去佛门修行。临行前还把卤味的配方给了咱们。”陈伯回答了陈掌柜的疑惑。 “明非台?”陈掌柜略微沉吟,道:“那可是个不染尘埃的人物,怎么会找上那个小丫头?” “这个,秦姑娘没有告知属下。” 此时的秦鹿,也跟着明非台抵达伏魔宗,这里是他的宗门。 当明非台带着她找到其师父惠清大师,这位大师眼眶瞬间红了。 不是别的,而是看到秦鹿的第一眼,就感慨,太阳降临世间了。 这满身浓郁的功德金光,几乎要化作一颗璀璨的太阳一般,让人睁不开眼。 伏魔宗不仅有男子,也有女子。 而秦鹿想着谁要教导自己的时候,一个面容美艳到了极致的女子,突兀的出现在房中。 慧清大师和明非台赶忙向对方见礼,“见过师叔祖。” 女子不在意的摆摆手,眼神垂涎的来到秦鹿身边,看着她,好似看到了丢失多年的女儿一般,那眼神火辣到让淡定的秦鹿都有些不适应。 “惠清,这个徒弟我收下了。”女子道。 慧清大师:“……” 好嘛,本以为徒弟给他带回来一个徒弟,没想到居然还成了他的小师叔祖。 女子是伏魔宗三大太上长老之一,是慧清大师师祖的师祖的师祖,已经活了近七千岁了。 她的性子有些张扬,虽说极少踏出宗门秘境,可但凡出现在宗门里,总能把宗门子弟折腾的疲惫不堪。 她没有收过弟子,此时却对秦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不瞒诸位,我是神道宗秦千劫的女儿。因身负仙骨,被同门中人暗算,如今仙骨被夺,丹田被毁,恐怕在修行一途很难有进境。”秦鹿道。 女子表情一下子变得嫌恶起来,却不是针对秦鹿。 “我就说,神道宗现在的那个小杂毛不是什么好东西。” 慧清大师道:“师叔祖,神道宗是地域异族妖魔的主力。” “愚笨!”女子冲着他翻了个白眼,然后怜爱的摸着秦鹿道:“那你就更应该拜我为师了,我见过你秦家的祖宗,如果不是当初我心有所属,现在你就是我的后代了。” 秦鹿:“……” 在她发呆的时候,女子道:“小惠清,你派人去查查。” “是,师叔祖。” 惠清点头应下。 而秦鹿也被女子带着,通过空间的短距离传送,来到了一处竹屋中。 透过窗户,秦鹿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这里是一方小世界,面积却不小,至少她眺望远方,看不到尽头。 远处有林子,还有一片广袤碧绿的草原,在远处能看到巍峨绵延的青山,竹林前方不远处有一座活水池塘,几只兔子和小鹿正在旁边喝水。 正看得入神,一只兽头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女子,也就是伏魔宗的太上长老之一的无命师太笑道:“这是为师的坐骑,赤焰苍狼。” “唔……” 赤焰苍狼全身都是火红色的,流光在毛发间闪烁浮动,好似整个身体都沐浴在火焰之中。 它长得很帅气,且身形高大,关键是能御空飞行,而且速度极快,爆发力极强。 走上前,抬手间,赤焰苍狼的脑袋垂下,任由着秦鹿抚摸着它的毛发。 甚至还呜噜噜的给予秦鹿回应。 她忍俊不禁,贴到它的大脑袋上,温温软软的,特别舒服。 秦鹿不觉得自己是个绒毛控,如今看来,对自己的认知似乎不太够。 “左边住着你的大师伯无恒,右边是你的二师伯无印,为师叫无命。”无命师太真的很喜欢这个小丫头,第一眼看到,不,在感受到她的那一刻,就喜欢上了。 秦鹿看着这张绝艳妩媚的面容,道:“是命无贵贱的无命吗?” “……”无命师太微微一愣,然后闪现到秦鹿面前,将人抱在怀里,笑的酣畅,“对,你果然是为师命定的徒弟。” 年轻时行走大陆,得知她的名字,有人说她的名字是无视生命的意思。 无命师太懒得和那些人纠缠,毕竟自己的名字真的很容易被人误解。 可眼前的小丫头似乎不这么想,这说明什么,说明小丫头心性纯良,凡事不愿意往坏处想。 第232章:补天 秦鹿不是个傲慢的人,至少在了解了无命师太的生平后,她对这个女人是发自内心敬重的。 伏魔宗比之神道宗,从宗门实力上来说,相差无几。 但是自从百年前凌霄道君陨落绝断山,神道宗的地位有些摇摇欲坠。 修行界的其他宗门多多少少会觊觎神道宗的地位和所属资源,可他们没动手的原因也是摆在明面上的。 当初凌霄道君以一己之力,力战魔族四大魔将,最终将其四魔斩杀于绝断山,自己也身死道消。 他们若是针对神道宗,岂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毕竟凌霄道君可以护住了修行界百年和平的大功臣,但凡是还要点脸的,都做不出那么狠辣的事情来。 而神道宗为了那个没有任何根骨的小师妹,以恶毒的手段剖掉了凌霄道君未婚妻的仙骨,并悔其丹田,让她再也无缘登天路,可见这个宗门已经开始飘了。 秦鹿这边,无恒和无印两位大师,得知师妹收了一个徒弟,难免觉得震惊。 他们师兄妹三人,如今伏魔宗的话事人是大师兄无恒一脉的,无印也有两个弟子,如今在他们各自开辟的小世界修行,只有师妹无命,活了数千年,愣是没遇到一个心仪的传人。 这次得知她准备收徒,两位如何不吃惊。 可等他们看到秦鹿后,什么都明白了。 他们还从未在其他人身上,看到过如此庞大的功德金光。 这个孩子一旦踏上修行之路,必定畅通无阻,恐怕连天道都要求着她飞升。 非大正大善之人,如何能有这般澎湃浓郁的功德金光。 说句不客气的,在她的身边修行,速度都得快至少一倍。 半年后,伏魔宗慈悲殿。 无命师太要收弟子,很多宗门中闭关多年的老家伙得知消息,也都纷纷出关,赶往伏魔宗看个热闹。 当初的无命师太可以算是修行界鼎鼎大名的美人儿,她和神道宗故去千年的前前前任宗主夫人雪凰,当时并称天下双姝。 无数青年才俊,为了得到这两位的回眸一顾,而群魔乱舞。 可惜,最终雪凰被秦有道娶走,而无命喜欢的男子,也消息的毫无踪迹。 自那之后的四千年时光里,无命师太再也没踏出过伏魔宗,甚至连消息都很少听到。 如今,她居然要收徒了,曾经爱慕她的男子,也都纷纷赶来。 这些日子,早已销声匿迹数千年的大能出现在大陆上,向伏魔宗汇聚,无数的后辈看到这一幕,都震惊到无以复加。 犹记得上次看到这种场面…… 好吧,他们绝大多数的人恐怕都没出生呢。 “老祖宗,就只是个收徒仪式,您就那么好奇?”一个俊美灵动的少年曲起一条腿,懒懒的瘫坐在蒲团上,对面则是一位银发披肩,恍若出尘谪仙的儒雅男子。 谪仙男子端着茶碗,笑道:“你太小,不懂。” “不懂您就和孙儿说说嘛。”少年是眼前谪仙男子的孙辈,起码也是五世孙了,不过这少年根骨超绝,自小便跟在老祖宗身边修行,因此行为上倒是比其他的祖孙更加的亲密。 “当初我追求过无命师太,可惜她喜欢的是别的男子。”谪仙男子淡淡道。 少年震惊的张大嘴,“您可是我天器宗的太上老祖,被天下人敬仰……老祖宗,我听说其他宗门的太上老祖也都出关了,难道……” 谪仙男子勾唇笑道:“其中有半数都曾是无命师太的裙下之臣,另外半数则是秦有道的妻子,雪凰仙子的爱慕者。可惜,雪凰仙子早已离世,几千年前的人情世故,不是你们这些小辈可以理解的。” 少年的确不理解。 他觉得,所有活了几千年的老怪物同时出关,就是为了参加一个师太的收徒仪式,就很离谱。 收个徒弟而已,宗门自己的事情,真以为伏魔宗是天下第一宗呢? 当初凌霄道君拜师,也没有这么大的排场。 “老祖宗,百年前魔族入侵,你们为何不出关解决此事?”少年好奇地问道。 谪仙男子目光冷漠,“若事事都需要我们出手,你们存在的意义在哪里?除非这片大陆到了真正生死存亡的时刻,你们这些后辈无法挡住那些风雨,我们才会出现。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不要事事想着靠别人。” “是!”少年虚心受教。 祖孙俩抵达伏魔宗,天器宗的宗主已经站在飞舟外等候谪仙男子。 “老祖!”他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顺便冲着儿子使了个眼色,让他在这种日子里,别胡闹。 一行人来到伏魔宗外,看到宗门前坐着一个男子。 谪仙男子看到此人,眼底浮现出了难得一见的情绪,“没想到居然是你守门。” 无印抬抬眼皮,“难得,你居然舍得出关了。” “无命收徒,我自然不会错过。”他站在无印大师身边,看着头顶陆续抵达的飞舟,颇为感慨,“转眼近四千年了,自从当年那场惊世大战后,我们再也没见过了。这些年偶尔回想起曾经我们结伴行走大陆,斩妖除魔时的画面。” “只有老者才会长忆往昔。”无印曾经可是佛修里难得的毒舌。 跟在男子身后的少年看了看无印,嘀咕道:“您比老祖宗看着还老呢。” 无印目光看向少年,把少年看的后背一冷,怂兮兮的想老祖宗身后躲了躲。 “这孩子谁?”无印问道。 男子道:“我的后辈,如今跟在我身边修炼。” “根骨倒是不错,就是嘴不老实。”无印翻了个白眼。 “比不得你当年。”男子回敬一句,“比起无印的弟子如何?” “没得比没得比。”无印摇头晃脑,道:“这世间,怕是没人比得过这孩子。” 少年略显不服气,在老祖宗背后探头探脑道:“晚辈可是天榜第十五位。” 无印嗤笑:“一个屁都不是的天榜,也就你们这些小孩子才当真。” 然后看向男子道:“咱们那时候可没这种乱七八糟的这榜那榜的,也不知道现在的小崽子怎么想的,搞出这些东西。” 男子蹲下身,和无印视线齐平,抬手轻抚地面的小草,“可能是一种动力。” “你一把年纪了,越来越圆滑,动力个屁,大陆都多少年没有飞升之人了,千年了吧,就这还动力呢。”无印一脸的嫌弃。 男子低笑出声,“你们为何不走?” “为何要走?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等压制不住了再走。倒是你,伤还没好?”无印问道。 男子摇头,“境界还能稳中提升已经是万幸了,在这片大陆坐化也未尝不好,终归是生我之地。” “四千年了。”无印看着下一波人抵达,“那是老书生的宗门吧?” 男子抬眸看了眼,低头捏着绿色的草叶子,拂去上边的灰尘,“韩真……” 话音未落,他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周身一股如惊涛骇浪般的灵力波动,瞬间荡开。 站在他身后的少年忙飞身后退近百米,直接趴在地上,减轻阻力,即便如此也被震得向后滑出了不短的距离,生生的把伏魔宗门前的土地,犁出了一条深约二三十公分的沟。 其他人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刚下了飞舟的白面俊俏书生表情同样愣住,散发出来的灵力波动比之谪仙男子差不到哪里去。 他原地愣神许久,方收敛气息来到两人面前。 “感受到了?”白面书生问道。 无印和男子表情凝重,抬头看着碧蓝高空,表情讳莫如深。 周围的人身份都是他们的徒子徒孙,此时三位老祖聚在一起,全部抬头看着天空,他们也好奇的仰起头。 可瓦蓝瓦蓝的天空上,只有缓缓飘动的流云,今日的天气是极好的。 他们在看什么呢? “没想到啊。”谪仙男子喃喃低语,然后捂着眉眼笑起来,看似在笑,可情绪也不像是开心的样子。 无印回头看了眼伏魔宗远处巍峨的宫殿群,表情一时之间让人捉摸不透。 慈悲殿。 已经抵达的那些老怪物也都停止了交谈。 庄严肃穆的大殿内,针落可闻。 “呦呦。”无命师太目光慈爱的看向秦鹿,“你上前来。” 秦鹿走到她身边,“师父。” “为师且问你,如若天破了一个洞,你觉得该如何是好?” 秦鹿倒是没犹豫,“补上就好。” 谪仙男子和白面书生进来后,听到的便是这句话。 补上就好? 看似轻描淡写,可真的要补上,谈何容易。 “师父,天破了吗?”秦鹿看向殿外,远处就是碧蓝清透的蓝天。 无命师太点头,“是啊,破了。” 说着她的眼底浮现出悲哀的情绪,因内心遭受到的打击太大,以至于这一缕情绪被秦鹿捕捉到了。 “看来要以身补天。”秦鹿目光清湛的看向她,“是我吗?” 老书生目光深邃的看着秦鹿,不由自主的眯起眼睛,“你身负前所未有的大气运,一身功德金光,前所未见,如果你勤奋修炼,不出百年便能得道升仙,纵然天梯断绝,天道也无法阻止你。适才,我们……” 白面书生打开折扇,遮住半张俊美的脸庞,环视殿中众人,笑道:“应该是我们这些老东西都知道了,天道降下求助的法谕。因外来妖魔的影响,天道意志被侵袭,天梯崩断,须得无数人补天,方能重塑天梯。这个数量是极为庞大的,大概需要进十万人,还得是道心持正者。可若是你去补天,一人足矣。” “崔枯荣,你给老娘闭嘴。”无命师太目光猩红的看着老书生,“再敢多言半句,我杀了你。” 无命师太情绪有点崩溃,这可是她第一个弟子,而且是活了近七千年来,第一次遇到让她如此满意的传承人,若是可以,她甚至连命都可以给这个孩子。 秦鹿抬手覆在无命师太的手背上,安抚着她激烈的情绪。 “我觉得挺好的。”秦鹿道。 在场的都是说了至少五千年的老怪物了,听到秦鹿的话,所有人的视线不由自主的看向这个小姑娘。 一张清丽脱俗的面容,不见悲喜,只有平静。 无命师太愣住,双眸泛红的看着秦鹿,“呦呦,休得胡闹。” 一把将小徒弟拉到身后,目光严肃的看着众人,“呦呦可是秦有道和雪凰的后人,我看你们谁敢打她的主意。” 随着无命师太话音落下,殿中猛地站起几个人,目光震惊的看着秦鹿。 这几位都曾经是雪凰的爱慕着,当初也都是惊才绝艳的天骄。 可最后,他们爱慕的女子却被秦有道那个混蛋娶回了家,关键秦有道当初还是无命师太的追求者。 “原来如此。”谪仙男子看着秦鹿,眼前似乎浮现出一个女子的影子。 美艳不凡的无命仙子,脱尘超凡的雪凰仙子。 她们是两种极端的美。 只是无命仙子的美具有一种震慑人心的攻击力,而雪凰仙子则是那种让人不敢亵渎的美。 如今,无命仙子要收雪凰仙子的后人为弟子,而且还是唯一的亲传弟子,可天道却在这种时候降下法谕。 之前谪仙男子和老书生还不明白,可踏入殿中,看到那全身笼罩在金色光芒中的秦鹿,两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师父!”秦鹿握住无命师太的手,“别恼,先坐下。” 无命师太紧紧握住秦鹿的手,生怕这个心爱的小徒弟消失不见了。 “我答应以身补天。” “我不答应!” “我也不答应。” “附议。” “不可。” 数道声音在殿中响起。 秦鹿美眸泛起暖意,笑道:“你们且听我说。” “呦呦,不管你说什么,为师都不会答应的。”无命师太这句话几乎可以说是以命令的口吻说出来的。 秦鹿拍拍她的手,道:“秦凝霜已经死了。” “或者说,我是属于另外一个大陆的秦凝霜,我们是同魂双体,从神魂的角度来说,我和秦凝霜是一个人,只是分别在不同的空间。” “我所生活的大陆,千年前遭遇一场灾难,曾经拥有百亿的大陆,最终只剩下不到两亿人,同时生育能力也降到极点。” “为何不让人族覆灭,我们的人研发出了一种设备,可以今日其他的世界,以功德换取在主世界的寿命,从而能有更多的时间为人类繁衍后代。” “当然,这不是无目的的,须得是枉死,并且甘愿让我取代的才可以。” 众人听着秦鹿的话,这不就是夺舍吗? 或许夺舍不太恰当,他们都是活了几千年的老怪物了,是不是夺舍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具身体没有丝毫被夺舍的迹象,只能说明身体和神魂是完全匹配的。 所以她说自己和秦凝霜是同一个人,这话是真的。 “秦凝霜不愿意回来,她去寻她的道侣凌霄道君了,所以我才成为了她。” “我的目的是积攒功德,一旦我造下无数杀戮,主世界的我也会彻底死亡。所以,以身补天,我是最合适的。既解救了天道和这方世界的人,又为主世界的我提供了寿命。” 无命师太听得精神恍惚,“你不是雪凰的后人?” “我是!”秦鹿笑道:“师父可能没听明白,或者是不愿意明白,我和秦凝霜是一个人,她的决定就是我的,同理,我的决定也是她的。不分彼此。” 她走上前,看向众人道:“我该如何补天?” “须得修炼至渡劫期,以身化道,方能补全天道的缺损。” 一个背着火红大刀的男子目光复杂的回答道。 他曾经是雪凰仙子的追求者,更是神刀门数万年来最惊才绝艳的刀道天骄。 他此生未曾娶妻,更无子嗣。 如今看到秦鹿的决定,心口酸涩的难受。 她还是个孩子。 可就是这样一个孩子,却接受了拯救这片大陆的责任。 他们这些长辈,简直是废物。 连个孩子都护不住。 这边,秦鹿做了决定。 下一刻,却见天空好似裂开了一个大洞,整座大陆出现了轻微的晃动。 无数人惊骇的看着天空的异像,还不等做出决定,一道金色的光芒,从那漆黑的空洞骤然落下,狠狠地击穿伏魔宗的慈悲殿,将秦鹿笼罩其中。 “呦呦……”无命师太大惊,飞身上前,刚碰到那层金光,整个人却被一股力道弹出去。 就近的两人上前扶住她,其中一人按住她的香肩,阻止道:“莫要上前,那是天道馈赠。” 秦鹿沐浴在金色的光芒中,好似婴儿投入母亲的怀抱,周身暖洋洋的,特别舒服。 她闭上双眼,感受到无数金光在体内流窜,似乎正在修复她的身体。 “老祖宗!” 这些老祖的后人和门人纷纷赶来,一眼看到大殿内的情况,纷纷愕然的站立在当场。 “老祖,这是什么情况?”有人问到。 可大殿内,无人开口回答他们的问题,只是各自占据一个位置,看他们站的地方,知晓这些老祖都在为中间那个女孩子护法。 与此同时,神道宗内。 被宗门上下呵护备至的小师妹曲心儿却在痛苦的哀嚎。 神道宗宗主曲琅面容焦急的看着这一幕,关切的问道:“心儿,你怎么了,心儿……” “爹……”曲心儿全身被冷汗浸透,她表情扭曲的抓住曲琅的手,哀求道:“爹,心儿,心儿好痛,仙骨,仙骨……在融化,爹,救救心儿,爹……” 曲琅傻眼了,“怎么会这样,之前不是好好地吗?怎么会这样……来人,请杨峰主,快……”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秦鹿感受到体内的仙骨似乎正在复苏。 她知道,这是天道的馈赠。 秦鹿不伤心,正如同她自身肩负着生育的使命一样,天道也有自己的使命。 本以为这一生要靠着除魔卫道来积攒功德,天道却恰巧送来了如此大的惊喜。 接下来的时间,她只需要安心修炼,等到渡劫期来临,以身补天,便能结束,可以说是互相成就了。 此次天道的馈赠,足足持续了一天一夜。 等金光画作破碎的光点消散在空中时,谪仙男子却突然发现,他体内的暗伤也消失了。 而久久微动的修为,似乎也有了松动。 其他的人也或多或少的得到了一些好处。 秦鹿缓缓飘落,无命师太飞身接住她,将人紧紧地抱在怀里。 与此同时,远在百万里之外的神道宗,曲心儿体内的仙骨,也化作灵光,彻底消散。 “噗——” 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心儿……”曲琅忙上前,为她体内灌输灵力,却发现他的灵力进入到女儿体内后,直接逸散了。 这说明女儿再次成为了普通人,她所有的修为彻底没了。 而且身体虚弱至极,五脏六腑皆遭到重创,命不久矣。 曲琅几乎要疯了,他恶狠狠的看向杨峰主,“救她!” 杨峰主微微拧眉,“宗主,恕我无能为力。” “杨严,你可是我神道宗最顶级的丹师。” 杨峰主看着近乎封魔的曲琅,站起身,道:“是,所以,我救不了。” 说罢,拂袖而去,丝毫不管身后的曲琅看向他的目光,犹如毒蛇。 就在杨峰主前脚走出大殿,后脚一道无形的掌控之力降落到曲琅身上。 伴随着一道凄厉的惨叫声,杨峰主回头的功夫,便看到曲琅倒在血泊中。 杨峰主愣在当场,等其他人赶到,看到大殿中,曲琅父女的惨状,久久无法回神。 “这是怎么回事?”一位长老怒吼道。 不等他开口询问杨峰主,便看到一个男子飞速跑来,“长老,卢婧师姐,章平师兄,闫宁师兄和陶汝杰师兄全部被不知名的力量重伤,一身修为……全都没了。”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这描述,和宗主一模一样。 到底是谁,有如此大的能量,不知不觉间,废掉了他们的宗主,以及宗门四位年青一代最顶级的弟子,而且宗门大阵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之前他们还以为是杨峰主,可杨峰主的修为不如宗主,同时那四位弟子不在此处,只对付宗主以为就已然极难,更别说是四位宗门天骄联手,杨峰主还没这个能力,他只是个丹师。 几位长老心底齐齐打了个寒颤。 第233章:神女3 第233章 要么行凶之人已经修为臻至化境,要么就是宗门内部的人坐下的。 可在神道宗,有能力将宗主重伤的除了坐死关的太上长老,真的不知道还有谁,更别说是将其废掉了。 在得知对方要废掉自己的时候,如若无法反抗,在场的大部分人宁肯拼着身死的自爆结局,也不会任由对方得逞从而让自己变成废人。 杨峰主的嫌疑似乎很大,比如给宗主服用了某种丹药,才导致这个后果。 如此,就解释不了那几位宗门天骄的事情。 “着人去几名弟子跟前问问情况,杨峰主,宗主出事的时候,只有你在此处,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杨峰主暂且留在山上。” 杨峰主没意见,反正不是他做下的,他问心无愧。 不等杨峰主离开,一道强势的威压笼罩神道宗上空。 宗门上下数万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上空。 “太上长老?”几位宗门的峰主和长老忍不住抱拳鞠躬行礼,“见过太上长老。” 中间的一位白须老者漠然的看着下方众人,“曲琅之事无需再差,他乃罪有应得。三年前,曲琅派门下四名亲传弟子与绝断山将秦凝霜斩杀,取其仙骨毁其丹田,戕害同门乃死罪,更不要说秦凝霜还是我神道宗开创者清远神君的后人,如此忘恩负义,德行卑劣者,死不足惜。” 旁边一面容慈和的女子似乎也动怒了,“一个区区肉体凡胎,妄图以抢夺他人仙骨踏上修行之路,若人人都如此做派,这世道岂不是早就乱套了。” “杨召!” “师叔祖,弟子在。”一身穿紫衣的阳刚男子走上前。 “自今日起,由你执掌神道宗。切忌,莫要走上曲琅的旧路,最后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是,弟子定不辱使命。”杨召,也是杨峰主的兄长,如今是刑罚堂长老,一跃成为神道宗宗主。 同时,杨召还是太上长老一脉。 “太上长老。”一位男子走上前,态度恭敬道:“曲琅可是死于长老之手?” 悬浮在高空的白须老者本要离去,听闻,回头看着对方,声音平淡道:“我说过,戕害同门乃死罪。” “是晚辈糊涂,请长老恕罪,长老慢走。” 送走几位太上长老,杨召看着奄奄一息的曲琅父女,道:“把人送下山吧,我们神道宗,容不下他们。” “是!” 几人抬着他们父子走出大殿,也有弟子上前清理大殿的血腥。 “曲琅,到底是谁害了你们?”一位长老上前问道。 然下一刻,这位长老面色大变,踉跄着后退几步。 众人诧异的望去,却见那长老已经满头冷汗,表情带着难以描述的惊惧,好似听到了什么无法承受的答案。 许久,众人聚集在主殿内,杨召高坐首位。 一时之间,殿内很安静,事情转变的太快,他们一时半会很难平静。 “宗主……” 不知何时,一名弟子跑了进来。 杨召道:“何事如此惊慌?” 那弟子忍着颤抖,恭敬回答道:“弟子等人将他们六人送出宗门,在离开宗门的那一刹那,六人全部化作齑粉。” “这……”众人面面相觑。 反倒是之前的那位长老,全身瘫软在椅子里,“别问了,这是他们的命数。” 杨召不解,“孙长老,你可是知道了什么?” 孙长老喉咙不断吞咽着,恐惧再次浮现,“是天道法则。” 如此简单的四个字,却让殿内所有人,集体僵住。 天道法则,天道的法则,这是大陆上任何人都无法掌控的。 曲琅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以至于天道都看不过去,要将其抹杀? 他们神道宗,怎会落得今日的地步。 在百年前,明明还是大陆第一宗门。 ** 伏魔宗慈悲殿。 前来参加无命师太收徒大典的那些个青年才俊,已经很久没有动,也没有出声了,甚至就连呼吸都尽数压制。 他们似乎见证了历史。 在场的所有太上长老,他们这些人集体敬仰的长辈,居然都将这少女收为弟子。 自今日起,除了这些不世出的大能,秦鹿将是这片大陆上辈分最大的,莫说是他们,就是天下宗门的宗主,看到秦鹿都得恭敬的喊一声小师姑,无一例外。 “你现在还小,不用着急修炼,不如先和这些孩子们在大陆游历一番。” 无命师太心都要碎了,她觉得命运真的是残酷,平生收的唯一一个徒弟,结局却已经注定。 秦鹿摇摇头,“我现在没有修为,出门游历不方便,等修为提升了,可以御空飞行,再去其他地方饱览一下这片大陆的风光,百年之内,我定要修炼至渡劫。” 无命师太眼眶一红,刚要开口说话,一道阴森的气息突兀的出现。 所有人看向殿外,伴随着浓重的黑云,空气也骤然下降,气息打在身上,感觉皮肤好似被细密的罡风不断割裂,疼的人瑟瑟发抖。 “魔君燕弃?” “正是本君!”一名身穿黑色鎏金锦缎华服的男子与黑云中显出面容,那是一张艳丽到极致的容貌,“既然你们共同收徒,怎能不算本君一个。” 说是魔君,可对方却是人族,和那些真正的妖魔不同。 只不过魔君极其门人修炼的功法比较歹毒,所以才被冠以“魔”的称号。 几千年前,他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后来种种变故,才让他们渐行渐远。 “这就是雪凰的后人?”燕弃走到秦鹿面前,低头看着她,“我若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秦鹿抱拳见礼,“见过师父!” 燕弃以及其他人都愣住了,许久之后,他突然仰天大笑。 “这丫头倒是有趣。” 秦鹿笑道:“反正我有很多位师父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只要对我的修炼有帮助,我都可以。” 燕弃敛去眼底的冷煞之气,道:“真的不怕死?” “不怕!”秦鹿摇头,“如若人人都逼我去死,我定要反抗的。可我师父哭了,她舍不得我,我却不能让她随着天道崩溃而身死道陨。我这人吃软不吃硬。” “你……”无命师太指着秦鹿,脸色别提多难看了,“你这孩子……” 她现在倒是想让秦鹿赶紧去死,不知能否让徒弟活下来。 可这样伤人的话,她说不出口。 “纵然全世界的人都希望我死,可只要师父还在这里,我也愿意为她撑开这方天地,护她周全。” “傻孩子,傻孩子,你这个傻孩子……”无命师太到底没忍住,抱着秦鹿,疯狂流泪,“傻孩子……” “哭什么。”秦鹿安抚的拍拍她纤细的美背,“我死不了的,天道要的是我一身的功德,说不定咱们会在其他的世界再次见到的。” “听着似乎很悲壮,可我和天道之间,是双赢的局面。” “再者说,天道没错,错的只能是人,祂终究是为人类提供了生存的环境,我们享受着祂的庇护,如今祂有了难处,论情论理,都没有不帮忙的道理。” “我的世界,已经遭到了报应,如今我只是用自己的微薄力量,换取最大的利益,我非但没有吃亏,反而还沾了莫大的便宜,师父应该为我高兴。” “退一万步,你们修为高深,通常闭关一次都是数百上千年,师父就当我也闭关了,纵然身死,我也依旧会存活于这片天地之间,时刻陪在您的身边。” 魔君目光深邃,看着秦鹿眼神里带着怀念,“你的性子,和雪凰不同。” 秦鹿失笑,“没人规定,孩子必须要随父母。我是我,她是他,我们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有道理。” 此时,站在大殿外边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眼前这个小姑娘,待到修为大成后,是要去补天的。 她甚至没有丝毫的恐惧和退缩,反而毅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这其中,有和秦凝霜熟悉的,已经开始觉得难过了。 “呦呦,你有想要的东西吗?”无命师太轻声问道。 “没有!”秦鹿含笑摇头,“哦,也不对,我可能戒不掉口腹之欲。” “无妨!”其中一位白衣清俊男子道:“我是丹师,有我在,你想吃多少都可以。” “谢谢师父。”秦鹿笑起来眉目弯弯,好似月牙。 “功法呢,神兵呢?”有人问到。 “你们是我的师父不是吗?”秦鹿微微歪头,“功法之后不是要教给我吗?至于神兵,我又不打架,没必要吧?” “只说修为达到渡劫期便能去补天,可没说还得打架。”秦鹿窝在无命师太的怀中,道:“打打杀杀的多累啊,我又不需要和旁人抢夺资源,只要我以身补天,天梯彻底修复,你们就可以再次渡劫飞升,有能够提升修为的东西,你们觉得用不上的,或者是我能够用得上的,塞给我就是了嘛,而且师父们可都是各大宗门的太上长老,手里好东西还不是多得是?再者说了,有你们的威名在前,天下人谁敢招惹我?” “这倒是!”白面书生笑道:“咱们这百年来,暂且留在伏魔宗了,也会教导宗门的那些后辈,日后遇到你,都敬着。” “嗯!”秦鹿美滋滋的笑道:“那我可厉害了,天下修士,人人看到我都得恭敬的喊一声小师姑,我只管横着走。” “还笑呢。”无命师太宠爱的捏了捏她的脸。 ** 秦鹿如今的身份,是受到天道所偏爱的。 她不觉得这是利用,如若真的要用利益来描述,或许是秦鹿利用此方天道更为合理。 十年时光转瞬,曾经被彻底废掉的少女,如今已经修炼至出窍境界。 纵然天才如曾经的凌霄道君,修炼至出窍境界,也需要百年。 “小师姑,您当真要去补天啊?”某超级大城内,秦鹿和几名少男少女在街头游玩。 一个少女对秦鹿很是同情的问道。 秦鹿点点头,不见丝毫的悲伤,“对,周周,买这个。” 被唤作周周的男子无奈,掏出灵石递给摊主,“小师姑,你都吃了太多了,小心撑着。” “我没事!”秦鹿丝毫不在意,“有师父给的消食丹,吃多少都不撑。” “这里就是丹宗主城,不如咱们去丹宗走走?” 秦鹿摇头,“买丹药你们去丹阁就是了,我又不缺丹药。” “咦?小师姑来丹城了,去宗门坐坐呀。”有丹宗的弟子看到秦鹿,忙上前打招呼。 秦鹿不认识对方,“我不去了,过两日还得去下一座城池转转呢,你们忙着吧。” “小师姑如今是什么修为了?” “出窍。” “……太快了,小师姑慢点,都不着急的。” “是啊,放眼大陆,有谁能在短短时间修炼至出窍境界呢,小师姑慢点,咱们要把修为彻底稳固再提升。” 秦鹿吃掉一个点心,“我的修为很扎实,你们不用担心。” “……” 他们担心的是修为问题吗? 而是不想让秦鹿那么早死。 她还年轻,在逍遥个几百年不好吗? 真没见谁这么急着去送死的。 接触下来,他们发现小师姑这个人很特别。 她对谁都好,纵然是路边的普通人也能聊上几句。 有时候晒着太阳和别人聊天,听他们说家长里短都能磨蹭一下午。 对这些宗门的晚辈也是如此,态度平和,一些个小姑娘特别喜欢粘着秦鹿。 各大宗门的天骄难免有些傲气,秦鹿却没有,偶尔还会和宗门的洒扫小弟子一起,帮着整理一下宗门环境之类的,也喜欢往宗门的食堂里边钻,顺便指点他们做膳食。 “去丹宗走一遭也行。”秦鹿想起一件事。 一听可以去丹宗,身边的这些年轻修士都兴奋了。 丹阁他们经常去,可丹宗,作为以丹师聚集的宗门,他们可从没去过。 很快,丹宗宗主得知小师姑驾临,亲自来到宗门迎接。 “小师姑!”宗主向秦鹿见礼。 秦鹿点点头,飞到高空,绕着丹宗转了一圈,最后在一处相对空旷的地方停下。 “取两万极品灵石来。” 丹宗很有钱,是大陆第一有钱。 可两万极品灵石也不是个小数目。 当然,丹宗宗主没有含糊,直接让人去取来了。 “小师姑可是没有灵石了?平时行走大路,缺少灵石,可以去各地丹阁提取。” 秦鹿低头看着脚下的泥土,道:“不缺,我是想做个传送阵。” 大陆没有传送阵,平日出行要么是御空飞行,要么是架势飞舟。 飞舟的驱动用的是灵石,按照飞舟的品级和灵石的纯度,速度也有所不同。 很不方便。 “……”她语气一顿,“准备做两个,一个在你们丹宗,一个在丹城城门口,如此日后往来也就方便了。” “小师姑会制作传送阵?”这种传送阵只是听闻,当然在有些古老的秘境中也有,可惜全部都无法使用了。 丹宗宗主听闻,面容大喜。 “应该是会的,试试看。”秦鹿也说不准。 如此,经过近两个月的时间,一座约么两千平米的传送阵出现在眼前,只是现在还不能用。 她带着灵石,来到丹城城门口,选好位置,这次用了不到一个月就完成了。 “普通的灵石就可以传送。”她手中捏着一枚下品灵石,站在传送阵内,将其嵌入到旁边的操作台中。 伴随着一道柔和的白光,传送阵中的秦鹿已经不见了。 而在丹宗驻地,随着白光闪现,秦鹿出现在阵中。 “成功了。” 秦鹿满意的点点头。 丹宗宗主喜出望外。 而更惊喜的还在后头。 秦鹿以神魂之力,将传送阵的阵法刻在一枚陨铁上,大概刻了几十枚,分给这些青年修士。 “各自带回宗门吧,看你们自身的能力。小点的传送阵,一百枚极品灵石就可以完成,只是一次传送大概只能有十个人,也不用担心人多了会死在空间裂缝中,超过人数后无法启动的,很安全。早点建成,到时候就能很快到达各处了。” 这些年轻修士得到传送阵的阵法,心内大喜,向秦鹿连连道谢。 第234章:神女4 第234章 每晋升一个大的境界,秦鹿都会约上几个同龄人,一起游历大陆。 因天梯崩断,秦鹿要以身补天,如今人族异常的团结。 秦鹿所到之处,总能被很多人善待。 纵然这份善待是有目的的,她也不在意,这样就很好。 曾经的无始城,是集天下乱象于一处的罪恶之城,同时也是魔君所在的万枯宗驻地,除非必要,正派宗门的子弟很少踏足。 但是秦鹿第一次来,便得到了这些恶徒们的友好对待。 一方面是魔君燕弃的交代,一方面也是因为秦鹿的结局已经注定。 她最终是属于天道的,大陆上的人碰她不得,否则神道宗便是其下场。 她坐在餐桌前,桌上放着六只非常大的蟹腿,蟹腿的肉紧实弹牙,咬一口鲜美多汁,蟹肉更是白嫩鲜香。 这也是秦鹿目前最喜欢的一道美味。 而在无始城中,这里的蟹腿管饱。 燕弃静静的看着秦鹿,似乎在缅怀曾经的那个女子。 “当初你娘初次踏入大陆游历,遇到树妖被我救下。” 秦鹿沾了蘸料,将蟹肉送到口中,“她居然没有以身相许?” “许过!”燕弃笑道:“第一次被我拒绝了,当时我满门遭诛,身负血海深仇,一心只想着报仇,哪里顾得了儿女情长。等我大仇得报,你娘却要和秦有道成婚了。” “你们这个世界的人真可怕,动辄就要灭人满门。”秦鹿想想就觉得无聊。 “那是燕家是大陆第一家族,族中有一至宝,混天珠,被有心人惦记上,联合族中的客卿,里应外合之下,燕家只活下我一个。” 秦鹿点点头,“仇人呢?” “都被我杀光了,其中九大顶级宗门中,有四个宗门的宗主牵扯其中。后我将他们斩杀,毁掉其宗门,正道容不下我,只能进入了魔宗。” 秦鹿听到这里,“你们这些人也很奇怪,凡事都得给个定义,什么正道魔道的,不都是为了利益为奴嘛。” “有道理!”燕弃点头,“都是被利益所驱策,这次你的事情,同样也是因为利益,正魔两道才暂时止戈,一旦天梯修复,这个平衡将会很快被打破。” “破了就破了呗,那时我也不在了,眼不见心不烦。” 燕弃真的太喜欢这小丫头的性格了。 “若补天道的不是你,我倒是愿意把你留在身边。” “如果不去补天道,我也愿意。”秦鹿扔掉一只蟹腿的壳,又拿起一只继续蘸料,“毕竟你长得很好看,而我恰恰是个颜控。” “何谓颜控?”燕弃不明白。 “就是对长得顶顶好看的人,没有抵抗力。”秦鹿解释一句,“我修炼的是无情道,所以只能表示遗憾了。” 她看着燕弃的那张脸,“似乎在大众的认知里,反派长得都特别好看。” “你这份认知不准确,前一任魔君长得特别丑,而且是从娘胎里开始就丑,一直到死。”燕弃是杀掉前一任魔君才继承万枯宗的。 “你们万枯宗应该改一改规矩了,别用这种杀戮的方式选拔人才,我怕将来有一日,你也被手里的人杀死,多可惜。” 燕弃勾唇笑的风情万种,关键这人丝毫不显女气,那种阴柔的美,分外蛊惑人心。 “无所谓,技不如人,死便死了。” “别,你长得这么好看,死了岂不是很可惜,趁着我未成功前,赶紧修炼吧,待天梯修补好,你早点飞升离开此地,去到新的大陆,重新做人。” 秦鹿说着,自己反倒是皱起了眉头。 燕弃忍俊不禁,“怎么?” “算了,你当我没说,修仙界人命轻贱,个个自命不凡,你如果不表现的强势些,说不得会被人瞧不起。” 说罢,叹息一声,“还是我的世界轻松愉快。” “你可成亲生子了?”燕弃问道。 “没有!”秦鹿摇头,“我还小呢,刚三十出头的年纪,成亲太早,不过可能会要个孩子,可惜我们的世界,子嗣非常艰难,有些人一生都不一定生的出孩子,每年世界的人口都在不断的减少,不知何时人类就要灭绝了。” “丹阁有生子丹,你可以带回去试试。”燕弃道。 “没用,以前我也去过类似于现在的世界,我是灵魂穿梭,不是肉身,带不走任何东西。”如果可以的话,事情早就解决了。 燕弃慵懒的斜靠在软塌上,“你每去一个世界,都会做好事吗?” “我觉得自己做的很不错,而且好与不好,靠的是信仰。我做过科学家,做个女帝,做过医者,做过老师,但是想要得到信仰,就需要将每一个行业做到极致,信仰很不好收集的。当然,这次补天,我收集到的信仰应该会很多,值了。” “我还从未见到有人如此期待着死亡的。”燕弃看着她,笑道:“不怕吗?” “之前师父不是问过一次了嘛,不怕。” 眨眨眼,秦鹿笑着问道:“是不是舍不得我?” “嗯!”燕弃没有反驳。 “其他的师父也舍不得。”说到这点,她似乎有些小骄傲。 这样生动的表情,让燕弃心脏不规律的跳动。 “但是,我愿意。”她吃掉最后一只蟹腿,“而且通过我,可以重新定义无情道,让修炼此道的人可以改变想法。” “是了!”燕弃着人重新送来几样美味,“无情道修炼速度快是公认的,可无情道的修炼难度极高也是众所周知的,至今还无人能修炼至渡劫期,更别说大乘飞升,为何你会选择无情道?” “因为我明白,无情道的本质。”她看着面前的美食,没有动,“无情道,乃天道,可天道当真无情吗?看过往修炼无情道的人,总是杀妻证道,杀子证道,甚至是灭门证道,天道若是这样,天下哪里还有生命存在。如果这样的人也能成仙,那是万物的悲哀,天道又不傻。” “天梯崩断,与天道来说,问题不大,可祂依旧希望能够修复天梯,目的是什么?很简单,给万物一个可以飞升的机会。这哪里是无情,明明就是大爱,博爱。” “所以,当他在杀死挚爱之人后,就已经注定了失败的结局。” “之前的人都搞错了,自然无法修炼成功,我不一样。” “有人说过,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其实就映射的天之道。” “如果按照那些人的想法,他们第一个杀死的应该是自己,毕竟他们最爱的只有自己。” “所以,灭绝爱意的证道,本身就是矛盾的。”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天道尚且给了人族一个机会,人却以杀证道,是我,我肯定不会让这样的人得到善果的。” 燕弃深感震撼,原来无情道还能这般理解。 ** 五十年后。 大陆数得着名字的人,与几日前纷纷赶来伏魔宗驻地。 从高空俯瞰,下方是黑压压的人,具体有多少已经不可计数。 而在一处山巅之上,一红衣女子坐在一处,正等到九九雷劫的降临。 她即将渡劫,之后将以身化道。 无命师太站在远处,看着拿到红色的身影,早已哭的泪流满面,旁边无恒和无印两位大师静静的看着。 秦鹿的其他师父也早已赶到,表情个个严肃凝重。 “我的呦呦……”无命师太双拳紧握,心都要疼死了。 她恨不得上前把她抢走,哪管是多少人为天道牺牲。 可她不能这么做,这是呦呦自己选择的路。 “呦呦,只要你开口说一句,为师便带你走。”她以密语说到。 秦鹿温软的声音传来,“师父,我愿意,而且,不悔!” 这般结局,无命师太难以接受。 不到百岁便达到渡劫之境,古往今来,秦鹿绝对是第一人。 而且其中一半的时间都用来游玩,真要算起来,秦鹿不足半百,便达到别人数千年都达不到的成就,这何尝不是天道的庇护。 高空,一片庞大的黑云缓缓凝聚,其中裹挟着足以摧毁一切的力量,势要将下面的人毁灭。 “我去后,天道会降下灵雨,师父们可要多多吸收,早日脱离此地。” 秦鹿说罢,一道直径数米的雷电,嘶吼着落下来。 狠狠的劈打在秦鹿身上。 燕弃悬浮在远处,静静的看着。 想到如此有趣的小姑娘,很快就要消散于天地之间,一股戾气油然而生。 雷劫的威力,一次比一次强悍,秦鹿却丝毫不惧,纵然身体和灵魂疼痛到让人崩溃。 “丫头,承受不住你便说出来,只要你反悔,我总能护得住。”燕弃高声喊道。 当最后一道雷,裹挟着灭世之威落下后,一道刺目的金色光芒出现。 所有人,忍不住以衣袖遮蔽那道光芒,看一眼都刺目的难受,忍不住沁出泪花。 秦鹿置身于光芒中,感受到那柔和而温暖的气息,让人舒服到想呻吟。 “祂需要我,我也需要祂。”秦鹿抬头看着天空,已经过去了一日多,而今正值次日的午后。 远处,漫天的光芒闪烁着异彩,缓缓流动。 这般景象,是秦鹿从未见过的,美到令人窒息。 她知道,自己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 “今日一别,望诸位师父多多珍重,我以自身为师父开辟通天之路,只希望师父日后能尽量避免大动干戈。天道昭昭,苍生渺渺,日后若是有缘,我与师父自会再见。” “云娴。” “小师姑。”一个俏丽女子眼眶红肿的上前一段距离。 “你陪我的时间最久,我交代你的事情,务必待我完成。壶壶就交给你照顾了。” 云娴含泪点头,“我会办好的,小师姑……您放心吧。” 壶壶是秦鹿救下的一只小白虎,它的父母被其他妖族杀死,濒临死亡时遇到了秦鹿,带回了伏魔宗。 她并非和壶壶结契,那小家伙是自由的。 “师父,别哭,别难过,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她指了指头顶,笑道:“祂知道我的想法,现在的我很难过,这份难过是对于你们而言,我希望师父能笑着送我离开。” “傻孩子……”无命师太几乎要崩溃了。 这可是她捧在手心里,爱护了几十年的孩子。 她明明那么出色,为何会得到这样的结局。 秦鹿感觉不到到疼痛,当身体还是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后,她看到师父们冲着她飞掠而来,尤其是无命师太,悲痛到摇摇欲坠。 头顶黑云早已散去,红霞满天,点点的雨落下,那是浓郁的灵力凝聚成的灵雨。 这个世界她生活的很开心,修炼的日子投入进去,亦不觉得枯燥。 全世界知道她要献祭天道,遇到的也都是温柔的人。 身边的众多师父更是对她嘘寒问暖,格外上心。 最后还成全了她的功德。 相比较起以前的世界,凡事都需要靠着自己熬心费力的拼搏,这个世界完全就是度假了,关键得到的功德还比以往要多的多。 可惜自己无法选择世界,否则她很愿意来这里牺牲自己。 “下雨了!”白面书生抬手接住跌落的雨珠。 这是神明陨落,降落下来的泪水。 教导过秦鹿的人,现在只余下怅然和悲哀,哪里还有工夫去吸纳灵雨。 可灵雨落在身上,精纯的灵力蜂拥的窜入他们的体内,修为都得到了显著的提升。 远处,金光消散,一道璀璨光芒自天上垂落下来,犹如一条金色的丝带,那么的圣洁与温和。 “天梯修复了,飞升的通道打开了。”无恒念了一句佛号,“秦鹿功德无量。” 在接下来的百年内,这些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相继脱离大陆,飞升仙界。 秦鹿身体湮灭,他们为其建立了衣冠冢,里面是秦鹿用过的物件。 且每年都有一些个年轻修士来为秦鹿祭拜,遇到好玩的好吃的,也会送来。 无数年后,大陆风云变幻,可秦鹿的衣冠冢依旧存在着,而她的传说,也一代又一代的流传下去。 曾经作为大陆几十名顶尖修士共同的弟子,最终以身殉道,自此仙道通畅,人族大兴。 第235章:定国长公主1 第235章 平康十九年,雍国大乱。 边境二十万将士在护国大将军程度的率领下,威压京师。 秦鹿这次的身份是雍国唯一的嫡出公主,而程度之所以率军谋逆,只因幼年时被三公主玩弄抛弃,为了报复她,筹谋多年后覆灭雍国,除三公主外的其他皇室全部被斩杀,三公主却被新帝囚禁在深宫。 三公主看到曾经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男人,成长至如今的地步,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已然用诱人的身体和绝艳的相貌,以及那骄纵的脾气,再次让男主为她着迷,最终独霸后宫圣宠,后来更是生了个两子一女,儿子继承了江山,这对男女则恩爱美满一生。 可怜秦氏一族被这对贱人害的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后世史官甚至以昏聩来形容守成之君平康帝。 秦鹿之所以知道这些,只因公主反复重生了三次,每一次都落得个尸首异处的下场。 无奈之下,这才和秦鹿有了“合作”。 秦鹿睁开眼,这具身体的母后,也就是当今皇后,正在旁边暗自垂泪。 大概是察觉到了秦鹿的视线,皇后回过神,看到她,露出一抹勉强的笑容,“呦呦醒了?” “娘!”秦鹿喊了一声,见皇后愣住,她也没纠正自己的叫法,“父皇呢?” 皇后抬手抹了一把眼泪,道:“你父皇在前朝呢,正和朝臣商议着南迁一事。” 秦鹿微微凝眉,“送些好克化的膳食来。” 旁边的嬷嬷闻言,忙起身去准备了。 宫里其实已经乱了,得知叛军攻城,不少的宫女和太监都在准备着逃离。 嬷嬷一去就是大半个时辰,回来时的脸色不是很好。 不过碍于皇后正处于忧虑恐惧之中,而公主的身子也自小羸弱,她没有把御膳房的糟心事说出来。 秦鹿慢悠悠的吃了点东西,填饱了自己的肚子。 “娘且在宫中好好休息,我出去办点事。”秦鹿换了套普通的宫装,“把太子殿下带来这边,莫要让他乱走。” 宫里的嬷嬷和太监总管领命去了,秦鹿伺候着皇后歇下,慢悠悠的去了芷兰宫。 过来这边,三公主秦婉正在发呆,看到秦鹿,没什么精神的和她打了声招呼。 “七妹怎么来了?” 秦鹿看着艳丽夺目的秦婉,按照公主的说法,秦婉是雍国第一美人儿,爱慕她的世家子都数不胜数,其母更是平康帝的心尖尖,秦婉自然也是平康帝最喜欢的女儿。 纵然如她这个嫡出的公主,都要逊色五分。 但凡秦婉没有和灭族仇人恩爱终老,秦鹿也不会对秦婉动了杀机。 一个人,自私到将灭族之仇都抛之脑后,关键平康帝对秦婉这个女儿宠爱到了骨子里,却依旧抵不过她自己的幸福。 这样的人,留着也是祸害。 至于程度,秦鹿若是站在对方的立场,也是会造反的。 程度当年如果有个尊贵的身份,也不至于被三公主始乱终弃。 三公主是程度心里的刺,也是爱之深恨之切的白月光。 可现在她是雍国的公主,男主敢造反,就得死。 她和男主之间,没有对错,只有各自的利益。 秦婉不在其列。 但凡秦婉嫁给了别人,秦鹿都不会伤害她。 和灭族仇人在一起,并且还生儿育女,简直离谱。 她的爱情就那么伟大? 让全族为他们的爱情血祭? 简直不要脸。 “跟我出来一下。” 秦鹿说罢,转身离开。 秦婉不知秦鹿的想法,犹豫片刻,跟着她出了芷兰宫。 “七妹寻我何事?”秦婉心不在焉的问道。 秦鹿把人带到御花园,道:“你可知,程度举兵造反,皆因你而起。” 秦婉被吓得当场变了脸色,“七妹这话从何说起,我与他根本就不相熟。” “早些年,你从镇国公府带走了一个马奴,只因对方相貌英俊,身体强壮,而你见到对方后,心猿意马,带回府中留用了不到半年便厌倦了,随后将人赶出公主府。” 秦婉越听越惊,这本是她心底的秘密,尤其得知叛军首领名唤程度,三公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雍国的灾难,完全因她而起。 可她不敢说,一旦被父皇知晓,她必然会被父皇厌弃,届时她的一切荣光都将不复存在。 “秦婉,你不能活了。”秦鹿抬手在她的身上点了几下,随即将人推入湖中。 秦婉任由冰冷的水没过全身,她想喊叫,可张开嘴,冰凉的湖水灌入口鼻之中,发不出任何声响。 而且全身好似失去了掌控权,四肢完全不听使唤,痛苦的窒息让她慌乱且无措。 随着下沉的越来越深,岸边的身影逐渐从瞳孔中消散。 “啊……” 一阵尖叫声在不远处响起。 秦鹿不为所动,就站在湖边静静的看着,直到秦婉彻底的沉入湖底,看不到其身影,才转身看向来人。 “秦鹿,我的婉儿呢……”芷兰宫的刘贵妃慌忙跑来,没有看到秦婉的身影,整个人差点疯了。 秦鹿指了指锦鲤湖,笑道:“沉下去了。” 刘贵妃:“……” 她看着秦鹿的表情,好似僵住了。 许久之后,刘贵妃疯了似的扑上前来,“你杀了我的婉儿……” 秦鹿厌烦的很,挥袖间,这位美艳的刘贵妃也步了女儿的后尘。 跟随她过来的宫女和太监见状,很快跳下去两个人,还有人慌里慌张的去前朝请皇帝。 是的,刘贵妃没有死。 程度心里不管多恨秦婉,理智却让他做不出杀害秦婉生母的事情。 他可能也知道,一旦刘贵妃死了,他和秦婉就彻底了没了可能。 平康帝只是个守成之君,他没什么野心,只想留着刘贵妃母子过日子。 如果这里是一本书的话,那三观是相当不正了。 当平康帝急三火四的赶到御花园,一眼看到心爱的女人在湖中上下浮动,而他的女儿则慵懒的靠在凉亭的石柱上欣赏着。 一股怒火从心底冲上来,气得平康帝险些厥过去。 “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贵妃救上来?”他怒不可遏的呵斥着身边的禁军。 “是,陛下。” 两名禁军上前,准备跳下去救人。 秦鹿却慢悠悠的开口,“谁若是跳下去,就别上来了。” 两名禁军没当回事,皇帝在这里,莫说是公主,就是太子的话都不好使。 两人卸掉外边的轻甲,直接跳入湖中,也股不得什么男女有别,救下刘贵妃的命要紧。 可就在两人拉着刘贵妃靠近岸边时,一道澎湃的气息迎面而来,然后三道水流好似有了生命一般,化作水蛇将他们缠住,重新拖入湖中心。 “啊……”又是刺耳的尖叫声,水中和岸上的人都被这一幕吓到了。 秦鹿低笑,“我说了,谁敢下水,就别想上来了。” 刘贵妃早已被湖水呛得七荤八素,哪里还有力气呼喊。 “孽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平康帝指着秦鹿高声呵斥。 秦鹿耸肩,“如你所见,杀了刘贵妃母女。” “母女……”平康帝面色惨白,“婉儿呢?三公主呢,三公主在哪里?” “陛下!”一个中年嬷嬷走上前,噗通跪倒在地,哭的好不凄惨,“回陛下,三公主去了,被七公主推入湖中淹死了。” “什么……”平康帝被打击到了,整个人站立不稳,踉跄着后退几步,被他身边的御前总管搀扶住。 他的面容染上怒火,细看之下,甚至还透着狠戾。 “来人,将这孽障打入天牢。” 别说秦婉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就是其他的子女自相残杀,平康帝都忍不住。 秦鹿十指交握,抻了个懒腰,声调散漫道:“知道兵临城下的程度吧,是你女儿的旧情人。早几年她从镇国公府看到程度,垂涎人家的美貌和身体,带回公主府宠幸了小半年,之后厌倦了人家,将其赶出府去。程度是个狼崽子,他爱惨了你的女儿,心有不甘之下,远赴边关,一点点的走到今天的位置。你带着前朝文武百官商议迁都,却不想这一些都是你这个宝贝女儿造下的孽。” 她没觉得在治国方面,平康帝有多昏聩,而且古代的明君,不管史书写的再好,民间照旧有冤假错案,繁华下面掩盖的是极致的肮脏。 这点秦鹿不讨论对错,纵然她执政的封建时代,在看不到的地方,黑暗如影随形。 可是,秦鹿不在乎这些,平康帝只是个无功无过的皇帝,龙椅上是不是他,区别不大。 但是,他对皇后母子三人的漠视,却是实打实的。 “你在胡说什么?”平康帝怒视她,冷肃道:“婉儿是你的皇姐,以如此恶毒的手段谋害姐妹,朕留你不得。” 秦鹿却噗呲笑了,“真巧,我也不想留下你。” “你说……” 不等平康帝开口,秦鹿闪身,下一刻出现在平康帝身边,一记手刀劈在他的颈后,平康帝应声倒下。 “……”御前总管被吓得魂不附体,张开嘴想要大喊。 可在他接触到秦鹿的眼神后,到嘴的话愣是发不出来。 她的眼神幽深,漆黑的瞳孔好似深不见底的幽冷深潭,被她盯着,犹如张开血盘大口的毒舌,冷汗瞬间从后辈窜出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把人送回宫,好生伺候着。”秦鹿想了想,“送到芷兰宫,那里是刘贵妃的寝宫,醒来后也可以睹物思人。” 御前总管大气都不敢喘,他第一次正视起眼前的嫡出公主。 那一身的尊贵气息,压迫感比陛下都要强盛三分,这本不该在一位公主身上出现的。 “宣禁军统领来坤宁宫。”秦鹿回头看着湖中心,两名禁军依旧架着刘贵妃,防止她沉下去。 秦鹿冷笑道:“不想死,就把她留在湖中。” 说罢,她双手背负,脚尖轻点,整个人犹如轻羽一般,直接飞起,飘飘忽忽的朝着坤宁宫方向飞去。 在场的所有人目视秦鹿的举动,鸦雀无声。 人是不可能飞起来的。 他们不敢反抗,秦鹿连陛下都敢下手,更别说是他们这些禁军和宫人了。 回到寝宫,皇后和太子正在宫内沉默着。 “呦呦,你身体还没好,跑去哪里了?”看到女儿回来,皇后忙将人拉到身边坐下。 上下打量两圈,见她没任何不适,这才放下心来。 “我把刘贵妃母女弄死了。”秦鹿一开口,就是王炸。 皇后和太子被炸的头晕眼花。 “父皇也被我圈禁在芷兰宫,他的心里不适只有刘贵妃母女嘛,这辈子就让他留在芷兰宫,稍后常统领会过来,我让他护送秦昭去登基,前朝那边,娘你给外祖父写封信,不老实的暂且先记下来,待我收拾了叛军,再来处理朝中的一应事宜。” 今年刚加冠的太子殿下完全傻了眼。 他的太子地位还是比较稳固的,毕竟刘贵妃没有儿子,就算是生下来,想要和他争夺太子之位,最少也有十年,到时候父皇还会不会坐在皇位上,谁也说不准。 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怎样的,妹妹居然为她解决了一切后顾之忧。 “呦呦,你这样会被天下人口诛笔伐的。”太子有着宠妹的属性。 没办法,秦鹿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再加上在父皇心里,只有三公主秦婉,对这个嫡出的公主完全是忽视的态度。 这个时候,如果他不护着妹妹些,妹妹嫡出公主的尊严何在。 秦鹿微微勾唇,“皇兄言重了,老百姓才不在乎谁做皇帝呢,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就拥戴谁,至于前朝的文武百官如何想的,我不在乎,谁敢当着我的面说三道四,我就弄死他。雍国百姓八千万,还选不出百十来个人才来?没了他们,天下照样转。” 这边说着,外边管事嬷嬷进来,“娘娘,常统领求见。” “宣!”秦鹿安抚住母后和兄长,走到主殿上首坐下。 母子俩则站在后边,静静的看着女儿想要做什么。 待常统领从外边进来,没有看到皇后,反而只看到公主一人。 “公主殿下,您宣臣。” “对!”秦鹿点头,“父皇病种,但是如今大军压境,国不可一日无主,常统领护卫太子即日登基。” 常统领愕然的看着秦鹿,不知该作何反应。 第236章:定国长公主2 第236章 站在偏殿的皇后和太子直接懵逼了。 皇帝还没死了,这就让他登基? 莫说朝臣会极力反对,甚至宫中的禁军也不会听从的。 果不其然,常统领回过神后,目光凛然的看着秦鹿道:“公主这是谋逆。” 说罢,他高声震喝,“将公主拿下,听后陛下处置。” 禁军是陛下的禁军,若是其他的差事,常统领自然对秦鹿恭恭敬敬。 可让他护卫太子登基,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陛下尚在,不存在传位昭书,更没有禅位的旨意,这就是谋逆。 十几名禁军冲进来,向秦鹿亮了刀。 秦鹿微微叹息,挥动衣袖,包括常统领在内的所有人,全部表情惊恐的倒飞出去,一只飞出十几米远,重重的落在中宫的院落,落地后摔得七荤八素。 “适才我留下你们一命,如今你们的性命是我的了,平康帝不再是你们的主子。” “别想着以死亡来表达对他的忠诚,没用,想想你们的亲人。” 常统领等人目光睚眦欲裂,她在用他们的家人来威胁。 秦鹿噗呲笑了,“我的意思是,你们死了,你们的家人会伤心的,别把我想的那么卑劣,祸不及家人,当我和你们的主子那般?” “平康帝被我送到芷兰宫了,你们派人过去,看住他,醒来后不允许他踏出芷兰宫半步,衣食方面莫要苛待,但是也不能像从前那般奢靡铺张。” 她回头看着目光复杂的皇后和太子,笑道:“为了更快的稳固大局,你跟着常统领去前朝,谁若是对你继承大统有异议,都记下来,待我解决了城外的叛军,再来帮你和他们算账。” 太子秦昭被皇妹这一系列的动作,晃得现在都没回过神来。 听到她要去和叛军交涉,当时就急了。 “呦呦不可!”秦昭上前拉住她,“城外驻扎了近五万人,二十里外还有十五万大军听候调遣,你若是出去,必死无疑。” “擒贼先擒王,别担心我。”秦鹿全身懒洋洋的,她这具身体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虚症,如今虽说好了许多,可到底是对寿命有损。 之前有太医说秦鹿活不过二十岁,她来了,三四十岁还是没问题的,半百的可能性不太大。 “别和我玩阳奉阴违。”秦鹿看着常统领,笑道:“否则,真的要祸及满门了。” 回头走到皇后身边,看到她泛泪的目光,“别哭,苦日子到头了,等我解决掉叛军,咱们母女就真正的自由了,在宫里安心的等着我。” 皇后抬手想抓住女儿,却落了空。 眼睁睁的看着她犹如轻羽一般,飞身踏着虚空离开。 三千青丝在飞舞着,一袭艳丽的红色宫装,犹如那浴火的凤凰,整个人好似仙人欲乘风归去。 “呦呦……”皇后心口疼痛,踉跄着跑到院中,朝着秦鹿悲伤的高喊。 秦鹿回头看着她,“我去去便回。” 这一刻,常统领心底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能御空而行的,只能是仙人了。 如今仙人要让太子登基,他们作为凡夫俗子,又能如何改变。 却说京城外,程度带领五万大军围城,他们暂时按兵不动。 毕竟作为雍国国都,城墙很高,也极其坚固,想要在短时间内攻破,除非内外配合,否则短则数月,长则数年都无法成功。 程度位于后方,和几位心腹正在商议攻城一事。 他心中对秦婉有恨,却也忘不掉那无数个日夜的缠绵。 本以为他和秦婉可以永生永世在一起,可那个女人居然将自己弃如敝履,转头去和相府三公子订婚。 既然她仗着公主之身对自己肆意丢弃,那就让她彻底失去依仗,只能在自己身边娇艳绽放。 秦鹿来到城墙之上,看到外边黑压压的大军,五万人聚集在一起,可不是个小数目。 “公主!” 城防营主将看到秦鹿,上前见礼,“此处危险,还请公主移驾。” 秦鹿摇摇头,任由凌冽的风吹拂过周身。 “公主,公主……” 主将本想再劝,下一刻却惊恐的几乎变了声。 却见一袭红衣的雍国唯一嫡出的公主,突然飞身跳下了城墙。 他趴在边缘,面容震惊的看着…… 本以为公主必死无疑,却见那道红色的身影双脚虚空踩踏,如同一缕青烟,飞过黑压压的叛军,向敌军后方而去。 “让程度出来见我。”清亮的嗓音响彻四方。 后方帅帐中,程度听到声音,沉默片刻,随即走出帅帐。 “是谁?”他英俊的面庞带着寒冰一般的冷肃。 不得不说,能被三公主看上,这张脸的确很有看头。 可惜,秦鹿对别的女人用过的男人,不感兴趣。 她的好色,也是分人的,且挑食的很。 话音刚落,一片火红,转瞬出现在眼前,等反应过来时,他的身体已经在空中飞快的后退,胸口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一口血狂喷而出。 飞膝撞后,秦鹿再次出现在程度面前,一把抓住他的发,将人稳住,随即抬脚踢在他的膝盖窝,让其直接双膝跪倒在地。 她的动作很快,几乎不等周边的人反应过来,程度已经遭到了重创,甚至还落到了对方手里。 “将军!” “将军……” 他的心腹惊骇上前,看向秦鹿的目光,几乎要将她千刀万剐。 秦鹿懒理对面的人,也忽视了那一个个持刀对准自己的将士们。 低头看着奄奄一息的男人,笑道:“为了一个女人,肆意发动战争,置天下百姓安稳于不顾,你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浆糊,还是猪粪?” 程度意识有些迷糊,大脑至今还在嗡嗡作响。 他忍着剧烈的疼痛,咬牙道:“你到底是谁?” “秦鹿,雍国七公主。”秦鹿手掌伸直,化作刀刃,抵在程度的咽喉处,“秦婉已经被我杀死了,现在该轮到你了。” “你……”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疼痛和愤怒,尚不等凝聚,却见视线似乎突然拔高,眼神中,他的几名心腹惊恐骇然的表情那么的清晰明了。 很快,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你这个妖女,居然杀了程将军。” “我杀了你。” 几个人拔刀冲上前,可惜未等靠近秦鹿,在她轻描淡写的挥手中,几名军中主将被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掀飞,落地后已然开始疯狂吐血。 她看着前面的兵卒,对上自己实现后,一个个胆怯后退的样子,忍不住微微皱眉。 “闹剧结束了,你们早些启程返回边疆。”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秦鹿就这么放过了他们。 “别动不动就脑子一热,跟着别人来造反,多想想自己的家人,最终享受富贵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你们这些人都是给人家荣华富贵填命的。” “真以为他们说打了天下就能得到好处?还不如做梦来得快。天下财富和官职都有定数,你们二十万人,分的过来嘛。再说了,官位和财富给了你们,他们的亲戚子侄岂不就分的少了。” “日后在遇到这种鼓动你们造反谋逆的,只管上报,核实明确后,一个奖励五十两银子,这不比跟着他们送死来的好?” “就没见比你们更傻的。” 前边一位小队长听闻,思忖许久后,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公主不杀我们?” “不杀!”秦鹿笑道:“你们都是傻子,杀你们有损我的名声。” “……”这话说的太过分了吧。 “别傻愣着了,赶紧赶回边关,真要等外族入侵,首先遭殃的就是你们的家人。” “还有,远处驻扎的大军,如果那将领执意要造反,你们尽管把他拿下,回到边关后找孙沛,他会重新调派你们的。” “都记住了,你们保护的不是我秦氏皇族,而是雍国,以及在雍国生活的乡亲父老。以后多动动脑子,真以为打仗不会死人?二十万大军,就代表着二十万个家族,我雍国总共才有多少家族,擅动杀伐,死的终将会是你们的亲人,别到时候权利财富得不到,连亲人也没了。” “以自身的死亡,成就别人的高官厚禄,你们还真是圣人。” 前边不少兵卒被秦鹿挤兑的面红耳赤,关键他们还不知该如何反驳。 “当兵苦吗?”秦鹿看向众人,道:“自然是苦的,可是你们的苦,却换来了雍国的安稳,换来了你们家人的平静生活,一切都是值得的。” “呜呜呜……”一道啜泣声响起。 秦鹿望去,见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公主,我还能看到爹娘吗?” “会的!”秦鹿点头,“好了,赶紧收拾收拾,该去哪去哪。” 造反本就是死罪,如今公主却不追究他们的谋逆大罪,这群人自然是感恩戴德。 本身就是没读过书的普通百姓,但凡能活着,谁愿意去找死。 再加上主将极其那些副将已经死的死废的废,他们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也是秦鹿的出现,打破了他们固有的认知,能在高空随意飞行的人,怎么可能是凡夫俗子。 指不定对方是从天而降的仙人,下来拯救他们的。 不得不说,某些时候,迷信点也是有好处的。 当这些人开始陆陆续续的离开,秦鹿看向城墙上的城防营主将,“开城门。” 主将简直要高兴坏了,撒腿跑下城墙,亲自帮秦鹿打开了城门。 闭合多日的京城城门再次开启,城内的百姓无不欢呼雀跃。 城外的百姓自然也在得知消息后喜极而泣。 他们家里有农作物需要送到城内去售卖,这都多少天了,一点进项都没有,他们也着急。 战争带来的负面影响是方方面面的,没有几个人能从中得到好处。 一路策马返回宫中,却看到皇后居然在宫门口等着。 “娘?”秦鹿翻身下马,“您怎么来这里了?” “我不放心你,在宫里待不住。”皇后看着女儿,见她没有受伤,终于是松了口气,“外边情况如何?” “主犯被杀,从犯稍后会押送至天牢,其他的都离开准备返回边关了。” 皇后看着女儿,很想问问,她还是自己的女儿吗? 可她不敢。 她怕问了,得到的答案是自己无法承受的,甚至连这个女儿都失去了。 “快回宫!”皇后把人带到銮驾上,只想让她回去休息。 “外边的叛军主将叫程度,几年前是一家府上的马奴,秦婉看到他长得好看,把人带回了公主府,好了不到半年就把人赶走了。那人气不过,打拼数年,策反了多人,准备自己当皇帝,然后囚禁秦婉。” 皇后听的皱起眉头,心中却是恨极了秦婉。 一旦城破,秦氏一族毕竟十不存一,至少秦婉母子能活下来。 她造下的孽,却让一整个家族跟着陪葬,简直死不足惜。 那程度也不是个好东西,为了一个女人,肆意发动战争,说得好听叫痴情,难听点…… 难听点的话皇后照不出来,她就没见过这种人。 哪怕你真正的目的就是想造反做皇帝,皇后都不会说什么。 可潜意识里居然是为了一个女人,这种做法她无法理解。 皇后自己,都不觉得比起雍国的江山重要。 她是皇后,就应该母仪天下。 程度是将军,就应该护卫雍国天下和百姓。 是什么身份就做什么事。 “前朝没出事吧?”秦鹿问道。 “怎么可能不出事。”皇后叹息,“几位老臣得知此事,大骂你哥哥这是谋逆,现在都不安生。” 秦鹿眸色一凛,跳下銮驾,“娘先回宫,我去前朝看看。” “呦呦。”皇后赶忙叫住她,“切莫做的太过。” “放心吧。” 等秦鹿来到前殿,还未走进,便听到里面的破口大骂之声。 “以子之身,某亲父之位,你这是大不孝,今日太子若是真要坐在朝堂之上,定会被天下人口诛笔伐。” “陛下身体康健,更是仁慈君主,太子此举乃大逆不道,莫说我们文武百官,就是天下百姓都不会敬服于你。” “太子真敢子反父,我等就撞死在这朝堂之上。” 秦昭胸口凝聚着郁卒之气,他却真的不敢做些什么。 这些都是朝中重臣,当时大儒,真要把他们逼死了,天下读书人势必会群起而攻之。 这种后果,不是任何一位帝王可以承受得住的。 “那就死吧。” 秦鹿跨步入内,冷眼看着这些人。 “七公主,此乃我雍国朝堂,后宫女子不得干政,这里岂是你一介女子能踏入的地方。” 有朝臣冷肃的呵斥。 秦鹿慢悠悠的走上前,“平康帝是我废的,城外叛军是我解决的,奏请平康帝迁都的也是你们这群朝臣。现在一个个表现的大义凛然,好似多为雍国着想,之前叛军围城,怎么不见你们持刀上阵?” “我等都是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岂可与莽夫为伍。” “你等会儿,你刚才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你说谁是莽夫?” “刘将军,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我呸,添乱的是你们这群老不死的,老子在战场上保家卫国,才有了你们这群文人的富贵日子,现在张口闭口就莽夫、添乱的,简直可恶。” 眼瞅着文武朝臣两边几乎要打起来,秦鹿忍俊不禁,这可热闹了。 秦鹿走到秦昭身边,戳了戳他的手臂,“上去坐着,你是太子,怎么这么怂。” 秦昭苦笑,这是怂吗? “赶紧去。”秦鹿在背后推了一把。 “太子……” 一位大儒高喝。 秦鹿挥袖将人打翻在地,“少在我面前叽叽歪歪的,看不惯就干脆辞官,我雍国人口八千万,还找不出能为百姓解忧之人?” 大儒整个人都懵了,他怔怔的看着秦鹿,如何都想不到,她敢对自己动手。 “不要觉得自己有多重要,只要我说一句,今日闹事者,三代人不得为官,你看他们敢不敢拿子孙的前程来叫嚣。”半蹲下身,秦鹿笑吟吟的看着他,“大儒?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以死相逼的当时大儒,可是稀奇。” “梁柱就在你旁边,请便。” 第237章:定国长公主3 第237章 自古帝王多是要脸面的。 纵然是那昏君,也总想着粉饰太平,甚至篡改史书。 如秦鹿这般,当堂呵斥当世大儒,着实少见。 雍国法度严苛,女子不得干政,秦鹿在朝堂对当朝太傅如此的呵斥,一旦传开,她的名声也就毁了。 很显然,她不在乎。 大儒要面子,被一介女流当朝羞辱,他如何能忍得下去。 在众人没有回过神之际,太傅爬起来,一头冲向了梁柱。 “……” 满朝文物被这一幕给吓坏了,尤其是看到太傅撞得头破血流,软软的倒在殿中,一时间谁也不敢开口说话,甚至连呼吸都凝滞了。 “呦呦……”秦昭无奈的看着她。 秦鹿冷眼环顾一圈,“还有谁?” “苍天呐!”一个上了年纪的朝臣突然跪倒在地,涕泗横流,“我雍国当真要灭亡了,居然让一个女人在我雍国朝堂上逼死了当世大儒,牝鸡司晨可是亡国之兆。” 众人看到礼部尚书那夸张的样子,都被震惊住了。 秦鹿冷笑,“谁规定,朝堂是你们男人的天下?往前追溯几万年,可是母系社会,你也是女人生的,既然瞧不起女人,何必要从女人的肚子里爬出来,何必要娶妻?” “这个官,你们愿意坐,就安安分分的,不愿意就趁早滚蛋,给后来人让个位置。” 她最是厌烦这种人,凡事都拿性别来说事儿。 平康帝醒来后,得知自己被圈禁了,心爱的女人和女儿也都死了,他的心态直接崩了。 想走出芷兰宫,可外边被禁军围的犹如铁桶一般,气得他砸了很多的瓶瓶罐罐都无法消解心里的愤怒。 半夜,平康帝饿的前胸贴后背,他招呼人给他传膳。 “陛下,外边的人说,没有额外的膳食。”总管小心翼翼的回答。 平康帝气得脸都青了,“他是想饿死朕?” “公主说,每日的膳食都订好了,额外的没有。”晚膳被陛下给摔了,他昨日还是宫里最威风的御前总管,今日就陪着陛下被圈禁在这里。 平康帝知道形势比人强,这个时间,其他宫里的人都睡着了,而且宫门也落了钥,好在总管还单独留了一份点心。 平康帝忍着屈辱,就着茶水吃了个半饱,这才气呼呼的重新躺下。 几乎是一夜之间,他的发间就有了白发。 这是气急攻心后导致的。 秦鹿利用一个半月的时间,整理了厚厚的资料,交给秦昭。 “我先天体弱,大概活不了多少年,这份治国策略你收着,慢慢改善,如今你是皇帝了,务必要约束天下官员,让百姓吃得饱穿得暖,也让天下的孩子都有书读,只有广建私塾,招揽人才,才能不被世家左右。” 秦昭接过来,瞧见她的眉目间染上疲倦,不免有些心疼,“是不是没有好好休息?” “不碍事。”秦鹿打了个呵欠,“后宫里别弄那么多女人,女人多了不是好事,娶一个就可以了,若是靠着女人来平衡前朝,你这个皇帝不做也罢。寻一个真心喜欢的女子,和她好好过日子,子嗣的话,有没有都可以,反正也没有永垂不朽的王朝。” 说罢,挥挥手去休息了。 前朝的事,秦鹿并不想插手,她其实挺累的,大不了这个世界权当度假,在宫里混吃等死也挺好,休息一个世界,下次再努力。 晃瞬两年时光流走,平康帝似乎认清了现实,如今静静的待在芷兰宫。 听人过来回禀,他每日只是在芷兰宫作画,画的是刘贵妃,一幅接着一幅。 而去年朝廷加开恩科,重新选拔了一些青年才俊,一些老臣的确还想着犹如辖制平康帝一般,试图把秦昭掌控在手里,可惜秦昭背后站着一位长公主,这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但凡是想挟制秦昭的,都被秦鹿给清算了。 大权在握,秦昭的旨意下达的很是通畅,各地的学堂也在有条不紊的修建当中。 如从前那般,秦鹿每日里无非就是一件事,整理课本。 很多很多年以前,有人说女性弱势有利于婚姻的稳定,社会的和谐。 可秦鹿觉得,婚姻和社会的稳定,不应以一方的屈从而达到目的。 女性意识的觉醒,对社会是一种极大的进步。 她不赞同男尊女卑,也不赞同女尊男卑,本身都是人,何必以性别论尊卑。 互相尊重,这才是正道。 所以,当雍国陛下旨意传达各处,不论男女都可读书,一时间天下动荡。 反对声最厉害的当属男子,他们恨不得亲自跑到京城,让陛下收回成命。 “呦呦,你这想法当真惊世骇俗,恐怕很难实施。”皇后如今成了太后,她每日都陪着女儿著书,也听她说了很多对未来的畅想。 “我知道,慢慢来,十年八年的,总能看到一点成就的。”秦鹿看到如今心平气和的太后,放心许多,“那些后妃,娘就这么留着她们?” “不然呢?”太后微微叹息,“到底是你父皇的人,让她们离开,又能去哪里,倒是有几个被家里人带走了,还有一些自愿去了皇家寺庙代发修行,留下的都是无家可归的。” “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让她们改嫁,当然看她们自己的意愿,一辈子那么长,总不能蹉跎了岁月。” “呦呦呢?可想过找谁做驸马?”太后不免有些期待。 秦鹿想了想,笑道:“我就算了,不想成婚,不想生子,能活多久还不知道呢。” 听到女儿的话,太后心里不是滋味。 原本,女儿可以有健康的身体的,可惜在怀孕时,被刘贵妃构陷,害的险些小产,以至于女儿出生后就身体羸弱,常年靠汤药吊着性命。 若非生太子的时候,刘贵妃还没进宫,恐怕太子都活不了。 她如何能不恨,不怨。 “别难过。”秦鹿宽慰道:“我是公主,纵然将来老了病了,也有人照料,不需要子女都能活得好好的。” “可总得有个嘘寒问暖的人。”太后试图让女儿打消这个想法。 “不是有您嘛,再说您女儿我这个脾气,有几个男人愿意屈就,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 “给你。” 晚膳时,秦鹿递给秦昭一块腰牌。 秦昭接过看了一眼,腰牌是纯黑色的,两边雕刻着花纹。 一面是血红色的花朵,只有花没有叶片。 另一面则是一个“秦”字,字体很端正,很漂亮。 秦鹿用的楷书,正楷。 而时下雍国的官方字体是行书,写的稍微龙飞凤舞一些,看的时间久了就有些头疼。 “这是什么?”秦昭问道。 “监察司!”秦鹿道:“人是我亲自挑的,功夫我也是我亲自指点的,日后他们就是你得了,每年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外边巡查百官,因武功不俗,多是暗访暗查,贪污舞弊的官吏,差一个处理一个。” “总计两百多号人。” 秦昭没想到,妹妹居然为他做了这么多。 心里的感动几乎让他红了眼眶。 “这是什么花?”秦昭转移话题。 “曼珠沙华,也称之为彼岸花,传说是开在黄泉里的,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当然这只是传说,实际上曼珠沙华是石蒜科的多年生草本植物,和它同属的还有水仙和君子兰等等,它们是一个家族的,这种话每年开一两个月。” “用这种花,意思就是说很多事是两难全的,比如做官就别想着赚钱,权势和财富都让你得到了,天下哪有那样的好事儿。” 太后和秦昭听着秦鹿的话,觉得很有道理。 “人我调教好了,你放心的用。他们是双刃刀,伤敌的情况下,有可能伤己,一定要把握好尺度。他们的刀是斩向贪官的,不是让你肆意玩弄权势的。” 秦昭看着妹妹还未完全长开的小脸,一时间哭笑不得。 “行,有你在哥哥身边看着,哥哥不会犯错的。” “最好是这样。”秦鹿扒了一口饭,道:“过两年我去守边疆,你在京中也多多注意,别胡作非为。” “你说什么?”太后急了,“去守边疆?” 她的女儿这是疯了吗? “呦呦,你的身体虚弱,怎能去那苦寒之地?” “如何去不得?”秦鹿不以为意,“这是雍国的天下,我是雍国的长公主,守边疆乃天经地义,娘别担心我,实在不放心,您和我一块去,去看看那广袤的疆域,总好过一辈子呆在京都。秦昭长大了,您不用在身边守着他。” 说罢,她看向秦昭,“这两年你赶紧成亲吧,成亲后我就带着娘走。” 秦昭:“……” 他就不。 三年后,秦昭还是成婚了。 对方是个颇有主见的女子,秦昭亲自选中的。 两人私下里相处了一年多,有了感情后才举办了婚礼。 成婚后转过年,秦鹿趁着春风送暖之时,带着太后远赴边关。 而此时的朝堂中,已经有了女子为官的身影,虽说官位不高,也是一大进步了。 母女俩跟随押送粮草的军队,一路慢悠悠的欣赏着雍国的风光。 太后一辈子没出过京城,看到这样广阔壮丽的景色,心胸都开阔了。 “我很愤懑,当初为何要被选入宫中成为皇后,如若嫁个寻常男子,虽说不会大富大贵,至少不用被囚禁在那座深宫中。同时也庆幸,能生下你们兄妹二人。” “没见过广袤的天地,小小的京城就是娘的全部,那时候没觉得哪里不好,总想着女子的一生本就如此,没什么值得抱怨的。” “可现在回想曾经,哪里就本该如此了,无非是自己囚禁了自己罢了。” 秦鹿看太后的神色,笑道:“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是啊!”太后展颜一笑,“边疆大营可以允许女子入内吗?” “可以!”秦鹿安抚道:“去后娘便知道了。” 行了近两月有余,他们踩着春末的脚步,来到戍边大营。 随后,戍边主将把母女安顿下来。 当看到这里很多的联排房,以及很多女子,太后只觉得固有的思想被打破了。 “为何会有这么多的女眷?” “百夫长以上,是允许女眷来这里生活的,总不能让他们夫妻分离数载。其他的,每年有半个月的探亲假,因出行不便利,可以由女眷赶来这边与丈夫团聚,如若这一年的探亲假没有用,可以累积到下一年。” 太后听女儿的讲述,感慨雍国真的变了很多。 每一对夫妻都有单独的两间屋子,如果家里的其他亲眷过来探视,也有另外的地方安置。 一般女眷不会住太久。 要么等到丈夫退伍,夫妻俩一起离开。 要么就等到怀孕生子后,孩子稍稍长大些,需要读书了,才会返回家中。 秦鹿居住的院落,是独立的小院,三间屋子,带有两间厢房,左邻右舍都是朝中大将的女眷,两人太后都认识,平日里也相处的很好。 秦鹿则亲自挑选了五千人,组建了先锋营,对这五千人进行了魔鬼般的训练。 他们也是后世的“特种兵”。 当年的秋末,北蛮入侵,秦鹿亲自率领先锋营,绕路后方,直接将其后备军捅了个对穿,同时和主路大军一前一后对其进行夹击,打的对方损兵折将,狼狈逃窜。 秦鹿这边带人收拢了他们的战马铠甲以及后方的粮草,满载而归。 数年下来,秦鹿先后带人打下周边大小蛮夷部族,等到天下安康之时,雍国疆域达到了最大面积,同时秦鹿的威名也响彻天下。 又是一年,秦鹿得到京城的册封圣旨,她被秦昭封为定国长公主。 这个封号,已经是公主之尊的极限。 也因为秦鹿的崛起,天下女子得到了极大的鼓舞,嚷着要读书的女孩子越来越多。 待到秦鹿年过三十,身体已经大不如前。 她干脆卸任边境主将的位置,专心在后边训练兵卒。 甚至还组建了雍国第一支女子军。 这支女子军骁勇善战,所向披靡,到了战场上毫不怯战,为雍国立下了赫赫战功。 又一个十年,太后的身体似乎一下子垮掉了。 秦鹿离开了镇守二十多年的边境,带着太后返回京城。 同年,太后在宫中离世,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定国长公主也在宫中与世长辞。 第238章:大厨1 第238章 清晨,一阵阵鸡鸣狗叫声,吵醒了秦鹿。 精神稍微回笼,一股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抬手按住额头,眩晕呕吐的疼痛感,险些没当场去世。 这具身体是一个农村妇女,丈夫前些年出轨了一个富家女,以儿子的抚养权为要挟,逼着秦鹿离了婚。 离婚后为了养活儿子,秦鹿初中毕业的水平,也找不到好工作,干脆在城里开了一家小餐馆,每日早出晚归,儿子干脆疼给了父母照顾,她几乎很少管。 餐馆里整日乌烟瘴气的,多是些当地的小混混和建筑工人去那边吃饭,再加上秦鹿长得好看,为了多赚钱,不得不经常性的和他们喝几杯,以至于每次回来都是烂醉如泥。 秦家二老也没办法,毕竟秦父一条腿废了,走路拖拖拉拉的,秦母身患糖尿病,一年到头的吃药,家里就只有秦鹿一个人能赚钱,就是苦了孩子。 “小鹿!”秦母敲响了房门,“醒了没,吃早饭了。” 秦母的声音带着一丝的小心翼翼,自从离婚后,她在家里的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 秦母不会埋怨女儿,当初女儿女婿婚姻美满,结婚第二年就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再加上女儿和女婿长得都特别好看,谁提起来不羡慕。 她以为女儿能幸福一辈子的,谁能想到女婿在外边工作,就被一个有钱人家的闺女看上了,回来逼着女儿离了婚。 本以为可以幸福一辈子的秦鹿,突然成为弃妇,心态难免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心里不畅快,总不能在外边闹腾,只能在家里发泄发泄了。 秦父秦母就这么一个女儿,明白她的苦,自然也宽容许多。 堂屋里,一个神情阴郁的少年正坐在餐桌前用早饭,对于母亲每次回来都喝的酩酊大醉,他已经习惯了。 秦宁不会说母亲做错了,毕竟家里外公外婆身子骨不好,更没有退休金,没了进项,他连读书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母亲这个状态,无非是被他给拖累的。 秦宁心里明白,当年父亲以抚养权胁迫母亲和他离婚,其目的并不是看重自己这个儿子。 而是他知道,母亲放不下自己。 明白归明白,可每每看到她烂醉如泥的回来,秦宁心里终究不是滋味。 他在城里读书,一些个同学知道秦家的事情,背地里没少说闲话。 谁都可以说秦鹿的不是,唯独秦宁不可以。 母亲自小就没亏待过他,不论是衣食住行。 一家四口都指望着她过日子,初中文凭的她,背负的太多。 她扛起了一个男人都不一定能扛起来的责任。 “来了!”虚弱的声音飘出来。 秦宁抬头看了眼房门,默不作声的给外婆和母亲盛好了粥。 托着如同灌了铅一般的身子走出房间,去天井里洗漱一番,面容憔悴的坐在小马扎上。 打开糖罐子,往小米粥里加了两勺糖,搅拌一番后,无精打采的喝了起来。 秦家的饭桌上一直都很安静,秦鹿脾气大,有时候父母说话絮叨了些,她就能气到掀桌子。 有过那么几次后,祖孙三人尽量不在饭桌上开口。 在沉闷的气氛中用了早饭,秦鹿灌下半杯水,道:“我再去睡会儿,秦宁别忘记写作业。” “知道了。”秦宁起身帮着外婆收拾碗筷,端着碗去天井里洗刷。 天井里,祖孙俩坐着小板凳,就着压水井洗碗筷。 “快中考了,复习的咋样了?”秦母和蔼的问道。 秦宁道:“外婆别担心我,我肯定能考上高中的。” “那就好。”秦母的笑容更深了,“咱们老秦家,祖祖辈辈就没出过一个大学生,祖上都是种地的八辈贫农,后来你妈读到初中,学习白瞎,没考上高中。当时就收到一个职业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你外公想着勒紧裤腰带把她送去读一读,十五六岁的小闺女下了学也没地儿去,结果她不愿意,自己在城里找了个厂子踩缝纫机了。” “那男人是大学生,他们怎么认识的?”秦宁面色平静的问道。 秦母表情略有些唏嘘,道:“俩人是中学同学,你妈去城里就是奔着他去的,在那边踩了三年缝纫机,后来他去了燕京上大学,你妈就跑到燕京去找了个商场干销售。” 秦宁眼底带着丝丝的嫌弃,“他花我妈钱了?” “花不着,他家条件比咱家好,家里开了一个很大的养鸡场,你妈赚的那点钱还不够她自己花的呢。”秦母麻利的洗好碗,道:“这里别忙了,去看书吧,别和你妈那样没文化,现在没个大学文凭都不好找工作。” 秦宁也没拒绝,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回屋去了。 中午秦鹿没有起来用午饭,一直睡到下午三点半,才爬了起来。 去道房里冲了个澡,换了一套简单的职业小套装,招呼坐在堂屋里看书的秦宁。 “走了。” 今儿周日,秦宁下午要返校,晚上还有晚自习。 距离中考还有不到两个月,这小子可是下了苦功夫。 秦宁拎起书包,跟着秦鹿走出家门。 家门口听着一辆二手的面包车,车身好些地方都蹭掉了车漆,车头两边都有好多处细小的凹陷,这是秦宁为了采购方面,三四年前买回来了,花了不到一万块钱。 坐到驾驶座,秦鹿等儿子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离开。 从村子到城里,开车也就四十多分钟的距离。 把儿子送到一中,秦鹿开口道:“白天不用去店里了,你专心读书就行。” 秦宁站在驾驶座旁,道:“你一个人能忙得过来?” “忙不过来我雇人。”秦鹿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递给他,“一个周的伙食费。” 秦宁看着两张大团结,“多了。”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吃点好的,补补身子。”摇上车窗,秦鹿按响了喇叭,调转车头离开了。 一中距离小饭馆不算远,走路却也需要二十分钟左右。 因此秦宁并没有在饭馆吃饭。 之前秦鹿舍不得花钱雇人,每天中午秦宁都会乘坐公交来店里帮忙,从读中学这两年多来,就没睡过一个午觉。 原主的某些行为的确很不好,对待父母和儿子也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可说到底,她的心肠不坏,甚至可以说是很孝顺了。 哪怕整日里累的跟狗似的,儿子的吃穿从不含糊,秦母的药也没耽误,二老的日子过得也相对不错。 二老知道闺女是刀子嘴豆腐心,对她的暴躁脾气,通常不会往心里去。 来到店里,打开门,里面一股子霉味扑面而来。 店里摆着十来张桌子,装修的也很普通,雪白的地面随处可见的油渍,地板砖都有些发黄。 桌子更是黏糊糊的,那种长期浸染下来的油渍,散发出来的味道别提多难闻了。 厨房里也干净不到哪里去,灶台被油渍覆盖了一层又一层,角落里摆放着量大槽子的碗筷,还没有刷的,啤酒瓶子东倒西歪,散布在角落里。 看到这一切,秦鹿的神经在疯狂的蹦迪,脑子几乎要炸了。 可是能怎么办,清理呗。 “老板娘,有啥菜?”两个男人走了进来。 秦鹿淡淡扫了一眼,“后天开业。” 俩人也没说什么,转身去别家了。 她穿戴好围裙,带上手套,拎着一桶水,开始打扫卫生。 从下午五点钟,一直忙碌到晚上九点半,等秦宁从外边进来,她才发现时间已经这么晚了。 而自己这边刚打扫好厨房。 秦宁进来看到洁净如新的厨房,微微一愣,随后被她塞了五十块钱,“去对面买俩菜回来,今晚家里不开火。” 初中的孩子有住校也有不住的,不过学校里的条件不咋地,秦宁的寝室里住着十二个人,六张上下铺,靠墙各两张,中间还摆放着两张。 过道里窄的很,进出都得侧身。 初一那年秦宁是住校的,寝室里冬天冷得要死,夏天热的要命。 那一年原主去给秦宁开家长会,看到寝室里的条件,秦宁干脆把饭馆二楼包厢全废了,弄出两间卧室,母子俩就住在二楼,她还给儿子的那间卧室做了隔音处理。 没人去说学校住宿条件不好,毕竟每年的住宿费只需要一百二十块钱。 这点钱,在现在能干什么,逛一趟超市都不够。 几乎算是白住了,还指望什么空调暖气? 而且一中是公立学校,想进入这所学校,靠的只有成绩。 纵然你出身再低,只要成绩好,就能进去。 一百二十块,对于那些家庭条件差的学生来说,几乎是救命稻草。 毕竟对很多住在村子里的孩子们来说,走读不现实,父母陪读的话,租房的费用都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秦鹿把垃圾打包好,扔进店门口的垃圾桶里,累的心脏都有些供血不足。 秦宁回来,把饭菜放到桌上,走到角落拿了一瓶啤酒。 秦鹿坐下后,看到那瓶酒,道:“不喝了,戒酒。” 长期饮酒,秦鹿多少有点啤酒肚了,平时都得收着肚子。 这对她可谓是耻辱。 她就没胖过。 秦宁吃的不多,晚上他在学校里吃过了。 吃了几口米饭,道:“妈,我上楼了。” “去吧,早点睡。”秦鹿还没吃饱,而且夜晚的街头灯光璀璨,景色很是不错。 之前七八个世界都是古代社会,很久没看到这样的霓虹夜景了。 次日,秦鹿慢悠悠的忙碌了一天,店里变得整洁明亮起来。 之前囤积的蔬菜早就蔫了,秦鹿准备留着自己吃。 这天天色微微亮,她开着面包车直奔菜市场。 将提前敲定好的菜全部买回去,从后门卸货,开始麻利的摘菜洗菜。 “老板在吗?” 秦鹿起身走出去,看到两个男人在门口张望。 “在!”秦鹿上前,“东西送来了?” “对,你准备放在哪里?”其中一人问道。 秦鹿指着紧贴着透明厨房外边的位置,道:“就靠边放吧。” “好!” 两人把东西送进来,开始组装。 秦鹿定得不锈钢保温套组,准备做快餐。 小炒太麻烦。 等两个小哥离开,秦鹿把器具用热水清洗消毒,控干水分后,开始做中午的饭菜。 她定得是每天六菜一汤,主食有白饭,蛋炒饭和花卷。 今天的汤是番茄蛋花汤,菜有爆炒大白菜,回锅肉,土豆丝,红烧茄子,红烧肉和清炒豆腐。 当熟客三三两两的来到店里,一进门看到这整洁干净的坏境,还以为走错了门。 “老板娘?”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开口喊了一嗓子。 秦鹿透过厨房的玻璃窗看出去,“来了?坐吧。” 走到外边,道:“吃什么?” “这是做快餐了?”另外一个人眼神在秦鹿身上打转,当然他们也就是看看美色,真动手那是不敢的。 “小炒太麻烦。”秦鹿道:“馒头和花卷都是从对边馒头店买的,米饭自己蒸的,三荤三素,外加一道汤,价格在这里,想吃什么?” 几个人凑上前,其中一人打开回锅肉的盖子。 在打开的一瞬间,让人味蕾炸开的冲击味道扑面而来,刺激的几个男人不断的分泌口水。 “这也太香了吧?”矮个子男人道:“来一份回锅肉,再要一份土豆丝和豆腐,米饭免费的?” “一份菜配一份米饭,不够的话,两块钱一碗。”秦鹿给他盛好饭菜,“现金还是扫码?” “扫码!”男人按照价格,付了钱,“就这么一点回锅肉,二十块钱,真够贵的。” “比别家的味道好。”秦鹿也没说太多,继续给下一个人盛饭。 秦鹿每样大概做了五十份的量,素菜十五一小碗,荤菜二十五,量不多不少,两份菜足够吃了。 加起来也是四十块钱。 这些人多是附近的建筑工人,每天一般是三百块,包吃住的话是二百四。 这几个人都是工头,不愿意在工地上吃。 他们从去年开始过来吃饭,原主做饭也就一般般,不过是长得好看,这几个人才经常来。 在这座小城里,也没什么高大上的职业,多是以实业为主。 原主的姿色,就显得格外扎眼。 第239章:大厨2 第239章 几位食客被这股味道刺激的已经有些难以忍耐。 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快餐,几个人坐在一张桌上,第一口都伸向了回锅肉。 回锅肉的肉片,薄厚适中,而且经过秦鹿的厨艺加成,肉片不油不柴,再加上她转遍了市场精挑细选的五花肉,其味道堪称一绝。 里边的蒜苗最初炒的不是恨透,出锅后经过热气的渗透,此时入口正正合适。 一般人一碗米饭的量也足够了,不过他们是干力气活儿的,两碗米饭差不多,饭量大的三晚足够。 如此就不需要单独添加米饭了。 隔壁是开推拿店的,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脚步缓慢的走进来,她的眼睛不是很好,几乎只能看到朦胧的一点影子。 “秦姐,你家换厨子了嘛?今天的饭菜味道真香。” 秦鹿道:“我自己做的,以后经营快点,吃点什么?” 她把今天的彩色告诉她。 女人想了想,道:“给我一份清炒豆腐把,米饭盖在豆腐上。” 女人家里有一儿一女,如今都在读书,她的丈夫是给服装厂开早班车的,同时还在流水线担任烫熨工,家里的生活相对来说不算差,俩人月收入也有万把块钱,再加上是城中村的原住民,足够家里开销的。 不过她平时依旧很节省。 秦鹿取了一个盘子,盛了米饭,上面淋上炒豆腐,放到女子面前。 “诚惠十五块。” “好!”女人摸索着找出十五块钱递给她,“味道真香。” “慢慢吃,你饭量不大,一份够你填饱肚子了。”秦鹿收好钱,在旁边坐下,看着店外的人来人往,“中午怎么在外边吃饭,店里忙?” “今天有两个老顾客过来做推拿,都是大推的,刚忙完一个,另外一个还等着呢。”女人挖了一勺送到口中,上下颚轻抿,豆腐瞬间爆开,不仅仅是外层的汤汁醇厚,就连豆腐里面都渗透了鲜美的味道,好吃到味蕾都在舞蹈。 隔壁推拿,小推四十块钱半小时,大推八十块钱一个小时,女人赚到的钱和店老板对半分。 店里的生意还算不错,一个月赚个三四千的难度不大。 “秦姐,明天有什么菜?”女人吃的差不多了,随口问了一句。 “还不知道呢,明天去早市看看有什么好的菜,看到什么做什么。”这边说着,又进来一对年轻人。 这俩人是斜对面开理发店的,穿着打扮颇有些特色。 “姐,这才几天没见,店里大变样啊。”女孩子头发漂染了好几种颜色,一身色彩鲜艳的衣裳,腿上的过膝袜都是黑红相间的颜色,整个人就好似一棵圣诞树。 不过别看外表奇特,小姑娘还是很懂礼貌的。 “做餐饮的,干净些客人看着也舒坦。”秦鹿起身走过去,“吃什么?” 俩年轻人嗅着那香到让人流口水的味道,“每样来一份,姐怎么想着做快餐了?” “小炒太麻烦。”秦鹿把饭菜撑到餐盘上,又取了三大份米饭。 小伙子扫码结账,俩人端着菜船过马路回店里去了。 理发店有三个人,这俩人是一对小夫妻,另外一个则是小伙子的妈妈,负责收银的。 他们经常在这里买饭,吃过饭后小伙子的妈妈会把餐具洗干净送回来。 在这边开店的,都比较熟悉,相互之间相处的还算不错。 秦鹿把这个世界当做度假,没想着做什么大贡献,就这样等儿子毕业后,她多赚些钱,之后就关门享福去。 和前夫那边没什么死仇,离婚后这么多年俩人也从没联系过,再加上住的比较远,也压根碰不到面,就算碰到了,也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天底下以各种名目离婚的人太多了,大多数都归于平静。 当天的五十份饭菜没有卖完,晚上秦宁回来,母子俩简单吃了点,一天算是过去了。 第二天,照样是六菜一汤,几天的菜,一中午的时间全卖完了,甚至还不够。 后边的小区里,有人组团过来带走了一半。 秦鹿每天准备的饭菜,全部卖光大概是六千五百块钱,去掉两千块的成本,每天入账四千多,半年就能在本市卖出一套房。 这边是属于五线小城,目前的房价是五千块一平,她没打算在本市买房子,到时候看看儿子能考到哪里,就去哪里买。 秦鹿的饭菜价格的确不便宜,普通店里的汤,一碗充其量三五块钱,她这里一碗汤明码标价的十块钱。 也不是每天都能全部卖完,总的来说,每天的日收入总能保证在至少两千块净利润。 这些日子的生意很好,主要是饭菜的口味堪称一绝,很多人尝过后都成了回头客。 她去过太多世界,也做过很多的职业,国宴大厨她当过,古代皇宫里的御厨也做过,做菜的手艺自然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临近中考,秦宁学校里也没有了午休时间,基本上吃过午饭就跑回教室里看书。 秦鹿看过儿子的成绩,考上重点高中难度不大,她也就没管。 直到中考来临。 “老高!”秦鹿冲着店里吃饭的食客喊了一嗓子,他是对面百货商店的老板。 老高抬头,嘴角上还站着泡了红烧肉汁的米粒,“啊?” “你先帮我看看店,有人来就帮忙打饭,我去给秦宁送午饭。”秦鹿把食盒装到帆布袋里,“麻烦了,明天中午免费送你一顿。” “行,今天秦宁中考吧?”老高的闺女已经结婚了,儿子在南方读大学,家里就他们夫妻俩,日子过得很滋润。 “对!”秦宁抓起车钥匙,拎着午饭离开了。 来到实验中学外边,秦鹿找了个有树荫的地方,靠近学校的地方已经停满了车,秦鹿这边稍稍有点远,大概隔了有一百米左右。 门口多数是女家长,男家长也有,不算多。 其中还有男家长穿着旗袍等在这里,寓意旗开得胜。 为此,还有电视台的记者跑来这里拍照,着重拍的就是身穿旗袍的男家长。 秦鹿等了大概十几分钟,收卷铃声响起,不少家长都开始骚动起来。 等在人流中看到秦宁,不等她开口,秦宁就走了过来。 这小子长得高,现在都已经一米八了,之后还能再窜一窜,一米九可能性不太大。 秦鹿本身就不矮,大概一七二,他爹一八三,秦宁绝对矮不了。 “妈,来很久了?”瞧着撑着碎花遮阳伞的母亲,秦宁伸手抓起遮阳伞帮她撑着。 “十几分钟。”秦鹿带他来到面包车里,把饭菜取出来,“下午几点考试?” “一点半!”秦宁把饭菜放在后排放倒的座椅上,下边垫着一块木板。 以前他还不觉得,自从秦鹿开始做快餐,秦宁这才发现学校餐厅的饭菜味道不是特别好。 倒不是说学校里偷工减料,事实上学校的饭量还是很多的,花很少的钱就能吃饱。 只是味道比不上母亲做的。 面前有排骨和无骨鱼,还有烧茄子和西蓝花,外带着一道蛤蜊豆腐汤。 “中午店里也卖这个?”秦宁问道。 “给你从店里带的。”秦宁吃了小半碗米饭就饱了。 剩下的,秦宁也不嫌弃,倒在自己碗里,浇上排骨汤吃,搅拌搅拌送到肚子里。 秦宁吃饱喝足,揉着肚子,道:“妈,店里生意怎样?” “挺好的,上个月是整月,赚了九万多。” 秦宁:“……” 这已经是非常好了吧? “高中三年好好学,看看你能考到哪里,咱们就去哪里买房子。”秦鹿小两个月存了十五万,给了秦家二老三万块零花,剩下的都被她投到了股市里。 单纯的靠着做快餐,三年功夫可存不下多少钱,想要去一线城市买房,也就够个首付款。 关键秦鹿不喜欢住小高层,她更喜欢环境清幽安静的别墅区。 千平左右的大平层也不错,这样就不如买别墅了,关键是带院儿,还能养宠物。 秦宁犹豫着,“我想考燕大。” “考呗,凭本事。”对于儿子要考国内第一学府,秦鹿能有什么意见。 秦宁想说的是,他的生父在燕京。 他怕母亲想到那个男人,心里难过。 不过现在来看,她似乎把那个男人忘记了,这样也好。 秦宁无法理解为了钱抛夫弃子的做法,既然母亲不在乎了,秦宁希望那个男人可以一生顺遂,这样就想不起自己和母亲来了。 他不想看到很多年后,男人过得落魄,转头黏了上来。 想到那种可能性,秦宁就觉得反胃。 中考是两天半的时间,秦鹿连着两天都给儿子送饭。 第三天中午,考试结束,秦宁和两个男同学走了过来。 “阿姨好!”两个孩子和秦鹿问好,然后道:“阿姨,中考结束了,我们有三个月的假期,能不能让秦宁和我们一块去旅游?” 秦宁也眼神期待着看着秦鹿,只是稍显内敛。 秦鹿笑道:“去啊,为什么不去,你们想去哪里?” “南岛!”戴着眼镜的少年笑道:“蓝天大海,椰树沙滩,我早就想去了,阿姨可以吗?” “可以!”秦鹿含笑点头。 两位少年欢呼着,随后和秦宁道别后找自家的爹妈去了。 回到店里,食客们都坐满了。 秦宁也顾不得其他,上楼换掉衣服,帮着秦宁招呼客人。 “老板娘,儿子中考结束了?” “结束了。”秦宁更换了一罐冰镇的大麦茶,“之后就轻松了。” “后面更累!”有过来人道:“九年义务教育结束了,后面哪哪都要花钱,我家是双胞胎儿子,上高中了,我也没啥学历,学习帮不上什么忙,就只能撅着屁股赚钱。想想现在还能挺着,等考上大学,学费更高。大学毕业后还得给他们存钱买房子,指望他们那就是做梦。” “咱们那时候好,大学毕业后包分配,单位还分房。现在可了不得,就燕京的房子,地段便宜点的也得七八万一个平方,在咱们这里能买十多个平房了。”提及房价,简直就是老百姓心里的痛,他们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可儿子孙子呢? “大城市的彩礼是不是也高?” “这个不是看人吗?我们楼上那户人家……” “老郭,你说我家吧。”角落里一个男人慢悠悠的接茬。 前边的男人看过去,然后拍着桌子哈哈大笑,“对,就这老郭的儿子,在燕京买的房子,人家儿媳妇是燕京本地的,就要了一万零一块钱,其他的啥啥都没要。” “真的?”有人怎么就不相信呢,那可是燕京。 他们这边彩礼都十万打不住了。 老郭喝了口大麦茶,道:“儿子儿媳妇大学谈恋爱,毕业又谈了五年,俩人一块买的房子,我们老两口没掺和。” 说罢,微微失落的探口气,“那儿子给别人养的。” “唉,老郭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养儿子图啥,不就是希望他们好嘛,现在你儿子出息了,搁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看看咱们这些人,儿子结婚能一点钱也不帮?” “谁说不是呢。” “我们村有老两口,干了一辈子,给儿子在城里交了个首付,害怕儿媳妇抢他们的房子,干脆写了老两口的名儿,人家那相看的闺女干脆不干了。你们说说,这可咋说理去。” 秦鹿没有掺和他们的闲聊,清官难断家务事,本身这里面就是各家顾各家,对错已经不是张嘴说说的问题了。 你能说老两口不对吗? 他们把一辈子的积蓄搭进去了,万一儿子儿媳过不了几年离了婚,鸡飞蛋打。 可那个没过门的女子做错了吗? 公婆一辈子赚了个房子首付,贷款他们有能力还吗?到时候不还是小夫妻俩的事儿,总不能帮着换钱,房子一点都没关系吧? 就算房子落在儿子身上,将来真要离婚,女子至少还能拿到还房贷和增值的那部分。 所以说,这种事理不清的。 “老板娘,每样来两份。” 有人进来要求打包。 秦宁忙取了外卖盒子,麻利的给客人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