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沉香[GL]》 分卷阅读1 ☆、第一章 凌国明昭二十三年,帝八子、护国大将军、霄亲王凌沛暄长女出生,为帝十九孙。霄王不慕名权,战功赫赫,为帝所喜,其女生不啼哭,帝抱之而笑,帝甚爱之,赐名慕清,封洛安郡主。 后霄王连年出征,明昭二十七年与启国一战,身受重伤,膝下再无所出。帝心愧之,待郡主愈好,凡霄王出征,郡主必入宫,帝躬亲养。霄王征战十数年,凌国安定无虞,百官敬之,百姓奉之,民间传有战神之名。 明昭四十年,霄王战东涯,斩匈奴首领,收东涯四郡入凌国领土,解边关百姓多年之苦,战神之名天下闻之。班师回朝之日,帝于城门亲迎,御旨封霄王郡主凌慕清为世子,布告天下。此举有破先例,群臣惊骇,帝意已决,凡有异议者,以违逆罪处之,群臣莫敢不从。 是夜,霄王府里灯火通明。堂内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他身穿青色长衫,看起来已过而立之年,剑眉星目,生的一副好模样,气质温文,看起来像个儒生,一点儿也不像威名震慑天下的战神。“找到了吗?”霄王凌沛暄看着跪在堂下的黑衣劲装男子,皱着眉头淡淡的开口。 “回王爷,属下暂未见到世子,不过属下在醉生楼外看到了林深,还有淮安郡主的贴身女侍。”黑衣男子单膝跪在地上,气场冷冽,杀气十足,对凌沛暄的态度却颇为恭敬。凌沛暄闻言冷哼了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简直胡闹!醉生楼?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黑衣男子微微抬起头,试探着问道:“王爷,要不要属下把世子带回来?”凌沛暄端起桌上的茶碗,啜了口茶水,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本王给她们收拾的烂摊子还少么?祁修,你去太子府给二哥通个信,让他把慕然带回去,到时候清儿自然会乖乖回来。”“是!”祁修叩首,领命起身去了。 凌沛暄没有等太久,凌慕清果然带着林深偷偷摸摸的从后门进了王府。凌慕清弓着腰,正想借着夜色的掩盖偷偷溜回房间,忽然之间,一群拿着灯笼的侍卫从各个方向跑过来,把凌慕清围在了中间。凌慕清认命的低下头,看着地上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黑影,耷拉着脑袋叹了口气,“父王……” “你还知道回来啊?”凌沛暄背着手,在凌慕清面前站定。凌慕清畏畏缩缩的抬起头看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她身量并不低,眉眼之间与凌沛暄有些肖像,带着些英气,一身男装穿在身上,说不出的风流俊秀,只是这副软绵绵的模样,让人看起来不免觉得还是女儿姿态多些。 凌慕清没敢说话,企图用无辜可怜的眼神让凌沛暄心软。凌沛暄哼了一声,看向人群外的林深,“去领二十板子。”林深行礼,转身即走,凌慕清忍不住捂住脸,林探还在床上躺着呢,又牵连了林深挨板子,王府里那些打手可真是往死里打的啊! “父王,二伯已经骂过慕然和我了,您就饶了我吧。”凌慕清眼泪都快挤出来了,凌沛暄看了她一眼,抬起手来,人群自动退开,凌慕清狐疑的看着凌沛暄,她的父王才不会那么好说话。果然,凌沛暄睨了她一眼,“跟我去书房。”凌沛暄转身走了,凌慕清深吸了一口气,磨磨唧唧的跟了上去。 到了书房,凌沛暄摒退下人,书房内只剩下父女二人。凌沛暄坐在椅子上,长叹了一口气,“清儿啊清儿,你为何就不能听父王的话?你爱闹爱玩儿父王都可以不过问,可是你……唉!”凌慕清抬起头,收了怯弱的样子,不解的看着凌沛暄,“我与慕然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父王因何让我与她保持距离?” 凌沛暄摇摇头,苦笑一声,“清儿啊,你如何能看不出来如今局势?前些日子奚王府的事你就忘了吗?而今父皇龙体每况愈下,太子心里急迫,又更加忌惮。这些年来凡有势利的皇子皆遭打压,若非凌国还需要我,我又全力支持太子,且我膝下只有你一个女儿,我霄王府如此得蒙圣宠,怎会至今无虞?” 凌慕清缄口不语,凌沛暄起身,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下声音来,“我知你与慕然感情甚笃,我不在京时,太子也对你有诸多照料。可是清儿,他毕竟是太子,不单单是你的二伯。”凌慕清有些黯然,低头道:“我知二伯对我有所防备,只是不愿意把慕然也想成为了权位不顾亲情的人。” “皇家里哪得多纯粹的亲情?”凌沛暄怜爱的看着凌慕清,“慕然心地纯善,我也相信她决计无心害你,只是担心她被人利用,最终伤的还是我的清儿。你皇祖父待你虽好,心里却还是向着太子,你母亲走后,父王身边只余你一至亲,便是无论如何都要保全你。”凌慕清听他提到已逝的霄王妃,心里伤感,鼻尖有些发酸,“清儿知道了,日后定把父王教诲放在心上。” 凌沛暄点点头,见她那样子也有些心软,“好了,清儿莫要难过,明日让林琛陪你出去走走,散散心,只是莫要再穿成这样子,去劳什子醉生楼了。我凌沛暄一世英明啊,都快被你败坏光了。”凌慕清有些心虚,挽起他的胳膊撒娇,“父王,人家只是听说今日醉生楼有什么花魁大赛,想去看看热闹嘛。” 凌沛暄无奈的摇摇头,伸手在凌慕清额上点了一下,“你啊,都多大的姑娘了还那么贪玩儿,日后若是嫁了人,夫家可怎能忍受你?”凌慕清松开他的胳膊,双手捂住耳朵,“父王怎么又说这个,我不嫁人不嫁人!父王真是唠叨死了我要回去睡觉了父王也快些就寝吧!”凌慕清转身跑出了书房,留下一脸哭笑不得的凌沛暄,“这孩子……” 莫凉一站在城门外,眯着眼睛抬起头,一只手撑在额上,看着城门匾额上偌大的京城二字发起了呆。自义父死后她便孤身一人四处流浪,她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吃过很多苦,一路颠沛流离,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天子脚下。 六月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莫凉一回过神,放下手,勾起一个浅笑来,眉目间有散不尽的温柔。“既然来了,就看看吧。”莫凉一捏紧了肩上的包袱带子,跛着左脚,慢慢的走进了城里。 京城不是莫凉一见过最美的地方,却是最繁华的。她拖着不方便的左脚,深一下浅一下的走的很慢,彻底领略到了京城的热闹与繁华。不知走过了几条街,莫凉一忽然停下来,目光落在了跪在路旁的一个女孩儿身上。 “各位好心人,我求求你们救救我爷爷,求求你们了。我给你们磕头,求你们发发善心,我爷爷快死了,呜呜呜……”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多岁的小女孩跪在路旁一边哭一边哀求,旁边躺了个瑟瑟发抖的老人。围观的人有很多,却没有一个伸出援手。 凌慕清正饶有兴趣的看着一个眉清目秀却左脚残疾的瘦弱少年的走姿,忽然见他停了脚步,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了那个女孩儿。“林琛,她怎么了?”凌慕清偏头看向林琛,林琛扫了那女孩儿一眼,恭敬答道:“回世子,想是那老者犯了什么旧疾,吓到了孩子。” 凌慕清了然的点点头,刚想让林琛去帮忙,却见那个跛脚少年已经略带匆忙的走到了女孩身边。他蹲下身子,捞起老者的手腕把了脉,冲着女孩儿说了什么,女孩儿把老者扶了起来,那跛脚少年解开肩上的包袱,拿出一个小包,摊开抽了根银针,毫不犹豫的插入了老者颈部。“会医术啊。”凌慕清呢喃了一声,少年又下了几根针,不多时,那老者已平复下来,不再抽搐。 凌慕清颇有兴趣的走过去,莫凉一收了针,把包袱背好,冲着小女孩儿温和一笑,“别害怕,已经没事儿了,带着你爷爷回家吧。”女孩儿千恩万谢,然后一副怯弱的样子,“大哥哥,我没有钱给你……”莫凉一伸手,轻轻摸了摸女孩儿的头,“不用钱。”女孩儿眼眶一红,狠狠的点点头,“谢谢大哥哥!” 莫凉一想了想,从钱袋里不多的碎银子中挑出了一块最大的,塞到小女孩儿手中,“你爷爷暂时还不会醒,你雇辆车,一定要在天黑前赶回家。”小女孩儿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莫凉一已经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开了。 “真是好人呐。”“我看是傻,救人就好了还给人钱,他看起来也不像个有钱的。”“你不救人就算了还说风凉话?”“难道你去救了?”“你……”莫凉一一走,围观的人纷纷议论起来,凌慕清看着她的背影,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凌慕清在莫凉一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看着她抬头看看客栈的招牌,又摸摸扁扁的钱袋,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凌慕清忍不住在心里说了莫凉一一句傻,继续跟着她。林琛有些无语,低声道:“世子,天色不早了,咱们该回府了。”凌慕清看了他一眼,林琛缩缩头,再也不敢吭声,心里却在祈祷这位主子发发慈悲,不要让自己也像林深林探那样趴在床上受罪。 作者有话要说:  杀死所有bug!biu!biu!biu!~ ☆、第二章 莫凉一漫无目的的一直走,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河边,河边有石碑,刻了惜缘二字。莫凉一抬头看看天色,日薄西山,已近黄昏。“这位姑娘,你还要跟随在下到何时?”莫凉一回头,笑盈盈的看着不远处的凌慕清。她声音颇清越,只是不似寻常男子浑厚,看她样子也觉她年纪不大,凌慕清权当她是少年音色。 这时光景,人们大都回去吃饭了,惜缘河边并未有他人。凌慕清走了过去,林琛跟在她身后。莫凉一略一颔首,“姑娘跟随在下多时,不知有何见教?”凌慕清瞧了她一会儿,眼睛一转,计上心来。“方才见公子搭救那老者,深觉公子医术高超,想请公子为我瞧一瞧身子,敢问公子大名?” 莫凉一见凌慕清衣着华贵,气质也颇脱俗,她一双眼晶亮灵动,言行举止上却不失礼数,想来是富贵人家的女儿,定是缺不得名医相诊,且观她面色甚佳,一点儿也不像有所抱恙的。略一思量,便知她有意戏弄自己。莫凉一性格温和,亦知凌慕清并无恶意,只当她是大户人家小姐的玩乐心性,便也好脾气的随着她的意思。“在下姓莫,双名凉一。不过江湖郎中,担不起高超二字,敢问姑娘身子有何不适?” “莫公子,不如一诊。”凌慕清撩起袖子,露出细腻白皙的右手腕,丝毫不避讳的伸到莫凉一面前。莫凉一看了她一眼,将手指搭在她手腕上,专注号脉。林琛还在纠结这莫名其妙的男人居然敢摸自家世子的手腕,自己到底要不要给他个厉害瞧瞧,凌慕清目光已落在莫凉一手上。 莫凉一手指纤长,莹润如玉,虽有些粗糙,但也不像寻常男子那般坚硬和骨骼突出,倒像是女人的手。这样想着,忍不住说出了口,“莫公子的手,倒不是男子那般,有些像女儿家呢。”莫凉一收回手,仍是笑意盈盈,“在下从未说过自己是男子。” 不是男子,即是女子。凌慕清端瞧着她的眉眼,有些了然,世上哪有这般清秀无瑕的男子?这小郎中,自是女儿身无疑了。“只是行走江湖,男装更方便些罢了。”莫凉一稍作解释,又道:“从脉相上看,姑娘身体并无碍。” 闻说这小郎中是女扮男装,凌慕清更来了些兴趣,哪能如此轻易放了她。“可我经常感到头晕目眩呢,有时候还腹痛难忍。”凌慕清皱着眉,作出一副苦恼的样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莫凉一不说话,只笑着看她,凌慕清忽觉窘迫,扶着额头往她身上倒,莫凉一踉踉跄跄的扶住她,有些哭笑不得,“姑娘别闹了,凉一腿脚不便,可莫要伤到姑娘。” 凌慕清这才想起她的跛脚来,既然已被看穿,她便也不继续戏弄莫凉一,只是依在她身上,鼻尖似有似无的嗅到一股儿清淡的香,闻起来颇为舒服。凌慕清站直身子,却仍与莫凉一离的极近。她总觉得直接询问人家身上是何香味太过唐突和孟浪,便岔了所想,好奇问道:“莫大夫身怀医术,为何没治好自己的脚?” 凌慕清问完才方觉自己更是唐突,刚想出口解释,莫凉一已浅淡笑开。她知凌慕清并无恶意,且她跛脚已有十余年,见过无数同情和嘲讽,早已不甚在意。凌慕清被她的笑恍了眼,欲说的解释没有出口,莫凉一目光柔和,毫无芥蒂的看着她,“儿时上山采药被野兽所伤,本是可救的,无奈天意弄人,义父那时去外地出诊,耽搁了最佳治疗时间,这脚便是废了。” “义父?”凌慕清有些诧异,孩子受了伤,亲生父母却不在身边么?莫凉一点点头,如实道:“凉一自幼遭遗弃,幸得义父收养,二人相依为命。这一身医术也是义父倾授,前些年义父病逝了,这才孤身出来四海云游,做一个江湖郎中。”凌慕清心里觉得莫凉一身世坎坷,却又不失纯善心性,实在难得。又想到她只是一介弱女子,竟如此饱受磨难,尝尽冷暖,不免心下多了些感慨的意味。 莫凉一抬头看了下天色,客客气气的向凌慕清道别,“天色已晚,凉一要寻个地方安置了。姑娘也请快些回府,莫要再耽搁了,让家里人担忧。”凌慕清尚无表示,林琛双目都要发出光来,“莫大夫说的极是,世……小姐,咱们赶紧回去吧,别让老爷担心了。”莫大夫真是大好人啊! 凌慕清看了林琛一眼,向他伸出一只手,林琛不知她是何意,不过按着平日里陪她出来的经验,她若伸手必是要钱没错了。林琛掏了荷包,拿出个银锭子来,凌慕清摇摇头,他把银子放回去,换了金子。凌慕清接过金锭掂了掂,直接扔向莫凉一,莫凉一下意识的接住,不解的望向她,“姑娘这是何意?” “诊金。”凌慕清歪着头,笑的一脸无害,“我并无他意,这是你应得的。”莫凉一摇摇头,把金锭放回到凌慕清手中,后退了一步,“举手之劳而已,且我并未为姑娘解病痛之苦,若收了姑娘的银钱,凉一心中有愧。”凌慕清不由分说的拉过她的手,把金锭又塞了回去,“我凌慕清向来恩怨分明,你是大夫,为我诊脉,我付你银钱是天经地义。” 莫凉一还欲推脱,凌慕清已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林琛紧随其后。莫凉一握紧金锭,高声喊了一句:“凌姑娘!你既执意如此,凉一便先收下,若有缘再会,定当奉还!”凌慕清停了一下,继续加快脚步往前走。莫凉一叹着气摇摇头,忽而脑海中想到了什么,“凌慕清?这名字好似在哪儿听说过……” 凌慕清回到王府之时,天色已完全黑严了。次日便是皇帝凌晟的六十大寿,凌沛暄早早入了宫,迟迟未归。凌慕清用了晚膳,刚想派人去宫里打听一番,管家林桥引着一个小太监到了她面前。小太监说是霄王与太子正忙着明日皇帝寿诞的安排事宜,夜里便宿在宫中了,要她明日里自行入宫。凌慕清得了凌沛暄的消息,心下安定下来,让人送了小太监回宫,便沐浴安寝了。 次日一大早,将将鸡鸣二遍,凌慕清就被府里的嬷嬷喊了起来梳妆打扮。皇帝的六十天寿,是不能出半分差错的,凌慕清尚在浑噩中,已经被扒光了衣衫丢进浴桶。沐浴完毕,她儿时的奶娘孙嬷嬷带了一群丫鬟服侍她穿衣服。 凌慕清已不是当初的小郡主,她被皇帝御封了世子,将来甚至要承袭霄王王位,自然与其他王爷家的郡主不同。孙嬷嬷捧着新做好不久,经过尚衣坊特地改良过的世子华服,伺候着凌慕清穿上,又让她坐在梳妆台前,仔仔细细的为她梳着头发,还不忘叮嘱她莫忘了礼数。 凌慕清闭着眼,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孙嬷嬷的话,直至孙嬷嬷拍拍她的肩膀,让人把她扶了起来。“瞧咱们世子,生的多好看。嬷嬷敢担保,这诸位王爷家的郡主们,没一个比咱世子漂亮,世子们也没一个比咱世子俊俏。”孙嬷嬷瞧着凌慕清,笑眯了眼。 凌慕清穿着改良过的正红色世子服,头发绾成了类似于男子发髻的样式,却未用冠,簪了根成色极好的碧色玉簪。猛一看去,像是谁家俊秀儿郎,仔细再瞧,虽眉目有些冷硬,那丹唇俏鼻,端的是女儿姿态。凌慕清俯身,瞧了瞧铜镜中的自己,忽而想起那女扮男装的小郎中,嘴角含了一丝笑意。 天光已乍亮,凌慕清坐上了入宫的轿子,一路上晃晃悠悠,不知过了多久,软轿落地,一只素手将轿帘掀开。“皇姐。”掀开轿帘的人笑的眉眼弯弯,轻唤了一声,正是太子家的幼女,淮安郡主凌慕然。凌慕然只小凌慕清一岁,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好。 凌慕清下了轿子,同凌慕然说了会儿话,就一起去了皇帝设宴的地方。而今天下三分,以凌国、夏国、启国为大,其他亦有小国,附属于三国。启国民风豪放,好争战,与凌夏二国都不甚交好,是以凌晟此次寿诞,除了凌国附属国家,夏国亦有来使,启国却是没有一点儿表示。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凌晟身边的大太监站出来说了好一通好听的话,凌晟坐在上位,笑吟吟的听着。齐公公说完之后,就该群臣献礼了,几个皇子献了些琉璃玉器类的珍玩,凌晟象征性的褒奖了几句。夏国使团中站起一个蓝衣男子,冲着凌晟作了一揖,“初逢为凌皇献礼,恭祝凌皇福如东海,寿与天齐。” 凌晟垂着眼,瞧着那长身而立,身姿卓越的英俊男子,笑的一脸温和,“夏太子千里迢迢来为朕贺寿,朕未曾好好招待,实在失礼。”夏初逢从属下手里接过一个掌心大小的白玉盒,颇为恭敬的亲自捧到凌晟身前,“初逢是晚辈,理当为凌皇贺寿。此行不仅是初逢个人,更是带来了父皇与整个夏国对凌皇的祝愿。” “朕万幸。”凌晟接受了夏初逢的恭维,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的白玉盒上。夏初逢会意,把白玉盒交到齐公公手上,由齐公公奉给凌晟。齐公公小心点打开了盒子,确保无碍后才拿到了凌晟面前。凌晟打眼一瞧,那白玉盒子本就不大里面放的东西更小,是块只有指甲大小的沉香。 夏初逢道:“世传有沉香,为千年檀木所生,只得掌心一块,是为绝世珍宝。传言燎此沉香,可解百毒,可治百病,常带于身侧亦可延年益寿。我夏国皇室有幸得到半块,多年来有所被盗,有所被用,所余不过这指尖一点,奉于凌皇。”凌晟颇感兴趣,取了那小块沉香放在手心,鼻尖嗅到了一股儿极淡的清香,“依夏太子所言,传言是真的?” “此香曾救我父皇一命。”夏初逢简言意赅,凌晟面露喜色,把沉香放回白玉盒,吩咐齐公公收好,冲着夏初逢微微点了头,“代朕多谢夏皇厚礼。”夏初逢施一礼,“初逢记得了。” 夏初逢走回自己的位子,其余来使一一献上贺礼,却也不过是些寻常贵重物品。献礼过后,凌晟召了歌姬舞女助兴,夏初逢装作认真观看表演,却没错过凌晟对着齐公公耳语的一幕。他心下暗笑,这沉香非同一般,凌晟自然不会妄用,那他,会怎么处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沉香这个梗完全是为了贴合文名……到底是什么鬼我也不造orz…… ☆、第三章 正宴之后还有晚宴,夏初逢本应出宫,待晚宴时再入宫。凌晟却留了夏初逢,让凌慕清带着他逛御花园,凌慕清这才近距离看清了这夏国皇太子的面目。 夏初逢在夏国被誉为第一美男子,端的是生有一副好模样,远山眉,桃花眼,温润如玉,是个恍若谪仙的人物,就连他走起路来,都觉得好似有花瓣清风在他足边飞舞。 “久闻夏太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凌慕清发自内心的赞叹,夏初逢冲她颔首,唇角带笑,“世子过誉了,初逢才是久闻霄世子大名。”而今天下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女世子,不只是夏国太子,就连市井小民,怕也是听说过她凌慕清的大名的。 凌慕清但笑不语,引着夏初逢在御花园中走了一遭,直到凌晟派了人来请她,招待夏初逢的人换成了太子凌沛曜的长子凌东澈。 凌慕清来到御书房,凌晟正挥毫写着大字,凌慕清凑上去看,他刚好写完最后一笔,写的是“战神一出,谁与争锋”八个大字。 “皇爷爷这是要赐给我父王?”凌慕清有些好奇,凌晟却摇摇头,笑的颇有深意,“这是要送去启国的。”凌慕清稍一思量,心中就有了谱,“孙儿心中也有所想,夏国边关近年来一直遭到启国扰乱,是赶不走又打不败。那夏太子借皇爷爷此次寿诞,献上绝世沉香,定是有求于我凌国了。” 凌晟赞许的点点头,“清儿说的没错,过不了多久,夏初逢定会提出请求,要我凌国出援兵帮他们驱逐启国,即便是不能彻底解决,好歹也算是打磨一下启国的锐气。” 凌慕清问道,“那皇爷爷是准备答应?”凌晟微笑,轻轻点了一点头,“待夏初逢开口,朕便让人把这幅字送去启天恩手中。” 凌慕清深知,凌晟对启国的不满已不是短时间的,夏国之事只是一个契机,不仅一泄心头之恨,还能落得夏国一个人情,何乐不为?于是她便没再多问,转了话题,“皇爷爷找孙儿来所为何事?” 凌晟从书案后走出,递了个金丝拢成的香球给她,凌慕清伸手接了,疑惑的看向凌晟。“这里面装的是夏初逢献上的那块儿沉香,朕把它赠予清儿了。”凌晟说的云淡风轻,凌慕清却吓了一跳,“这沉香是夏国献给皇爷爷的寿礼,且这沉香非同一般,皇爷爷应留在身侧,孙儿不能收。” 凌晟摇摇头,虎目里有些愧意和怜惜,“它现在只是,朕作为祖父,送给孙女儿的一个礼物。”凌慕清还要拒绝,凌晟轻轻摇头,叹了口气道,“你父王为凌国立下赫赫战功,牺牲太多,朕有诸多对他不起。暄儿始终是朕的儿子,朕心有惭愧,却不能言表,你是他唯一的孩子,清儿,除了这江山,朕什么都可以给你,你可明白?” 凌慕清低着头,轻声应了一句,“孙儿明白。”凌晟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像是自语一句,“清儿若是男儿身,朕心可慰。”凌慕清心里咯噔一声,没敢接话。 晚宴之后,凌晟留了夏初逢在凌国多待几日,夏初逢果然欣然同意。凌晟安排了夏初逢在太子府,就以困倦为由,回寝宫歇息了。凌慕清和凌沛暄坐了一辆马车回府,由林琛亲自驾车。凌慕清在马车上说了凌晟赐她沉香一事,想了一想,还是把凌晟最后说的那句话告诉了凌沛暄。凌沛暄长叹一口气,只点点头,并不说话。 回到了霄王府,凌沛暄亲自把凌慕清送回了闺房,嘱咐了她几句,要她千万收好沉香,才回了房内安寝。凌慕清让人准备了热水,洗去一身疲劳,沐浴后上了床才拿起那颗装了沉香的香球仔细打量。 那颗香球做工十分精致,是完全用金丝拢成的,上面镂空了一个“凌”字。凌慕清拿近了在鼻尖,轻轻嗅了嗅,闻到了一股儿极淡的香味。那香味非常特别,悠远却不浓烈,闻起来很是舒服。 凌慕清又嗅了一嗅,忽然觉得这沉香上的香味有些似曾相识,脑中灵光一闪,这与那小郎中身上的味道是何其相似!难不成……这犹如灵丹妙药的沉香,莫凉一也有?凌慕清目光微暗,看来她很有必要与那位女扮男装的神秘小郎中再见一面。 莫凉一此时正在客栈里盘算着仅剩下的一些银子要怎么才能用的时间长一些。经过再三思虑,莫凉一终于下定决心,京城的物价比别的地方都要高,她是不可能在这里呆下去的,况且在外游荡多年未曾回家,她寻思着也该回去祭奠一下义父了。 把碎银子和铜板放进荷包里,莫凉一苦笑着摇摇头,下定决心待天亮之后出去摆个摊子与人看诊,好歹落一些路费,不然别说回乡,怕是尚出不了京郊就得身无分文。目光落在搁在一旁的金锭子上,莫凉一有些苦恼,京城那么大,有钱人家的小姐也大都不常出门,她又不知晓那位凌姑娘家住哪里,要如何还去这金子? 第二日一大早,莫凉一便起了身,向客栈掌柜租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又借了些文房四宝,托小二搬到了街角一处空旷出,莫凉一就地写了几个字,贴在了墙上,端正的坐在桌子后等待病人。小二不识字,看她的架势,只觉得颇好玩儿,打趣道,“莫公子这样,倒像是个算命的。” 莫凉一也觉好笑,无奈的点点头,小二又站着与她说了会子话,就回客栈工作去了,留下莫凉一一人。“小公子是个大夫?”一个穿着长衫儒服中年男人走过来看了一眼墙上贴的纸,转身问莫凉一。莫凉一笑道,“江湖郎中罢了,担不得大夫二字,先生可是要看诊?” 中年人摇摇头,叹了口气,“我这病根自有十多年了,看了多少名医也不曾有法子,小公子看来年岁不大,想来也是无辙的。”莫凉一对于中年人对她医术的质疑也不恼,她本就生的极秀气,又作男子打扮,看起来更显年龄小,那人既看过许多名医也未治好病,想来也非一般病症,对她不抱希望,实属正常。 “先生不妨一试?”莫凉一笑吟吟的,一副极其无害的样子,那中年男人以为她少年心性,对自己颇有信心,不免生出了念头,要挫一挫她的锐气,遂坐下在桌子前的椅子上,伸出手来给她把脉。 莫凉一伸手,中年男人心下觉得这小郎中有些谱,毕竟这把脉的手势很是标准。“先生年轻时可落过水,且可能是在冬日?”莫凉一收回手,温和问道。中年人略有些惊异,“这你也能看出?”莫凉一轻笑,从随身带着的包袱里取出一个白瓷小瓶,递到中年人面前。 “先生身上寒气甚重,气血也不足,定是早年里受过寒,又没有好好调理,导致留下了病根。这病好养,却难以根治,先生多年来未曾治愈也很正常。这瓶子里是我根据家传良方所制药粉,先生每日沐浴撒上些许,待热水冷后出浴,连续半月,必有奇效。”莫凉一又拿了笔墨写了张方子,推到中年人面前,“不用单吃药,这是一味药膳配方,先生日日食来,可治气血不足。” 中年人拿过药膳方子仔细瞧了一遍,虽然莫凉一看起来胸有成竹,可他还是有些难以信服,“敢问小公子姓甚名谁?师承何人?”莫凉一一面整理着包袱,一面笑着回答,“晚生姓莫,名凉一,医术为义父所授。”中年人又问,“莫公子义父是?”莫凉一道,“义父莫惊鸿。” “是莫神医的传人!”中年人又惊又喜,“莫神医避世二十载,我多年寻求未果,没想到竟得遇神医传人,实乃苍天开眼,吾之大幸!”中年人把瓷瓶和药膳方子一并收好,起身对着莫凉一一揖到地,“既然是神医传人,我多年顽疾必将得治!这病痛折磨了我十余载,今遇公子,日后可算安稳了,愿为公子尽事!” 莫凉一站起身,伸手虚扶了一把,笑道,“行医救人,乃是医者本性,我解先生病痛,先生付我诊钱与药钱即可,我要筹齐路费还乡。”莫惊鸿当年被誉为神医,却也不是爱慕荣华之人,时常隐居避世,过着穷大夫的潦倒生活,治病救人全靠缘分。所以身为神医传人,莫凉一为了路费在街头看诊,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中年人从钱袋里拿出一张银票,颇为恭敬的递到莫凉一面前,莫凉一却不收,兀自 分卷阅读2 ,“与先生看个脉相不算,那药膳是义父写的,药也是祖传的,且我今急需用钱,见先生也不似穷苦之人,付与凉一五两银子可好?”中年人浑然一震,面露赞叹之色,却也不多言语,收回银票,拿了五两的小银锭交给了莫凉一。莫凉一道了谢,接过了银子。 一旁人不若中年人那般见识广,只是听了他与莫凉一交谈,听出个神医的名头,且那中年人也不像是托儿,便争先恐后的涌过去让莫凉一给自己瞧瞧身体,写个方子什么的。莫凉一不温不火的笑着,细细诊脉,询问,察看,开方子,浑然没看到不远处正站着她要找的凌姑娘。 “神医传人?”凌慕清偏头看林琛,“倒是有些意思,不过那莫惊鸿,究竟是什么人?”林琛回道,“一个奇人。莫惊鸿是我们凌国人,一手医术天下难逢敌手,被誉为神医,就连启国皇帝也敬他三分。只是这神医生平最爱山水,不喜权贵,不然早被召入宫了。他最喜欢在偏僻的地方隐居,要想找他治病,必须寻到他才行。莫惊鸿近十年未现过身,有传闻他早就死了。没想那莫公子……莫小姐,居然是他的传人。” 凌慕清点点头,转过头看着正在认真写药方的莫凉一,目光有些幽深。一个女扮男装的跛脚郎中,身上可能怀有千年绝世沉香的神医传人,莫凉一……凌慕清勾起嘴角,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biu! ☆、第四章 “都给我让开!”凌慕清等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莫凉一四周围绕的人少了些,她刚想上前,一个跋扈的贵公子带着几个随从大摇大摆的拨开人群挤了进去。莫凉一停下正写药方的手,下意识的抬头去看。 那贵公子张扬的神情忽然变得暧昧猥琐,他伸手把正坐在桌前椅子上的病人推开,自己坐了上去。莫凉一皱了一下眉,搁下手中笔,还是带着客气,“请公子按照先后顺序。”贵公子趴在桌子上,轻佻的看着莫凉一,“本少爷听说这里有个医术不错的小郎中,本来你在我的地盘里擅自摆了摊,我是来找你麻烦的,不过嘛……嘿嘿,少爷我平生最是怜香惜玉啦,瞧瞧这嫩生生的小脸哟……”说着就伸手往莫凉一脸上摸。 林琛见凌慕清面色不善,自觉解释道,“那个纨绔子是户部尚书张仪的小儿子张琦,其母为俞太尉的长女,这张琦仗着家里的权势,整天胡作非为,没少干些招惹民怨的勾当。而且啊,他性好男色,看这架势,八成是看上莫大夫了。” 凌慕清听完林琛的解释,再去瞧莫凉一,发现她已躲开张琦的触碰,站起身子冷冷的看着他,“请公子自重。”可惜她生的一副纯良俊秀的模样,就算冷了脸,也没有多大的震慑力,反而让张琦更来了兴趣。 “少爷我最喜欢你这种,软绵绵还偏要装的厉害的样子。实话告诉你吧,本少爷是张尚书家的三公子,母家更是太尉府,你要是跟了我,保准你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哪还用的上在这里摆个破摊子给这些贱民治病?”张琦一副不屑的样子,斜着眼扫了周围一圈。 四周的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张琦在京城里做地头蛇不是一两天了,可人家家世显赫,就连京兆尹都睁一眼闭一只眼,哪是这些小老百姓能得罪得起的?只是可怜了这小郎中,莫说是劳什子神医传人,就算是神医本人在此,这张琦怕也是不会放在心里。 莫凉一不语,她向来只觉得女儿身行走江湖不甚方便,却不曾想,就是换了男装,有些纷扰也是避不过的。“得蒙张公子厚爱,凉一身有残疾,怕是配不上公子。”莫凉一深知自己与张琦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多年颠沛流离,见惯人世百态,莫凉一所能做的,不过是尽力自保。 “残疾?”张琦果然面露异色,“哪里残了?”莫凉一从桌子后一瘸一拐的走出来,毫不避讳,“我的左脚,是跛的。”莫凉一本想,像张琦这般人,应该不会对一个身有残疾的人感兴趣,却没想到,他竟然大笑起来。 张琦神色更加暧昧,凑近了莫凉一,十分露骨道,“原来小郎中是个瘸子啊,啧啧,本少爷还没玩儿过瘸子呢,不知道这滋味……”莫凉一扶着桌子,猛然后退了几步,她显然是气极,却身无缚鸡之力,只瞪着一双清澈的眼,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眼看着张琦伸出了手要去抓莫凉一,凌慕清终于忍耐不住,唤了声林琛。林琛会意,捏了个铜板掷了出去,直直打到张琦伸出去的那只手上。“嗷!谁!”张琦捂着手惨叫了一声,愤怒的转身寻找着胆敢打他的人。 凌慕清冲林琛使了个脸色,林琛抱着剑站出去,大步走到张琦面前,“霄亲王府,世子近侍林琛!”张琦看了他一会儿,对于凌慕清身边的三大近侍,他也是素有耳闻,只是凌慕清身边向来跟着的都是林深,对于林琛,他倒是真没见过,一时间分不出真假。 而莫凉一,此时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凌慕清的名字会如此熟悉,她曾在布告栏中看到过她的名字,霄王府的女世子。“林侍卫。”莫凉一喊了一声,林琛偏头去看她,“莫公子有何吩咐?” “这个,烦请交还世子。”莫凉一居然从钱袋里掏出了凌慕清给她的那锭金子,递到了林琛面前。林琛有些发愣,后面的凌慕清更是哭笑不得。莫凉一见林琛不收,直接塞进了他手里,林琛有些迟疑,不知道是该收下,还是该再给她塞回去。 张琦却是不耐烦了,他只看到了林琛,却没看到凌慕清,只觉得林琛多管闲事,“林侍卫,我张琦向来不曾得罪于你,你为何拿东西打我?瞧瞧,红了一大块,要肿了都。” 林琛看了一眼张琦伸出的手,冷冷道,“张三公子想对莫公子做什么?”张琦收回手,自己揉着,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见这小郎中样貌生的可人,想与他恩爱一番,与林侍卫无关吧?” 莫凉一脸色黑了下去,低着头压制着自己的怒气。林琛冷冷一笑,“我看莫公子倒是没有这个意思,张三公子想强占么?”张琦歪歪脖子,笑的古里古怪,“我就是要强占,你能拿我如何?” 林琛冷面不语,凌慕清从后面慢悠悠的走过去,直接无视了张琦,在莫凉一面前站定,笑的好不灿烂。莫凉一伸手要作揖,却被凌慕清直接握住了手,她笑意盈盈,凑近了莫凉一。莫凉一下意识的想挣脱,毕竟她虽是女儿身,在旁人眼中却是男子,与凌慕清如此亲近,实在引人遐想。 凌慕清却用了暗力,让莫凉一挣脱不开。莫凉一说到底只是一个弱女子,而凌慕清却在她父王的影响下自小习武,二者悬殊可想当然。莫凉一有些无奈,凌慕清已开了口,“三公子连我的人也要强占么?” 莫凉一和张琦一起怔住,凌慕清松开莫凉一的手,站在她身边,抱住了她一条胳膊,“本世子不管你瞧上了谁要与谁恩爱,可是这个人,是我的。”莫凉一身上那股极淡的沉香味传入鼻息,凌慕清终于肯定了所想,莫凉一身上一定有千年沉香。 张琦有些张口结舌,他怎么也想不到莫凉一居然会和凌慕清有所纠葛,偏偏他是怎么也不敢得罪凌慕清,隐晦的看了一眼莫凉一,张琦万分可惜的叹了口气,“既然是世子看中的人,张琦也不好夺人所爱。” 凌慕清满意的点点头,“三公子请吧。”张琦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莫凉一,冲凌慕清一拱手,“张琦告辞了。”他一扬手,带着随从大摇大摆的走了。凌慕清轻笑,目光轻飘飘的落在林琛身上,有些发冷,“回去让桥伯写个折子,我让父王递给皇爷爷。张家富贵了那么多年,也该整治整治了。” “是。”林琛应了,凌慕清偏头看莫凉一,“你怎的在此摆了个摊子?”莫凉一有些尴尬的把胳膊从她怀里抽出来,这次很顺利,莫凉一松了口气,“京城,不适合我呆着。我要回乡了,身上无甚银钱,所以就想着凭借所学赚些盘缠,未曾想到会……” 她没把话说完,凌慕清却懂得,她说的不过是张琦的事。凌慕清笑起来,明知故问,“那我给你钱,你却不要?”莫凉一转身去收拾桌上的东西,笑道,“我知世子是想帮我,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虽然不是什么君子,可也知为人之本,现在我亦有了些银钱,世子放心就是了。” 凌慕清绕到桌子后,双手称在桌子上与莫凉一对视,“我现在还不想让你走。”莫凉一拎起桌子的包袱,在里面找些什么,随意问道,“为何?”凌慕清理由很充分,“听说你是那劳什子神医的传人,一定比别的大夫医术高明得多。我父王连年征战,身上落了不少病根,我想请你去给他瞧一瞧。” 莫凉一从包袱里找出来一个小小的青瓷瓶,递到凌慕清面前,“这是我自己根据医书做出来的凝脂膏,对于祛除疤痕很有奇效,女孩子应该很是需要,赠予世子了。世子今日帮凉一逃脱一劫,义父常教导我做人应该知恩图报,既然世子需要凉一,那我便在京城多待几日。” 凌慕清接过青瓷瓶,装作漫不经心的随口问道,“你身上熏的什么香?挺好闻的。”莫凉一把包袱背到身上,闻言一愣,提着衣领嗅了嗅,表情很迷茫,“我从未有熏香的习惯,也,嗅不到自己身上有什么香味。” “那可能是我闻错了。”莫凉一的样子不像假装的,凌慕清心里有些纳罕,却没表现出来。她走过去从林琛手里拿出了那锭金子,又扔给了莫凉一,“王府里不能随便进人,你这几天就在客栈吧,待我与父王说好了,再来请你去看诊,这就算做酬劳,不算是‘不义之财’。” 莫凉一知她心里坚定,便也不推辞,收下了金锭子。凌慕清这才高兴了,问了她住的客栈位置,便带着林琛离去了。莫凉一看看天色,与她和小二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便伸手把贴在墙上写有“悬壶济世”四个字的纸撕下了,等着小二来帮她把桌子搬回去。 等待间隙,莫凉一捏着自己的衣领,低着头嗅了又嗅,实在是闻不到有什么香味。“难不成是……传说中的体香?自己闻不到?”莫凉一被自己逗乐了,恰逢看到小二远远的小跑了过来,便也不再去想此事,拎起两把椅子,跟在搬着桌子的小二身后回了客栈。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不吐槽我今天打字打到一半突然停电刚才洗澡的时候又突然停水的事了orz…… ☆、第五章 莫凉一刚回到客房不久,掌柜的就派人去楼上请她下楼。莫凉一到了楼下,一个看起来颇健壮的汉子直接跪在了她面前,莫凉一吓了一跳,“你这是……”那汉子一双虎目浸满了眼泪,哽咽道,“我幼子病重,家中穷困请不到大夫,多亏莫大夫相赠的一剂神药,幼子如今已醒,莫大夫不仅医术高超,更是菩萨心肠,我无以为报,先给莫大夫叩几个头!” 莫凉一方想起在街头看诊时,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因为没有银钱犹豫了好久,莫凉一便免费给她孩子看了病,还赠了一颗自制的药丸,想来这汉子,便是那妇人的丈夫了。 “医者仁心,我只不过尽医者本性,受不得如此大礼。”莫凉一把磕头的汉子扶起来,问了一番他孩子的病况,欣慰道,“这便好了,我与你写个方子,都是些简单药材,用不了多少银钱。你去买来,让他喝上几日,再多加注意调养,用不了多少时日便痊愈了。” 莫凉一走到柜台前,问掌柜的要了纸笔,挥毫写了张药方,递给了那汉子,“切记,不可让孩子受了凉。”汉子颤着手接了方子,又是一番千恩万谢,才离开客栈去给他孩子抓药去了。 掌柜的拨弄着算盘,笑道,“原来莫公子是名医术高超的大夫啊,实在是失敬。”莫凉一摆摆手,“掌柜的莫要取笑,不过略通岐黄罢了。”又和掌柜的聊了会儿天,莫凉一便上楼去了。 接下来几日,不断有人来客栈找莫凉一,不是谢她妙手回春,就是慕名而来找她看病,甚至还有大药店的人来找她坐诊,不过被婉拒了。这一日,客栈里来了个大人物,送了块纯金铸造的匾额给莫凉一,上书“悬壶济世”四个大字,可把莫凉一吓了一跳。 原来那日莫凉一的第一个病人,也便是说出神医名号的那个中年人,竟是皇家御用皇商,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商慕容家的家主慕容衷。慕容家富可敌国,向来不缺银两,送出一个金匾额倒也不算什么。 “慕容先生当日已给过药钱,这贵重的匾额,凉一不能收。”莫凉一目光恳切,“况且凉一行走江湖多有不便,这匾额只是个拖累,烦请慕容先生把它带回去了。”这世上哪有人嫌金子拖累人的?围观的人自有赞叹莫凉一品德可嘉,亦有人讽她太傻。 慕容衷笑道,“这东西已送出,哪有收回的道理?公子不收它,可是瞧不起老夫?”莫凉一被他说的有些为难,略一思考,方道,“凉一自不是那个意思吗,既然先生决心,那凉一恭敬不如从命,只是烦请先生再帮凉一一个忙,可否?” “公子但说无妨。”慕容衷非常大方,莫凉一微微一笑,道,“既然先生把这匾额赠予了凉一,那如何用,可是凉一说了算?”慕容衷自然点头,莫凉一看了一眼那分量不轻的金匾额,幽幽叹了口气,“我并不需要它,可自有人需要。青州大旱之事,想必先生也有所耳闻,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孤苦无依,朝廷赈灾的银子虽不少,但是到了青州百姓手里的能有几多?又能救活几个人?凉一区区寻常之人,心有余而力不足,愿请先生融了这块匾额,以救灾民。” 慕容衷沉默片刻,长叹一口气,无奈道,“公子性子真是随了莫神医。也罢,既然公子这么说,那老夫便这么做罢。除了这块匾额,老夫再加上五万两白银,让犬子亲自压银去青州,必定发放到百姓手中,公子可满意?”“凉一代青州百姓多谢慕容先生!”莫凉一又惊又喜,忍不住一揖到地,慕容衷忙伸手去扶她。 自慕容衷来后,莫凉一的名声算是传了出去,京城里的达官贵族不管有病没病都想请她瞧一瞧,莫凉一深知自己开罪不起,不能拒绝,多日下来,更加厌烦了在京城的生活,眼巴巴的等着给霄王爷治病,治完病好早些离开京城。离了京先回乡祭奠义父,再转道去青州义诊,行程都定好了,却迟迟不见有霄王府的人来找她。 莫凉一自然是不可得知,夏初逢已向凌晟提出了请求援兵事宜,凌晟自然同意,为了表示凌国对夏国的支持,特意派出了战神凌沛暄出征。霄王妃早逝,历来凌沛暄出征前需要的东西都是由凌慕清准备,自然没有时间去找莫凉一。 明日凌沛暄就要出征了,皇帝定然会吩咐人去霄王府去接凌慕清,她这才想起了与小郎中约好给她父王瞧身子一事。她倒也没真想让莫凉一给凌沛暄诊治什么旧疾,主要还是为了她已肯定莫凉一身上有沉香,想趁机拖延她离京时间,好好套套她的话。 只是入宫之后,定然不能再随随便便的带人出去溜达,凌慕清想了又想,差林琛去给莫凉一报了信,说是让她可以离京了。林琛回去的时候顺便带回了那锭金子,“莫公子说了,既然无需为王爷看病,那她就不能收您的钱。” 凌慕清算是知道了莫凉一的性子,只得无奈一笑。不久之后宫内果然来人,凌慕清带着林探林深和林琛一起入了宫,只待次日与皇帝一起送凌沛暄出征。凌沛暄未封王时住在景昭宫,出宫立府之后景昭宫也没入住过别人,直到凌慕清出生,每逢他出征皇帝必然会把凌慕清接入宫里,她住的就是景昭宫。 凌慕清入宫不久,凌晟就带着太子长子凌东澈去瞧她。“八王叔运筹帷幄,战神之名绝非虚传,此次与启国一战必会大获全胜,皇妹放宽了心就是。”凌东澈笑盈盈的,他长相颇似太子,只一双眼睛不像,太子虽然看似敦厚,眼中却常有狠厉之色,凌东澈却是真的无害。 “承蒙皇兄吉言。”凌慕清虽与凌东澈关系不错,可凌沛暄言犹在耳,就算是凌慕然,她此刻也是得存有三分防备,更何况至今不知表里可如一的凌东澈。凌东澈笑笑,又道,“夏启边境据京城甚远,便是一来一回就得有两月之余,再加上打仗,八王叔可是要过好些日子才能回呢。皇妹在宫里若是觉得无聊,让人知会一声就是,我让然儿入宫陪你。” 凌慕清点头谢了他,凌晟笑道,“都是自家人,何须如此客气?”凌东澈附和,“皇祖父说的极是。”凌慕清看了一眼皇帝,也没多说什么,只点头笑了笑。又说了会儿话,凌晟尚有政事要处理,就先回去了,留下凌东澈让他们交流一下兄妹感情。 凌东澈喝了几口茶,见凌慕清没有交谈的意思,便主动寻了个话题,“皇妹可有听闻,京城里来了个小郎中,听说是莫神医的传人。”凌慕清挑了眉,饶有趣味,“我在街上见过她一回,皇兄竟也有听闻?” “那小郎中的名声可早就传遍京城了,”凌东澈笑着道,“莫神医曾经对慕容家有过恩情,那莫凉一又解了慕容衷多年病痛,慕容衷那日去送了块金匾额给他,他不但不收,还让慕容衷融了那金匾额,拿去救助青州难民。呵,神医传人之名已是不俗,再加上其人品德高洁,这些日子啊,可没少被那些达官贵族叫去看诊。” 凌慕清想起那小郎中一本正经的样子,对于她会把慕容衷送的匾额融了救济灾民是一点儿都不惊讶,反而微微扬了唇角。凌东澈见她感些兴趣,就把莫凉一这几日为那些个皇亲国戚达官贵人看诊的趣事讲了一下,凌慕清果然心情大好。 次日清晨,凌慕清被伺候着起身,换了她那一身正式的世子袍服,坐着轿子跟随皇帝去了城门为凌沛暄送行。凌沛暄换下了青衫孺服,穿上一身戎装,头盔抱在怀里,双目如炬,威仪浑然自成。凌慕清站在皇帝身侧,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她的父王穿盔甲的样子,却是第一次送他出征。 凌慕清知道,她父王是闻名天下的战神,为凌国立下了赫赫战功,可他在女儿面前,通常总是一副慈父模样,甚至很少对她冷过脸色。凌慕清看着站在战马旁边一脸肃穆的凌沛暄,第一次感觉到,他不仅是她的父王,是她的爹,是天下第一疼爱她的人,他还是凌国的霄亲王,是凌国百姓的守护者,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战神! “吾儿此去万事小心,朕在京中,与清儿一起,等你凯旋归来。”凌晟把一碗酒交到凌慕清手里,凌慕清会意,双手捧到凌沛暄面前,“父王,女儿在家里等您。”您说过,皇家没有多么纯粹的亲情,您是女儿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您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女儿还想陪着您长命百岁呢。 凌慕清没有把所有的话说出口,但她相信凌沛暄能懂。凌沛暄接过酒碗,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轻声叹息,“清儿,要听你皇爷爷的话,不可任性。”凌慕清点了头,凌沛暄仰头喝尽碗中酒,用力摔碎酒碗,把头盔戴好,翻身上马。凌晟亲自把佩剑系在他腰间,轻轻摸了摸他的马头。 “众将士听令!出征!”凌沛暄一声令下,激昂的出征曲奏响,军队中竖起两面大旗,被风吹的猎猎作响。“恭送霄王殿下出征!”到场的官员们和护卫们集体高声大喊,凌沛暄拉着马,握着缰绳冲着他们抱了一下拳,骑着马转身快速跑到了大军之后。 城门之前尘土飞扬,无数匹马和无数个士兵们一起转身,凌沛暄在前方遥遥的喝了一声,“走!”军队开始动起来,却是有条不紊,由前到后步履整齐。齐公公递了块帕子给凌晟,要他掩住口鼻,以防吸入尘土。凌晟接过,却转身给了凌慕清,凌慕清摇摇头,笑道,“这是我爹和他的军队留下的。皇爷爷,我第一次见到那么震撼的场景,不知到了战场,又是何等光景?” 凌晟没说话,把帕子丢给了齐公公,等到军队慢慢走远,尘土慢慢飘落再也不扬起,他才望着远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你爹,我的儿子,是一个真正的英雄。”凌慕清偏头看凌晟,重重的点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我百度了一下十万两银子等于好几千万软妹币呢= =改一下,减一半嘿嘿。。。。 ☆、第六章 自凌沛暄出征后,凌慕清一直在宫中未曾出去。每日里抚琴练剑,偶尔去御书房陪着皇帝,看他处理政事,或与到宫中探望她的凌慕然玩闹一番,虽说是有些无聊,但也算自在。 这一日,距霄王出征已近两月,凌慕清去御书房寻凌晟,却见齐公公守在门外,齐公公见她来了,行礼道,“世子,皇上与几位大人在内商量要事。”凌慕清点了一点头,却没打算离开,她这次来本就是为了向皇帝询问一下凌沛暄的事,自然不能半途而废。 凌慕清提出进去在外间等凌晟,齐公公也知皇帝处理政事时对这位颇蒙恩宠的霄王世子并不忌讳,便答应让她进去了。凌慕清进了御书房,轻手轻脚的走到帷幔后,想偷听一下皇帝与大臣们商量的是否是有关于凌沛暄的事。 “再多拨几个医术高明的太医,快马加鞭的赶过去,一定要尽快控制住。”凌晟的声音很严肃,紧接着便有人接着他的话道,“皇上,军医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而且经验丰富,他们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想来太医也是没法子的。” 凌晟半天没说话,这时又有另一个声音道,“启禀皇上,两月前京里来了个小郎中,据说是莫神医的传人,一手医术可谓是妙手回春。可他前些日子已经离京了,如今行踪成谜,若能寻到他,我军疫情必然有解。”凌晟叹了口气,吩咐道,“赶紧派人去找,那莫惊鸿的传人,一定有法子。让林仲过去吧,另外,那些个大夫方士,纵然不能控制疫情,好歹也拖延一下,照现在的状况下去,别说打仗了,光是因为瘟疫我军将士就得损失个七七八八!” 大臣们连连附和,凌慕清在帷幔后隐约听明白了他们说的事。军中居然发了瘟疫?那凌沛暄如何了?凌慕清一阵心慌,忍不住一脚踏过了帷幔,“皇爷爷!”皇帝面色不太好,看了她一眼,挥挥手让大臣们退下了。 “你都听到了?”大臣们刚退下,凌晟长叹了口气,伸手揉着额角。凌慕清点头,又摇头,“只听了个大概,皇爷爷,我父王如今可有事?”凌晟摇头,凌慕清刚松了一口气,听了他的话,又提心吊胆起来。凌晟说,“暂时无事,可这疫情来的厉害,多的是将士半死不活的,暄儿向来体恤下属,怕是迟早会感染。” 凌慕清心急,走到他身边请求,“皇爷爷,您让我去看看父王可好?”凌晟一皱眉,怒斥道,“胡闹!你是千金之躯,如何能去那边苦之地?况且如今军中疫情紧张,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朕如何向你父王交代!”凌慕清急道,“可是……” “没有可是!”凌晟是铁了心,“朕会让人尽快寻到那郎中,你好好呆在宫里等你父王回来即可,别的就不要操心了。”凌慕清还想辩驳,皇帝一挥袍袖,横眉冷对,“回景昭宫吧。”凌慕清知他听不进自己的话,只得无奈跪了安。 凌慕清回了景昭宫,就把林家三兄弟赶回了霄王府,三人虽然不解她意欲何为,可还是听从命令回去了。三人走后,凌慕清又派人去太子府请了凌东澈来。凌东澈刚到景昭宫,凌慕清就对着他一副泫然若泣的样子。凌东澈赶紧问她原因,凌慕清抽抽搭搭的告诉了他。 “这事我也听说了,八王叔吉人自有天相,皇妹莫要难过了。“凌东澈皱着眉,安慰凌慕清。凌慕清做出一副柔弱十分的样子,哭道,“皇兄自是不能体会,我自幼走了娘亲,家里又无姊妹兄弟,只得父王一人相依为命。而今父王面临着那么大的难处,我却不能尽孝,甚至父王不知可能逃过这一劫……皇兄,若父王出征那日便是永别,我日后当如何苟活人世?” 凌东澈神色微动,咬一咬牙,终于下了决心,“那皇妹想如何?我定然尽力帮你。”凌慕清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连连道了谢,“我想去寻莫凉一,虽不知她身在何方,总比在这里饱受煎熬的好。皇爷爷现在定然不会轻易让我出宫,我想请皇兄帮忙。” 凌东澈皱着眉头,在房里走来走去,凌慕清也不催他,只红着眼睛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凌东澈想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待我去寻件侍卫或者太监服给你,你换上它,待会儿装作我的随从,跟我一起出宫。只是清儿,江湖险恶,你虽然身手不凡,可也要提防着那些下三滥的玩意儿。你若是出了什么事,皇兄也只有以死谢八王叔了。” “多谢皇兄!我定当万事小心!”凌慕清激动的连连点头,凌东澈叹一口气,摸摸她的头,“你在此等我。”说完他就离开景昭宫找衣服去了,凌慕清长吁一口气,擦了擦潮湿的眼角,面色变得坚毅。 凌东澈寻了件侍卫服给凌慕清,她换上了,手里拿着把剑,低着头跟在凌东澈身后,倒也没人会怀疑凌东澈的侍卫居然会是霄王世子假扮的。凌东澈的马车一直把凌慕清送到京郊,凌东澈没有立刻让她走,反而让她稍等片刻。 不一会儿,一个男人拿了两个包袱过来,凌东澈把包袱递给凌慕清,笑道,“红色包袱里是换洗用的衣服,有男装也有女装。蓝色包袱里装的是些干粮,我知你心急,若是连续赶路饿了,吃一些也不妨。”凌慕清接过包袱,只道了句谢,红着眼说不出话来。 凌东澈又伸手问那男人要了个钱袋,交到凌慕清手里,“这里面有些碎银子,也有些银票。孤身在外定然不能缺了银子,我给你准备的足够,你从未受过苦,此次出行必然不会很快适应,只是别委屈了自己。”说完又从自己腰上解下一块金牌给她,“这个你收好,到了万不得已之时,可到地方官府出示金牌证明身份,他们定然听你吩咐。” “皇兄……”凌慕清有些哽咽,凌东澈云淡风轻的一笑,伸手轻轻在她肩膀上拍了拍,“我比你年长五岁,你和然儿,说来也算是我看着长大了。儿时我们也算是亲密无间,兄妹情深。只是长大后,倒是疏远了许多,可我仍记得清儿小时候,总爱喊我澈哥哥呢。” 凌慕清听他言说,也有些唏嘘,抿了下唇,轻唤了一声,“澈哥哥。”凌东澈欣慰的笑着,微微点头,“快走吧,天都快黑了。记得先找个客栈,把衣服换下。”凌慕清应了,凌东澈让人牵过一匹马给她,她看了凌东澈一眼,上马奔驰而去。 “殿下,您为何要帮霄世子?皇上若是怪罪下来,太子爷可饶不了您。”凌东澈的贴身侍卫忍不住提醒他,凌东澈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没有说话。直到凌慕清骑马的背影快速消失在视线尽头,凌东澈才上了马车,“回府吧。” 凌慕清对凌东澈自然是有所隐瞒的,她只道去找莫凉一,尚不知其去向。而事实上,凌慕清心里早就有了想法。莫凉一起初说要回乡,虽不知她家乡在何处,但两个月的时间,足够她回去了。那她回去之后呢?以凌慕清对她仅有的一点儿了解,她定然不会留在家乡,最大的可能,就是去青州了。 青州大旱,民不聊生,小郎中既然知道了,依着她纯善的心性,不可能让慕容衷帮着捐了些银钱就作罢的。凌慕清想,莫凉一一定会亲自去青州,所以她一路快马加鞭 分卷阅读3 夜兼程,终于在离京后十几日,到了青州。 凌慕清在目睹凌沛暄出征之后,再一次见到了震撼人心的场景。在走到青州城城门之前,就看到了无数骨瘦如柴的难民,他们或一个人倚着树,或几个人互相搀扶。有老人孩子,还有年轻的男人女人,无不面黄肌瘦,眼里没有光,充满着暗淡的绝望。 凌慕清把包里的干粮全部给了几个孩子,那些孩子连道谢的力气都没有,张开开裂的嘴唇嘤嘤的哭泣。凌慕清心里难受,恨不得拉着凌晟来亲自看一看,他的子民们成了什么样子。可她也知道,凌晟已多次拨款放粮,只是收效甚微。凌慕清恨透了那些个贪官污吏,却也有心无力,低落着牵着马往城里去。 城里比城外更甚,偶尔就会有一两个人倒在路边,再也起不来,然后就有同样瘦弱的衙役过来把人抬走。“莫大夫说了,天气炎热,死的人太多容易引发瘟疫,这些尸体都得赶紧烧了。”一个衙役一边费力的抬起一具尸体的脚,一边和同伴说着话。 凌慕清听见他们好似提到莫凉一,连忙过去询问,“你们刚才说什么?莫大夫?她在哪里?”衙役看了她一眼,好心劝道,“姑娘看衣着不像穷苦人家,赶紧离开青州吧,这里不是您待的地方。”凌慕清见他没有回答自己的话,又问一遍,“我是来找莫凉一的,她现在是不是在青州?你刚才说的莫大夫是不是她?” “姑娘找莫大夫做什么?”莫凉一在青州义诊了一个多月,不知救活了多少将死之人,而且听说前一阵子救命的银子也是她让人送来的,青州百姓简直把她当成了救世主。眼前这人有些莫名其妙,衙役唯恐她对莫凉一不利,对她生出了些防备。 凌慕清看衙役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稍加思考,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她是我夫君。这位官爷,你知她心地善良,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救助灾民。我前些日子实在要事缠身,整天为她提心吊胆的,如今事了,便立刻来寻她了,官爷赶紧让我见见她吧。” “没听说过莫大夫成亲了呀。”凌慕清说的情真意切,衙役有些信了,却还是有些怀疑。凌慕清想了想,又道,“我夫君左脚是跛的,她模样生的很俊秀,但个子不甚高,时常背着一个藏青色的包袱,穿一身蓝衣。官爷,我说的对也不对?” 衙役与伙伴对视一眼,信了凌慕清的话,态度一下子变得恭敬起来,“真是莫夫人,小的们失礼了。请莫夫人在此稍等片刻,我等把这尸体送去焚烧了,马上过来请您去见莫大夫。”凌慕清连忙点头,衙役看她神色有些急迫,以为她与夫君长久未见实在迫不及待了,赶忙加快步伐抬着尸体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那两名衙役很快就回来了,恭恭敬敬的引着凌慕清去见莫凉一,一路上对莫凉一赞不绝口,“小的姓王,是这青州城衙门的捕头。莫夫人,莫大夫真是大好人啊,不仅在青州义诊,还倾其所有为病人买药。听前些日子送银子来救助我们的慕容公子说,那些银子都是莫大夫为青州百姓谋求来的。莫夫人,得此良人,真是您的福分了!” “王捕头所言甚是,我家夫君,的确是心地纯善。”凌慕清附和着,这话却是发自真心。那王捕头又道,“莫大夫平日里很是节俭,我还道他家中并不宽裕,如何能谋来那么大一笔钱。如今看夫人,倒像是富贵人家的。” 凌慕清面色淡淡,看起来丝毫不似撒谎,她笑道,“夫君一心只在医术,对于自身倒是无甚在意。我们家中有一处医馆,向来是我经营,慕我夫君之名的人向来不少,家里也并不缺银钱。说来若不是为了医馆,我也不会让她孤身一人来到青州。”凌国风气还算开放,女子虽说还不至于登科上朝,做做生意倒还尚可。 王捕头见她说话颇有条理,更信了她是莫凉一夫人之说。又走了一会儿,王捕头停下了步子,指着前方搭起的一处简陋草棚道,“莫大夫就在那儿。”凌慕清顺着看过去,那草棚前围了些人,看不到里面。 “莫大夫,您夫人来找您了!”王捕头带着凌慕清往草棚走,离老远就高喊了一声,惹得草棚边的人都回头来看他们。王捕头走过去,草棚边的人自觉让过道,莫凉一方露出脸来,“王捕头,您说什么?” 王捕头正欲开口,凌慕清从他身后出来,快步走到莫凉一看诊的桌子前,伸手握住了她执笔的手,“夫君,这些日子来你可有受苦?”莫凉一瘦了些,也黑了些,只那一双眼睛,仍亮晶晶的,带着不可思议看着凌慕清,“你……世……” “夫君瘦了些许。”凌慕清打断她的话,绕过桌子走到她身边,偷偷对她使了个眼色。莫凉一一头雾水,却也不忘配合她,动了动嘴,万分别扭的问出一句,“娘子……你怎么来了?”凌慕清敛眉,有些无奈道,“家中有急事,请夫君救命。” 莫凉一直觉她话里有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又不能直接问,便道,“我这里还有些病人,娘子……你且先到我住处稍候,等我回去再详谈,可好?”凌慕清点了头,莫凉一看向王捕头,拱手道,“劳烦王捕头把内子送去我安置处。” 王捕头连连应下,领着凌慕清去了莫凉一的住处。她暂居在一家客栈里,如今因为天灾,客栈生意已是十分萧条,掌柜的趴在柜台上打盹。王捕头过去拍了拍柜台,把掌柜的惊醒,让他带凌慕清去莫凉一房里。 掌柜的一听是莫大夫的夫人,态度也是十分恭敬,把凌慕清引上了楼,有些不好意思道,“咱们这儿两年多未见一滴雨,颗粒无收不说,就连井都打不上水了。不能给夫人备上热水,还望夫人原谅则个。” 凌慕清来时也见了青州此时光景,她亦非不明事理之人,“掌柜的言重的,我在房中歇息歇息便可。我来时骑了马,拴在客栈外,劳烦掌柜的喂些草料。”掌柜的连连应下,又寒暄几句,凌慕清进了房间,掌柜的下去喂马了。 莫凉一住的客房并不大,屋内家具也只搁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靠墙放了面小屏风,凌慕清走过去看,屏风后面挂了几件面料并不甚好的男装。几步走遍了整个房间,凌慕清倒在床上,一路奔波的劳累此时全都出来了,没一会儿便进去了浅眠。 不知过了多久,耳中隐隐吱呀一声开门声,凌慕清迷迷糊糊的还没睁开眼,就觉得身旁近了一人,紧接着有东西压在了自己身上。凌慕清睁了眼,莫凉一还扯着被子往她身上盖,不期然二人对视在一起。 莫凉一有些尴尬,直起腰后退了两步。凌慕清坐起来,伸手揉了揉眼,“你回来了?”她这话说的好是熟稔,莫凉一略觉别扭,却没有在意,随口答了句是。凌慕清冲她招招手,示意她离自己近些。莫凉一犹豫了一下,顺从的走到床边,“世子找凉一,可是有要事?” 凌慕清幽幽叹了口气,伸手拉着莫凉一坐在床上,贴近了抱住了她一只胳膊。莫凉一有些别扭,却也任她抱着了。凌慕清道,“小郎中,我有事请你帮忙。”莫凉一纳罕着自己能帮得上她什么忙,嘴上却不含糊道,“凉一常记世子恩情,若是有什么地方能帮上世子,世子但说无妨。” “皇城里的人找你都要找疯了,你可知道?”凌慕清抬眼看莫凉一的侧脸,忽然觉得这小郎中生的真是明眸皓齿,可人极了。莫凉一闻言有些讶然,偏过头来看她,“找我作甚?我,并不曾犯过什么事吧?”凌慕清点点头,“你自是没犯什么事,他们寻你,与我寻你,为的是同一件事。” 莫凉一两道细长的眉皱了一皱,无奈道,“世子直说罢,凉一真是糊涂了。”凌慕清也锁了眉头,将军中爆发瘟疫一事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她,“如今我父王和他带去的十万大军,连着夏国军士,全部被困在夏启两国交界处临潼关。疫情日日加重,军医束手无策,军心涣散,启国还时不时偷袭一番。你现在是唯一的希望了,我父王,还有凌夏两国数十万将士的性命都等着你去救呢。” “瘟疫……”莫凉一面色凝重,“这下可麻烦了,瘟疫传染率极大,不好控制,而且会给人带来极大的痛苦。更何况,我从未遇到过瘟疫,是否能治,我也不甚清楚。唉,若义父还在就好了,他见多识广,一定有办法的。”凌慕清急道,“你都不能治,谁还能治?不管如何,请你跟我去一趟临潼,试一试罢。” 莫凉一深知事关紧要,便也不推辞,点头道,“好。我今夜多与青州百姓配些常用的药,反正药材也不多了。世子休息一晚,明日我们便出发。”凌慕清一喜,紧抓住她的手,用力点头,“如此甚好,我代边关将士,还有我父王,先多谢你了!”莫凉一摇摇头,“救死扶伤乃医者本性,更何况事关那么多条人命,便是世子不亲自来找我,我若听闻边关之事,也势必要走一遭的。” 凌慕清心里一暖,对莫凉一更多了三分敬意。莫凉一将手从凌慕清手中抽出,走到桌子前坐下,铺好纸张,执起笔写着什么。凌慕清坐在床上看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慕容衷不是许了你五万两银子,还有那块金匾额,青州怎还是这般光景?” 莫凉一闻言手一顿,万分无奈的叹了口气,苦笑道,“银子从京城运来,由慕容先生的长子无痕公子亲自押送,倒是不曾被贼寇劫去。只是动静闹得太大,避得了贼寇,却避不了官员。由京城到青州,一路经过二郡三县一城,每到一处便是被硬剥去巨额的‘过路税’,到了青州,竟已所剩无几。再加上青州主要问题是缺水,那些银钱救得一时,却救不得太长时候。” 凌慕清沉默半晌,莫凉一手下写的东西已写完了她都没有说话,莫凉一回头看她,她才艰涩的开口,“等我回了京,一定向皇爷爷进言,绝不姑息那些吸人血的蛀虫!”莫凉一轻柔一笑,透亮的眸子里像盛着一湾浅水,莫名的蛊惑人心,“那我,代百姓们谢过世子了。”凌慕清心里蓦然一动,看着她笑意浅浅,也忍不住弯起嘴角。 二人又谈了会儿话,掌柜的送上来膳食,吃过饭后,莫凉一被人请走了,凌慕清在房内颇感无聊,就宽衣睡下了。再睁眼时,房内已点燃了蜡烛,莫凉一扯着张草席正往地上铺。“你做什么呢?”凌慕清倚在床头,歪着头看莫凉一。 莫凉一回头看了她一眼,一边继续手上动作,一边答道,“旁人皆以为你我是夫妻,自是不能分房睡了,我在地上做个地铺以供歇息。”凌慕清掀开被子,下床穿了鞋走到她身边,伸手止住了她的动作,“床又不小,你还怕睡不下你我二人?” “世子万金之躯,凉一不敢冒犯。”凌慕清只穿了薄薄一层亵衣,莫凉一不敢看她,微微偏过头去。凌慕清见她如此腼腆,不免起了些捉弄心思,牵住她的手往床边走,笑道,“在旁人看来,你我是夫妻关系,夫君与娘子同榻,何来冒犯之说?在你我看来,你也是女儿身,更没有什么忌讳,也谈不上冒犯。今夜就同眠一榻,也未有不可。” 莫凉一挣扎了几下,却被束缚的紧,挣脱不开。走到床边,凌慕清直接伸手去解她的腰带,莫凉一赶忙按住了她的手,“我……自己来就行,不劳世子。”她面上微红,在凌慕清看去,竟显女儿姿态,凌慕清暗喜,玩笑道,“唤世子未免太过生分,我还是,更喜欢你唤我娘子呢。嗯?夫君。” 莫凉一手上一抖,面上更红了起来,“世子莫要……打趣凉一了。”凌慕清闷声笑出来,脱下鞋上了床上,在里侧躺好,昂着头看莫凉一,“寻常人家里,是不是该夫君睡在里侧。”莫凉一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凌慕清终于玩闹够了,掩唇打了个呵欠,“好了,不闹你了,明日还要赶路,快些上来休息吧。” 莫凉一看看她,回头走到桌边吹灭了蜡烛,这才借着有些暗淡的月光宽了衣服,轻手轻脚的爬上床,躺在了凌慕清身边。床上只有一条被子,凌慕清掀起一边被角,把辈子给莫凉一盖了一半,挪了挪身子,凑近了她身边。莫凉一从未与人同榻而眠过,身子有些僵硬,凌慕清索性翻身搂了她的腰,模糊道,“你累了一天了,不要那么紧绷着,好好睡觉就行了。” 莫凉一深吸了口气,身子慢慢放松下来,微凉的身子被凌慕清的体温捂热了些,她在黑暗中眨眨眼,逐渐真有了些睡意。凌慕清动了一动,把脑袋凑过去贴在了莫凉一肩膀上,轻轻蹭了蹭,“小郎中,你真是个好人……”莫凉一微微笑了笑,对于凌慕清的刻意靠近并无反感,轻轻的阖上了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凌慕清是有些睡意,不过身边躺了一人,也是不太习惯。她儿时也曾与凌慕然在一起睡过,不过那时年纪小,两个孩童倒是自在。长大之后,倒是第一次与他人同睡一榻,再加上白日里睡过两出,这时候虽有些昏昏然然,却没有真的入梦。 此时万籁俱寂的,凌慕清只能听到自己与莫凉一的喘息声,她鼻尖又弥漫了一抹奇异的香,味道极淡,但她与莫凉一贴的如此之近,香味悠悠然往鼻子里飘。凌慕清脑中灵光一闪,这沉香味道虽淡,却分外悠长,凌慕清断定这小郎中定是把沉香带在身上,且带的时间绝对不短。 凌慕清轻手轻脚的展开动作,慢悠悠的在莫凉一身上摸了起来。莫凉一动了一动,凌慕清连忙搂住她的腰,装作睡着了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凌慕清确定莫凉一没有醒来,又低头慢慢动作起来。忽然,手被握住,凌慕清一愣,头顶传来莫凉一满是无奈的声音,“世子,要对凉一做什么?” “你醒了啊……”凌慕清有些尴尬,还有些心虚,莫凉一松了她的手,撑起身子慢慢坐了起来,“我不习惯与人同榻,还未睡着。”凌慕清也坐起身,靠在墙上看着莫凉一在黑暗中有些模糊的面容,“我也不瞒你了,莫凉一,你身为神医莫惊鸿的传人,有件东西你一定有所听闻。” 莫凉一偏头,看着凌慕清,“何物?”凌慕清凑近了她,压低声音道,“千年沉香。”凌慕清明显看到莫凉一神色变了一下,她表情变得有些凝重,还有些神往,“我听义父说过,可解百毒,可延年益寿,可救人命的神物。可惜,这沉香毁了半块,传世的只有半块,藏在夏国深宫,我今生怕是无缘一见了。” 莫凉一表情太真实,凌慕清一瞬间真的相信她没有沉香,可是她身上的味道怎么解释?莫凉一有些疑惑,“世子提起它做什么?”凌慕清略加思索,决定直接告诉她,“沉香作用还不知是否有传言中那么神奇,但这天下间,怕死的人太多了。有多少人想得到沉香,甚至为得到它不择手段,莫不说传说被毁掉的半块沉香一直被多方寻找,就连夏国皇宫,也不是没人闯过。那沉香但凡有消息传出,无论真假,必引起一番腥风血雨。” 凌慕清说的这些,莫凉一行走江湖时不是没有听闻,只是这些,与自己何关?莫凉一还是一副怔愣疑惑不解的表情,凌慕清无奈道,“你身上,有那沉香的香味。”莫凉一蓦然睁大眼睛,下意识的低头捏着领口去嗅,却只闻到了些常年混迹各种药材之间沾染上的药味。 莫凉一深知,若是自己身上真有沉香,而且被人知道了的话,会招来怎样不可预计的无妄之灾。若是她有沉香,莫凉一想,自己一定会舍弃它保全自己。可是,可是自己并没有啊!而且她也确实嗅不到自己身上有什么香味,“难道,我鼻子坏了?”莫凉一喃喃了一句,被凌慕清听了个正着。 “你真的闻不到?”凌慕清神色严肃起来,莫凉一表情太真实,如果她真的是故意隐瞒自己没有沉香,那这个人,就太可怕了。凌慕清潜意识里不愿意去相信那个善良正直的小郎中是个颇有心计的人,莫凉一也没让她失望,无奈的皱着眉,张开双臂,“世子若不信,可以搜身。” 凌慕清看了她一会儿,越过她下了床,走到桌边拿起火折子点燃了蜡烛,然后又走到屏风后,拿出自己的包袱,从里面翻出一个金灿灿的香球。凌慕清把包袱放在桌上,拿着香球走回到床边,把香球放到莫凉一鼻子下,“这里面有夏国送给我皇爷爷的一小块儿沉香,你能闻到味道吗?” 莫凉一耸了耸鼻子,疑惑道,“月桂香?”凌慕清气结,“不是要你闻本世子身上的味道!”莫凉一很无辜,伸手戳了戳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香球,“可是,我真的只闻到了月桂香。” 凌慕清收回香球,拿到自己鼻尖嗅了嗅,不可思议的看着莫凉一,“没错。我自小熏香用的皆是月桂香,久而久之身上的味道已去不掉了。这香球与我的贴身衣物放在一处,也沾染上了月桂香,只是特别淡,比沉香味还淡,你能嗅出来,说明你鼻子没有问题。”凌慕清顿了一下,无奈的叹了口气,“莫凉一,你居然只是闻不到沉香的味道。” 莫凉一摸着自己的鼻子,满头雾水,“我身上并无沉香,世子却在我身上闻到了沉香味。我的鼻子分明没有问题,却如何也闻不到沉香味。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些沉香的味道,而我,确实又没有沉香……”凌慕清被她说的也有些犯晕,问道,“会不会有人有意为之?” “世子说笑了,我一个无亲无故的江湖郎中,有谁会在我身上凭空下这么一番功夫?”莫凉一摇头否认,凌慕清坐在床上,胡乱猜测着,“会不会是莫惊鸿?”莫凉一连连摇头,果断又否认了,“更不可能了,义父他虽然医术高明被誉为神医,但我与他相处十二年,深知他本质上也只是个性格古怪的穷大夫,而我更是一个被遗弃的孤儿而已,他根本没有理由那么做。” 凌慕清打开香球,捏出那块只有指肚大小的沉香,放在鼻尖嗅了嗅,“这味道不像平常沉香,味道很淡,却很绵长,而且闻起来感觉很舒服。”莫凉一凑过去,耸着鼻子用力闻了闻,却还是闻不出来。脑子里也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莫凉一伸出舌尖,在沉香上舔了一下。 湿润温暖的舌尖触在凌慕清捏着沉香的指尖,凌慕清浑身一个激灵,目光发直的盯住莫凉一,莫凉一倒是没觉出什么,皱着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酸的,有些涩,可以直接入药吗?会不会有毒?义父留下的医书上并没有关于这沉香的事,我平生也是第一次见它。我身上,为何会有它的味道?” 凌慕清抿着唇,把沉香放回香球里,下床放入包袱,又把包袱放回了屏风后,再回到床上才淡淡的开口,“万一有毒怎么办?以后不要什么东西都往嘴里放,你又不是神农氏。”莫凉一拍拍脑袋,不太好意思的笑了,“多谢世子提醒,凉一知道了。” “知道有什么用,下次肯定还是会那么做的。”凌慕清咕哝了一声,躺好身子,把被子拉好盖在身上,背对着莫凉一,“快睡吧,都快子时了,明日还要赶路呢。”莫凉一嗯了一声,下床去熄了蜡烛,顺便关了窗,摸着黑躺在凌慕清身边,慢慢进入了梦乡。 次日一大早,客栈掌柜的就敲响了莫凉一的房门,“莫大夫,您可起身了?百姓们听说您今日要离开,都来送您呢。”莫凉一揉揉眼睛,声音有些喑哑,“我知晓了,马上便下去。”掌柜的应了一声,门口传来他离开的脚步声。 昨日夜里外面起了风,屋内温度也有下降,凌慕清睡到半夜,转身蹭进了莫凉一怀里。莫凉一怕她着凉,也就抱着她睡了,现在该起身了,凌慕清还在她怀里睡着,莫凉一有些不知所措。“世子?”纠结了一会儿,想到还有那么多人在等着,莫凉一终于下定决心喊了凌慕清。 凌慕清动了一动,莫凉一又唤了一声,她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怎么了?”莫凉一微笑,慢慢拿开她的胳膊,坐起了身子,“我们起吧,收拾一下就马上赶路去临潼。”凌慕清嗯了一声,直勾勾的盯着床顶发愣,莫凉一也不催她,自顾的穿衣洗漱,解了发髻重新束起。 凌慕清偏头去看梳头发的小郎中,她生的清清秀秀的,散下头发来也是个标志的美人儿,分明的女儿姿态。只是不知为何,她平日里束起发,穿了男装,却是不甚容易被发觉女儿身份。凌慕清沉在思绪里,莫凉一已绑好了发带,起身把包袱里的东西拿出来,把叠好的衣服放了进去,接着又把那些零散的东西――一本书,一个锦囊,一些瓶瓶罐罐悉数放回了包袱里。 “百姓们前来送行,我便先下去了。”莫凉一回头看凌慕清,得到她的回应,才把包袱背在身上,推开门走了出去。莫凉一一深一浅的脚步声渐远了,凌慕清伸了个懒腰,慢悠悠的起了身收拾。 凌慕清下去的时候,莫凉一正在和王捕头说些什么,见她来了,冲她招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娘子,我们可以走了。”凌慕清冲王捕头颔首道,“多谢王捕头这月余来对我夫君的照顾,待我回到家中,必定想办法为青州百姓尽一份力。” 王捕头连连摆手,“夫人言重了,是该我代青州百姓多谢莫大夫才是!莫大夫对青州恩重如山,青州人民没齿难忘啊!”凌慕清看了一眼莫凉一,笑道,“我夫君腿脚不便,不宜骑马,王捕头可否为我们寻辆马车,以供代步?” 王捕头忙着人去寻马车,很快就有一个衙役牵来了一匹瘦马,后面拖着一辆平常马车。凌慕清把那匹瘦弱的马解下了,栓上凌东澈送她的那匹好马,将包袱放进马车里,又向掌柜的要了两床被子,就算准备好了。 牵着马拖着马车到城门口,凌慕清把莫凉一拉到一边说了几句话,又塞给了她一样东西,自己先进了马车。莫凉一与百姓们依依惜别,并保证自己日后定当会再来青州,百姓们才放了她离去。莫凉一将凌慕清刚才给她的银票交给王捕头,道,“这是马车钱和被子钱,余下就算我和娘子的一片心意,万望王捕头收下。” 王捕头欲推脱,莫凉一摇摇头,凝重道,“我知百姓们不愿背井离乡,可是青州如今光景,实在是不宜久留。如果再不下雨,我希望您能与城主大人和刺史大人商量一下,尽早带着百姓们迁走吧。”王捕头叹了口气,无奈的看着她,“莫大夫,我们往何处迁?何处可容下我们?” 莫凉一张张嘴,最后也只余一声叹息,“凉一告辞了。”王捕头忽然跪下,紧接着后面跟随送行的百姓们都纷纷跪倒在地,吓了莫凉一一跳,“你们这是作甚?”“若不是您,我青州得多死多少人?大恩难报,我们给您磕几个头!莫大夫,说一句难听的话,您以后若是……若是出了什么事无处可去,青州永远是您的家!”王捕头俯身叩了几个头,“您保重!” “凉一多谢诸位厚爱,若有一日凉一真的如王捕头说的,天下之大无处可去,一定,一定会回来。”莫凉一冲人群鞠了一躬,转身上了马车,“驾!”莫凉一挥了挥马鞭,马儿立刻撒开蹄子冲出了城门。凌慕清在马车内说了什么,莫凉一没听清,再问她,她却说没什么,莫凉一也没放在心上。 再说莫凉一走后不久,青州忽然刮起了邪风,王捕头赶紧让大家一起把有用的东西搬进屋子里。“头儿,这是要下雨啊?”一个衙役抬头看看天,冲王捕头喊道。王捕头抬头,果然见乌云压顶,有下雨的征兆,他眼角有些湿润,喃喃道,“老天,终于开眼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马车一路西行,日夜兼程,很快就快要到了凌夏两国交界处。在郊野处稍作休息,让马儿去吃草,凌慕清倚在树上看着前方发呆。莫凉一拿了干粮和水囊送到她面前,微笑劝慰道,“今晚咱们连夜赶路,明日便能过关,过了关再往北走三天,差不多就能到临潼了。世子莫要太担忧,霄王爷可是咱们的战神,自是吉人自有天相。世子不如先吃些东西,莫要让王爷看见你瘦了,还要心疼。” 凌慕清接过干粮和水囊,顺势坐在树下的草地上,笑道,“你我好歹相识之日也算不短,又扮了好几日夫妻,怎还是与我如斯生分?”莫凉一颔首,也离她稍远些坐下了,“扮做夫妻也是为了行途方便,世子不也说了怕圣上派人寻你?世子身份尊贵,凉一万不敢冒犯。” “没想到你还是个迂腐之人,”凌慕清凑近了她身边,歪着头看她,“这一声声世子听的我好生不舒服,我却是更喜欢你唤我娘子。”莫凉一咬了口干粮,默默的没说话。凌慕清见状,直接伸手夺了她手里的半块干粮,莫凉一木着脸,有些无奈,“外人面前还好,你又不是不知我身份,让我如何好……开口。” 凌慕清知她脸皮薄,也不为难她,想了一想,笑道,“我家里人唤我清儿,我还有个小字是洛安,便是我做郡主时的封号,别的就没了,由着你自己选吧,反正不许再喊我世子。”莫凉一揉揉额角,皱着眉思量起来,凌慕清也不催她,拿着她咬过的那半块干粮,毫不嫌弃的往嘴里送,莫凉一额角跳了一下,别扭的偏过头去。 凌慕清吃完了干粮,莫凉一还没个声响,凌慕清正打算喝口水就主动问她,刚打开水囊,身边就幽幽传来一声,“阿清……”那声音不大,有些软绵绵的,像含在唇齿间舍不得吐出来,凌慕清脊背被激的一麻,下意识的转头去看莫凉一。 莫凉一此时也回了头,面上有些潮红,尴尬的看着她。凌慕清扯开嘴角,轻笑着应了一声,“嗯。”莫凉一方松了神情,也慢慢笑开了。二人又歇了会儿,便起身上了马车,继续赶路。 凌慕清坐在马车内,忽觉来了些倦意,有些昏昏欲睡。扯开了被子,准备小憩一会儿,还没入梦,突然听到莫凉一长吁一声,马车慢慢停了下来。凌慕清心有疑惑,不待她多想,外面已传来对话声。 “留下钱财和女人,放你一条生路!”一个粗犷的声音像炸雷一样响起,凌慕清一瞬间明了,她们这是遇上强盗了。“各位好汉,请高抬贵手,我……”莫凉一刚开口,马上被那粗犷的声音打断,“少说废话!老子不听你这一套一套的!兄弟们,给我把他拽下来,马车牵走!” 莫凉一心里一慌,有些手足无措,凌慕清从车帘后伸出了一只手按在她肩上,“夫君莫慌。”“大哥,里面果然有个小娘子!”一个尖细的声音传过来,想是有人耳朵尖,听到了凌慕清的声音。凌慕清也不躲藏,掀了车帘趴在莫凉一肩上,懒洋洋的睨着马车前二十来个肩抗大刀的强盗。 领头的强盗是个魁梧大汉,初冬的天气可不暖和,他却袒胸露乳的,健壮的胸肌上卧了道刀疤,看起来颇为吓人。那大汉见了凌慕清,凶神恶煞的表情变得暧昧起来,“还真藏了个小美人儿,啧啧。小娘子,你瞧你长得那么美,跟着一个小白脸岂不可惜了?不如跟我上山,做个压寨夫人如何?保准你啊,吃香的喝辣的!” 凌慕清看着那强盗头子,忍不住嗤笑一声,“我夫君生的比你好看,待人比你温柔,心地比你善良……总之处处比你好,我凭什么做你的压寨夫人?”强盗头子脸色沉了下来,把肩上扛着的大刀拿下来,狠狠□□了土里,“凭什么?还没人敢问我卫家国凭什么!你不愿意,我就抢!” 分卷阅读4 “家国这名字可不适合你,尽做些下三滥的勾当,也不知你那起名的老爹知道了,会不会后悔给你起错了名!”凌慕清连连讽刺,那卫家国气急,怒吼道,“兄弟们!这嘴欠的娘们儿我可不稀罕!把她抢回去,给兄弟开开荤!”强盗群一阵起哄,卫家国冷笑着,好不威风。 莫凉一心惊,凌慕清仍趴在她肩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还打了个小呵欠。莫凉一暗暗叹息,低声道,“世子,我来尽力拖住他们,你快些逃吧!”凌慕清皱皱眉,“你叫我什么?”莫凉一把她从自己肩膀上扒拉下来,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阿清,好阿清。我怕是不能去救被困在临潼的那些将士了,你自己多保重,一定……” 莫凉一说不下去了,都到了这个时刻,凌慕清居然还有闲心笑!她憋的脸通红,脑子里为凌慕清设计的逃跑计划忘了个干净。凌慕清见她这样子,更觉有趣,伸手摸着她通红的脸,笑道,“你觉得,我能逃得了?”莫凉一语塞,确实,对方人数那么多,哪能轻易让人逃走? 凌慕清也不再戏弄莫凉一,凑到她耳边轻笑道,“凉一可是忘了,我是谁的女儿?”莫凉一一愣,凌慕清捏了捏她软软的耳垂,收了些笑意,“我自幼习武,不说能打败这些人,自保还是没问题的。”莫凉一刚松了一口气,凌慕清又道,“我是不会抛下你,一个人走的。莫凉一,我此行就是为了寻你,若是不能把你带到临潼,当真丢我父王的脸!” 莫凉一神情变得复杂,她心里明白,自己连路都走不利落,只能拖累凌慕清,只是她也知,凌慕清既然说了那番话,就真的不会丢下她。莫凉一正努力想着对策,卫家国终于忍不住开始嚷嚷,“你们俩腻腻歪歪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呢!一个小白脸,一个弱女子,就不要想着抵抗了!还是乖乖跟我们走,免得我真的动手,这细皮嫩肉的还要受皮肉之苦。” 凌慕清瞥了卫家国一眼,对莫凉一笑道,“而今只有尽力一搏,小郎中,我若真受了伤,留下什么不好看的疤痕,特别是在脸上。你可得为我祛除掉,不然我以后嫁不出去,你可得负责。”莫凉一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连连摇头,“不行,不可以!”凌慕清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额头,一脸轻松,“相信我。” 莫凉一仍是摇头,凌慕清叹了口气,掰开她的手跳下了马车。卫家国见她一个人走过来,忍不住嘲讽,“怎么,小白脸要用你换他一命?”凌慕清摇摇头,在他面前站定,笑的一脸真诚,“咱们打个商量,你人多,我肯定打不过。我们两个单挑一场如何?我输了,任你处置,我赢了,你放我们走。” 卫家国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半晌才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单挑!你和我?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可别说我欺负人了,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介意让兄弟们开开心!”凌慕清嘴角上扬,看一眼他手里的大刀,又在那群强盗里扫了一圈,目光落在一个面皮白净无须的中年男子身上。 凌慕清走过去,一拱手,“阁下的剑可否借我一用?”男子微微一笑,将剑递了上去,“孙长海。”凌慕清接过剑,略一颔首,“凌慕清。”孙长海蓦然瞪大了眼睛,想阻止已来不及,凌慕清拔剑出鞘,挽了个剑花,飞身直刺卫家国,卫家国忙抽刀去挡,只一时间,二人便缠斗在一处,打的难舍难分。 “原来是个练家子!”卫家国吼了一嗓子,哈哈大笑起来,“这才爽快!”孙长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把人群往后疏散开,自己绕过去到了马车边,“这位公子,您从何处来?”莫凉一直勾勾的盯着凌慕清,随意答道,“从青州城来。”孙长海又问,“您贵姓?” 莫凉一这才回过神,低头看着孙长海不说话。孙长海眼巴巴的瞧着她,莫凉一一撇嘴,“您想问什么就直说吧。”孙长海一咬牙,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那位可是霄王世子?”莫凉一点了头,孙长海一拍大腿,转身跑开了。 卫家国正与凌慕清打的酣畅淋漓,孙长海跑过去,急了一脑门的汗,“大哥!卫大哥!快停手啊!闯了大祸了!”卫家国正打的过瘾,自是没时间理他,可怜孙长海差点哭了出来。莫凉一一直捏着冷汗,直到确定凌慕清对付卫家国还是游刃有余,才放下些心来。 几个回合打过,凌慕清有些不耐烦了,几招错综复杂的剑术攻过去,卫家国很快败下阵来。凌慕清将剑插入剑鞘,随手丢还给孙长海,用轻功几下回到了马车上。莫凉一拉着她的手,仔细瞧了一瞧,确定她没受什么伤,一颗心才算终于彻底落了下去。 凌慕清一把把莫凉一推进马车里,马鞭一扬,马儿拖着马车极速向前奔去,凌慕清回头看卫家国,笑着喊道,“姓卫的!山水有相逢,后会有期!以后抢钱就算了,抢女人可是会被官兵围剿的!”马车很快消失在视线中,卫家国一脸莫名其妙,孙长海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她可是您生平最尊崇的盖世英雄的女儿。” “战神凌沛暄的女儿!”卫家国大惊失色,孙长海抱着剑,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卫家国,“我早就劝您,抢些钱财糊口就好,不要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这不,自食恶果了吧!”卫家国扛着刀,摇头晃脑的想了一会儿,居然笑了起来,“那世子爷可没说什么。孙先生,您不觉得这是个机会吗?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得见战神一面,现在见了他女儿,也算有所慰藉。” “您又想干嘛啊?”孙长海简直心累,卫家国嘿嘿笑道,“这再往西可就是临川了,过了临川就进了夏国,你说世子往那儿去干嘛?”孙长海灵光一闪,“为了瘟疫一事!是了,这临潼关瘟疫持续了快三个月还没治好,我军将士还有夏国将士全困在了那儿,世子定然是为了此事。那刚才那位公子……难道就是莫凉一?” 卫家国哈哈大笑,“孙先生怎么才反应过来?这下可好了,临潼关有救了,等霄王爷整顿好大军,打不死启国那群畜生!”孙长海也面露喜色,连连赞叹,“大哥说的是,没想到这一趟下来得了个这么大的好消息!”卫家国一扬手,“兄弟们!我养的那些鸡仔刚长成,正好杀了给兄弟们补补身子,咱们回去庆祝庆祝,等大军凯旋了,咱们就天天下来守着,我不就不信见不到战神真面目!”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提要好像西天取经哦哈哈哈…… 强盗不是普通的强盗,是非常有用的强盗…… 晚安(??w??)?? ☆、第十章 马车走过郊野就到了凌国到夏国的最后一站,临川。临川是一个小县城,地方不大,虽处于凌夏边关,但因为凌夏两国向来还算友好,边境人民互通贸易频繁,所以临川还算是颇为热闹。莫凉一与凌慕清没有在临川多停留,次日便过了关,入了夏国境内。 从临川县入夏国,到了最近的一个城市虞城,此时距临潼关爆发瘟疫已有三月余。凌慕清只道自己是凌军里一个参将的女儿,因担忧父亲安危特来夏国探看,借着这个由头向一个夏国人打听临潼的近况。 “临潼是糟透了,好多将士都感染了瘟疫,士气低迷不振,启国还常趁机攻打。贵国主帅,也就是战神霄王爷,也在抗敌之中受了伤,听说也感染了瘟疫。唉,现在军营已经被封闭了,里面都是感染瘟疫的人,凌夏大军也都无奈全部驻扎在了关外。”夏国老汉摸着胡子,连连叹息。 凌慕清道了谢,失魂落魄的回到马车上,莫凉一看她这样子就知消息不太好,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只把马车驾到了一间客栈门口,才道,“我知道你心里万分担忧,但是我们已连续赶了好几日的路,莫说你我,马儿也受不住了。我们今晚先在客栈稍作休息,补充一下干粮和饮水,明日,再向北去,一路赶到临潼。” 凌慕清心乱如麻,却也知莫凉一的道理,便没有反对,抱着包袱下了车。莫凉一招来小二,让他去喂马,伸手拉了凌慕清往客栈里走。二人一路来皆扮做夫妻,一是为了方便,二是凌慕清怕皇帝派人寻她,此时也都习惯了,掌柜的也是个有眼色的,公子夫人的叫了一通,唤过一个小二引她二人上楼。 莫凉一要了些饭菜和热水,小二拿着她打赏的一块碎银子,欢天喜地的去了。凌慕清坐在床头,满脸哀戚之色,莫凉一走过去,欲语还休,最终还是凌慕清先开了口,“我父王常说,天家没有多纯粹的亲情,纵然是皇爷爷宠我,他首先也是个皇帝,其次才是我的祖父。” “父王说,自娘亲走后,只有我父女二人相依为命了。我向来觉得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天下好像没人能打败他,我从未想过,他也是凡身肉体,也会受病痛,甚至死亡。”凌慕清眼眶有些泛红,轻轻的叹了口气,“若他有什么不测,我当真要,一个人孤零零活在这世上了。” 莫凉一坐在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定然会不余遗力,倾尽毕生所学,但愿能让这场瘟疫尽快过去。”凌慕清握住她的手,哽咽着吸了口气,“还好这世上有一个你,还好老天爷让我遇到你。” 莫凉一轻柔一笑,伸出另一只手揉开了凌慕清紧蹙的眉心。她指尖微凉,凌慕清下意识松了眉头,莫凉一道,“待会儿用过饭,热水沐浴一番,好好休息一晚。接下来我们要马不停蹄的往临潼赶,到了之后还有许多事要做,没有精神可不行。” 凌慕清看着她带着温柔,甚至是宠溺的眼睛,乖乖的点了头。不一会儿小二就把饭菜送了上来,凌慕清没有胃口,在莫凉一的循循善诱之下也只吃了一点儿。用过饭后热水也送了上来,莫凉一让凌慕清先沐浴,自己去添置些干粮和清水。 莫凉一再回到房间时,凌慕清已沐浴完,坐在床上擦着头发。莫凉一本想着她会睡下,自己趁着机会也洗个澡除一除这些日子来的奔波疲惫,却未料到她是醒着的,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凌慕清撩过头发,笑着看着她,“凉一不沐浴?”莫凉一哑然,凌慕清从床上款款走下来,把靠在墙角的小屏风拉了出来,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水都为你换好了,你我都是女儿身,有什么好害羞的?”凌慕清身份尊贵,以往沐浴时身边没少人伺候,她自然是觉得无所谓。可怜莫凉一,从小到大未曾与人这般亲密,一时习惯不起来,尴尬在原地。 “我又不看你。”凌慕清知道她又开始纠结,也不逗弄她,自觉回到了床上,还把床帘放了下来。莫凉一这才有所动作,拿了干净的亵衣,快速走到了屏风后。 凌慕清虽然心里装着事,但还是没能抵过连续几日赶路的倦意,胡思乱想了一阵子,就在莫凉一沐浴的水声中慢慢睡去了。莫凉一洗完澡,从屏风后出来,一头如墨的青丝尽数披散在脑后,刚出浴的脸泛着红,颇有些粉面含春的感觉,尽显女儿家姿态。若是凌慕清还醒着,必然会好好调侃一番,只可惜她早就睡着了。 莫凉一擦了会儿头发,用象牙梳梳整齐了,才慢慢走到床边,掀开了床帘。凌慕清侧着脸睡得正香,眉心却拧在一块儿,莫凉一轻手轻脚的把她眉心揉开,又把她露在被子外的一只手放进了被子里,仔细的掖紧了被角。她却不上床,反而又放下了床帘,找了件外袍披上,坐在桌前灯下翻莫惊鸿留给她的那本医书。 那本医书是莫惊鸿临死前就给莫凉一的,里面和封皮都是极好的纸,莫凉一翻了许多年,除了旧了些,仍是完好如初。医书里是莫惊鸿毕生所学,若是放在明面上,又不知会引来什么风波,莫凉一心细,一向带在随身的包袱里,除了睡觉不离左右。 医书很朴素,蓝色的封皮上写了“莫昀殊”三个字,怎么看也不像一本医书。昀殊是莫惊鸿给莫凉一起的字,只是她从未用过,对于莫惊鸿为什么会给医书起这么一个名字,莫凉一不解,却也习惯了他的古里古怪。翻开医书,找到需要的地方,莫凉一定下心思,细细品味起来。 这本医书其实写的乱七八糟的,就算是莫凉一与莫惊鸿一起生活了十二年,也不是全都能看懂他在表达什么。莫凉一有时也会想,若是把这本无价的神医遗物随手送了人,别人也不一定能看懂。 莫凉一按着莫惊鸿古怪的思维,全心全意沉在医书上,不知不觉蜡烛已快燃尽,外面已打了三更。莫凉一找出根新蜡烛,打开灯罩,把新蜡烛换了进去。刚处理好蜡烛问题,莫凉一本想坐下继续研读医书,床帘内突然响起凌慕清的梦呓声。 “别……父王……不要丢下我……娘亲,不要走……清儿会乖乖的,求求你们不要扔下清儿……父王,娘亲……娘亲……”凌慕清说着梦话,声音中带着抽泣。莫凉一放下医书,快步走到床边,将床帘挂了上去,伸手擦拭着凌慕清眼角流下的眼泪,柔声唤道,“阿清……你做噩梦了吗?快醒来,不要睡了。乖,不要怕,我在这儿陪着你。” 凌慕清仍小声说些什么,眼泪越流越多,莫凉一把手伸进被子里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摇晃着。终于,凌慕清安静下来,慢慢睁开了眼睛。莫凉一松了口气,攥着袖口给她擦眼泪,“好点儿了吗?”凌慕清有些发怔,呆呆的看着她,“你……小郎中,凉一?”她不是第一次见莫凉一散发的样子,却是第一次离得如此之近,不禁有些痴了。 莫凉一微微睁大了眼睛,点了点头,“是我。”凌慕清这才醒过神来,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伸手去摸她的脸,笑道,“怪不得要女扮男装,这么漂亮的人儿,在江湖行走指不定要惹上多少桃花呢。”莫凉一脸上一红,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却带着些无意的风流,莫名的有些勾人。 凌慕清心里一动,忽然觉得有些无措,忙转移了话题,“我刚才,怎么了?”莫凉一掩唇打了个呵欠,笑道,“想是做了噩梦,魇着了。”凌慕清这才注意到她眼睛有些红,打过呵欠之后水盈盈的,带着些血丝,“你还没睡?” 莫凉一揉揉眼睛,嗯了一声,“我从未遇到过瘟疫,总觉得心里没底,正好睡不着,便翻了一下医书。”凌慕清扫了一眼她身后,医书正倒扣在桌子上,她撇撇嘴,下了床走到桌子边合了医书,塞进了莫凉一的包袱里,又回过头去看她,“是谁和我说要养足精神的?不许看了,快睡觉。” 莫凉一有些无奈,“我暂时……”“我做了噩梦,有些怕,你陪我睡。”凌慕清打断她的话,不等她再说话,打开灯罩吹灭了蜡烛,然后摸黑走到床边,伸手扯下了莫凉一身上披的衣服,不由分说的把她推倒在了床上。 “我刚才梦到我娘亲了,”凌慕清躺好在莫凉一身边,慢慢的开口,“我四岁那年,父王在战场上受了重伤,不会再有孩子。当时我娘亲正有身孕,父王总想着,无论是儿是女,总让我有一个相伴的人。可是娘亲难产了,大人孩子都没有保住。”凌慕清扯开嘴角,轻声一笑,“娘亲,是中了毒才会难产,我未出生的幼弟,早已被毒死在娘亲腹中……” “我和父王,真的是相依为命啊。他总是对我说,要我听皇爷爷的话。他说我没有兄弟可以依靠,没有姊妹可以倾诉,他若是哪天去了,她的清儿一个人孤零零在这世上,多可怜呀……”凌慕清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接着是隐忍的抽泣声。莫凉一把被子拉好,侧过身子搂住了她的腰,“睡吧,相信我,一定不会让霄王爷有事。嗯?” 凌慕清吸了一口气,紧紧握住放在自己腰间的那只并不温热的手,用力点了下头,“嗯!”莫凉一凑过去到她耳边,幽幽叹了口气,“说起来,我可是从未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怎么都觉得自己比你惨得多,特别是义父死后,真的是不知不觉一个人过了那么久。” “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你也孤身一人了。你若能舍去荣华富贵,不妨跟着我浪迹天涯,治病救人什么的。”莫凉一轻轻一笑,她这话还是玩笑成分较大,说完之后便抵不过倦意睡了去。凌慕清却是眨了眨眼睛,在心里念了一句,“听起来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他喵的怎么会有那么多bug,,给自己跪了_(:_」∠)_…… r(st)q先改两个其他的以后再改好了。。。 ☆、第十一章 二人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了,一路向北,三天不眠不休的赶路,终于到了夏启两国交界处临潼关外。由于疫情严重,预防更多将士被感染,凌夏大军早已撤到了关外驻扎,关内军营里留下的大都是已经感染瘟疫的将士,除了军医,任何人都不得擅入。 马车刚停下,立刻有站岗的兵士过来拦住了她们,“边关重地,任何人不得擅闯,速速离去!”凌慕清从马车里出来,看了他身后驻扎的新军营一眼,冷声问道,“霄王爷怎么样了?”那兵士沉着脸,喊了一句,“快离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凌慕清眯起眼睛,看出那兵士装束是凌国的,凛然道,“我是霄王世子凌慕清,我要见我父王。”兵士愣了一下,有些迟疑起来,“你说你是世子,可有证明?”凌慕清一怔,忽然想起离开京城时凌东澈给过她一块金牌。 凌慕清从包袱里翻出了金牌,亮在了兵士面前,那兵士神色一凛,屈膝跪在了地上,“不知是世子大驾,有所不敬,请世子恕罪!”凌慕清道,“起来吧。我把神医传人带来了,现在情况怎样?我父王如何了?”兵士站起身,低下头叹了口气,“仗没好好打一场,兄弟们倒是因为瘟疫倒下不少。王爷现在在关内,和被隔离的兄弟们在一起,军医说现在天气转凉,疫情没有蔓延的那么快,情况倒是好了些。不过,如果再不能开出有用的方子来,那关内的人……凶多吉少。” “我要见父王!”凌慕清有些激动,兵士却连连摇头,“万万不可,世子,关内军营现在是重点隔离区,除了军医,谁也不能进去!”凌慕清横眉冷对,“现在管事的是谁?”兵士不敢隐瞒,一一交代出来,“夏国主帅前些日子没熬过去,已经死了,新主帅尚未到达,现在军中主事的是夏国军师柳安,和咱们军中的储副将。” 凌慕清不知道那劳什子夏国军师是什么人,对凌沛暄的副将却是熟的很。储丰是凌沛暄一手从新兵蛋子提拔上去的,在他身边十多年,是绝对的心腹。凌慕清深深看着莫凉一,轻声问道,“凉一,你怕不怕?”莫凉一亦看着她,唇角牵起一抹柔软的笑,“那么多将士等着救命,我怎么能怕?”凌慕清握住她的手,用力捏紧,“带我去见储丰。” 兵士带着凌慕清和莫凉一到了储丰的营帐前,有人进去禀报,很快,储丰就亲自出来了。“末将参见世子!”储丰抱着拳跪在了地上,凌慕清没有叫他起来,反而兴师问罪起来,“储丰,你可知罪?” “末将知罪!末将没能保护好王爷,导致王爷受伤,甚至感染瘟疫,末将万死不辞!”储丰叩首到底,对于“罪行”供认不讳,倒是莫凉一,忍不住开口为他求情,“沙场无情,谁又能说得准什么?储副将心里也一定自责极了,且他又不是有意让王爷受伤。阿……世子,就高抬贵手,不要怪罪他了。” 凌慕清淡淡的看着莫凉一,却并不说话,莫凉一皱紧了眉,储丰抬头看到了她,大喜过望,“阁下可是莫神医传人?”莫凉一点了头,储丰又是一个头叩到底,“多谢莫大夫为末将求情,保护王爷是末将职责所在,王爷受伤,末将确实是难辞其咎!莫大夫,您就莫要为末将担忧,请快快救治王爷和将士们!” 莫凉一叹了口气,“我自当倾尽全力。”凌慕清看了她一眼,面色无波,云淡风轻道,“下去领五十军棍。”储丰又叩首,“是!”毫不犹豫的站起身,招了两个兵士下去挨棍子了。凌慕清对着带她们来见储丰的那个兵士吩咐了一句,“去请军医来。”拉着莫凉一进了储丰的营帐。 凌慕清坐在主位上,翻看着桌上的作战图和报告,无视了莫凉一一脸的不忿。终于,莫凉一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明明知道王爷受伤,感染瘟疫都怪不得储副将。”凌慕清抬头,认真的看着她,慢慢开口,“是怪不得他。可是,这里是军营,凉一,军法这种东西,是半点人情,也由不得。” “清儿,这人世间有多少公平,有多少不公平,唯有法则不能违抗。而若想改变法则,只有变强,强大到任何人都不敢否认你的一切决定。”凌沛暄的教导言犹在耳,凌慕清扶着额角,一声轻微的叹息,“我既然来了,若是不办他,还会有人把职责当一回事吗?” 莫凉一沉默半晌,轻轻笑了一下,“是我天真了,不知在上位者,竟有那么多顾忌。”凌慕清张张嘴,她想说,她不是什么上位者,她只是个和她一样的寻常人,可是,最终还是未能说出口。 一时间两人都在沉默,直到有守帐的兵士进来,说军医到了。“让他们进来。”凌慕清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莫凉一,见她眉眼低垂面无表情,心里忽然有些闷闷的发疼。几个一样装扮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齐齐行李,“微臣参见世子!” “免礼。”凌慕清挺直脊背,摆出世子的姿态来,“本世子把神医传人带来了,你们把情况与她细细说一下。”军医们一起看向莫凉一,莫凉一冲他们颔首,作了一个揖,“晚生莫凉一,见过各位前辈。”带头的那位军医还了一礼道,“老夫是太医院院使林仲,奉皇上之命前来,久闻莫公子大名。” 莫凉一本来年岁不大,再加上她本来面容清秀,又作男儿打扮,更显得年纪小,纵然是莫惊鸿的传人,在颇有资历又高居太医院院使之位的林仲眼里,不免有些太稚嫩了。莫凉一听出他言外之意,也并不在意,只淡淡一笑,“烦请林院使告知凉一,关内如今状况如何了?” 林仲虽然有点儿不信莫凉一的能力,却也不是傲慢无礼之人,当下把关内军营里的情况说了一遍。莫凉一拧紧了眉头,“这么严重了么?单凭借林院史的描述,我心中尚无思量,看来我要进去,好好诊断一番才行。”林仲闻言点了头,“老夫也是这个意思。” 凌慕清心中急迫,却也理智尚存,问道,“这样进去,万一感染了瘟疫怎么办?”林仲道,“我等凡入关内,必以白巾覆住口鼻,每日晚,必用放了草药的热水擦身,可有效预防感染瘟疫,世子但可放心。”凌慕清还是有些担忧,莫凉一安慰她道,“几位军医在关内那么久也没感染,我身子也没那么弱,你便放心吧,我一定尽快寻出合适的方子来。” “我陪着你不行吗?我也想,看看父王。”凌慕清目光灼灼的看着莫凉一,莫凉一也望着她,坚定的摇摇头,“不行。”凌慕清心里又急又恼,却也知她是为了自己好,纠结了一阵的,在包袱里找出了一条素色的丝巾,走过去扔在了她身上,“你用这个蒙着脸,进去之后,尽量不要和感染瘟疫的人有太多接触,还有,不许乱吃东西!莫凉一,你要是出不来了,就死在里面算了!” 她这番话带着怒气,却也着实暧昧的紧,林仲看看她,又看看莫凉一,忽然想起在京城时就有传闻,说是张尚书家的三公子张琦有意强占莫凉一,凌慕清当着众人的面说莫凉一是她的人。林仲初听说时,也只觉得凌慕清不过是为了救莫凉一随口说的,而今看来,却不简单啊。 莫凉一捧着丝巾,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放心,我幼时便被遗弃在荒郊野岭,蒙义父所救苟活至今。七岁时上山采药,被一头狼所伤,也只是毁了一只脚,性命无虞。十三岁时,义父走了,我开始孤身行走江湖,六年来数次死里逃生。我这条命硬的很,没那么容易丢掉。” 凌慕清抿紧唇,半晌,才慢悠悠的开口,“你去吧。”林仲立刻伸出手,“莫公子请随老夫来。”莫凉一点头,回头看了凌慕清一眼,一瘸一拐的跟着林仲出了营帐,一众军医向凌慕清告了辞,也都跟了上去。凌慕清看着莫凉一瘦削的身影被帐帘隔断,心下忽然生出些悲戚来。 莫凉一,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而已。她身无武功,又残了一只脚,心地纯善,虽生平坎坷,却从未怨念分毫。这样一个人啊,是应该值得人去疼惜爱护的,而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入那如同火坑一样的军营。可是,她又不得不入。 若是莫凉一,真的出不来了,该怎么办?凌慕清忽然有些心惊肉跳,她后悔了对她说的那些气话重话,什么叫你要出不来,就死在里面算了?她心里恨不得她长命百岁一世安稳再不要受苦受累,怎会说出那番话?凌慕清拍了拍额头,快速跑出了营帐。 “凉一!”凌慕清有些气喘,定定的看着脸上蒙了她的那方素色丝巾的莫凉一,有一朵做工精致的兰花绣在她脸颊,她回头看她,眼睛里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莫凉一微笑,凌慕清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看到她弯了的眉眼。莫凉一像保证一样,慢慢开口,“我很快,就会出来的。” 温润轻柔的声线抚平了凌慕清急躁的心,她愣愣的点头,“我等你。”莫凉一笑意更深,转身走进了临潼关门。凌慕清仍然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她明明是个跛子,走路一瘸一拐的,却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姿态,怡然又潇洒,好像走在这个世界之外,不受任何干扰。说起来,凌慕清第一次注意到她,就是因为她的走路姿态呢,那是独属于莫凉一的一种风流,让人心生驰往,却不忍玷污。 林仲摸摸胡子,摇头晃脑的走进关内,心里暗暗思量着。年轻人不错呀,虽然门户不当,但好歹是莫惊鸿唯一的传人,虽然嫩了点儿,医术不知如何,可好歹让慕容衷那个老家伙死心塌地的,听说人品也很不错,长得也俊俏,啧啧,霄王爷这个女婿不错呀,最重要的是小世子喜欢呀! 莫凉一忽然觉得后背凉嗖嗖的,侧过身子去看,只看到表面一本正经暗地里正八卦着的林老头一只。难道是因为关内都是病人,没有活力,所以气氛阴沉了些?莫凉一觉得这个猜测还是挺有道理,转过身子继续跟着军医往前走,林仲继续跟在她后面默默八卦着她和凌慕清。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世子上战场砍白菜啦第一次杀人好怕怕呦然后……[剧透可耻!!!] 至于攻受问题。。。晋江又不让写粗来这个根本就不用争我觉得_(:_」∠)_ 晚安~在看的小可爱~么么哒! ☆、第十二章 凌慕清在关外担忧了好几天,没等到莫凉一出关,却等到了启军又来犯的消息。储丰挨了板子趴着不能动,夏国新主帅带着粮草迟迟未到,凌慕清满心忧虑。在这个时候,传说中另一个管事的,夏国军师柳安,终于慢悠悠的冒了出来。 柳安年逾四十,典型的儒生扮相,他生的面善,平时都是笑眯眯的,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如今我们军中士气低迷,又无可用统帅,世子可有良策?”柳安不紧不慢的问,凌慕清看着他,总觉得他是故意问自己,其实心里早有想法。 “军师应有,愿闻其详。”凌慕清没心思拐弯抹角,直接道。柳安微微一笑,“霄王爷战神之名天下尽知,世子身为王爷唯一的孩子,自幼习武,熟读兵法。如今王爷有恙,世子何不,替父披甲上阵 分卷阅读5 ”凌慕清愣了一下,迟疑道,“我不过纸上谈兵,如何能与启国一战?” 柳安道,“世子只管稳定军心,这仗要如何打,山人自有妙计。”凌慕清还想犹疑,却已经来不及了,有兵士来报,启国大军马上逼到关口了。“启国人倒是精明,怕染上瘟疫,从北面绕过来。世子,若再不拿下主意,启军就要进关来了。”柳安说的很平静,但是后果如何,两人心知肚明。 凌慕清一咬牙,“好!”柳安捧出早已准备好的盔甲和战袍,恭敬的送到她面前,“柳安代边境百姓,谢过世子。”凌沛暄的盔甲和战袍对于凌慕清来说有些大,却也不至于撑不起来,她束发更衣,三尺青锋拿在手,面色冷冽,看起来竟真有几分大将风范。 “霄王年轻时,也不过是这番模样,虎父无犬女啊。”柳安感叹了一句,和凌慕清详细交代了自己制定的作战计划,由于已兵临关外,柳安也没有多少废话,道了句世子保重,把凌慕清推上了战马。 凌慕清俯下身子,凑在马耳边道,“清风,你可要好好配合我,咱们可不能丢了父王的脸。”清风抬起头,像听懂了她的话,叫了两声。凌慕清摸摸清风的头,目光投到马下的柳安身上,“点兵吧。”她居高临下,那有意无意的一瞥,让柳安下意识的去服从,“是。” 启军来了两万人,凌慕清只点了八千人,两军对峙,还没开打,气势就落了大半。启军里出来个大胡子,□□一匹黑马,扛一把钢刀,看起来是个厉害的角色。“我乃启国安国将军麾下马玄修,你是何人!”大胡子声如洪钟,用眼角看人,显然没把凌慕清放在眼里。 凌慕清冷冷一笑,“你尚未有资格知道我是何人。”那大胡子马玄修闻言气极,却哈哈大笑道,“原来是个女娃娃!哈哈哈,一个女子带这么点儿人,凌沛暄让你来送死的吗?”凌慕清长剑出鞘,清风向前踏了几步,长剑直指马玄修,“少废话,战了再说!” 马玄修忙抽刀去挡,堪堪躲过一剑,兵器相交发出刺耳的声音,马玄修惊起一身冷汗,“好大的内劲儿!”一击不中,凌慕清反手又是一剑,来势汹汹的直冲马玄修。马玄修再不敢小瞧她,挥着钢刀小心抵挡着她的进攻。 凌慕清毕竟是第一次上战场,平日里虽然也勤练武功,却除了与卫家国那一次,从未有过实战。王府里那些人哪敢真的和她比试,从来都是束手束脚,以至于她一时习惯不了这种打法。可她毕竟是凌沛暄的女儿,几个回合下来,一手凌云剑法使的招招带风,马玄修已是吃力至极。 “这是凌沛暄的剑和剑法,你究竟是什么人!”马玄修钢刀被挑落,人也被掀下马去,凌慕清飞身从清风身上一跃而下,“记住我的名字,虽然没什么用了。”凌慕清手中长剑向前一送,刺进马玄修胸口,马玄修目眦欲裂,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前泛着寒光的长剑。 凌慕清面无表情,手上却有些发抖,她努力保持着镇静,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我叫凌慕清,是凌沛暄的女儿。”马玄修目光慢慢涣散,凌慕清拔剑,鲜血如柱,喷薄而出,撒了她一脸。她伸手,抹了眉心一点血色,长剑高高举起,“这两万启军的鲜血,注定撒在临潼的土地上。”柳安在关外擂起战鼓,凌慕清微微一笑,足尖轻点,飞身上马,“杀!” 柳安又不傻,自然不会真的让凌慕清带着八千人马去和两万启军打,那正是他的妙计而已。启军主帅已死,士气一时不振,凌慕清带头厮杀,很快把他们搅得一团糟。可人家毕竟人多,反扑过来也不好收拾,还好柳安早有埋伏,一声令下,四面八方冲出来的都是凌夏军士,人多不多暂且不说,反正启军已经彻底乱了。 “此女绝非池中之物,果然不愧为战神的女儿。”柳安捋着胡子,目光幽深。战场上已差不多该收场了,柳安正欲鸣金收兵,有兵士过来报,“军师,那位神医传人非要见霄王世子。”柳安神色一动,莫惊鸿的那位传人呀,他吩咐兵士鸣金,自己下了高楼去见莫凉一。 柳安下了楼,就看到一个身穿蓝色长衫的男子背对着他,他走过去,正要开口,那人转过身来,一张清秀无暇的脸映入柳安眼里,他猛然瞪大双眼,说不出话来。“您就是柳军师吧?晚生莫凉一。”莫凉一拱手作揖,柳安眨眨眼,还施一礼,“久闻莫公子大名。” 莫凉一后退半步,垂眼道,“敢问军师,现场情况如何?世子她,没有危险吧?”柳安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公子放心,战场已成定局,世子不负其父战神威名。”莫凉一松了口气,柳安笑道,“说起来,我与你义父莫惊鸿还是旧相识,可惜十多年未见,他已先走一步了。” 柳安叹了口气,语气中不无惋惜。莫凉一听他提起莫惊鸿,心生哀戚,低着头不说话。柳安总有些拐弯抹角的意味,试探着问道,“小公子看着年岁不大,可及弱冠?”莫凉一从实答道,“晚生年十九,被义父所救时约周岁,具体日子却不详,义父便以救我那日为生辰,明年五月便及冠了。” “凉一此名,是鹤嘉取得吗?”鹤嘉是莫惊鸿的字,只是他向来以名行走于世,却是没有几个人知晓,但莫凉一还是知道的。柳安既知莫惊鸿的字,应该与他交情非浅,莫凉一心里对他松了些警惕之心,答道,“确是义父所取,凉一及冠之后的字,义父也曾取过。” 柳安来了兴趣,莫惊鸿本身就不喜繁琐,名与字对他来说根本没多大意义,他居然主动为莫凉一取好了字?柳安正想问一下是什么,有兵士高喝一声,“世子回营!”莫凉一便再无闲心与柳安说话,急着去寻凌慕清了。柳安瞧着她的背影,心中满是疑惑,“年岁倒是不差,只是这,男儿身,残足……” 莫凉一可不管柳安心里的疑惑,她一眼看到高头大马上的凌慕清,急着想看看她有没有受伤,也顾不得那么多人在场,提高声音喊她,“阿清!”凌慕清慢慢抬起头,眼神空洞,只是下意识的去寻找那道声音。“阿清,我在这里!”莫凉一又喊了一声,凌慕清把目光落在她身上,木着的脸出现松动,竟是一歪身子,落下了马去。 “阿清!”莫凉一吓了一大跳,拖着不方便的左脚硬挤到凌慕清身边。兵士们可不敢拦她,自觉让开路给她,所幸有反应快的兵士,凌慕清倒是没摔到。“你没事儿吧?有没有受伤?”莫凉一到了她身边,急迫问道,周遭兵士识趣的该干嘛干嘛,不敢多看一眼。凌慕清手一松,长剑掉落在了地上,剑鞘上还沾着血。 “我杀了好多人……好多血……凉一,好多血……”凌慕清低头看着自己通红的双手,眼角慢慢的也红了起来。莫凉一拿出块帕子,轻轻的为她擦脸,只是她脸上血迹大都干了,怎么擦也擦不掉。凌慕清身子发着颤,双手更是抖得厉害。 莫凉一把帕子收回到袖中,张开双臂把凌慕清搂进怀里。她的头盔不知去了哪里,发髻散了下来,头发随着风飘啊飘,上面都带着血腥味。战甲有些硌人,莫凉一却把发泄抖的人儿抱的更紧,温柔的声音轻轻响在她耳边,“乖,不怕了,我在呢。” 凌慕清的眼泪终于慢慢流下来,她缩在莫凉一怀里,无声的哭着,偶尔颤着肩膀抽泣一下。莫凉一身上的草药味和沉香味掩不去凌慕清身上的血腥味,她咬着唇,哽咽道,“我不想杀人啊,凉一,我从来不知道……杀人,是那么痛苦的事……我不要做一个杀人凶手!” “阿清,”莫凉一低声唤了一声,“你别闹。”凌慕清安静下来,死死的捏着她的衣襟,莫凉一叹了口气,白净的脸在凌慕清血迹斑斑的脸上蹭了蹭,带着安抚的力量,“你乖乖的,不要害怕。我知道,你不想杀人,不想成为凶手。我知道,你还接受不了这样的残酷,我也同样,接受不了。可是阿清,你忘了吗?这里,是边关,你刚才,是在战场上呀。” 战场之上,没有人情,只有敌我,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你,没有什么残酷与不残酷,人人如此。凌慕清被莫凉一抱着,战甲相隔,根本感受不到丝毫温暖,但是凌慕清就是觉得,莫凉一在温暖着她。她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莫凉一稍稍后退,捧起她的脸,目光一如既往的温润柔和,“沐浴之后,好好睡一觉,醒来后把一切都忘了,好不好?” 凌慕清乖乖点头,她眼前仍有血色,只是那人笑起来实在太好看,她心里动了一下,再也想不起其他。莫凉一与她差不多高,微微抬头,便吻在了她额上。凌慕清眼睫微颤,任由她拉着自己往前走。柳安在不远处看着她们,点点头,又摇摇头,最终唯有一声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小郎中的身世要慢慢哒浮出水面惹…… 刚动了心,下一章分别了就【我可耻!】 好困晚安_(:_」∠)_ ☆、第十三章 莫凉一闻说凌慕清居然上了战场,出于担心才放下手中事跑了出来,安抚好凌慕清,又要回去关内。“我看过霄王爷了,我一定会治好他,还有关内所有将士,你安心。”莫凉一又把帕子蒙在了脸上,只露出泛着柔光的一双眼。 凌慕清看着她,点了点头,“我信你。”莫凉一顿了一下,拉了她的手,无比认真道,“我知道如若启军再来犯,你一定会再上战场。你……莫要受伤了。”凌慕清又点头,保证道,“你放心,我可是战神的女儿,没那么容易伤着。”莫凉一动动嘴唇,却也只是点了下头。 启军倒是没有再来犯,反而是夏国新的统帅,带着三万精兵和粮草到了。凌慕清松了一口气,最起码现在是不怕启军再来了,只是关内的情况仍不好。焦心忧虑的等了又等,终于莫凉一进去五日之后,总算传出了好消息。 方子写出来时,据莫凉一入临潼关内,整有十二天。这十二天以来,莫凉一与凌慕清总共也就见过一面,她拿着方子出来,交给了购置药材的人,细细说明了数量,凌慕清在一旁看着,几乎要落下泪来。只这几日,她又瘦了些,本就纤细的身子更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整个人憔悴的厉害,头上甚至白了几根青丝。 她交代完了,凌慕清走过去,不言不语的扯着人往自己营帐里走。莫凉一有些尴尬,低声道,“我如今是男子打扮,那么多人看着,你可不要任性了。”凌慕清不理她,扯她进营帐之前,还特意吩咐了人准备热水。莫凉一叹一口气,只有顺着她。 “你好好沐浴更衣,然后休息。”凌慕清把莫凉一推到榻上,扯了被子盖在她身上,像是有些嫌弃,“面黄肌瘦,邋里邋遢,难看死了。”莫凉一讪讪的摸着自己的脸,仰视着她,“那药我试过了,三剂下去便有效,王爷很快就会好起来。”“知道了知道了!”凌慕清提高声音,别扭的转过头去,不让她看到自己红了的眼。 莫凉一没说话,凌慕清擦擦眼睛,回头看她,她已经睡着了。凌慕清走过去坐在她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莫凉一睡的很熟,没有一点儿反应。指尖触到她有些干燥的唇,凌慕清心里猛然一动,慢慢的,慢慢的俯下身子,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鼻息相闻,心如擂鼓。凌慕清贴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起身后退了两步。她摸着自己的唇,脸红的不成样子,心里也乱的不成样子。她是怎么了?明知道莫凉一的身份,居然……吻了她。这样,是不是不对的?她好像对她动心了,一个女子,对另一个女子,起了爱慕之心。 凌慕清眼神复杂的看了莫凉一一会儿,转身出了营帐,她自然也没看到,莫凉一慢慢睁开的眼,里面同样复杂。 药似神药,只三日,凌沛暄便被从关内接了出来,除了身子有些虚弱,其他一切正常。林仲摸着凌沛暄的脉搏,一叹再叹,“王爷,自古英雄出少年啊。臣七岁学医,如今已有三十五年,尚不及一……未及冠的少年。果然,不愧为莫神医的传人。” 凌沛暄收回手,笑着点头,林仲脑子转了个弯,笑道,“与世子也算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凌沛暄眼神变了变,和林仲对视一眼,一起笑了起来。林仲把看到的东西说给了凌沛暄听,只是不免加入自己的看法,什么情意绵绵啦,什么相顾无言啦,什么郎有情妾有意啦……凌沛暄听了他一番话,倒是真起了心思。 凌慕清活了十七年,还真没一个人能入得了她的眼,不是没有人想攀上霄王府这根高枝,也不是没有人对凌慕清一心相许,只是凌慕清不愿,凌沛暄也不忍去勉强她。皇室里的女儿,那个不是早早的许了人,十五六岁就嫁出去了,也就凌慕清和太子家的淮安郡主凌慕然这个年龄还待字闺中了。 凌慕清比凌慕然还大一岁,想来皇帝那边也快催了,她若有了心上人,倒也是不错的。凌沛暄不是没考虑到门第问题,只是小郎中立的这一功可不小,莫惊鸿当年是何等受人尊崇,莫凉一这一手医术尽得他真传,其人又颇聪颖,指不定就是下一个“神医”。世子下嫁于她,倒也不是不可,最主要的当然还是凌慕清心仪她,纵然是个无名小民,为了宝贝女儿,凌沛暄也是得认了。 越想越觉得时机正好,凌沛暄摸摸胡子,对近侍祁修吩咐道,“把世子叫来。”祁修领命去了,凌沛暄压低了声音问道,“听说清儿是东澈帮忙偷跑出来的?你来时,父皇那边可有动静?”林仲也压低了声音,回道,“晋安王对于放世子出京一事供认不讳,皇上大怒,让人打了他五十板子,软禁在了太子府,太子想必气的不轻。之后臣就被派来了,现在京中状况如何,却是不知道了。” 凌沛暄眯着眼,心里打着算盘,林仲凑到他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什么,凌沛暄神色有变,冷哼了一声,“他这是要赶尽杀绝!”林仲没敢搭话,凌沛暄想了想,叹了口气,“那孩子才七岁,是五皇兄留下的最后血脉了,你找人好好保护,以后寻个时机,送去夏国吧。” 林仲应下了,凌沛暄没有再说话,林仲也不敢开口,沉默了一会儿,营帐门被掀开,祁修领着凌慕清走了进来。“父王,”凌慕清坐在榻边,伸手摸了摸凌沛暄的额头,“您感觉如何?”凌沛暄慈爱的摸着她的头,笑道,“莫公子妙手回春,我哪里还能不好?”凌慕清愣了一下,随意嗯了一声。 凌沛暄看她神色不太对,以为她和莫凉一之间出了什么事,调侃道,“清儿怎么了,可是和莫公子闹了别扭?为父可是听闻,你与他郎情妾意,感情十分好呢。”凌慕清一愣,偏头去看低眉顺眼的站在一边林仲,林仲作了个揖,“王爷,臣还有事,就先退下了。”说完,还不能凌沛暄发话,就自发的溜之大吉了。 “林院使和您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凌慕清忍住想翻白眼的欲望,凌沛暄呵呵笑着,“那小郎中,不是你的心上人吗?”“怎么……”凌慕清下意识的要反驳,却到中途卡住了。心上人?莫凉一是她心上人吗? 凌慕清还在发愣,凌沛暄看着一脸纠结的自家女儿,捋着胡子心里有了谱。女儿家嘛,总是矜持害羞的,那么,就让他老父出马吧,为了女儿的幸福,必须和未来女婿好好谈谈。“莫公子有功,有大功,为父想亲自谢谢他,清儿,去把他叫来吧。” 自从那一吻过后,凌慕清就陷入了自我纠结,处处躲着莫凉一,算来竟有许久不曾相见了。凌慕清出了凌沛暄的营帐,去往柳安特意为莫凉一准备的营帐。走到门口,向守卫问道,“莫公子在吗?”守卫明显愣了一下,凌慕清抿抿嘴,掀帘进去了。 营帐并不大,打眼过去一览无余,凌慕清没看到人,却看到了桌上有什么东西。她走过去,自己给莫凉一蒙脸的那方丝帕叠好了放在桌上,上面有封信。凌慕清心里咯噔一声,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拿起了信封,上面写了“阿清亲启”四个字,字迹清秀,傲然风骨,正如其人。凌慕清莫名的眼圈发热鼻子发酸,颤着手,拿出了信封里的信。 “阿清,见字如晤。义父走后,我孤身行走江湖六载有余,当初应卿所求往临潼,如今疫情已解,再无停留之由。万望谅我不辞而别,与卿相识四月余,似经年久矣,唯恐不忍离别,再生愁绪。惜缘河畔初遇,临潼关外相别,其间亲密无间,十九年来唯与卿一人而已。我幼与亲别,蒙义父不弃,坎坷半生,得与卿相识,此生亦无憾矣。心中自有千番话语,提笔难书半句,今别之后,自当长念于卿,不敢相忘。落笔至此,对灯无言,愿他日有缘重逢,卿不忘我,我不忘卿。珍重,珍重。” 落款是凉一二字,笔尾微顿,点了两滴墨迹。凌慕清吸了口气,将信叠回原样,塞回了信封里。她拿着信和丝帕出了营帐,“她什么时候走的?”守卫低头道,“今日一早,公子拿了包袱出来,属下问他去何处,他说悬壶济世四海云游,吩咐了属下不要告诉世子,就走了。” 凌慕清面色发白,一步一晃的回了自己的营帐,进去之前,对守卫吩咐,“去告诉王爷,莫凉一走了。”不等守卫答复,她进了营帐,径直走到榻边,趴了上去。她居然不辞而别了,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凌慕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只是一想到今后可能都见不到那个人了,就心痛的厉害。 她心里难受的紧,偏偏又想起和莫凉一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的笑,她的无奈,她的纵容,她的温柔,她的善良,她的慈悲与愁苦……眼泪流进被子里,凌慕清又不傻,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一封离别信,满脑子都是她,傻子也该知道是怎么了。 她分明的,就是动心了啊。一阖眼就能忆起温润的眉眼,她的蓝衣青袍,还有笑靥如花的女儿姿态。凌慕清心有戚戚,手里仍握着那封信,哭了一会儿,她目光逐渐坚定,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可是霄王世子,皇帝最宠爱的孙女儿,皇帝不也是说了,除了这江山,什么都可以给她。 她不过,喜欢上一个女子而已,天不怕地不怕的凌慕清,会因此畏惧退缩吗?她捏紧了信,冷笑出声,莫凉一,你走便走罢,莫要再被她逮到。若真是有缘再会,她可就不会放手了…… 似乎是想开了,凌慕清擦干了眼泪,爬起来从包袱里翻出香球,拿到鼻子下嗅了嗅。就是这个味道,传闻中仅余下的东西,还有那个人身上的气息,全部都该掌握在她手中。凌慕清或是该庆幸,凌晟把沉香给了她,让她还能有个念想。她又嗅了嗅香球,味道虽差不多,独少了那人身上的草药味,还有那一份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  _(:_」∠)_写的什么烂七八糟的…… ☆、第十四章 凌沛暄身子大好之后,领兵与启国一战,正是应了凌晟那句“战神一出,谁与争锋”,启国大军遭受重创,终于撤兵,临潼关总算消停了。又有三日整顿,凌沛暄就带着凌国军队班师回朝了。 自莫凉一走后,凌慕清一直闷闷不乐的,凌沛暄也不好问她,在心里给莫凉一记了一大过。凌沛暄从京城带过去临潼的兵并不多,都是一路上从各地调动的,瘟疫死了不少人,打仗又死了不少,可剩下的兵士们总得回家。所以每到一处地方必是要停留,第一次停军点兵,就是在临川。 过了临川县,就是大片的郊野之地,凌慕清依稀记得,在这里她曾与莫凉一遇到过一帮子强盗。想到也就当做笑话讲与了凌沛暄听,难得女儿有点儿兴致,凌沛暄听的很认真。凌慕清还没讲完,忽然停下,向前抬了抬下巴,“呐,父王,就是那个人。”凌沛暄看过去,看到一个手持钢刀的敞怀大汉。 “卫家国,我带了那么多人,你还敢劫我啊?”凌慕清摸着清风的耳朵,笑着说。卫家国哈哈大笑,把刀插进地里,冲她和凌沛暄拱着手,“久仰战神威名,为这一见,我可等了好些日子!上次不知是世子,多有冒犯,还请世子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凌慕清仍笑着,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卫家国,“上次还嚷嚷着要抢我上山,怎么这就那么懂礼貌了?”卫家国连忙解释,“世子是误会了,洒家虽然是强盗,可也是有原则的。从来是只抢钱不抢人,上次也是看那小白脸……不,是莫公子,看着太好欺负,就开了玩笑,世子千万别在意!对了,莫公子呢?” 听闻到莫凉一,凌慕清神色暗淡了下去,只摇摇头,没有说话。凌沛暄轻咳一声,问道,“那卫家国,你拦我兵马作甚?”卫家国见他问话,连忙回道,“王爷,卫某人一生最敬佩的就是您,请您让我跟着您吧!”凌沛暄笑了,“你做着强盗,却想着投奔朝廷吗?” “我才不是要投奔朝廷!”卫家国居然是一脸不屑,“当初我沦为强盗,可不就是因为朝廷逼的!还有我的那帮兄弟,要是足吃足喝,谁来过这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凌沛暄若有所思,卫家国又道,“霄王爷您是大英雄,您为凌国立下赫赫战功,是我一生敬仰之人!卫家国只是个匹夫,做不得大事,只想跟着您,做英雄的跟班,也比做强盗强!” 凌沛暄撩衣下马,走到卫家国面前,道,“你可听闻过,宁为鸡头不做凤尾?”卫家国嘿嘿一笑,“我们孙先生说了,在您手下不是什么凤尾,我做这个强盗头子更非鸡头!王爷,您要是收了我和我的兄弟们,我们的命就是您的,随您吩咐,就是刀山油锅,谋朝篡位,我们绝没一个不字!” “切不可妄言,要叫有心人听了去,我也保不住你。”凌沛暄深深看了他一眼,“卫家国,记住你今日说的话。本王就收你入麾下,不必上战场,你只有一个任务,在祁修的协助下,训练出一支明卫,保护好世子。”卫家国听凌沛暄应了,立刻抱拳跪地,“谢王爷!不过……明卫是什么?” 凌沛暄微微一笑,唤了声祁修,祁修下马过来,凌沛暄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本王给你三年时间,你给本王一支不亚于胥匿的精兵卫。”“是!”祁修领了命,凌沛暄满意的点点头,回身上马,“祁修,你跟着他,把人数点一下,本王先行,到了京城你再来报。” 卫家国一事了后,一句也算是平静,凌沛暄带着大军终于在一月之后回到了京城。那一天京城下了好大的雪,可是百姓们还是不顾严寒,跪在路边喊着王爷千岁。宫里传出话来,让凌沛暄在府内休整一夜,次日带着世子上朝。凌沛暄把宫人送走,径自去了凌慕清房里。 “要我去上朝?”凌慕清拎着香球转啊转,凌沛暄点点头,叹了口气,“我尚未与你说,东澈因放你出京,被父皇打了五十板子,现在还软禁在太子府呢。召你上朝也差不多是因为那件事,明日也有的你好看!”凌慕清吓了一跳,“五十大板?父王,皇兄他没事儿吧,我要不要去看看他?” 凌沛暄摇头,叹气道,“你去了太子也不会让你见他。唉,东澈这孩子,我总看不透,若他真与太子不同那还好,怕就怕,这是一出苦肉计。”凌慕清想为凌东澈辩解,可也确实拿不准他是怎样的人,如果真是苦肉计,那她还真是差点入了圈套。凌慕清觉得有些头痛,明明是至亲之间,却要如此费尽思量,真的是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清儿,”凌沛暄想起一件事,说道,“你年纪也到了,为父听闻太子已经开始为慕然择婿,按照规矩,你必是要在慕然之前。想必不用多长时间,父皇就要提起了,清儿可想好了?”凌慕清深深地无力感,“父王,我不想嫁……” 凌沛暄也很无力,“父王知道,可是这件事父王也没办法。清儿,为父尽可能争取的,不过是让你能够自己选择夫婿。”凌慕清趴在桌子上,不悦的皱起眉,“我哪有什么人选啊。”凌沛暄捋着胡子,宽慰着笑道,“为父觉得,那莫公子还不错。不仅与清儿情投意合,更是不慕名利,有莫惊鸿当年风范啊。” 凌慕清不说话了,凌沛暄以为她害羞,呵呵一笑没有再多言语,此时管家林桥来报,说是祁修有事寻王爷。凌沛暄往书房去了,凌慕清自己撑着下巴想了半天,最终也只是幽幽一声叹息。莫凉一……还真是相当讨厌啊…… 次日凌慕清换了正式的世子服,随着凌沛暄上了金銮殿。百官叩首高呼万岁,凌晟沉稳而有力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众卿平身。”凌慕清站在凌沛暄身后,偷偷抬头去看她的皇爷爷,凌晟似乎是发觉了,和她来了个对视,凌慕清心下一慌,连忙低下头去,规规矩矩的看着自己的脚尖。 此次朝会最重要的就是临潼援夏一战,夏初逢也有到场,站在文官一列。既然有外人,自然不能再谈论国家要事,凌晟对凌沛暄论功行了赏,目光落在了凌慕清身上,“朕说了不许你去临潼,你未经朕允许私离京城,清儿,你可知罪?” “孙儿知罪。”凌慕清走到大殿中央,屈膝跪下俯首,“孙儿不仅私离京城,还连累了皇兄受罚,孙儿知罪。只是皇爷爷,皇兄是受我蛊惑,才帮我出京,皇爷爷就不要再软禁他了。”凌晟冷哼了一声,从龙椅上站起身来,“你还有闲心为你皇兄开脱,凌慕清,你真以为朕宠你,就不舍的罚你了吗?” “孙儿不敢!”凌慕清叩一首,凌晟又冷哼一声道,“都是朕和你父王把你宠坏了,如若朕不罚你,你以后不更无法无天了!”凌慕清抬头看他,可怜兮兮的眨眨眼,“清儿……但凭皇爷爷处置。”凌晟偏过头不去看她,掂量着下旨,“那朕,就罚你……” “世子与霄王爷舐犊情深,身为女子,却不畏艰苦,只身往边关只为探看父亲。此孝心可感人,且如今世子平安归来,皇上又何必让她伤心?”夏初逢走过去跪到凌慕清身侧,“皇上如若一定要怪罪,便由初逢来承担吧,毕竟是我夏国求援,才让王爷与世子骨肉分离,更陷瘟疫之苦。错之根源,在我夏国。” 凌慕清偏头去看夏初逢,他眉眼带笑,也正看着她,凌慕清有些怔神,他笑的太温柔,有些像莫凉一。凌晟深深看了夏初逢一眼,没有再要处罚凌慕清,他坐回到龙椅上,正色道,“既然夏太子求情,朕也不好拂了太子的面子。诸卿若无事,便退朝吧,清儿到御书房见朕。” 又是山呼万岁,凌晟一撩袍袖走了,凌慕清慢吞吞的站起来,跟着齐公公去御书房。到了御书房时,凌晟已经换了便服,坐在案后看奏折。凌慕清远远的跪下行礼,“孙儿给皇爷爷请安。”凌晟抬头看她,淡淡道,“过来朕这儿。” 凌慕清听话的起身走到了凌晟身边,凌晟搁下奏折,拿起茶杯啜了口茶水,才道,“清儿可生皇爷爷的气了?”凌慕清摇摇头,“我知皇爷爷是担心我,本来也是孙儿的错。”凌晟抬手摸摸她的头,叹了口气,“朕无意罚你,若非早知道夏初逢会为你求情,也不会当着百官的面说出那番话,不过一个过场罢了。” 凌慕清安静的听着,凌晟放下茶杯,又叹一口气,“朕叫你来,是想问问你的意思。清儿,夏初逢求朕赐婚,他要的是你。”“孙儿不愿。”凌慕清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凌晟忍不住皱了眉,“为何?他要娶你虽然颇有目的,但也是拉拢之意。夏初逢也算是才貌双全,虽然比你长了八岁,但至今未曾娶亲,清儿嫁过 分卷阅读6 也不会受了欺负。且自从夏国内乱平定之后,夏沂便少问国事,一直是太子监国。夏初逢日后登基是板上钉钉的事,你若嫁了他,日后便是皇后。” “他配不上孙儿。”凌慕清心里已有了人,管他什么皇后,就是让她做皇帝她也不是不愿的。凌晟一听这话,有些不高兴了,“他配不上你?清儿可知在夏国,有多少女子倾慕于他?”凌慕清是下定了决心,不管凌晟怎么说都没用,“他好是好,孙儿初见他也有被惊艳到。可是皇爷爷,他还不够好,孙儿要嫁,就嫁举世无双!” 凌晟沉默了一会儿,幽幽问道,“你是说,那个跛脚的小郎中?”凌慕清对于凌晟知道莫凉一的事一点儿也不惊讶,淡定道,“孙儿没说是她,但是孙儿是绝对不会嫁给夏初逢的,我只愿嫁给这世上唯一配得上我的人。”凌晟抬眼看她,“真不嫁?” “宁死不嫁!”凌慕清很坚决,凌晟叹了口气,也没有逼她,“这件事先搁置,朕累了,你回去吧。”凌慕清刚要跪安,忽然想起了什么,朗声道,“启禀皇上,臣有本奏!”凌晟拿一本奏折在手,随口道,“何事启奏?”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 青州大旱已解,凌慕清在回京途中就有听闻,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慕容无痕送赈灾银被强克扣一事说与了凌晟听。凌晟听后,沉吟半晌,道,“依清儿之见,朕当如何?”凌慕清摇摇头,“贪官污吏例朝都有,若说是要杜绝,几乎是不可能的。” 凌晟微微一笑,“清儿说的是,可这风气是万不可盛行的。朕年少气盛之时,也曾几度下民间,他们自然不敢过分,只是上了年纪之后,久居深宫,倒是真的少听民间疾苦了。”凌慕清摸摸下巴,听出皇帝的隐意来,“皇爷爷想微服私访?” 凌晟点了头,笑道,“朕的身体是每况愈下,再往以后,是真的就没有机会了。趁着现在还能动弹,多为百姓谋福祉,也不枉做了多年一国之君。”“皇爷爷寿与天齐,”凌慕清念了一句,“孙儿愿同行。”凌晟看了她一眼,笑道,“朕正有此意,还有慕然,也是要带着一起去的。你们俩小时候关系多好呀,如今却是越发生疏了。” 皇帝有言外之意,凌慕清装作没听懂,凌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摆摆手,“行了,你回去吧。”凌慕清跪了安,凌晟看了会儿奏折,屈指在桌子上敲了几下。一个黑衣冷面男子从暗处走出来,跪在了地上,凌晟放下奏折,看着黑衣人,“去查查莫凉一其人。”“是!” 次日凌晟便以身体不适为由,让太子凌沛曜监国,左右相作辅,自己闭关“养病”。群臣自是不知真相,他们只道皇帝上了年纪,生个病太寻常,却不知“生病”的皇帝早已带着人出了京城。 官道上,一辆看起来并不华丽的马车驶过,左右跟着四匹高头大马,马上都是腰间佩剑的精壮男子。驾车的是一个无须老者和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年轻女子,这便是凌慕清一行人。凌晟坐在马车内,凌慕清和凌慕然坐在他对面,三人难得抛去了身份,有说有笑的好似寻常祖孙,气氛相当融洽。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出京呢!外面的风光果然好很多,皇祖父日后要出来,一定要带上孙儿臣!”凌慕然趴在马车车窗边,掀着帘子往外看,兴奋的直嚷嚷,“林琛,你让开一下,挡到我的视线了!”林琛默默的拉了下缰绳,拜托郡主,您已经第五次让我让开了!为什么我在哪里都能挡住您视线啊! 凌晟捻着胡子打趣道,“慕然年纪也到了,你父王前几日还上奏要朕为你择婿赐婚,待嫁了人之后,让夫婿带着游遍大江南北,岂不比跟着朕这个糟老头子痛快?”凌慕然放下窗帘,坐正身子向凌晟撒娇,“皇祖父,我才不要嫁人嘞。遥姐姐嫁人之时,您也说了她会幸福,可是遥姐姐根本没有以前开心嘛!我才不要嫁人,才不要上您的当!” 凌慕遥是太子次女,比凌慕然大三岁,前年太子请赐婚,下嫁给了早订过婚约的太师庶子。皇家婚姻多以拉拢,交好为目的,真正能幸福的能有几人?大多是凑凑和和的过了一辈子,只是太师那庶子真不是什么安生的,凌慕遥过的好与不好,她本来也不受宠,嫁出去之后更是少有人关心了。 凌晟沉吟着没说话,凌慕然转转眼睛,笑着看向身边的凌慕清,“再说了,皇姐比我还大呢,她都没成亲,怎么也轮不到我呀。”凌慕清睨了她一眼,淡笑道,“我是世子,你是郡主,不可同日而语。”凌慕然撇撇嘴,“好一个霄王世子,皇姐,你是不是还要娶一个世子妃回来啊?” “我娶不娶世子妃就不劳你操心了,你还是为自己多想想。二伯若是真想要你嫁人,你可是反抗不了的。”凌慕清说的漫不经心,听到世子妃三字,脑海中莫名浮现出莫凉一披头散发的样子。她若是真能为她绾发,披上嫁衣,她就算舍去一切,娶了她做世子妃,又如何? 凌慕然听她提起太子,顿时变得萎靡不振的,趴在她肩膀上怨念,“我父王真讨厌,整天瞎操心。”“二伯也是为你好。”凌慕清昧着良心说了一句,当着凌晟的面,凌慕然也不敢多说凌沛曜什么,哼哼唧唧的撇着嘴。 “那么大人了,还是孩子心性。”凌晟看着她们姐妹二人,啧叹了一声,“你皇姐只大你一岁,可比你懂事儿多了。”凌慕然嘻嘻笑道,“皇祖父喜欢皇姐,自然怎么看都好。” 她话虽这么说,心里却一点儿不满都没有。凌慕然自小与凌慕清长在一处,感情还是很好的,凌慕清年幼失母,凌沛暄又常年在外,凌晟对着凌慕清偏了点儿心,凌慕然从来都没有在意过。 马车慢慢的停下了,凌晟高声问了一句,“齐顺,怎么停了?”“老爷,咱们到平原郡了。”齐公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凌晟伸手撩了下车帘,正好看到城门,“进城。”凌晟吩咐一声,齐顺应了句是,马车又动了起来。 “从京城到青州城要经过二郡三县一城,平原是第一站,咱们休息一下,明日朕让人去查访一番,由于时间有限,咱们把情况弄清楚,回了京一并整治。”凌晟心里早有打算,凌慕清和凌慕然并不甚懂,齐齐点了头。凌晟笑道,“到了外面,可得改改称呼了。” 凌慕清嗯了一声,“爷爷说的是。”凌晟摸着胡子哈哈大笑,“清儿孺子可教。”凌慕然也跟着笑,忽然想起了什么,道,“那我怎么叫皇姐呀?十一姐?咱们家孩子太多,听起来是不是好奇怪的?” 凌晟道,“平日里也没听你唤清儿一声十一皇姐,这时候倒是纠结起来了。喊姐姐就是,朕……我此行只带了你们二人,谁知道咱们家有多少孩子?”凌慕然耸着肩,吐了吐舌头,“我知道啦,爷爷,姐姐。” 马车又走了一会儿,停在一家客栈门口,凌慕然的贴身女侍兰惜雨利落的下了马车,齐顺咕哝了一句年轻就是好,也从另一边下去,伸手掀开了车帘,“老爷,二位小姐,咱们今天就在这悦来客栈歇息吧。” 凌慕清和凌慕然一人一边,搀扶着凌晟下了马车,凌晟抬头看了下客栈招牌,点了点头。齐顺忙引着他往客栈里走,凌晟还未抬起脚,一个人挤在了他和齐顺中间。“这位老爷,贫道观您天庭饱满龙气氤氲,实乃真龙之姿。不过您又印堂发黑,双目暗淡,贫道觉得您在一月之内必有大灾呀!不如您请我吃顿饭,我帮您仔细瞧瞧?” 说话的人身穿一身蓝白道袍,头顶一个歪着的发髻,插着一根好像是筷子的东西。虽然是一口一个贫道,但是她生的眉清目秀,又不加丝毫掩饰,打眼便能看出是一名女子。她手里拿着一道幡,龙飞凤舞的写着“算命”两个大字,笑着看凌晟,一双眼睛清澈透亮。 “呔!哪里来的神棍,别在我们家老爷面前胡说八道!”齐顺尖着嗓子叫了起来,那人一回头,“死太监闭嘴!”齐顺憋的脸通红,心里却吓了一跳,这个奇怪的道士是怎么看出他的身份的?道士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从宽大的袖子里摸啊摸,摸出个东西贴到了他嘴上,“这位公公,贫道送你个假胡子,麻烦你不要打扰贫道的生意了。” 齐顺摸着上唇被贴上的假胡子说不出话来,道士已经回了头,笑眯眯的看着凌晟。凌晟已经看出,这怪道士定是知道他身份,只是不知她意欲何为,试探着问道,“你是何人?”道士把幡拿到身前,指了指上面的字,“贫道季无瑕,是个算命的。” 凌晟心有警惕,季无瑕倒是落落大方,摸了摸歪着的发髻,笑道,“贫道生意惨淡,好几日没吃饭了。贵人行行好,赏顿饭吃吧。”凌慕然在旁边笑出声来,“你不像个算命的神棍,倒像个要饭的。”季无瑕看了她一眼,把幡交到左手,右手掐指一算,笑的意味深长,“姻缘自有天注定,小姐命中有结,与心上人朝夕相处却无法得进一步,不如请贫道吃顿饭,贫道为你开解啊?” 凌慕然脸色一变,看向季无瑕的眼里多了些深意。凌慕清看看凌慕然,又看看季无瑕,向后一伸手,站在她身后的林琛立刻递上一锭银子。凌慕清把银子送到季无瑕面前,笑道,“道长可为我看一下姻缘?”季无瑕看着她,掐着手指咕哝着什么。 “远在天边,近却在心间。呀,你姐妹二人倒是有异曲同工,宁负天下,不负卿卿呀。”季无瑕说完,毫不客气的从凌慕清手里拿过银子,放进了袖子里。凌慕清心下一震,与凌慕然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心思重重。 凌晟一伸手,“道长请进客栈,老夫便请你一顿饭。”“好嘞!”季无瑕爽快的应下,把幡扔进齐顺怀里,大摇大摆的进了客栈。齐顺刚要发作,凌晟低声说了句,“此人不简单呀,不要唐突,让人去查一查。”齐顺一脸惶恐的应下了,凌晟神色复杂,带头跟进了客栈。 季无瑕一进客栈便直奔柜台,敲着桌子嚷嚷,“贫道就说了一定会回来,非得喝到你的梨花酿不可!贫道来了,快上酒!”掌柜的拨弄着算盘,头也不抬,“臭丫头,你还欠我三两饭钱没还呢。梨花酿一坛就是二十两,说了多少次,不赊。” “我买!”季无瑕卷了卷袖子,回头冲凌晟摆摆手,“贵人快过来,给我要二十坛梨花酿!”掌柜的抬头,瞧见凌晟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笑道,“呦,终于有生意了?你不怕人家去衙门告你,说你骗钱?”季无瑕冷哼一声,骄傲道,“你们觉得我算不准,那是因为我不算小事儿!贵人的事,可比你们家母猪生了几个猪仔值得我动手算一卦!” 掌柜的懒得和她争,“没有二十坛那么多,还剩三坛。”季无瑕撇撇嘴,“都上来吧,二楼开个雅间,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掌柜的不理她,从柜台后走出来到凌晟身边,恭恭敬敬的一拱手,“这位老爷,您是吃饭还是住店?”凌晟看一眼漫不经心的季无瑕,道,“按照那位道长说的,二楼备上酒菜。住店的事,请掌柜和管家交涉。” 怀抱季无瑕算命布幡的“管家”齐顺向前一步,掌柜冲他点点头,喊了小二带凌晟他们去二楼。季无瑕昂首挺胸的经过掌柜的身边,轻声哼了一下,掌柜的笑道,“小神棍,可要吃饱喝足了,下次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遇到一桩生意了。”季无瑕可不在意他的讽刺,跟着凌晟上二楼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妈呀好大的bug,改一改。。。 ☆、第十六章 进了雅间,季无瑕往桌前一坐,得意洋洋的吩咐着,“贫道那三坛子梨花酿,还有你们的招牌菜,麻利点儿上来!”小二下去了,凌晟坐在季无瑕对面,敲了敲桌子,“道长说我有大灾,不知可否指点一二?” 凌慕清和凌慕然也坐在桌边,林琛和兰惜雨分别守在二人身后,其他三位侍卫抱剑站在凌晟身后。季无瑕拎起圆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推到凌晟面前,“贵人请喝茶。”凌晟没动,他身后一人抽出根银针来,季无瑕翻了个白眼,没等他试毒,把茶杯拿回去自己喝了。 “贫道算了,贵人可信?”季无瑕掐着手指在胸前,抬眼看凌晟。凌晟沉吟一下,轻轻点了下头,季无瑕微微一笑,动起手指来。凌慕然凑到凌慕清耳边,轻声问道,“皇姐,你信这个神棍吗?”凌慕清点头,又摇头,“是有些玄乎,不过看来也准,但是,比起信命,我更信我自己。” 季无瑕松了手指,笑嘻嘻道,“贵人欲往东,又向北,杞罗青州二城,总有一处是您要去的。”凌晟点了头,表示她说的对,季无瑕又道,“年关将至,您是不打算在京中了?”凌晟笑道,“与民同乐也不错。” “贵人年关前后有一灾,水火双忌,不回京也是好的。贫道算来,您这一灾可避。”季无瑕神叨叨的,凌晟有了兴趣,“可避?”季无瑕点点头,摇头晃脑的,“师父说天机不可泄露,不然会瞎贫道这双眼,贫道本来是不信的,可贫道师父就是个瞎子,贫道可不想变成他那样。贵人莫要多问,能说的贫道自然会说,不能说的,便是无论如何也不说。” 凌晟若有所思,笑道,“道长神机妙算,却为何我从未听闻过你?”季无瑕又倒了杯茶,推到凌慕清面前,凌慕清端起来喝了,季无瑕满意的点点头,“贫道下山不久,一直待在这平原郡内,他们那些俗人,还嫌我算命不准,是以没能名扬天下。说来道去,是贫道时运不济,今日得遇贵人,想我季无瑕,也离家喻户晓不远啦。” “道长师从何人,在何方宝地修行?”凌慕清虽不信鬼怪,可眼前这人却真是奇怪的紧,凌慕清不由得对她高看三分。季无瑕道,“贫道的师父,不过一个瞎眼道人,自称什么神涯子,其实也就是一个算命的,他人眼中的神棍。贫道也没在什么宝地修行,在青阳郡内一座普通荒山,跟着师父种了二十多年的树。” 凌慕清可不信一个寻常瞎眼神棍能教出一个神机妙算的徒弟,只是季无瑕不愿说,她也不好再问。季无瑕又倒茶,自己喝了个底朝天,“酒菜再不上来,贫道就要饿死了。”凌晟回头,吩咐道,“去催一催。”一个侍卫领了命,出了雅间,齐顺也就在这当时进来了。 “老爷,都安排好了。”齐顺站到凌晟身边,点头哈腰的。凌晟点了一下头,季无瑕突然冒出一句,“贵人阳寿不足三载,生前事尽快了结吧。”“大胆!”齐顺尖着嗓子喊出声,季无瑕扶着额头叹道,“你可知贫道说了这句话就要折三年寿?你还吼贫道,真真是无情极了。” 齐顺掐着腰,嗓音尖细的要刺破人的耳膜,“我家主子万岁,寿与天齐!你个小神棍再胡说八道,即便你是个女子,我也对你不客气!”季无瑕翻了个白眼,“若非看在你忠心一片,贫道先对你不客气。”齐顺还想说什么,被凌晟阻止了。 凌晟面色如常,眼神却有些复杂,他冲季无瑕一拱手,语气中带了些尊敬之意,“道长可否指点一二?”“不要老说指点一二,这可不是小事儿。”季无瑕伸手拔了发髻上插的半截筷子,散开了头发,正色道,“贵人可见到,贫道的头发有一缕已白了?” 凌晟点头,那一头青丝如墨,中间夹杂的一缕白发确实显眼。季无瑕笑道,“贫道说的折寿三年可不是开玩笑,有些话不当讲,贫道讲了,自然要承受后果。刚才与贵人说的那句话,这便是后果了。贫道是第一次说不该说的话,以后日子还长,三年又三年,贵人可知是何后果?” “师父说贫道口无遮拦,”凌晟未开口,季无瑕自己说了下去,“或许他说的对,贫道到最后,可能会变成一个英年早逝的白头瞎子。”她话有戚戚,凌晟自觉不应再问,季无瑕却兀自笑开,“一百两,贫道就为你指点一二。” 齐顺心里暗骂季无瑕财迷,却还是拿了一百两的银票递到凌晟眼前,凌晟把银票推到季无瑕面前,季无瑕随手塞进了袖子里,“君王大行,凌国必乱。新仇旧恨,兵从左右。浑浑噩噩,踉踉跄跄。君心分明,何再忧扰?天命既定,又欲何为?天子喝我一杯茶,我敬天子一盏酒。” 一番话说的莫名其妙,前言不搭后语,众人没有听懂的,偏偏凌晟面色变得严肃,一群人都不敢吭声。季无瑕倒了杯茶,推到凌晟面前,“喝罢喝罢,无瑕倒的茶,可不是谁都能喝的。”凌晟刚饮罢茶水,雅间门被敲响,侍卫带着一众小二上酒菜来了。 季无瑕喜形于色,吩咐着小二摆盘子,又把三坛梨花酿都揽在脚边,仔仔细细的倒了三小杯。“三位贵人,相遇便是有缘,贫道敬三位。”季无瑕把酒杯分别推到三人面前,自己抱着个坛子,仰头便灌,披头散发的像个疯子。 凌晟轻叹了口气,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季无瑕放下酒坛子,撩起头发挽了个歪着的发髻,她拿起那半截筷子,有些嫌弃,转而笑嘻嘻的看向凌晟,“这东西太丑,贵人可与我一换?”齐顺一瞪眼,凌晟却笑了,拔下头上的青玉簪,递到季无瑕眼前。 季无瑕接过青玉簪,随手插在头上,然后把半截筷子顺手丢给了凌晟。一系列动作做完,也不管众人,一手抱着酒坛子,一手拿着筷子,吃吃喝喝好不自在。凌晟把筷子交给齐顺,齐顺颤着手,轻轻插在了他头上,心里哀嚎一声。 席上无话,季无瑕吃了个酒足饭饱,扶着桌子站起身来,“贫道这就走了,有缘再会。”凌慕然忙伸手扯了她的衣袖,“神棍,你不是说请你吃饭就帮我解命中之结吗?饭都吃了,酒也喝了,可不准耍赖。” 季无瑕哈哈大笑,“你怎还记得这一出?也罢,待会儿把贫道欠的三两饭钱还了,贫道便帮你一回。”凌慕然点了头,季无瑕捏指在胸前,口中念念有词,凌慕然聚精会神的看着她。片刻,季无瑕松了手,伸出一根手指来,“小郡主,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俗语?” “什么俗语?”凌慕然懵懵懂懂的,季无瑕凑到她耳边,小声道,“烈女,怕缠郎啊。”凌慕然一愣神,季无瑕后退一步,瞥了一眼一直冷着脸安静的站在凌慕然身后的兰惜雨,笑着冲齐顺伸出手,“把贫道的算命幡还来,贫道可是要靠着它混迹江湖呐!” 齐顺已经被憋的没脾气了,“在楼下柜台处,你自己去拿。”季无瑕哦了一声,转身冲凌慕清勾勾手指,“送贫道一程,贫道有话与你说。”凌慕清看向凌晟,凌晟点了头,她这才站起身,随季无瑕下了楼。 季无瑕在柜台处拿了算命幡,不管掌柜的调侃,引着凌慕清出了客栈,走到无人拐角之处,才回头看她。凌慕清不明所以,季无瑕神色淡淡,难得的没有嬉皮笑脸,“你可知天命难违?”凌慕清摇头,“我不是你,算不出天命,只知道按自己的方向走。” “很好。”季无瑕抱着算命幡,靠在墙上看着她,弯着眉眼笑起来,“你和贫道有缘分,贫道赠你两句话。”凌慕清挑眉,“愿闻其详。”季无瑕掩唇打了个呵欠,眯着眼睛道,“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也会来。你要学会承受,更要学会承担。” 凌慕清并不懂她说的话,季无瑕挠了挠后脑勺,“不懂也没关系,到时候自然会懂。贫道自此便云游去了,若有缘再会,贫道再赠你两句话。”季无瑕说完就要走,凌慕清伸手拦住了她,“等一下。我还想请你为我算算命。” “不算不算,”季无瑕连连摆手,“贫道今日太累了,不能再算了,贫道还没走遍天下完成师父遗愿,不能死太早。”凌慕清急了,“我可以给你钱。”季无瑕轻笑,饶有趣味的看着她,“贫道好像是有些财迷,但也不是为了钱不要命的人。” 凌慕清敛眉不说话,季无瑕摸着下巴想了会儿,还是妥协了,“好吧好吧,算最后一次。你说,想算什么?”凌慕清面上一喜,脱口而出,“算命定之人。”季无瑕揉揉眉心,把算命幡靠在墙上,从袖子里摸出两块黑色半月状的东西,不知是何物。 “别人算命用龟甲,我用千年檀木,是不是比他们厉害多了?”季无瑕有些得意,摩挲着那两块东西上刻着的奇怪花纹。凌慕清听了她的话,心里猛然一动,“千年檀木?”季无瑕头也不抬,蹲下来摆弄着那两块黑木头,“是啊,你知道那个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千年沉香吧?就是这木头还是树的时候,上面凝结出来的。” 季无瑕神神叨叨的咕哝了一会儿,把两块黑色檀木往天上一扔,任其掉落在地上,沾染了尘土,“贫道这样确实挺像神棍的,还是捏个诀好,方便又好看。”季无瑕和自己开了个玩笑,招过凌慕清,“中指血,滴上去。” 凌慕清愈发觉得季无瑕此人太玄乎,却还是听了她的话,从头上拔下一支珠钗,用尖头刺破中指,滴了血在两块檀木上。接下来凌慕清惊异的瞪大了双眼,那两滴血落在檀木上,居然立刻消失了! 季无瑕捡起檀木,吹了吹尘土,塞回到了袖子里,“此人在北方,身份尊贵,命途坎坷,啧,是要母仪天下的呀。”凌慕清心里咯噔一声,季无瑕算出的人摆明了是个女子,凌慕清心里自然想着是莫凉一,只是这母仪天下一说,未免太让人心寒。 “天子喝我一杯茶,你可还记得?”季无瑕笑说了一句,拿起算命幡转身走了,嘴里说着,“千里姻缘一线牵,今时不往,他日难言。无瑕今日为你凌家舍九载寿命,还望三年之后风云之变,莫要让无瑕失望。”她转过街角,再看不到身影,凌慕清只觉手脚冰凉,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作者有话要说:  关爱作者,拒绝吐槽。 _(:_」∠)_本神棍领便当了,以后有机会再出来!!! ☆、第十七章 凌晟等人十一月上旬从京城出发,一路上走走停停,到了青州之时正值年关将近,即便是青州刚经大灾,在这盛大的节日里,也是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凌晟看来心中也高兴,一路收集了不少关于各地贪官污吏的行事证据,早让人回京整理了,一行人也算是难得放松下来。齐顺赶着马车去处理安置事宜,凌晟带着两个孙女儿,还有随从的侍卫,徒步在街上溜溜达达,也算自在。 “我上次到青州,还是一番潦败景象,只是一场雨下来,倒是好了太多。”凌慕清感叹了一句,当日初到青州城,街边随处可见死人之景还历历在目。凌晟道,“水对于人来说实在重要,青州本算富饶,突逢旱灾,坐吃山空,自然坚持不久。如今下了雨,明年定然又是一场大丰收,有了保障,临地自然也愿意借粮。” 凌慕然左顾右盼的,听他们说话,也忍不住插嘴,“有了保障才借粮,没有就见死不救?”凌慕清看了她一眼,叹道,“你可想过,若是粮食借了出去,却收不回来,那借出粮的家里若是遭了祸,当如何?”“哪有那么巧的事儿?”凌慕然咕哝了一句,凌晟笑着拍拍她的头,“人有旦夕祸福,谁愿意拿身家去赌一个不确定?你是从小不愁吃穿,自然不懂百姓疾苦,那些个天灾人祸,可是挡也挡不住了。” 凌慕然若有所思,凌慕清在旁边轻叫了一声,“呀,下雪了。”凌慕然抬起头,果然,天上飘飘扬扬的下起了雪,街上摆摊的人们大都开始收摊了。凌晟看看天色,“这雪下的不大,难得咱们祖孙三人这么悠闲的走一会儿,别忙着回去。” “爷爷说的是。”凌慕然缩了缩脖子,笑着说,“咱们再走一会儿。”凌慕清自然没意见,侍卫们撑起伞,一行人慢悠悠的继续往前走。忽然一个人走到了他们面前,歪着头看了凌慕清好一会儿,一拍大腿,“莫夫人?真的是您呀!” 凌晟和凌慕然一齐看向凌慕清,凌慕清倒是淡定,轻轻点了点头,“王捕头。”“您还记得小人呀!”王捕头豪爽的大笑起来。凌慕清也笑道,“自然记得,许久不见,王捕头别来无恙呀。”王捕头揉了揉脸,和她寒暄着,“无恙无恙。前段时候莫大夫孤身回到青州,小人还问他怎么没带着夫人。他说夫人您回家了,我还以为你们闹了什么矛盾呢,夫人此行,可是来寻他的?” “她,在青州?”凌慕清提高了声音,王捕头点头,“是啊,来了月余了,就住在上次的客栈里。”凌慕清还想多问他几句莫凉一的事,远处有人喊王捕头,王捕头一拱手,“莫夫人,小的还有事儿,就先不招待您了。你要寻莫大夫,自去客栈便是,掌柜认得您。” 凌慕清道了声谢,王捕头转身走了。凌慕清有些愣神,不知在想什么,凌慕然凑到她面前,幽幽笑道,“莫夫人?谁家的莫夫人?”凌慕清不理她,转身看凌晟,“爷爷,我有些事,先走一步。” 凌晟意味深长看着她,点了点头,“带着林琛,去吧。”凌慕清走后,凌慕然又凑到凌晟身边,“皇爷爷,皇姐去找什么人呀?”凌晟瞪了她一眼,“莫要明知故问。”凌慕然嘿嘿笑开,抱着他的胳膊撒娇,“我好想看看皇姐看上的人是什么模样,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做我的十一姐夫呢?”凌晟摇摇头,没有说话。 凌慕清带着林琛到了客栈,掌柜的果然一眼认出了她,“莫夫人来了,您要找莫大夫吗?”凌慕清点了头,“她在何处?”掌柜道,“还是上次那间房。”凌慕清转身,对林琛道,“你在这儿等我。”林琛知道自家主子什么脾性,乖乖的点了头。凌慕清上楼去了,林琛招呼着掌柜的给他上些好酒好菜,选了个位置,舒舒服服的坐下。 上了楼,走到最右的房间,凌慕清伸手叩响了房门。“何人?”房内传出的声音陌生又熟稔,凌慕清忽觉紧张,胸腔震得发疼。她没说话,房内传来细碎的声响,随即门被打开,映出一张苍白的脸。 莫凉一显然被惊到了,眉角微颤,看着她说不出话来。凌慕清扬起唇角,勾出笑意来,莫凉一吸了一口气,“你……怎会在此?”凌慕清把她的手从门上拂下去,信步走进了房间,莫凉一关上门,回头看她。凌慕清站在桌边,冲她招招手。 莫凉一走过去,凌慕清拉了她的手,笑意温和,轻声问道,“长远弗见,君可安好?”莫凉一手上冰凉,面色也并不好看,她抿了抿唇,涩声道,“很好。”凌慕清叹了口气,伸长手臂拥住她,低声道,“凉一,你可知自你不辞而别之后,我日思夜梦,全是你。” 莫凉一身子有些僵硬,凌慕清轻抚着她的后背,她慢慢放松下来,低着眉眼微笑,“蒙世子挂念,是凉一的福分。”凌慕清没有说话,咬着下唇红了眼,莫凉一亦无言,安静的任她抱着,一动不动。 半晌,凌慕清后退一步,放开了莫凉一,“你脸色看起来并不好,可是病了?”莫凉一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微红了脸颊,“没有,前些日子受了凉……”同为女子,凌慕清见她反应,自然懂她话中隐意。 “不舒服就歇着。”凌慕清把莫凉一推到床边,伸手解了她的外袍。莫凉一总觉得凌慕清有些变了,有些手足无措,任她为自己宽衣,把自己推上了床榻。外面天寒地冻的,还下起了雪,莫凉一又恰逢特殊时期,格外怕冷。被子里冰凉,她蜷着身子,小脸儿更加苍白。 凌慕清走到桌边摸了摸茶壶,茶水还是热的,她倒了一杯,端到床边,“你身子单薄,又从未强身 分卷阅读7 体,天气那么冷,还是多穿些罢。”莫凉一嗯了一声,凌慕清一手拿着茶杯,一手把她从被子里扒拉出来。 莫凉一皱着眉头捧着热水喝了,又蜷进被子里。凌慕清站着,看了她半晌,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你等我一会儿。”“嗯?”莫凉一抬头,却只看到凌慕清的背影,她开门走了,虽然知道她一定还会回来,可还是心口一闷,有些空落落的。 一个是尊贵无比的皇家世子,一个是一穷二白的残足郎中,莫不说两人都是女子,只是身份上的阻碍,都是跨不去的了。莫凉一又不是傻子,凌慕清的眼神,动作,当初在临潼那一吻,说明的是什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只是她不能回应,也回应不得。你要问莫凉一,对凌慕清其人可有爱慕之情,她许是说不出来的了。她自幼随莫惊鸿避世,到了十多岁才行走江湖,孤苦伶仃一个人,能够吃饱穿暖不被人欺已是万幸,哪还有时间去谈什么儿女情长。只是凌慕清毕竟是她近二十年来最亲近的人了,抵足同榻,自她记事起,从未与人如此亲近,凌慕清是第一,也许也是最后。 莫凉一曾听过书,也曾看过些风花雪月的话本,那些个才子佳人,书生小姐的故事,她也不是不懂。书里的相思和念想,她也不是没体会过,不过她与凌慕清皆为女子,女子之间的情意,与书里的一样么?或许,这本就是错的吧。 莫凉一闭了眼,思绪有些乱。再退一步讲,就算是,两情相悦又如何?自己是了无牵挂,无论与男人女人在一起,都不会有人来管。可凌慕清不同啊,她是堂堂的霄王世子,战神的女儿,皇帝的孙女儿。她与自己毕竟不是一条路的人,莫名其妙衍生出的别样心思,大抵也只是心血来潮吧。 这样想着,心里有些不舒服,可理智毕竟站在上层。莫凉一在心里苦笑了一下,这真是她近二十年来遇到的最麻烦的事了,比临潼那场瘟疫还让她没有底气。她是不敢直接拒绝凌慕清的,怕尊贵的小世子恼羞成怒,更怕她伤心。 也只有这样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等她新鲜感过了,一腔冲动冷却了,大概就,回头了吧。莫凉一叹了口气,脑海中莫名勾勒出凌慕清出嫁的情景,定然是十里红妆,万民恭贺,那才是她身为一个世子,甚至以后的王爷所应得到的。而那一切,都与她莫凉一,没有分毫关系。 莫凉一思来想去,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还没有到达,不为人知的以后,凌慕清确实做到了十里红妆万民恭贺,只是她不是嫁,而是娶。莫凉一也更不会想到,凌慕清娶的不是别人,正是莫凉一她自己。 嘎吱一声轻响,房门被推开,莫凉一睁开眼睛,凌慕清关了门,手里拿着两个水囊走到了床边。“没寻到汤婆子,用这个将就一下吧。”凌慕清把水囊塞进被子里,莫凉一伸手一摸,那里面装着的赫然是热水。 凌慕清坐在床边,低头看着莫凉一,“你,疼不疼?”她表情太认真,莫凉一一下子恍了神,凌慕清见她不回答,撇撇嘴站起了身,“我此行是随皇爷爷微服私访来的,不宜在此久留,便先走了。”莫凉一这才回过神来,低声应下。 “你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受凉了。我和掌柜的说了你身体不适,你需要什么,直接告诉他就行。”凌慕清嘱咐了一句,还是觉得不放心,“不然,我把林琛留给你吧。”莫凉一忍不住笑了,“不用,林侍卫是男子,你即便留下他也无甚作用。而且你现在身处异乡,身边跟个人安全些。” 凌慕清到桌边倒了杯热茶喝下,回头看她,“在这青州城,谁不知我是他们大恩人的夫人,哪里敢有人让我不安全?”莫凉一干笑了两声,缩进被子里翻了个身,留给凌慕清一个后脑勺。凌慕清也没有多说什么,莫凉一很快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然后房间里就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 作者有话要说:  世子攻妥妥的,好了,来打我吧() ☆、第十八章 林琛跟在凌慕清身后,一直欲语还休的,凌慕清也懒得问他。终于林琛忍不住了,“世子,您和莫公子……”凌慕清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和她怎么了?”林琛咬咬牙,一鼓作气的问了出来,“您是不是对她……有爱慕之心?” “林琛,”凌慕清停下脚步,“你不如林探沉稳,不如林深武功高,我此行却偏偏带了你,你可知为何?”林琛低着头,看着她的脚后跟,缓缓道,“大哥二哥以王爷为首,唯有属下,独独是世子的死士。” 凌慕清转过身,轻轻一笑,“没错,你对我有绝对的忠心,而有些东西,确实是我不想父王知道的。我确实,对她有爱慕之心,而你也是知道的,她是女子。”林琛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脸色煞白,“属下万死,让世子误入歧途。” “歧途?”凌慕清眯着眼,蹲在林琛面前笑出声,“我不管什么正途歧途,这是我的选择,对你来说,错的也是对的。”林琛双手撑地,磕了三个响头,“属下,谨遵世子教诲。”凌慕清站起身,扯了下披风系带,神情严肃,“起来吧。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说,她于我来说意义重大,绝不允许丝毫差错。” 凌慕清其实很少如此正经,长久以来位居高位的气势似乎全在一句话中,林琛神色一凛,应了句是。凌慕清满意的点点头,面色稍微柔和下来,“皇爷爷还等着呢,回吧。”她转过身往前走,林琛起了身,目光坚定的握紧了腰上挂着的剑,快步跟了上去。 齐顺选的是青州最大的一家客栈,很容易就找到了,凌慕清到了客栈时,凌晟和凌慕然正坐在一楼大厅,等着她用晚膳。“这些菜都是青州当地特色,你们吃吃看,和家里的相比如何。”凌晟为凌慕清夹了一筷子菜,对于她的去向,和她去做了什么,只字未问。 “谢谢爷爷。”凌慕清也为凌晟夹菜,好一幅祖孙和乐的画面。饭吃的差不多了,凌晟起身笑道,“到底是老了,才这时光景就累了。我上去歇着,你们姐妹俩也早点休息。”凌慕清和凌慕然要起身,凌晟抬手制止了,让侍卫扶着,慢悠悠的上了楼。 凌晟一走,气氛马上活跃了开,凌慕然笑嘻嘻的凑到凌慕清身边,“方才爷爷在我不敢问,姐姐,你是不是去寻姐夫了?”凌慕清看了她一眼,淡定的夹菜吃饭,“食不言寝不语。”凌慕然撇撇嘴,托着下巴盯着她,“你不说我也知道,一定是去找那个小郎中了。” 凌慕清放下饭碗,拿出手帕擦了擦嘴,“是又如何?”凌慕然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伸手搂了凌慕清的胳膊,低声说,“京城传闻,那位神医传人之前被张琦所调戏,是你救了他。后来瘟疫爆发,你二人又结伴往临潼,一路上朝夕相处,情愫暗生,是真的吗?” “差不多吧。”凌慕清有些敷衍,却仍挡不住凌慕然八卦的热情,“姐,我听闻他不仅医术高超,而且长得也不错,心地善良不说,人品也是极好,只可惜了是个跛子。”“是。”凌慕清依然敷衍着,凌慕然撇着嘴,继续嘀嘀咕咕的,“皇姐你呢,女装漂亮,男装潇洒,一身傲人的武艺,身份更是一等一的尊贵。啧,怎么都觉得他不太能配得上你呢。” 凌慕清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慕然,你是不是太操心了?别总是想看我的热闹,你要明白,我的婚事如果真的定了,接下来就轮到你了。”凌慕然转了下眼睛,忙着转移话题,“做妹妹的为姐姐操心实在太应该,姐,我们来看看形式呀。就算那小郎中勉强配得上你,爷爷可不会轻易同意。” 凌慕清没说话,凌慕然接着讲,“我前些日子听我爹说,那个夏初逢向爷爷请婚了,要娶你来着。除了夏初逢,还有顾相家的二公子,那个顾珩,可是爱慕你已久了。这二人可都是很厉害的竞争者,爷爷可能也是想从他俩之间挑一个给你。小郎中虽然也不错,但是与他们二人相比,怕是难入爷爷的眼。” “我爹始终会顺着我的,爷爷那里也不是没的商量,倒是你呀慕然,二伯可不会任由你乱来。”凌慕清喝了口茶,无情的把话题又拐到了凌慕然身上。凌慕然一听这话,立刻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趴在凌慕清肩膀上哼唧,“我爹近年来确实总提起我的婚事,可我真的不想嫁人呀。我上次反驳他,说人家启国长公主启忻,都二十一了还没嫁人,启皇帝也没说什么,我才十六岁,他就唠叨着没完,他还说我强词夺理。哼,我说的明明是实话。” 凌慕清一笑,屈指在凌慕然头上的珠钗上弹了一下,“启国风气历来极为开放,便是女帝也并非没有。启忻从小学的是治国之道,启天恩就是把她当太子养的,她现在不谈婚事,日后会有三千面首,你怎能与她相比?”凌慕然抬起头,活脱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是……这样的吗?” 凌慕清点点头,笑道,“你既知道她二十一未出阁,却不知缘由吗?”凌慕然皱着眉摇头,“爹和大哥从来不在我面前说这些事,就是启忻二十一未嫁,也是我从茶馆里说书的那里听到的,说书的没说缘由,我便也不知道了。” 太子把他的幼女保护的这样好,也是煞费苦心了。凌慕清在心里叹息一声,凌沛曜表面上温和敦厚,实则却是个极其心狠手辣的人,难得他对幼女疼爱有加,却不知对凌慕然来说,是福是祸了。 “慕然这样抗拒嫁人,可是心有所属?”凌慕清只是调侃一下凌慕然,却见她直接点头承认了,“是呀。”凌慕清挑了眉头,凑到她耳边笑道,“让我来猜一猜是谁。高相的长孙高懿,与你私交还不错。袁太师的小儿子袁承冠,与你也算得上青梅竹马。上官将军的独子上官涟,你曾说过很佩服他……” “都不是!”凌慕然打断了凌慕清的话,“高懿精通机关术,总能研究出些新奇的玩意儿,我才爱和他玩儿。袁承冠与我算臭味相投,怎么也做不成夫妻。还有上官涟,佩服归佩服,我和他可是一点儿私情都没有的。而且这些人我若想嫁,我爹一定会同意的,哪还用我苦恼。姐,你就不要猜了,猜不到了。” 凌慕清眼睛一转,看向凌慕然身后低眉顺眼的站着一直没说话也没有表情的女子,“我突然想起季无瑕那日曾说,你与你的心上人朝夕相处却不得得进一步。慕然,能与你朝夕相处的人,好像只有一个……你喜欢兰侍卫?” “生我者太子爷,知我者,皇姐也。”凌慕然喃喃了一句,托着下巴回头看兰惜雨。兰惜雨感觉到她的视线,微微抬起头,一双极为淡漠的眸子映入她眼里。凌慕然忍不住弯了嘴角,兰惜雨却皱起眉,又把头低了下去。 凌慕然顶着张苦瓜脸回过头,哀怨的看着凌慕清,凌慕清伸手拍拍她的头,莫名其妙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凌慕然撇嘴,“那个神棍说什么烈女怕缠郎,偏偏我喜欢的不是烈女,是个油盐不进又冷冰冰的冰块。” 兰惜雨是死囚的女儿,自幼父母双亡,因为凌慕然的一句话,凌沛曜收了她做家奴,七年暗无天日的训练,把她打造成一个专门保护凌慕然的机器。明面上是贴身女侍,其实也就是死士一般的存在,这样一个人是没有心的,然而她的主子,却对她动了心。 “季无瑕虽然看起来不太靠谱,但是算命还是蛮准的。”凌慕清安慰凌慕然,“既然她给你指了这条路,你走下去便是,总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凌慕然点点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有些累了,想上去休息,姐姐要不要一起?” 凌慕清摇摇头,“你上去吧,我再坐一会儿。”“好,”凌慕然应了,“我们房间是隔壁,我在天字三号房,你在天字四号房。”凌慕清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凌慕然走到兰惜雨面前,“抱我。”服从是兰惜雨的天性,没有丝毫犹豫,她把手里的剑交给凌慕然,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回房间。”凌慕然靠在她肩头,轻轻闭上了眼。凌慕然本就不重,兰惜雨又是练家子,抱着一个她,跟抱着一团空气似的,步履稳健的上了楼。这一举动引来了所有人的视线,凌慕然上了楼,人们的视线又落在了凌慕清身上。凌慕清扶额,也没法子多待了,伸手招了林琛也上了楼。 为了以防万一,林琛的房间就在凌慕清对面,凌慕清让他去休息了,走到凌慕然房间门口,想敲门邀她明日一起出去玩儿。手还未落在门上,里面传来凌慕然的声音,虽然听来不甚大,却恰好能听见。 怪就怪凌慕然说话声音太大,房间隔音又不好,她可不是故意偷听别人说话的,凌慕清这样想,耳朵贴在了门上。凌慕然显然是在和兰惜雨说话,只是兰惜雨一直没吭声,倒是更像是她在自言自语。 “你和我睡一起不是更方便保护我吗?” “天气那么冷,我一个人睡不暖,会生病的!” “惜雨,你晚上没吃饭吧?你饿不饿?” “你又这样,不理我,还是不理我。你再不理我,我就生气了!” “兰惜雨,我命令你理我!” “是。”兰惜雨终于开腔,声调没有任何起伏,嗓音比外面的天气还冷。凌慕然实在不想用命令的方式和兰惜雨交谈,可她偏偏就只吃这一招。 凌慕然简直被磨的没脾气,声音弱弱的,“你叫我一声。”“郡主。”兰惜雨仍旧那个腔调,凌慕然纠正她,“喊我的名字。”兰惜雨顿了一下,虽然觉得有所不敬,但是这个郡主实在难缠,她还是选择了服从命令,“凌慕然。” “……”凌慕然无语了,凌慕清在门口捂着嘴笑,小心翼翼的回到了自己房间。想一想兰惜雨面无表情的喊出“凌慕然”三字的样子,又想起莫凉一口中软绵绵的“阿清”,怎么都觉得自己还是比凌慕然幸运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 ☆、第十九章 次日晨起,凌慕清洗漱过后下楼吃早饭,只看到凌晟坐在窗边,却未见到凌慕然的身影。“慕然呢?”凌慕清坐下,随口问了一句,凌晟咳了两声,笑道,“过两日就是年关了,青州刚经过大灾,这个年过的意义非凡。外面很热闹,她是个爱折腾的性子,早早的出去了。” “爷爷身体可有大碍?”凌慕清为凌晟倒了杯茶,关切问道。凌晟摆摆手,“无碍,青州气候有些干冷,一时适应不来,有些风寒罢了。”小二端着餐盘上了粥菜,凌慕清帮着他摆好了,抽了双筷子递给凌晟,道,“您身体重要,等吃完饭,我陪您找个大夫瞧瞧吧。” 凌晟点了点头,笑的意味不明,“去找那小郎中好了,正好让我瞧瞧,能让清儿看上的人,是个什么模样。”凌慕清手上动作顿了一下,低着头喝粥,默认了。凌晟又咳了两声,凌慕清放下筷子,伸手抚着他的后背为他顺气。 凌晟喘了会儿气,摇头道,“不服老也不行了,那小道士说我寿命不足三载,我也是信的。”凌慕清想开口劝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作罢。凌晟颤着手夹了个小笼包,叹了一口气,笑的有些无力,“我这一生做了许多错事,尚未来得及挽回,已是要油尽灯枯了。” “爷爷,”凌慕清轻声唤他,“一切会好的。”凌晟点点头,看着筷子间的小笼包有些失神,“还有朕一直坚持的东西,不知到底是不是对的……”凌慕清这次没吭声,沉默的吃着早饭。 饭后,凌慕清让林琛去租了顶软轿,由林琛和凌晟的三个随身侍卫抬了,凌慕清和齐顺随在轿侧,慢悠悠的向莫凉一所住的客栈走去。林琛武功虽及不上林深,但也是个中好手,那三个侍卫更是大内数一数二的高手,轿子抬得很稳,只是顾及凌慕清和齐顺,便行的不快,近半个时辰才到了客栈。 凌慕清扶着凌晟出了轿,一路上在外面也能听见凌晟的咳嗽声,这刚从轿子里出来,吹了冷风,凌晟咳的更厉害,都弓起了腰。凌慕清忙招过齐顺,一起搀着凌晟进了客栈。 “莫夫人过来了呀。”掌柜的瞧见凌慕清,忙从柜台后迎了上来,凌慕清向掌柜的点了点头,“钱掌柜,家翁受了些风寒,我不放心,带来让夫君瞧一瞧,我夫君可有出门?”钱掌柜看凌晟虽病殃殃的咳个不停,却掩不住一身贵气,直觉这莫夫人家里果然不是一般的,忙道,“没有没有,莫大夫身子不适,一直在房内歇着呢。” 凌慕清点了头,对凌晟道,“爷爷,您先坐下等一会儿,我去上面让她下来可好?”凌晟点点头,由齐顺搀着,寻了取暖用的火炉子旁边的位置坐下,凌慕清托了钱掌柜好生招待凌晟,便上去找莫凉一了。林琛四人放好轿子进来,没等钱掌柜招待,呼啦啦往凌晟身后站成一排,吓了钱掌柜一大跳。莫大夫看着只是个穷酸郎中,这亲家却非富即贵呀。 凌慕清上了楼,找到莫凉一房前敲了门,听到回应后才推门走了进去。莫凉一倒是没躺着,衣着整齐的坐在桌边看着医书,屋子里放了凌慕清特地让钱掌柜放的火炉,整个房间里都暖乎乎的。莫凉一看到凌慕清进来了,微有些诧异,“你怎的又来了?” 一听这话,凌慕清可不高兴了,走过去把冰凉的手直接塞进莫凉一领子里,冰的她缩紧了脖子。“你就那么不想见到我?”凌慕清颇有怨念,本来想报复一下,见她被冰的小脸儿都皱在一起了,又不舍得了,把手拿了出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恐皇上生疑。”莫凉一握住了凌慕清的手,为她暖着,凌慕清坐在她身边,将脑袋靠在了她肩上,这动作亲密又熟稔,二人都无不习惯,更像是做了千万遍。 凌慕清问,“你身子可好些了?”莫凉一嗯了一声,道,“昨日是饮了些凉茶才不好了,好生休息了一夜,你又让人把这里弄得那么暖和,我哪里还能不好?”凌慕清的手指在她手心里动了动,莫凉一用了些力,把那不安分的手抓紧。 凌慕清道,“我带了皇爷爷过来,他受了寒,一直咳个不停,想让你瞧瞧,小神医。”她眷恋着莫凉一温软的手心,又怕冰的她不舒服,咬咬牙还是抽出了自己的手。莫凉一却又捞了回去,捧在手心举在唇边哈了口热气,又搓一搓,“老人家本就受不了寒,又一路颠簸,难免病了。” 莫凉一说着已起了身,把医书塞进她那个随身的包袱里,“我这就去看看。”她把包袱拿在手里就要往外走,被凌慕清拉住了手。“怎么了?”莫凉一疑惑着回头看着凌慕清,凌慕清站起身,走过去把她抱了个满怀,低喃了一句话,“凉一,我该怎么办……” 莫凉一沉默了一会儿,唤出生硬的两个字,“世子。”凌慕清笑了笑,把手松开,莫凉一刚压下心口的悸动,凌慕清伸手扶住她的脸,在那有些苍白的唇上轻轻一吻,“我知道你懂的,凉一,你知道,我对你是如何的心思。不要装傻了,也不要试图疏远我,莫说是一个身份问题,纵使是千难万险,我也不会放手。” “在京城时我为了救你,说你是我的人,现在及以后,我要把它变成真的。”凌慕清话如蛊,种在了莫凉一心里,她握住凌慕清的手腕,往日清澈透亮的眼睛里全是迷茫,“阿清,你让我……该怎么办?” 凌慕清低着眉眼轻声笑了,她把莫凉一的手从自己腕上拿下,与她一寸寸十指相扣,掌心相依,“有些东西,自然会水到渠成。”莫凉一看着两人紧紧相缠的手,像是决定了什么,慢慢弯起了嘴角,“好。” 二人总算是下了楼,凌晟已经没有咳的太厉害了,手里捧了杯冒着热气的茶水,不知在想什么。凌慕清低声道,“此行是微服,你不用太拘谨。”莫凉一点点头,跟在她身后走到了凌晟身边。凌慕清叫了声爷爷,凌晟抬起头,目光掠过她落在了莫凉一身上。 莫凉一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袍子,里面有冬衣,倒是不显的过于瘦弱了。她低眉顺眼的,不太敢抬头看凌晟,凌晟只看了她一会儿,心里并不甚满意,觉得她只是个长得过于秀气的文弱书生罢了。凌慕清自幼习武,倒是不用莫凉一来保护,凌晟寻思着,若真是允了这门亲,难不成还要他孙女儿去保护莫凉一不成? 这么一想,更是在心里连连摇头,凌慕清看凌晟的脸色,也猜出了几分他的想法,伸手扯了下莫凉一的袖子。面前坐着的老者,不只是凌慕清的爷爷,更是一国之君,莫凉一心里暗暗叫苦,傻站着一动不动。 凌慕清无奈,正好此时凌晟搁了茶杯,拿着帕子捂住嘴又咳了起来。这次还没等凌慕清提醒,莫凉一已经坐下,捧过凌晟的手搭起了脉。凌晟一面咳着,一面斜眼去看那小郎中给自己把脉,莫凉一眉心微拧,然后慢慢舒展开来。 她收了手,拿下肩上背的包袱,从里面翻出一个青瓷小瓶,打开倒了颗褐色药丸出来,解释道,“您是受了风寒,不过尚有体热症状,想来是肺部有染。此药是我亲手所制,可清热止咳,您先服下,我再为您开些祛风寒的药,吃过三副便差不多了。” 凌晟接了药丸,伸手有侍卫要上来验毒,被他抬手止住了。将药丸放入口中,味道微微有些苦,更多的却是涩,凌晟喝了口茶把药送进去,马上便觉得嗓子和胸腔内都舒服了好多。凌晟微微点头,对于莫凉一的医术他是没有怀疑的,毕竟临潼瘟疫,靠的全是她。 “爷爷可感觉好些了?”凌慕清站在莫凉一后面,随手扯了她的发带在手里把玩,关心的问凌晟。凌晟看了她一眼,轻声嗯了一下,“不愧是莫神医的传人。”“您过奖了。”莫凉一向来很谦虚,她回头想叫过钱掌柜借纸笔写药方,却发现柜台后空无一人。 莫凉一也没在意,只以为钱掌柜有事忙,她向凌晟颔首示意,然后站起了身,凌慕清没来得及松手,莫凉一被发带扯了一个趔趄。凌慕清忙扶了她,“没事儿吧?”莫凉一有些哀怨的看了她一眼,伸手摸了摸垂在脑后的发带,“无碍。” 凌慕清笑了,莫凉一无奈的摇摇头,走过去到柜台后写了药方。拿着写好的药方抬起头时,莫凉一方发现客栈内有些古怪,这时候也不早了,客栈里竟没有别的客人,只坐了凌晟一桌。按理来说,青州这次过年意义非凡,大家都不会躲在家里不出来,客栈里早该热闹起来了。还有,钱掌柜不在也便罢了,居然连小二也没一个。 刚才光顾紧张,此时瞧出了端倪,莫凉一直觉一定有什么事要发生。拿着药方到了凌慕清身边,莫凉一压低了声音道,“阿清,这客栈里有些诡异。”她这么一说,凌慕清也觉出了不对劲,“刚才我们来时,客栈里还是有些人的,怎么这会儿全都不见了?” “说来也奇怪,”林琛开口了,“刚才坐在客栈里的几个人,全都被家里人喊了回去,也太巧了。还有那掌柜的,带着小二去柴房拿碳来烧炉子,这会儿还不见人影,忒慢了些。”话音刚落,忽闻外面哗啦啦几声响,像是泼水的声音,凌慕清嗅觉极好,马上感觉到了不对劲,“我闻到了火油的味道。” 此时已经不用去想为何会突然出现火油味,因为整个客栈已经在最快的速度内燃烧了起来,答案摆在眼前“有人蓄意纵火,目标就是他们。凌慕清在第一时间冲到了门口,用力一推,果然,门在外面锁上了。凌慕清神情严肃,刚想用内力震开客栈门,忽而想到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果然,她根本使不出丝毫内力。 “保护皇上!”凌慕清一声令下,三个大内侍卫马上搀起了凌晟,准备伺机逃出去,林琛看了凌慕清一眼,默默站到了莫凉一身侧。火势越来越大,甚至二楼也已经燃了起来,凌慕清抽了林琛的剑去劈客栈门,却怎么也用不上力气,心里暗叫一声完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章 “这火油里肯定下了药,不要呼吸!”凌慕清已经是站都站不稳,出声提醒着林琛几人。火势越来越大,几个有内力懂武功的人几乎是都不能动了,余下的凌晟和莫凉一,也只是一老一少,两个手无寸铁的弱势人而已。 凌晟被莫凉一扶着,心里有些发寒,“这一灾,终是没能避过去。谁要害朕,何人敢害朕……”莫凉一从袖内拿出一方手帕,将桌子上茶壶里的水倒在了上面,塞入凌晟手中,“皇上,您用这个捂住口鼻,以防被烟尘呛着。”凌晟抬头看她,莫凉一将他塞给林琛,自己跑去了凌慕清身边。 “阿清,我们再出不去,这房子就要塌了。”莫凉一额上覆了一层薄汗,将凌慕清扶好,神色颇为紧张。凌慕清十分费力的从袖口中取出一个白玉制的小玩意儿,“你把这个吹响,快!”莫凉一自知事情急迫,容不得多问,当即接过来,塞入口中用力吹响。 那东西发出的声音不大,却很奇怪,莫凉一吹了三下便吹不动了。凌慕清浑身无力的靠在她身上,轻声道,“凉一,往旁边走一走。”莫凉一依言,半扶半抱的把凌慕清往旁边带了带。刚停下脚步,只听嘭一声巨响,客栈门被强行破开了。 两个容貌寻常的黑衣人冲进客栈,齐齐跪在凌慕清面前,凌慕清挣扎着向里面指了指,“救皇上……快!”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一个人起身从莫凉一怀里夺了凌慕清,不等她说话,直接冲出了客栈。另一个人则要冲进去救凌晟,刚一步迈出,房梁被烧断,掉落在地上挡住了去路。 黑衣人身手利落,快速越过断梁,一手拎了凌晟,一手拎了林琛,快速往回走。已然快到门口,忽然又有东西被烧断落下,黑衣人下意识的扔了凌晟,抽刀去挡。“皇上小心!”莫凉一蓦然瞪大眼睛,扑过去把凌晟推到了一边,房上落下的东西狠狠砸在了她身上。 “小郎中!”凌晟叫了一声,莫凉一闷哼着,冲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儿。凌晟想把她身上的东西搬开,却不知如何下手,正在此时,那个带凌慕清出去的黑衣人又进来了,一脚踢开压在莫凉一身上的东西,俯身抱起她又冲了出去。另一个黑衣人又重新拎起了凌晟,快速冲了出去。 王捕头让人们继续救火,自己跑到了莫凉一身边,“莫大夫您没事儿吧?谢天谢地您总算是出来了!这火烧的太旺,根本泼不灭呀!”黑衣人已经不见踪影,莫凉一环顾四周,只看到咳个不停的凌晟,和跟花猫似的林琛,她急忙伸手扯住了王捕头的袖子,“我娘子呢?王捕头,你可有看到我娘子?” “您别激动,莫夫人被抬去医馆了。莫大夫,莫夫人没事儿,您尽管放心。”王捕头连忙安抚莫凉一,莫凉一松了口气,马上晕了过去。王捕头吓了一跳,连忙叫人过来,把莫凉一抬去了医馆。 林琛捡起了莫凉一落下在地上的包袱,转身去扶凌晟,“皇上,咱们去医馆还是回客栈?”凌晟神情有些古怪,咳了两声问道,“刚才那两个人,就是,胥匿卫?”林琛低下头没有说话,凌晟心里确定了,轻轻的叹下一口气。 “还好齐顺回去给朕拿披风了,不然难逃一死呀。”凌晟深知那三个侍卫已是必死无疑,低着眼睛叹了口气,“咱们去医馆,看看清儿如何了。”林琛应了声是,问了最近医馆的路,引着凌晟过去了。 凌晟到了医馆时,凌慕清正守在莫凉一身边,给她脸上上药。莫凉一肩上受了伤,已经处理过了,脸上也有些划痕,只是不如肩上严重。“ 分卷阅读8 清儿,”莫凉一还没醒,凌晟轻声唤了一句,“小郎中可有大碍?” 凌慕清摇摇头,扶着凌晟坐在一边,“爷爷您没事儿吧?”凌晟摆摆手,“小郎中为我挡了一下,我倒是没有受伤。”凌慕清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皇爷爷,这次客栈走水摆明了是一场阴谋。” 凌晟点头,“知晓我们行程的人并不多,这场火看来,也是蓄谋已久。清儿,心中如何想?”凌慕清冷笑,也不和凌晟拐弯子,直接道,“不是您的好儿子,我的好二伯,当今太子殿下吗?” “清儿因何如此确定?”凌晟没有看凌慕清,声调平和听不出情绪。凌慕清笑道,“皇爷爷若出了事,对谁最有利?一路上机会那么多,为何会选在此时?齐公公向来与您寸步不离,为何这次偏偏不在?”凌晟不语,凌慕清干脆和他挑明了说,“太子做了二十多年的太子,皇爷爷若是出了事,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登基。火烧在此时,是因为慕然只有这时候与我们不在一处。而齐公公……他早就是太子的人了。” “我说的可对?”凌慕清目光冷了下来,却还是勾着嘴角看着凌晟。凌晟表情变换不定,良久,才轻飘飘的叹了一口气,“二十年都等了,多等几年,又何妨?”凌慕清低声道,“我父王如今威望极高,太子早就坐不住了。又或是,我母亲与弟弟的亡灵夜夜纠缠于他,让他害怕了?” 凌晟手一抖,装作没听见她说的话,“有些事朕的确要好好想想了。这个年,怕是过不了了,事情也都办的差不多了,朕明日就回京。”凌慕清微眯着眼,掩去了一闪而逝的杀意,“凉一受了伤,孙儿想在此陪着她,求皇爷爷让孙儿留在青州。” “他是为了救朕才受了伤,你留下也应当。”凌晟心中有愧,自然顺着凌慕清,“不过,也别呆太久,你父王怕是会想的慌。”凌慕清嗯了一声,偏过头去看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的莫凉一,咬咬牙下定了决心,“皇爷爷,孙儿此生,怕是非她不嫁了。” 凌晟没应,也没反对,房内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林琛推门进来,打破了寂静,“皇上,齐公公过来了。”凌晟看了凌慕清一眼,站起身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金牌,“这个给那小郎中,以报他的救命之恩。待他醒来,你问问他的意愿,若是他愿意,上次在临潼立的功,加上这次,朕撤了林仲,让他做太医院院使。” “孙儿代她谢皇爷爷好意,恭送皇爷爷。”凌慕清跪在了地上,腰背却挺得极直。凌晟将金牌放在桌子上,深深看了凌慕清一眼,走出了房门。林琛关上门跟了上去,凌慕清站起来,看着那块金牌冷笑。 你便继续包庇吧,他凌沛曜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莫凉一受到波及。最多就是再让你包庇他三年,他凌沛曜欠霄王府的东西,迟早会一一,加倍还过来。 凌慕清拿出那个白玉哨子,吹了一下,门被推开,一个黑衣人单膝跪在了她面前。“明日皇上回京,好好保护着,一定要让他平安回到宫中。”黑衣人道,“是!禀世子,王爷传信来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捧到凌慕清面前。 凌慕清打开信封,拿出信纸仔细看完,脸色一变,“派两个轻功好的,去启国皇宫走一遭,看看启天恩现在是什么情况。”“是!”黑衣人应了一声,闪身不见了。凌慕清关上门,走到了床榻边。 “启天恩不知打的什么主意,正当壮年的他怎么可能说病入膏肓就病入膏肓?呵,长公主监国,谁知道他们启国又图谋着什么,烦死了。”凌慕清坐在床边碎碎念,反正莫凉一也听不到,“看来我这逍遥世子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凉一,日后我手上会注定沾上无数人的血,你会……讨厌那样的我吗?” 凌慕清伸手去摸莫凉一的脸,莫凉一突然闷哼了一声,“阿清……好疼……疼……”“疼?哪里疼?凉一,肩膀疼吗?”凌慕清有些慌乱,伸手在她伤了的肩膀旁边轻轻揉捏着。莫凉一慢慢睁开眼,小脸苍白,看的凌慕清心口针刺似的发疼。 “阿清,你没事儿吧?”莫凉一伸手去摸凌慕清的脸,凌慕清捧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柔声道,“我没事儿,有事儿的是你。凉一,你肩膀受伤了。”莫凉一见她确实不像有事的,一颗心终于落在了原位,“唔,你没事儿就好。” 凌慕清伸手拭去了她额上的虚汗,低声笑道,“你伤到了筋骨,这几日只能趴着躺着了,便由我来伺候你吧,嗯?”莫凉一这才想起,自己肩上包了绷带,不用想也知道是凌慕清包的,莫凉一默默的红了脸。 “诶,对了,客栈走水这件事……”莫凉一看着凌慕清,有些担忧。凌慕清笑了笑,目光坚定的握紧了她的手,“是有人蓄谋已久,不过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莫凉一想起后来救她们的黑衣人,略放下了些心。 “那那位高手实在厉害,有他们在你身边暗中保护,也是一大保障。”莫凉一很天真,凌慕清笑了,“傻瓜,在我身边暗中保护的,可不止那两人。”莫凉一不解,凌慕清凑近了她,低声说,“我父王有一支胥匿卫,共有二十四人,每一个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一等一的好手。父王给了我十八人任我差遣,向来随在身侧,只是不出来而已。” 莫凉一一脸惊恐,“什……什么!十八人,在这里?!”凌慕清拿出那个白玉哨子,在她眼前晃了晃,“不吹哨他们不会主动出来的。”莫凉一松了口气,有些尴尬的笑笑。凌慕清挑眉,摊开她的手,把哨子放在了她手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章 那哨子玉质看来也是极好,触感微凉,莫凉一捏在指间把玩着,凌慕清凑在她耳边道,“你时常一人,我不太放心,这哨子你留着,我让几名胥匿卫跟着你,以防万一。” 莫凉一闻言连连摇头,“我一个江湖郎中,能遇到什么万一?倒是你,总像是危险重重的样子,还是自己留着吧。”她把哨子往凌慕清手里塞,凌慕清握住了她的手,笑意盈盈的说,“万一再遇一个张琦,我又不在你身边,可如何是好?” 莫凉一语塞,凌慕清道,“我身边总会留够保护我的人的,你尽管放心。”莫凉一知道她是怎样的性子,便也不再推脱,握紧了手中的哨子。忽然想起了什么,莫凉一问道,“皇上如何了?” “他好的很,”凌慕清似乎不太想提凌晟,“你自己这番样子,还惦念着他做什么?”莫凉一笑笑,侧了侧身子,让受伤的肩膀舒服些,“我惦念皇上,自是因为他是你的爷爷,怕他若是有事,你心里难过。” 她这话倒是让凌慕清心里高兴了,凌慕清拿起凌晟留下的金牌,在莫凉一眼前晃了晃,“这是皇上留给你的,莫公子,你又立了大功,他要封你做太医院院使呢。”莫凉一总觉得躺着看人太难受,挣扎着要坐起来,凌慕清扶着她受伤的肩膀,小心的把人安置好。 医馆里用的是藤枕,凌慕清看着就不舒服,索性坐在了莫凉一身后,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莫凉一觉得有些别扭,凌慕清捏捏她的耳垂,调笑道,“伺候好夫君,应是妾身该做的。”莫凉一脸上一红,僵着身子不敢动弹。 凌慕清摇头叹息,“当初从青州往临潼,一路上我们都是抵足同榻交颈而眠,现在你却害羞了?”莫凉一找不出反驳的话,也觉得自己太矫情了些,索性也不管不顾了,软了身子在她怀里,半眯了眼睛,“我一个江湖郎中,哪能做得太医院院使,皇上太过抬爱了。” “林仲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还不是你药到病除了?”凌慕清伸手摸摸她的脸,被莫凉一握住了手,凌慕清撇嘴,“你是不喜那宫墙与官场,偏爱你的逍遥快活罢了。”莫凉一拿着白玉哨子在她手心里写写画画的,笑道,“你既然知道,定然也清楚我的想法了。” 凌慕清沉默了一会,低声说,“凉一,皇爷爷明日就回京了,这次是因为你为救他受了伤,我才得以留下。”莫凉一嗯了一声,凌慕清继续道,“不过我也待不了多久,总是要回去的。你,又要同我分开么?” 莫凉一停下手中动作,低着头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凌慕清的声音有些幽怨,响在她耳畔,“我想的倒是很简单,你这手医术,便是称作神医再世也不为过。你若入了太医院,便是有身份的人了,又立了两次大功,在皇爷爷心里也是有个底的。他身子越来越差了,你到时候尽些心,他一定会对你改观,我那时请他赐婚,也不是不可。” “赐婚?”莫凉一睁大了眼睛,回头看凌慕清,凌慕清小心的扶着她受伤的肩膀,认真的点了点头,“我已和他说了,此生,非君不嫁。”莫凉一皱起眉,又松了开,表情变幻莫测,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慕清心下一寒,只觉手脚都冰凉起来,颤着嘴唇问她,“你不愿……娶我么?”莫凉一躲过她的视线,转过头去,低声说,“我女扮男装的本意,是要躲去不必要的纷扰,毕竟女儿身行走江湖实在不便。阿清,我并没有一辈子这样的打算,我总归,是要做回我自己的。” 那个人对她有一定的情感,她或许是喜欢她的,但决计不是爱。凌慕清恍然明了,有些事,不是她想好了,就能按照她的想法走下去的。皇帝宠着她,霄王惯着她,所有人都顺着她,她十七年过惯了说一不二的生活,却怎么也想不到,会遇到一个让她不知如何是好的莫凉一。 凌慕清沉默,莫凉一也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直到王捕头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莫夫人,莫大夫可醒了?”凌慕清看向门口,轻声答道,“醒了,王捕头进来吧。”吱呀一声门响,王捕头推开门走了进来,莫凉一还靠在凌慕清怀里,王捕头笑说,“莫大夫与夫人真是鹣鲽情深啊。” 莫凉一没说什么,坐正了身子,伸手去拿床榻里的外衫,凌慕清轻轻按住了她,着手为她穿衣服,倒真像寻常人家的小夫妻。“王捕头过来,可有事?”莫凉一肩上有些疼,白着一张脸微蹙了眉。 王捕头道,“火扑灭了,发现几具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在后院柴房发现了老钱和二子,俩人都死了,虽然没烧到,但是看来是被人掐死的。”王捕头面色不太好,这火烧的莫名其妙,被掐死的掌柜小二,连带着那不知何处来的火油,摆明了有人蓄意纵火行凶,却连个疑犯都找不到,他也是不好向衙门交代。 莫凉一叹了口气,她在钱家客栈里住了不少时间,钱掌柜向来待她极好,他这番去了,莫凉一心里也是有些难受的。凌慕清给她穿好了衣服,莫凉一下了床,只觉腿脚都有些软,凌慕清拿了她的包袱,心道幸好莫凉一总把这包袱随身带着,不然非得在客栈里烧成灰不可。 “逝者已矣,夫君节哀。”凌慕清扶着莫凉一,轻声道,“待会儿让林琛给钱家和小二家送些银两,也算是尽些心,以报钱掌柜对你的照顾。”莫凉一没有反对,她隐约觉得,这火定是和凌晟凌慕清有关,钱掌柜不过是受了牵连,不过人都死了,她也不能去报仇什么的,便由着凌慕清去“补偿”吧。 王捕头代钱家和小二家向莫凉一和凌慕清道了谢,就匆匆回衙门处理余下的事情了。凌慕清把金牌和玉哨子都塞进莫凉一的包袱里,扶着她往外走。她一直不说话,莫凉一也不知该说什么,由着她扶着自己出了医馆。 外面下着雪,林琛领着四个轿夫在外面侯着,见她们出来,忙撩了轿帘。凌慕清让莫凉一坐进了轿子里,把包袱扔到她身上,和林琛走在一起。林琛摸摸后脑勺说,“轿子虽不大,两个人却还是能坐得下的。”凌慕清看了他一眼,“我想走路。”林琛默默不做声了,凌慕清看来心情不好,他可不敢触霉头。 “起轿。”林琛吩咐了一句,轿夫抬起轿子,慢悠悠的向凌晟所在的客栈进发。林琛走在凌慕清后方,只觉得他家世子此时身上的气场,可比这深冬还冷了些。凌慕清脚下步履匆匆,很快甩了轿子一大截,林琛前也不是退也不是,急得挠脸。 凌慕清忽然停下,回头冷声吩咐,“你跟着轿子,保护好她。我先走了,回了客栈带她去我房里。”林琛还没来得及应一句是,凌慕清竟然是用起了轻功,很快转过街角,不见了身影。林琛拍拍胸口,一边等轿子跟上来,一边自言自语,“世子这回是真气了,和莫公子吵架了吧?真是吓人……” 一路上无话,轿子终于慢悠悠停在了客栈门口。林琛走过去掀开轿帘,恭敬道,“公子,该下轿了。”这可是他主子心上之人,若是怠慢了,凌慕清非剥了他不可。莫凉一拿着包袱,扶着肩膀下了轿,林琛狗腿的跟在她身边,“小姐说让我带您去找她,请跟我来。” “有劳了。”莫凉一冲林琛一颔首,跟着他进了客栈。刚踏进客栈的门,凌慕然就凑了过来,一脸的好奇,“刚才姐姐回来,我好心担忧她,却被狠狠瞪了一眼。她可是许久没有这么生气了,林琛,是谁惹着她了?”林琛嘴角抽了一下,摇摇头说,“属下不知。”凌慕然撇撇嘴,目光落在了站在他身后的莫凉一身上。 凌慕然推过林琛,仔细把莫凉一打量了一遍,偏头问林琛,“这个俊俏的公子,是你带来的?”林琛点点头,对于这个爱凑热闹的郡主,他真的不敢和她多交流。凌慕然围着莫凉一转了一圈,问道,“你是莫凉一吗?” 莫凉一低着眉眼,冲她一拱手,“正是。”凌慕然便笑了,“久仰大名,百闻不如一见呐。不过我还真没想到,姐姐看上的人,凭一己之力解瘟疫之急的神医传人,竟是一个小白脸。”莫凉一神色微动,笑一笑没有说话。 “姐夫,我是你夫人的妹妹,你叫我慕然就好了。”凌慕然非常自来熟的介绍自己,伸手就要往莫凉一肩上搭。“慕然住手!”一声呵斥传来,凌慕然讪讪的收回还未落下去的手臂,转身不满的抱怨,“姐,我只是想和姐夫联络下感情而已,你没必要那么小气吧,碰都不让碰。” 凌慕清从楼梯上下来,走过去拉了莫凉一的手,“她肩上有伤,你那么没轻没重的搭上去,会疼死人的。”凌慕然撇嘴,“姐姐还真是爱夫心切,当初我从马上掉下来,摔得那么严重,也没见你如此关心我。”凌慕清瞥她一眼,笑道,“你缩在兰侍卫怀里谁也不愿理,倒是给我一个关心你的机会呀。” “我不是摔着头,怕破相了嘛。”凌慕然心有余悸的摸摸额头,看着莫凉一说,“你看姐夫脸上,还有眉毛上,都有划伤,到时候若是留了疤,姐姐会不会嫌弃他,不要他了呀?”凌慕然问的很玩笑,凌慕清却很认真的回答,“不会,无论她怎么样,我都不会不要她。” 莫凉一心头一动,握紧了凌慕清的手。凌慕然捂着腮,瞄一眼一直面无表情站在一旁,跟个木头人一样的兰惜雨,心里颇不是滋味,“哎呀呀,姑娘家家的也不害臊。”凌慕清斜眼看着她,“你嫉妒的不要太明显,我们上去了,你继续害臊吧。” 凌慕清拉着莫凉一上楼了,凌慕然气的跳脚,“我才没有嫉妒!”林琛一看主子走了,也默默地闪人了,凌慕然恶狠狠的看着兰惜雨,“我现在心情不好,你快点儿哄我。”兰惜雨抿抿嘴巴,轻声说,“这里人多。”凌慕然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爆红,跺跺脚冲出了客栈,兰惜雨一愣,连忙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_(:_」∠)_晚安! ☆、第二十二章 兰惜雨的武功比凌慕然的三脚猫不知道好了多少,她脚下带风,很快追上了凌慕然,一言不发的跟在她身后。凌慕然突然停下脚步,兰惜雨跟着停下,凌慕然回头看她,“你,不要跟着我。”兰惜雨眼睛都不眨的说,“保护郡主是属下的职责。” 凌慕然觉得喜欢上这么一个人真的完全是在自虐,任由你急得如何抓耳挠腮,人家永远是那一副没有表情的表情。突然的挫败感,凌慕然耷拉着肩膀,有些无力的挥挥手,“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你要保护就保护,别让我看到你。” “是。”兰惜雨颔首,往后退了好几步,远远的跟着凌慕然。凌慕然漫无目的的往前走,因为下雪,街上行人很少,摆摊的也没几个。凌慕然伸手揉了揉脸,雪花飘到她眉睫上,她转身想去看兰惜雨,却瞧不见了那人的踪影。 凌慕然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是……大笨蛋……”回过头,兰惜雨不知何时到了她面前,塞了一把伞到她手中。凌慕然抬头看她,兰惜雨说,“雪下大了,郡主还是回去吧。”她眉眼之间皆是冷情,一惯的面无表情,凌慕然的思绪有些游离,她到底,是为何喜欢上她的呢? 兰惜雨跟在她身边好多年了,她就像她的影子,几乎真的是对她寸步不离。儿时她不懂事,闯祸犯错是家常便饭,太子舍不得罚她,每次都是兰惜雨代为受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那么任性,做事会仔细思量,尽量避免让她被太子惩罚,甚至会为了她放弃想做的事。 凌沛曜告诉她,兰惜雨是她的仆人,但她从未那么想过。儿时,她是玩伴,虽然她从来不和她一起胡闹,只负责帮她背黑锅。长大了些,她是朋友,任性的小郡主时常顾忌着她,不像小时候那般肆意妄为。现在,她是她心之所系情之所钟,她每日能与她在一块儿,就是最大的欢喜。 她爱上兰惜雨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知道她想与她有一个结局有多么困难。在凌沛曜眼里,兰惜雨只是个工具,抛去身份不谈,他无论如何,也都不会让他的女儿和一个女子在一起,受天下人诟病。更何况,那个人根本不在乎她的心情,她只知道职责,只知道主仆,从来不知道,她凌慕然心里是如何想。 其实也挺累的,从她懵懵懂懂,始知情为何物,一颗心就全在她身上,可兰惜雨,从来只会一句“属下不敢”。那个人的面容开始模糊,凌慕然把手里的伞丢下,伸手捂住了脸,肩膀微微颤抖着。兰惜雨嘴角颤了一下,弯腰把伞捡起来,撑开打到她的头上。 “惜雨……”凌慕然哽咽着,“我好难过。”兰惜雨垂下眉眼,伸手揽住她的肩,把她搂进了怀里。凌慕然扯着她的衣襟,抽泣着哭出声来,“为什么,你就不懂呢……”兰惜雨眨了下眼睛,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布满了难言的哀愁,她叹了口气,轻声说,“我,懂的。” 兰惜雨咬了一下下唇,纠结着开口,“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郡主,我受不起。”凌慕然的身子在她怀里僵住,然后,她猛然用力推开了她,一张娇俏的小脸上满是泪水。凌慕然摇摇头,伸手打掉了兰惜雨手里撑着的伞,“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兰惜雨,你大概就是知道,就是认定了我无论如何都离不开你,才这样……这样伤我的心。” 她转身,踩过那把描着精致的青鲤与白莲的油纸伞,头也不回的走了。兰惜雨有些发怔,第一次没有立刻的跟上她,一动不动的愣在了原地。雪下大了,纷纷扬扬的落在兰惜雨的头上,肩上。她低着头,脑海里满满都是凌慕然泪流满面的样子,怎么也挥不过去。 凌慕然回到客栈时,凌晟已经坐在客栈厅堂里,正等着小二上菜。天色刚暗下来,因着那场火折腾的,午饭也没吃,凌晟腹中空空,是以下来的有些早。凌慕然坐在桌边,眼圈还红着,凌晟问道,“怎么了?谁惹到我们家小郡主了?” 凌慕然摇头,干巴巴的扯着谎,“外面风大,吹的。”凌晟可不信她的鬼话,眼睛在她周围扫了一遍,“你的那个贴身侍卫呢?”凌慕然揉揉眼睛,谎也懒得扯,直接转移话题,“爷爷,您没让姐姐下来?” “齐顺上去请了。”小二上了饭菜,凌晟动手摆好,问道,“那小郎中,可是过来了?”凌慕然看他一眼,拿着筷子在碗里戳米饭玩儿,“那是您孙婿,叫什么小郎中啊。”凌晟白了她一眼,“什么孙婿,我可没有同意,将清儿嫁给他。” 凌慕然凑到凌晟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我今日出去可是有所耳闻,之前皇姐来青州寻莫凉一,打的是莫凉一夫人的名头。曾经她二人在那间烧掉的客栈里,住的可是一间房,您不同意,怕是已经晚了。”凌晟闻言心里咯噔一声,脸色变得铁青,“你的意思是,莫凉一与清儿,已有……夫妻之实?” “皇姐那般天姿国色,莫凉一会是第二个柳下惠吗?况且他们是两情相悦的,若是一时……您懂得。”凌慕然看着凌晟变来变去的脸色,在心底叹了口气,皇姐啊皇姐,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孤男寡女的在一个房间,说什么也没发生凌晟自己也是不信的,难道清儿的清白真的被莫凉一玷污了?这个杀千刀的……凌晟心里正百转千回,凌慕清牵着莫凉一的手从楼上下来了,青州城的人大多都是识得莫凉一的,纷纷和她打着招呼,莫凉一也都有礼的一一回应了。 她们刚走到饭桌边坐下,凌晟冷冷的哼了一声,莫凉一和凌慕清对视一眼,皆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凌慕然托着腮,好奇的看着莫凉一,“姐夫,你脸上的伤,愈合的好快啊,这样子看来不会留疤了。” 莫凉一伸手摸摸脸上已经变得很淡的伤痕,笑着说,“我有一种药唤作凝脂膏,对于伤口愈合和祛除疤痕都很有效果,这点儿小伤口,没什么大碍的。”凌慕然眼中一亮,一脸崇拜的看着莫凉一,“姐夫姐夫,我也想要那个什么,凝脂膏。” 莫凉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到凌慕然面前,“就这一瓶了,尚未来得及制,你若是不嫌弃,就收下吧。”“这种好东西,怎么会嫌弃呢。”凌慕然喜滋滋的接过了瓷瓶,兰惜雨身上可有好些的陈年疤痕呢,也不知用这个能不能去掉。 想起兰惜雨,她竟还没有回来,凌慕然向门口张望了一下,心里堵的难受。凌慕清看出她的不对劲,刚下来没在她身边瞧见兰惜雨,就觉得她们之间出了些事,凌慕然心里一定难过死了。 “慕然,爷爷明日便回京了。”凌慕清抛了个话题出来,想转移一下凌慕然的注意。果然,凌慕然瞪大了眼睛,“回京?不是说好,要在青州过年的吗?”凌晟脸色仍不好,本着脸说,“在外面总归是太危险了,出来的目的也已经完成,早日回去为好。” 凌慕然不太乐意了,“那我,也要回去吗?”凌晟看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在凌慕清身上,说话的口气不容拒绝,“自然要回去,还有清儿,都要回去。”凌慕清眉头一皱,“爷爷,不是说好了,我要留在青州照顾凉一的吗?” 凌晟不再看她,一副说一不二的样子,“我看他挺好的,不需要什么照顾。再说了,你从小到大被人伺候着,哪懂得怎么照顾人?听话,跟我回去,你年纪也不小了,有些事早做决定总是好的。”他言外之意凌慕清怎么能听不懂,她心下有些恼了,“您金口玉言,不能说话不算话,而且您明明知道我心思全在她一人身上,又何必……” “清儿!”凌晟冷着脸,怒斥了一声,“你是真的被惯坏了!不要再说了,明日必须随我回去。”凌慕清咬了咬下唇,一摔筷子,起身上楼了。凌慕然转着眼睛,大气都不敢喘,自己好像弄巧成拙了,看凌晟这气的,摆明了要拆散俩人啊。 凌晟压抑着怒气,不言不语的夹菜吃饭。莫凉一敛着眉,轻声道,“您是认定了我配不上她?”凌晟哼了一声,咬着牙道,“多少人之龙凤对她一往情深,她从未多看一眼,也不知你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能这般反抗我,真是气死个人。” 莫凉一抿着嘴,苦笑一声,“我孤身一人,没有背景,没有权钱,手无缚鸡之力,还是个跛子。也确实是……配不上。”凌晟看了她一眼,放下了碗筷,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所以呢?”莫凉一问,“您会用一切办法,阻止她与我在一起吗?”凌晟沉默了,半晌,才幽幽开口,“她早就不是当初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深宫内等她的父亲回家的小孩子了,那时候我抱抱她,她就会缠上我一整天,生怕被丢弃了似的。” 凌晟突然笑了,“我的清儿长大了,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她会尽力去得到,靠自己。她仍然尊重她的爷爷,但不代表,我能束缚她。”凌晟声音越来越低沉,莫凉一勉强的听清了最后一句,“虎父焉得有犬子?她一出生,就注定不平凡。” 凌晟也吃不下饭了,起身上楼休息去了,凌慕然这才慢悠悠的开口,“看来,姐夫真的没有那么喜欢姐姐。”莫凉一抬头看她,凌慕然笑笑,“你若是能做出一个承诺来,爷爷不会真的觉得你配不上姐姐的。”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出去找兰惜雨了,留下莫凉一一个人,怔怔的发着呆。 作者有话要说:  上帝把智慧撒向人间,我却撑起了伞。。。 ☆、第二十三章 凌晟吩咐着给莫凉一另开了间房,就算全青州人都认为莫凉一与凌慕清是夫妻,他此时在这里,也是容不得他的孙女儿和一个他意识里的男子共处一室的。外面一直下着雪,风呜呜的吹着,莫凉一一直睡不着,披着厚袍子在桌边看书。 精力并不是很集中,看着看着,莫凉一就不知道自己看到了哪儿,索性合了书,双肘搁在桌上,撑着下巴发呆。明日就是除夕了,自从莫惊鸿死后,过年对她来说早就没了什么意义,只是今年有些不同,过了年,再过五个月,她就年满双十了呢。 二十岁是什么概念呢,男子二十及冠,是为成年,有非凡的意义。但她是个女子呀,寻常女子在她这个年纪,早都嫁了人,在家里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哪有如此青衫换罗裙,假作男儿身在江湖游荡的。她的桃李年华,注定了不同于别的女子,自从她束发出山那一日起,就注定了。 思绪游离着,脑海里幻出一个人影来。那个尊贵无比的世子殿下,要嫁给自己呢,莫凉一勾起嘴角,有些无奈的笑了。她并不否认对凌慕清的感情,只是这感情,还不至于让她为了她舍弃原本的身份,为她陷进高墙庙堂。凌慕然说的并无不对,她是没有那么喜欢凌慕清的。 说来也好笑,莫凉一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凌慕清会对她动心,感情这个东西,当真是让人搞不懂。凌晟的意思很明显,他并没有让莫凉一做他孙婿的想法,他言中之意也很明显,凌慕清这次回去,凌晟怕是就要为她招婿了。 这么一想,莫凉一心里又莫名难过了起来,感情深浅尚不说,她对凌慕清确实是有一份心的,以至于她虽不愿娶她,也不是轻易能接受她嫁给别人。 “莫凉一啊莫凉一,你现在怎的变得如此自私?你给不了的,难道还不允许别人去给吗?”她喃喃自语了一句,抱着脑袋,长吁一口气,心里烦躁的厉害。 房门忽然被叩响了,大半夜的,正沉浸在自我纠结里的莫凉一被吓了一个激灵,“谁?”外面沉默了一下,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莫凉一站起来,拢了拢衣袍,走过去开了门。凌慕清站在门外,一双水润的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她。 “怎的穿的如此单薄?快进来。”莫凉一皱着眉,把人拉进了房里,她转身去关门, 分卷阅读9 慕清从身后紧紧的抱住了她。莫凉一心里一软,放柔了声音问她,“你怎么了?天那么冷,都子时了还往外跑。” 莫凉一腰肢纤细,这么一搂真能感受出这个人是个切实的女儿身,凌慕清鼻子一酸,声音也带了些哽咽,“凉一,皇爷爷要将我许给他人,你真的一点儿都不介意吗?”莫凉一掰开她的手,转身定定的看着她,“阿清,你应该找一个家世人品俱优,又得皇上欢喜的人。那样,才相配。” 清清淡淡的一句话,让凌慕清心都凉了,平日里温温柔柔的那个人,就这么说出相当残忍的话,刺在她的心上。她白着一张脸,始觉出凉意来,身子瑟瑟的发着抖。 莫凉一伸手摸上她的脸,笑的跟没事儿人似的,“回去歇息吧,明日,你还要回京城呢。” “莫凉一!”凌慕清伸手抓住莫凉一的衣襟,把她按在了门上,红着眼睛瞪着她,“你这个……混蛋!”莫凉一眉眼低垂,弱弱的嗯了一声,声音有些哑,“对不起,阿清……” 下巴被一只冰凉的手托起,精致的面容在眼前放大,莫凉一尚未反应过来,唇上覆上一层温软。鼻息间弥漫着清雅的月桂香,那曾是她分外熟稔的味道,莫凉一瞪大了眼睛,凌慕清伸出另一只手,轻轻的盖在了她的眼睛上。 少女青涩的吻,还有让她陷入轻微迷乱的体香,莫凉一喉头有些发干,下意识的闭了眼。睫毛划过手心,有些微微的痒,凌慕清呼吸有些急促,忽然觉得当初替凌沛暄上战场时都没有那么紧张。 她试探着探出舌尖,舔了舔那人的嘴角,莫凉一没有反应,她轻启贝齿,咬住了她的下唇。她没舍得用力,莫凉一只觉得有些细微的麻痒,凌慕清含着她的下唇,轻轻的啃咬吸吮。 莫凉一伸手握住了凌慕清的腰侧,她觉得,后背脊椎上像爬满了虫子,痒的厉害,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根本没想到要拒绝凌慕清,任由她更过分的撬开了自己的唇齿,夺走自己的呼吸。 风雪声被拦在窗外,寂静的房间内只能听到唇舌交缠与喉头吞咽的暧昧声音。凌慕清是习武之人,屏气调息之法自是不在话下,只可怜了莫凉一,生生被吻到腿脚发软,站也站不住。 凌慕清把她揽在怀里,放开了她被吻的嫣红的唇,微微偏头,细密的轻吻落在了她的脸颊,下巴上。莫凉一昂着头,有些晕眩的闭着眼,喘息声急促而粗重。 “莫凉一。”凌慕清三两下调整好了呼吸,哑着嗓子开口,“我这辈子,已经认定你了。你刚才没有拒绝,也没有反抗,现在,你已经没有机会了。”她捧着莫凉一的脸,水润的眸子里映着她的脸,莫凉一听见她说的话,坚定而深情。 她说,“你逃不开我了。” 就像是一场大梦初醒,脑海里有些混混沌沌,却清楚的感知着周围发生的事。莫凉一幽幽的叹了口气,向来温润爱笑的眉眼,像浸在了烟雾中,只能看到模糊不清的愁苦。凌慕清有片刻的失神,下一刻,那人微凉的指尖点在她眉心。 “不会逃的。”莫凉一弯着眉眼,勾起了嘴角,如春风乍起,吹去一片冬日萧寂,“这余生,便尽数交予你了。”这小世子太大胆,抓着她的心不愿放了,她这一生,也再也不会遇见第二个凌慕清,既然逃不掉,就不逃了吧。 莫凉一凑在凌慕清耳边,轻轻说着温柔的话,“你回京后,可要处理妥当,千万不能始乱终弃啊。我要配一丸药,需夏国天山的雪莲,你走后我便出发。阿清,我在天山脚下等你,等你一起看雪莲花开,可好?” 这是一个约定,莫凉一给凌慕清的约定。凌慕清一瞬间红了眼,颤着声音说了句,“好。”莫凉一揉了揉她的眼角,牵着她走到桌边,她常随身的那个藏青色包袱打开着,衣物已在火里烧成了灰,包袱上只放了一本医书,一个锦囊,还有些瓶瓶罐罐。 莫凉一整理着那些瓶瓶罐罐,凌慕清有些好奇的拿起医书,随手翻了翻,“这书名好生奇怪。”莫凉一看了一眼,笑道,“这本书是义父留下的遗物,书名……是我的字。我扮男装便是义父授意,他老人家深谋远虑,想的颇为长远。” “昀殊?”凌慕清喊了一声,莫凉一抬眼看她,“义父取的,意义倒是不明,再过几月,便能用上了。” 凌慕清看不懂她的医书,随手搁回包袱上,冲她笑道,“凉一就没有小字么?”凌国人向来对于名字很重视,一般幼儿出生,只得一小字,足岁时方有名。男子十二,便有了表字,加冠即用,女子也有,不过要待到出嫁之时,由父亲或是夫君来取。 莫凉一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是义父在山野中捡到的,那时我已是足岁的样子,义父为我取了名,多年来也是以名相唤。”凌慕清了然的点点头,伸手拨弄着她那些各色的瓷瓶,笑着说,“我出生时,皇爷爷赐了个小字唤洛安,只是少有人叫,只作了封号。” “洛城是霄王爷封地主城,皇上用心良苦。”莫凉一接了一句,凌慕清却是不置可否,“哪有什么用心良苦,我们这一辈全有一个安字,又不单我一人。” 莫凉一笑笑,没有接话,从那一堆瓷瓶里选出一个黑色的,递到凌慕清面前,“这药,是我按医书制出来的,有些古怪。医书上说用了这药可封闭筋脉,防止毒素扩散,怎么看怎么觉得是江湖人所用的。我是用不着,你身边总有些危险,留下以防万一总是好的。” 凌慕清也不客气,接了瓷瓶塞进了荷包里,莫凉一想把包袱扎起来,不小心把锦囊碰掉了地上,她弯腰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粘上的尘土。锦囊是一般的锦囊,凌慕清却生了好奇心,“这是什么?” 莫凉一把锦囊打开,从里面掏出半块玉来,那是一块被一分为二的青玉i,上面有繁复的纹络,看起来很像不寻常的东西。凌慕清莫名觉得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相似的东西了。 “这个,是义父捡到我时,我身上带着的唯一的东西。义父临死前才把它给我,说我若想找到生身父母,拿着它去夏国。”莫凉一把半块玉i收回了锦囊,放在包袱上一并扎好,“我才知晓我原来是夏国人,不过我无意认祖归宗,既然被早早的丢弃,做了那么多年的莫凉一,那生身父母什么的,也早已没了意义。” 凌慕清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她尊重莫凉一的选择,只是心里总觉得,她身世应该不简单。不过既然莫凉一说没了意义,那她也没有多少好奇和探究。她喜欢的是眼前这个人,又不是她曲折离奇的身世。 莫凉一收拾好了东西,伸手握住了凌慕清的手,“你明日还要赶路,回去早些歇息吧。”凌慕清旁顾左右而言他,“你明日别忘了去买些衣服,要厚一些的,你身子薄弱,要照顾好自己。” “我知晓。”莫凉一笑吟吟的看着她,“阿清,你莫要转移话题。”凌慕清咬着唇,不情不愿的嘟起了嘴,完全一副小女儿的姿态,“相逢才有多久,明日又要分离,我心里舍不得你,今晚要和你睡。” 莫凉一低声笑着道,“皇上明日要知道了,怕是更急着要把你嫁出去了。”凌慕清却是一脸的无所谓,拉着她的手晃了晃,“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嫁给别人的。青州内,人人皆知你我为夫妻,夫妻同眠,他能说的了什么?” 莫凉一知道她这是故意任性了,转念一想,这一次分开又不知何时会再见,索性陪她一起任性一次。她站起身,指了指床榻,凌慕清知道她这是同意了,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高高兴兴的扑到了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  莫凉一同学有做渣攻的潜质_(:_」∠)_ 完蛋惹,感觉分不清攻受辣!!! 说好的世子攻呢!为啥凌慕清变得那么受! …… 好吧好吧~谁爱攻谁攻吧,终于可以转剧情了(??????)?? ☆、第二十四章 凌慕清来时青州下了一场雪,走的时候雪依然在下。 凌晟微服私访出来只带了三个人,全死在了火里。回去一路福祸无常,凌慕清怕趁着这个机会又出了事,让从来都是隐在暗中的胥匿卫第一次见了光。 凌慕清手下有十八胥匿卫,派了八个跟随保护莫凉一,五个出来当作回京路上的随从,余下五个,仍是她保命的王牌。 青州的雪天,比京城还冷,凌慕清起了一大早,到成衣店时店门才刚开。今年的年过的热闹,大街小巷里的门面摊子仍像往日那样开着,凌慕清在门口跺跺脚,又解下披风抖了抖,交在了林琛手里。 成衣店老板见她进来,连忙迎了上去,又递手炉又上热茶的,待她在椅子上坐好了,才笑眯眯的开口,“一大早的莫夫人就来了啊?”凌慕清嗯了一声,道,“想为夫君选几身衣裳,薄厚都要,掌柜的给推荐推荐吧。” “好嘞。夫人可来巧了,前几日刚赶制出的新衣,才挂出来。”老板冲内屋吆喝了一声,跑出来一个小个子的伙计,“老板您吩咐!”老板指了指柜台上,还有高挂着的几件衣衫,让小伙计去取过来。 伙计个子不高,动作却挺利落,没费多大劲就把衣裳抱来了,老板一件件拿好给凌慕清看,“莫大夫是文人,身量不若寻常汉子那样高大,这几件穿来应该正好。”凌慕清起身去摸了那些衣服的布料,感觉还不错,便选了几件让老板包了。 一件青色长衫,两件棉袍,是莫凉一常穿的蓝色,又挑了件绛色的衣衫,上面绣着些暗花,看着挺精致的。老板夸着凌慕清的眼光,让伙计把衣服包了起来,凌慕清眨了下眼,面不改色道,“再拿两件中衣,要料子好些,穿着舒适的。” 老板吩咐小伙计去拿了,搓一搓冰手,拢在了袖子里,笑着说,“夫人和莫公子伉俪情深,真是让人羡慕。老朽我在这里祝二位百年好合,永结同心了。” “谢老板吉言。”凌慕清弯着嘴角,冲林琛抬了下下巴,林琛会意,拿了个金锭子出来。凌慕清笑道,“这有二十金,除却衣裳钱,余下的算做吉利钱了。” 林琛把金子放在了桌子上,老板看了一眼,把手从袖子里拿出来,冲凌慕清作了一揖,“谢夫人赏钱。”凌慕清只笑着点点头,伙计把衣服包好了,由林琛拿着,主仆二人便出了成衣店。 “雪天路滑,夫人您慢走!”老板送到门口,凌慕清把披风系上,林琛一手抱着衣服,一手为她撑伞。凌慕清和老板道了别,和林琛步入了风雪里。 雪慢慢下的有些小了,老板揣着手靠在门框上,看着凌慕清的背影,感叹了一句,“要说这莫夫人,也真是与莫大夫郎才女貌,算作佳配了。”小伙计凑过来,“您认识这莫家人啊?”老板瞥了他一眼,眉飞色舞起来,“你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自然是不知道了,老板我同你说说,在青州,哪有不认识莫大夫的……” 凌慕清回到客栈时,凌晟和凌慕然已用好早饭等着她了。掌柜的颠颠的跑过来,把一封信捧到她面前,“莫夫人,莫大夫出诊去了,给您留了封信。”凌慕清道了谢,顺手把信拆开了。 莫凉一是怕她出诊久了,回来时凌慕清已离开,便留了信,信里倒也就是些琐话。凌慕清把信收好,从林琛手里拿了装着衣服的包裹,“掌柜的,我夫君回来时,劳烦您把这个交给她。”掌柜的答应下来,凌慕清把包裹放在柜台上,回头看凌晟一眼,走出了客栈。 东西都收拾好了放在马车里,凌慕清抱着暖手炉坐了一会儿,凌晟和凌慕然也上了马车。凌慕然坐在她身边,歪着头看她,“皇姐,你不和姐夫道个别吗?” “不用了。”凌慕清看起来并没有分别的忧愁,反而笑了起来。凌晟以为她气极了,想软下态度哄哄她,毕竟是自己放在手心里疼了那么多年的孙女儿。凌慕清挑衅似的看着他,“反正,很快就会再见面的。”凌晟皱起眉,始终没开口说出什么。 夏国皇宫 御书房里的地龙从刚入冬就开始烧着,房里也有取暖用的炉子,与外面的寒冬腊月相比,当真是暖和极了。年过不惑的元安帝夏沂站在桌案后,手里拿着一支朱笔,正弯着腰认真的给梅花上着色。 夏初逢坐在一旁翻着奏折,时不时的拿起笔批注一二,正看的认真,夏沂搁了笔,幽幽的冒出一句,“朕想退位了。”夏初逢眼神顿了一下,抬起头看他明明正值壮年,看起来却已垂垂老矣的父皇。 “朕前日里梦到了你母后,她说一个人在平陵里太寂寞,朕想过去念念经,陪陪她。”夏沂慢慢的开口,拿了自己的私章,在刚作好的画上落了款。 夏初逢低下头继续看折子,有些漫不经心的说,“去便是,您已许多年不管国事,退不退位又有什么关系。”夏沂坐了下来,捧了杯热茶啜了一口,一声叹息随即而来,“长卿,朕不光梦见你母后,还梦见你妹妹了。” “快十九年了,如果朕的小公主还在,现在会长成怎么个模样呢?”夏沂声音低沉,深宫禁忌里第一人,被他主动提了起来,“长卿,你说朕的小阿嘉,会长得像朕吗?” “朕……好想看看她啊。”夏沂已经记不太清幼女的样子,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无奈的摇了摇头。夏初逢合上手里的奏折,起身走到了桌案前,深深地看着夏沂,“不像父皇。” 夏沂抬头看着儿子,不懂他突然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夏初逢俊美的面容上浮了笑意,他压着嗓音,轻轻的说,“阿嘉,长得很像娘亲呢。”夏沂微微睁大了眼睛,夏初逢叹了口气,扶着桌案摇头,“本来想等确定了再告诉您,但是……我忍不住了。就算只有一丝希望,父皇……阿嘉可能没有死。” 柳安坐在马车里,掀着车帘和赶车的莫凉一搭着话,“路上无聊,老夫和公子说个故事吧。”莫凉一笑笑,随意嗯了一声,柳安打开水囊喝了口冰凉的水,开始把一段往事娓娓道来。 夏元安帝夏沂,膝下有七子,却多年无女。元安帝特别想要一个小公主,终于在元安八年,老天开眼,四月十七日皇后临盆,诞下一个女婴,是为夏国长公主。那是夏沂第一个女儿,也是唯一一个。 公主是夏沂发妻皇后柳氏所生,皇后与元安帝少年结发,十几年恩爱如一日,除了长公主外,与皇帝另有一子,是为太子初逢。皇后生女,夏沂龙颜大悦,视公主为掌上明珠。公主小字阿嘉,赐名蕴姝,封号长夏。以国号为封号,可见夏沂对公主宠爱之深。 皇后生女之后,身体大不如前,夏沂又不忍假他人之手养育公主,不顾大臣反对,将公主带在身边,亲自抚育。皇后曾说,她的阿嘉生来就是享福的,父母兄长都用尽心思的疼爱她一人,小公主受尽万千荣宠。 大概是小孩子受不住这样的福泽,元安九年四月十七日,公主满周岁那一日,一切都破碎了。那一日公主足岁,夏沂赐了国珍千年沉香给她,愿他唯一的女儿一生免受病痛忧苦,平平安安的长大。 夏沂的愿望最终是落了空,那一日夜里,有高手潜入夏国皇宫,公主失踪了,连着她身上刚拥有不久的绝世沉香。夏沂派了三千禁卫军五千金吾卫日夜不停的找寻贼人下落,几乎把夏国翻了个底朝天。 贼人逃入了凌国,夏沂有一万个理由也不能带军过关,于是他下了张皇榜,愿以十万金,换公主平安。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贼人遭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各路人马围剿,断崖之上,一不做二不休,贼人抱着公主跳下了山崖,众人无功而返。 夏沂闻说噩耗,痛苦不止,皇后更是因为打击太大,当场晕了过去。崖下苦寻半月,未见公主与贼人尸首,有人说是被野兽拖了去,夏沂当即下令拔了那人的舌头。自那之后,夏国无公主,公主之名亦成禁忌,无人敢提及。 “公主落崖后没多久,皇后因为哀伤过度,薨了。皇上一病不起,在床上躺了半年方慢慢好了起来,若不是还顾及着年仅六岁的太子,皇上怕是,也会随着皇后去了。”柳安说的口干,喝了口冷水,继续道,“皇上病中,成王爷趁机扩大发展势力,秘密谋划十年,于元安十九年发动谋反。” “谋反,兵变,宫乱,手足相残。那一年夏国摇摇欲坠,皇上用了很长时间才压制下来,从那以后,再无心力忙于国事,十六岁的太子殿下在一众忠臣的辅导下开始监国。很快,又要是一个十年了。”柳安摇摇头,他是亲自在这二十年走过的人,柳皇后是他的亲妹妹,旧事重提,难免伤怀。 莫凉一也有些唏嘘,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她还小,长大了以后这些事情也早已经掩埋在了尘埃里,如今听柳安一提,也不免觉得造化弄人。柳安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坐到了莫凉一旁边,指挥着她驾车,“往右转,过了这条街,就到老夫的家了。” “您腿上的伤并无大碍,只是柳军师下回出门一定要记得带着随从,不是每一次受了伤都能碰巧遇上赶着马车的人的。”莫凉一笑着,有些揶揄的说,柳安哈哈大笑,拍拍绑着绷带的右腿,“是也是也,倒是老夫命好,遇到了个赶着马车的小神医。” 莫凉一一勒缰绳,马儿跑的慢了起来,“柳军师过誉了,凉一只是江湖郎中罢了,担不起神医二字。”“担得起担得起。”柳府大门就在眼前了,柳安捋着胡子准备下车了,“你的医术我是见过的,深得鹤嘉真传。倒是小神医,不在军营就不要喊我军师了,柳安字祈,你唤我一声柳祈也罢。” “您是长辈,我还是喊您一声柳先生吧。”马车慢慢停在柳府门口,莫凉一下了车,伸手去扶柳安下来,随口又加了一句,“凉一将及弱冠,有字昀殊,先生可唤。”柳安左脚先落在地上,闻言一怔,“昀殊啊……” 作者有话要说:  又分开了_(:_」∠)_ 凉一童鞋身世够狂霸酷炫吊炸天吧?! 贫道必须要说明,这个长卿是夏初逢的字,不是白豆腐。。。 明天这个不更新~ (贫道是不是太话唠惹→_→) ☆、第二十五章 莫凉一初到夏国国都夷安,就在城郊外遇到了右腿受伤的柳安,把柳安送回家,禁不住他再三挽留,便在柳府住下了。柳安的夫人早逝,留下一双儿女,儿子是禁军统领,常住宫中,女儿早已出嫁了,是以偌大的一个柳府,平日里除了下人只有柳安,这才又多了一个莫凉一。 “雪莲的花期在七八月,这才二月多,昀殊来太早了。”柳安抱着个手炉,笑着对莫凉一说道。莫凉一点点头,笑道,“我知道,只是也没有地方去,便早早地过来,等着花开也是好的。” 柳安随口问道,“昀殊与霄世子感情不是极好?怎么不随她去京城?”听他提起凌慕清,莫凉一有些恍了神,她从青州到夷安,用了近两个月的时间,她与凌慕清,也已有两月未见了。 她以前从未体会过相思入骨的滋味,一路上走过来,也是只偶尔会在午夜梦时想起那个人。她以为自己不是一个情深的人,柳安此时突然提起那人,她心里却猛然泛了疼,想起凌慕清的脸,已似恍如隔世。 “皇上要为她指婚了,我便来了这里。”莫凉一搞不懂自己此时的语气为什么会那么幽怨,凌慕清也该回到过京城了吧,不知她现在怎样了。柳安放下手炉,捧了杯热茶在手里,开玩笑似的说,“当初在临潼时,老夫见昀殊与霄世子情深意重,以为你二人会成眷属呢。” 莫凉一低低一笑,道,“她说过,不会嫁给别人的。”柳安觉得心跳有些乱,故作镇定的喝了口茶水,试探着问,“你与她……?”莫凉一抬起头,组织着合适的语言,“我和她,一心人,两相许。” “哗啦!”柳安手里的茶盏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莫凉一吓了一跳,“柳先生,您没事儿吧?”柳安摆摆手,叫了下人来收拾,冲莫凉一无奈的笑了,“将知天命,到底是老了,连杯茶都端不稳了。” 下人收拾好了地上的碎片,莫凉一才笑道,“先生看着精神极好呢。”柳安笑笑,正欲与她再聊些什么,管家小跑着过来通传,“老爷,太子过来了。”柳安瞥了一眼莫凉一,见她一副好奇的样子,对管家道,“让他直接过来吧。” 管家出去没多久就又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男子,那男子仪容俊秀,身穿一袭紫色长袍,带着浑然天成的贵气。“舅舅,您这是怎么了?”夏初逢走到柳安身旁,皱起眉头看着他高高翘起来搭在椅子上的右腿。 “不小心摔了一跤,划在了石头上,没什么大碍。”柳安伸手指指一旁的椅子,“长卿,坐。”夏初逢落了坐,柳安才指着他为莫凉一介绍,“昀殊啊,这位便是我夏国太子,也是老夫的外甥,夏初逢。” 莫凉一站起身,冲夏初逢一拱手,“草民莫凉一,见过太子殿下。”夏初逢与柳安对视一眼,强压着心里的激动,朗声道,“久闻莫公子大名,莫公子不必多礼。”莫凉一微微一笑,慢慢抬起头来。 夏初逢吸了一口冷气,太像了,眼前这个人虽然作男子打扮,但夏初逢几乎可以认定,她就是自己多年生死不明的亲妹妹,夏蕴姝。她和夏初逢记忆里的柳皇后长得几乎一模一样,那一双温柔的眉眼,含着笑意的唇角,甚至是从眉毛中露出一点在眉角的一粒小痣。 夏初逢看向柳安,微不可察的轻轻点了一下头,柳安会意,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莫凉一坐回到椅子上,柳安清了清嗓子,冲夏初逢问道,“长卿这时怎么过来了?” 下人上了热茶,夏初逢捧着喝了一口,才答道,“父皇有意让我与凌国霄王世子结为连理,我上次向凌皇请了婚,他只道再考虑考虑。昨日里丞相又说起要我早日成婚一事,父皇让我亲自往凌国要个准信,明日便走了,我是来舅舅告别的。” 柳安有意无意的看了莫凉一一眼,见她果然变了脸色,垂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柳安道,“你这一去必然是要无功而返了,当初在临潼军营,霄世子与莫公子之间的情意老夫也是看得清楚,莫不说霄世子肯定不会同意嫁入夏国做太子妃,长卿你又怎能夺人所爱?” “世子与……莫公子?”夏初逢拧紧了眉头看向莫凉一,莫凉一抬起头与他对视,扯开嘴角轻笑了一下,“我与她……确实两情相悦。”夏初逢脸色一变,看她也不似是开玩笑,只觉得整颗心都凉透了。世人皆知,那凌国的霄王世子,可是货真价实的女儿身。 柳安也不去管夏初逢怎么想,对莫凉一担忧道,“凌国向来最讲究门当户对,皇家更以为甚,纵然是霄世子做不成我夏国太子妃,凌皇也决计不会让她同昀殊你在一起啊。”莫凉一点头,无奈道,“柳先生说的对。” 夏初逢转着右手拇指上的一枚血玉扳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莫凉一道,“她说过不会嫁给别人,我也只能希望着,她能说到做到了。”夏初逢抬眼看着她,声音很冷淡,“凌慕清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女子,你以为,她真的能抗拒皇命吗?” 莫凉一抿唇不语,夏初逢看着她,刚松开的眉头又忍不住皱在了一起,“你可要想清楚,你们俩的身份……”“太子殿下。”莫凉一打断了夏初逢的话,站起身慢慢走到他面前,一揖到底,“凉一,可否求您一件事?” 夏初逢稳坐如钟,忽然问出一句,“你的脚,是怎么变成这样的?”莫凉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脚,如实道,“七岁那年,义父去外地出诊,我上山采药被野兽伤到的,未能来得及救治,便一直这样了。” “莫惊鸿名扬天下,被称为神医,却治不好你的一只脚吗?”夏初逢声音里带着莫名的愠怒,莫凉一不明所以,却还是道,“义父虽然被誉为神医,却始终不过是一介平常人,自然不是什么都能治好的。” 夏初逢咬着牙关冷哼了一声,这才问道,“你有何事求我?”他这句话说的倒是轻轻柔柔没有刻薄之意,莫凉一松了口气,道,“我想跟您去京城。”柳安在一旁有些不解,“你不是要等雪莲花开?怎么刚到夷安,就要走呢?” 莫凉一叹了口气,轻声说,“我想,去见她一面。”夏初逢神色变得微妙起来,挑眉问她,“去见她作何?凌皇不允,你还能带她私奔不成?”他完全自顾自的把自己安上了莫凉一兄长的名头,只觉得恨铁不成钢,说话也是没轻没重,他自己不觉得怎样,倒是让莫凉一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我见她一面,若她真的不能反抗,自然死了心。”莫凉一说道,总觉得这位夏国太子殿下,古里古怪的。夏初逢一听她这样说,一腔躁动的心总算是安定了下来,“好,那我就带你一起去京城,看看那位霄王世子,能否为你抗拒皇命。” 夏初逢在心底是认定了,一个天之骄女,怎么可能为了一个跛脚的穷郎中与皇帝对抗。抛弃荣华富贵只为了一个人,这应该是说书人口里的故事,而不应发生在莫凉一身上。更何况,凌慕清可不是一般人,无论如何凌晟也不会轻易放过她二人。待莫凉一见了凌慕清,二人认清了事实,莫凉一也该放下这段本来就不应该存在的感情了吧。 到时候,他再想法子认回他的妹妹,为她寻个如意郎君,岂不是皆大欢喜?夏初逢唇角带笑,想的两全其美,只不过他到底是低估了凌慕清其人的胆量和决心,他也不会想到,他这次决定带凌慕清去京城,是真的把他的妹妹送了出去,连人带心。 “那就多谢殿下了。”莫凉一微微颔首,夏初逢伸手虚扶了她一把,“莫公子临潼解瘟疫,于我夏国也有恩,该是我敬谢莫公子,公子不必多礼。” “治病救人是为医者应尽的责任,殿下言重了。”莫凉一又颔首,柳安看着他们二人你来我去的客客气气,在心里叹了口气,“既然明日就要走了,长卿便回去好好收拾一番吧,明日来接昀殊便是。” 夏初逢闻言起了身,向柳安道了别,柳安道,“我行动不便,昀殊代我送一下长卿吧。”莫凉一应下,便随着夏初逢后面一路出了柳府。轿子就在府外侯着,夏初逢止了步子,笑道,“你回去吧,我这便回宫了。” “恭送殿下。”莫凉一冲他一拱手,夏初逢没有立刻进轿,反而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莫凉一觉出了不自在,夏初逢才轻叹一口气,笑道,“公子样貌,尤似故人。”莫凉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夏初逢摇摇头,弯腰钻进了轿子里。 莫凉一在柳府门前看着夏初逢的轿子消失在了街角,才不紧不慢的拖着步子进了柳府。柳安拄着拐出来,莫凉一走过去,伸手扶了他,“先生还是不要乱动为好。”柳安笑道,“忙了大半辈子,一时消停下来,还真是不习惯,昀殊扶我去书房吧。” 莫凉一搀着柳安,两人都是一瘸一拐的,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到了书房。柳安坐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找了个话题,“昀殊对于我夏国太子,如何看?”莫凉一倒了杯桌上的茶水,小小喝了一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道,“殿下……有些奇怪。” 柳安笑了,从书桌上拿了本书随手翻着,“长卿幼时丧母,皇上忙于朝政,也没有多少时间管他,他倒是与我多有亲近。皇上平定成王叛乱时他才十六岁,那时起便开始监国,一晃九年了啊。他的性格是少年老成,像今日这般,也是失态了。” 莫凉一不知道 分卷阅读10 柳安为何要与自己说这些,只轻轻应了一声,没有多说。柳安合上书,喊了管家进来,“明日就要动身去京城,未免太仓促,昀殊先去休息吧,待用晚膳之时我再差人去请你。”说完,又嘱咐了管家一句,“好生伺候莫公子。” “多谢柳先生。”莫凉一道了谢,柳安摆摆手,“我与昀殊有缘,不谈谢字。”莫凉一微微一笑,跟着管家下去了,柳安摸着胡子,摇着头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后天开始考试q_q 感冒发烧拉肚子嗓子疼鼻子堵还想吐。。。贫道算是废了 文案不是写着玩儿的,她俩真的要私奔,贫道拉都拉不住。。。 ☆、第二十六章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咳咳!”徐无衍正摇头晃脑的读着书,见听他讲书的人又走了神,忍不住干咳了两声。凌慕清回过神,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徐太傅,您怎么不讲了?” 徐无衍翻了个白眼,“世子啊,老夫可也算个忙人,奉皇上之命才来给您讲课,您就好好听着成吗?”凌慕清一手托腮,一手拿着书装作很认真的看着,“您继续讲就是了,我听着呢。”徐无衍转身坐在椅子上,放下书捧起茶杯小啜了一口,道,“老夫刚才说的什么?世子来重复一下吧。” 凌慕清把手里的书翻了翻,皱着眉毛说不出话来,徐无衍叹了口气,走过去把她手里的书抽了出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说世子爷,自从老夫来了您就没正眼看过老夫,老夫今日讲的是《大学》,您就是把这本《论语》翻破了,也找不出来老夫刚才讲的。” 凌慕清咕哝了一句,“皇爷爷怎么突然想起让我读四书五经了,这些东西明明早就学过了。”徐无衍动动耳朵,把她的话悉数听了去,他本这张老脸,对凌慕清道,“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里面的学问多着呢,不是说学过了就能懂的。您不爱听老夫讲,那您和老夫讲讲吧,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这句话怎么理解?” “通过对万事万物的认识研究,才能获得知识;获得知识后,意念才能真诚;意念真诚后,心思才能端正;心思端正后,才能修养品性;品性修养后,才能管理好家庭家族;家庭家族管理好了,才能治理好国家;治理好国家后天下才能太平。”凌慕清扶着额,含着笑意看着徐无衍,“这一句我父王以前经常考我,我记得可清楚着呢。” 徐无衍点点头,又道,“世子可知,皇上因何让老夫来为你讲四书五经?”凌慕清挑着细眉,眼里带着些探究的意思,“徐太傅满腹经纶,对于四书五经更是了解颇深,整个凌国,怕是也找不到一个比你更厉害的教书先生了。”徐无衍摸着胡子哈哈大笑,道,“世子过奖了。您整日里想着法子出宫,皇上也是无奈了,才让我带您读读书。说白了,老夫就像看孩子的嬷嬷而已。” 凌慕清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徐无衍也觉无趣,眼睛转了转,问出一句,“四书五经老夫都还算擅长,其中尤爱讲大学,世子年幼时也曾和老夫学过一段时间,可知为何?”凌慕清偏头看着窗外,那里种着一株桃树,三月里桃花正开得热闹,她漫不经心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清明,在止于至善。”归来时还是冰天雪地,此时已经落英遍地,时间过得,真快啊。 徐无衍看出她的漫不经心,知道再讲些什么她也听不下去,索性收了书本,坐在椅子上和她聊闲天。凌慕清坐在轩窗下,外面那株桃树落的花飘到她肩膀上,她伸手拂去了,神色有些恍惚。徐无衍想了一下,试探着问道,“夏国太子夏初逢明日便到京城了,世子可知他此次来,所为何事?” “老师想说什么,直说便是,我听着呢。”凌慕清回过头,淡淡的看着他,徐无衍摸了摸胡子,道,“夏初逢与顾珩,你觉得哪个更合心意?”凌慕清眨了一下眼,勾起唇角笑了,“皇爷爷让您来套我的话的?”徐无衍轻咳一声,算是默认了,凌慕清伸手捏捏脖子,懒懒道,“我只要莫凉一。” 徐无衍呵呵一笑,从袖子里拿出遗传佛珠在手里转着,“你明知皇上这次是绝对不会顺着你,你还真想为了那个江湖郎中和皇上对抗不成?洛安呐,你应该比我更了解皇上,他宠你,绝对不是给了你忤逆他的资格。” 凌慕清又转头去看桃树和桃花,背着身子冲徐无衍扬了扬手,一副极其无所谓的样子,道,“那又如何?他是我爷爷,我尊他敬他,却也不是给了他操控我的权力。”她顿了一下,继续道,“怎么都可以,拿我一辈子的幸福开玩笑,让我放弃凉一,不可以。” “他可是皇上,你别忘了。”徐无衍叹了口气,低声道,“依老夫之见,顾珩还是不错的,能文能武风度翩翩,更难得他这些年来一直对你钟情。嫁给顾珩,总比远嫁他乡好吧?”凌慕清冷笑,“皇爷爷不同意我就跟凉一私奔,总之我是不会嫁给我不爱的人的。” 徐无衍皱起眉,不停的摇头叹息,“你这个丫头啊,说什么傻话呢?你可是堂堂的霄王世子,和一个穷郎中私奔?成何体统啊!”“世子?那又如何?”凌慕清趴在窗台上,伸手去接桃树上飘落的花瓣,“世子就活该错付终身么?我倒宁愿做一个寻常人,那样与她长相厮守,还算容易些。” 徐无衍把佛珠转的飞快,把她的话细细品味了一遍,才幽幽问道,“你要和他私奔?他可会同意?”凌慕清没说话,徐无衍继续道,“洛安呀,皇上这座大山,足以把你们二人压死了。依着皇上这架势,你的婚事定下来之前,都不可能放你出宫了。你在这儿苦苦挣扎拖延,可那小郎中现在在哪儿呢?听老师一句劝,别傻了,有些承诺是作不了数的。” “她从未做出过什么承诺来。”凌慕清低声自语了一句,回过头站起身来,“老师,您明日起就不用来了,我不会再想着法子出宫了。”徐无衍瞧着她,捋着胡子摇摇头,“说来老夫也算看着你长大,你是打小就不怎么爱与人亲近的,怎么突然之间就对那郎中如此死心塌地了?难不成还真如传闻那般,日久生情?” 凌慕清走到书桌后,拿起一支笔,舔足了墨,在纸上写着字,笑道,“也算是吧,我也不知为何,会对那么一个人上了心。”徐无衍问她,“你就确定,他会是你的良人?”凌慕清搁了笔,用镇纸压了刚写好的字,抬眼看着他,轻轻开口,“我不知她是不是我良人。”顿了一下,继续道,“可我只要她。” 徐无衍不说话了,歪这头去看她写的字,赫然是几个地名,不仅有凌国的,还有夏国的。徐无衍纳闷了,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写这些地名作何用?”凌慕清撇撇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私奔路线咯,老师看了,日后我真走了,您可不能透露给皇爷爷。” “你这孩子,唉……”徐无衍叹了口气,背着手向门口走去,“老夫走了,明日不来了,你说了不往宫外跑,可不能骗老夫。”凌慕清也不去送他,低头看着自己写的字,随口道,“老师慢走。”徐无衍回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一步三叹的离开了。 徐无衍走后不久,凌东澈独身一人来了景昭宫,凌慕清让人去沏茶,笑问道,“皇兄今日怎么有时间来看我?慕然呢?”凌东澈眉头紧锁,勉强道,“入宫给皇祖父请安,顺道来看看清儿。”他只回了前一个问题,凌慕清直觉他和凌慕然之间出了些问题,却也不问,等着他自己开口。 果然,凌东澈主动开了口,说的却不是凌慕然的事,“清儿,我得了个消息,不知你是否听闻了。”凌慕清心生疑惑,直觉没什么好事,“皇兄请讲。”凌东澈伸手揉揉额角,抬起头看着她,“夏初逢派使者过来,说是明日就到了,他此行是为了要一个准信,关于上次向皇祖父请婚,要娶你的事。” “皇祖父的意思,怕是要答应他了。”凌东澈话音刚落下,凌慕清顿时白了脸色,凌东澈站起身,伸手扶住了她,有些不忍道,“我向皇祖父说了,你从小长在京城,怕是受不了远嫁他乡,可是他……皇兄无用,到底是改变不了皇祖父的意愿。” 凌慕清捏紧凌东澈的手腕,咬着下唇摇了摇头,“我知道皇命难违,皇兄能为我着想,我心里已有万分感激了。”凌东澈默默无语,气氛有些压抑,凌慕清强挤出笑来,试图转移话题,“慕然去了哪里?倒是有好几日未来找我了,这可不像她的作风。” 一提起凌慕然,凌东澈眉头皱的更紧,宫人上了茶水过来,凌东澈伸手捧起茶杯,放到嘴边喝了一口。凌慕清有些担忧的看着他,“慕然可是出了什么事?”凌东澈一咬牙,把茶杯搁在了桌子上,回头望着凌慕清,无奈道,“父王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要我纳兰侍卫为妾。然儿与兰侍卫感情甚笃,可能是觉得委屈了她,和父王大闹了一场,父王气极,让人把她看住,不让她出府了。” 凌东澈以为凌慕然生气是觉得让兰惜雨做他的侍妾委屈了她,凌慕清可不那么认为,她是知道凌慕然对兰惜雨的感情的,凌慕然那样的人,是怎么也容忍不得自己所爱之人嫁给别人,更何况做妾,更何况是要给她的哥哥做妾,她不闹才怪呢。 不过太子怎么会突然想起让凌东澈纳兰惜雨为妾?难不成……他知晓了凌慕然对兰惜雨的心思?凌慕清想到这么个可能,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十有八九了,太子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无端的做出这么个决定,一定是知晓了凌慕然的小秘密,想让她断了这个心思罢了。 “皇兄,”凌慕清认真的开口,“你听我一句话,你若是不想让慕然恨你,绝对,绝对不能纳兰侍卫为妾,明媒正娶都不行。”凌东澈一头雾水,“恨我?这……有那么严重吗?”凌慕清点点头,语气不容置疑,“有的。”凌东澈敛眉,心里打起了小算盘,到底要怎样与凌沛曜说,才有足够的理由拒绝娶兰惜雨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考数学的时候,我的手机被屏蔽了,半毛信号都没有orz 我可是数学考过四分的人!!!!! 怒码这一章,准备补考。。。。 ☆、第二十七章 凌东澈回到太子府,还没来得及去找凌沛曜,管家颠颠的跑过来告诉了他一件事,“您入宫后,郡主又和太子爷大闹了一场,太子爷看来是真恼了,竟然动用家法,打了郡主二十鞭子,老奴拦都拦不住啊!” “二十鞭子?!”凌东澈吓了一跳,他知道凌沛曜手劲有多大,这二十鞭子下去,他妹妹焉有命在!管家叫他反应太大,连忙抚慰道,“您放心,后面兰侍卫给挡了,郡主性命无虞。” 凌东澈这才把心落在了肚子里,连忙问道,“慕然现在在哪儿?怎么样了?”管家叹了口气,摇头道,“郡主也是太倔,硬撑着不愿上药,现在在房里,兰侍卫劝着呢。她向来与您关系好,您快去帮着劝劝吧!” 凌东澈快步走到西院,来到凌慕然闺房,她的丫鬟翠儿远远的守在门口,凌东澈向她问道,“郡主怎么样?上药了吗?”翠儿摇摇头,“回殿下,奴婢不知道。奴婢一直守在这儿,兰侍卫在里面劝着,一直没出来叫人。” “你下去再去找些药,依着郡主的脾气,那些药指不定被扔哪儿去了,我过去看看。”凌东澈深知他妹妹的脾性,吩咐了翠儿一句,走到了闺房门外。他刚想敲门,里面隐隐传来对话声,他心下一动,回头看了看,发现翠儿已经走了,便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的谈话声。 “你就不该为我挡着,让他打死我算了。”凌慕然的声音带着哭腔,凌东澈皱了眉,接着传来兰惜雨依旧冷淡的声音,“别说傻话。” 凌慕然伸手抹着眼泪,倔强的看着她,眼圈儿通红,“我若是死了,你可会为我伤心一分一毫?”兰惜雨平静的与她对视,“你若是死了,我自当随你而去,这本是一个死士的职责。” “狗屁死士!狗屁职责!”凌慕然气极,腾然从床上站起来,伸手攥紧了兰惜雨的衣领。兰惜雨脸上有道鞭痕,隐隐的泛出血,添在那张面无表情的素脸上,让这个向来冷冷清清的人多了一分凶恶感。 凌慕然却不怕那一分凶恶,凑近了看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她,“这么多年来,除了那可笑的职责,你当真,对我没有丝毫别的感情?”兰惜雨嘴角微颤,似要开口,凌慕然抢先道,“如若你,真的那般铁石心肠,我也就不自作多情了。我放了你,你要嫁大哥,嫁便是,他是个好男人,你嫁给他,我也是放心的。今后你便是我大嫂,你我……” 凌慕然没有说完,咬着嘴唇流眼泪,兰惜雨皱起眉,轻叹一口气,“别哭了,眼睛都肿了。”凌慕然实在忍不住,抱着她的脖子哭出声来,“我爱了你那么多年,这就要把你拱手送给大哥,我心里的难受你怎么会懂!” “从始至终,我有说过要嫁给殿下吗?”兰惜雨的声音带了些无奈,凌慕然止了哭声,抬起头看她,“你……”兰惜雨伸手揉了揉她的眼角,声音压的很低,带着些柔软,“你到现在哭起来都还像小时候似的,鼻涕眼泪一起流,难看死了。” 凌慕然攥着袖子擦了擦眼泪,又擦了擦鼻涕,瞪眼看着她不说话。兰惜雨皱起的眉头慢慢松开,双手捧起了凌慕然的脸,凌慕然的眼睛红的跟小兔子似的,兰惜雨抿了抿唇,凑过去轻轻吻了一下她的眼睛,凌慕然下意识的闭了眼。 “我不会嫁给殿下,也不会嫁给其他任何人,死也不会。”兰惜雨像是在承诺,一字一句说的非常认真,凌慕然睁开眼睛,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兰惜雨忽而笑了,眉眼之间依然冷清,唇角弧度却弯弯的,凌慕然的心跳猛然加速。 她以前也对她笑过,或是她强迫的,或是无意之间,那少之又少的几次,从未有现在的温柔。凌慕然目光发痴,兰惜雨眯着眼,近乎虔诚的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我对你,着实是生了别的感情的。作为一个死士对主子生出,觊觎之心,确实不该。不过事到如今,已经没办法了。” 兰惜雨向来惜字如金,凌慕然问什么她便说什么,且是用最简短的回答,若是不问她,她甚至可以一整天不说一个字。她一口气说了那么长的一段话,着实让凌慕然大为惊异,甚至怀疑着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兰惜雨。 可是下一刻,从心底涌出的便是莫大的欢喜。没有人会比她更了解,更清楚眼前这个人是谁,她的眼泪又要落下,忽而想起兰惜雨说她鼻涕眼泪一起流的事儿,硬生生的忍住了。用手胡乱的抹了抹眼睛,凌慕然目光变得坚定,“你相信我,我绝对,绝对会想出办法来!惜雨,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就算是大哥,也不可以!” 凌东澈踉跄着退了两步,他不用再听下去了,一切都已明了。他的妹妹为什么那么大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坚决的抗拒太子,不让兰惜雨嫁给他,为什么不惜与太子闹翻一次又一次,甚至受家法…… 这不过,是因为她不允许所爱之人嫁给别人而已。凌慕然对兰惜雨,原来是,那样的感情。他猛然明了凌慕清对他说的话,不想让凌慕然恨他,就千万,千万不要……凌慕清是知道的吧,凌东澈扶着额角,慢慢离开了西院。 “你说殿下是会更听太子的话,还是会更向着你?”兰惜雨为趴在床上的凌慕然上着药,忽然问出一句。凌慕然昂着下巴看她,“你怎么突然这么问?”兰惜雨淡定道,“刚才殿下在门外,我们说的话他应该都听到了。” “什么!”凌慕然瞪大了眼睛,“大哥?”兰惜雨点头,凌慕然连忙问,“他什么时候来的?”兰惜雨想了一下,如实答道,“从我听到他的脚步声,那时候你在说,让太子打死你算了。” 凌慕然若有所思,“这么说,大哥是知道了。”兰惜雨嗯了一声,凌慕然趴在枕头上,思量起对策来,如果凌东澈愿意帮她还好,不过依着他的个性,会违抗向来敬畏的太子,而帮她这个妹妹来冒天下之大不韪吗? “或许我该找皇姐商量一下,她应该会帮我。”凌慕然嘟哝了一句,兰惜雨为她上好了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凌慕然在兰惜雨面前随意惯了,自己什么样子她没见过?也不管衣衫凌乱,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 凌慕然随手把衣衫拉拢,伸手接过兰惜雨手里的药膏,“脱衣服,我帮你上药。”兰惜雨帮她挡了好几鞭子,身上也落了不少伤。兰惜雨看了她一眼,也不拖沓,直接伸手开始解腰带。 兰惜雨并不是未曾见过凌慕然的果体,小郡主洗澡时她经常随在左右听她差遣,甚至把她从水里抱出来,为她擦身穿衣什么的,兰惜雨也不是没有做过。倒是凌慕然,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衣衫不整的兰惜雨。 她并未脱完,除了脸上一道鞭痕,其他的伤大都在背上。解下了腰带随手丢在床上,兰惜雨坐在床上伸手扯开衣襟,背对着凌慕然把衣衫褪到腰间,露出整个赤果的后背来。 凌慕然看着她的后背,默默咬住下唇红了眼眶,她一直只知道兰惜雨手臂上和腿上有伤,那是她让她卷起衣服下河给她摸鱼时看到的,却不知她身上,也有那样的伤。错综复杂,新伤旧伤,除了鞭伤还有剑伤,还有凌慕然不知道是什么兵器造成的伤。 她伸手抱住了兰惜雨,兰惜雨奇怪的回头看她,“不是说上药么?”凌慕然抽泣了一下,闷着声音问,“你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旧伤?”兰惜雨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随口道,“训练时受的伤,很多年了。” 凌慕然一直知道,兰惜雨受了将近七年的训练才有了成为她死士,寸步不离的保护她的资格。养尊处优的小郡主,却是无论如何也没能想到,那所谓的训练,会把她抱着的人伤成这个样子。 “你别难过啊,早就不疼了。”兰惜雨知道她伤心了,不善言辞的人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勉强挤出了一句。凌慕然听了她的话,却是更伤心了,趴在她果露的肩上哭出声来。 兰惜雨抿着唇不知如何是好,想起惯来哄凌慕然的法子,也顾不得害羞,转身捧起她的脸吻了上去。她依稀记得凌慕然的原话,“惜雨,如果我生气了难过了需要你哄我,你又不会哄,亲我就好了。” 这个法子她是不常用的,因为凌慕然一般也不会在她面前有什么负面情绪,就算有了,不到万不得已,她也是不会那么主动的做出那么亲密的事。只不过这次凌慕然在她面前哭成那样子,还是为了她,她实在没办法就那样看着,无动于衷。 凌慕然果然立刻不哭了,兰惜雨松了口气,刚想离开,被她搂住了脖子。“说你爱我。”凌慕然贴着她的唇,看着她的眼睛喃喃出声,兰惜雨僵着脸,默默的脸红了。 “说。”凌慕然眨眨眼睛,兰惜雨想偏过头去,偏偏脖子被搂的死死的,她又不敢用蛮力。兰惜雨皱紧了眉头,凌慕然有些怕,稍微松了手,兰惜雨却缓缓开口,“只说一遍哦……” 凌慕然还在愣神,兰惜雨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凌慕然:跪下,说你爱我! 兰惜雨:呵呵哒。 ―― 受不了我自己了_(:_」∠)_这个诡异的剧情和我之前想好的完全不一样! 算了不管了晚安。。。 ☆、第二十八章 “明日皇上定是会派人到城门口迎接夏兄,我不便同行,若是夏兄能见到阿清,劳烦为我带封信给她。”一起用完晚膳,莫凉一拿出一封信,交给夏初逢。夏初逢伸手接了,随意扫了一眼,搁在了桌子上。 因着二人在雅间里用膳,夏初逢也不怕身份暴露什么的,二人一路相伴,日益也有些感情,夏初逢甚至笑言要与莫凉一义结金兰,做个异姓兄弟,只是被莫凉一以不敢高攀为名婉拒了。是以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昀殊,若是凌皇真的同意了我与凌慕清的婚事,你当如何?” 莫凉一低低一笑,轻声道,“我不管皇上旨意如何,她若愿意也罢,若是不愿,我当以萤火之光,与皓月争辉。”夏初逢看了她一会儿,摇着头长叹一声,“愚兄亦不管凌皇旨意如何,今日已夏国太子之名立誓,有生之年,凡昀殊所要,我绝不染指分毫。” “得君子一诺,可抵万金。”莫凉一起身冲夏初逢一揖到底,夏初逢忙伸手去扶她,笑道,“我早便说过,你大可不必与我多番客气。我与你一见如故,向来把你当做亲……弟弟看待。”莫凉一便也没多道谢,感激全在那微微一笑里。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夏初逢带着随从走过京郊入了城,莫凉一出发的稍晚,未与他们走在一起。凌晟果然派了人在城门等着夏初逢,夏初逢一路走来颇为低调,亮了身份之后凌晟派来的人才毕恭毕敬的引着他去了皇宫。 宣政殿里朝会还没下,凌晟有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布夏初逢和凌慕清的婚事,是以一等再等,夏初逢刚到宫门口,立刻又被带去了宣政殿。 “宣,夏太子觐见!”齐顺尖细的声音响起,宣召声一声一声往下传,夏初逢理了理衣襟,伸手整整发冠,抬起步子走进了宣政殿。正前方高台上的龙椅上坐着凌国的一国之君,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好不威风,夏初逢好歹是一国太子,毫无畏惧的挺直腰背,不卑不亢的走到大殿中央。 “初逢参见凌皇,凌皇万福。”夏初逢躬身施礼,凌晟道了句平身,夏初逢挺直身子,眼角带笑,“谢凌皇。”他这副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的样子让凌晟暗自点头,凌晟提高了声音,道,“夏太子上次来京城,曾求过朕一件事,你可还记得?” 夏初逢怎能看不出凌晟的意思,他不过是想让自己当着这众多臣子的面,正儿八经的请一次婚而已,可自己终究是难以如他所愿了。夏初逢弯了唇角,朗声道,“初逢自然记得。上次凌皇说要考虑一二,这次初逢便是来要个结果的。” 凌晟笑盈盈的,正要开口说自己同意了,夏初逢抢在他前面道,“初逢代表夏国,再次向凌皇提出请求,两国交好,签订盟约,增加贸易交流,七十年互不侵犯。”他说的请求,对于凌夏二国来说都是极好的,凌国大臣们低声交流起来,纷纷点头表示皇上应该同意。 夏初逢神色未变,一直浅笑着看着凌晟,凌晟脸色变了一下,当着众大臣的面也不好问他为何换了话题,只好道,“夏太子所言甚为在理,朕岂能不同意?这就让人拟了盟约,不日送往贵国。”夏初逢拱手道,“凌皇英明。” “无事退朝罢,夏太子随朕来御书房,朕,好生与你商量一下盟约之事。”凌晟脸色不好的站起来,勉强冲夏初逢笑了一下。齐顺喊了声退朝,百官山呼万岁,凌晟一甩袍袖走了,齐顺颠着小步子下去引着夏初逢去御书房。 到了御书房,凌晟让齐顺去守在门外,赐了夏初逢座,皱着眉有些埋怨的问他,“你要娶清儿,朕好不容易同意了,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夏初逢仍笑得温和,“初逢要娶的人,不只是要与我共度一生,更是要母仪天下的。我与霄世子说来并不熟悉,彼此之间尚不了解,初逢不确定,她是不是初逢要的那一个人。” “清儿文武双全,家世样貌更是没的说,夏太子觉得清儿配不上你吗?”凌晟虎目一瞪,死死盯着夏初逢。夏初逢可不怕他,一幅云淡风轻的样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冲凌晟拱拱手,“初逢着实没有这个意思,不过我想,还是有点儿感情基础为好。凌皇如此宠爱霄世子,也不希望她稀里糊涂的嫁给一个陌生人吧?” 凌晟不说话了,夏初逢趁机提出要求来,“初逢可否见见霄世子,彼此多加了解一番?”凌晟瞥了他一眼,稍加思索便同意了,“清儿如今就在宫里,让齐顺带你去吧。”凌晟也是有自己的想法,无论样貌身世,夏初逢都不比莫凉一差,凌慕清见了他,说不定就回心转意了。 不得不说,凌晟真的想得太简单。夏初逢向凌晟道谢告辞,出了御书房向齐顺说了凌晟要他带他去景昭宫的事,齐顺不疑有他,立刻低眉顺眼的带着他过去了。到了景昭宫,齐顺便回去了,凌晟那里缺不得他伺候着。 凌慕清在书房里写着字,林琛引着夏初逢到了书房,凌慕清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口说了句,“坐。”手上动作不停。夏初逢却没坐,走到书桌前带着笑意看着她,“世子怎的如此冷淡,怎么说你我二人将来都是有可能成为夫妻的。” “并没有这个可能。”凌慕清搁了笔,拿起一旁的团扇轻轻扇着湿润的墨迹,看也不看夏初逢。夏初逢双手撑在桌案上,低头看着她写的字,倒着看字对于夏初逢来说并不难,他从头扫到尾,弯起了嘴角,“世子字写得很好。” 凌慕清终于抬眼看他,连假笑也懒得装,“夏太子何须如此,我便直说了,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嫁给你。”夏初逢明知故问,“为何?世子觉得夏某哪里不好,配不上你?”“你哪里都好,”凌慕清放下手里的团扇,把写满字的纸卷起来塞进了青花瓷瓶里,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只是我心里有了人,你再好也及不上她。” 她表情淡淡,眉眼间却蕴着愁苦,夏初逢有些怔愣,她这样子和某一瞬间的莫凉一,实在太像。他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世子与她,也真是情深意重。”凌慕清尚不明他口中的“她”是什么意思,夏初逢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放在了桌案上,“这是昀殊让我带给你的。” 昀殊,凌慕清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她颤着手拿起信,拆了好几次才拆开,咬着唇角看完了信,忍不住的捏着信纸突然泪如雨下。夏初逢着实没想到她会当着自己的面就直接落下泪来,小心翼翼道,“昀殊给你写这封信,可不是要惹你哭的。你们也有许久未曾见面了吧?可有什么话要带给她?” 凌慕清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红着眼睛执起了笔,咬着唇思量片刻,写出一句话。叠好封好交给了夏初逢,凌慕清坐下叹了口气,“有劳殿下传信了,若非我现在相当于是被软禁在宫内,真想,立刻去见她一面。” “昀殊此时也该进了京城了。”夏初逢把信塞进袖子里,问道,“凌皇看来是不会同意你和昀殊的事了,他像是要把你许给我,对此你可有打算,我必尽力相帮。”凌国到底是人家的地盘,夏初逢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去配合凌慕清。 凌慕清扶着额想了一会儿,道,“殿下,去霄王府找我父王吧。”凌沛暄向来疼她入骨,必然是会向着她的,事到如今别无他法,也只能去求他的。话说回来,自从她被软禁宫中,就再也未见到凌沛暄了。凌慕清心里也有些担忧,她父王可是出了什么事,不然怎么会那么久都不来宫里看她一次? 夏初逢答应了下来,也觉得很需要凌沛暄的帮忙,只是他又有些犹豫,隐晦的问道,“霄王爷疼爱你,自然是会帮你,只是,他若是知道了昀殊的真实身份……会如何?”他话音刚落,凌慕清腾然站了起来。 “你知道她……那你……”凌慕清又惊又恼,她第一反应就是夏初 分卷阅读11 逢竟然知道莫凉一的真实身份,那是她告诉他的?他二人已亲密到可以告诉这般秘密的程度?那夏初逢这般帮她们,可是,对莫凉一有什么不轨之心! 夏初逢见她反应和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想成了什么,他叹了一口气,举起手发誓,“你放心罢,我发誓我对昀殊完全是兄妹之情,这一生也不会有什么儿女私情。”凌慕清怀疑的看着他,见他不像说谎的样子,又觉得他根本没必要说谎,才微微放下了心。 凌慕清又叮嘱了夏初逢几句话,告诉他去霄王府找凌沛暄时该怎么说才能让他心软,又着重嘱咐了他千万不能告诉凌沛暄莫凉一是女儿身,不然她父王绝对不会帮她的。夏初逢一一应下,凌慕清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帮我告诉她,我,很想她。” 夏初逢以要体会凌国民间之乐为由,谢绝了凌晟的安排,要找一家客栈住宿。他去了莫凉一之前与他说过的那家客栈,只道要找莫凉一,掌柜的马上很热情的让小二带着他去了。 莫凉一早就和掌柜的说过,若是有个姓夏的公子找她,直接带他去她房间即可,小二便直接把夏初逢带去了莫凉一房里。 “她说她很想你。”夏初逢有些难为情的帮凌慕清传递着她的话,莫凉一看过凌慕清的信,轻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夏初逢一眼瞥到她手里的信,上面只有一句话,“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莫凉一只觉得整颗心都柔软了起来,一路以来的担忧全都放在了一边,她把信纸折好,小心的放回了信封里。夏初逢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又是忍不住的叹息,他这样帮她,也不知对不对,只是他真的不能看着她无措与难过。 他欠了她那么多年为人兄长的爱护,现在也只能顺着她,尽量去弥补了。夏初逢思绪有些缥缈,父皇,还有仙去的母后,你们也一定希望我们的小阿嘉能幸福快乐的吧。夏初逢微笑起来,看着莫凉一的眼睛里一片柔软。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发不出去我都要疯了= = 手机更是连登录都登录不上,哦凑真的是人品问题么? !!!咱们有缘再见吧胖友们! ☆、第二十九章 夏初逢和莫凉一说了凌慕清拜托之事,二人决定一起去霄王府找凌沛暄。夏初逢让手下在客栈等候,天子脚下他作为友国太子并不担心会出事,与莫凉一两个人问了路,就步行往王府去了。 出了客栈,走了没有多久,二人被拦住了去路。“二位公子气度不凡,不似穷苦之人,可否借点儿银钱给贫道?作为报答,贫道当免费为二位算一卦。”一个身穿蓝白道袍,手拿算命幡的道士,嬉皮笑脸的看着夏初逢与莫凉一。 那道士看着很年轻,却生了不少华发,发髻歪着插了根价值不菲的青玉簪子,一张脸很是秀气,分明的是个女子。夏初逢与莫凉一对视一眼,皆觉得莫名其妙。那道士,正是季无瑕,掐了指在夏初逢眼前,快速算了起来。 “公子是真龙之子,只是不应在此地,你生于西北方,尊姓夏――贫道说的可对?”季无瑕有模有样的,夏初逢神色一凛,别有深意的看着他。季无瑕撇撇嘴,这些人心思总是太复杂,什么事都能妖魔化。 她清了清嗓子,笑道,“贫道身后无人,靠山种的都是树,贫道对名利无甚追求,公子给些银钱行个善事,也算积福了。”她这副坦坦荡荡的模样,让夏初逢信了七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并不是所有的算命的都是神棍――虽然这人看起来确实太像神棍。 夏初逢掏了锭银子递过去,季无瑕接了,抛起来掂了掂,又扔了回去,“太多了,他消受不起。”夏初逢不懂她说的是谁,莫凉一已拿出几块碎银子出来,季无瑕冲她一笑,接了银子。 “那两位公子赏的,不用道谢,你若能熬过去,记得多行善事。”季无瑕转身走到路边乞儿面前,蹲在地上往他碗里搁了碎银子。那乞儿瘦的皮包骨头,只一双眼睛透亮,他冲季无瑕重重点了下头,季无瑕一笑,毫不嫌弃的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你将来必成大器,无论多苦,都莫要放弃。” 季无瑕站起身,走到了莫凉一面前,歪了歪头,“你想认祖归宗吗?”莫凉一皱眉,夏初逢也皱了眉,季无瑕觉得无趣,随口道,“你命格金贵,无论是不是认祖归宗,都是要受到荣华富贵的。贫道早就告诉过那人,如今再说一遍也无妨。” “你啊,有母仪天下的命。”季无瑕压低了声音,莫凉一与夏初逢却是听的清楚,皆白了一张脸。季无瑕知道了莫凉一是女子,她还说她会母仪天下,莫凉一看着她,眸子里有担忧,有惶恐,唯独没有不信任。 季无瑕伸手扶了扶歪着的发髻,笑着叹了口气,从宽大的袖子里摸出一个半月形的黑色木块儿,“这块木甲被她的血污了,我留着也无甚作用,赠与你了。”她把那檀木块儿递到莫凉一面前,莫凉一伸手接了。 夏初逢面色仍不甚好,眼前这人太古怪,明明看起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已,却总让他莫名觉得心惊肉跳。夏初逢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敢问道长尊姓大名?” “姓不尊名不大,季无瑕正是贫道。”季无瑕笑了笑,偏头看着莫凉一,“命不可尽信,却也不得不信。”莫凉一手里握着檀木块儿,问道,“这东西,你给我作何用?”季无瑕眯了眯眼,“凌慕清让我算命定之人,用的就是这块木甲,如今我见了她命定之人,送了这木甲,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季无瑕抬头看了看天色,表情变得莫测起来,她扫了一眼莫凉一和夏初逢,转身走了。夏初逢想叫住她,被莫凉一拦住了,“夏兄,我们赶紧去王府吧。”夏初逢只好作罢,点了点头,再往季无瑕离开的方向看时,连她的人影都没有了。 二人一路无话,走到了王府,托了守卫去通报,不一会儿就有人出来了。出来的是管家林桥,夏初逢递了牌子,林桥检验一番还给了他,作揖道,“见过夏太子,夏太子拜访,王爷本应相见。可实在不巧,我家王爷身体抱恙,已卧病在床好几日,实在不方便见客。” 夏初逢直觉是托词,坦然道,“本太子是受霄世子之托,确实有事相见王爷。”林桥看了他一会儿,侧身让开路,做出请的姿势来,“夏太子请进。”夏初逢点点头,冲莫凉一使了个眼色,二人便进了王府。 林桥引路,因着莫凉一腿脚不便,三人走得慢了些,林桥道,“这位公子便是莫神医的传人了吧?”莫凉一是个跛子,这在她第一次来京城时便传开了,林桥也是知道的。 “正是。”莫凉一微微颔首,林桥叹了口气,道,“老夫刚才说的并非托词,我家王爷确实是病了,而且很是严重。正好莫公子过来,待会儿劳烦公子为我家王爷看一看。”莫凉一应了句好,又走了一会儿,终于到了凌沛暄房前。 林桥直接推门进去了,莫凉一与夏初逢跟在后面,林桥关了门,才向里面去了。莫凉一一边纳闷着,堂堂王爷病了居然也没个人在旁伺候着,一边跟紧了林桥走进了里间。 林桥走到床边,弯下腰轻声道,“王爷,王爷您睡了吗?夏太子和莫公子过来了。”凌沛暄喉间发出些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睛。那一双凌厉湛亮的虎目,如今睁开都有些困难,还未至不惑之年的人已似迟暮,眼里灰蒙蒙的一片。 林桥退了两步,莫凉一走到床边,林桥从外间搬了个椅子给她,她坐下了,手指搭上凌沛暄的脉搏。“莫凉一……”凌沛暄看着她,哑着嗓子开口,莫凉一冲他微微一笑,“王爷。” “不错。”凌沛暄没有凌晟那么挑剔,他向来以凌慕清的喜好为先,见莫凉一长相俊秀气质温文,心里还算是满意。莫凉一这时对于他的病情心里已有数,松了手指,皱起眉来,“王爷怎么会中毒?” 凌沛暄忽而苦笑起来,声音嘶哑不堪,“本王的好二哥……给我下了慢性毒药,挺了这么多年,如今是快要到头了。”他说完就剧烈的咳嗽起来,莫凉一从袖间拿了手帕给他,凌沛暄捂着嘴,咳出一口血。 林桥赶紧去端了茶水伺候着凌沛暄漱口,莫凉一站起身看着他忙进忙出,眉心皱的死紧,“王爷,阿清知道吗?”凌沛暄虚弱的摇摇头,又轻咳两声,“微服回来不久,清儿就被皇上变相软禁在了宫内,我在那之后才毒发,是以她并不知情。” 莫凉一打开随身的包袱,取出刚买的银针来,“林管家,劳烦点蜡。”林桥连忙去拿蜡烛,莫凉一坐在床边,把银针摆在床上,“王爷,我要为您下针缓一缓您的病情,只是您如今已是毒入骨髓,即便是义父在世,也是回天乏术了。” 凌沛暄闭着眼点点头,无力道,“我还有许多事,没有完成,准备给清儿的东西,也还没准备好。我需要时间,能多一时,便是一时。” 他处心积虑,忍辱负重,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太子居然真的那么狠! 林桥把蜡烛拿来了,用火折子点燃,送到莫凉一手边。莫凉一看向夏初逢,她还没开口,夏初逢居然立刻会意,拿出块素白的帕子来。莫凉一冲他一笑,接过帕子,抽出一根银针擦了擦,又把银针移到了蜡烛上。 莫凉一一手扶住凌沛暄的头,一手执针找到穴位刺了进去,凌沛暄闷哼一声。凌慕清的长相还是有些随凌沛暄的,那眉间的傲气,上挑的眼角,莫凉一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那人的父亲,自己必须尽心尽力,哪怕只能为他拖延一时。 她手上动作分外温柔,又下了几针,凌沛暄灰白的脸色居然已经好了些。莫凉一没有立刻拔针,口述了一个简单的药方给林桥,林桥记住了,忙着下去抓药熬药去了。 莫凉一算了算时间,把凌沛暄头上的几根银针抽了出来,擦干净放好,收好在包袱里。凌沛暄睁开眼,总算有了些神色,“我还有,多长时间?”莫凉一犹豫了一下,凌沛暄叹了口气,“但说无妨。” “三个月左右。”莫凉一如实道,凌沛暄沉默了一会儿,又是一声轻轻的叹息,“我知道了。凉一啊,还有夏太子,老夫先道一声谢,关于我时日无多的事,你们千万不要告诉清儿。” 莫凉一知道他不想让凌慕清担心,便点了点头,夏初逢自然也应允。凌沛暄看着莫凉一,这个少年眉眼温润,应是个会疼人的人。凌沛暄从被子里探出手,抓住了莫凉一的手。 莫凉一疑惑道,“王爷您怎么了?”凌沛暄像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咬着牙道,“我这一辈子太短了,好多事都还没做成呢,可我也活累了,死了,就死了,就是可怜了……我的清儿啊。” “她对你一往情深,作为父亲,我也希望她能够幸福。莫凉一,你告诉我,我若把清儿交给你,你能让她幸福吗?”凌沛暄在病中,手劲依然不小,死死捏住莫凉一的手,等着她给自己一个答案。 莫凉一忽而想起,那时候她与凌慕清在虞城客栈同榻而眠,她说的话。她说,她与她父王相依为命,若是他父王也去了,留她一个人在世上,孤零零的多可怜啊…… 不会孤零零的一个人,不会可怜的,我会陪着你的。莫凉一心里突然刺痛,默念了一句,对凌沛暄说,“只要我活着,当倾尽所有,护她安稳。” 凌沛暄的手猛然松开,他急喘了几口气,低声笑道,“得你一个承诺,我便放心了。待我走后,我的清儿,就托付给你了。莫凉一,记住你今日说的话,不然我,死不瞑目。”莫凉一轻轻点头,凌沛暄彻底放下心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叮!已接受任务:岳父的托付。 ☆、第三十章 夏初逢把凌慕清拜托他的事儿和凌沛暄说了,凌沛暄沉默半晌,慢慢开口道,“你若是不娶清儿,皇上十有八九要把清儿许给顾珩了。夏太子,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老夫想求你帮忙。” “王爷请讲,初逢自当竭尽全力。”凌沛暄帮夏国退启军,夏初逢是一直感怀在心的,更何况他不单是要帮凌慕清,更是为了他妹妹。 凌沛暄沉吟道,“我会想办法让清儿出宫,到时候劳烦夏太子,带清儿出京,去夏国。”凌晟决定的事他没办法反抗,如今只有尽力争取一下,不愿接受,只有逃了。 夏初逢想了一下便答应下来,“好,我明日便去向凌皇请辞,待世子出宫,立刻启程。”凌沛暄叹了一口气,冲他微微一笑,“那我就先谢过夏太子了,太子大恩,老夫无以为报。” “霄王爷祝我夏国退启军,免我边关百姓忧苦,初逢才是无以为报。”夏初逢一拱手,“王爷还是要养好身子,我们就不打扰您休息了。”凌沛暄点点头,夏初逢看了莫凉一一眼,先她一步出去了。 莫凉一从包袱里翻出一瓶药,搁在了凌沛暄床头,“这药有镇痛作用,王爷若是身上疼痛,可用一丸。凉一告辞了,您若有事,派人去天方客栈找我便是。” 凌沛暄点点头,莫凉一作揖要走,被他喊住了。凌沛暄撑死身子在枕头下摸索,摸出一块黑色令牌来,“这是玄铁令,调动十万护国军的凭证,我把它交给你,哪日我去了,这便是你和清儿保命的东西。” “你记住,凌沛曜阴险狠辣,他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要信。这块玄铁令他肖想了半辈子,切记不能让他知道在你手里。皇家无情,我霄王府付出的已经够多了,莫凉一,除了好好护住清儿,如果被逼到了绝境,本王要你,一定记住四个字。”凌沛曜拉着莫凉一的手,把玄铁令放进她手里,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一字一顿,“宁反不降。” 莫凉一握紧玄铁令,抬眼看着他,慢慢的点了头。凌沛暄欣慰一笑,松开她的手躺好在床上,闭上了眼睛挥挥手,声音微弱,“你走吧。” “凉一告退。”莫凉一把玄铁令放进包袱里,走出了房间。夏初逢在外面等她,二人对视一眼,一起离开了霄王府。 宫中现任的禁军统领是凌沛暄以前的部下,得了他的信,偷偷把宫中守卫部署和换班时间都告诉了凌慕清。凌慕清在房内算计好几日,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时机溜出宫去。 她先打发了林琛回王府,说要他拿些什么东西,实则是让他在宫外等着接应。打昏了一个侍卫,换了他的衣服,凌慕清把他拖到了床上,拿着腰牌一路按照计划好的路线走到了宫门口。 此时正是黄昏,宫人们大都在伺候主子用膳,是以路上人少,凌慕清也没引起什么注意。守卫换班也在这时候,凌慕清瞅准了时机,随便出示了腰牌,一只脚都要迈出了宫门口。 “站住!”守卫队长一声吼,凌慕清僵在了原地。队长走过来,她连忙低下头,压着声音问,“有什么事儿吗?”队长歪着头看她,伸手推了她一下,“你是哪儿的啊?怎么那么面生?这时候出去干嘛?” 凌慕清把腰牌递给他,队长拿着看了看,还给了他,“给我看这没用,问你话呢。”凌慕清急得一头汗,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队长有些怀疑她,正在这时,一辆马车驶了过来。 “杜显,我不是让你等着,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凌东澈一手撩开车帘,探出头来皱着眉不满的看着凌慕清。凌慕清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回殿下,属下半晌不见您,看天色不早了,以为您出宫了呢,这不正要出宫找您?” 凌东澈嗯了一声,对那名守卫队长道,“这是本王新收的侍卫,第一次跟进宫来,不懂事,你们多包涵。”队长连忙点头哈腰,恭恭敬敬的给他让出路来,“晋安王严重了,是属下不懂事。” 凌东澈笑笑,冲凌慕清使了个眼色,“快上来,这就回府了。”“是。”凌慕清答应一声,赶车的杜宁给她让过地方,她利落的上了马车,坐在杜宁身边。凌东澈放下了车帘,杜宁扬起马鞭,马车慢慢出了宫门。 凌慕清找到了林琛,让他去王府送个信然后去京郊等自己,她进了马车里,坐在凌东澈身边。凌东澈看了她一眼,明知故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凌慕清笑,“皇兄心里有数,何必再问我?” 凌东澈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问她,“然儿与兰侍卫的事,你是知道的吧?”凌慕清也没装傻,很干脆的承认了。凌东澈又沉默了下去,凌慕清偏头看着他,轻声问道,“皇兄,你会帮慕然吗?” 凌东澈抬眼和她对视,半晌没说话,凌慕清也不催他,就这么看着他。终于,凌东澈开口了,“我,不愿去违背父王,更不愿让我的妹妹,做出那样忤逆人伦之事,一错再错。” “呵……”凌慕清眯着眼笑开了,重复了一下他说的话,“好一个,忤逆人伦。”她心里颓然冰凉一片,凌东澈果然还是向着太子的,他亦信奉着他的人伦,那么,他注定是要成为对立面的人了。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直到杜宁长吁一声,马车停在城门外京郊树林旁。凌慕清掀了车帘,莫凉一已走过来,两人对视在一起,她冲她伸出手,柔柔一笑,“下来吧,阿清。” 凌慕清眼眶一热,握着她的手下了马车,直接扑进了她的怀里。莫凉一抱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你瘦了。”凌慕清嗯了一声,把眼泪憋回去,趴在她怀里不愿离开。 夏初逢心里颇不是滋味,好不容易找到的妹妹,还没来得及认回去,就这么被人拐去了。他握拳掩唇轻咳了一声,莫凉一抬头看看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凌慕清道,“乖,那么多人看着呢。” 凌慕清不太情愿的从她怀里出来,眼睛还红红的。夏初逢道,“我们赶紧出发吧,万一被发现了就不好了。”莫凉一点点头,凌慕清回头看着从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的凌东澈,轻声道谢。 凌东澈目光复杂的看着她,“清儿,这应该是皇兄最后一次帮你了。我毕竟,是皇祖父的孙子,是我父王的儿子,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违抗他们。清儿,你保重。” 凌慕清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凌东澈冲她招招手,凌慕清走过去,凌东澈伸手拍了拍他头上戴着的帽子。“一路顺风。”凌东澈笑着说,回身进了马车里,“杜宁,回府。”杜宁应了声是,驾着马车进了城门。 凌慕清目送着凌东澈的马车消失在视线之外,心里有些难言的惆怅。莫凉一走过去,轻声道,“咱们出发吧?”凌慕清嗯了一声,伸手把身上罩着的侍卫外袍随手扯掉,又摘下帽子,恢复成了本来面目。 夏初逢皱了眉,说道,“你这身衣裳太过华贵了,还是换一套吧。”凌慕清在宫里穿的衣服都是凌晟派人给她量身定做的,料子针脚花样无一不是极品,在民间行走穿这样的衣服,明摆着是告诉别人她不是一般人。 林琛从王府过来时林桥给了他一个包袱,里面都是凌慕清的衣物什么的,凌慕清接了包袱,钻进夏初逢的马车里换衣服去了。林桥心细,包袱里男装女装都有,凌慕清穿侍卫服时梳了发髻,干脆就挑了件男装穿了。 凌慕清本就是从小习武,一身的轻灵潇洒,眉眼略显冷硬,周身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一袭玄色长袍在身,更衬得容颜如玉,她拿了夏初逢放在马车里的折扇在手,挑开车帘,下去一个翩翩佳公子。 莫凉一惊得目瞪口呆,绕着她走了好几圈,“你怎么,这副打扮了?”凌慕清笑的有些轻佻,用折扇挑起了她的下巴,调笑道,“我这样穿好不好看?凉一可有,芳心暗动?” “别闹了。”莫凉一有些无奈,伸手拨掉了折扇,“这样也好掩人耳目,我们快些出发吧。”夏初逢发号施令,随从们齐齐上了马,莫凉一拉着凌慕清往马车上去,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阿清,我怎么觉得,你变高了。”她们俩身高其实差不多,此时站在一起,凌慕清却很明显的比她高上一截。 凌慕清抬起一只脚来,笑道,“这男人的鞋子实在大,我垫了好些东西在里面才穿住了。”莫凉一面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梗着脖子拉住她的手,“等我们走过这段路休息时,我带你去买鞋子。” 凌慕清有些莫名其妙,买鞋子买鞋子就是,她这咬牙切齿的是想干嘛?夏初逢凑过来,幽幽的开口,“世子啊,鞋子还是自己的好,穿别人的,不仅不跟脚,还不卫生,对吧昀殊?” “嗯。”莫凉一居然应了,她看着夏初逢,微微一笑,“夏兄说的甚是。”凌慕清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人,原来是吃味了呀。她忍不住弯了嘴角,笑盈盈的看着她,“你不喜我穿别人的鞋子,直说了便是,还这般拐弯抹角的。” 莫凉一耳尖泛起红来,径直走过去上了马车,凌慕清眯着眼,掩不住笑意。夏初逢摇摇头,正准备也过去上马车,被一把扇子横在胸前拦住了去路。“我父王可好?”凌慕清偏着头问他,夏初逢看着她,点了点头。 凌慕清呼了一口气,“那我的心就全部放下了,夏太……夏兄,咱们赶路吧。”她背着手向马车走去,夏初逢在后面喊,“喂!你手里那把扇子是我的吧?凌慕清,那可是书画大师宋渊亲手画的扇面,千金难求,你把它还给我。” 凌慕清像是没听见,掀开车帘钻了进去,夏初逢咬咬牙,翻身上了马,他可没兴趣去马车里掺和。车夫也就了位,夏初逢面色变得严肃起来,一扬马鞭,“出发。” 作者有话要说:  完了我现在有三个脑洞好想开新的qaq不行我要克制住克制住!!! 1古代的。牛叉将军x娇弱军师(二十万字左右,正剧he) 2现代校园的。温柔学渣x高冷学霸(同上,这个应该偏轻松全文无虐的那种) 3古代的。别扭公主x痴情剑客(算驸马文吧二十章左右中短篇,be) 来来来投个票我决定一下先开哪个(当然不是现在开),如果没人理我我就掷筛子了(白眼) 唠叨完了债见_(:_」∠)_ ☆、第三十一章 离凌慕清出逃已有十多天了,凌晟本想把她许给顾相之子顾珩,心里也还是挂念着她,想同她好生商量商量,若是能让她自己点了头,自然是最好不过。岂料御驾来到景昭宫,宫人们被支走的的干干净净,凌晟当时就道不好。 果不其然,被子里躺着的是还没醒来的侍卫,凌慕清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凌晟大怒,立刻着人去查,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什么。宫门守卫倒是想起下午的一桩事,不过他从头到尾也没看清那人的面目,又打听了晋安王身边果然有个新来的叫杜显的侍卫,便把这事想当然的略过去了。 宫里不见凌慕清的人影,霄王府也搜遍了,凌晟派了许多人在京城内外明里暗里的搜索,又派了人沿了好几条路往远了找,一连找了十多天,还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凌晟可不相信凌慕清会凭空消失,密旨传了下去,吩咐凌国所有地方官员都注意着,凡是能提供消息的,重重有赏,凡是能把凌慕清抓住的,直接官升三级。有了这道旨,官员们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个个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要把凌慕清捉到。 凌慕清一行人一路上低调再低调,也没人想到凌慕清扮成了男子,凌晟也不知道她居然是和夏初逢一块儿走的,是以走了十多天,凌慕清还是安安稳稳的。 可是凌沛暄那里就不太好了,先是病情的事,他现在连坐都难以坐起来。凌晟派了成群的太医,又加了一道寻找莫凉一的命令,凌晟却是越病越重,渐渐的谢绝太医医治,整日里躺在床上,以口相传吩咐林桥去做事,努力为他唯一的女儿铺好一条路。 林桥推开了房门,轻手轻脚的走到里间,轻轻唤了凌沛暄一声,“王爷?”凌沛暄嗯了一声,林桥凑近了说,“祁修来了。”凌沛暄慢慢睁开眼,哑着嗓子让祁修进来。林桥便出去了,祁修就在外面侯着,很快就进去了。 “王爷安康。”祁修跪在凌沛暄病榻前,凌沛暄低眼看着他,“何事?”祁修道,“皇上曾让人去查过莫公子,因为莫公子幼时随莫神医避世,无人交好,莫神医死后她又孤身一人闯荡江湖,行踪不定,是以到这时候,才查的差不多了。” 凌沛暄安静的听着,祁修继续道,“皇上派去的人被属下截下了,属下发现……一个秘密。”祁修向来说话做事都是很果决的,他这一下犹豫,凌沛暄心里莫名觉得事关重大。 果然,凌沛暄道了声,“讲。”祁修再不犹豫,直接道,“莫公子原是女儿身。”他说完,低着头不敢看凌沛暄。凌沛暄是真的把莫凉一当准女婿看,连女儿都托付给她了,现在祁修告诉他,莫凉一是女儿身。 凌沛暄沉默了半晌,祁修大气都不敢出,终于,他嘶哑着嗓子开口,“你知道,清儿现在到哪儿了吗?”他还算平静,祁修却觉出他的歇斯底里来。“属下不知,不过属下推测,世子他们应该还没出凌国?” “你去,把本王病重,要遍寻名医这条消息传出去,传的越快越好!”凌沛暄红着眼,胸口快速起伏着。他必须得阻止,他竟然把女儿的终身托付给了一个女子?这太荒诞了! 凌沛暄现在心里唯一所想,就是希望凌慕清尽快知道他病重之事。他了解他的女儿,她若是知道了,排除万难不惜一切也一定会回来的。他的清儿一定不知道莫凉一的身份吧?她一定是被骗了吧?凌沛暄千万个不情愿承认他的女儿是心甘情愿的与一个女子在一起! “是,王爷。”祁修领了命,并没有先走,“王爷还有何吩咐吗?”凌沛暄眼里一暗,问他,“卫家国那边如何了?”祁修道,“一切进展顺利,不过前日里又有三人没熬住,卫家国倒是个可塑之才,受了多大的罪都一声不吭的。” 凌沛暄点点头,想了一会儿,对他道,“本王看那个孙长海,倒算得上一个谋士。祁修,你想个法子把他送进宫帮林仲吧,林仲一个人,现在太子又不□□分,我放不下心。”祁修应了,凌沛暄无力地挥挥手,“下去办事吧。” 凌慕清一行人一路上不敢怠慢,一边躲避地方官兵,一边日夜兼程,十多天以来已行至杞罗城。杞罗与青州接壤,凌慕清本来打算继续赶路,到青州再稍事休息,却在客栈用餐时听到了有关凌沛暄病入膏肓之事。 “真是自古红颜多薄命,不留英雄到白头啊。可惜了霄王爷一代战神,守卫凌国二十多年,竟要落得一个英年早逝的下场。”隔壁桌的几个文人喝着酒,谈论着凌沛暄的事儿,一阵哀婉叹息的, 凌慕清脸色煞白,不可置信的看着莫凉一,“我父……我爹他,真的……”莫凉一筷子僵在手里,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凌沛暄病重是真,她应了凌沛暄不告诉凌慕清也是真,她知道凌慕清孝顺,也觉得自己不应该瞒着她,是以她问起来,她却不知如何回答了。 凌慕清见她那样子,心里便知了答案,夏初逢轻飘飘的叹了一口气,凌慕清红着眼瞪他,“夏长卿,你可是好样的。”她在京郊时问他凌沛暄可好,这个杀千刀的分明是点了头的。夏初逢搁下筷子,有些无奈,“他怕你担心,嘱咐了我们不可告诉你。” “我要回去。”凌慕清站起身来,低垂着眉眼,“他若真是病入膏肓救无可救,我作为他唯一的孩子,至少要去见他一面,为他送终。”她握紧了拳头,因为过于用力,指骨都泛着青色。莫凉一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我同你一起。” 夏 分卷阅读12 初逢摇摇头,这两人其实都是倔强的性子,平日里互相迁就着也就罢了,这次做了同样的决定,他是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的。况且凌慕清说的也对,为人子女,这最后的孝道,总是要尽的。 他亦站起身来,看向凌慕清,“凌兄可否借一步说话?”凌慕清点点头,扫了一眼莫凉一,她正低着头拿筷子戳碗里的米粒,凌慕清扶了一下她的肩,单薄又瘦弱。她跟着夏初逢上了楼,莫凉一兀自叹了口气。 夏初逢在楼上开了间雅间,让人在门外守着,与凌慕清在里面说话。夏初逢开口就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我与昀殊在京城时,遇到了一个道士。”他顿了一下,补充道,“梳着道髻,但却是个女子,神神叨叨神棍似的。” 凌慕清皱起眉,问他道,“可是穿了一身蓝白色道袍,手里拿着算命幡……虽是年轻的模样,却白了些头发?”夏初逢点头,奇怪道,“你也见过她?”凌慕清嗯了一声,“季无瑕,为我算过命。不过,她怎么去京城了?” 夏初逢对季无瑕为何会出现在京城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他叫凌慕清上来是有事说的,坐在椅子上倒了杯茶,夏初逢道,“霄王爷是中了毒,昀殊为他诊过脉,那毒虽是慢性的,但确实霸道,发作时已是毒入心肺骨髓,回天乏术了。” 凌慕清沉默着不说话,夏初逢喝了口茶,继续道,“你可知是何人下的毒?我觉得你应该是知道的,正是你们凌国那位太子殿下。”凌慕清咬着下唇,想起凌沛曜那张虚伪至极的脸,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凌沛曜心狠手辣,就算是霄王爷死了,他怕是也不会放过你。斩草除根,可向来是他的拿手绝活。”夏初逢毕竟是一国太子,自然也不是吃干饭的,邻国那位太子的习性如何,他早就摸得清清楚楚。 凌慕清一掌拍在桌子上,努力压抑着在胸腔里翻涌着的怒气,恶狠狠道,“凌沛曜丧尽天良,为了一个皇位,害死我娘亲和尚在腹中的幼弟,如今又害得我父王如此,当真要对我霄王府,赶尽杀绝!” 夏初逢只知凌沛曜加害凌沛暄,却不知他曾害的霄王妃一尸两命,如今听凌慕清说了,更觉那人果然禽兽不如。他本来只为劝说凌慕清,为她和莫凉一的以后谋一个保证,此时却又动了一份心思。 凌沛曜日后若真的做了皇帝,那样的人,真的值得合作下去吗?他应该比启国人还让人不舒服,这么一颗毒瘤,该是早日去掉为好。一颗玲珑心转了又转,夏初逢道,“凌沛曜为了皇位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我听闻,不止是霄王府,往日里凡是同他作对,对他不利的,比如行王府,奚王府,都没落得一个好下场。” 见凌慕清点了头,夏初逢继续道,“对于这样的人,直接杀了都太便宜他了。最大的报复,就是把他一直处心积虑想要的东西抢走,然后炫耀给他看。”凌慕清抬头看了他一眼,她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这位夏国太子一定有自己的花花肠子,不过不可否认,他说的很有道理。 凌沛曜最在乎,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呢?权利,皇位。他对皇位的痴迷和势在必得已经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不然也不会做出那么多禽兽不如的事,凌慕清的三伯行王,五伯奚王,甚至她自家霄王府,凡是稍有优势的皇子,都难逃凌沛曜的毒手。 自己一定是要报仇的,把皇位从凌沛曜面前抢走,似乎真的很不错。凌慕清微眯了眼睛,夏初逢道,“启天恩的长女启忻你知道吧,那个启天恩亲自教养多年的启国继承人,两月后启忻生辰,启天恩就会下令封她为皇太女。世子,启国可以有女帝,凌国为何不可以?” 夏初逢紧紧盯着凌慕清,生怕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毕竟给一个从未想过做皇帝的人出主意让她去抢皇位,他还是很担心凌慕清会不同意。 凌慕清还是没有让他失望的,嘴角一勾,斜眼看着他,“谁说不可以?”夏初逢放下心来,抿嘴一笑,“要我帮忙尽管开口。”凌慕清道了谢,夏初逢突然叹了口气道,“那道士说,昀殊有母仪天下的命,我当时吓了一跳,心里是不信的,却没想到……” 季无瑕绝对不是一个混迹江湖的神棍那么简单,凌晟当初派人去查她的底细,查出来的东西却与她说的一般无二。青阳郡人大都知道季无瑕,她是个孤儿,被一个瞎眼道人收养,在青阳郡一座荒山种了二十多年的树,如今那山已有了一片不小的林子,也不称什么荒山,被青阳郡的人称作无瑕山。 而这些夏初逢是尚不知晓的,他之后派了人去查访,却也注定无功而返。一个神机妙算的女道士,倒真成了谜。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没更新主要是处理那边的事儿,那边终于憋完了,以后这边就顺畅了,不会隔辣么久不更~~ 贫道滋道女帝这个梗很烂,不过它也确实只是一个梗,剧情需要不会太久恩~ = = 然后废话说完了说正事,求个长期合(wan)作(shua)的会写文案的小伙伴,新文大纲都有了为了个文案贫道头发都掉光了!!!! 给跪orz憋嫌弃贫道嗦。。。 ☆、第三十二章 凌慕清让林琛去找两匹快马,夏初逢送她们出客栈,凌慕清回身问他,“听闻你送来的那块沉香可解百毒,对我爹有用吗?”夏初逢挑眉,“你要向凌皇要沉香来救霄王爷?” 凌慕清摇摇头,笑道,“那沉香就在我手里。”这倒有些出乎夏初逢的预料,他本以为凌晟会把沉香留为己用,或者赐给太子,却原来,给了凌慕清么。 “燎沉香治百病不假,可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十九年前我父皇大病一场,用的就是沉香救命,不过当时是一个方士摒退所有人为父皇治病,那沉香具体怎么用,无人可知。”夏初逢有些遗憾的摇摇头,“那方士后来被父皇封为国师,两年前已经寿终正寝了。” 凌慕清皱着眉不说话,莫凉一看了她一眼,安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你莫要太忧心,我再好好想想,说不定就有医治之法。”她这话其实纯属安慰凌慕清,凌沛暄病况如何,她一搭脉便知,除非那千年沉香真的是有传闻中那么厉害,且又知其使用方法,否则凌沛暄基本上救治无望了。 凌慕清只嗯了一声,满心满脑的情绪,又担忧又害怕。没一会儿林琛回来了,牵着两匹黑色骏马,凌慕清看着莫凉一道,“你不会骑马,与我共骑一匹吧。”莫凉一有些窘迫,她与凌慕清现今都是男装打扮,两个男子骑一匹马,还不教人笑话死? 莫凉一刚想推辞,凌慕清可不管她心里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用上内力直接把她推上了马。莫凉一吓得脸色煞白,俯下身子用力拽着缰绳,凌慕清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双手穿过她腰侧,把人搂进了怀里。 “别怕,我四岁开始骑马,驭马之术不比我父王差,没有哪匹马见了我敢不老实的。”凌慕清凑在莫凉一耳边,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忍不住笑了,“你若害怕,抓紧我就是了。” 莫凉一轻哼了一声,手往下扣在她的腰带上,腰带间斜插着夏初逢那把折扇,硌的莫凉一极不舒服。她把扇子抽出来,随手丢还给了夏初逢。夏初逢连忙接住,被凌慕清霸占了十多天的东西,终于物归原主了。 凌慕清也不在意那把扇子,低下头对夏初逢道,“就此分别了,夏兄,山水有相逢,咱们有缘再会。”夏初逢一拱手,笑道,“凌兄保重,照顾好昀殊。” “这是自然。”凌慕清勾唇一笑,她的人,她一定会照顾好。凌慕清看了林琛一眼,林琛也上了马,又道一声保重,两匹骏马快速奔驰而去,扬起一地尘土。 夏初逢打开折扇在面前扇了扇,看向她们离开的背影的眼神有些幽深。忽然听到身边有人道,“刚才那两位公子面相生的真好,可惜了是一对儿断袖。”夏初逢偏过头,那人连连叹气,好不惋惜。 断袖?夏初逢没忍住笑出了声,这话倒也没说错。笑过之后,他又拧起了眉头,妹妹是个断袖,他回去该怎么和夏沂交代?要让夏沂知道他不仅不阻止,反而帮着她们二人,夏沂非气疯了不可。 彭危把马车驾了过来,随从们也全都到齐,夏初逢一合折扇,弯腰钻进了马车里。彭危微微回头问马车里的人,“爷,咱们回去么?”夏初逢嗯了一声,“给舅舅传书,加快些速度,回夷安。” 夏初逢这厢开始启程回夏国,凌慕清那边与林琛已快马出了杞罗城。莫凉一第一次骑马,完完全全的不适应,却也知凌慕清急着回京,硬生生咬牙忍着。 还是凌慕清心细,发觉她有些不对劲,稍微减慢了速度,“夏初逢可要我照顾好你呢,你难受了对我说就是,别硬撑着,我看着也心疼。” 莫凉一怀里抱着她那个包袱,白着张脸,挤出一个笑来,“夏兄是开玩笑呢。”凌慕清奇怪的低头看了她一眼,“凉一,夏初逢知道你是女子,你不会不知道吧?” 莫凉一面色一僵,不说话了,她还真不知道,夏初逢知道她是女子。她觉得自己隐藏的很好啊,那么多年能看出她真实身份的人少之又少,夏初逢是怎么看出来的?他既然知道了,却又为何从来没有问过她? 凌慕清道,“他对你甚好,且是真心实意,又并非男女之情,我也是很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莫凉一陷入了思考,凌慕清又道,“算了,这件事以后再说,他对我们没有恶意倒是真的,说不定他这个人,就是那么的侠骨柔情呢。” 莫凉一本来就在马上颠簸的脑子疼,听她这么一说,干脆也不想了,闭了眼睛自我催眠着,企图转移注意力,让自己不那么难受。 一路快马,行了七天,莫凉一好不容易适应骑马,他们也回到了京城。一路赶到王府,凌慕清是男装打扮,守卫一时之间还真未认出她来,还好有林琛解释,不然堂堂霄王世子,可是要被拦在自己家门口了。 凌慕清来到凌沛暄房门前,林桥刚从里面出来,见着她真是又惊又喜,“世子终于回来了!”凌慕清连忙问他,“桥伯,我父王怎么样了?”林桥欲言又止,叹了口气道,“王爷刚用了药,这时候应该还没睡下,世子进去瞧瞧吧。” 自从听了消息,一路紧赶慢赶的赶回来,此时却突然近乡情怯了。凌慕清直愣愣的站着不动,莫凉一伸手扯了扯她的衣服,轻声道,“阿清,进去看看吧。”凌慕清这才动了,拉着她的手一起走进了房间,林桥在后面也跟了进去。 一屋子的药味,凌慕清皱了皱鼻子,急匆匆的走到了里间。她自微服回来不久就被软禁宫中,凌沛暄也就是那时候毒发,怕她担心而一直没有见她。以后凌慕清直接就逃出了京城,如今算来,父女二人真的已有许久未见了。 凌沛暄瘦的皮包骨头,气色难看的厉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呼吸声粗重,真像是死了一般。他还不到四十岁,如今已是两鬓斑白,凌慕清蓦然红了眼眶,跪在榻前握住了他放在被子外面干瘦的手指。 “父王,女儿不孝。”两行清泪落下,凌慕清哽咽着出声。凌沛暄动了动,费力的睁开浑浊的双眼,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我的清儿……回来了……” 凌慕清连忙点头,“是,父王,我回来了。”凌沛暄做了几个深呼吸,突然脸色一变,吩咐道,“来人,把莫凉一拿下!”林桥拍了几下手,屋子里冲进来两个侍卫,林桥冲莫凉一一拱手,“莫公子,得罪了。” 林桥一挥手,两个侍卫立刻过去,把她双臂扭到身后,牢牢架住了。凌慕清瞪大了眼睛,眼泪流到一半停了下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凌沛暄,“父王,你这是做什么?快让他们放开凉一!” 凌沛暄近乎咬牙切齿,额上青筋暴露,“清儿,你还要胡闹下去吗!她是什么身份?你怎能与她在一起!”凌慕清心里咯噔一声,明白凌沛暄定是知晓莫凉一的身份了。 “父王!”凌慕清俯下身子叩了一个头,苦苦哀求道,“女儿是真心喜欢她,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什么人,我一颗心已全给了她。我知道您向来疼爱我,您也一直希望我能够幸福,如今我已找到能让我幸福快乐之人,求您成全!” 她又一个头磕到底,凌沛暄气的浑身发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清儿,看来你皇爷爷说的对,你真是被宠坏了!什么成全不成全,凌慕清,把一颗心交付给一个女子,你是疯了吗!” “我没有疯!父王,我是真的……”凌慕清试图反驳,却被凌沛暄厉声打断了,“你闭嘴!如果你不想现在就把我气死,就不要说话了!林桥,把她压下去!”林桥看了他们父女一眼,轻声叹了口气,“带下去。” 凌慕清有些惶恐的看向莫凉一,那是她的父亲,从某方面来说,也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不能那么自私。可是,莫凉一,她也绝对不能放弃! 莫凉一像是看懂了她眼中的情绪,冲她微微一笑,眼角眉梢里全是熟悉的温柔,她说,“阿清,别怕。”这句话好像有魔力,凌慕清的情绪很快稳定下来,她深深的凝望莫凉一。我不怕,你也别怕,我保证很快把你救出来。 莫凉一被带了下去,房间里只剩下凌沛暄和凌慕清父女二人。凌慕清仍跪在地上,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一言不发,凌沛暄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缓声道,“我明日,就向父皇请旨,把你赐婚给顾珩。你好好准备一下吧,别让我再操心了。” “这辈子除了凉一,我谁也不会要。”凌慕清淡淡的回了一句,凌沛暄挣扎着坐起来,撑着身子看着她,幽幽道,“顾相深受父皇器重,他不仅会做官,更会做人,就连太子也对他有三分好感。你嫁给顾珩,顾相定会偏着你,我也好放心的走。” 凌慕清轻笑一声,抬头和凌沛暄对视,“父王,您真觉得我嫁给了顾珩,有顾相做靠山,凌沛曜就不会动我了吗?再者,我并无苟且偷生的打算,凌沛曜害得我一个完整的家支离破碎,他欠我的,我始终是要讨回来的,就算他想,我也没有与他相安无事的打算。” 凌沛暄有些发愣,他的女儿,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他准备多年的计划,他的女儿,要替他完成了吗?报仇是多么让人亢奋,却又是那么悲哀的字眼啊。他要死了,难道,真的留他唯一的女儿孤独的承受着那些东西吗? 凌沛暄心里其实是不愿的,人之将死,什么重要的东西也都没意义了,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他的女儿能平平安安无忧无虑的好好度过这一生。不然他死之后,到了另一个世界,如何向他的爱妻交代啊。 于是他冷了语气道,“为父心里自有主张,你听话就是,顾珩是个好男人,你日后与他好生相处,我走也走的安心。”凌慕清正欲开口,凌沛暄闭上眼睛,挥一挥手,“我累了,你一路辛苦,也回去休息吧。” 凌慕清知道多说无益,心里已有了打算,她站起身来,说道,“我也希望父王能记住我的话,我此生,只要莫凉一一个。”她转身离开了,凌沛暄微微睁开眼瞧着她离开的背影,又心疼又无奈。 作者有话要说:  改一下,是断袖不是短袖…… 输入法太调皮贫道又太瞎【手动再见】 ☆、第三十三章 夜深了,凌沛暄已入了眠,林桥在门外等着他睡熟然后才敢离去。林琛急匆匆的挑着灯笼过来,林桥赶紧伸手拦了他,“王爷好不容易歇下了,你动静小点儿!” 林琛急了一脑门子汗,林桥疑惑问道,“你这时候跑过来做什么?”林琛压低声音,喘了两口粗气,“爹,世子要寻短见,您赶紧让王爷过去劝劝!”林桥一瞪眼,提高了声音,“你说什么!” “剑都架在脖子上了,大哥二哥在拖延着,您快点儿请王爷过去吧!”林琛是真急了,模样一点儿也不像装出来了,林桥看了他一眼,赶紧推门进了房间。 凌沛暄一听凌慕清闹自杀,赶紧坐了起来。月余未曾下床,骨头都发着软,凌沛暄挣扎着下了床,林桥服侍他穿好衣服,同林琛一人扶一边,匆匆忙忙的赶去了凌慕清那里。 大半夜的,凌慕清住的南苑灯火透亮,丫鬟侍卫们跪了一地。凌慕清披头散发的一脸决绝,手里拿着把剑架在脖子上,林探和林深跪在她脚边,苦苦哀求着,生怕她一个不注意就伤着了自己。 凌沛暄一看这情景,差点吓得背过气去,颤着手扶住了桌子,“清儿……你这是要做什么啊!”他的女儿,是不是真的疯了啊! 凌慕清抬眼看着他,眼睛有些红肿,凌沛暄深吸了一口气,挤出笑来,“清儿,把剑放下,太危险了。乖,听父王的话,把剑放下。”凌慕清笑了一下,不但没把剑放下,反而往脖子上压了一下,白嫩的颈子立刻流出血来。 “你住手!”凌沛暄十六岁上战场,也算是戎马半生了,他杀过无数人,见过无数人的血,却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他抖着手要去夺凌慕清手里的剑,凌慕清侧身一闪,不仅躲开了他,手里的剑又在脖子上割了一道子出来。 凌沛暄这下真不敢动了,林桥过去扶着他坐在了椅子上。凌慕清脖子上的血流下去染红了白色的衣领,她昂起头,垂着眼睛盯着凌沛暄,缓缓开口,“父王,我说过我今生只要莫凉一一人,就算不能与她在一起,我宁死,也不会嫁给别人。” 凌沛暄抖着手,倒了杯茶给自己,缓缓喝了一口,定下心神来,才道,“莫凉一究竟是给你下了什么药,你要对她如此死心塌地?”凌慕清唇角抖了一下,然后轻轻勾起,“情毒难解。” “你也知道你父王时日无多了,”凌沛暄知道没法逼她,想打亲情牌,万分悲戚的叹了口气,“我最放不下的莫过于你,清儿,为父而今唯一的心愿,不过就是让你能一辈子的平安喜乐。你为何,就不懂我的苦心呢?” 他虎目中含了泪,凌慕清苦笑一声道,“您要我嫁一个我不爱的人,一辈子纠纠缠缠,我如何能平安喜乐?”凌沛暄张了张嘴,凌慕清看着他,落下泪来,“父王,我爱凉一,我只是想和她好生在一起,真的不可以吗?” 凌沛暄只摇头不语,凌慕清又道,“娘亲走时,您切实的尝过失去一生所爱之人的滋味,那种刮骨噬心之痛,您也想,让我尝一次吗?”听她提起霄王妃,凌沛暄心里咯噔一声,又想起那个冰冷至极的冬天。 他与霄王妃十五岁就完了婚,少年结发,情深意重。后来他上了战场,与爱妻分别,一年又一年,聚少离多。 她从不怪他,说他顶天立地,是个大英雄,他那时候就发誓,要好好爱她一辈子。 他二十一岁的时候,他的爱妻为他生下了他们第一个孩子,他们疼到骨子里的女儿。他还是连年出征,于是等待他的人又多了一个,他的妻女一起等着他,年复一年的等。 终于在三年之后,她又有了身孕,她开心极了,说是他们家清儿终于有伴儿了,如果生了个儿子,霄王府也是后继有人了。一家四口,夫妻恩爱,儿女双全,多好啊。 只是美好的愿望注定要落空,那一年他受了重伤,丧尸生育能力,回到家中爱妻分娩,居然难产。她作为一个母亲,毅然决然的要保住她的孩子,宁愿身死。 他当时快疯了,可有什么办法呢,一个柔弱的女子居然会那么倔强,她说如果孩子死了她也不活了,他没有办法,只好同意。而其实,他的决定怎么做都无所谓,她自有孕起就中了毒,中了九个月,生下来一个死婴。 母子二人都没能保住,他清楚的记着,他闯进屋里时摸到的那双冰凉的手,他甚至没来得及好好和她道别。那个铁骨铮铮的七尺男儿,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平生第一次尝到了撕心裂肺的滋味。 他至今仍记得清楚他爱妻当时的样子,和他握住那双冰凉的手时的心情。那种与一生挚爱之人分离,并且永无再见的感受,没人比他更清楚。而他也清楚的明白,自己为了凌慕清能死心,准备对莫凉一做些什么。 凌沛暄,你真的忍心,让女儿尝试一下那种痛不欲生的滋味?他当初是为了凌慕清,也是为了报仇才没有跟着霄王妃一起去了,那凌慕清呢?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他的女儿,他若让她尝过那滋味,他必然,会失去他唯一的孩子。 浑然如醍醐灌顶,凌沛暄突然发现,除了妥协,自己别无他法。闭了闭眼,凌沛暄无力的挥挥手,“你把剑放下吧,我不逼你就是。林桥,把莫凉一放出来。”林桥应了一声,转身去办事了,凌慕清暗松了一口气,松开了拿剑的手。 林琛把剑捡起,□□了挂在墙上的剑鞘里,凌慕清看着凌沛暄正欲开口,凌沛暄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我累了,林琛,扶我回去。”“是。”林琛过去搀了凌沛暄,凌沛暄回头看了凌慕清一眼,摇摇头,慢悠悠的回去了。 凌慕清心急火燎的等了好一会,林桥才带着莫凉一过来了。莫凉一身上湿哒哒的,小脸儿苍白,怀里抱着她的包袱。凌慕清皱着眉,不满的看着林桥,“你把她关水牢里了?” 林桥尴尬的笑笑,凌慕清没好气的把他轰了出去,差人给莫凉一准备热水沐浴。那水牢里又阴又冷,水也是冰凉的,莫凉一身子弱,在里面泡了一下午,冻得瑟瑟发抖。 “凉一,你有没有受伤?”凌慕清扶着莫凉一的双肩,担忧的打量着她。莫凉一轻轻摇头,将包袱放在了桌子上,伸手去摸她的脖子。 冰凉的指尖落在肌肤上,凌慕清身子颤了一下,莫凉一皱着眉问她,“你这是,自己弄的?”凌慕清眨眨眼睛,试图转移话题,“你冷不冷?上床休息一下吧,热水马上就……” “阿清,”莫凉一打断了她,“以后不要做这种傻事了。”凌慕清抿着嘴巴,轻轻点了一下头,莫凉一打开包袱,拿了瓶药膏出来。用金属小勺挖出药膏涂在手上,轻轻抹在凌慕清伤口上,有些微凉。 抹好药,莫凉一侧着身子收拾包袱,凌慕清伸手从后面搂住了她的腰。“我衣服都湿透了,抱着舒服么?”莫凉一把包袱收拾好,回头看着凌慕清笑了。 凌慕清在她身上蹭了蹭,也不说话,莫凉一回过身,把她抱入怀里。说实在的,她活了近二十年,心里从未那么满足过。风花雪月里讲,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她向来不明其意,如今却好似懂了。 “凉一,我为了与你在一起,都对我父王以死相逼了。”凌慕清有些惆怅,“你以后若是不要我了,我要怎么办才好?”莫凉一很认真的想了起来,直到凌慕清想说她不解风情,她才说出一句,“不会不要的。” 凌慕清这才笑了,收起柔弱的姿态,伸手勾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轻吻了一下。莫凉一红了脸,凌慕清正准备出言调侃她几句,门外有丫鬟说水已备好了。凌慕清把包袱递给了莫凉一,让丫鬟带她去沐浴,自己捧了本书打发时间等她回来。 四月已穿不着棉衣,莫凉一除了刚换下的水蓝色长袍,包袱中只余一件干净的衣服。那是件绛色长衫,还是凌慕清在青州时给她买的,她觉得颜色太艳丽一直没穿,刚沐浴完又不想穿脏衣服,犹豫了半天,还是扭扭捏捏的穿上了。 莫凉一还是第一次穿红色的衣衫,总觉得别扭十足,回到凌慕清房里,却是一下子抓住了她的视线。莫凉一本来生的眉清目秀,气质又温文,寻常看来就是谪仙似的人物。这一身红色穿在身上,艳而不俗,更衬得一张脸明艳动人。 凌慕清绕着她走了几圈,啧啧叹道,“凉一穿红色真好看,日后穿了凤冠霞帔,指不定是何等芳华。”莫凉一睨了她一眼,笑道,“你还巴望着我嫁人么?” “自然呀。”凌慕清凑过去,嗅着她身上清淡的沉香和草药味道,笑着同她对视,“嫁给我,不好么?”莫凉一挑起眉来,笑着问她,“你以前不是还要我娶你,如今又变了主意?” 她不说还好,一提起来,凌慕清就来了气。那时在医馆她说的这样好,她要早答应不就得了,居然那么狠心的拒绝她,害她伤心不说,无故又多了那么多琐碎事。 “你那时不是没答应么,自然就变了。”凌慕清拉着她走到床边坐下,自己除了外衣爬上床,侧着身子瞧着她。莫凉一此时也未把她的话放在心里,只是一笑置之,毕竟如今她们二人无论是谁娶谁嫁,都还只是说说而已。 莫凉一把外袍脱了,穿着中衣上了床,躺在凌慕清身边。凌慕清分外熟稔的搂住了她的腰,莫凉一这一天折腾的够呛,也是真的累了,没一会儿就入了梦。凌慕清盯着她的睡脸看了一会儿,也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四章 次日凌慕清刚起了身,林桥过来寻她,说有个算命的指名道姓的要找她。凌慕清心有疑惑,要找她的算命的,大概就是季无瑕了,她居然还就在京城? 莫凉一悄声对她道,“季道长神机妙算,不像寻常人,你可问问她,或许有救王爷的方法。”凌慕清觉得她说的甚有理,拉上她一起随林桥去了王府门口。 来找凌慕清的算命的正是季无瑕,那厮好像从来都是一个样子,蓝白道袍,歪发髻,手里拿一道算命幡,没一点儿仙风道骨的样子,活脱的一个神棍。凌慕清打眼一看,季无瑕头上的白发比上次与她分别之后多了许多,这道士挺心软,指不定被谁坑了呢。 季无瑕和守卫聊着天,见凌慕清出来了,嬉皮笑脸的迎了上去,“世子,别来无恙啊。”凌慕清笑道,“道长怎么还在京城?不云游四海啦?” “贫道这不是帮您来了吗?”季无瑕看到了她身后的莫凉一,冲她一颔首,“莫公子也在啊。”莫凉一还一礼,季无瑕跟着凌慕清进了王府,念叨着,“还是贫道有先见之明,知道你们一定会回来,特意在京城等着。” 凌慕清问她,“你找我到底有何事?”季无瑕说,“我看到了王府出的告示,谁能把霄王爷治好,赏银万两。贫道正缺钱花,便过来了。” 凌慕清停了脚步,又惊又喜的看着她,“你,能治好我父王?”季无瑕摇摇头,拿着算命幡指了指莫凉一,“贫道只是个算命的,治病救人的活儿,还得让莫公子来。” “凉一无能,尚未有救治王爷的法子。”莫凉一低下头,轻声叹息了一下。季无瑕倒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她也没多说什么,只催着凌慕清带路去看凌沛暄。凌慕清把她带到了凌沛暄房门口,季无瑕把算命幡随意丢在墙角,绕着凌沛暄住的院子转了起来。 凌慕清奇怪的看着她,开口问道,“季道长,你在找什么?”季无瑕摆摆手,从宽大的袍袖里拿出几枚铜钱,笑道,“没什么,看看风水而已。”凌慕清有些无语,这道士虽有些本事,但总还是觉得她不靠谱,算命就罢了还看风水,真是把江湖神棍的招数全用着了。 “要不要准备黑狗血,你来做个阵法?”凌慕清揶揄道,季无瑕好似没听出她言外之意,很认真的拒绝了,“不用了。” 她用脚在地上用力踩了踩,蹲下身来,随手捡起一块尖角石头在地上刨了个坑,把铜钱放了进去。 又找了几个地方,以此类推放好铜钱,季无瑕拍拍手站起身,掐着腰道,“让人去护城河边弄些土,把这些坑盖上。”凌慕清心有疑惑,可还是让人 分卷阅读13 办了。 季无瑕伸出手,冲凌慕清挑着眉头,“把你那块儿沉香给我。”凌慕清对于这神棍是如何知道她有沉香一事也没觉得多奇怪,这人连人家生死命格都算的出来,她想知道些什么,太简单了。 凌慕清拿出香球,递给了季无瑕,她接过来仔细看了,笑道,“皇家果然奢侈。”打开了香球取出沉香,季无瑕顺手把金丝香球丢还给了凌慕清,把那块儿只有指甲大小的沉香放在掌心,眯着眼笑了。 “找个干净的香炉来,把沉香烧了,用金针封住霄王几个大穴位。霄王中毒太深,需要莫公子一碗血,让他一滴不漏的喝下去。”季无瑕走到莫凉一身边,伸手在她后腰戳了几下,“这几个穴位,可别扎错了。解毒之后霄王的身子得好好调养,你给他开个药膳即可。” 这解毒的方法未免太诡异,莫凉一接过她递过来的沉香,尚未问出疑问,凌慕清已先开口,“要凉一一碗血做什么?”季无瑕打了个呵欠,到墙角捡起她的算命幡抱在怀里,笑眯眯的看着凌慕清,“沉香算个好东西,却不足起死回生,但她的血可以。” 凌慕清还想多问,季无瑕已不想回答,她掐指算了一下,咂着嘴摇摇头,“皇帝的消息忒灵,你们可没有多长时间了。贫道奉劝你们一句,你们日后的路还长着呢,不好好经营,指不定走到哪一步就全掉坑里去了。” “贫道事了,云游去了。”季无瑕神神叨叨的念叨了几句,抱着算命幡就要离开,被凌慕清喊住了。“上次平原相别,道长送了我两句话,我当时不懂何意,如今像是懂了。道长曾说再见之时再送我两句话,愿闻其详。” 季无瑕挠挠下巴,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她叹了口气慢悠悠的开口,“千万不要被权利诱惑,永远不要被自己欺骗。”说完一笑,“贫道昨日夜观天象一宿没睡,凌国帝星势弱,你可要加把劲儿了。” 她伸手拍拍凌慕清的肩膀,笑的贼兮兮的,“日后你若荣登九五,别忘了给贫道封个大官,也算贫道光耀门楣,完成师父遗愿了。”她退了一步,看看凌慕清,道,“等王爷大好了,那万两赏银可不能少贫道的,天子脚下也有不少穷苦之人,世子拿那些银子代贫道行个善事吧。”她说完话,转身悠哉悠哉的走了。 凌慕清若有所思的看着季无瑕离开的方向,莫凉一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阿清,我们快些为王爷解毒吧。”凌慕清有些迟疑,“你身子单薄,怎么……”莫凉一一笑,“我还没那么虚弱,一碗血而已,能救得了王爷,自然是值的。” 凌慕清让人去拿了香炉,把沉香点着丢了进去。沉香虽小,却很耐烧,莫凉一先写了张调养身体的药膳,又用金针封住凌沛暄腰间几个穴位,拿刀子割破手腕,放了一碗血出来。 合着那碗不大,莫凉一已是脸色苍白摇摇欲倒,要再放多了些,非得昏过去不可。凌慕清扶着她,眼睛里满满的心疼,莫凉一笑着安慰她,“我无碍,用些药,养两天就好了。” 凌沛暄趴在床上,偏头看着她俩,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放在掌心里疼了十八年的闺女,竟然为了这么一个人对他以死相逼,凌沛暄心里膈应着,忒不是滋味。 凌慕清给莫凉一腕上伤口上了药,用纱布仔细缠好,回头看着她父王,“皇爷爷差不多也该派人来了,父王,您保重。”凌沛暄皱起眉,差不多猜出了她的意思,却还是问道,“你什么意思?” “私奔。”凌慕清字句清晰的说,“皇爷爷是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他一定会强迫我嫁给顾珩。父王,您就再让我任性一次吧。待尘埃落定,皇爷爷与您都冷静下来,我会回来的。” 凌沛暄阴沉着脸不说话,凌慕清拉着莫凉一跪在地上,给他磕了三个头。凌慕清道,“女儿不孝,不能侍奉榻前。父王万事小心,娘亲的仇,还是一定要报的。” 林琛进屋来,轻声道,“世子,马车干粮已备好了。”凌慕清点点头,和莫凉一相互搀扶着起了身,凌慕清看向林桥,“桥伯,父王就劳您操心照顾了。”林桥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世子放心。”凌慕清又看了凌沛暄一眼,拉着莫凉一离开了。 凌慕清又换了男装,同莫凉一一同坐在马车里,林琛扮成一个中年人,赶着马车从王府后门出去,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京城。 他们刚走不久,凌晟派的人就到了霄王府。 林桥好不容易劝着凌沛暄喝下莫凉一那碗血,又让王府里的大夫给他拔了针,沉香也已燃尽,至于此,世上再无千年沉香。林琛伺候着凌沛暄躺好,林探敲响了房门,“爹,王爷可歇下了?” 林桥过去开了门,看着他的长子,“怎么了?”林探皱眉道,“皇上派人来拿世子,御林军已进了王府。”林桥也皱起眉,凌沛暄在屋里听见了他们说话,咳了两声道,“让他们自行搜吧,反正清儿这时候也该出了京城了。” 林桥应了一声,轻轻关上门,随着林探去应付御林军了。而此时的凌慕清,确实已出了城门,她让林琛停车,林琛疑惑问道,“不赶紧走吗?”凌慕清掀开车帘,钻了出来,“你回去吧。” “什么?”林琛怀疑自己听错了,凌慕清说让他回去?回哪里?凌慕清看了他一眼,直接夺过马鞭把人推下了马车,斜眼看着他,“林琛,回王府帮父王吧,我只想找个地方隐姓埋名的好好过一阵子,用不着你保护。” 林琛傻愣愣的看着她,“可是,世子……”“你见过谁私奔还带侍卫的?路上若遇到贼人,我一人足够了,实在不行还有胥匿卫,你回去吧。回去之后莫要忘记让桥伯拨些银子,去救济一下穷苦人。”凌慕清一扬马鞭,马车极速向前奔去,林琛看着越来越远的马车,撕掉唇上贴的小胡子,哭丧着脸向城门走去。 莫凉一撩开车帘,坐在凌慕清身后,凌慕清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说,“有些风,别吹病了。”莫凉一笑笑,“我还没有那么娇弱。阿清,我们要去哪儿啊?”凌慕清道,“只要与你在一起,去哪儿都行。” “不要油嘴滑舌。”莫凉一瞥了她一眼,凌慕清这才正经答道,“我本来想去夏国找夏长卿,只是我突然记起,我曾经在纸上写了去夏国的路线,和徐太傅说按那路线去私奔。如果徐太傅告诉了皇爷爷,他势必会从那条路线捉我回去,我思来想去,我们改路从青阳郡去启国吧。” 莫凉一并无异议,她早年东奔西跑居无定所惯了,对她而言去什么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如今身边多了一个人,她与这人两心相许,她们两人要一起走那一条未知的路,莫凉一心中突然生出莫名的满足来。 而她二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一个决定会造成多大的因果。在这路途深长,越行越远的时候,凌慕清也终于彻底体会到季无瑕起初送她的那两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也会来,你要学会承受,更要学会承担。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五章 “殿下,凌国霄世子凌慕清,和莫惊鸿传人莫凉一,已入我启国境内。”黑衣人单膝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的禀报。贵妃榻上斜躺着的人摇着团扇,轻声笑了一下,“真是瞌睡来了就送枕头啊,莫凉一……啧啧。” 赤脚下了地,缓移莲步走到黑衣人面前,一张美的妖艳的脸带着算计的笑,“想法子把莫凉一带来,尽量避着凌慕清,那厮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黑衣人不敢看她的脸,把头低的甚低,应了声,“是!” 启忻伸手揉了下眉心,走到窗前,背对着黑衣人,轻声问道,“无瑕如今在哪儿?”黑衣人道,“道长回了青阳,这几日只种菜钓鱼,并未有其他举动。” 启忻用扇子挠着下巴,若有所思,“她师父祭日要到了,她大概是回去祭奠的……唔,不用让人跟着她了。”“是!”黑衣人应了一声,启忻捂着嘴打了个呵欠。轻轻一挥手,“退下吧。” 黑衣人退下了,启忻眼一斜,看着桌上放着的一个锦囊,冷笑一声,“某些人总是自作聪明,以为自己会算个命便能唬住人了,我倒要看看,你能落个什么下场!”她脸色一变,露出骇人的狠厉来。 而此时终于进了启国境内的凌慕清与莫凉一二人,可万万不能想到有人已经把主意打到了她们身上。凌启两国连年交战,边关把守甚严,两人废了好些功夫才得出关,来到了启国边城铭城。 五月初二是莫惊鸿捡到莫凉一的那一日,他不知她生于何时,便以那日做了她的生辰日。凌慕清早就旁敲侧击的打听了来,晚饭前她就不知道跑去了哪儿,直到莫凉一用完了晚饭她才回来。 “陈年女儿红,我跑了好些地方才买到的。”凌慕清抱着两坛子酒,颇为得意的看着莫凉一,莫凉一睨了她一眼,问道,“你买酒做什么?”凌慕清把酒放在桌子上,回身去关了门,掀了两个茶杯,倒满了酒。 “今日不是你生辰么?”凌慕清把一杯酒推到莫凉一面前,脚一勾勾过来一个凳子,坐在了她身边。莫凉一露出了然的神色,放下手里握着的医书,看着她笑了起来,“可我,并不会喝酒。” 凌慕清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昂首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挑着眉看莫凉一,“就这么喝。”莫凉一看了她一眼,端起面前那杯酒,放在鼻子下面轻嗅了一下。味道并不怎么好,只是这酒怎么说也是凌慕清废了力弄来的,莫凉一叹了口气,学着她昂头饮尽,却被呛了个满脸通红。 凌慕清哭笑不得的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你这人,初次喝酒怎能学我那般?”莫凉一捂着胸口咳得厉害,最里面一股辛辣的味道,真是难喝极了,胃里又像火烧一样,难受的紧。凌慕清给她倒了杯水,她仓促着喝了,只一杯酒下肚,就觉得天旋地转起来。 “一杯便醉了吗?”凌慕清伸手在莫凉一眼前晃了晃,她脸上通红的一片,痴痴的发笑,胡乱的去捉凌慕清的手。凌慕清乐得见她这番可爱的模样,跟个不谙世事的孩童似的。 莫凉一嘴里咿咿呀呀的说着什么,凌慕清听不太清,她把她扶起来,揽着腰搂在怀里,把她带到了床边。凌慕清一边念叨着一边帮她脱衣服,“酒量竟差成这样,可巧了赶上你生辰,想着与你喝两杯酒,说些体己话,你可倒好,直接一杯倒了。” 她把莫凉一的外袍脱了,把人塞进了被子里,莫凉一不老实的伸长了胳膊抓她。凌慕清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莫凉一哼哼唧唧的开口,咕哝半天,凌慕清隐约从她嘴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阿清……”莫凉一皱着眉,那杯酒在她胃里翻江倒海的,烧的她难受。凌慕清伸手描着她柔和的眉眼,嘴角带了笑意,“我在呢。”莫凉一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眼里有些发红,眸子透亮,看的凌慕清心里陡然一动。 那醉酒的人又痴笑起来,脸上通红,眼睛眯着,平日里那么正经的一张脸竟平白的多了几分媚态。凌慕清颤着手,轻轻的解开了她的发带,松了发髻,满头青丝撒在了床上。 是了,这才是她原本的面目,两靥生红,千娇百媚,分明的女儿姿态。凌慕清伸手摸着她的脸,有些发烫,烫的她手心灼热。“凉一。”凌慕清唤了她一声,莫凉一昂起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有了反应。 “阿清。”莫凉一笑着搂住凌慕清的脖子,把她拉到了床上,弯着眼睛瞧着她细致的眉眼,“我好欢喜。”凌慕清怕压着她,微微撑起身子,柔声问,“欢喜什么?” “义父走后,七年未曾有人记得我的生辰。”莫凉一还醉着,却像醒了酒,凌慕清低头在她眉心吻了一下,轻声道,“往后日子里,你的每一个生辰,我都会记得,都会陪着你,好不好?” 莫凉一脑子晦涩的转着,好不容易才弄清楚她的意思,点着头应了好几声好。凌慕清俯下身子,瞧着她掺着水,亮晶晶的眼睛,“凉一,能与你在一起,我也好生欢喜。”莫凉一又笑起来,“傻阿清。” 凌慕清低下头,能清楚的嗅到她身上的沉香味儿,淡淡的,夹杂着一些草药味,闻起来莫名的安心。凌慕清微微偏头,覆上近在咫尺的那张柔软的薄唇。莫凉一哼了一声,大胆的回吻过去,倒是让凌慕清大为惊诧。 这人醉了酒也不知害羞了,被子被她踢去了一边,她伸手在凌慕清身上摸索着,要解开她的腰带。凌慕清乐的配合,喘息间外袍连着腰带被丢下了床,她双手撑在莫凉一身侧,错过她的脸,压抑着急促的喘息声。 这一吻,大概是吻出了火来。莫凉一眯着眼,媚眼如丝的瞧着凌慕清,凌慕清不敢与她对视,嗓子里像塞着东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唯恐这般下去会出了什么事,撑起身要下床,被莫凉一抓住了手腕。 “凉一,”她声音哑的厉害,轻轻摇晃着手腕,话语间有些哀求的意味,“放开我,我去洗把脸。”莫凉一偏不如她意,二十年未喝过酒,一杯酒下肚,倒像是成为了别的人,凌慕清简直太不适应。 她把人又拉回来,抬着头去吻她的下巴和脖子,鼻子里哼哼唧唧的,听的凌慕清头皮发麻。手扶到了她腰侧,凌慕清问自己,送上来的大餐吃不吃? 不吃……神经病啊! 她拿出世子的威仪来,把那双作怪的手按在枕边,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唇,“凉一,你可别后悔。”小神医眨眨眼,又傻瓜似的笑开了,凌慕清凑过去吻她的眉、眼、鼻、唇……她慢慢安静下来,抬着下巴任她吻着。 然后此处省略五百字。 …… 第二日莫凉一醒的很晚,她睁开眼时凌慕清已不在身边,瞪着床顶看了好一会儿,莫凉一才觉出不对劲来。她身子,有些难言的不适感,她没有酒醉忘事,昨晚的一切都是历历在目的。身为一个大夫,身为一个女子,莫凉一,完完全全的知道那象征着什么。 小脸儿慢慢染满了胭脂色,她别别扭扭的抬起右臂捋起了袖子,肘弯里果然不见了那颗莫惊鸿亲手为她点上的守宫砂的影子。那果然不是梦,她和凌慕清却是……有了肌肤之亲。 莫凉一想叹息来着,却怎么也弄不明白心里莫名的欢喜。虽然她很是羞于承认,但是对于与她行周公之礼的对象是凌慕清,她好像没有那么不情愿。正胡思乱想之间,房门嘎吱一声响起,莫凉一连忙闭了眼睛装睡。 凌慕清捧着衣物走到床边,把衣物放下,低下头盯着莫凉一的脸仔细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醒了就醒了,还装睡做什么?”莫凉一装不下去了,索性直接睁开了眼,问她道,“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我走时你的脸可不是红着的。”凌慕清狡黠的一眨眼,莫凉一脸色更红,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凌慕清笑嘻嘻的在她鼻尖上吻了一下,把人扶起来,伺候她穿衣服。 凌慕清特意出去为莫凉一买了新衣服,一袭紫色长袍,领口绣着花纹,又尊贵又好看。另外她还特意备了一尊白玉冠,莫凉一过了二十岁生辰,扮着男子,也算是及冠了。穿衣戴冠,收拾完毕,凌慕清绕着莫凉一转了一圈,开始长吁短叹起来。 莫凉一疑惑的看着她,“怎么了?”凌慕清道,“我还未见过你穿女装的样子呢。凉一,我曾也唤过你夫君呢,如今我作男子打扮,你不妨恢复女儿身,咱们把身份换上一换?” “不要。”莫凉一果断拒绝了,她才不要喊凌慕清夫君,那太难为情了,她又不像凌慕清那般没脸没皮的。凌慕清拉着她的手,撒娇似的晃了晃,“人都是我的了,还害什么羞呢?” 莫凉一咬咬牙,半晌挤出一句,“凌慕清,你酒后乱性,趁人之危!”凌慕清被她逗笑了,莫凉一狠狠的瞪着她,她憋着笑,故作严肃的咳了一声,轻飘飘的转移了话题,“启国国都承瀛有一片凤琼花海,凤琼花是启国特有的花,被誉为国花,花期极短,却也极美。传闻若有情人一同看到凤琼花开,便会在一起长长久久一辈子。凤琼花花期快到了,凉一,雪莲花是没法看了,我们去看凤琼花吧?” “长长久久,一辈子。”莫凉一念叨了一句,抬眼看凌慕清,她笑盈盈的,眼里带着些期待。莫凉一于是也笑了,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六章 承瀛离铭城并不甚远,马车行了五天,走到一个小镇上,还有约摸着两天的路程就到承瀛了。这镇子实在不大,住了不到一百户人家,连个客栈都没有。二人决定在这里留宿一夜,次日再继续出发,便寻了一个小院子借住一晚。 马车里的水和干粮都所剩不多了,凌慕清说接下来一路赶到承瀛,就不停歇了,莫凉一出了门去买干粮,凌慕清本来要跟着,却被她阻止了。说什么在这小地方出不了什么事儿,让她把东西收拾一下。 凌慕清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却也说不出什么道道来,莫凉一态度坚决,她也就妥协了。却没想到,这一妥协,真的出了事。 她把马车收拾了一下,又喂了马儿草,金贵的世子殿下这几回奔波下来倒是把家务活练出来了,喜滋滋的把莫凉一换下来的脏衣服给洗了,想着等她回来怎么讨赏呢。 莫凉一下午出门,待到日薄西山了还没回来,凌慕清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这镇子那么小,她就是从头走到尾也该回来了吧?凌慕清坐不住了,起身出门去寻她。 启国风气极为开放,就算是夜里也常有人在外面溜达,参加夜市什么的。此时天色愈晚,也没有人忙着回家,正好让凌慕清打听着。凌启两国算是敌对关系,凌慕清怕被听出口音来,压着嗓子说一口别扭的三国官话,废了些力才弄出些苗头来。 一路走过去,在小镇子里转来转去,终于在一个有些偏僻的巷子里发现了端倪。习武之人讲究的是一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凌慕清眼尖,瞧见了巷子里一个明晃晃的东西。 她走过去把东西捡了起来,脑子里啪的一声断了根弦,浑身上下都发起凉来。指间捏着的东西她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一枚白玉哨子,她送给莫凉一的那一枚。 那是保命的东西,凌慕清曾多番叮嘱过她,绝对不可以离身。莫凉一不是大意的人,那么重要的东西会出现在这儿,她定然是出了什么事了。凌慕清被突然的恐惧感打了个措手不及,她向来胆子大,这回涉及到莫凉一的安全问题,却也是淡定不了了。 慌慌张张的冲出了巷子,凌慕清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思考这局面。一个拿糖葫芦的小孩儿走过来,围着她转了两圈,笑嘻嘻的问她,“姐姐,你是姓凌吗?”凌慕清看向那孩子,轻点了一下头。 小孩子把一封信塞到她手里,晃了晃糖葫芦,“有个大哥哥给我买糖葫芦,让我把这个给你。”凌慕清心道一声果然如此,这是一个设好的局。小孩儿完成了任务,蹦蹦跳跳的走了,凌慕清打开了信,里面只有一句话。 “借小神医一用,不日归还。”落款是,启忻。凌慕清一把把信纸握成一团,黑着脸气的咬牙切齿。真是防得了猛虎没防住强盗,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向还算安分的启忻,居然打起了莫凉一的主意。 这一趟启国之行看来是羊入虎口了,凌慕清悔不当初,却也无可奈何。看信中所言,启忻应该不会对莫凉一不利,只是把莫凉一放在她身边,凌慕清还是一万个担心。启天恩心狠手辣,他一手教出来的继承人,也绝不会是什么善茬! 凌慕清心里有些数,早就听闻启天恩病的不轻,启国国政基本上都交给了启忻。凌慕清本来以为启天恩又在打鬼主意,可向来不安分的启国突然间老实下来,启天恩病重可能是真的。启忻把莫凉一掳去,八成就是为了给启天恩看病。 启天恩不知生了什么病,也不知莫凉一什么时候能把他治好,更不喜欢启忻到底会不会放她回来。凌慕清忧心忡忡,启忻是知道她在启国了,她现在不动她,不代表以后不会。现在在别人的地盘,凌慕清虽然担心莫凉一,但也清楚她暂时还安全,倒是她自己,指不定什么时候启忻起了心思,把她也捉了去。 思来想去,凌慕清决定还是先回凌国,然后再想法子去救莫凉一。她做了决定,当即就行动,回了小院收拾东西回凌国。凌慕清却是不知,二人这一次分别,竟达两年之久。 莫凉一睁开眼,迷迷糊糊的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她向人打听了何处有卖干粮的,受人指点走进了一条巷子,却未曾发现卖干粮的地方。她正要走回去,还未来得及转身,便眼前一黑晕倒了。 她这一晕晕了两天之久,一睁眼什么都变了,心中不免惶恐。她坐了起来,发觉自己身处一个很是华丽的屋子里,目光一转,梳妆台前坐着个美的妖艳的女子,正冲着她笑。 “醒了啊。”启忻也不动,就那样笑眯眯的瞧着莫凉一,看的她心里一阵发凉。“请问姑娘,这里是?”莫凉一仍然搞不懂状况,只好开口询问。启忻仍笑着,随口道,“这里是地宫,我们上头,可是启国御花园呢。”她伸手往上指了指,莫凉一一下子变了脸色。 “别害怕。”启忻“好心”的安慰她,“我请你来是为了治病救人,不会伤害你的。”请?启忻实在太会说话,莫凉一喉头吞咽了一下,迟疑着问她,“你是……” 启忻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床边,收了笑意,“我是启国长公主启忻。”莫凉一猛然瞪大了眼睛,伸手捉了她的启忻的衣袖,紧张的看着她,“阿清呢?你有没有对她……”凌启两国向来关系紧张,她生怕启忻对凌慕清不利。 “呵~”启忻笑了一下,饶有趣味的看着她,“小神医与霄世子果然情深意重,真是感人。唉,我没把她弄过来,让你二人饱受相思之苦,实在惭愧。”莫凉一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知道她没有动凌慕清,长舒了一口气。 启忻好似就是看不得别人好受,假惺惺的叹了一口气道,“霄世子得知你被我请过来了,可吓得小脸儿苍白呢。那个可怜的模样,啧啧,现在一定正想法子救你呢。可惜了,她就是想破了脑袋,也不可能把你救出去。” 莫凉一心里有些烦乱,并不想听她描述凌慕清可怜的模样,直接问道,“凉一只是个普通人,不知公主殿下为何要把我掳到这里来?”“是请。”启忻强调了一下,背着手走起来,“我父皇染了重病,启国无神医,久治不愈,我便请了你过来。” “公子作为莫神医的唯一传人,曾于临潼解瘟疫之灾,启忻久仰公子大名。”启忻停下脚步,回过头向莫凉一拱手道,“劳公子为我父皇看一看,若是把我父皇治好,启忻立刻把你送回到凌慕清身边。” 莫凉一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只巴望着启天恩的病不要太难治,好让自己能尽快回去找凌慕清。她下了床,发觉自己的包袱正在床头搁着,连忙抱在了怀里,“那就劳公主殿下带路,让我为皇上诊脉。” 启忻乐得她如此积极,道了声请,领着她出了地宫,去了启天恩的寝宫。启天恩不到五十岁,是个杀伐果决的君王,他一生金戈铁马,算是凌沛暄一个强劲的对手。凌沛暄刚从榻上起来不久,他这位老对头不比他未愈时好多少。 莫凉一为启天恩把了脉,脸色有些发沉。她近年来似乎特别倒霉,总是遇到一些让她搞不懂的病情,她真担心莫惊鸿的一世英名会毁在她手里。再者这病不好治,她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凌慕清身边? 莫凉一默默地惆怅了,启忻望着她,试探问道,“不好治?”莫凉一点头,收回搭脉的手,问她,“皇上是如何病成这样的?”启忻呵呵一笑,“大抵是作孽太多吧,平白的就倒下了。他这总不醒的,再过些日子就是我晋封大典,也不知他能不能起来主持。” 传闻启天恩待启忻极好,只是她好似不领情,和启天恩关系并不怎么好。莫凉一对她父女二人感情好不好没兴趣,只想着赶紧离开。只是她一时半会儿的肯定没法子把启天恩治好,为了能够离开,她转转眼珠子,不厚道的把季无瑕卖了。 “凌国有个叫季无瑕的女道士,虽然看着不太靠谱,但是她不仅神机妙算,对于治病救人好像也有些法子,殿下不妨去请她来试试。”季无瑕能治好凌沛暄,启天恩这病,她应该也是有法子的。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道士是个软心肠的好人,应该不会拒绝救启天恩。莫凉一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却被启忻直接泼了冷水。启忻说,“我父皇这病八成就是她搞得鬼,她是不会出手的。” 莫凉一脸上一僵,“你,认识她?”启忻嗯了一声,似乎不太想提及那个厚颜无耻的神棍,瞟了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启天恩,笑着对莫凉一道,“我父皇虽然昏迷着,但是能吃能喝,应该不会死太早。莫公子,我启国还是能养得起你的,你便住在地宫,我父皇何时醒来,我何时送你回去,可好?” “我能说不好吗?”莫凉一露出一个苦笑,启忻也笑了,笑的千娇百媚,轻轻一摇头,“自然不能。”莫凉一也摇摇头,拿着包袱站了起来,启忻问她“这包袱里除了那半块玉还值些钱,其他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偏你还当成宝似的。” 莫凉一知道她肯定翻过自己的包袱里,如她所讲,里面的确没什么好东西。她心情十分不好,也懒得和她计较,启忻见她不吭声,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叫来属下,把她带回地宫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七章 莫凉一便真的在启国地宫里安了家,除了每隔几日上去给启天恩号脉,其余时候不然就是研读医书,不然就是在药房里尝试着制药。 启忻倒是待她不薄,要什么给什么,没事儿的时候还会把她带上去转转,生怕把她闷坏了。 这一日启忻又下了地宫,和莫凉一抱怨着她的那些个臣子们又如何如何的作死。莫凉一敷衍了她几句,脸色一直不怎么好,启忻也发觉了,歪着头问她,“可是身子不舒服?”莫凉一皱着眉,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公主可不可以,为我准备些东西?” “你说便是。”启忻爽快的答应了,莫凉一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启忻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用一种不能形容的古怪表情看着莫凉一,看得仔仔细细,半晌,才恍然明了过来。 真是自己眼拙了,竟是没看出来,眼前人是个女子。启忻派人去准备莫凉一要的东西,回过头瞧着她,笑的有些暧昧,“那你和凌慕清,究竟是逢场作戏,还是?” 莫凉一抬头看她,“真情实意,并非做戏。”启忻听了这话,倒是一点儿都不惊讶,只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莫凉一觉得平常人得知女子相恋这种事总是要表示一下惊讶什么的吧?启忻倒好,跟听了一件寻常事一样。 没一会儿启忻派去的人便回来了,启忻把东西给了莫凉一,莫凉一有礼貌的向她道谢。启忻笑着说,“那你这几日好好歇着吧,看病制药忙不在一时。”顿了一下,又道,“凌慕清要知道你这时候我还让你忙着,非得找我算账不可。” 她提起凌慕清,莫凉一神色马上变得暗淡起来。说来这日子过得快,一眨眼她在这地宫也过了月余了,也不知凌慕清,此时是 分卷阅读14 什么状况。 启忻对她也算挺好,平日里也不催她,就好像启天恩醒不醒来根本无关紧要。启忻生的一张艳丽无双的脸,性子却难得的直爽,意外的很好相处。只是她说话做事也不按章程,莫凉一着实也是摸不准这位启国长公主心里真正的想法。 本以为性格暴戾的启天恩教出来的女儿也应该是个喜怒无常让人畏惧的人,或许是启忻隐藏的深,又或许她真的没被启天恩教坏,看起来倒还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 莫凉一心里始终没敢放松警惕,只是也不像防着豺狼虎豹那样防启忻。启忻平日里上上朝,处理国事,闲下来就爱下来找她聊天儿。一来二去的,两人也混了个脸熟,启忻一直没露出狐狸尾巴,两人真真假假的也做了几分朋友。 而事实证明,凌慕清想的是没错的,启天恩的女儿不可能是什么善茬。启忻不是罪大恶极吧,但也有几分坏心眼儿,她就爱看别人的热闹,最好是大热闹,闹得鸡飞狗跳,她躲起来看着,那就最好了。 坏心眼儿的启国长公主在莫凉一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她的身份泄了个底,没几日全天下人几乎都知道了一件事――莫神医的唯一传人莫凉一,实则是个女儿身。消息出去后启忻就密切关注凌国皇室,等着看好戏呢。 不负启忻重望,莫凉一是女子这件事很快传到了凌晟耳朵里,他本来就不同意凌慕清与莫凉一在一起,这下子更了不得了。凌晟生了好大一场气,正好这时候有人来报,说世子回京了,凌晟当即下了命令,把凌慕清绑进宫来。 皇帝说的话没人敢违抗,于是一路快马加鞭风尘仆仆的终于赶回来的凌慕清,还没来得及坐下歇歇,就真的被御林军五花大绑的带去了宫里。 凌晟坐在御书房的桌案后面,冷着一张脸,凌慕清跪在桌前,身上的绳子还没解开。凌慕清路上也听了不少关于莫凉一身份的事,此时对于凌晟把她绑过来的原因,也是很清楚的。 “清儿。”凌晟终于开口,语气阴沉的厉害,凌慕清双臂被绑在身后,费力的给他磕了一个头,“孙儿在。”凌晟哼了一声,霍然站起身来,从桌案后走到她身前,“你再三违背朕的命令,如今可后悔了?” 凌慕清轻笑一声,抬起头来看着他,“皇爷爷,孙儿,早知她是女子。”“你!”凌晟瞪大双目,颤着手指着她,“简直大逆不道!” “孙儿只是爱上一个女子,何来大逆不道?”凌慕清不卑不亢的直视凌晟,眼里写满了倔强。凌晟冷笑,“朕虽破例封你为世子,那也是个女世子,你还真想给朕娶个世子妃了?凌慕清,她莫凉一若真是个男儿身,朕还能勉强接受。可她是个女子,你也是女子,谈什么爱不爱的!” 凌慕清提高声音,问道,“敢问皇上,大凌国百年律令,有哪一条规定了女子便不能相爱?”凌晟被她这一问气的浑身发抖,指尖都快戳到了她额上,“你不要给朕强词夺理!朕告诉你,朕明日便在朝上宣布你和顾珩的婚事,你老老实实回去待嫁吧!” 凌慕清冷笑一声,“我早就说过,宁死不嫁。”她话音刚落,凌晟一扬手,狠狠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凌慕清被他一巴掌打倒在地,目光变得阴冷,回头望着他。 凌晟是气极了,恶狠狠的瞪着她,“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凌慕清舔了舔嘴角,有些咸腥味,她的脸肿了起来,火辣辣的疼着。凌晟看着她这副模样,心有不忍,语气放柔了些,“顾珩各方面都不比莫凉一差,你嫁给他,也不算委屈了你。” “皇上金口玉言,”凌慕清开口,“你说过的,除了江山,什么都可以给我。我只要一个莫凉一,不行么?”凌晟见她如此执迷不悟,也懒得和她多说什么了,他一甩袖子,走到了桌案后面坐下。 “来人。”凌晟喊了一声,齐顺颠颠的推门进来,“皇上有何吩咐?”凌晟瞥了他一眼,道,“给她松绑。然后拟旨,废凌慕清世子之衔,复为洛安郡主,招左相顾乾坤次子顾珩为郡马,明日殿上赐婚。” 齐顺犹豫了一下,凌晟一瞪眼,他吓得屁滚尿流,赶紧给凌慕清松了绑,然后找舍人拟旨去了。凌慕清被松了绑,仍然跪在地上,抬头看着凌晟。凌晟知道她心里还是不甘愿的,冷笑一声道,“你别想着再出逃了,三月后好好的上花轿嫁入顾家,否则……” 凌晟眼中沉了一下,恶狠狠道,“那郎中的命,怕是留不得了。”凌慕清咬着唇,眸子里晦暗不明,凌晟也不再说话,拿了奏折批阅。凌慕清直到把下唇咬出了血,才慢慢的叩首到底,哽咽道,“孙儿……遵旨。” 凌晟这才满意的笑了,搁下奏折,笑眯眯的看着她,“这才是皇爷爷的好孩子。好了,你回去吧,和你父王说说,让他准备嫁妆。”凌慕清低着眉眼,轻声应了句是,起身慢慢离开了御书房。 凌沛暄在王府里急得走来走去,林桥一溜小跑过来,气喘吁吁的禀报,“王爷,世子回来了。”凌沛暄眼里一亮就要往外走,被林桥伸手拦住了。凌沛暄怒视着他,林桥摇摇头道,“王爷,咱们世子是受了大委屈啦!” “清儿怎么了?”凌晟派人把凌慕清绑走时凌沛暄就大感不妙,焦心的等了一半天,还不知凌慕清怎么样了呢。林桥一副苦大深仇的样子,咬着牙说,“我看世子失魂落魄的,脸上还顶着一个掌印。我叫她她也不应,直勾勾的往房里走,肯定受了委屈了。” 凌沛暄一下子抓住了重点,“你说什么?掌印?清儿挨打了?!”林桥点头,凌沛暄一下子握紧了拳头。他放在心尖尖疼了十八年的闺女,自己都不舍得说一句重话,竟然被人打了! 不用多思量,这世上敢肆无忌惮的给她闺女一巴掌的人,除了他那个高高在上的父皇,还能有谁?凌沛暄阴沉着脸,一把推开林桥,气势冲冲的去了凌慕清那里。 凌慕清坐在窗台前面,对着窗子外面发呆,凌沛暄放轻了手脚走过去,一眼看到她又红又肿的半边脸,忍不住皱紧了眉。还是林桥心细,拿了药膏跟在他后面过来了。 凌沛暄接过林桥手里的药膏,蹲在凌慕清身边,心疼的厉害。“清儿啊?”凌沛暄叫了一声,凌慕清眼珠子动了动,却没有理他。凌沛暄叹了一口气,轻手轻脚的为她脸上上药。 虽然是个尊贵无比的王爷,但凌沛暄好歹纵横沙场二十年,大大小小的伤受过不少,对于上药这种小事儿,还是能应付的绰绰有余的。上好了药,凌沛暄把药膏交给林桥,林桥马上退了出去,不打扰他父女二人说话。 凌沛暄仍然蹲着,轻轻握住了凌慕清一只手,担忧的望着她,“清儿,你和父王说说话好不好?”凌慕清抿了抿嘴巴,慢慢开口,“父王……”凌沛暄连忙应了,“哎!父王在呢!清儿究竟是受了什么委屈?快和父王说说,我一定给你报仇去!” 他就像她小时候那样哄她,有些笨拙,只是想尽快把他的女儿哄开心。凌慕清撇了一下嘴,抱住凌沛暄的脖子哭出声来。凌沛暄慌了神,轻轻拍着她的背,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女儿,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哭过了,自从她长大之后,就很少在他面前露出脆弱的姿态,这下子,是真的受了伤吧。凌沛暄皱着眉,听着凌慕清一边抽泣,一边发出模糊的声音,“父王……皇爷爷他,明天就要把我许给顾珩了。父王,我不想嫁,不想嫁……” 凌沛暄抚着她的背的动作依旧轻柔,只是表情变得阴冷起来。果然是这样,皇帝已经开始,逼迫他的女儿了。无论她愿不愿意,开不开心,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要的只是一个满意的结果。他的清儿如何,那个人根本不在乎! 他知道他的女儿对于莫凉一的感情有多深,她甚至为了她对他以死相逼,她的决心让他只能妥协。他是那么的希望他的女儿能够开心幸福,一分一毫都不想她受到伤害。而凌晟,真的连他最后的底线都要打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八章 次日朝堂之上凌晟果然赐了婚,凌沛暄接了旨,下了朝和顾乾坤好生寒暄了一会儿,才阴着脸回了王府。回去后不久,凌晟就派人送过去了一大堆东西,说是给凌慕清做嫁妆用,深表荣宠。 凌沛暄自然不愿他的女儿就这样嫁给不爱的人,有意让她再次出逃,只是凌晟用了莫凉一的性命来威胁凌慕清,凌慕清咬紧了牙关,硬生生的答应了这门婚事。 不知道待莫凉一被启忻放回来之后,得知她另嫁他人,会怎么想。凌慕清在院子里坐了一夜,时不时想起与那人在一起的时光。她明明答应过她不会嫁给别人,如今,怕是要食言了呢。 月色如水,凌慕清抽了把剑在院内舞的招招带风,凌沛暄站在门口看着她。他不知莫凉一去了哪里,也不知凌慕清为何费尽心机的离了京,却又自己回来了,更不知她的女儿现在心里究竟是何种想法。 只是凌沛暄很清楚一件事,凌慕清,绝对不是情愿的要嫁给顾珩。 他平心而论,顾相家的那位二公子委实是个不错的人。顾珩人称京城第一才子,生的一表人才,更难得对凌慕清存有多年爱慕之心却从未逾越。他曾经也想过,顾珩或许就是凌慕清此生良人。 只是凌慕清那么多年都未曾对他动过一分一毫的心,反而爱上了一个半路杀出来的莫凉一。凌沛暄自然是觉得凌慕清嫁给顾珩更好,毕竟他是个实打实的男儿身,只是,他把女儿的意愿看的更重。 感情是没法子勉强的,凌慕清十几年没爱上顾珩,也不会平白的爱上他。她爱了莫凉一,即便同为女子,凌沛暄太清楚他女儿的性格,只要她不死,大抵是不会变心的了。 凌沛暄心里有些恼,恼自己连自己女儿的幸福都保障不了,枉为人父。更多的却又是恨,恨皇帝,也恨太子。恨他们薄情寡义,害死自己妻儿,又要强迫他唯一的女儿。 他本着为人臣,为人子的本分,苦苦隐忍了十几年。他心里虽有怨恨,却一直犹豫着,而如今看来,这隐忍也快该到头了。都是他们逼的,又能怪谁呢? 凌国那位天下无双的女世子被废之事很快传遍了天下,连带着一起的,还有她要大婚的消息。启忻听闻之后,倒是生出了些不好意思来,她本就只是想看个热闹,这下子把莫凉一的人送出去了,好像闹得大了些。 启忻虽然心眼儿坏了些,但毕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对于这件事的发生,她知道自己逃不了责任,就主动的去找莫凉一道歉去了。 “事情就是这样,我也不知那凌皇动作那么快,还有凌慕清,就这么任他摆布了。”启忻老实的把事情经过交代了,最后还不忘为自己辩驳一下。莫凉一大多时间都是在地宫待着,听不到外界的消息,如今听了凌慕清要大婚之事,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一张脸变得惨白,死死的盯着启忻,企图找出她其实是在耍弄她的痕迹。启忻被她盯得心虚,低着头不敢看她,“这件事是我错了,你别这样瞧着我,怪可怕的。” 莫凉一这下确定了,她没有戏耍她,她说凌慕清要嫁人了,是真的。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也不知自己思及何处,只是慌慌张张的,竟怎么也记不起那一张脸。她急的站起身来,抓了启忻的领子,眼睛里通红一片。 “你怎么能这样?”她问启忻,有些讷讷的,“你怎么能这样呢?”启忻瞧出她的不对劲来,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就这么任她扯着自己,一言不发的。 莫凉一跟中了咒似的,有些痴傻的又流眼泪又笑,嘴里念叨着,“她答应过我,不会嫁给别人的。你是在骗我是不是?启忻,我做梦都想回到她身边,我会尽心尽力的为启皇看病,你不要再玩儿了好不好?” “你是在骗我吧?我的阿清……怎会嫁给别人呢?”她明明说过的,明明答应过她的,她的阿清,才不会说话不算数呢。莫凉一一把推开启忻,撩了衣摆向地宫外跑去。 她得去找凌慕清,问一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别人说的话她一概不信,启忻那个坏人,一定是故意的挑拨离间来了,她才不上她的当。她要亲口问问凌慕清,是不是真的……要扔下她,嫁给别人了。 没有启忻领着,莫凉一根本出不了地宫,一众侍卫守在门口,那些兵器泛着寒光,拦在她面前阻止她,不让她再前行一步。莫凉一大抵真的是疯了,直接伸了手握住一柄长刀,启忻在她后面吓得差点儿灵魂出窍。 冲过去掰开她的手,启忻是又气又无奈,“莫凉一啊莫凉一,你到底在发什么疯!”她拿了块帕子包住莫凉一受伤的手,把她扯回地宫上药。莫凉一任她拉扯着,低声呢喃了一句,“我得见她。” “首先我得道歉,这事儿的确是我做错了。”启忻把莫凉一拉去了药房,一边翻箱倒柜的找金疮药,一边说,“你要见她,我带你去便是,你何必这样?据她大婚还有一段时间,我们还来得及。” 启忻找到了金疮药,走过去解开了莫凉一受伤被血渗透了的手帕,把一整瓶金疮药全倒在了她伤口上。莫凉一张了张嘴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启忻找了纱布给她包扎,一圈圈把她手缠的跟个粽子似的。 莫凉一低头看着自己被包的很难看的右手,低声道,“若她是自己愿意的,我该怎么办?”启忻愣了一下,才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如果凌慕清是受迫,她还有立场去见她,若她是自愿,她当如何? “应该不会是自愿的。”启忻也不知是真心的还是想安慰莫凉一,“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就算要变心,也不会那么快吧。”莫凉一咬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启忻叹了口气,无奈道,“再等几日吧,待我晋封大典过了,我便带你去凌国见她,可好?” 莫凉一不说话,启忻便当她默认了,“我回去了,你好好养伤。”莫凉一嗯了一声,启忻站起身来,深深看了她一眼,摇一摇头,离开了地宫。 而在凌慕清要大婚的消息传出后,夏初逢也在第一时间得知了。他当即让彭危去查了,那二人不是私奔去了么?怎么突然变成了这副局面。彭危查了好几天,给他带来了莫凉一失踪的消息。 “世子回京时是孤身一人,公主也是自那时后再也没出现过。”彭危把查到的都交代清楚了,夏初逢背着手走来走去,打算亲自去凌国找凌慕清问个清楚,不然莫凉一情况不明,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正要向彭危下令让他准备行程,有宫人来报,说是丞相求见,夏初逢一下子头疼起来。夏国丞相钟离,是个不到三十岁的青年男子,钟离满腹经纶,十八岁中状元,二十六岁就位极人臣,做到了丞相。 钟离是个能臣,夏初逢,包括夏沂都对他寄予厚望,纳以为心腹。钟离最大的缺点,就是虽然年纪不大,但是那个碎碎念的功底一点儿也不比那些老臣弱,每次夏初逢与他谈话,都被他说的一阵发晕。 可是又不能不见,夏初逢挥挥手,宣钟离。很快钟离就过来了,他穿一身极为正式的绛色官服,四平八稳的走到御书房里,冲夏初逢拱手作揖,“微臣给太子殿下请安,殿下千岁。” “平身。”夏初逢靠在椅子背上,好整以暇的看着钟离,“钟卿此时过来可有要事?”钟离抬起头,一张脸轮廓柔和,笑起来温润如玉,朗声道,“的确是要事,关乎我夏国之根基。” 夏初逢哦了一声,挑眉问他,“何事?”钟离道,“上次微臣和殿下说过的,关乎于殿下娶亲一事,殿下说要考虑,现在考虑的如何了?”夏初逢一直忙于政事,不然就是找他的妹妹,都二十六了还没娶亲,成为了皇室里最大的问题青年,是众多大臣的一块心病。 夏初逢端起桌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笑道,“钟卿可有合适人选?”钟离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叠起的纸来,向前几步走到桌子前面,把纸张打开搁在了夏初逢面前。 夏初逢扫了一眼,那上面列了许多大家闺秀的名字,连着她们父家母家的势力也都一一列举了出来。钟离的意思不言而喻,让他挑一个,甚至几个,喜不喜欢没关系,他连画像都没给他一张,只让他挑合适的。 “啧,这还是上次那张纸么?”夏初逢问道,钟离摇摇头,笑道,“微臣仔细又挑了一番,殿下可放心,这纸上的人,不仅才识不错,样貌也是极好的。殿下,您就是不喜欢,娶回来当个红颜知己,也够赏心悦目的。” 钟离话说的轻松,夏初逢心里却还是不太情愿,他那么多年没时间与哪个女子谈一场风花雪月,却也不想就这么随便把人娶了过来。他一弯唇角,转移了话题,“钟卿,七弟的婚事准备的如何了?” 钟离一掀眼皮,把话题又拉了回来,“您还好意思说,您的幼弟婚事都定下了,您还想拖着呢?殿下,何必呢,您日后登基为皇,后宫三千也不为过,现在纠结着又有何用?” 夏初逢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我再考虑考虑,钟卿退下吧。”钟离深深的看着他,摇着头叹了口气,“刘将军家的二小姐,还有苏太尉的嫡孙女,微臣觉得甚好。”夏初逢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死死的盯着他,“钟离,我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擅自做决定。你若觉得好,本太子把她们二人赐给你,可好?” 钟离默了一会儿,冲他一拱手,“殿下就再考虑考虑吧,微臣先退下了。”他往后倒了几步,转身又四平八稳的走了,夏初逢差点儿咬碎了一口银牙,“彭危,你替我去一趟凌国,问问凌慕清阿嘉去了哪里,要快。” “是!” 作者有话要说:  逼婚,是一种潮流。。。 ☆、第三十九章 启忻还算是个一言九鼎的人,皇太女晋封大典过了不久,她把朝中事妥善处理了一下,就带着莫凉一启程去凌国了。此行甚为低调,启忻只带了两个护卫一个车夫,就晃晃悠悠的出发了。 从承瀛到京城的一般路程大概也就不到两个月,启忻也不急,反正能赶得及就行了。只是她总有些担忧莫凉一,自从她得知了凌慕清的婚事,就变得有些神经质。每日里活的日夜颠倒,饭也不好好吃,一日比一日憔悴。莫凉一包袱也不要了,医书和玉i都丢在地宫里,时常伴身的那些药也是。 启忻心里有愧,但事已至此,她也已经挽回不了什么。到了铭城的时候,启忻和莫凉一说要她换回女装,毕竟她现在在凌国名声甚大,启忻怕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莫凉一也没推辞,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换下来的那身衣裳死也不愿撒手,整日里抱在怀里。 她穿男装时启忻就知道她皮相不错,这下子换了女装,委实把启忻惊艳了一把。莫凉一随她母亲,那张脸与夏国先皇后柳氏长得甚为相像,眉眼细长,氤氲着一些细淡的病态,偏偏又显不出柔弱感来。顾盼回首间能带起烟雨,就像以前夏沂说柳氏的一句话:卿颜如画,笔墨带风。 “你说这么一张脸,扮起男人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启忻蹲在莫凉一身前,仔仔细细的把她打量了个清楚。莫凉一扫了她一眼,没有作声,启忻觉得没趣,这一路却也着实够无聊的,她只能找莫凉一聊聊天。 “诶,按照我们的行程,到了京城时还不到凌慕清婚期,你会去找她吗?”启忻托着腮,认真的看着莫凉一。莫凉一坐在马车拐角里,垂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淡淡的开口,“不会的。” 启忻表示不解,“为什么?”莫凉一眨了一下眼睛,抬头看着启忻,“我不敢啊。”这话倒说的直接,启忻嘴角抽了一下,叹着气坐到了一边,“人家说啊,情能见血封喉,这话真是不假的。” “哦。”莫凉一抱着膝盖,歪头看着启忻,“谁说的?”启忻伸手倒了杯茶,却不喝,拿在手里晃了晃,看着它徐徐的往外冒烟,这才慢悠悠的回答,“姓季的那个神棍啊。” 莫凉一笑了笑,幽幽道,“季道长算命挺准,也够离谱,她还说过我要母仪天下呢。”启忻斜眼看着她,眼神别有深意,“不如你抛弃了凌慕清,咱们两个凑合了,待我日后登基,你不就母仪天下了?” 莫凉一勾起嘴角,瘦的尖细的下巴微微抬起,笑盈盈的看着启忻,“我一直以为你心里有人的,原来是我猜错了吗?”启忻面上僵了一下,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喝起茶来。 “你没猜错。”启忻搁下茶杯,轻轻打了个呵欠,侧着身子在马车里躺下了。莫凉一动了动身子,低眼看着她,启忻合上双眼,轻声道,“路上无聊,我和你讲个故事吧。”莫凉一嗯了一声,启忻慢悠悠的开了口。 六年前,启忻十五岁。启国人擅武,不管是皇亲贵族还是农家小户,都能耍上几招把式。启国皇室对于此看的极重,皇室子弟,骑马射箭都是从小必修的课程。皇室每年会举行秋狩大赛,第一名可以得到无尽的荣宠。 启忻从小到大被启天恩寄以厚望,自从十二岁参加秋狩,连年夺冠,启天恩欣慰不已。六年前是她第四次参加秋狩,她对第一名势在必得,为了打败越来越强的对手,她以身犯险,进入了围场深处,去捕猎更能让人震撼,更能证明自己的猎物。 可惜她再厉害,总归还只是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少女,对于那只比她还高的黑熊,她真的是束手无策。她以为她要死了,那只熊身上古怪的味道她都能闻的清楚,那只熊掌马上就要拍在了她的身上。 启忻当然没有死,要不然莫凉一也不会在马车里听她讲故事了。她被人救了,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高手,从天而降的来到启忻身边。那是个女人,一把剑直插入黑熊眼睛里,就像听不见黑熊惨烈又恐怖的嚎叫,抱着启忻飞身出了那片林子。 她把启忻放在树下,又转身回去了,接着启忻听到了黑熊更为凄厉的叫声,不过很快,这个世界就归于平静。启忻愣愣的看着那个女人浑身浴血的从林子里走出来,手里拿着剑。 “没有足够的准备就不要随便去探测未知的地方,真蠢。”那个女人撕了衣角给启忻包扎腿上的伤口,一张寡淡的脸上还留着血印。她把剑□□剑鞘,挂在了腰间,然后俯身把启忻抱在怀里。 启忻闻着她身上难闻的血腥味,居然觉得安心,她偷偷抬起头,看着她线条冷硬的下巴,心突然跳的好快。女人把她抱出了那片危险的区域,低头看着她,突然笑了,“那只笨熊死了,你可以让人去抬出来,你就赢定了。” 她把启忻放下,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就转身离开了。启忻没有叫住她,从头到尾也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只是那个女人的脸印在了她的心里,她从来没有忘记过。 那一年她没有夺冠,没有让人去抬那只熊。伤好之后她无数次回到那个林子里,从必须带着一群人,到一个人去也无所畏惧。但是,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女人,她甚至没有出现在过她的梦里。 “真的很像是一场梦,如果不是我清楚的记得她的脸。”启忻睁开眼,轻声笑了一下,莫凉一问她,“你喜欢那个女人?”启忻点了点头,“对,虽然可能是荒诞了一点儿,但我的确,一直没有忘记她。” 莫凉一表示理解,感情这个东西,本来就够荒诞的。她以为这个故事这就完了,启忻却又闭了眼,继续讲那个故事。 “你知道吗,季无瑕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可她们却不是一个人。”启忻撇撇嘴,语气有些哀怨,“见到季无瑕的第一眼,我真的很惊讶,也很惊喜,我以为我终于又见到她了。可是那个不靠谱的神棍,和她完完全全的是两个人。” “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像的两张脸?”启忻伸手捂住眼睛,长叹了一口气。莫凉一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问道,“你怎么就确定她们不是同一个人?” 启忻道,“那人武功奇高,在黑熊利爪下可以毫发无损。无瑕不会武功,只会耍嘴劲,差点儿被我的侍卫杀了。两个人除了一张脸一样,差别甚大。”莫凉一只一笑,再不置可否,毕竟是别人的事,启忻当故事给她讲,她就当故事听了就是。 马车很快走过旷野入了凌国境内,天色不早了,她们便在当地客栈暂时停歇一晚。晚饭时候在客栈大堂内听了不少凌国最近盛传的事,当然少不了凌慕清的。 莫凉一他们邻桌的一个书生,说的眉飞色舞的,好像那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启忻心下好奇,侧了耳朵去听,那书生说的正是凌慕清大婚的事。 “说来也真是够好笑的。咱们那女世子,和小神医之间的感情错综复杂,先是京城世子救了小神医,后来二人结伴去临潼,再后来青州重逢,啧啧,才子佳人,多好的一段缘分。坏就坏在天意弄人,你说这小神医怎么会是个女子呢?这下好了,什么天作之合,什么命中注定,什么情比金坚,世子还为了小神医出逃过呢,全成了笑话啦这下子!” 书生喝了一口茶,有些遗憾的摇摇头,“你看看这,小神医身份暴露,世子也是知道这场姻缘全错了,全乱了套了,孤身一人回了京城,皇上给赐婚,赐给了顾相爷家的儿子,世子也没反对,怕是心灰意冷了呢。” 书生说完了话引来一阵唏嘘,有人提问道,“那世子和小神医,就这么断了吗?莫不说她俩都是女子,这发生的许多事可都不是假的吧?”书生听闻,啧啧叹道,“瞧您这话说的,就算是真有了感情又如何?不断也得断啊,女子相恋有违伦理,就算世子不顾身份,那皇上能任由她坏了皇家名声吗……” 莫凉一站起身,低声道了句,“我吃饱了,先去休息了。”匆匆上了楼,启忻瞧着她一瘸一拐踉踉跄跄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脑袋,“名声是什么?这普天下,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爱管闲事的人呢?” 启忻感叹完了继续吃饭,筷子还没拿起,隔壁又说起了另外的事。“听说了吗,有个道士被皇上封为了国师。想不到除了夏国,咱们也有国师啦,不过夏国国师生前可是救过夏皇一命,咱们这个国师,又有什么能耐?” 启忻眼珠子转了转,他们说的国师,会不会是季无瑕?果然,那个书生开始交代了,“那道士还是个女子,在青阳郡里修行,叫什么无瑕的,好像是个神机妙算的大人物,能飞天遁地。” 神机妙算还可,飞天遁地真就抬举了季无瑕。启忻在心里冷笑一声,季无瑕口口声声嚷嚷着什么不慕名利,只想完成师父遗愿,这下子却自发的跑去做了什么凌国国师。启忻突然有点儿后悔,知道她会整幺蛾子,就不该因为她跑去种菜钓鱼就放松警惕,撤了对她的监视。 总归是棋错了一着,不过并无大碍。启忻眯起了眼睛,拿起筷子气定神闲的吃饭。 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算半个见面_(:_」∠)_ ☆、第四十章 门轻响,凌沛暄走了进来,众人连忙请安。凌沛暄挥了挥手,“你们下去,本王与郡主有话要讲。”众人应声退下了,凌沛暄低头瞧着端端正正的坐在梳妆台前的凌慕清,皱着眉叹了口气。 她穿着那一身赶制了三个月的大红喜袍,却没有一点儿女儿家要出嫁的姿态。双目空洞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没来得及上妆,小脸儿苍白,映着那艳丽的喜袍,把凌沛暄心里扎得生疼。 “清儿。”凌沛暄拉了把椅子 分卷阅读15 在她身边坐下,凌慕清偏头看他,勾着嘴唇笑了笑,“父王,女儿穿这身衣裳,好看么?”凌沛暄点点头,语气轻柔,“好看,我的清儿穿什么都好看,好看极了。” 凌慕清有些难过的低了眉眼,轻声道,“可我,一点儿都不开心啊。”凌沛暄伸手摸着她还未绾起的长发,压低了声音,“清儿,明早你就要出嫁了,现在走,还来得及。”他顿了一下,无比坚定道,“我让人送你走。” “不。”凌慕清却依然拒绝,这三月内,凌沛暄提了好几次让她走,她都是不同意。凌沛暄不知道凌晟同她说了什么,让她如此坚定,只是想来也与莫凉一脱不了干系了。 皇家的人,威逼利诱,不外乎那些手段。凌沛暄有些咬牙切齿,现在还不到时机,再等等,再等等,皇帝和太子欠他们霄王府的一切,他都会亲手,一一拿回来的。 突然门被叩响,林桥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王爷,国师拜访,说是要见郡主。”凌沛暄神色变了一下,“她来做什么?”季无瑕虽间接救了凌沛暄一命,但她看着就是皇帝那边的人,凌沛暄对她是无一丝好感的。 “带她过来吧。”凌慕清伸手摸着铜镜里自己模糊的容颜,凌沛暄老大的不高兴,“那姓季的不简单,你还是少与她接触为好。”凌慕清只淡淡的嗯了一声,偏头看着凌沛暄,开口道,“父王回去歇着吧,明日……有的忙呢。” 凌沛暄是越来越不懂自己的女儿了,她心里想的什么,她想做什么,他真是越来越疑惑了。凌沛暄站起身,看着她又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离开了。 不多时林桥就把季无瑕带过来了,她这次难得没有穿她那身道袍,着了一身淡青色的长衫,白了小半的长发散在脑后,手里拿着个拂尘,这般看起来倒真有些出世高人的意味。凌慕清让林桥退下了,笑看着季无瑕,“国师深夜拜访,可是有要事?” 季无瑕本着一张脸,垂下眉眼看着她,凌慕清露出疑惑的神色,季无瑕道,“并无要事,只为道一句郡主大喜。”凌慕清目光有些涣散,嘴角的笑也变得有些僵硬,喃喃的出声,“那便,多谢国师了。” “贫道新得了个消息,不知道郡主可有兴趣?”季无瑕走过去坐在她身边,笑盈盈的,就像以前那个不靠谱的样子。凌慕清低眉顺目的点点头,季无瑕一甩拂尘,缓缓道,“莫凉一来京了。” 凌慕清眼睫微颤,低低嗯了一声,季无瑕扬起眉,“就这么个反应?”凌慕清像是笑了一下,可那张脸还是木着,反问她,“不然呢?”季无瑕啧了一声,把拂尘放下,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 走了一会儿,她转过头,看着凌慕清,“启国那个长公主……哦,现在是皇太女了,她和莫凉一一块儿来的。”凌慕清终于抬眼看她,轻声问了一句,“启忻可有为难她?” 季无瑕摇了摇头,兀自絮叨着,“启忻与她父亲还是有些不同的,她并不太爱为难人,最多是给个下马威什么的。莫凉一在她那儿,应该没事儿,她们还能结伴一起过来,关系应该还算不错的。” 凌慕清稍微放了心,随口道了一句,“你倒是挺了解启忻。”季无瑕笑笑,未置可否,转了话题问道,“你真要嫁给顾二公子,可想好日后如何相处了?还是你想就这么直接放下莫凉一,听天由命了?” “我一早就说过,比起命来,我更信自己。”凌慕清伸手揉了揉额角,然后脱了那件大红色的喜袍,把喜袍拿在手里,她突然想起莫凉一穿着那一身红色衣衫的样子,怔怔的愣起了神。季无瑕凑过去,把手伸在她眼前晃了晃,“回神了。” 凌慕清回过神来,瞥了她一眼道,“你还有事儿吗?没事儿就回去吧,如果皇爷爷知道你深夜拜访我,会猜忌于你的。”季无瑕拿起拂尘搭在臂弯里,冲凌慕清眨了眨眼睛,“你父王给过莫凉一一件东西,你不知道吧?” 凌慕清有些疑惑,“什么东西?”季无瑕笑眯眯的,压低了声音道,“你父王病重时,怕他走后你无依无靠,把那块儿能调动十万护国军的玄铁令给了莫凉一。”凌慕清神色一动,“玄铁令?” 季无瑕点头道,“事后他也不知是忘了,还是有意的,他知道了莫凉一的身份,自己身子也大好了,却没有把玄铁令要回来。”凌慕清皱起眉,问道,“那玄铁令,现在在凉一手里?” 季无瑕点点头,又摇摇头,笑道,“她又不傻,那么重要的东西怎能带在身侧?她把玄铁令藏了起来,至于藏在了哪里,当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她讲完后,又补了一句,“还好她藏了起来,不然那令牌落入启忻手里,可就大事不妙了。” 凌慕清陷入了沉思,季无瑕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的眯了眼,“贫道困了,皇上把明日主持婚礼一事交给了贫道,贫道可得好好回去歇息。郡主,贫道告辞了。”她冲凌慕清拱了拱手,打着呵欠走了。 凌慕清把喜袍随手丢到了一边,坐在床上沉思起来。凌沛暄不是大意的人,按理来说他应该早早的把玄铁令要回来,而不是这么一副忘记了的模样。凌慕清有意去问问他,想来想去却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她还是相信凌沛暄做的每件事,都一定有自己的思量。 郡主大婚程序繁琐,凌慕清与凌晟抗议了许多回,凌晟才勉强答应撤去了一些不必要的形式。她特别讨厌自己与顾珩的婚礼办的声势浩大为世人所知,只是木已成舟,季无瑕说莫凉一来了京城,那她,一定全都知道了吧。 她没有来找她,如果不是季无瑕告诉她,她甚至不知道她过来了。凌慕清有些黯然,嘴里觉出苦涩来,一直延续到心里。她一定是怨她,恨她了,一定是,不想见到她。 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嬷嬷丫鬟们就会过来伺候她更衣梳妆,然后,她就要出嫁了,嫁给不喜欢的人。凌慕清闭了眼,倒在床上做了几个深呼吸,她把手背盖在眼上,咬着唇不让眼泪流下来。 明明都决定好了的,你忍一忍罢。凌慕清,为了她的性命,为了你的软弱无能,你忍一忍罢。 明昭四十一年八月初五,洛安郡主大婚,与左相顾乾坤次子顾珩喜结连理。郎才女貌,佳偶天成,一时传为美谈。大婚之日,顾珩一身喜服,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意气风发的绕城一圈,方到霄亲王府迎娶郡主。 莫凉一跟着启忻挤在人群里,围观着郡主大婚的盛况。顾府门口一片喧嚣,听到耳的都是吉祥话,说顾珩与凌慕清如何如何的相配,祝他二人如何如何的幸福。启忻生怕她又发了疯,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莫凉一冲她笑了一下,除了小脸儿苍白,竟是意外的平静。 “凉一啊,”启忻小心翼翼的开口,“这没什么好看的,咱们走吧?”莫凉一摇摇头,“她马上就要从轿子里出来了。”启忻心里吐槽,她就算下来了也蒙着盖头,有什么好看的。 可她还是顺着莫凉一,安静的站在她身边。凌慕清被喜婆从轿子里扶了出来,一身艳丽的大红色,头上果然也顶着盖头,看不到脸。莫凉一目光有些发痴,凌慕清身旁的顾珩果然是一表人才,丰神俊朗,虽然看不到凌慕清,但他二人,还真是相配呢。 莫凉一有些搞不懂了,明明是那个人先说的喜欢她,明明是那个人撩动了她的心,明明是那个人说的只想同她安安稳稳的在一起一辈子。为什么,现在如此难过的,却是她呢? 凌慕清言而无信,她说的话都是假的,说什么要与她在一起一辈子,说什么不会嫁给别人,都是假的,通通,都是假的。莫凉一捏紧了拳头,努力压制着想冲过去质问她的冲动。不管怎么说,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她又怎么忍心,去捣乱呢? 启忻看着莫凉一隐忍的表情,无奈的摇摇头,她打眼瞧过去,新人已经要进府拜堂了,突然眼角瞥见了一个人。季无瑕笑吟吟的站在一旁,手里的算命幡不见了,换了个拂尘,拂尘搭在肘弯里,表情清淡,做出一副出尘绝世的样子。 季无瑕似乎是觉到了有人看她,她侧过头,目光穿过人群与启忻对在一起。明明就是那张脸,怎么就是这副德行呢,启忻有些咬牙切齿。季无瑕倒是大大方方的冲她点头一笑,又把目光落在了新人身上。 几乎只是下一瞬间,她又把头偏了回去,若有所思的看着启忻身边的莫凉一。启忻扯了扯莫凉一的衣角,她却没有反应,仍然直勾勾的看着根本看不到脸的凌慕清。启忻真的是对她没脾气了,新人进了府,她压低了声音道,“咱们回吧?” 这下子得到了回应,莫凉一嗯了一声,拖着她一瘸一拐的往人群外挤。刚挤出了人群,启忻一抬头吓了一大跳,刚刚还在顾府门口的季无瑕,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们面前。 “长公主,莫小姐,好久不见。”季无瑕甩了一下拂尘冲她们颔首。启忻冷笑了一下,“季国师啊,好久不见。”她把国师两字咬的很重,充满着讽刺。季无瑕倒跟没听出来一样,笑眯眯的看着她说,“公主不喊贫道神棍了,倒是有了些家教。” 启忻知道季无瑕牙尖嘴利的自己肯定说不过她,索性直入了主题,“你有事儿吗?”季无瑕点了点头,伸手把她拉到了一边,“贫道找莫小姐有事,您先回避一下吧。”启忻咬着牙哼了一声,就是一动不动。 季无瑕撇撇嘴,凑到莫凉一耳边说了些什么,说完回头看着启忻道,“贫道事了,还要回去主持婚礼,后会有期。”她说完转身要走,被启忻一把抓住,“我再问一遍,我要你算这世上有谁和你容貌相同,你到底算不算?” “贫道也再回答一遍,不算。”季无瑕一甩袍袖,挣脱了她的手,大步走回了顾府。启忻气的想冲过去打她一顿,被莫凉一伸手拦了,“何必呢?”启忻愣了一下,低着头不作言语,莫凉一叹了口气,拉着她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人要耐得了寂寞,才能守得住繁华q_q ☆、第四十一章 太子府 凌沛曜坐在椅子上,手里拿了一块玉细细摩挲着,凌东澈站在他对面,低着头一言不发。凌沛曜抬起头,一双鹰眼中散出诡异的光,他一只手扣在桌子上,一下下的敲着桌子,发出持续的闷响。 “这下可麻烦了。”凌沛曜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气息,“慕清也真是的,怎么就这么轻易答应了呢?”他停止了敲桌子,背着手站起来走了几步,停在凌东澈面前,“老八和顾相若是联手,可就真有些麻烦了。” 凌东澈忍不住开口,“父王,八王叔不见得真有夺储之心,一直以来都是您的猜测。您已经做了那么多错事,就不要再继续下去了。”凌沛曜掀起眼皮,带着古怪的笑意看着他,低声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澈儿,你说不见得,就真的不见得了吗?” “欲成大事,可不能优柔寡断心慈手软。”凌沛曜转了身,抬起头来,“身为我的儿子,更不可以。”凌东澈知道无论说什么他都是听不进去的,索性闭了嘴,凌沛曜走回到椅子前坐下,把手里一直拿着的玉放在了桌子上,伸手捧起了桌子上的茶。 稍稍饮了一口,凌沛曜抬眼,看着凌东澈道,“我前些日子找了几名高手,包括那个什么有名的妙手空空去霄王府里找玄铁令,均是无功而返。”他顿了一下,有些不耐的皱起眉来,“老八一定是把玄铁令藏起来了,估摸着,不在霄王府。” 玄铁令是很重要的东西,凭令可调动十万护国军,护国军是凌沛暄一手□□出来的国之根本,除了凌沛暄本人,玄铁令是唯一可调动护国军的凭证。凌沛曜对玄铁令的主意打了许久,插了许多线人在霄王府,好不容易成竹在胸,派人去偷玄铁令,却多次无功而返。 凌沛曜有些没耐心了,他前些日子找过林仲,林仲告诉他凌晟的身子越来越差,拖不了几年了。他心里清楚得很,他父皇是关键的一根绳,一旦这根绳断了,那局面便会乱到他不可预测的地步。他正是因为没有把握,才一直没对凌晟下手,不然依着他的性子,残害兄弟之事已做了不少,还怕一个弑君杀父吗? 他给凌沛暄下了那么多年的药,本来他都要死了,却突然好了过来,凌沛曜气的咬牙切齿。他实在等不及了,也不想再等,只要拿了玄铁令,他就算光明正大的杀了凌沛暄,杀了凌晟,又有谁敢说什么?可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他找不到玄铁令。 凌东澈不清楚凌沛曜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不敢接话,凌沛曜忽然转了话题,“澈儿觉得,高相长孙高懿,袁太师幼子袁承冠,还有一个上官涟,这三子哪个更好?” 凌东澈不知他意欲何为,老老实实的说了自己的想法,“高懿是个文弱书生,不过脑子转的灵活,研制出的那些机关倒是精巧的很。袁承冠爱闹腾,算是个纨绔,不过本性是不坏的。至于上官少将军,平日里也不苟言笑,严肃的紧,儿子除了知道他武功不错,其他倒是不甚了解。” 凌沛曜笑了笑,眯着眼睛看着他,“那依你看来,然儿与哪位更为相配?”凌东澈神色一动,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问道,“父王要从那三人之中,给然儿找个如意郎君?” 凌沛曜点头,“老八这下是拉拢了顾乾坤,我也不能落下。况且然儿也不小了,慕清已经成亲,可不就该轮到她了吗。”凌东澈有些犹豫,试探着问道,“父王,可有问过然儿的意思?她对那三人,可能并没有那个意思吧。” “她对兰惜雨有意思,我能顺着她吗?”凌沛曜脸色冷了下来,凌东澈心里咯噔一声,装作很惊讶的样子道,“父王不是在开玩笑吧?兰侍卫是女子,然儿怎么可能……” 凌沛曜冷哼一声,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道,“你近日多与高懿,袁承冠,上官涟三人接触一下,仔细斟酌斟酌,看看哪个更适合然儿。待确定下来,我就去请你皇祖父赐婚。”凌东澈不好多说,恭恭敬敬的应了句是。 而凌慕然这边,完全不知道她父王已经把她的终身大事交代下去了,她还纳着闷,凌慕清怎么会同意嫁给顾珩。自打她知道了莫凉一是女儿身,跑了好几次霄王府,怎么说也算同道之人,凌慕然还是比较支持她的。 只是凌慕清默认了与顾珩的婚事,凌慕然猜出其中一定有猫腻,却还是想不出凌晟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能让凌慕清屈服。在凌慕然记忆里,凡是她皇姐不愿意的不愿的事情,还真没人能强迫她。 凌慕清自打嫁入了顾府,就一直深居简出的,凌慕然又开始往顾府里跑。左相顾乾坤膝下有三子一女,长女早已出嫁,长子被凌晟调去了地方做官,常年不在家中。 顾珩是顾乾坤次子,也是嫡子,唯一由正妻生的孩子。顾珩在家里也是最为受宠,加上他为人谦逊,又文武双全,在京城名声甚好,连向来严厉的顾乾坤都对他青睐有加,和颜悦色的。 顾家还有一幼子,名唤顾璋,顾璋是侍妾所生,且出生时就去了母亲,他又没多大才能,一直掩在顾珩的光芒下,倒是向来低调的很。凌慕清却是挺喜欢这个孩子,顾璋只有十四岁,年龄不大却格外懂事,凌慕清平时在府里无事,也多是顾璋陪着她。 “二嫂,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二哥?”顾璋手里绑着一只风筝,头也不抬的问。凌慕清扫了他一眼,继续作着画,随口问了句,“璋儿怎么这么问?”她如今梳了嫁为人妇的发式,倒是显出了成熟。 顾璋笑了笑,“我看出来了。”凌慕清但笑不语,顾璋把风筝弄的差不多了,拍拍手走到凌慕清身边,轻声问她,“二嫂可是,喜欢那个小神医的?” “呀。”凌慕清搁下笔,伸手摸了摸顾璋的头,“什么小神医,她可比你大的多呢。”她避重就轻的说了这么句话,顾璋却懂了。小小的少年看不懂他二嫂眼里的愁苦,却能看出她唇角僵硬,笑的极不自然。 顾璋低下头,看着书桌上凌慕清刚画出的画,那是一幅人物丹青,画了个闭眼躺在树下的少年。顾璋知道,自从凌慕清入了顾府就开始画这幅画,画了许多时间,终于画好了。他不懂画,不知道怎么才算画的好,只是他知道凌慕清画的很用心。 画的太细腻,那稍带慵懒的神色好似就在眼前,顾璋偏着头,嘻嘻笑了,“二嫂,这个人好似要醒了呢。”凌慕清拿起一旁绘着仕女图的团扇,轻轻把墨迹扇干,闻言低声笑了笑。 “二嫂画的是莫凉一吗?”顾璋又问,凌慕清点了点头,顾璋故作老成的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道,“二嫂既然喜欢她,为什么还要嫁给二哥呢?”凌慕清轻叹了一口气,道,“璋儿还小,不懂有些人不是喜欢了就能在一起的。就像我并不喜欢你二哥,却还是不得不嫁给了他。” 顾璋抬起头,很认真的看着凌慕清,轻声问道,“是因为,她是女子吗?”凌慕清垂着眼,轻轻嗯了一声,顾璋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孩子了,他什么都是懂的,可在这高墙深院之中,凌慕清唯一能吐些口水的,也只有他了。 她眸子里漾着伤痛,近乎于绝望的看着那副画,呢喃道,“是呀,就因为她是女子,全天下都容不得我与她在一起。”她眼睫颤了一下,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忽而勾起眉眼轻轻的笑了。 “谁说的?”少年处在变声期,声音有些稍微的低沉,顾璋伸手扯了扯凌慕清的袖口,冲她咧开嘴笑了,“璋儿倒是觉得,二嫂与她在一起也挺好的。”他撇撇嘴,有些孩子气,“至少你会开心一点。” 凌慕清眼里水光盈盈,抿了下唇,把一只手搭在顾璋头上,轻轻揉了揉,“璋儿真好。” “二嫂才好。”顾璋笑嘻嘻的,下一刻又变得无比正经,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少年向她保证,“我会好好跟夫子学习,以后考个好功名,做大官。二嫂,等我做了大官,就可以参与修订律法,到时候啊,我一定好好修一修咱们的律法,但凡有情人,皆可自由婚配,旁人无权干涉!” 真是一个太天真的想法,凌慕清扬起唇角,没有给顾璋泼冷水,反而鼓励一笑,“璋儿一定可以做到的。”顾璋眼里一亮,捏紧拳头,在心里暗下了决心。他一定要好好努力,争取变成二哥那样的人。不,他要比顾珩还厉害! 凌慕清拍拍他的脑袋,伸手把桌上刚刚风干的画收了,刚收拾好,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男子走进了书房。那男子仪容俊秀,风度翩翩,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儒雅之风,正是顾珩。顾璋见了他,马上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弱弱的喊了声,“二哥。” “璋儿也在啊。”顾珩音色温润,听起来格外舒服,顾璋点点头,伸手指了指放在一旁的风筝,“二嫂说明年春天带我放风筝,那是我亲手扎的。”顾珩扫了一眼,轻笑了一声,“扎的很好。” 顾璋得了夸奖,心里美滋滋的,顾珩又道,“陈夫子刚刚过来了,应该是要找璋儿的。”顾璋眨眨眼,走过去把风筝抱在怀里,回头看着凌慕清,“二嫂,那我就先走了,有时间再过来找你玩儿。”凌慕清点点头,顾璋又和顾珩道了别,加快步子离开了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二章 顾珩收了笑意,淡漠着一张脸,走到书桌前。凌慕清倒了杯水洗朱笔,水染成红色,像血一样。顾珩眯起眼睛,又笑开来,“画了什么?”凌慕清抬头看他一眼,端着杯子走到窗前,把污水倒了出去。 “随便画画。”凌慕清继续倒水,洗笔。顾珩也不再说话,就瞧着她忙忙碌碌的,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消失过。凌慕清把东西收拾好,用帕子擦了擦手,这才又抬头看他,“皇上可有对你说什么?” 顾珩是一大早就被凌晟宣召入宫,这都午后了才回来,凌慕清知道,凌晟一定和他说了什么。顾珩闻言动了动眉头,伸过手挑起她的下巴,“皇上说让我好好照顾你,不许欺负你。还有,让我们,尽快生个孩子。” 凌慕清冷笑起来,偏头躲过了他的手,目光有些锐利,“真是好笑。”顾珩垂下手,扶在桌子上,笑道,“郡主不喜欢孩子吗?”凌慕清抬起下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道,“很不喜欢。” 顾珩点点头,站直了身子,“我也不喜欢。”凌慕清没有什么反应,顾珩觉得无趣,转身坐在了椅子上,转着拇指上戴着的扳指。凌慕清从书桌后走出来,走到书架前,抽了一本厚书,从里面翻出一封信来。 “你寻个由头,我要去一趟夏国。”她把信递到顾珩眼前,顾珩伸手接了,啧叹了一声,“你还真是变了太多,我都快不认识你了。”他把信打开看了一遍,卷起来塞入袖子里,拍拍衣角站了起来。 凌慕清哼了一声,斜眼看着他,“我并不想和你叙旧。”顾珩耸耸肩,“好吧。对了郡主,我出宫时碰见国师了,她让我给你带句话。”凌慕清抬眼看他,顾珩自觉交代道,“凤琼花只有六九月会开放,每次只开半刻钟,郡主如果想看,现在赶去凌国,可能还来得及。” 来得及么?来不及了吧。她想一起去看凤琼花的人已经不在身边了,她自己去看有什么意思呢?凌慕清眨了眨眼睛,低声苦笑道,“不想看了,有什么好看的。”顾珩见她这样子,撇着嘴叹了一口气,走出了书房。 这方启国,莫凉一将一粒丹药交给了启忻,启忻颇为诧异。去凌国前她还对启天恩病况无辙,这才回来几天,居然就把药制出来了。她觉得甚为不可思议,可莫凉一死活不说她的法子,启忻也只能作罢。 不只是启忻不可思议,莫凉一自己也觉得有些荒唐,启忻不知她是如何制出的药,她自己却清楚的很。受季无瑕点拨,她不过放了半碗血,就像救凌沛暄那次一样。自己的血难不成真的有如此大的作用?莫凉一心里颇不是滋味。 丹药下去没多久,启天恩就睁了眼,虽然身体有些虚弱,但总归是醒了。启忻依着许过的承诺,要放莫凉一自由,莫凉一沉默了好一会儿,只淡淡嗯了一声。她是在想着,刚来此地之时,她无时无刻不想着尽快离开,好去找凌慕清。可现在呢?那人就这么背弃了她,嫁予了别人,她现在得了自由,又要去哪里呢? 说了要带她私奔,现在却扔了她一个人,凌慕清啊凌慕清,你真是让人生气啊。莫凉一张开右手,手心一道蜿蜒的伤痕,最后一瓶药给了凌慕然,她尚未来得及重制,这道疤就这么留在了掌心里。 其实早已痊愈,但却就是感觉生疼生疼的,比受伤时还疼。莫凉一目光怔愣,启忻知道她又发痴了,她就是看不惯她这幅样子,她自己找一个人找了许多年,比她还没有念想,也没有像她这般半死不活的,让人看着就来气。 启忻冷哼了一声,也不拐弯抹角,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不就是个女人嘛,凌慕清长得虽不错,也不算绝色。她都嫁人了你这么阴阳怪气的有什么意思?我手下有不少美人儿,随你去挑,温柔乡里卧几天,保准什么都忘了。” “你到底知不知何谓真心呢?”莫凉一轻叹一声,一双清亮的眸子古井无波的看着启忻,“你又觉得我傻,又觉得我矫情,可你大抵是不知,这人间的情爱,就是这般。我自当也不愿这样,我出山前,义父就告诉我――他那时身体已不好了,知道我早晚都要出来的,便叮嘱了我许多。” “沾得情爱二字,毁你万万年修行。”莫凉一抿了一下苍白的嘴唇,轻轻的笑了,“义父说的话,我当时刻牢记,可是总归是时间长了,我忘性来了。亦或……偏是被她迷惑了罢,才得今日这般,万千萧索。” 启忻说不出什么来了,低着头仔细想着她说的话,好半晌,才抬起了头,皱着眉问她,“你说情爱,莫凉一,你二十年孤独,怎么就突然爱上了凌慕清?”启忻问她,“你到底,爱了她哪里?” 莫凉一睁大眼睛,凄凄然一笑,她眼里像聚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把人的心里都要打湿了。她垂下头,声音里带着些怅然,缓缓道,“是我太不争气,到现在都信着她的真心。或许是我真的太傻,她看我的眼神,一举一动,我都能看出她的情意来。” “我以为,她是真的,爱我呢。”莫凉一弯起了唇角,有些飘飘乎乎的笑起来。她爱了凌慕清哪里?大概就是凌慕清的情意,如今不知凌慕清的情意可还在了,她自己却……真的沉在了温柔乡里,那人都已经抽身而去,她却还是不可自拔。 她已经叹息不出来了,胸腔里堵了一口闷气,纠的头晕目眩,五脏六腑都生疼。启忻只是凭着记忆胡乱的寻人,她哪里知道相思如麻爱恨交织的痛苦?莫凉一闭了眼睛,轻声道,“你说得对,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但是世上女人那么多,莫凉一,只为她生死不能,难赋深情。” 启忻摊开手,完全没话说了。莫凉一并不打算回凌国,也不愿在启国多待,她无比幽怨的看了启忻一眼,自从来了这货的地盘,什么都变了。不过她也知道,有些事就是该发生的,她与凌慕清分开,大概就像相遇一样,命里注定吧。 莫凉一收拾了东西,打算去夏国,她如今无依无靠,心里还空落落的,突然间有了个想法。去夏国认祖归宗吧,至少她现在,完全不能承受孤身一人,她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哪一步,真的怕自己会疯了。 “听说你们启国,有种凤琼花?”莫凉一背起包袱,回头看着启忻。启忻点了点头,“凤琼花是启国国花,是一种,很奇特的花。凤琼花有许多传说,不过大意总是差不多,有情人看到凤琼花,可得长长久久。” 莫凉一点了一下头,神色稍有神往,启忻问道,“你想看凤琼花么?那今年是看不到了,凤琼花只在六九月各开一次,每次仅开半刻钟,不早早的准备好,是很难看到的。今年凤琼花已开完了,你要去,也只能看到落叶枯枝罢了。” 如今已是九月底,凤琼花今年已开过两回花,它是不会再开的了。莫凉一沉吟了一会儿,下次再来启国,又不知是何夕,就算没有花,好歹算看了一回吧。凤琼花海在承瀛郊外,启忻把莫凉一带去了,让她自己慢慢看,自己忙去了。 凤琼花花谢后总是很快的就开始枯萎,一大片花海,除了开花时分外的好看,平日里都是死沉沉的一片,好不萧索。莫凉一站了一半天,心思却不在花上,不知是为什么,她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凌慕清的光景。 京城惜缘河畔,那个人跟了她一路,被发现了,却又跑去戏弄她。她自己都不知为何,就那么随口道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还记得那双水润的桃花眼里一时的诧异。惜缘惜缘,与谁惜缘?或许便是从那时候起,便注定了今日。莫凉一心有戚戚,再不愿回想,转身欲走。 眼角忽然在一片萧然之中瞥见了一点白,莫凉一神色动了一下,缓步走过去。花海边缘,有一朵小花儿正努力的开放着,花盘好小,只有小指那么大,柔柔弱弱的小白花,在微风里颤了颤。暮秋的天气,马上就入冬了,这朵花儿晚开了些,它的兄弟姊妹都凋谢了,偏它一个,悄悄地顶着风冒出头来。 “凉一,雪莲花是没法看了,我们去看凤琼花吧?”脑海里突然回响起熟悉的声音,莫凉一突然红了眼眶。你说一起看凤琼花开,能长长久久的一辈子,现在我来了, 分卷阅读16 也开了,要与我在一起一辈子的你,去了哪里? 莫凉一蹲下身子,指尖轻触在那朵小花儿上。纯白色的花仍在风里颤着,以肉眼可见的变化由盛开到枯萎,真的只有半刻钟,便这么凋谢了。莫凉一无法想象,只是一朵花便让她心酸难忍,若是这么一片花海在她眼里凋零,她会不会崩溃? 难怪呀,这花要两个人一起看,一个人,未变太残忍。她闭了一下眼,慢慢站起身来,低头又看了一眼刚刚凋零的花。启忻留下送她的人就在不远处,那个人会把她送到启国与夏国交界处,然后她就得一个人去夏国了。 一个人走了许多年,却突然觉到了孤独。风吹过,开始下起雾蒙蒙的细雨,莫凉一扶了扶肩上的包袱,抬起头,细雨扫在她眉间,有些细微的凉意。她迈起步子,该出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有一种让主角遭人嫌的本事。。。t_t ☆、第四十三章 左相顾乾坤次子顾珩,字良玉,年方二十有一,文武双全,英俊潇洒,人称京城第一才子。且其人品行极佳,举止有度,时间京城未出阁少女,无不以顾珩为所求良人。顾珩娶了洛安郡主,不知道伤了多少女儿家的心。 据说顾珩对凌慕清是一见钟情,之后一直念念不忘,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顾珩又不是强求之人,心甘情愿的等了许多年,从来未曾逾矩,最后终于抱得美人归。然而据说也只是据说,众口相传,难免臆想为多,顾珩也没解释过,时间久了,人们就当这据说是真的了。 而事实却并非如此,顾珩初初见到凌慕清时是十五岁,他长凌慕清三岁。十五岁的少年说是情动不为过,但是凌慕清当时委实只是个十二岁的丫头片子,而且是个目中无人,骄傲自大的丫头片子。当时已经开始崭露头角,满腹诗文的翩翩公子顾珩,真的会喜欢她? 顾珩十五岁动了情是不假,对象却被世人搞错了,他从未承认过喜欢凌慕清,却也从未辩驳过。只因他的喜欢有些难以启齿,他一见钟情的不是凌慕清,而是她的堂姐,太子家的次女,淮安郡主凌慕然的亲姐姐,当时已许了人家的凌慕遥。 和话本子里经常写的一样,花灯节初遇,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顾珩瞧见了一个姑娘。姑娘年纪不大,长得温温柔柔,手里提一盏河灯,一个人站在河边。十五岁的少年心里咯噔一声,像丢了魂儿一样,愣愣的瞧着姑娘。 他过去搭讪啦,红着一张俊俏的脸皮,朝姑娘做了个揖。 就这么认识啦,姑娘是个好姑娘,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可比那时候张扬跋扈的凌慕清更惹人喜欢。所以顾珩对她一见钟情了,请教了姑娘的名讳,盘算着回家和父亲说说。 姑娘说,她姓凌,叫凌慕遥。顾珩恍然明了,这名字的格式,和皇家这一代的小郡主们一样。顾珩回去和他爹顾乾坤说了,顾相看着他最喜欢的儿子,摇了摇头说,你别想啦,凌慕遥是太子的二女儿,已经许给了王太师的一个庶子,过几年就完婚了。 顾珩犹如晴天霹雳,恍恍惚惚间,顾相问他今日见了洛安郡主,感觉如何?顾珩当时在京城已很有名气,凌沛暄有意择他为婿,顾乾坤也是很乐意的,那场见面,也是两个老家伙撮合起来的。 顾珩不知自己怎么回答的,大概是说了些场面话,却被顾相误解了。他觉得儿子对凌慕清应该有些好感,反正凌慕遥他是没得想了,凌慕清的地位比凌慕遥好了太多,顾相还是很中意她的。于是顾相就跑去了霄王府,告诉了凌沛暄,他儿子对他女儿很有好感。 然后京城里就开始传出了一个消息,说是顾珩对凌慕清一见钟情,念念不忘。当时顾珩整个人都处在低迷状态,他想的是凌慕遥已有婚约一事,对于那些莫名其妙的传言,他不想,也没有精力去管。谁知这传言一传,就是六年。 六年之间,他与心上人也有过相处,才子佳人应是一段风花雪月的细腻□□,可她告诉他,太子与王太师向来亲近,她的那份婚约是她父王拉拢人心的必然手段,根本不可能取消。于是再好的情缘也成了孽缘,他眼睁睁的看着她到了年纪,嫁给了别人。 顾珩不得不承认,他与凌慕清在某些方面还是很相似的,比如都逃不开一个情字,比如,都没能和意中人在一起。他自然知道凌慕清对他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于是在新婚之夜,他自发的把一切都交代了。 这些年的朝思暮想,郁郁情深,特别是当他知道王太师的那位庶子是个怎样的人物,他所爱之人受着怎样的痛苦,他真的要疯了。他现在春风得意意气风发,所思所想却仍在十五岁那年花灯初见,他并不打算放手,他等了许多年终于来了那么个机会。 顾珩终于和凌慕清达成协议,二人合作,互不干扰,他会尽力帮她,只要一个凌慕遥。这对于当时已近于走投无路的凌慕清来说,无疑是上天的恩赐,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事实上她也只能答应。 凌慕清可不管什么王太师的儿子,甚至于她连凌慕遥都懒得管。她什么也不想管,可又不得不管,她与凌慕遥日渐亲密起来,当着一个信差,想着法儿的去掩盖这桩无法言之对错的“丑事”。只盼望着时间走快点儿,让自己赶紧从这个古怪的圈子里跳脱出来,她好去,找莫凉一。 顾珩诚然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他聪明,工于心计,又懂得分寸,演技也忒好。凌慕清能看出来,他是个有野心的人,不过她并不介怀他,他是有野心,不过他的野心是夺人~妻,与她无关。 凌慕清有时候也觉得真是好笑,他们凌家这一代的孩子都或多或少有些问题,她与凌慕然就不说了,却原来看起来柔柔弱弱,贤良淑慧的凌慕遥,也会与人私通款曲,做出红杏出墙的事情来。 顾珩从前偏好诗词歌赋,他未曾参加科举,只在翰林院坐了个闲散编修之位。与凌慕清成亲后,时任大理寺少卿,深显凌晟偏爱。他如今正忙一桩案子,正是关于凌慕遥夫王殷强抢民女,打死人家老父之事。 这事儿不小,可也委实不算大,王太师想着用钱权来摆平,但顾珩好不容易捏住了王殷的小辫子,又怎会轻易干休。他巴不得把王殷整死了才好,整日里忙着找证据,查律令,连家也不回。 凌慕清倒是乐得清闲,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在府里写写画画,虚情假意的给顾家二老请个安,再者就是敷衍敷衍满脑子问号的凌慕然。只是一清闲下来,难免想得太多,最后也只落得一个黯然神伤。 也不知顾珩寻了什么缘由,凌慕清跑去了夏国,凌晟还真没说什么。她去与夏初逢见了一面,彼时那位太子爷正被钟离烦的脑仁儿疼,二人你瞧我我瞧你,都忍不住叹息。 “你说嫁便嫁了,昀殊心里指不定怎么想呢。”夏初逢有些哀怨,毕竟那是他的亲妹妹,他可心疼着呢。俩人坐在御花园湖心亭里下着棋,凌慕清抬头看了他一眼,落下一子,“我若能有半分拒绝的能力,也不会选择走这一步路。人生可就像这棋局一般,需得走一步顾百步,若只看眼前,后面必然会输得惨不忍睹。” 夏初逢叹了一口气,表示默认了,他指间执一子,凝眉望着棋盘,迟疑着不敢落子。凌慕清气定神闲的起了身,抓了把鱼食,趴在栏杆上喂鱼。夏初逢琢磨了半晌,把棋子一扔,不想了。 凌慕清回头看他,有些诧异的挑起眉毛,“认输啦?”夏初逢苦笑,走到她身侧,扶着栏杆往下看,鱼儿们争先恐后的抢着食吃,他撇嘴道,“认输了,早听说你打小精于手谈与丹青,今日算是见识了一回。” 凌慕清的棋是跟凌国大国手崔应学的,她是崔应收的最后一位弟子,也是他最喜爱的一个。崔应曾说,他门下弟子二十七,唯洛安一人可承衣钵。只是凌慕清身份在那儿搁着,崔应死后,真正继承他衣钵的是二弟子谭邡。 棋能养性,凌慕清小时候性格不太好,凌晟才请了崔应教她下棋。时间长了还真有见效,性子养的好了些,一手棋艺也让人惊叹。夏初逢从小学的是治国之道,在下棋这方面,还真比不过她。 凌慕清把手里的鱼食全撒进了湖里,拍了拍手,偏头看着夏初逢,“我不宜久留,明日便回去了,夏兄可别忘了咱们的约定。”夏初逢摆摆手道,“你放心就是,能帮到的地方我肯定会尽力帮。只是郡主呀,真到了尘埃落定那一日,你确定昀殊会原谅你?” 凌慕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转了话题,“我其实一直有个疑问,凉一与你非亲非故的,你若对她无不轨之心,却为何处处为她着想,如此帮我?”夏初逢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笑出声来,“你怎知,我与她非亲非故?” “虽然那时候你还没有出生,但你应该听说过,我本有一个妹妹的。”夏初逢目光柔和,双手在栏杆上轻轻拍了拍,涩声道,“我夏国唯一的公主,我的亲妹妹,十九年前被贼人掳去坠入山崖,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 凌慕清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夏初逢瞥她一眼,轻嗤一声道,“你说你怎么就那么笨呢?昀殊就是我那坠入山崖大难不死的妹妹,可懂了?”凌慕清显然被惊到了,声音都有些变了,“凉一,是长夏公主?” 夏初逢点点头,啧叹了两声,“莫惊鸿定然是知道了她身世的,我妹妹名夏蕴姝,他便给她取了个字唤昀殊,这不是显然的么。若不是莫惊鸿死了,我可得把他捉来好好问问他是何居心,把阿嘉藏匿了那么久,到死也没告诉她真相。” “阿嘉是她的乳名儿,母后取的。”夏初逢不忘解释一下,而后斜眼看着凌慕清,淡淡道,“我们阿嘉的身份可不比你低,这次算你有苦衷了,如若日后你敢负她,再伤了她的心……”他一勾唇角,“倾我国力,咱们沙场见。” 凌慕清还未从震撼里回过神来,夏初逢已威胁完了。老实说,他心里还是不太待见凌慕清的,这人到底还是涉世未深的,做起事来磨磨唧唧,烦死个人了。可他心里也清楚,他妹妹对这人可比对他亲多了,现在可能是心凉了些,可毕竟是心头所爱,没有轻易放下的理。 彭危大步走过来,向夏初逢一拱手,“殿下,钟大人求见。”夏初逢扶着额头,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和他说本太子有贵客,不方便见他。”彭危还没应话,钟离的声音已经幽幽的传过来了,听在夏初逢耳朵里不亚于魔咒。 “什么贵客来访,微臣怎的没接到消息?”钟离手里拎着夏沂赐他的金牌,笑眯眯的走过来了。夏初逢神情一变,凌慕清万分同情的看了他一眼,“钟丞相过来定是与太子有要事相商,我就先告辞了。” 夏初逢古怪的看了她一眼,轻轻的一挥手,凌慕清冲钟离一笑,钟离不认识她,只也回之一笑。凌慕清没走几步,被夏初逢喊住了,她回头看夏初逢,夏初逢在棋盘里随手捡了颗棋子抛过去,被凌慕清接在手心。 “你必须得强大起来,我没办法把我的妹妹托付给一个软弱无能的人。凌慕清,你还有成长的时间,但不会太长,我希望你能保护好她。”夏初逢背着手,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目光深沉而坚定。凌慕清握紧手心里他掷过来的那颗棋子,轻轻一眨眼,“我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先交代一下吧。。。这其实又是一个狗血的故事,毕竟贫僧从小立志撒狗血。。。 我擦肯定没有人记得凌慕遥这个名字_(:_」∠)_ ☆、第四十四章 柳安正在书房写着字,下人通传,说是有个姓莫的公子求见他。柳安当即搁了笔,亲自出门相迎,门外站的果然是莫凉一。如今已是十月下旬,天气有些凉,莫凉一穿一身浅蓝色的厚袍子,外面披了件披风。 “昀殊何时来的夷安啊?真是好久不见了。”柳安笑呵呵的,莫凉一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浅笑道,“今日刚到夷安,便过来寻柳先生了。昀殊这次来找先生,是有事相求,请先生帮个忙。”柳安走过去拉着她往府里走,嘴里说着,“有事讲了便是,若能帮到你,我必然尽力。” 二人来到了大堂,柳安让下人去沏茶,招了莫凉一坐在自己身边。莫凉一解下披风,开门见山的把来意说了。柳安若有所思的瞧着她,“你的意思,是要我帮你寻亲?”莫凉一点点头,“先生在夏国是有地位的人,想来要比我盲无目的的寻找要容易些。” 下人上了茶,柳安推了一杯在莫凉一面前,“喝口热茶,暖暖身子。昀殊啊,你可是想好了?你本家是做什么的你尚不知,到时候别后悔了。”莫凉一捧了热茶在手里,轻声笑了,“我如今也无地方可去,无论家里是作甚的,都比现在一个人孤零零的好。” 她把茶杯放回桌子上,拿下包袱从里面翻出一个锦囊。柳安有些好奇的看着她,莫凉一打开锦囊,从里面拿出半块青玉i出来,递到柳安面前,“这是义父捡到我时,便在我身上的。义父临走之前曾告诉我,如若我想认祖归宗,便拿这个来夏国,想来是个可以证明身份的信物。” 柳安表情有些变了,颤着手接过那半块玉i,细细的摩挲着。莫凉一觉得有些奇怪,外面突然传来夏初逢的声音,也没经下人通传,他就风风火火的过来了,“舅舅,您就和钟离好好说说,别让他――昀殊?你,你是何时来的?” 凌慕清刚走了半日,这人就凭空的出现在柳府,夏初逢有些无语,这老天爷呀,可真会造弄人。莫凉一起身和他见礼,还没开口,便被柳安截住了话,“你来的正好。长卿,你母后留给你的玉可带着了?” 夏初逢道,“一直带在身上呢,舅舅怎么突然关心起那块玉了?”柳安冲他伸出手,夏初逢会意,从腰上挂着的荷包里取出半块玉来,放在了柳安手中。与莫凉一那半块一般无二的青玉i,柳安颤着手,把两块不完整的玉i合在了一起。 “这……”莫凉一脑子里跟灌了浆糊似的,夏初逢怎么会有和她一样的玉i?这两个半块的玉i,分明的是一块分开的,这又象征着什么?莫凉一不敢深想,夏初逢却已经差不多明了当前的局面,他看看柳安,又看了看莫凉一,垂下头叹了一口气。 柳安的胡子抖了抖,眼睛有些湿润,轻声道,“这块玉i,原是我柳家的。老夫只有一个妹妹,嫁给了当朝皇帝,她出嫁时我把这玉给了她。她膝下有一双儿女,便把这玉,分成了两半,子女各持一半。昀殊,你可懂了?” 柳安的妹妹是先皇后,先皇后生了太子夏初逢和长夏公主夏蕴姝,那块玉i分成了两半,夏初逢和夏蕴姝各有一半。现在玉i合成了一块,夏初逢的一块,还有莫凉一的一块。莫凉一,就是夏国唯一的公主,十九年前被贼人掳走,坠入山崖的,夏蕴姝。 莫凉一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抬头看着夏初逢,夏初逢也抬起头来,冲她微微一笑,“你,是我的亲妹妹。”莫凉一踉跄的退了一步,扶住椅子把手,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捋清楚思维。 “你被人掳走时才一岁,那时候的事你一定是忘了,那时候,你已经能喊哥哥了呢。”夏初逢眼眶微红,走过去轻轻拉了她的手,夏初逢比她大六岁,他那时候已经记事,怀里那个香香软软,模糊不清的喊着哥哥的小孩子,已经长成这般大了呢。 “我的小阿嘉,哥哥终于,找到你了。”夏初逢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一把把莫凉一抱入怀里。莫凉一还是怔怔的,有些难以相信,柳安曾经给她详细讲过有关于那位公主的故事,却原来,就是自己么?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出什么表情来,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是被夏初逢,她的亲哥哥,这么抱在怀里,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她缓缓伸出手,抱住夏初逢的肩膀,喉间发出一声隐忍的呜咽,慢慢哭出声来。 到底是,血浓于水。 柳安在一旁瞧着相拥的兄妹二人,也有些要喜极而泣的意味,他妹妹生前最后的时刻,都是心心念念的想找到她的女儿。现在,终于,她可以瞑目了吧。柳安转过身,擦一擦眼角,握着玉i的手颤个不停。 莫凉一一直以为自己是被遗弃的,那么多年她或多或少也有些恨意,如今一切明了,她心里只剩下满满的伤怀。夏初逢也哭的够惨,一点儿也不像个当了许多年代理皇帝的太子,哭完了,情绪也平定了好多,他放开莫凉一,突然来了一句,“那半块沉香原来还在阿嘉身上,没有被贼人拿走。” 莫凉一满脑子的都是问号,“我……没有沉香啊。”夏初逢一瞪眼,“我分明闻到了的,我们夏家好歹是跟沉香打交道最多的,这味道虽淡,我离你近了还是能闻到的。”他那一副你别骗我了我鼻子可灵的样子让莫凉一一阵无语。 那时候,凌慕清也就这么个表情,挺不信她没有沉香的。她思维有些散,漫不经心的把那段往事说了出来,只是语气很不好,一口一个我与凌国洛安郡主,听的夏初逢背后一阵发冷。不过夏初逢也是听明白了,莫凉一确实是没有沉香的。 反正是百思不得其解,夏初逢索性你也不去想,歪着头瞅着莫凉一,越看越开心。他的妹妹啊,终于认回来了,十九年啊。莫凉一被她看的别扭,轻咳了一声,小心的问他,“我能见见……我爹……吗?”她爹是皇上,但她毕竟叫不出父皇这个称呼。 夏初逢这才把思绪拉回来,正儿八经的点点头,“父皇也是很想见到你的,这就随我入宫吧。”他偏头看柳安,柳安点了点头,把手里的两半块玉i还给了他们,“去吧,皇上盼了那么多年,终于可以父女团聚了。关于沉香的事,我自会去好好查的。” 拜别了柳安,莫凉一跟着夏初逢上了马车。狭小的空间里,没相认前不觉得什么,相认了却觉出些不自在来,夏初逢有些走神儿,如果那一年他的妹妹没有被掳走,他那么疼爱她,俩人的关系一定特别好吧。 想完了又觉好笑,哪有那么多如果呀,如果有那么个如果,他母后也不会那么快走,他父皇也不会一蹶不振,成王也不会伺机谋逆,莫凉一……也不会与凌慕清有什么交集。 夏初逢心里有些犹豫,他想告诉莫凉一,凌慕清心里的计划和思量,可他又不想说。那是种无法表达的心情,他自然希望他的妹妹幸福,他知道莫凉一肯定难受极了,他如果和她交代了实话,她心里好歹会好受一些。 可是从一个兄长的角度来说,他实在是,不太想“成全”她们俩人。计划是计划了,但是凡事有变数,如果凌慕清达不到顶峰,如果计划失败了,如果凌慕清负担不起……那莫凉一,他还能放心的交给她吗?那条路毕竟难走,就让他自私一回,瞒下来好了。 如果凌慕清真的成长到足够强大,能够保护好莫凉一,并且那时候莫凉一依旧心属于她,那夏初逢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但是现在,他还是选择留一步路,等一等吧,就再等一等。让他仔细为妹妹把把关,看看凌慕清,是否真的值得托付终身。 夏初逢于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开了□□跃一下气氛,笑眯眯道,“你有个乳名儿唤作阿嘉,是母后为你取得,父皇肯定会这样叫你。到时候你应了就是,他可疼爱你,你小时……一岁之前,都是他亲自带的你呢,你别怕他。” 莫凉一抿抿嘴,轻轻点了一下头,“我知道。”夏初逢莫名的有些紧张,那么多年,也不知她受了多少苦,他身为她兄长,心里着实难受的紧。莫凉一低着眉眼,摆弄着手里那半块玉i,夏初逢压低了声音,慢慢开口,“你小时候,刚会说话那会儿,我教你喊人。皇兄两个字许是不好说,你那时候说不出来,我就教你喊哥哥。” 夏初逢笑了一下,那些久远的记忆虽然模糊了,但他还记得,“你第一次开口叫人,就是喊哥哥,我当时,可开心了。”他停了一下,目光灼灼的看着莫凉一,“你……叫我一声吧?”莫凉一停了手中的动作,慢慢抬起头,夏初逢捏着拳头,紧张的吞咽了一下。 莫凉一压了下嘴角,轻声唤了一句,“哥……”这个字,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说,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一个兄长。夏初逢觉得自己好歹是个七尺男儿,可不能没出息的再哭了,他偏过头,使劲把喉间的呜咽吞进去,硬生生的嗯了一下。 莫凉一伸手搭在他的一只拳头上,轻声一笑,“我终于能回家了。”夏初逢又嗯一声,张开拳头握住她的手,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她,“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再也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莫凉一眨眨眼,伸手抱住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谢谢你,哥。” 作者有话要说:  =_=昨天我回家,和ex擦肩而过,谁也没理谁。当时没觉得啥,回到家越想越诡异……嗯这就是昨天没更新的理由。。。 ⊙⊙兄妹相认啦,狂霸酷炫吊炸天的公主模式即将开启,男扮女装也即将结束。 ☆、第四十五章 夏元安二十八年十一月十二,夏国遗留在外十九年的长夏公主夏蕴姝回朝,元安帝夏沂开坛拜祖,复长夏公主名号,大赦天下,免税三年,以表对上天感怀之心。同月二十七,太子夏初逢大婚,娶丞相钟离之妹为太子妃,另纳大将军刘胜次女刘氏,太尉苏昀嫡孙女儿苏氏为侧妃,举国同庆。 凌国顾府 顾珩逗着鸟儿,有意无意的瞥了凌慕清一眼,笑道,“那长夏公主丢了十九年还能回去,老天当真待他们夏家不薄。”凌慕清坐在树下,面前摆了一盘棋,她撑着脸正发呆,听了顾珩的话也没多大反应。 要不说顾珩是个聪明人,王太师那么大的权势,顾珩愣是真的把王殷整进了天牢里。他把王殷作恶的证据大大小小查了个清楚,往凌晟桌上一搁,王太师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向黑了脸的皇帝去求情。 王太师到底是个人物,凌晟也不好做绝,让王殷把牢底坐穿也不放他出来,却是留了他一命。王太师现在见了顾珩就恨得牙痒痒,顾珩倒是心情大好,在心头肉里扎了好些年的刺终于拔了出来,他快活得很。 只是王殷仍然是他的眼中钉,他瞧见那个人就恨不得踹上几脚,把他挫骨扬灰了。王殷是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只是他不死,顾珩和凌慕遥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有个结果的。顾珩心里已有了谱,只是还不能轻举妄动,王太师在上头压着,他做事还得权衡着。 顾珩有意找凌慕清商量一下,却见她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知道她肯定又是想起那个小神医了。他摇摇头,提着鸟笼子去书房了,留凌慕清一人仍然发着呆。夏国迎回公主阵仗搞得很大,早就传遍了天下,公主名字叫夏蕴姝,凌慕清不由得就想起了莫昀殊,整个人都难过的不得了。 启天恩醒了,她派了几个人去找启忻,启忻道早把莫凉一放走了,她也不知她去了哪里。她派人一路查探,只知道莫凉一去了夏国,然后就失了全部踪迹。凌慕清不知她是否出了事,托了夏初逢帮忙找人,夏初逢却说人好好的,只是不想提她。凌慕清心里又酸又涩,可她也知道莫凉一性子有多倔,她就算是现在去找她,她也不见得会搭理她。 知道了她没事儿,这会子又认祖归宗做了公主,肯定不会再受苦了,凌慕清也放了不少心,可还是堵的慌,随便哪儿都堵的慌。凌沛暄老说时机不成熟,她自己也知道不能轻举妄动,这么等啊等的,何时才是个头。 太子近来在张罗着凌慕然的婚事,凌慕然又急又气,找了凌慕清好几回。凌慕清说她也没有法子,凌慕然犹犹豫豫了老半天,问出一句,“皇姐,你不喜欢莫凉一了吗?”凌慕清愣了一下,笑着摇摇头。 怎么会不喜欢呢,她喜欢惨了。凌慕然道,“我晓得你有自己的思量,你和顾良玉也肯定没有夫妻之实的,我也相信皇姐你能够从一而终。可是我就做不到皇姐这样,无论有多大的无奈和苦衷,我都不会嫁予别人,我宁愿带着她共赴了黄泉,也绝不愿这般隐忍,得了个讨人厌的名头。” 凌慕然性格有些大条,但是还是过于偏激的。或许是从小被保护的太好,她任性的过了头,如是想得到什么,必然是完完全全的。她想和兰惜雨好好在一起,就要兰惜雨完完全全的是她的,她自己也完完全全是兰惜雨的。没人可以强迫她,她真的宁愿去死了,也不会屈服。 而凌慕清,却不是这样的。她是个愿意要结果的人,既然不是走投无路,既然有那么个法子,有个与那人相尽余生的法子,她必然会去做的。她是真的,想与莫凉一好好的在一块儿,死在一起,终究不如活着在一起好。 她想的有很多,却不敢和莫凉一如实说了。莫凉一平日里看着正儿八经,很是理智冷静的样子,可凌慕清了解她,知道她骨子里那份稚子之心。说实在的,凌慕清不够成熟,莫凉一比她更不成熟。 两个不成熟,又不强大的人要怎么在一起呢?需要成长啊,就像凌沛暄以前经常和她说的,只有变得强大,强大到所有人都不敢违背,那样才可以算作随心所欲。凌慕清不舍得拉着莫凉一一起受苦,像她一样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一闭眼就是慌慌乱乱的计划与后果。 凌慕清想过,有些东西是更需要两个人一起承担的,但是,她真的舍不得。她们两人如今身份都摆在那儿,也都需要成长,感情也需要磨练,凌慕清想,她既然决定了这么做,就算结果不如她所愿,她也认了。 自己和自己下棋,终究是太无趣了。凌慕清丢了棋子,屈指吹了声口哨,两只浑身雪白的鸽子扑棱棱从树上飞下来,落在了她面前的棋盘上。这两只鸽子是胥匿卫专门养的信鸽,凌慕清日子过得有些无聊,就问他们要了两只养着玩儿。 正逗弄着两只挺听话的鸽子,突然小跑过来个下人,说是晋安王要见她。凌慕清有些疑惑了,自打她进了顾府,凌慕然是常过来的,凌东澈这却是第一回。让人请了,凌慕清挥挥手把鸽子赶走,伸手把被鸽子踩乱了的棋子收拾好。 很快凌东澈就过来了,黑着一张脸,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凌慕清也没站起来,让人去沏茶,笑眯眯的看着凌东澈。凌东澈坐在她对面,也不说话,就直勾勾的盯着她,盯的凌慕清一阵莫名其妙。 “皇兄这是怎么了?”凌慕清终于开口问道,凌东澈把个眉毛皱成一团,别有深意的看着她,“然儿失踪了。”凌慕清显然吃了一惊,微微瞪大眼睛,“失踪?”凌东澈点点头,眉头皱的更紧,“准确来说,应该是跑了,带着兰惜雨。” 凌慕清脑子里一瞬间浮现出私奔两个字,凌东澈已经说白了,“这可都是你玩儿剩下的戏码,清儿,你老实和我说,你到底知不知道凌慕然跑去了哪儿?”显而易见,他觉得凌慕然玩起了私奔,和凌慕清绝对脱不了关系。 凌慕清长叹了一口气,没有先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皇兄,是真心想把她们捉回来?”凌东澈神色微动,随即冷笑一声,“不然呢?”凌慕清仔细瞧了他一会儿,淡定的摇摇头,“我不知她去了哪儿。” “我不信。”凌东澈提出质疑,“她前天来找过你,回去就嚷着头疼,不让人打扰,我今天带高懿过去找她,她就不见了 分卷阅读17 影。如果你没有指点她什么,她怎会这么平白无故的就消失了?” 凌慕清呵呵一笑,“平白无故?皇兄自己都说了,你是带着高懿去看她的,这算是平白无故么?逃婚罢了,这也并非不是慕然能做出的事情,皇兄又何来怀疑我一说?”鸽子在树上扑腾着,掉了几片枯黄的落叶在棋盘上,凌慕清用手拂去,指着未完的棋局,“皇兄看这局棋如何?” 凌东澈低头扫了一眼,冷硬着声音道,“一目了然的,白子这就败了。”凌慕清低低一笑,捡了颗黑子落上去,白子落败。她捏捏指骨,含着笑意看着凌东澈,“皇兄应当明白,这白子,可是被黑子逼死的。” 下人上了茶过来,凌慕清请了凌东澈一杯茶,悠悠然的看着他道,“我却是不信,皇兄真的不顾兄妹之情。”凌东澈眼里阴恻恻的,有些像凌沛曜发狠的样子,凌慕清权当没看到,茉莉茶捧到唇边,轻轻啜饮了一口。 茶烟袅袅,模糊了她的眉眼,清雅的茉莉香弥漫在鼻息间,凌慕清又有些走神。莫凉一爱喝花茶,连带着并不喜欢饮茶的她,都爱上了。凌东澈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天气凉,茶也很快凉了,凌东澈想到茶凉了也没喝一口,站起身就要走。 “皇兄。”凌慕清叫住了他,低垂着眉眼,一副阴郁的样子,“我们以后若成了敌人,你可还顾得十八年兄妹之情?”凌东澈看了她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回过身向前又走了两步,才毫无感情的开口,“天气冷,国师说明天有大雪,进屋吧。” 凌东澈走了,凌慕清又坐了一会儿,缓缓起了身。桌上的茶是一点儿热气也没了,她抬头望天,是有些要下雪的样子。她突然想起,去年在青州,也是下了一场雪,然后,她就去见莫凉一了。现在呢?她要怎么去见她? 眸子里聚了雾气,凌慕清闭上眼,逸出一声极轻的叹息。今年冬天,好像比以往都要冷一些,她不在她身边,不知她会不会给自己置办冬衣。 那样单薄的身子,又常顾不得自己,也不知,是如何长那么大的。身为神医的传人,一个颇合格的大夫,确实最不会照顾自己,还要她这个娇生惯养的郡主为她操心。 突然又想到,她现在已经是夏国公主了,衣食住行都会是有人仔细的安排好的,哪能轮得到她来操心。凌慕清心里嘴里都发起苦来,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风吹的大了,凌慕清觉出凉意来,拢了拢领口进了屋。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六章 凌慕清心心念念着的人,此时正蜷在床上,搂了满怀的汤婆子瑟瑟发抖。莫凉一惯来体寒,女儿家每月里那几日特殊时期,也惯来受罪。她翻遍了医书,又自己研制了不少方子,被人说是神药,自己用来却无甚作用,一到日子也还是那么疼着。 柳皇后去的早,夏沂和夏初逢两个大男人也不懂,只看着她冒了一脑门子冷汗,急得团团转。夏初逢的太子妃钟沁是个温柔知礼的人,主动过来照顾莫凉一,把夏初逢好一阵感动。 说来夏初逢娶钟沁,本来是为了报复钟离的絮叨,没想到这娶了回来,倒是挺合眼缘。钟沁性子挺淡的,也不耍心眼子争宠什么的,比起那两个侧妃,夏初逢还是喜欢和她待一起,平日里也若有若无的偏向她。钟沁倒是没觉得什么,她本来对夏初逢没什么心思,钟离让她嫁,她就嫁了。 钟沁本来以为做个太子妃应该挺无聊的,该端着个架子,整日里装个样子。没想到这宫里的生活比她想象的好的多,夏初逢是个不错的夫君,那两个侧妃她本也不放在心里,她觉得自己多少该表现一下,正听夏初逢说起莫凉一的情况,便主动过去照顾她了。 这位刚回来不久的公主,倒是挺招钟沁的兴趣的。莫凉一生的一副纯良温软的样子,以前穿男装有些风流俊秀,如今换了女装,也是个标志的美人儿。她声音清越温和,一声声的姐姐,听的钟沁心里还挺高兴,总是忍不住对她好,一来二去,两人的感情也逐渐深厚起来。 莫凉一跟大病了一场似的,近几日才缓和过来,夏沂让人去民间寻了些土方子,让太医看过之后,制成了许多药,不断的往莫凉一宫里送。莫凉一其实挺无奈的,不是说大话,夏国皇宫里这些太医,还真没有一个能和她相提并论。不过毕竟是夏沂的一片心意,莫凉一尽数把药收了,却并不用药。 夏沂把离自己寝宫最近的揽月宫给了莫凉一住,只是现在天气冷,夏沂怕她生病,让她先住在暖阁里。莫凉一也是够闲,自打住进暖阁,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夏沂想见她一面还得亲自过去。 不得不说,夏沂对这个仅有的女儿可真是授尽了恩宠,本来自打她出生,他就把她当了命根子。莫凉一十九年生死不明,夏沂时不时的总能想起她,老天爷待他不薄,又把女儿还给了他,他恨不得把全天下所有好东西都给了她。 只是莫凉一这个人,平日里看起来无欲无求的,夏沂想讨她欢喜,还真是无从下手。莫凉一不太与别人亲近,唯独与夏初逢夫妻关系好些,夏沂难得把政事揽了,让夏初逢带着他的太子妃好好陪莫凉一。偏生又有地方发生了挺严重的雪灾,夏初逢急急忙忙的带人去视察情况安稳民心,也只剩了个钟沁陪着莫凉一。 钟沁委实是个不错的人,她与莫凉一年龄相仿,又有些共同话题。钟沁的兄长是个状元,她自己腹中墨水也不少,莫凉一从某些方面来说也算个文人,两人每日里吟诗唱词的,倒也够打发时间。 这一日大雪刚停,莫凉一闲得无聊,让两个贴身的侍女杏儿和桃儿找了些东西,在暖阁门口捉麻雀。这手法还是莫惊鸿教她的,莫惊鸿是个不会照顾孩子的人,更不知该怎么照顾女孩子。他也懒得去请教别人怎么带孩子,就按着自己的套路来,只要莫凉一不觉得难受,那都是正确的。 莫惊鸿是个爱隐世的,平时也没什么娱乐,春天放风筝,冬天捉麻雀,这些子就够他带莫凉一玩儿的了。打从他死了,莫凉一一个人出来闯荡,掐指算算,有许多年没这样玩过了。支了个筐,下面撒一把谷子,捏着绳远远看着,其实也够无聊。 莫凉一很快就没了兴趣,倒是杏儿和桃儿觉得新奇,两个小丫头从小长在宫里,学的是端茶倒水伺候人,还真没人带她们玩过。莫凉一就让她们玩儿,自己在一旁看着,她披着披风,脖子上围了圈白白的狐狸皮制的围脖,手里捧着热茶笑眯眯的看着她们。 钟沁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般景象,莫凉一歪着身子坐在椅子上,手里的热茶冒着烟,烟后面那张脸模糊的好像在梦里。夏初逢和她说,阿嘉性子变了许多,她并不知她以前是个怎样的性子,不过现在懒懒散散的夏蕴姝,还真是对她的口味。 钟沁心里一动,微微笑了起来,她放轻步子走近莫凉一,莫凉一好像是在走神,等到钟沁走到了她身侧,莫凉一都没有发现。“姝儿。”钟沁唤了一声,莫凉一已经很习惯这个称呼,把思绪拐回来,抬眼看着她,“沁姐姐。”夏初逢给她娶了三个嫂子,在她心里,钟沁始终是与那二位不同的,她便给她改了个称呼,反正没人会反对。 铺着虎皮绒毯的椅子够大,莫凉一动了动身子,给钟沁让出地方来,钟沁也相当自然的坐在了她旁边。杏儿和桃儿向她们这边看过来,她们应该过来行礼的。莫凉一挥挥手,示意她们继续玩儿,两个贪玩的丫头见太子妃没什么意见,就继续专心致志的等麻雀了。 “她们做什么呢?”瞧那俩丫头一副谨慎的样子,钟沁忍不住有些好奇,莫凉一眯着眼,轻哼了一声,“捉麻雀。”她话音刚落,有只麻雀落在了竹筐下面,杏儿抖着手一拉绳,麻雀扑棱棱的跑了,两个丫头一阵懊恼。钟沁也是看出眉目来了,忍不住笑了,语气带着些宠溺,“你啊,净带她们瞎闹。” 莫凉一歪着头看她,下巴在柔软的狐狸毛里舒服的蹭了蹭,弯起了唇角笑道,“才没有瞎闹,是太闲了。”本来她就不爱出门,又连着下了好几天的大学,她整天在窗前看着单调的雪落,也是看的够够的。这不,雪刚停,她就让人抬了椅子出来了。 夏初逢其实说对了,莫凉一性格确实变了许多。以前柔柔弱弱,现在总是懒懒散散的,以前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现在委实像个被宠坏了的孩子,总不爱搭理人,以前得了空就爱研究她的医书,现在医书不知道塞去了哪里,整日的空闲,多数都是在发呆,不然就是睡大觉。 夏初逢认为她是受了打击所致,他不敢问她,更不敢和她提凌慕清试探她,索性她也不爱闹腾,就由着她去了,堂堂一个公主,又不用她做些什么。夏初逢以为莫凉一是对凌慕清心寒了才这样,熟不知她整日里发着呆,阖了眼,心里梦里还是那个人。 钟沁伸手摸了摸她细长精致的眉眼,莫凉一眨了下眼睛,提了个建议,“听桃儿说西华园里的梅树都开花了,沁姐姐陪我过去看看吧。”钟沁轻声应下了,莫凉一立刻站起身来,吩咐杏儿桃儿不许玩儿了,跟着一起去西华园。 钟沁把手缩回去,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还是挺不喜欢被人触碰,又不好直说,这才借了个话题,钟沁不是不明白。西华园离暖阁并不远,不过莫凉一腿脚不便,无论去哪里都是要乘步辇的,夏沂赐的步辇颇大,莫凉一便与钟沁坐在一起,前呼后拥的去了西华园。 夏国皇宫里的御花园分东西两大部分,东边的有名叫东苑,西边的就叫西华园。西华园里有一处不小的梅林,是许多年前夏沂特意让人为柳皇后种下的。夏家人其实算不得多深情,可那是身份不允,夏沂对柳皇后的感情还是永远无可替代的。 柳皇后死了十几年了,莫凉一仍是夏沂的幼女,后宫妃子不是没有传出过喜讯的,不过夏沂有七个儿子,他觉得已经够了,于是皇帝正当壮年,后宫却再无所出。这便,就算最深沉的帝王之爱了。 数百颗红梅树齐齐开了花,老远的就能嗅到一股淡淡的冷香。莫凉一下了步辇,杏儿过去扶她,她把人推到一边,自己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钟沁跟着她,挥了挥手示意后边的宫人们不要跟的太紧。 莫凉一伸手折了一枝梅花在手里,她穿一身白衣,红白相衬的格外好看。钟沁瞧着她,轻声笑道,“也就是你了,换做别人敢折这里的梅花,父皇非得怪罪下来不可。”莫凉一扯开嘴角,像是在笑,“花有花的宿命,人不折花,花自己也会败了。” 钟沁直觉她心情不好,悄然的转移了话题,“姝儿喜欢梅花吗?”莫凉一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喜欢。”钟沁又问她,“那姝儿喜欢什么花呢?”莫凉一这次想的时间长了些,好半晌才轻轻开口,“从前不喜欢花,只爱喝花茶,后来喜欢月桂,现在,我也不知道了。” “嗯?”钟沁握住了她的手,莫凉一没有反应,钟沁把她冰凉的一只手合在掌心里暖着,随口问道,“现在不喜欢月桂了?”莫凉一神情一变,似有些慌张的意味,把手抽出来,偏过了头,“大抵是,不喜欢了吧。” 钟沁直觉她话里有话,只是见她这般兔子受惊的模样,心下有些酸,不忍问下去。莫凉一随手把梅花丢了,收敛了情绪,淡淡的看着钟沁,“有些冷,我们回吧。”钟沁嗯了一声,二人将将走了几步,远处一抹大红晃悠了过来。 来人是太子侧妃苏雅,苏太尉的嫡孙女儿,一个生性张扬,胸大无脑的女人。“呀,姐姐和长公主也在这里,真巧呀。”苏雅浓妆艳抹的一张脸带着假惺惺的笑,向莫凉一和钟沁行了个礼。钟沁没作搭理,莫凉一扫了苏雅一眼,冷淡道,“我们这便回了,皇嫂随意。” 夏初逢未曾出宫立府,连着他娶的女人们都住在了宫里,莫凉一不愿出门的原因这里也占着一部分。因着夏沂的宠爱,后宫妃子们老想着巴结莫凉一,也包括了夏初逢的两位侧妃。莫凉一向夏沂讨了个旨,不让人随意去找她,这才免了几分清闲。 只是宫里虽然大,能玩儿的地方却也就几个,更别说还有守株待兔的。只要一出门,保管能来几次“偶遇”,莫凉一没闲心去应付,索性不出门了。果不其然的吧,这刚出来一会儿,就遇到了糟心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叮!情敌已上线,郡主多保重! →_→先说,cp可逆不可拆! ☆、第四十七章 “好些日子不见长公主,这才刚一见面您就要走,让臣妾好是心伤。”苏雅虽是对着莫凉一说话,眼睛却是直勾勾的盯着钟沁,带着几分挑衅。钟沁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从鼻子里逸出一声冷哼,“我倒不知妹妹与姝儿关系那么好呢。” 苏雅甩起手帕捂着嘴巴笑了笑,一双媚眼瞥着莫凉一,娇声道,“怎么,只许姐姐和公主关系好,臣妾就不行了?”钟沁刚要开口,被莫凉一拉住了手,她皱着眉,对苏雅道,“皇兄今日好像就回来了,今晚上我要与沁姐姐秉烛夜谈,皇兄只有去你,或刘侧妃那里,你不回去准备准备?” 苏雅脸色变了变,有些惊讶,“今日就回来?不是说,还要三五日吗?”莫凉一眼都不眨的扯着谎,“事情处理完了,可不就提前回了。”苏雅眼睛转了转,伸手扶一下云鬓,笑眯眯的告辞了。 莫凉一眯起眼睛,晃了晃脑袋,钟沁笑着看她,“姝儿也不怕她记恨你。”莫凉一放开了她的手,伸手接过杏儿递过来的热烘烘的暖手炉,张嘴哈了一口白气出来,“记恨便记恨,她又不能对我做出什么来。”有凉风吹过,她缩了缩脖子,偏头看着钟沁,“回去吧。” 钟沁点了头,二人刚上了步辇,夏沂派过去伺候莫凉一的总管太监崔林颠着小碎步跑了过来。莫凉一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的看着他,“崔公公何事如此着急?”崔林停下来喘了两口气,她问话了,崔林也来不及请安,弓着身子直接道,“回公主,三皇子奉皇上之命去了暖阁看您,听闻您来了西华园,他正等着,让老奴过来请您。” 三皇子是个什么人物,莫凉一没见过,也没人和她提起过,她连个大概印象都没有。不过既然是夏沂让她见的,她去见见总没错的,好歹说也是她一个哥哥。莫凉一微颔首,崔林摆了摆拂尘,步辇慢悠悠的动了起来,崔林连着一大帮宫人跟着走。 “三皇子好相处么?”莫凉一还是忍不住问了钟沁一句,毕竟是要打交道的,知彼知己最好了。钟沁柔柔的看着她,开口道,“皇上膝下有七子,二皇子早夭了,三皇子是诸位皇子中与太子关系最好的。皇子们都早早去了封地,平时很少来朝,三皇子更是个爱四处溜达的性子,这次不知道是从哪里赶回来的呢,应是专门来看你的。 ” 听闻三皇子与夏初逢关系挺好,莫凉一心下有了些底,步辇晃晃悠悠的,她本来就有些发困,只得硬撑着眼皮子。钟沁轻轻的把她的脑袋揽在自己肩上,见她没有挣脱,这才放了心调笑道,“你啊,整日里睡的时间也不短,却还那么容易就困了。” 莫凉一闭了眼睛,把脸埋在了她肩窝里,并不搭理她。钟沁也不再说话,只把身子撑得四平八稳的,就怕她不舒服了。总共也就那点儿距离,很快就到了暖阁,步辇落地,钟沁轻轻推了莫凉一一下,“姝儿,先别睡,三皇子等着你呢。” 莫凉一勉勉强强的睁了眼,在心里把那个还未曾谋面的三皇子好一阵抱怨,被钟沁拉着磨磨蹭蹭的下了步辇。她走路慢,一众人全顺着她的步子,又走了一会儿才进了暖阁正堂。主位上坐着个衣着华丽的贵公子,一见着她,便笑嘻嘻的迎了过来。 “长盈给皇嫂见安了。”夏夙尹先是给钟沁请了个安,他早闻钟相之妹的才名,也不是没见过,只是她作为他嫂子,这还是第一回见面。钟沁回了一礼,夏夙尹这才把目光完全落在了莫凉一身上。 “这便是我们阿嘉了吧?唉,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定然是不记得了。”夏夙尹比莫凉一大了五岁,他说在她小时候抱过她,也不是假话。莫凉一知道他是在套近乎,勉强的给了他一个笑,唤了声,“三皇兄。” 夏夙尹被敷衍的很不开心,他对自己说小皇妹是因为与自己太生疏才这般敷衍的,熟悉了就好了。于是落座之后,向来话唠的夏夙尹把本性发挥极致,莫凉一和钟沁基本上就听他讲了。钟沁还好,夏夙尹说的都是他在各地的所见所闻,听着还挺有趣。只是莫凉一,耷拉着脑袋,马上就要被催眠了。 直到夏夙尹说起,他来之前正在凌国,他是去拜访了他的老友,凌国那个刚成为洛安郡主郡马的顾珩。莫凉一一下子毫无了睡意,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夏夙尹,吓了他一大跳。他探过脑袋问她,“阿嘉是怎么了?皇兄讲的东西你不喜欢听吗?” 莫凉一有些发愣,伸手把他的脸从自己面前推开,清了清嗓子开口,“三皇兄啊,顾珩对……洛安郡主,好吗?”夏夙尹奇怪她怎么问了这么个问题,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她,“我只见了那位郡主一面,两个人相敬如宾的,挺好的吧。” 真的是相敬如宾,却是少了夫妻间该有的那种气氛。夏夙尹不好在背后编排人家夫妻俩,就折中的说了句,这句话一下子把莫凉一的心堵严实了。她脸色煞白,扶着桌子站起了身,声音冷冰冰的,“我有些不舒服,三皇兄自便吧,待改日太子哥哥回来,我们再聊吧。” 她抿了一下唇,“失礼了。”说完之后,就踉踉跄跄的走了,走的很急,却也不让人碰,有些逃跑的意味。夏夙尹满脑子雾水,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钟沁,“这……阿嘉怎么怪怪的?是不是生病啦?”钟沁只笑笑,眼里有些意味不明晦暗。 长夏公主回来之前是个什么身份,很少有人知道,但是夏初逢是和她说了的。她知道夏蕴姝就是莫凉一,她也听闻过,那个洛安郡主与小神医莫凉一之间发生的事。她们二人是有情的,最起码曾经有过,不然莫凉一不会这么个反应。 所以说,钟沁已经明了,莫凉一恋上,或者曾恋上一个女子,是个事实。她微不可察的弯起了唇角,不知在想什么,夏夙尹是个粗线条的人,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反常,一心沉浸在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是不是把小皇妹吓到了里面。 十二月中旬,季无瑕算出个绝妙的好日子,凌晟决定在那一天祭祖。各项事宜由礼部和户部一起联合操办着,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日子过得也是不温不火,直到一个消息传过来。 王太师衣冠不整,披头散发的趴在御书房门口哭喊着,“皇上金口玉言的说了,让我儿囚禁终身,但毕竟留了他一命!现在我儿死于非命,是底下那些人没把皇上的旨意听在耳朵里!”他主要想问问皇帝他儿子怎么说死就死了,又不敢直接问,拐弯抹角的扯到底下人身上。 凌晟烦的厉害,数十年不遇的好日子即在眼前,王太师这是给他找晦气来了。季无瑕坐在一边悠哉悠哉的喝茶,凌晟看了她好一会儿,她才慢悠悠的开口,“王殷该死。”凌晟沉吟了一会儿,试探着道,“王太师正在外面呢。”言外之意,王太师闹着呢,怎么办? 季无瑕抬头看他,古井无波的装着世外高人,“君王给臣子面子,那是臣子的福气。可臣子要是仗着这几分面子得寸进尺,那就委实枉为人臣。”凌晟尚未开口,季无瑕转脸对齐顺道,“去把我刚才的话讲给王太师听,不过别那么刻意。” 齐顺看向凌晟,凌晟阖目默认了,齐顺就出去传话去了。齐顺刚一走,季无瑕又开了口,“齐公公还是不要留在您身边为好。”凌晟没问缘由,只嗯了一声,季无瑕站起身,拍了拍衣袖,“贫道不几日就要云游去了,趁着还有些活头,得赶紧把师父遗愿完成才行。” 一头青丝已白了一半,本不该多掺和俗世之事,却偏生了一副柔软心肠,神涯子生前也说过,季无瑕一生中最大的劫数,非她自己不可了。凌晟倒是没留她,反正也留不住,只是说了句,“国师永远是凌国国师,若是哪日云游累了尽管回来,凌国永远奉你为座上宾。” “那便多谢皇上了。”季无瑕捏起指头,“贫道可为陛下算最后一卦。”凌晟想了想,喃喃自语道,“朕还有两年时间,经国师点化,却是什么也不想做了。朕当真想问两年后究竟是什么局面,只是朕也知道天机不可泄露,朕也不想为难你。” “你便告诉朕,你究竟是什么人吧,朕一直很好奇的。”凌晟歪着身子,低头看着手里捧的热茶。季无瑕斟酌了一会儿,笑着开口,“贫道,也不过是红尘之中的一个普通人罢了。贫道只是比一般人幸运一点儿,能看出些命数,只是上苍是何其公平,得到了什么,必然也会失去什么。” 季无瑕的声音有些悠远,她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我啊,是个想做寻常人的寻常人。是个看起来无欲无求,却向来求不得,放不下,吃尽苦中苦,却未曾柳暗花明的人。”她低下眉眼,还是掐起了指头,快速的算了一卦。 “皇上,紫微星黯淡无光,贫道最后再赠您一句话。”季无瑕看了凌晟一眼,“人之将死,才会大彻大悟。”她甩了甩袖子,路过刚回来的齐顺身边,大踏步的离开了御书房。 齐顺回头看了季无瑕的背影一眼,恭恭敬敬的向凌晟报备,“皇上,王太师已经回去了。”凌晟嗯了一声抬头看着他,齐顺被他锋利的眼神看的满头大汗,哆哆嗦嗦的跪在了地上。凌晟一皱眉,冷声道,“换个人来伺候吧,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朕的面前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八章 明昭四十二年初,为期二十九日的祭祖大典终于落幕,凌晟下了道旨意,复凌慕清世子之衔。同年二月十六,太子府里传出悲耗,卧病已久的淮安郡主凌慕然病逝,享年仅十八岁。皇帝万分悲痛,以公主之仪厚葬,谥号永宁,称永宁公主。 自王殷死后,凌慕遥便搬出了王府,打着祈福的名义住进了南山的大恩寺。王太师没闲心思管她,凌沛曜更没心思管她,作为一个有身份的寡妇,只要她不闹出什么大动静来,都不会有人多干涉她什么的。 这下子顾珩可高兴了,白日里工作,晚上便跑去与凌慕遥私会,倒是很少回顾府了。正好这时候霄王府里传出消息,说是王爷病了,凌慕清作为他唯一的孩子,是最应侍奉榻前的。顾乾坤自然同意,凌慕清便收拾了东西,回去了已搬出半年之久的霄王府。 凌慕清也是回到了霄王府才知道凌沛暄是在装病,他坐在书房里看书写字的悠哉极了,一点儿也不像病的起不来的人。他确实是装病,在这个愈发敏感的时期,他本应加紧防备战战兢兢,这下子却突然抽了身。 其实凌沛暄是有自己的思量,齐顺早就把凌晟时日无多的消息告诉了凌沛曜,他早就等不及了,这下子日子越来越近,他更是坐不住。他开始大肆笼络朝臣,收拢兵权,凌沛暄为了让他放心,自发的告病在家,省的阻了他的步伐。 只要是皇帝,一般都有两个共性。皇帝的自尊心和猜忌心都是一样的强,凌晟有意把大位传给凌沛曜,对他也没什么猜忌之心。只是凌沛曜那些做法委实让他不太舒服了,凌沛暄是个看好戏的,凌沛暄动作越大,越明目张胆,越过分,他就越高兴。 只是凌晟心里越来越有了意见,凌沛曜是着实的伤到了皇帝的自尊了。凌晟还没死呢,他就如此妄为,那还要皇帝坐在那里干嘛?凌晟虽然装不知道,也没说什么,心里却很在意,即便是他儿子,终究也是他的臣子。君与臣,是有很大差距的,君要臣死,臣都不得不死,但臣冒犯了君,则是个很危险的讯号。 “一切都差不多了,现在只差一个契机,我们必须得站在正义的一面,才好名正言顺,拉拢人心。”凌沛暄用镇纸压了刚写好的一幅字,抬头看着凌慕清,凌慕清嗯了一声,窗外那颗大梨树花开的正热闹,她有些走神。凌沛暄自顾自说道,“把太子逼反,正是我下一步动作。以后便无回头路了,清儿可想好了?” 凌慕清眨了下眼睛,回过头来看他,“父王,我从未想过回头。”凌沛暄张张嘴,有些欲言又止,“你和莫凉一……”凌慕清神情恍了一下,真是许久,未曾听起这个名字了。她粗略的算了一下,如今距她与莫凉一分别,已有九月之久了。 突然觉得有些痛苦,凌慕清难耐的皱起眉头。其实凌晟是想问她,心里是否还有莫凉一,与顾珩,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他太了解他的女儿,已经不用她说,他全都明了了。终究还是没放下,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放下。 凌家人向来自私的没一点儿人情,他女儿偏是随了他,把感情看的太重了。凌沛暄忍不住想叹息,情深不寿啊,凌慕清爱上那么个人,也不知是福是祸。只是这种风月,一辈子大抵也就一次了,凌沛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等到阳春三月,天气转暖,莫凉一终于从暖阁搬去了揽月宫。前些日子苏雅那边传出有孕的消息,夏沂让夏初逢多陪陪她,可把苏雅n瑟的不得了。 钟沁还是日日往莫凉一那里跑,丝毫不把苏雅放在心上,比起那边卯足了劲的刘侧妃,她是淡定的过了头了。莫凉一都忍不住开口道,“哥哥还是待你更好,苏雅都有了身子,怎么沁姐姐却是没个动静呢?” 钟沁看了她一眼,浅浅勾出一抹笑来,“姝儿倒是比我还着急。”莫凉一手里把玩着腰上挂的玉佩,十分实诚道,“父皇说,长子还是由正妃生来最好,现在呀,只巴望着苏雅生个女儿了。”钟沁只嗯了一声,偏着头不看她。 莫凉一勾着头瞅她,伸手拉了拉她的手,“沁姐姐生气了?”“没有。”钟沁语气淡淡的,勉强给她挤出个笑脸来。莫凉一努努嘴,把头偏向了另一边,说起闲事来,“父皇昨日带我见了个什么小侯爷,看来是要给我许亲的样子。” 钟沁没听说过夏沂要给她许亲这回事儿,但也在情理之中了。莫凉一此年已二十有一,比起一般人家的女儿,已是晚了太多。其实钟沁只比她大几个月,也算是成亲晚的,主要是她眼光高,看不上一般人。如果不是钟离要她嫁给夏初逢,她现在说不定也待字闺中呢。 “姝儿可看上那个小侯爷了?”钟沁稳定了一下情绪,做出一般调侃的姿态来,笑吟吟的看着莫凉一。莫凉一把胳膊放在桌子上,捧着脸目光放空,“看上不看上,我也不会嫁人的。”钟沁挑起了眉头,“为什么呢?” 莫凉一笑笑,长出了一口气,轻声道,“就算我愿嫁,别人也一定不愿娶。”钟沁以为她是因为腿脚不便的原因自卑了,柔声安慰她道,“姝儿模样生的好,又是天潢贵胄,指不定有多少人想抱得美人归呢。” 对于一个公主而言,腿脚不便确实算不了什么。莫凉一偏头看着钟沁,撇了撇嘴,“纵然是公主身份,可又会有哪家,愿意娶一个,已非完璧之身的女子?”她轻轻一笑,好像只是说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却让钟沁一瞬间白了脸色。 莫凉一说的很随意,她心里是相信钟沁 分卷阅读18 会乱说的,又或是,她恨不得钟沁去告诉了夏初逢和夏沂,这样她也不用想借口拒绝结亲了。一个未婚女子,与人私相授受破了身子,怎么说都是一件并不光彩的事。莫凉一心里隐隐有些恶趣味的开心,却又难免了惆怅。 该负责的人,可没有负责啊。她的笑脸有些僵硬,难免的想起了那个人,又走起了神。钟沁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把受到的惊吓和震撼压下去,伸手拉了莫凉一的手腕,皱着眉强势的问她,“是谁?” 是谁?这个问题好像没有任何意义,于是莫凉一拒绝回答,偏头看着别处,嘴巴倔强的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钟沁难得的有些失控,用力把她的脸捧回来,再次问道,“姝儿,告诉我,是谁?” 莫凉一有些不耐烦,她实在不想再提起那个人,随口答了句,“一个骗子而已。”她表情很纠结,有不耐,又有伤怀,还带着些可怜。钟沁一下子心软了,轻轻的把她搂进怀里,抚了抚她的后背。莫凉一趴在她肩上,瞪着眼睛看着前方,不言语,也没有表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肩上传来越来越平稳的呼吸声,钟沁微微侧开身子,把人抱了起来。明明身量不低,却出乎意料的很轻,钟沁走了几步,轻手轻脚的把莫凉一放在床上。她有几日没睡好觉了,这下睡意来的,偏着头睡的格外沉。 钟沁蹲下身子,把她的鞋子脱了,莫凉一左脚腕有些畸形,摸起来也不像寻常的触感,像是骨头受了损。钟沁看过几本医书,却根本不精通,她在莫凉一脚腕上捏了几下,就把她双脚抬到了床上,扯了被子为她盖上。 莫凉一长得不像夏沂,和夏初逢也没有什么相似之处,她父兄都是眉目疏朗,偏生是她,和柳皇后一样,氤氲着一股病态。她以前穿男装倒是不显,钟沁见的她却都是女儿装扮,从第一眼开始,就看出个惹人怜的姿态来。 钟沁一时没忍住,俯首细细端瞧着她,那细长的眉眼,挺直的鼻梁,淡色的唇,在眼里真是越来越好看。这种细水长流的美,最适合莫凉一了,钟沁伸手捂住胸口,试图让剧烈跳动的心脏赶紧平稳下来。 聪明的人,总是能清楚的知道自己要的东西,比如钟沁。她虽然是嫁给了夏初逢,但她自己知道,自己心里悄然装下的人,是眼前的这一个。她自知身份摆在那里,她和莫凉一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个什么结局,更何况,莫凉一根本对她没有那份心思。 可就是□□,总是忍不住想靠近她,近一点儿,再近一点儿。那是一种渴望,一见到她,整颗心都能安定下来,却又那么浮躁的渴望。钟沁起初也只认为那是身为嫂子,对一个让人很有亲近欲望的小姑子的爱怜之心,毕竟她也是平生第一次主动的与人这般亲近。 直到有一次她与夏初逢行周公之礼,她向来是例行公事般的被动承受,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问。可是那一次,她阖了双目,脑海中浮现出了另一张脸,她猛然明白,大事不好了。 或许有些情动真的是意料之外,不然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身为太子妃,她却喜欢上了当朝公主,她夫君唯一的妹妹。钟沁觉得无奈,也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她时刻记得自己是她哥哥的女人,她不会越矩,就这么能明目张胆的看着她,关心她,已经是最好不过了。 “阿清……”钟沁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莫凉一忽然喃喃的开了腔,小脸儿皱成了一团,看起来可怜的不得了。钟沁回过神,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莫凉一本来白净的脸不知什么时候红了起来,钟沁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居然平白的发起烧来。 “不要,阿清,你不要……”刚才莫凉一说的话钟沁没太听清楚,这下却听了个切实了。她口中的阿清是谁,钟沁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想到了凌慕清,她眸子里有些发暗,却也转瞬释然了。 罢了,左右凌慕清已然嫁了人了。钟沁心里颇不是滋味,莫凉一果然还是对凌慕清有情的,当初她嫁做人妇,也不知莫凉一是怎么过来的。她现在还是想着那个人,是得有,多可怜?她无声的叹了口气,指尖掠过莫凉一皱成一团的眉心,转身出去叫人请太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九章 莫凉一病情来的严重,她失眠了好几日,总爱半夜起身跑到院子里看星星,这下子风寒加身,只能老实的躺在床上了。夏沂怕她无聊的慌,让夏夙尹多来陪陪她,夏初逢身为太子政务繁忙,也就夏夙尹成日里无所事事,他又爱东西南北的乱溜达,肚子里装了不少有趣的事。 夏夙尹诚然是很喜欢莫凉一的,他们兄弟有七人,却分的天南地北的,向来没什么情谊可讲。这下子多了个妹妹出来,他也知道疼人了,整天想着法子逗莫凉一开心。不过莫凉一很少领他的情就是了,谁让他和顾珩是个什么故交,莫凉一瞧见他就心生郁郁。 “凌国那个淮安郡主啊,才年纪轻轻的就去了,还是咱们阿嘉好,必然能得个长命百岁。”夏夙尹从果盘里拿了个苹果啃着,随意的和莫凉一说着话。莫凉一坐在床上,手里拿着本书,闻言抬起头来看着他。夏夙尹把苹果送到她面前,莫凉一摇了摇头,“是凌慕然么?” 夏夙尹点点头,继续啃苹果,囫囵说道,“是她,好像才十八岁。”夏夙尹摇了摇头表示可惜,莫凉一沉默了一会儿,躺下钻进了被子里。她真的是太嫌弃自己没出息,夏夙尹说凌慕然死了,她第一反应居然是,凌慕清会不会很伤心? 她伤心不伤心,与她何干呢? 夏夙尹愣了一下,把苹果搁在一边,小心翼翼的凑过去扯了扯被子,压低了声音道,“小阿嘉,你怎么了?”莫凉一声音闷闷的从被子里传出来,“我无碍,只有些累了,三皇兄回去吧。” 夏夙尹见她这样的,也不好多说什么,温言细语的安抚了几句,有些担忧的离开了揽月宫。他在宫外有住处,却是没出宫,转道去御书房找夏初逢了。夏初逢批着奏折,夏沂在一旁和他说着什么,夏夙尹风风火火的跑进来,惹得夏沂有些不悦。 “三郎,朕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沉稳一些。”夏沂瞪了夏夙尹一眼,夏初逢附和道,“父皇说的对。长盈啊,你不是在揽月宫吗,怎么匆匆忙忙的跑这儿来了?”夏夙尹无奈道,“刚才和阿嘉说话,她不知怎的,一下子不对劲起来。我有些担心才过来了,却蒙父皇和皇兄的一阵嚷,真屈死了。” 夏沂一听这话,连忙站起身来,急急问道,“阿嘉怎么了?”夏夙尹摇摇头说,“我也不知怎的,开始还好好的,一下子就不对劲了。”夏初逢放下奏折,问他道,“你是不是和她说什么奇怪的话了?” “哎呦我的哥哥诶!”夏夙尹挠挠脸,走到桌案边瞧着夏初逢,“咱们小皇妹多金贵啊,我哪里敢讲些什么奇怪的话去惹她?我不过与她闲聊,想着阿嘉自入了宫就像闭了关似的,对外界也没个关心,就随口说了几件事给她听。” 夏初逢沉吟了一会儿,斜着眼看他,“你说了凌国的事?”夏夙尹连连点头,“是了是了,皇兄猜的真准。”夏夙尹叽里呱啦的把前因后果说了,夏初逢一下子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夏沂却是不懂,只斥责夏夙尹道,“别国的郡主死了干我们夏国何事?你乱说这些东西,可别把我的宝贝女儿吓着了。” 夏夙尹有些无语,“父皇还把阿嘉当做幼童不成?我看阿嘉才不是因为我和她说凌国死了个郡主才那样的。”夏初逢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帮莫凉一一把,他便开口道,“父皇想着给阿嘉许门亲事,她大抵是不愿的,这几日情绪都不是很稳定。” 夏沂道,“朕是想着,她年纪也不小了,早到了成亲的年纪。朕也多番思量过,给她找的人也是很好,委屈不了她的。”夏初逢笑了笑,伸手捏了捏鼻子,看向夏沂,问道,“她才回来多久,父皇就忙着把她嫁出去,要她心里如何想?父皇可别忘了,阿嘉可是离开了我们十九年。” 夏沂一惊,仔细一想确实有这个理,他有些慌了,“朕也是为了她着想,她要是误会了朕就不好了。不行,朕得过去看看。”他抬脚就往外走,夏初逢连忙起身跟上,夏夙尹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呢,也稀里糊涂了跟了上去。 莫凉一已经从被子里出来了,仰面看着床顶,愁眉紧锁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外面崔林高呼了一声“皇上驾到”,莫凉一脖子动了动,夏沂已经进来了。她要起身请安,被夏沂一把按住,夏沂坐在床边瞧着她,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爱怜。 “这是怎么了呢?真是因为父皇要你嫁人,才不开心了?”夏沂努力的做出慈父的姿态来,莫凉一忍不住鼻子一酸,就要落下泪来。夏沂一下子慌了,把女儿搂在自己怀里,轻言细语的安慰着,“是父皇的错,父皇不该自作主张的要给你定个亲事,父皇以后不那样了。你若是不想嫁人,咱们也不是养不起,就陪着父皇一辈子,好不好啊?” 莫凉一呜呜咽咽的,夏沂身上龙涎香的气味倒是让她有些心安,她趴在夏沂怀里不愿抬头。她出生不久就是夏沂带着的,不过也只带了一年,况且她也长大了,夏沂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哄她,有些手足无措的看向夏初逢,向他求救。 夏初逢走过去,轻轻把莫凉一的脸转过来,捏了帕子给她擦眼泪,“瞧瞧,多大的姑娘了,还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丢不丢人啊?”莫凉一扁着嘴,连他也不愿意理,夏初逢给她擦干净眼泪,歪着身子坐在一边,笑眯眯的看着她。 莫凉一被他看的别扭,又觉得莫名其妙,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看什么看!”“啧!”夏初逢抱着手臂,眯起眼睛来,“你之前多好的脾气啊,温顺可人的,公主脾气倒是上来的挺快啊?诶,阿嘉,你说她要是知道你现在这个性子,还会喜欢你吗?” 夏初逢口中的“她”指的是谁,也就他和莫凉一心里清楚,夏沂和夏夙尹都是一头的雾水。莫凉一咬紧了牙关,好像真的动了气,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我如何,与她有关系吗?”夏初逢一点头,“当然有关系,你二人不是私定了终身么?她是喜欢惨了以前的你,现在这样,她还要么?” 莫凉一还没开口,夏沂首先炸开了,“什么?私定了什么终身?和谁私定了终身?长卿,你给朕说清楚!”怪不得哭哭啼啼的不愿嫁人,原来是心有所属了啊,夏沂心里酸溜溜的,有些事夏初逢知道他却不知道,也太不平衡了。 “谁和她私定了终身!我和她早就没有关系了!”莫凉一像是被戳中了痛处,差点从床上跳起来,伸长了脖子反驳,“她早就不喜欢我了,我也已经把她忘了!夏初逢,你如果再提起她,我就和你断绝兄妹关系!” 她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坏了在场的三个男人,她自从回了皇宫,虽不像以前那般温和知礼,好歹也算个安静老实,情绪有过不稳定,却也未曾有这般歇斯底里的。夏初逢眼神复杂,皱着眉看了她好一会儿,等到她自己稳定下来,又红了眼眶,他才轻轻的把手放在她头上揉了揉。 夏初逢叹了一口气,也不再激她,低声说了句,“傻姑娘,可别让哥哥心疼了。”莫凉一只怔怔的流眼泪,夏初逢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做错了,他一开始就应该和她说清楚了。有个念想,总比这样,把情绪绷在一起绷到崩溃的好。 夏夙尹过去扯了扯夏初逢的袖子,轻声道,“别说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了,好好哄哄她吧。”夏初逢低头揉了揉眉心,俯下身子双手按在莫凉一肩上,认真的问她,“你老实告诉我,你心里,可还有她?”莫凉一眨了眨眼睛,偏过头去不看他,也不回答他的问题。 她这副任性到极致的样子让夏初逢恨得牙痒痒,他真想飞书一封给凌慕清,问问她可能受得了这样的莫凉一。“阿嘉,”夏初逢平复着情绪,想和她好好说话,“你别闹了,好好回答我的问题行吗?”莫凉一斜着眼睛看他,不明所以的笑了一声。 “我哪里闹了?好好回答你的问题?好,我回答啊,你听好了。我心里没她了,我不爱她了,连提起她都不想。从她不顾我的感受做出那么个决定,从她变成一个让我憎恨的骗子,从她同别人明正言顺的那一刻,我已经与她再无瓜葛了。” 莫凉一说的云淡风轻,两只拳头却握的死紧,她右掌心里的那道伤痕忽然火辣辣的疼起来,疼的她几乎又要流眼泪。夏初逢吸了一口气,正要开口说什么,崔林颠着小步子进来了,“太子殿下,小原子过来了,说是国舅爷在御书房等您呢。” 夏初逢皱起眉,深深的看了莫凉一一眼,松开她转身走了。夏沂虎着一张脸,直以为自己的宝贝女儿被哪个负心汉伤了心,恨不得把人逮过来千刀万剐了。夏夙尹万分纠结的看看一脸气愤的父亲,又看看一脸生无可恋的妹妹,觉得整个头都大了起来。 莫凉一目光呆滞的看着夏沂,慢悠悠的开口,“父皇,您什么也不要问,什么也不要做。我不想嫁人,您以后也不要让我见什么小侯爷了,我只想安安静静的活着,可以吗?”夏沂能说不可以吗?他闺女这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简直要要了他的老命啊! “下个月就是你的生辰了,这下子父皇非得给你好好办一场不可。”夏沂默认了,并且转了话题,伸手把莫凉一有些乱糟糟的头发捋了捋。夏夙尹也忙跟着附和,“是是是,时间不多了,三皇兄可得好好给你备个礼物去!” 莫凉一瞥了他俩一眼,轻轻嗯了一声。这就算揭过去一页了,夏沂松了口气,看着莫凉一的黑眼圈,又有些心疼了,“最近又没睡好?让崔林去我那儿拿着安神香点了吧,虽然你不喜那个味道,但作用还是有的,你就听父皇一回,啊?” “父皇,”莫凉一昂着脑袋看他,眼里亮晶晶的,“你待我真好。”夏沂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傻丫头,父皇就你这一个宝贝女儿,亏欠了那么多年,巴不得赶紧把该疼你的都补回来呢。”莫凉一笑笑,抿着唇低下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章 明昭四十二年七月,启国恒泰皇帝启天恩驾崩,皇太女启忻登大宝,追尊烈宗皇帝,持服二十七日登基,年号甘平。次月夏太子初逢长子出生,启忻亲临夏国祝贺,始露交好之意。 明昭四十三年初,夏启两国签订盟约,结为邻友之邦,启国为表诚意,主动开通边关,两国常以贸易往来。凌国斥夏国与虎谋皮,不顾往昔种种,两国关系开始紧张起来。 明昭四十三年六月,凌明昭帝凌晟生辰,夏太子携太子妃和长公主来京敬贺,同时到的,还有启国甘平皇帝启忻。启忻登基十月余,改烈宗帝强压~暴~政,启国再未主动侵犯凌夏两国边关,三国关系亦有所缓和。 而这一年的这一月,距莫凉一当初被启忻掳进地宫,被迫与凌慕清分别,已有两年整了。 凌晟身子愈差,朝中各方势力虎视眈眈,他都完全装作没看见。凌沛暄已与凌沛曜撕破了脸皮,霄王党与太~子党明里暗里斗的凶狠,凌沛曜越来越坐不住了,巴不得凌晟快些死了。 凌晟算是个长寿的皇帝,他已六十有三,心里知道这或许是他这一生最后一次做寿,况且夏启两国一个太子一个皇帝都有到访,他心里也有些骄傲的姿态,把这最后的寿诞大办了一场。 一整天琐碎的程序过去,宴席置在晚上,皇宫里灯如白昼,听雨阁里歌舞升平。那夏国公主坐在一张轮椅上,由太子推着,说是回宫前多年颠沛流离落了残疾。 凌晟觉得自己可能是老眼昏花了,总是觉得那个公主有些眼熟,不过他又实在想不到什么时候见过这么个坐轮椅的姑娘,也就没有往深处想。倒是离他不远坐着的凌慕清,眼神儿飘来飘去,总是有意无意的落在人家公主身上。 莫凉一低头抿唇,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钟沁与她坐在一起,时不时的侧着身子和她说上几句话,她也只是点头摇头的,?专心的只在无视斜方传来的灼热视线。 皇帝过个生辰确实够麻烦,酒过三巡,便开始了献礼,无非是些贵重的东西什么的。耳边是些虚与委蛇的奉承声,假惺惺的也没什么好听的,上面却传来凌国皇帝哈哈哈的大笑,偶有笑的狠了,掺上几声咳嗽。 莫凉一偏过头,伸手扯了扯夏初逢的袖角,夏初逢把身子侧过去,她轻声道,“这里闷得慌,我想出去走走。”夏初逢抬眼看了一下专心的等待臣子奉礼的凌晟,回头唤一声彭危,“你陪公主出去走走,别走太远了。” 彭危领了命,推着莫凉一坐的轮椅从侧边出了听雨阁,外面已是月朗星稀,到处依旧是灯火通明的。莫凉一低下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找个不那么亮的地方呆着吧。” 彭危想了想,推着轮椅转了个弯,随意挑了个方向往前走。沿途的守卫都知道来了个出行不便的友国公主,彭危手里也有夏初逢给他的牌子,一路上倒是畅通无阻的。 到底是没有夏宫里熟悉,只凭着运气拐来拐去,倒真是让彭危寻了个僻静的小地方。不远处有条小河,月下波光粼粼的甚是好看,凌慕清指了指,彭危把轮椅推到了河边。 他离河还是稍远的,生怕出了什么意外,莫凉一回头看着他,淡淡道,“你远一些,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彭危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是。公主,属下不走远,有事您就叫我。” 莫凉一点了头,彭危这才走了,绕到远处的一颗大树后面守着她。莫凉一望着河面,神情寡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记得以前在山上的时候,这个时节总会有许多的萤火虫。 漫山遍野的萤火虫,还有一个不善表达却待她足好的义父。莫惊鸿总爱折腾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给她,也曾捉过萤火虫,用丝巾包了递到她眼前。 莫凉一问他,“这些小东西会不会闷死啊?”莫惊鸿笑笑没说话,她就把丝巾打开,把那些小东西都放了。莫惊鸿揉着她的脑袋说,“我们家孩子还真是慈悲为怀啊。” 后来莫惊鸿带她捉麻雀,钓鱼,挖泥鳅,到最后总会把那些小生命放了。他笑眯眯的捋着胡子说,“为我们凉一积德,让你长命百岁,一生无忧无虑的。” 能不能长命百岁莫凉一不知道,但是无忧无虑这件事,上苍真是一点儿都没有帮她。她伸手揉了揉眼角,突然好想莫惊鸿啊,那个古里古怪的老头儿,有时候不爱理人,有时候比她还孩子气。 莫凉一想,莫惊鸿知道了她的身份却没有把她送回去,是不是因为他太寂寞了啊?他一个人活了那么多年,没有娶妻生子,一定会感到孤独,好不容易有个人陪着他了,他一定也不舍得吧。 她正沉在自己的思绪里,身后忽然响起了轻轻地脚步声,莫凉一皱起了眉,“这么快就要走吗?”她以为来的是彭危,微微侧过头,却撞进一双深海似的眼睛里。 “凉一。”凌慕清已经复了世子之衔,身上穿的是她正红色的世子服,在暗色里显出一种无端的孤寂感,她眼神深沉,看不出悲喜,轻声唤了莫凉一一句。 莫凉一眨了一下眼睛,突然轻轻地笑出声来,仍是那温润清越的音色,却让凌慕清骨子里发着冷。“世子怕是认错人了。”莫凉一云淡风轻的说着,微风吹起她的发丝,她伸手撩了一下,探过头去寻彭危的踪影。 凌慕清嘴唇动了动,却是什么也没说,半蹲下身子紧紧抱住了她。莫凉一身子顿时僵住,就像当初她第一次对她进行肢体接触,她浑身的别扭和不自然。与之不同的,这一次凌慕清还明显觉出了,她的抗拒。 她在抗拒着她的碰触,这个曾与她极尽亲密之事,甚至把自己交给她的人,在抗拒她。凌慕清把她更紧的禁锢在自己怀里,莫凉一冷了脸色,警告她道,“世子请自重。” 凌慕清不为所动,只顾把她抱在怀里,一寸一寸的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莫凉一开始挣扎起来,轮椅剧烈的晃动着,凌慕清脚下用力,像扎了根一样,无论莫凉一使出怎样的招数,她都是在原地一动不动,姿势也未曾改变,把她在怀里紧紧抱着。 莫凉一慢慢停下了动作,声音冷了下去,“凌慕清,你放开我。”凌慕清摇摇头,不放,死也不放。她就是有个预感,如果她把她放了,那么这个人,就真的再也不会属于她了。 她不仅不放开她,更加得寸进尺的扳过她的脸,深吻了上去。一路长驱直入,根本没给她反抗的机会,滑腻的舌尖抵在莫凉一唇齿之间,逼出了她脸上一抹胭脂色。 鼻息间弥漫着让她魂牵梦萦的沉香气息,只是因为莫凉一已有很久没有接触过草药,身上的气息也与往日有些不同。凌慕清莫名的有些不安,莫凉一没有任何反应,不主动也不拒绝。 一吻毕,凌慕清垂下眼皮,声音有些嘶哑,“别那么狠心。”说她狠心?莫凉一笑了,一把把她推开,尽力压抑着自己情绪,近乎嘲讽道,“世子是有妇之夫,强迫性的与夏某行如此苟且之事,还要说夏某狠心么?” 她一口一个夏某,还是完完全全的不承认自己就是莫凉一,她的话也差点把凌慕清气笑了。“苟且之事?”凌慕清点点头,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是我冒犯公主了。” 莫凉一不语,凌慕清忽然伸手把她从轮椅上拉了起来,莫凉一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凌慕清,你到底想做什么!”凌慕清拥住她,偏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笑道,“公主容貌甚似故人,我有些情难自抑。 “别发疯了,放开我。”莫凉一偏开头不看她,凌慕清眼尖的发现她脖子上系了根红绳,那是以前没有的。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尖轻挑,不由分说的把红绳拉了出来。 她对于莫凉一向来学不会客气,莫凉一根本来不及阻止,那绳上挂的东西已经到了眼前。一块半月形的黑色檀木,凌慕清无比熟悉,这东西是季无瑕当初给她算命用的,季无瑕云游之前给了她另外一块,骗她说是丢了一块,却原来是在莫凉一这里。 “这东西是我的吧,怎么会在公主这里?”凌慕清明知故问的,莫凉一没理她,把红绳扯回去,推开她往一边退了几步,凌慕清又道,“公主原来是能走路的啊。” 莫凉一整了整衣衫,抬头认真的看着她,“点到为止吧,不要闹了。”凌慕清脸色一沉,莫凉一跟没看见她变了脸色似的,自顾自的说,“你有你的选择,我也有我的生活,苦苦纠缠有什么意思呢?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凌慕清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该做出什么表情。她苦心策划了那么久,一步步的忍辱负重,最终只换来了一个,苦苦纠缠有什么意思? “无论你信与不信,我始终只爱过你这么一个人。”凌慕清垂着脑袋,一身艳丽的衣裳黯淡无光,“凉一啊,不是你太狠心,是我太蠢了吧。我总想着,有朝一日能给你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分,能把你风风光光的娶回家。却从来没想过,你万一不承我的情怎么办。” “我怎么能这么自信呢?总觉得你是会原谅我的。”凌慕清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所有都化为一个无奈的笑,“好了,我听你的,不闹了。”她抬起头,深深的看了凌慕清一眼,转身离开了。 莫凉一抬头看她的背影,慢慢咬住了下唇,红了眼眶。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词儿都成框框了,我隔离一下_(:_」∠)_ 刚才看了几个灵异帖子,现在愣是吓得睡不着,醉醉的 ☆、第五十一章 启忻在席上提出要和凌国签个盟约,以免人家老把她当贼防着,凌沛曜说要试试她的诚意,让她在凌国多待几天。其实就是变了相的软禁,启忻倒是没什么意见,轻轻松松的答应了,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还把随身带的侍卫遣回了承瀛,身边就留了一个伺候的丫鬟和一个会武功的小太监。 她住在驿馆里,周围都是凌沛曜派过来监视她的人,她死活不愿让莫凉一回京,让她在京城陪着自己。莫凉一也是真担心她,就算凌晟不会害她,也不能担保凌国那位太子殿下不打什么主意。夏初逢始终是拿她没法子的,向凌晟请了旨,说是他妹妹喜欢凌国风情,想留下来玩儿几天。 凌晟也没深想就同意了,于是莫凉一和启忻做了个邻居,夏初逢留了一支武功高强的卫队给她,带着钟沁回夷安了。夏初逢也没有多放心,只是想着凌沛曜怎么也会顾忌点儿,况且凌慕清是知道莫凉一留下来了的,他相信她能保护好她。 最近王太师不知用了什么由头,让人把顾珩下了狱,顾乾坤气的吹胡子瞪眼,两个老家伙这下是真的杠上了。凌慕清倒是落了个清闲,时不时往驿馆跑一趟,打着和启国皇帝交流的名义,实则只是为了瞧她邻居一眼。 启忻乐得见她俩别别扭扭的,尤其钟爱做个电灯泡,把凌慕清气的牙痒痒。莫凉一总是有意无意的躲着凌慕清,凌慕清也配合她,装的一副不熟的样子,一颗心却差点儿碎成了渣渣。 王太师是下了决心要治顾珩,久久不把他放出来,凌慕清抽了个空到大恩寺去给凌慕遥报平安,安抚了一下她的情绪,回去时顺便去了趟大殿。大恩寺在京城向来享有盛誉,一年四季香火不断,许愿的,还愿的,一拨接着一拨。 大恩寺方丈法号延明,是个年逾百岁的得道高僧,连凌晟都敬他三分。凌慕清儿时冥顽,曾被延明罚抄了五百遍金刚经,两人也算颇有渊源了。霄王妃生前信佛,凌慕清也曾常来大恩寺为她祈祷,只是近年来的少了,这次来大恩寺,正好看看延明。 延明盘腿坐在蒲团上为小和尚讲着经,大殿里香烟袅袅,大佛座下跪满了善男信女。凌慕清走过去,延明抬头瞧见了她,双手合十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世子好久不见。”凌慕清也学着他,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鞠了一躬,“大师别来无恙。” 延明拍拍小和尚的光头,小和尚冲凌慕清行了个礼,退出了大殿。凌慕清盘腿坐在小和尚刚才跪的蒲团上,与延明面对面的对视着。延明穿一身青灰色的僧袍,胡子全都白完了,却仍然神采奕奕的,一点儿都不像过了百岁的老人。 “世子今日怎么想起来看贫僧了?”延明淡笑着,一双大慈大悲的眼睛平静的看着凌慕清。凌慕清托着下巴,有些愁苦的叹了口气,“在红尘之中迷了方向,想请大师指点一二。”延明手里转着佛珠,闻言摇了摇头道,“贫僧是出家之人,如何能为世子指点红尘?” 凌慕清笑了笑,“你是得道高僧嘛,一定比凡夫俗子看的透彻一些。”延明也笑了,伸出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圈,又一把握成个拳头。凌慕清翻白眼,“您就直说便是,何必搞这些糊弄人的把戏。看起来高深莫测,却一点儿用都没有。” 延明摇摇头,叹息道,“世子的心太过浮躁了。”凌慕清嗯了一声,换了个姿势跪在延明面前,恭恭敬敬的合掌叩首。延明笑道,“世子平日里若是无事,来大恩寺同贫僧一起打坐抄经,不用多久,保证再没了那些浮躁心思。” 凌慕清不以为然,“那我干脆出家做了尼姑算了,看破红尘,与青灯古佛相 分卷阅读19 。”延明摆摆手,正儿八经的说,“可不是出了家就能看破红尘的,与之相反,正是因为看不破红尘,又受红尘折磨,这才远离红尘,出了家做了世外人。” 凌慕清听不得他讲这些东西,只趴在地上磕了个头,笑着说,“不然我就出家吧,大师便收了我这个徒弟。”延明摇摇头,叹了口气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递到了凌慕清眼前,“贫僧上次与季道长论道,她放了张纸条在贫僧这里,要贫僧交给世子。” 凌慕清有些狐疑的接过纸条,随口道,“她倒是有真能耐,连我会到这里来都算出来了。”她打开了纸条,上面只写了一句话,“贫道身死之后劳世子把贫僧葬回青阳荒山,贫道不甚感激,无瑕敬上。”凌慕清有些石化,“这什么东西?” 延明探头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字,哦了一声,慢悠悠道,“她与我论道输了,说是丢了她师父的人,她师父肯定会把她带走。”凌慕清第一反应就是胡说八道四个字。只以为是季无瑕的恶作剧,根本没放在心上。 倒是延明,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凌慕清心里不平静,听延明说起经来,延明说的很慢,凌慕清也听的认真,不觉时间过得挺快,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凌慕清浑身一激灵,僵着了身子不敢回头。 “这个寺庙人那么多,应该还不错,你就过去抽支签呗。”启忻穿着便服,二十多岁的人了仍然是个少女样子。莫凉一坚决的摇摇头,“你有兴趣去便是了,何必非拉我一起。”启忻诶诶了两声,拖着她往前走,“来都来了,你这有什么好倔的,来,香油钱我出了,你抽一个。” 启忻把签筒塞进莫凉一手里,莫凉一无奈,又懒得和她争,随便摇了摇,掉出一支签来。启忻自己也摇了支签,拉着她找解签的人,瞅了半天没瞅到,看见延明宝相庄严的坐在那儿,就拉了莫凉一过去。 “这位师父,解签的人哪儿去了?”启忻走到延明旁边,一偏头,瞧见了面无表情的凌慕清,“呦,可巧了在这里碰见世子,你也来求签?”凌慕清摇摇头,强自装着淡定,“没有,我来与大师叙叙旧。”她偷摸着斜了一下眼睛去看莫凉一,那人低着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凌慕清心里颇不是滋味,有些失落的垂下脑袋。延明对启忻道,“阿弥陀佛,解签人今日有事,老衲代他一日,施主若求了签文,便交给老衲吧。”启忻见这老和尚颇有几分高人韵味,便把签子递给了他。 “四十九下下签。”延明起身去找签文,“百年入世无孤苦,一见卿卿终身误。天命不归属孽缘,一世修行尽枉然。”延明皱了眉头,启忻听的一头雾水,延明问她求什么,启忻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道,“姻缘。” 延明摇了摇头,伸手把红纸黑字的签文撕碎了,“所求无果,早日放下最好。”启忻脸色变了变,抿紧嘴巴没有说话,莫凉一抬起头,把自己手中的签子递了过去,“劳大师帮我看看。”延明接过签子看了一眼,抬头问她,“施主又是求什么呢?” “也求姻缘。”莫凉一说的平淡,凌慕清眨了下眼睛,又忍不住去瞥她。延明抽了签文下来,打开来看却是一纸空签,他忍不住笑道,“老衲却是忘了,这七十九签被那解签人拿走了,已然成了空签。空签解不出来,施主可再去抽一支。” 莫凉一像是松了一口气般,轻声道,“不用了。”凌慕清却突然站起身,跑过去摇了一支签,塞在了延明手里,“我也求一求姻缘。”延明道,“哦?世子不是已成了婚了么?”凌慕清瞪了他一眼,“少废话!干正事!” 延明摇摇头,过去取了签文,一字字的念了出来,“世间真情多磨练,但惜花时花成果。地覆天翻回头日,逍遥自在天地间。”延明摸着花白的胡子,把签文放在了凌慕清手里,“上签,大吉。” 凌慕清还在思虑着签文的意思,莫凉一拉着一脸恍惚的启忻,对延明道,“多谢大师指教,我们先告辞了。”延明双手合十,微微颔首,“阿弥陀佛,二位施主慢走。”莫凉一看也不看凌慕清,拖着启忻就要往外走,启忻却与她较着劲,就是不愿动弹。 “怎么了?”莫凉一觉得奇怪,启忻眨眨眼,可怜巴巴的看着她,“我想在这待一会儿。”莫凉一刚想拒绝,延明道,“这位施主心中郁郁,太受红尘纷扰,不如听老衲讲一卷经,心之安处,一切都好。” 莫凉一犹豫了一下,瞧了瞧启忻那样子,还是点头同意了。延明微微一笑,“后面有个小院子,地方幽静,景色也好,施主去那儿等一会儿罢。”他回过头,别有深意的看着凌慕清,“劳烦世子,带这位施主走一趟。” 凌慕清轻声应了,怯怯的看了莫凉一一眼,莫凉一神色微冷,“那就麻烦世子了。”凌慕清做了个请的姿势,引着她从后面出了大殿。启忻低着头,突然在地上看到了一张纸条,她出于好奇弯腰捡起,打眼一瞟,脑子里霎时白茫茫的一片。 延明看着她,轻轻摇了一下头,转着佛珠嘴里无声的念着经文。这世人愚钝,偏又固执不堪,所承受的果也是自己种下的因。佛说众生平等,无论穷苦山民,还是皇亲贵族,都逃不过自己的心劫。 可悲,可叹,可怜。 作者有话要说:  @_@大纲没写完,从现在开始我要开脑洞了,如果没有及时更新―― 1我卡了 2我热死了 _(:_」∠)_大家注意不要中暑了,本宝宝现在热的一点儿也不萌! ―― 我的坐着有话说为啥消失了,不行它必须得出来!!! ☆、第五十二章 大恩寺后面厢房不少,专有些贵族女子爱来待几天,吃斋念佛求平安。延明说的小院在大恩寺东北角最偏僻处,院里有几棵树,树下有个湖,这时节开满了荷花。这个院子以前霄王妃常住,她死了之后就让凌沛暄封了,再不让住别的人。 凌慕清小时候跟着霄王妃来过,不过那时候她还太小,只有些模糊的印象。她长大后也来过,不过这地方已是冷清的毫无人气,她又早已记不清霄王妃的模样,未免伤怀,后来再也没有来过。 柴门推开吱呀呀的响,院子里满是枯枝落叶,显然很久没有打扫过了。凌慕清一面想,得和延明说说让他找几个小和尚打扫一下,一面带着头走进了院子里。前几日刚下过雨,那些枯枝落叶紧贴在地上,凌慕清用脚尖碾了碾,弄了一脚的泥。 莫凉一在后面皱着眉瞧她,凌慕清回头,冲她招了招手,“那边有块大石头,被雨水冲刷的干净,我们去那儿坐坐?”莫凉一没意见,凌慕清就带她走了过去。一块颇为平整的石头卧在湖边,几十年风吹日晒,上面偶有几个凹下去的小坑。 凌慕清伸手在上面摸了摸,因着这几天都是阴天,石头有些凉,她歪着身子坐了上去,摸出了一块手帕铺在旁边。莫凉一客客气气的同她道了谢,撩起裙角坐在了她身边。凌慕清想找个话题和她说说话,她却偏了头去看湖里的荷花,凌慕清只好闭了嘴,直勾勾的盯着她的侧脸瞧。 “世子总是看我作何?”莫凉一没回头,轻飘飘的问了一句。凌慕清目光有些发痴,伸手去抓她的手,莫凉一挣脱了一下没挣脱出来,干脆由她抓着了,只是不说话,目光也仍落在荷花上。 有微风吹过,莫凉一微眯了眼睛,七月的阳光透过旁边那棵大梨树的枝叶细碎的撒了下来,她有些微微的晕眩。凌慕清从她身后把她抱进怀里,双手搂在她柔软的腹部,轻柔的吻一点一点的落在她耳垂下方,一直延续到脖颈。 莫凉一闭了眼,任由她动作,有些昏昏欲睡。凌慕清微凉的唇移到她耳廓上,轻声道,“我知道你怨我,可我仍然爱你。”莫凉一勾起了唇角,一点儿也没有顾及安静旖旎的气氛,嗓音清淡的很,“世子莫要开我的玩笑了。” 凌慕清抬起一只手把她的脸捧过来,仔细端详着她的眉眼。她眉心微蹙,眼角泛着浅色的笑意,只是显得漫不经心,目光也没落在她身上。凌慕清凑过去,细细吻着她的眉眼,吻过鼻尖,覆住柔软的薄唇。 莫凉一始终神色淡淡,不回应,却也不拒绝,一副听之任之的样子。最是熟稔的气息就在眼前,凌慕清忍不住想离她更近,她板着莫凉一的肩膀把她整个人压在了大石头上,捧着她的脸与她唇齿纠缠,微阖的眼里那双勾人的眸子全是深情一片。 树叶落在肩头,一头青丝滑落,凌慕清终于闭了眼,离开莫凉一的唇,把头埋在她脖颈里,呜咽着哭出声来。莫凉一睫毛颤了一下,慢慢的将手放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一下,嘴里说的却还是没有感情的话,“这样不好,你快起来。” 凌慕清红着眼睛,眼里藏着盈盈的水光,抬头看着她。莫凉一伸手要去推她,不期然被点了穴道,一点儿也动弹不得,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有些慌张道,“凌慕清,你放开我。”凌慕清在她唇角吻了一下,笑出声来,“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你这么叫我。” 她跟魔怔了似的,也不管莫凉一的抗议,伸手往下去解她的腰带。莫凉一吸了口凉气,尝试着与她好好沟通,“阿清,你别闹了,快放开我,好不好?”“不好。”凌慕清手上动作不停,这时节天气还不凉,莫凉一穿的不多,她很快解开了她的腰带,把衣衫一件件脱下去。 肌肤很快与空气密切接触,莫凉一有些慌了,偏偏被封了穴道动也动不了。凌慕清掌心发烫,抵在她腰间一寸寸触摸着,莫凉一身上只还剩了一件单薄的鹅黄色肚兜,上面绣了精巧的莲花。她闭了眼睛,死死咬住唇角,气息紊乱不堪。 凌慕清低下头去吻她的脖子,细腻如玉的肌肤,上面的血管清晰可见,凌慕清伸出舌尖舔了一下,莫凉一忍不住发出一声隐忍的呻~吟。凌慕清伸手,把她咬住唇角的贝齿揉开,然后眉眼带笑,凑过去认真的看着莫凉一的眼睛。 “你不要让我恨你。”莫凉一流了一滴眼泪,声音也有些哽咽,凌慕清吻着她的眼睛,手伸到她背后解开了肚兜系带。莫凉一瞪着她,凌慕清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你恨我也没关系,但你必须明白,你只能是我的。” 凌慕清解了莫凉一的穴道,莫凉一剧烈挣扎起来,她却不管不顾的直接吻了上去,霸道至极,根本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莫凉一最终还是没有狠下心来去咬她,她却更加的得寸进尺,一手搂着她,一手肆意的到处煽风点火。 莫凉一被吻的喘不过气来,用力偏过头去躲开了她的吻,极力调整着呼吸。凌慕清偏着头含住了她的耳垂,手上动作不停,舌尖轻舔,吸吮啃噬,莫凉一软软的伸出手去推她,“不行……你住手,不要……”凌慕清含糊道,“别怕,林琛在外面守着。” 细碎温柔的吻一路往下,莫凉一浑身发着软,她有些悲哀的发现,自己居然拒绝不了她。最终还是闭了眼,默认了这一场情~事的发生。她紧紧搂住凌慕清的脖子,喉间呜咽着呻~吟,似痛苦又似欢愉。她在凌慕清指尖绽放到极致,承受着她并不理智的冲击,一波又一波。 凌慕清额角鬓间都是汗水,莫凉一昂着头,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凌慕清凑到她耳边,有些微微的喘息,不停的叫着她的名字。莫凉一慢慢睁开眼,阳光依旧穿过梨树枝叶,落在她赤~裸的身子上,她突然觉得好累,身心俱疲。 泪水越流越多,终于还是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哽咽着,在凌慕清耳边喃喃细语,“你为什么骗我?你明明说过,不会嫁给别人的。”凌慕清吻着她的眼角,声音柔软的的说着情话,“我说过我从始至终只爱过你一个人,我很抱歉让你伤了心,可是凉一,你相信我,我对你的感情从来天地可鉴。” “再等等吧,等我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你是我的,我也只会是你的,是你一个人的。我说过我要娶你,就一定,一定会给你一个名正言顺。”凌慕清把置身于云端之中,浑身香汗淋漓的人抱入怀里,像对待最珍贵的宝物。 莫凉一痛苦的闭上双眼,压着有些嘶哑的嗓音问道,“阿清,你到底想要什么呢?”凌慕清低着头,与她耳厮鬓磨着,幽幽的开口,“我平生不怕生命太短,却只怕相思太长,折磨我个生死不能。凉一,我只想,能赠你一生的欢喜。” 莫凉一眨一下眼,浅浅的勾出一抹笑来,“阿清。”她开口唤了一声,那声音柔和,又带着悠远,就好似当初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人又回来了。凌慕清敛下眉目,微微与她拉开些距离,却还是把人紧抱在怀里。 “嗯?”她把散落的衣衫收拾起盖在莫凉一身上,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疑问。莫凉一微笑,眸子里荡出无奈又孤独的波纹来,她说,“可是,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呀。”她说完话,轻轻挣开了凌慕清的怀抱,强忍着身体微微的不适,把衣衫一件件穿好。 凌慕清手脚无力的看着她,慢悠悠的开口,声调里带着怅然,“我知错了,你就不要……这样折磨我了。”莫凉一伸手扶住了她的脸,她的手冰冰凉凉的,眸子里漾着些让人看不懂的伤痛。 她开了口,声音略微发着抖,轻声道,“佛家最讲究一个放下,阿清,就算了吧。”她说算了,凌慕清蓦然从自己思绪里惊醒,她推开莫凉一,伸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下,眼泪和汗水湿了满手。 莫凉一站了起来,捋了捋有些散乱的头发,冲她微微的颔首,“我明日便回夏国,好歹相识一场,我也希望你日后能……平安喜乐的。”凌慕清耷拉着脑袋不说话,莫凉一转过身,向门口的方向走过去。 “慢着。”凌慕清突然把她叫住,凌慕清回头去看她,她依然低着头,有些讷讷的说,“刚才没在你脖子上看到那半块檀木,你把它丢了么?”莫凉一摇摇头,“我放在驿馆了,你若是想要,我派人拿给你。” 凌慕清双手捂住脸,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你留着罢,好歹也能算个念想。”莫凉一想说她已不需要什么念想,只是看到她那个痛不欲生的模样,还是没有说出口。她只觉得心口发闷,满腔的感情都要溢出来了,咬一咬唇,踉踉跄跄的离开了小院。 莫凉一走后,凌慕清独身一人在小院里待了许久,那里的空气中还残留着她身上的气息,她舍不得动弹半步。直到林琛进去叫她,一恍然,已经是傍晚的光景了。她动了动酸麻的腿脚,林琛过去搀着她起身,凌慕清动了动嘴角,轻声道,“和延明大师说一声,让他找人把这个院子打扫一下。” 林琛应了,从袖子里拿出张叠起来的纸,“世子,这是莫……长夏公主让属下交给你的。”凌慕清看了他一眼,接过来打开,上面只写了一句话,“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凌慕清眉尖一抖,咬着唇苦笑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典型的穿上衣服就不认人→_→ 室外py,太羞耻(/w\) ☆、第五十三章 莫凉一说一不二,第二日就带着夏初逢留给她的卫队回了夏国,只留下启忻一个人在驿馆里当个笼中鸟。启忻最近倒是安静的过了头,莫凉一一走,她也觉得自己待着没意思,给她的臣子传了个信,没过多长时间启国几个重臣就打着国不可一日无君的旗号亲自来京城接人了。 启忻在京城表现良好,加上她本身也有诸多注意,凌沛曜没抓住她的小辫子,那盟约也就签了。启忻走的那天凌慕清过去送她,这位向来有些吊儿郎当的女帝穿一身玄色绣龙劲装,骑在高头大马上,风姿无双惹人注目。不知是不是错觉,凌慕清总觉得启忻有些变了,变得寡言少语的,也显得沉稳了许多。 “你父皇一心独霸天下,不知做了多少准备。你倒好,这一纸盟约,让他多年心血毁于一旦了。”凌慕清拍拍启忻那匹白色宝马的脑袋,淡笑着和她说话。启忻笑了笑,不知真心假意道,“只要天下太平,江山分坐不也挺好,自我父皇登基,打了那么多年仗,我启国子民过得也不好。” 凌慕清点点头,颇有意味的抬头瞧着她,“启天恩总说你是最像他的孩子,我却觉得你和他完全不一样。”启忻随意嗯了一声,挑着眉居高临下的看着凌慕清,“朕这就走了,凌慕清,你们凌国皇室朕也就看你们父女二人还顺眼,日后有要朕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这一口一个朕的,你这皇帝做的倒是得心应手。”凌慕清听出她言外之意,只是二人都未点破,像一般朋友调侃似的说着话。启忻别有深意的看着她,勾起了唇角,压低了声音道,“从前我是公主你是郡主,之后又做世子,后来我做了皇太女你却是被削了世子之衔。如今我登基做了万人之上,你还只是个小小世子,凌慕清,朕等你能与朕平起平坐的那一日。” 凌慕清没有说话,只是冲她笑的颇为自信。启忻抬头看了看天色,冲凌慕清一抱拳,“天色不早了,我就此启程了,后会有期。”凌慕清点点头,往一旁走了几步让出路来,启忻突然欲言又止,好半晌才道,“哪日那神棍出了事,你若得了消息,让人通知我一声吧。” 凌慕清不解其意,却还是点头答应了,启忻一挥手,一路马队浩浩荡荡的出发了。凌慕清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祁修过来寻她,说是凌沛暄在找她。凌慕清回头问林琛,“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林琛道,“九月初七。” “给夏初逢传书,问他玄铁令在何处。”凌慕清丢下一句话,跟着祁修走了。到了王府,凌沛暄已换了盔甲,手持凌云剑,竟是要上战场的打扮。凌慕清心中疑惑,计划可没有这么快。 凌沛暄见她来了,笑着迎了上去,凌慕清问他,“父王怎么这么个打扮?”凌沛暄笑道,“林仲说皇上快不行了,最多再撑月余,凌沛暄也该等不及了。这两年没上沙场,我把这身行头拿出来穿穿,也做个准备。” 自寿诞过后不久凌晟就开始卧床不起,凌慕清算了一下,如今距季无瑕当日所说三年之期也差不多了,最近太子的动作也确实太大了些,估摸着凌晟一死,他就要立刻登基了。凌沛暄自然不会让他得逞,他是太子,只要一登基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到时候无论他们怎么做,都是处于一个被动的局面了。 凌沛暄想主动一回,随便给凌沛曜安个什么罪名,必须得阻止他登基。凌慕清想了一会儿,皱着眉摇了摇头,“不可。父王,出师无名总归是不好的,罪名也不能捏造,得是实打实的。” “那清儿可有什么法子?”凌沛暄虚心请教他女儿,凌慕清一眯眼,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首先得让人保护好皇爷爷,他能多撑一日,便对我们多一分胜算。”凌慕清凑到凌沛暄耳边,和他说了自己的计划。 凌沛暄连连叫好,欣慰的看着凌慕清,“此乃妙计,我马上让人去准备着。”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成败既定,是江山易主,还是阴阳两路,就在一举之中了。 十月初九,夏初逢来京。 十月初十日夜,皇宫之内灯火通明,皇太子凌沛曜发布皇帝驾崩的消息,众臣子欲拥其为新皇。凌沛暄身披重甲,一路杀进乾坤殿,凌沛曜眼神阴婺,狠狠的盯着他,“老八,你是要造反么?” 凌沛暄拿出金牌令箭,亮在众人眼前,冷哼一声道,“想造反的是你才对。凌沛曜,父皇还没死呢,你这就准备登基了,我奉父皇之命,将你这个佞臣孽子拿下!”“你胡说八道!”凌沛曜一拍桌子,“父皇明明已经驾崩了,由林院使亲口告诉我的!你分明是居心不良,打着父皇的名义要谋逆逼宫!” 凌沛暄拔剑出鞘,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林院使,你来当着列位大臣的面说个明白,皇上现在如何了。”林仲从门外缓缓走进大殿,冲凌沛暄行了个礼,把手揣在袖子里,不慌不忙的说,“皇上虽然重病在身,但是上苍保佑,还存着一口气,现在在倚龙宫好生歇息呢。” “林仲!”凌沛曜气的发抖,“你敢骗我!”林仲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笑呵呵道,“太子爷,微臣骗你什么了?微臣可是从未和您有过什么私底下的接触啊,怎么会偷摸着告诉您皇上驾崩了?” 凌沛暄走近凌沛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二哥,你欠我的一切,今日还清罢。护国军就在宫门外,你还是束手就擒吧,省的连累无辜。”凌沛曜死死盯着他,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老八啊老八,你终究是棋错了一着!你有护国军又如何?你把他们都弄来了又如何?我告诉你!我早就下了道命令,你可以调动护国军,但绝对不能指派他们来打我!” “护国军已经不认你这张脸了,他们只认皇命!只认玄铁令!父皇是不可能对付我的,你的玄铁令呢?没带来吧!”凌沛曜一把把桌子掀起来,抽出下面藏着的一柄剑来,“这把剑本来是看这些老家伙哪个不听话,我就送他归西。没想到,现在首先要染上我的好八弟你的血了!” 凌沛暄看着有些发疯的凌沛曜,偏头对祁修吩咐道,“把诸位大人送出去。”祁修领了命,把吓得浑身哆嗦的一众大臣送出了乾坤殿,凌沛暄举起剑来,眼神狠厉,“杀妻害子之仇,我忍了十几年,终于可以报了!” 凌沛曜冷冷一笑,“禁卫军都是我的人,你只有那些不听使唤的护国军,今日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他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震天的打斗喊杀声,凌沛曜脸色一变,一个侍卫慌慌张张的冲进来,跪在了他脚下,“太子爷!大事不好了!霄王世子带了好多人杀进宫来了,我们的人根本顶不住!” “不听使唤?”凌沛暄一步步逼近凌沛曜,“玄铁令是不在我手中,但是它现在被送到了清儿手中,凌沛曜,今日就是你死期!”凌沛曜一脚把还跪着的侍卫踢到凌沛暄身上,身影一转向乾坤殿门口跑去。 凌沛暄只是被挡了一下子,他身形如风,很快赶上凌沛曜,长剑向前一递,直接穿透他的后心。“常年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到底是不如在战场上拼生拼死的我动作快啊。”凌沛暄抬脚,把凌沛曜踢出了乾坤殿,剑与骨肉分离,一道血柱喷薄而出。 “父王!”凌东澈刚带人赶到,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他慌里慌张的扑倒在凌沛曜面前,颤着手去捂他的伤口,“父王……你怎么样?父王,父王……”凌沛曜只动了动嘴唇,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就没了呼吸,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凌沛暄从殿里走出来,凌东澈抬头看他,“八王叔……”凌沛暄毫无感情的看着他,他手中的剑还滴着血,凌东澈也是满手的血,那血是属于同一个人的。凌东澈伸手把他父亲的双目阖上,跪在地上给凌沛暄磕了个头,声音意外的冷静,“东澈自知父亲罪孽深重,今日父亲死于王叔剑下,东澈无话可说。” “只是东澈毕竟为人子,父亲身死,东澈不敢谈报仇,亦不敢苟活于世。求王叔,赐东澈一死。”他俯首在地,耳边凉风呜呜,好像为他唱着哀曲。凌沛暄看向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人,轻声道,“我去倚龙宫,清儿,你来处置他吧。” 他把剑丢下,转身去了倚龙宫,一众侍卫哗啦啦的跟了上去。凌慕清走过去把剑捡起来,撩起衣摆擦干净了上面的血。“皇兄,”凌慕清盘腿坐在凌东澈旁边,低头瞥着凌沛曜的尸体,“你恨我父王吗?” 凌东澈凄然一笑,“恨什么,本就是他对不起王叔。”凌慕清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皇兄,你走吧。”她始终顾念着兄妹之情,凌东澈对她的好从来不是装的,只是立场不同罢了。凌慕清对他没什么恶意,她的仇人已经死了,凌东澈本性不坏,她愿意放了她。 只是凌东澈却拒绝了,他从地上站起来,往下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护国军,他们穿着一样的战甲,神情一样的肃穆,他们是护国军,保家卫国的英雄们。凌东澈低下了头,伸手解去发冠,散开发髻,披头散发的叹了一口气,“为人臣,我助纣为虐,为人子,我不忠不孝,清儿,我该死。只是希望,你能放过太子府那几百口无辜的人,我死而无憾。” 凌慕清抬头看着他佝偻的后背,轻轻的一挥手,“家国,把晋安王压入天牢。”卫家国走过来,昔日那个以拦路抢劫为生的强盗头子,如今经过种种训练已经变为一个合格的将军,他一脸的严肃正气,指挥两个兵士过去把凌东澈架住,拉去了天牢。 “世子,咱们现在怎么做?”卫家国摘下头盔抱在怀里,上面的红缨随风而动。凌慕清扶着地站起来,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把凌沛暄的佩剑丢给了他,“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你带人把这里处理一下。降者不杀,冥顽不灵者,送去陪凌沛曜。” 卫家国应下了,凌慕清揉一揉眼睛,一步步走下了楼梯。她慢慢的走向宫门外,有听到动静的宫人,胆小的不敢出来,胆大的偷摸着跑出来看动静,瞧见了她,慌张的躲了起来。凌慕清走到宫门口,回头看一眼,林琛驾了马车在门口等她,她掀开车帘坐了进去,林琛一扬马鞭,马车晃晃悠悠的驶回了霄王府。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让世子英明神武一把打坏人biubiubiu!_(:_」∠)_但是臣妾真的办不到啊,这天热的不要不要的,我恨不得让他们都去水里打! 脑洞被太阳晒蔫了,凑合凑合吧…… ☆、第五十四章 “夏兄还没休息啊。”凌慕清回到王府,只觉得身心俱疲,兴致缺缺的和出来赏月的夏初逢打了个招呼。夏初逢打量了她一番,瞧到了她衣摆上的血迹,挑眉问道,“你受伤了?”凌慕清摇摇头,“没有。” 夏初逢走到她身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青瓷瓶,递到她眼前,“这是金疮药,我来时阿嘉给我的,应该挺有用处。”凌慕清接过了,有些期许的看着他,“她让你……给我的?”夏初逢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眯着眼睛一笑,“不是,她是怕我受伤。” 凌慕清又变作倍感无趣的样子,把小瓶子仔细收好,嘟囔了一句,“与人厮杀的是我,你诚然是一点儿作用都没起,能受什么伤。”夏初逢一听这话可不乐意了,背着手围着她走了两圈,得意道,“本太子站在这儿就是活生生的招牌,我代表着夏国支持你霄王府,还不够作用的么?” “那就多谢夏兄了。”凌慕清没什么诚意的冲他一拱手,犹豫着问道,“她可还好?”夏初逢点了一下头,“挺好的。”凌慕清神情有些恍惚,喃喃自语着说,“那就好,那就好……” 今晚上算个血杀之夜,凌慕清抬头看天上散着的几粒星子,有一颗格外的亮。夏初逢看着她,突然道,“我不可能让我妹妹真的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过一辈子的,这天底下那么多的人,我总能再找出一个和她情投意合的。” 凌慕清微愣,垂下头来看着脚尖不说话。夏初逢终是不忍,他虽然说了那句话,但他自己知道,莫凉一这辈子恐怕也只同眼前这个人情投意合了。他皱起眉,状似无意道,“我看她也未曾真的把你放下过,你若是能把她哄回来,我这个做兄长的还是希望她能够幸福的。” 他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只要她去把莫凉一哄回来,他是不会再干涉分毫的。夏初逢不太情愿让他妹妹和一个 分卷阅读20 人在一起,凌慕清或多或少是明白他的意思的。夏初逢彻底的松了口,凌慕清略微有些慰藉,只是对于莫凉一究竟会不会被她“哄”回来,说实话,凌慕清并没有多少底气。 她正思虑着,林桥一路小跑过来,喘了两口粗气,急急道,“世子,宫里传来消息,晋安王自尽了!”凌慕清猛的向后退了一步,“你说什么?”林桥过去扶她,叹了一口气,“晋安王去了。我知您与他也有些感情,不过逝者已矣,您节哀。” 倚龙宫 凌晟挺直身体躺在龙榻上喘着粗气,凌沛暄跪在榻前,低着头一言不发。凌晟已是行将就木,只是还撑着一口气,一双晦暗无光的眼睛死死盯着凌沛暄,“你……真是……一点儿也不顾……不顾手足之情!” 凌沛暄抬起头,嘲弄的对上他的眼睛,“他当初害我妻儿之时可想过所谓的手足之情?他害三哥五哥之时可想过手足之情?父皇你呢?你那个默认的态度,又何曾想过父子之情?”凌沛暄捏紧着拳头,灰白色的嘴唇抽动着,“他是太子……他是……是储君……” “现在已经不是了。”凌沛暄慢慢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凌晟,“父皇是不是还不知道,大哥究竟是怎么死的?呵,一个为了权利畜生不如,从谋害亲长兄起步的人,配做太子吗?”凌晟瞪大眼睛,浑身颤抖起来,他想伸出手去指凌沛暄,却无论如何也动弹不了。 林仲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好心解释道,“先太子爷让微臣每日在皇上的药里下些东西,皇上现在是动弹不了的。”凌晟额上青筋暴起,想不到他堂堂一个帝王,做了四十多年万万人之上,却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祁修大步从外面走进来,附在凌沛暄耳边说了什么,凌沛暄敛下眉目,看向凌晟道,“东澈死了。”凌晟的眼神变得不可置信,凌沛暄抬起下巴,眼中染了一抹血色,没有任何表情的盯着凌晟,“他是自杀的,为了给他爹赎罪。我不会动太子府的人,一个也不会,我可不是凌沛曜那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也不会坐这江山,弑父杀兄抢来的东西,对我没有任何吸引力。”凌沛暄抽了祁修的剑,屈膝跪在地上,把剑架在了凌晟的脖子上,“父皇,儿臣从来没有做皇帝的心思,我为人臣为人子的责任做尽了,只为了能安安稳稳的和家人在一起,我的妻女,我未出世的儿子,他们才是我想要的一切。” “一切都是因为你,你的猜忌和纵容毁了你自己。皇上,呵,万万岁的皇上,今日的一切,都是你逼我的!”凌沛暄受伤用力,锋利的剑锋擦破了凌晟的脖子,凌晟看着他的眼睛,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话来,只歪了歪眼珠子,然后闭上了眼睛。 明昭四十三年十月初十,皇帝病重,太子凌沛曜逼宫,霄王凌沛暄调护国军护驾,诛太子,伏佞臣。太子长子晋安郡王凌东澈自尽于天牢,霄王大义,厚葬凌东澈,尽散太子府,而不伤及任何无辜。皇帝深受打击,次日驾崩于倚龙宫,百官推举以霄王凌沛暄登大宝,霄王拒之,愿只作忠臣良将,只暂总理朝政,称摄政王。 明昭四十三年十一月十六,初雪,摄政王遇刺。 凌沛暄衣襟带血歪倒在床上,林仲为他把了脉,一阵欲言又止。凌沛暄勉力挥挥手,“我知道我是不行了,林仲,你退下,本王与世子说说话。”林仲行了礼退下了,凌慕清跪在床边,执了凌沛暄的手,“父王,为什么?” 堂堂的战神,纵横沙场那么多年,会这么轻易的被刺杀,凌慕清说什么都是不会信的。凌沛暄闭上了眼睛,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你答应了东澈不动太子府,但是清儿,凌沛曜教出来的儿子不是都像东澈,不为你除了那些后患,为父实在不安。” 凌慕清眨眨眼,眨去了里面的些微水汽,声音有些哽咽,“可是,您为什么……要做的那么绝……”他不过是想把这刺杀的由头推给凌沛曜的儿子们,他们恩将仇报,就不怕凌沛暄背信弃义。只是,他居然拿自己的生命做代价,这已经不单纯是他策划的一出戏了。 “父王,您向来对我疼爱有加,为什么这一次,要这么绝情?”凌慕清眼眶红着,浑身上下不可抑制的发着抖。凌沛暄动了动嘴唇,紧闭的眼角滑下一滴眼泪,“清儿,是父王对不住你,可是父王,是真的累了。” 他背着仇恨过了那么多年,如今大仇得报,他亲手杀了他的兄弟和父亲,他已经受不住日夜的折磨。精心谋划的这一场局,不过是想帮他女儿再除去一个隐患,他给她垒了那么高的阶梯,不能扶着她上去,只能想法子把这梯子砌牢固一点儿。 凌沛暄想睁眼看一看他的女儿,只是眼皮子沉重,怎么也睁不开来。他用尽力气握紧了凌慕清的手,急促的喘息了几下,仔细交代着她,“我苦心经营了那么多年,也有不小的势力,清儿,如今,父王把一切都交给你了,你答应我……答应我,一定要守护好父王……好不容易稳定的江山……” 凌慕清咬着下唇,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哽咽道,“清儿知道了,我一定听父王的话,守好凌国江山。”凌沛暄手上已经用不上力,只虚放在凌慕清手里,凌慕清把脸凑过去,引着他的手一寸寸摸索着自己的脸颊。 “高相是我们的人,如今这局面,顾乾坤是聪明人,他自然知道怎么做。还有……徐无衍,他也是我们的人,上官将军,他是我的旧部,他会……会帮你……还有户部,兵部……清儿,你记住,你是……是凌沛暄的女儿……你别怕,别怕……”凌沛暄费力的把眼睛撑开一条缝,仔仔细细的看着他女儿最后一面。 凌慕清已经泣不成声,只是咬着牙,连连的点头。凌沛暄咳了一口血出来,突然笑了,声音更加的微弱,“父王知道,你还是……还是喜欢那个莫凉一。父王……父王是真的……想要你,开开心心,幸幸福福的。你与顾珩和离吧,去找莫凉一,去找她,我曾经,曾经把你……托付给她,她,答应了的……” 凌沛暄突然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看着房顶,“清儿,清儿……我看到你娘了,她来接我了。我要走了,你要……要……好好的……好好的……”他话未说完,已经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头歪向一边,没了呼吸。 “父王!”凌慕清突然崩溃,嚎啕大哭起来,“父王!你不能啊!不能丢下我一个人!我求求你,父王,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求你起来好不好!父王……”她用力摇晃着凌沛暄的身体,渴望着他能睁开眼,伸出大手摸摸她的头发,再说她一句不听话的孩子。 只是他没有,他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儿,任由她撕心裂肺的喊着他父王,他始终,没有睁开眼再看一看他最疼爱的女儿。林桥冲了进来,愣愣的看着房内的景象,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王爷!” 明昭四十三年十一月十六,摄政王身死,刺客供认受于先太子之子之命,满朝惊骇,皆云子随父无情无义。世子凌慕清下令,立斩先太子府所有男丁,以慰摄政王在天之灵,百姓皆拍手称快。 摄政王遗言,世子与郡马顾珩和离,今后各自婚嫁,再无相干。同年十二月初七,左右丞相,太傅徐无衍,大将军上官宣力排众议,扶世子登基,百官默认参拜,是为凌国第一女帝。 帝下旨,尊摄政王为先皇,提顾珩为大理寺卿,高相封一等孝诚公,顾相封一等文远公,徐太傅封一等明德公,上官宣封一等忠勇公。另上官宣承先皇凌沛暄之衔封一品上将军,其子上官涟代其大将军之位。连日大丧,年关略过,次年帝改元盛熙,史称盛熙帝。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最近作业一下子多了起来砸的臣妾措手不及…… ―― 好了,当皇帝了@_@ 接下来欢迎收看《盛熙帝追妻记》《凌国女帝与夏国公主不得不说的那些事儿》《公主的诱惑》《忠犬是怎样练成的》…… =_= ☆、第五十五章 莫凉一总是在做同一个梦,自从夏初逢告诉她,凌慕清登基做了皇帝,她就一直梦到凌慕清。她梦里的凌慕清穿着龙袍,独身一人坐在龙椅上,她脚下没有百官参拜,却有成堆的枯骨。她的父亲死了,她孤身一人的,再也没有人去保护她,慢慢的她流了满面的血泪…… 莫凉一从梦中惊醒,额上冷汗纷落,杏儿小跑过来,拿了巾子给她擦汗,“公主又做噩梦了?”莫凉一白着一张脸,垂着头不做言语。桃儿给她端了杯冷茶,她小心的喝了,半晌才把声音找回喉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杏儿说,“天快亮了,刚才小路子还说,凌国皇帝已经进皇城了呢,估摸着等会儿就该入宫了。”莫凉一一愣,这才想起来,明日就是夏沂的寿辰了,凌慕清早就递了帖子说要亲自来祝贺。 “听说凌国皇帝和她之前那个郡马和离之后,后宫里一直没人,这回来给皇上贺寿,好像是有意联姻呢。”杏儿一边服侍着莫凉一穿衣服,一边和她说着自己听来的小道消息。莫凉一只淡淡的嗯了一声,桃儿快言快语道,“我觉得三皇子就不错,他向来喜欢凌国风貌,这些年跑来跑去也未曾娶亲,与那个凌国皇帝也算是郎才女貌了。” 莫凉一神色微动,终究没有说什么,只偷偷的叹了一口气,坐在梳妆台前让杏儿给她梳头。待一切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夏初逢突然造访,笑着说,“她来的太早,父皇要同她一起用早膳,让我来请阿嘉呢。” 莫凉一始终神色淡淡,夏初逢也猜不出她心里怎么想。她抬头看着他,随意问道,“那种场面你在就是了,为何还要我去?”夏初逢故意道,“盛熙帝说上次与你一见如故,总想再见你一次呢。” “那就走吧。”莫凉一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叫上崔林,跟着夏初逢一起去了夏沂宫里。她拒绝与夏初逢同坐一辆步辇,夏初逢无奈,只得在一旁跟着走,一路上和她说着话,只是很少被搭理。 莫凉一太淡定,以至于夏初逢更不相信她心里没多想什么,他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凌慕清,细致的去观察莫凉一的反应。莫凉一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但是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些起伏。 到了夏沂寝宫,膳食已经摆上了,夏沂和凌慕清坐在桌子边相谈甚欢。凌慕清穿着挺正式的衣服,上面绣了几条张牙舞爪的龙,看的莫凉一心里挺不舒服。夏初逢过去和凌慕清打了招呼,凌慕清脸上带着笑意,眼神温温柔柔的落在了莫凉一身上。 当皇帝应该是个挺辛苦的事,比之上次相见,她清减了许多,下巴弧度尖而锐利,莫凉一敏感的发觉,她真的变了许多。再也不是那个有些任性又有些霸道的小世子,她现在沉稳有力度,气场却内敛。没有人可以保护她了,她扛起了凌国江山,正在慢慢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莫凉一突然觉得恐惧,她缓步走过去,深一脚浅一脚的,不太敢看她愈发深沉的眼睛,低着头,行了一个礼,“蕴姝见过凌国皇帝。”凌慕清伸了手去扶她,笑容温和有礼,“长夏公主不必多礼。” 莫凉一抬头,望进她眸子里,只看到了满满的自己。接下来她一直在走神,思绪恍惚着,完全没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直到夏沂问她,“阿嘉觉得如何?”她回过神来,夏初逢对她使着眼色,她下意识的说,“女儿觉得很好。” “那阿嘉就多陪陪慕清吧。”夏沂挺喜欢凌国这位新皇帝,凌慕清也有意讨好他,两人聊的投机,夏沂对凌慕清也多有亲昵。莫凉一发了一下愣,轻轻的应了下来。她实在没想到凌慕清现在身为一国之君,居然会提出要在夏国多待些时日,还指名道姓的要让她陪着,更没想到,夏初逢居然帮她一起坑自己。 揽月宫不小,凌慕清就暂时住了进去,身边只带了林琛和祁修。莫凉一给他们安排好了房间,凌慕清换了身常服,绣着华丽繁复暗纹的龙凤袍,比上午那件过于正式的龙袍好看的多。 “那凌国皇上长得还挺好看的。”桃儿看着不远处凉亭里说着话的莫凉一和凌慕清,小声念叨了一句。杏儿看她一眼,“公主更好看。”桃儿挠挠头,“都挺好的啊,我看公主和她还挺配的,这皇帝要是个男的,咱们公主说不定还能做个皇后呢。” 杏儿轻轻翻了个白眼,“你就知道乱说,配什么配,两个女……”杏儿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了惊人的一幕,那个凌国的女皇帝,居然敢轻薄她家公主!虽然只是凑过去亲了下脸颊,但是这好歹是夏国地盘,凌慕清要不要这么轻浮! “公主是吓傻了吗?为啥不反抗?”桃儿歪着头,看着她家公主还是那副冷淡到面瘫的表情,倒是那个凌国皇帝,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形。不过呀……桃儿偷偷的想,不敢让杏儿知道,她是真的觉得自家公主和那个凌国的女皇帝很配啊。 凌慕清笑着笑着忽然低下头去,抿着唇不再作声,莫凉一瞥了她一眼,“陛下累了么?”“诶,”凌慕清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声音闷闷的,“你别这么叫我啊。”莫凉一咬了下唇角,从石凳上站起来,低眼看着她,“累了就去休息吧。” “我不累。”凌慕清抬起头,眼里有些水汽,软软的看着她,“你就让我……和你多待一会儿吧。”莫凉一动了动唇角,拂袖转身欲走,被凌慕清握住了手腕,“凉一……”她手上用力,把人拉进了怀里,莫凉一双手抵住她的肩膀,警告她说,“宫里人多口杂,你最好注意些。” 凌慕清不情不愿的松了手,莫凉一从她怀里出来,故作镇定的理了理衣衫。凌慕清瞧着她,突然幽幽的冒出一句,“你又瘦了些。”莫凉一手上动作一顿,小心的和她对视在一起,轻声道,“我很好,你才是瘦了。你……做皇帝累不累?” “还好吧。”凌慕清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有臣子们帮持着,我倒是,挺清闲的。只是,有时候总会想起父王,还有你。”莫凉一头一偏,轻飘飘的转移了话题,“你小心成一个昏君。”凌慕清笑了笑,起身与她并肩站在一起,扭头看着她的侧脸,“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和我说过的话。” 莫凉一没接话,凌慕清自顾自的往下说,“你说,如果有一天我孤身一人了,若能放下荣华富贵,便与你一起浪迹天涯,治病救人。”她说完话,看向莫凉一的眼神里带着期许,莫凉一却抿唇一笑,叹着气说,“那么久远的事情你还提起做什么?你忘了么,你已经不是那个逍遥自在的世子,我也,不是那个可以随随便便的浪迹天涯的江湖郎中了。” “凌慕清,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呀。”莫凉一用最轻柔的声音说着最残忍的话,凌慕清脸色变了变,喃喃道,“那我,是不是也会在某一天,永远的消失在你长久的岁月里?” 莫凉一看着她,轻轻点了一下头,“是。” 凌慕清一刹那心如死灰,莫凉一说,“我们总是在分别,总有一天,你就再也找不到我了。”凌慕清颤着手把她拥入怀里,贴着她的脸颊,字句清晰的说,“那我们就不要再分别了啊。” 莫凉一摇摇头,“阿清,别傻了。”她固执的不愿意重新接受她,她忘不了锋利的刀刃割入掌心的那种痛楚,还有那段时间生无可恋的苦楚。凌慕清有时候真是太让她寒心,她承认心里还是有着凌慕清,可她同样也是一个太倔强的人。 凌慕清已经失去了让她忍让的资格,从她眼睁睁的看着她和一个男人喜结连理天作之合的时候,她就已经心死了。莫凉一是个有自己的思想的人,她不是任何人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她不管凌慕清所谓的苦衷,她也不想去管,就这么相忘于江湖,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莫凉一伸出手,轻轻的把凌慕清推开,颇为认真的瞧着她好看的眉眼,“陛下,那些前缘旧事,忘了吧。”她说的云淡风轻,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可是凌慕清,要怎么去忘了呢?那些不是前缘旧事啊,是现在拥有了江山,却失去了一切的她仅剩下的支撑。 “凉一,”凌慕清轻声喊了她的名字,“我会找到你的,就算用一辈子,就算付出一切代价。我也,一定会找到你,让你回到我的身边来。”莫凉一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的有些伤怀,又有些悲悯。 凌慕清走出凉亭,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玉牌,塞到莫凉一手里,“这个送给你。”莫凉一不明所以,凌慕清抿嘴一笑,解释道,“这是凌国最高手令,可以调动包括护国军之内的所有军队。我如今,给不了你什么了,这是目前属于我的,最重要的东西了。” 凌沛暄和凌慕清父女俩总爱把这些象征性的东西交给别人,以表达自己某方面的忠心。莫凉一收过凌沛暄的玄铁令,那是他为他女儿留的保命法宝,如今,她又收到了凌慕清交给她的国之根本。 那玉牌诚然是个很重要的东西,但是莫凉一,真的不需要。她想把玉牌还回去,凌慕清却背了手,故作轻松的说,“听说夏国御花园景致是极美的,我去休息一下,午膳不用了,下午你带我去御花园里转转吧。” 凌慕清说完话就走了,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她知道莫凉一会把玉牌还给她,但她是真心的,想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凌慕清觉得自己如今算是一无所有,她唯一能拿出来的,大概只有权力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去把臣妾的及腰长发咔嚓掉,如果没更新,大概是伤心过度死掉了吧(够) =_=臣妾真讨厌自己动不动就脑洞大开,之前说的那仨还没开填,就又想了俩臣妾以为极萌的设定 愿有生之年,臣妾填满脑洞。。。 ☆、第五十六章 虽然凌慕清说了不用午膳,但是到了时间,莫凉一还是亲自去请她了。凌慕清有仪仗,不过留在宫里伺候的只有林琛和祁修,那二人分站在门两侧,跟两尊门神似的。莫凉一让杏儿桃儿在外等着,自己一个人进了凌慕清的房间,虽然凌慕清说了不要让任何人打扰,可他们俩还是没敢拦住莫凉一。 凌慕清没睡在床上,窗子下放了张贵妃榻,她侧躺在上面,身上也没盖什么东西。莫凉一走近了去看她,她眉目沉寂着,看起来睡得挺安稳。二月天还有些微寒,莫凉一过去关了窗,一回头,凌慕清已经睁了眼。 莫凉一不自然的偏了下头,轻声道,“过去用膳吧。”凌慕清不动弹,只闷声说了句,“我不饿。”莫凉一对她终究是不太能彻底狠下心来,走过去冲她伸了一只手,“早膳你就没用多少,如今可是一国之君,不能这么任性了。”她顿了一下,微微的笑了,“饿坏身体就不好了。” 凌慕清低着眼,握住了她的手,配合着她让她把自己拉起来。莫凉一上下打量了一下她,伸出另一只手把她衣服上的褶皱扯平,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走吧。”凌慕清揉了揉眼睛,跟着她走了出去,林琛和祁修向凌慕清行礼,她瞥了他们一眼说,“朕身子不太舒坦,把林仲接来吧。” 她拿出夏沂给她的金牌交给了祁修,祁修恭敬的接过,去办事了。莫凉一看着她,眼角挑着,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你哪里不舒坦了?我们夏国御医可也不少。”凌慕清抬起了头,与她对视着,“林仲在身边伺候惯了,也并没什么大碍,不必劳烦御医了。” 莫凉一一反手,扣住了凌慕清的脉搏,虽有许久未曾行医,依旧手法娴熟。凌慕清怔愣了一下,莫凉一已经把手收回,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凌慕清笑的有些僵硬,“不是说要用膳么?走吧。” “没事儿别瞎想有的没的。”莫凉一垂着头走在前面,凌慕清紧跟着她,低低的应了一声。林仲说她是心病,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总是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整个人都衰弱的厉害。她是强打起精神来夏国,不过是为了,见见莫凉一罢了。 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凌慕清却是一点儿食欲都没有,拿着玉箸在眼里戳来戳去,半晌才用了两口饭。莫凉一终于忍不住开口,“不合口味么?”凌慕清有些恍惚,慢吞吞的摇了摇头,“没有,我说了我不饿。”莫凉一眯起眼睛,看向杏儿,“去让王御厨给陛下做一碗莲子粥来。” 杏儿领命去御膳房了,莫凉一搁了玉箸,接过桃儿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王御厨做的莲子粥是我最喜欢的,希望陛下赏脸。”凌慕清嗯了一声,依然捏着玉箸,不紧不慢的去戳碗里的米。 莫凉一让人收拾桌子,起身去了正殿,凌慕清又愣一下,赶紧跟了上去。宫人上了茶水,凌慕清嗅到了清雅的茉莉花香,她伸手端了茶杯,细细抿了一口。莫凉一问她,“这花茶可还合陛下心意?”凌慕清抿了一下嘴巴,轻轻点头,“甚好。” 崔林走过来,冲莫凉一行礼道,“公主,太子妃过来了。”莫凉一一颔首,“请。”崔林出去了,没一会儿就带着钟沁又进来了。钟沁一眼看到坐的四平八稳的凌慕清,她也听夏初逢说了,凌慕清如今就住莫凉一这里。 “妾身钟氏给凌皇请安。”钟沁施施然的给凌慕清行了礼,凌慕清伸手虚扶她一把,笑道,“太子妃不必多礼。”钟沁刚站直身子,莫凉一就抱着她的胳膊粘了上去,“沁姐姐用膳了吗?怎么这时候来了?” 钟沁笑盈盈的跟她走过去,二人坐在了一起,钟沁一一回答她的问题,“用过了。听太子说凌皇住在你这儿,怕你懒懒散散的怠慢了,我这才过来看看。”二人举止亲昵,凌慕清看在眼里,嘴角颤了一下,又想起莫凉一对自己样样生疏,忍不住低了头黯然神伤。 莫凉一声音里带着笑意,差人给钟沁上茶,近乎撒娇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儿,凌皇是贵客,我怎么敢怠慢了她。”钟沁伸出手指点了下她的额头,“你呀,说是说得好听,凡有不快就爱摆脸色,耍脾气,谁能受得了你!” “沁姐姐不是受得了吗?”莫凉一说着话,瞥眼扫了一下凌慕清,见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头也不抬,像个受了委屈的小猫儿似的。钟沁眉眼都带着笑意,直直的看着莫凉一,柔声说,“你也就爱窝里横了。” 凌慕清心里急躁的慌,终是忍不住把头抬起,一眼未去看莫凉一,却是实实的瞧着了钟沁看她的眼神,整个人都不好了。钟沁那一瞬的眼神太直白,也太露骨,凌慕清被刺激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吓了上面那两人一大跳。 “凌皇怎么了?”钟沁疑惑的看着她,凌慕清吞了下口水,双手紧握成拳,努力克制着自己一下子不受控制的情绪,“我……朕,没事儿,朕来的太早,现在有些发困,这就去休息了。太子妃和凉……和长夏公主,你们……不,我先告辞了。” 她转身就往外走,正巧了这时候杏儿端了莲子粥过去,两人撞在一起,莲子粥被撞翻了,凌慕清下意识的伸手去接,滚热的粥撒了她一手。杏儿吓得立刻跪在了地上,嘴里一直念着奴婢该死之类的话,凌慕清拿着帕子捂住手,脸上的表情因为疼痛而有些狰狞,却还是勉力微笑着,“是我自己不小心撞上了你,你起来吧,我无意怪罪于你。” 莫凉一有些慌张的走过来,捧了凌慕清受伤的手在掌心,对杏儿吩咐道,“先别跪着了,快去拿药。我床下那个盒子里有个白色的瓶子,你快些去把它拿来。”杏儿听了这话,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慌慌张张的跑去拿药了。 实在是疼得厉害,凌慕清向来又很怕疼,咬着一口牙,额上青筋都凸出来了。莫凉一轻轻揭开她手上的帕子,烫伤挺严重,整只手连着手腕都是红肿一片,甚至烫出了几个小泡。莫凉一低着头,生怕她看到自己眼里的心疼,闷声问她,“疼的厉害么?” 凌慕清疼的都抽冷气了,却还僵着脸笑,声音也有些变调,“你别担心,并不怎么疼的,我毕竟是个习武之人,这是小伤而已,无甚大碍。”有些武功而已,又不是铜皮铁骨,向来养尊处优的细嫩肌肤烫成这样,她说不疼,打死莫凉一也是不会信的。 “不请御医吗?”钟沁在旁边问了一句,莫凉一摇了摇头,“不用,我来就可以了。”她把凌慕清拉过去坐着,回头去看钟沁,带着些歉意道,“抱歉沁姐姐,不然你先回去吧,我得照顾一下她。”钟沁笑道,“当然是陛下的伤重要,那我便先回去,姝儿好生给凌皇看看。” 钟沁给凌慕清行了礼,转身离开了,她刚一走,莫凉一把宫人都赶了出去,马上就变了脸色,怒视着凌慕清,“你怎么那么笨啊?那么大的人了就不能注意些吗?搞不懂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不是什么习武之人么,怎么躲不开一碗粥?凌慕清,你是不是蠢死了?!” “诶,”凌慕清被她唬的一愣,讷讷的开口,“我又不是有意的,走了下神而已,下次不会了。”莫凉一一口气憋在心里,见她这副样子,又不舍多骂她几句,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自己生闷气。 凌慕清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去扯她的袖子,低眉顺眼的奴才相,一点儿也不像什么一国之君。“凉一,你别和我生气了,你说我蠢笨,那我就是了,你同一个既蠢又笨的人生气,也没什么值得的,是吧?”她眨眨眼,鼓起勇气探过身子在莫凉一唇角吻了一下。 “你!”莫凉一面上微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凌慕清努努嘴,又说,“我走了神也是因为你和那个太子妃相谈甚欢什么的,我心里不好受,才一时恍了神。”莫凉一咬着牙瞪她,“你这是怪我了?”凌慕清耸了一下肩膀,却是没有否认。 莫凉一真想把她丢下不管了,杏儿拿着一个白色的瓷瓶跑了进来,喘着粗气把瓶子交到了莫凉一手里。她神情很焦虑,莫凉一知道她心里害怕,出言安慰道,“杏儿别怕,这事儿不怪你,凌皇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对吧?” 那一声对吧摆明了是和凌慕清说的,凌慕清连忙跟着附和,“对对对,是朕粗心大意的,不关杏儿的事。”莫凉一伸手拍拍杏儿的肩膀,“听见了吗?你下去休息吧,我帮她上药。”杏儿万分感激的下去了,莫凉一打开瓷瓶,轻嗅了一下,确定药没拿错,才小心翼翼的为凌慕清擦药。 那药膏味道并不难闻,抹在手上清清凉凉的,痛感也消失了不少。凌慕清眯起眼睛,看着莫凉一格外认真细致的给她擦着药,只觉得满胸腔里都柔软了起来。也只有这时候,莫凉一才会主动的靠近她了吧,凌慕清好不容易有些起伏的心一下子又跌到了谷底。 “凉一。”凌慕清低声叫了一句,莫凉一抬头看她,她咧咧嘴,目光柔的能化成一汪水,“我饿了。”她以为莫凉一又会瞪她,却见她只轻轻一瞥,问道,“想吃什么?”凌慕清笑眯眯的说,“我想吃桂花糕和凤梨酥。”莫凉一皱眉,“那些东西吃了有什么用?” 凌慕清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又重复一遍,“我想吃桂花糕和凤梨酥。”莫凉一发现自己今天总是在生气,她现在又想生气了,想把手里拿着的白瓷瓶狠狠的丢到凌慕清脸上。可她只是叹了口气,“……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打算虐一下的,我果然还是心太软。。。。 ―― 今天发生了两件事,第一我真的剪头发了,第二比较重要,我妈加了我微信,还警告我 分卷阅读21 准屏蔽她,我以后不能在胖友圈愉快的装逼了=_= ☆、第五十七章 夏沂寿辰过后没几日,凌慕清就搬去了宫外,说什么要体验一下夏国的风土人情。夏沂赐了个院子给她住,离皇城并不远,凌慕清也没推脱,带人直接就搬了进去。 其实她这次来还有一件事要做,就是寻一个人。奚王全家被凌沛曜设计害了,只留了一个幼子,当年被凌沛暄派人救下送来了夏国,以躲避凌沛曜的毒手。这事还是林仲说的,凌慕清开始并不知情,现在却是偷偷动起了小心思。 她知道她的那些臣子们在想什么,她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去给凌国生出一个继承人,如此一来,那个孩子还真是个合适的人选。那个孩子被寄养在一家普通农户里,可能是因为年幼就遭受巨变,他疑心很重,林仲废了老大的劲才把他带回了夷安。 凌慕清坐在主位上,含着笑意望着一脸紧绷的小少年,“你是东衍么?”看起来不过十多岁的孩子挺直了腰背,却不敢直视她,有些僵硬的回答,“是。”凌慕清站起身,走到了她面前,微微弓了腰看着他的眼睛,“你认识我吗?” 凌东衍被送去夏国时已经七岁,能记事了,凌慕清较于前几年面貌变得也不是很大,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但是凌东衍,的确是把她认出来了的。他动了下嘴角,低下头,轻轻的喊了一声,“皇姐。”凌慕清便笑了,伸手摸摸他的头。 凌慕清低声道,“乖孩子,皇姐来接你回家。”凌东衍眼圈一红,有些哽咽道,“我没有家了,父王和娘亲都死了,哥哥姐姐也死了,就只有,我一个人了。”凌慕清用手揉了揉他的眼角,“不是还有皇姐吗?你父王母后也一定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皇姐会保护好你,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 凌东衍抬头看着她,凌慕清冲他笑的很温柔,他仔细想了一下,虽然心里还是不踏实,却还是点了头,表示了对她的信任。他年纪还小,却已经受够了委屈,他不想再寄人篱下,而凌慕清,至少算是他的亲人。 “咱们还得在这儿待些时间,我有些事情要处理,房间已经为你备好了,让林琛带你去看看,我们暂时就在这儿住下了。”凌慕清拍拍凌东衍瘦弱的肩膀,他伸手揉揉眼睛,乖巧的点了头,“嗯!”凌慕清又摸摸他的脑袋,回头去看林琛,“带小公子去房间里看看,有什么需要的,抓紧时间置备。” 林琛领了命,带着凌东衍走了,凌慕清掂量了一下,吩咐道,“和徐太傅说一声,朕给他找了个徒弟,让他准备一下好好教,将来做个帝师也未尝不可。”林仲答应了一声,仔细一品她的话,才回过味来,“您要立那孩子为储君?” 凌慕清微微颔首,“他身后无甚势力,朕便是他唯一的依靠,他也不是一般的孩子,经历了那么多事,总该有自己的思量,多培养几年,必成大器。”林仲道,“您还年轻,就算不打算亲自生下继承人,却还能坐几十年江山呢,要说立储,这怕是太早了吧?” “几十年未免太长了。”凌慕清笑眯了眼,轻轻叹了一口气,“父王让我守好凌国江山,又没说让我一定要当皇帝。”她这话有些无赖的意味,林仲却也不敢反驳,只委婉道,“这个位子可是废了多少力气才到手,皇上就要这么拱手让出去么?” 凌慕清笑看他一眼,慢悠悠的坐回到了座位上,“废了多少力气,这位子却不是本意。我实在不想做什么皇帝,做了这个决定也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只希望到时候你们伺候他能像伺候我这样,把凌国江山守好,也不负我故去的父王。” 林仲捻着胡子想了老半天,最后只余一叹,拱着手恭恭敬敬的冲她作了一揖,“微臣遵旨。”凌慕清端起桌子上放着的茶杯,把茶盖捏到一边,轻轻嗅了一下,随口问道,“启忻那里最近可有什么动静?”林仲瞥向一直充作背景板的祁修,祁修一拱手,道,“禀圣上,启国臣子给启皇挑了个皇夫,听说三月后就要大婚了。” “哦?”凌慕清抿了一口花茶,饶有兴趣的看着祁修,“她同意了?”祁修点头,“同意了。”凌慕清把茶杯放下,单手托腮想了一会儿,笑盈盈的吩咐道,“快马给启忻送个帖子,预祝她新婚大喜。告诉她,等到她大婚那一日,朕一定备上厚礼亲自前往祝贺。” 凌慕清不知启忻怎么会妥协,但这样更有趣不是么?她才不信启忻真的看上了那什么未来皇夫,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可不少。启忻向来爱看别人的热闹,这一下,便让她好好看看启忻的热闹吧。 她笑的颇有些老谋深算的意味,像只奸诈的狐狸,祁修领命走了,林仲摇摇头,在心里吐槽果然做了皇帝就是不同,心思都变得奇怪难猜了起来。 午膳过后,凌慕清闲得无聊,正准备小憩一会儿,林琛过来说是夏初逢来拜访她了。凌慕清在书房等夏初逢,呵欠一个接一个的打,前几日她住在揽月宫里倒是难得睡了几个好觉,自从搬出来,又开始失眠了,一连几天吟风赏月,这回好不容易有了些睡意,夏初逢却又来打扰,凌慕清脸色黑到了极点。 “你这是病了?脸色那么难看。”夏初逢进了书房,自来熟的落了座,瞧着凌慕清出言调侃。凌慕清没好气的看着他,“你来做什么?”夏初逢啧啧了两声,“你这几日都没往宫里跑,我来看看你是不是出事了。” 凌慕清揉着额角,有些敷衍道,“近来有些忙,刚闲下来。”夏初逢伸手捏捏自己的脖子,有些不信任的开口,“你在夏国能有什么忙的?话说回来,你这一来一回就得两个多月,又赖在夏国不走,你的那些臣子们就没意见?” 凌慕清瞥着他,冷冷一笑道,“你要能帮我搞定你那宝贝妹妹,我马上回去。”她停了一下,又继续笑道,“我带她一起回去。”夏初逢给了她一个白眼,“我怎么会把自己的妹妹拱手送出去?依着阿嘉现在对你的态度,呵,你怕是很难把她带回凌国。” “她心里毕竟还是有我的。”凌慕清有些得意,举起前些日子烫伤的那只手,在夏初逢面前晃了晃。夏初逢嗤之以鼻,“又有何用?我那妹妹什么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她心里有你是一回事,愿不愿与你在一起又是一回事。” 夏初逢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凌慕清心里烦躁的厉害,“早知今日这般局面,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和顾珩演那么一出戏的。是我太自负了,的确没想到她会那么坚决。”夏初逢偷摸着笑了一下,假惺惺的叹气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怎么,要不要我给你出个主意?” 凌慕清不太信任的拿眼瞟他,夏初逢抬起下巴,用眼角看她以表不屑,“你可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是见阿嘉日日也不开心,为了她着想罢了。”凌慕清左右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便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冲夏初逢一拱手,“愿闻其详。” 夏初逢轻咳一声,向她勾勾手指,“附耳过来。”凌慕清不明所以,却还是照做了,夏初逢在她耳边叽里咕噜说了什么,凌慕清脸色变得极快,拧起眉头瞧着他,“你确定可行?” “英雄救美么,女儿家都喜欢的,顺势让她看看你的诚心,多好?”夏初逢很是得意,“你要觉得可行,我过两日就能把阿嘉带出来,你就好好布置一下就行了。”凌慕清挠挠下巴,还是觉得不妥,“总感觉是个馊主意。” 夏初逢冷哼一声,站起身来背起手,“那你就自己想办法吧,希望有生之年,你和阿嘉不要有缘无分才好。”凌慕清又犹豫了一会儿,一咬牙,同意了,“好,就按你说的办。”夏初逢满意的点点头,“这就对了,人嘛,就要勇于尝试。那就说好了,两日后我带阿嘉去悬光寺祈福,你自己掂量着办就好了。” 凌慕清送走了夏初逢,当即招来林琛,说要交给他一个任务。林琛见她神情严肃,以为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立刻跪下道,“皇上请讲,属下当万死不辞!”凌慕清伸脚踢踢他的膝盖,“你先起来,小事儿而已,不必那么紧张。” 待林琛站起身,凌慕清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道,“你找几个人扮成刺客,藏在往悬光寺的途中,记得要偏僻一点儿。”林琛一脸迷惑,凌慕清清了清嗓子,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惊得林琛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你不要这样看着朕,快去办事吧,利落一点儿。”凌慕清装的一脸淡定,开始赶人了。林琛不敢多问,听话的办事儿去了,凌慕清握着拳头,暗暗的为自己捏了一把汗。以前都没干过这种事儿,如今好歹是一国之君,还真觉得有点儿丢人。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卖蠢了 ☆、第五十八章 悬光寺不算大,香火却挺好,里面只有一个老方丈,带着一群小和尚。小和尚长大了就去云游了,老方丈再下山去收一些无家可归的小乞儿,亦或是家里困难养不起的孩子,这件事他重复做了几十年了。 老方丈这是大功绩,救了不知多少生命,山下的人说他是哪位罗汉转世,奉佛祖之命来普渡众生。久而久之悬光寺的名声就传来出去,众人捐钱把原来有些破败的寺庙修缮了一下,夏沂听说了这事,亲自写了块牌匾送过去,又给佛像塑了金身,那以后悬光寺更是名声大噪。 夏初逢说莫凉一整日待在宫里不免闷得慌,也不管她老大不情愿,硬是把人带去了悬光寺祈福。寺庙建在半山腰,中间要经过一片林子,林子过后就是老长的青石阶,一直到悬光寺门口。过了林子就要下轿步行,莫凉一腿脚不便,把夏初逢怨念了个没完,夏初逢扶着她,陪了一路的笑脸。 好不容易到了寺里,小和尚在大殿门口站成一排,双手合十诵经。莫凉一见这情景觉得新奇,又出于敬畏之心,倒是再没多说什么。人流涌动着,夏初逢把莫凉一护在身前,随便问了个小和尚方丈去了哪里。 “师父在后院禅房和一位女施主说话呢。”扫着落叶的小和尚把扫帚抱在怀里,笑呵呵的摸着光头,“您要有急事找他,小僧带您过去吧?”夏初逢瞧了莫凉一一眼,轻轻的点了一下头,“那就有劳小师父带路了。”小和尚把扫帚放在墙角靠着,双手合十行了个礼,在前面领着路。 夏初逢并着莫凉一走在小和尚后面,彭危不远不近的跟着。绕过大殿,很快就到了后院,走到一间禅房门口,小和尚回头看夏初逢,“便是这里了,施主进去就行了,小僧这就回去扫地。”夏初逢道了谢,目送小和尚走远,吩咐彭危守在门口,拉着莫凉一进了禅房。 扫地的小和尚说无念方丈在和一位女施主说话,莫凉一没往深处想,更没想到那位女施主指的居然就是凌慕清。她穿着一身浅紫色的便服,就像几年前初见那般的普通女儿家姿态,盘腿坐在蒲团上,听无念方丈和她讲着佛家那些晦涩难懂的经书铭文。 她看起来很认真,目光却闪烁着,无念此时也告了一段落,抬头正看到刚进门的两人。“阿弥陀佛。”无念双手合十道了句佛号,“老衲见过太子殿下。”夏初逢走过去,笑道,“大师不必多礼。”又指着莫凉一,向他介绍说,“这便是初逢的妹妹。” 无念有些浑浊,却又分外平静安稳的眼睛扫了莫凉一一下,站起身向她微微颔首,“长夏公主,老衲有礼了。”莫凉一回了一礼,完全无视了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的凌慕清,“大师有礼。” “初逢这次过来是想为妹妹祈福,讨个吉利。既然大师在为……凌姑娘讲经,我们便一并听一听吧。”夏初逢自觉找了个蒲团坐下,抬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看着莫凉一。莫凉一面无表情,把一块蒲团拿的远远的,不发一言的坐下了。 无念微微一笑,随手拿了一本经书,翻开一页慢悠悠的讲了起来。凌慕清偷偷去看莫凉一,见她神色平静,看着很认真的在听无念讲经,有些挫败的把目光收了回去。夏初逢给了她一个眼色,她勉强的挺起腰杆,装作很认真的听无念讲经。 没一会儿,彭危突然进来,说宫里来人请夏初逢回去处理事情。夏初逢站起身,清了清嗓子道,“宫中有事,我得赶快回去了,阿嘉你便在这多等一等,哥哥忙完了便来接你。”莫凉一脸一黑,鬼知道他什么时候忙完,她是第一次来悬光寺,人生地不熟的,他还真放心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凌慕清见时机成熟,转了转眼珠子,及时开口道,“左右我等会儿也要下山,夏兄若信得过我,便由我把公主送回宫中如何?”莫凉一本人还没发表意见,夏初逢已经笑嘻嘻的答应下来了,“信得过,信得过。那就有劳凌姑娘,我这宝贝妹妹,就交给你了,你若没保护好她,初逢可不轻饶你。” 像是生怕莫凉一反对,夏初逢拍拍她的肩说,“那哥哥就先回去了。”说完跟逃命似的,也没和无念好好道别,就与彭危急匆匆的走了。莫凉一冷着一张脸,也没多说什么,转眼看向无念,“大师请继续吧。” 无念微微一笑道,“我佛说,我相即是非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是非相。何以故?离一切诸相即名诸佛。”莫凉一低头想了想,眼神有意无意的在凌慕清身上停了一下,却又很快离开。她抿着唇一笑,说,“佛家是讲究一个不着相吧。” “法外皆无相,但那毕竟是佛。”无念微笑着,手里数着一串佛珠,“我们讲究苦修,如何苦?便是不着相了。可是万万人之间也不一定有一个成佛,人生在世,算不得苦修者,好歹都算苦行者了。”莫凉一皱眉,“那大师的意思呢?” 无念诵了声佛号,双眼微闭,声音轻而沉重,“随心,随缘,随性,随遇而安。人这一生难免后悔,最重要的却不是后悔,而是避免后悔。”他一把年纪了仍坐的端端正正,宝相庄严的不亚于延明,连僧鞋上的尘土,都好像在诉说着慈悲二字。 莫凉一想了好一会儿,才慢腾腾的站起身来,双手合十的冲无念鞠了一躬,“阿弥陀佛,蕴姝受教了。”她跛着脚,一瘸一拐的出了禅房。凌慕清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愣了一下,连忙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追了出去。 无念眼睛闪开一条缝,无奈的摇摇头。世人啊,明明如斯强大,却总能被一个人折磨。 莫凉一向小和尚打听了一下,得知再往后走有颗许愿树,她决定去那里给自己祈个福便算了。凌慕清追来她身边,也不敢说话,只紧跟着她往前走,时不时的伸手扶一下。莫凉一突然停了步子,回过头看着她,问,“我这样子,是不是很麻烦?” 她心态甚好,加上习惯了,也不甚在意,从来没有对自己的脚自卑过。只是突然间的一个想法,她如今是万人之上,那样尊贵,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她岂能配得上她?这么一想,心里颇不是滋味,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凌慕清显然又发了愣,她在莫凉一面前,好像就没有多聪明过。待她明了莫凉一的意思,马上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麻烦,不麻烦。”莫凉一低了一下眼,抬一抬不方便的那只左脚,撇了撇嘴道,“可是我自己都觉得麻烦。” 凌慕清眼里暗了一下,压低声音说,“有什么好麻烦的啊,你要是愿意,我可以背着你,一辈子。”莫凉一一下子笑了,眼睛眯成一条线,上下打量了她,“你太瘦弱了,要背着我,我可不放心。”凌慕清抿着嘴,突然弯了腰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好歹是练武的,旁的不说,力气还是有些。”凌慕清抬脚就走,莫凉一犹豫着环住了她的脖子,凌慕清忍不住的欢喜,又补了一句,“我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伤着的。”莫凉一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头埋进她颈窝里,轻轻的吸了一口气。 还是月桂香味,掺了些龙涎香,感觉有些怪异。莫凉一说,“除了我父皇身上的,我还真是挺不喜欢龙涎香。”皇帝好像都爱熏那个香,启忻身上也有,总让她头晕脑胀的。凌慕清脚下顿了一下,轻轻应了一声,“好,以后再也不熏了。” 到了那棵许愿树,凌慕清把莫凉一放了下来。树很大,上面绑了许多红布条,周围有许多人正在往上绑。凌慕清指了指旁边,领着莫凉一走了过去,往盒子里放了些香油钱,借了小和尚的笔墨,扯了红布条,全交给了莫凉一。 莫凉一想了一会儿,在红布条上一字一顿慢慢写下七个字,“愿卿终似少年时。”落款写了两个小字,凌慕清眼力不错,瞧见了她写的是“凉一”二字,蓦然之间红了眼眶。 “诶,你帮我挂高一点儿。”莫凉一把布条整理好,交在了凌慕清手里。低点儿的树梢都绑满了红布条,她有些不乐意自己的和别人的掺和在一起。凌慕清会轻功,脚尖一点,轻飘飘的上了树顶,惊呆了周围的人。她把莫凉一写好的红布条绑在最高处,绑的紧紧的,生怕被风吹掉了。 凌慕清从树上下来,昂着头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成果,然后颇为得意的看向莫凉一。莫凉一瞥了她一眼,逸出一声冷哼来,却是在凌慕清看不到的角度,偷偷的弯了一下嘴角。凌慕清有些挫败,三月的阳光柔柔的照在莫凉一身上,她有些困顿,冲凌慕清道,“我累了,走吧。” “好。”凌慕清过去拉了她的手,莫凉一动了一下,却没有反抗。凌慕清心下松了一口气,却又马上更沉重起来,马上计划就要实施了,她不可避免的紧张了。英雄救美什么的,真的可靠吗? 算了,反正没有回头的余地了,暂且一试吧!凌慕清咬紧牙关,握紧了莫凉一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说好的给自己祈福呢,你红布条上写的什么鬼→_→ 完结倒计时,还有不到十章吧~争取两个礼拜全部搞定!包括番外(如果有) 晚安~ ☆、第五十九章 一路缓行,下了青石阶时已是下午了。凌慕清手心出了些汗,莫凉一有些敏感的望向她,疑惑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凌慕清眨眨眼,耸了耸肩膀故作轻松,“怎么了?我没紧张啊。”莫凉一把手从她手心里拽出来,淡定的陈述一个事实,“你每次一紧张手心就爱出汗。” 凌慕清下意识的把手藏在了身后,偷偷的在衣服上蹭了蹭,有些尴尬的笑道,“走了那么长时间,我有些热。”莫凉一根本不信她的话,她们走的又不快,凌慕清还是个有武功的人,怎么可能就热了满手的汗。 她也懒得去猜凌慕清在打什么鬼主意,反正她也不会害她。凌慕清说她骑马来的,马拴在了林子外,她们穿过这片林子就可以了。莫凉一转身往林子里走,凌慕清紧跟着她,小心翼翼的和她搭着话,“凉一啊,我听说西郊有片杜鹃花海,这时节正好开的热闹,等你有时间咱们去看看吧?” 莫凉一没理她,凌慕清继续说,“凌宫里我让他们移了许多桃树,你以前说过你喜欢桃花的,什么时候随我回去看看吧,一定好看极了。”莫凉一有些冷了脸,却还是没有说话,凌慕清继续锲而不舍,“启国那个凤琼花,我听人说开起来很好,我们……” “我已经看过了。”莫凉一打断了她的话,“凤琼花,我自己看过了。”凌慕清尴尬的一笑,把没说完的话吞了进去,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跟着莫凉一的步子。沉默着走了一会儿,突然从两旁冲出十数个蒙脸的黑衣人,手里都拿着刀,迅速把她们围住了。 莫凉一有些反应不过来突发的情况,凌慕清已经单手抱住了她,冷着脸看着那些黑衣人,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拦我的路!”一个黑衣人冷声一笑,举起了手中的刀,“死人是不需要知道那么多的,你只要知道,我们是来取你二人的命的,就行了。” 凌慕清侧着脸,轻声对莫凉一道,“来者不善,我拖住他们,你赶快跑。”莫凉一神色有些古怪,却也不应她的话,凌慕清咬咬牙,松开她冲了上去,与黑衣人战在一块儿。她那边与人打得火热,莫凉一心里已是一片了然,一张脸冷的都快结冰了。 凌慕清没带武器,赤手空拳的打了一会儿,就被逼回了莫凉一身边,她刚想开口说话,莫凉一硬邦邦的开口,“你别闹了行吗?”凌慕清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莫凉一伸手一指,指向那些仍围着她们的黑衣人,“你弄这些有意思吗?凌慕清,你当我是傻子吗?” “我怎么那么巧,好不容易来一次悬光寺就遇到了你?我哥说了带我祈福怎么会突然离开?这些人根本不敢伤你啊,他们要真想杀我们你周旋的时候我已经死了!”莫凉一突然伸手拎住了凌慕清的领子,红着眼睛瞪着她,“你演戏好歹也演的像一点儿,我真是恨死了你骗我。” 凌慕清软绵绵的垂下脑袋,低声下气的和她道歉,“对不起。”莫凉一一把推开她,握着拳头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凌慕清回头看那些黑衣人,黑衣人还搞不清什么状况,只是见凌慕清黑着脸,知道计划失败,不约而同的跪在了地上,“我等办事不利,请皇上降罪!” “你们赶紧给我滚开!”凌慕清满心的烦躁,有些气急败坏的吼了一句,黑衣人面面相觑,不敢动弹。凌慕清在原地转了一圈,脸憋的通红,皇帝脾气也爆了出来,“朕说的话你们听不懂吗!赶紧滚!朕不想看到你们!” 黑衣人赶紧起身,没一会儿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计划全盘失败,什么英雄救美,这下子全都完蛋了。凌慕清抱着脑袋,觉得自己真是糟糕透了,莫凉一本来就不愿接受她,这下子可好,她直接把自己逼到了死角。 如果不是莫凉一还在,凌慕清肯定会窝起来好好哭一场不可,她揉了揉眼睛,蔫巴巴的道歉,“对不起凉一,我知道你肯定特别讨厌我了,对不起,我不该这样骗你的。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以后时间还长,我不会再这样了,我……” “凌慕清。”莫凉一打断了她的话,神情复杂的看着她,“你傻不傻啊?”凌慕清有些愣神,半晌才垂着脑袋,闷闷的苦笑出声,“傻啊,如果我不傻,怎么会把你,把那么好的你,就这么弄丢了呢?” 莫凉一抿着嘴,突然走过去抱住了她,睁大了眼睛不让眼泪流下,轻声问她,“我问你一个问题,这辈子只问一次。凌慕清,江山和我,你选择哪个?”凌慕清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伸了手回抱她,“当然是你。” “我知道你不喜欢深宫里的生活,包括现在你身为公主,我也知道,你心里是不喜欢的。”凌慕清慢慢地开口,“你的医者仁心我一直都懂,你要的也不过是行医救人,而不是荣华富贵。凉一,你是个好大夫,我一直都知道。我也怜惜你的心,你要的我一定会给,包括卸下皇位与权利。” 莫凉一偷偷的有了些笑意,却还是装的冷淡,“你可想清楚了,没了皇位,你也只是一个平凡人罢了。”凌慕清把她抱的更紧,贴紧了她的脸颊,轻声说,“我一直想和你过平凡人的生活啊,我已经把继承人找好了呢,就算最终我没办法让你重新回到我身边,我也不会,一个人寂寞的过着你不喜欢的生活。” “阿清,”莫凉一唤了她一声,“我心里还是怨你的,你不知道我亲眼见你嫁给别人是如何的心情,那时候我恨不得和你同归于尽。我已经无望了,对你死心了,可是你,为什么又来撩拨我?你知不知道,我不是不愿意原谅你,我只是,只是怕极了重蹈覆辙。” 凌慕清把下巴抵在莫凉一的肩膀上,声音有些哽咽,“我懂,凉一,是我的错,我悔了,你却告诉我,我们再也回不去了。”莫凉一闭上眼,仔细思量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道,“那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凌慕清以为自己听错了,把人从自己怀里拉出来,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重复了一遍,“重新开始?”莫凉一点了点头,“我没法子强迫自己那么快原谅你,我怕重蹈覆辙,我怕再一次被你抛弃。但是阿清,我也,特别的害怕,你的尊严会打败我,你会离开我。而我真的,找不到可以取代你在我心里的地位的人了。” 微风拂过,一林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凌慕清举起手,郑重其事的保证,“我以我父王的名义发誓,凌慕清此生若再弃你,当覆我凌国江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毒誓发来其实无趣,但莫凉一还是由她说了,并且,她决定再信她一次。 凌慕清吹响了哨子,一个胥匿卫出现跪在了她面前,凌慕清吩咐他去牵马,那人又迅速消失了。凌慕清把哨子放在莫凉一手心,眼角眉梢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凉一,我是真的很开心。”莫凉一微微一笑,并看不出多开心的意味,有些前嫌还是要靠时间打磨光滑,凌慕清懂。 “我父王遗愿要我守好凌国江山,我刚寻到奚王伯的幼子,准备立他为太子。他还什么都不懂,我还得亲自教教他,凉一,你再等等我,好不好?”凌慕清很认真的和莫凉一打着商量,她很想和莫凉一马上去过逍遥日子,只是凌沛暄的遗言,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忘的。她不知道莫凉一会是什么态度,但她不想骗她,也不想糊弄她,她尊重她的选择和意见。 莫凉一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她知道卸下一个国家重担绝非一句两句话那么简单,她也知道,她的阿清真的不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人。凌慕清尊重她,她也尊重她。“三年,”莫凉一也很认真的和凌慕清打商量,“我等你三年。” 凌慕清心里万分感动欢喜,执了她的手,一个劲的点头,“好,就三年。我答应你,三年之后无论是什么局面,我一定会陪着你一起,去过我们想过的生活。”莫凉一点头表示同意,凌慕清眼珠子一转,笑道,“这三年我们总不能一直分开吧?凉一,我去求你父皇,让他把你嫁给我好不好?” 莫凉一抬起下巴,笑着看她,“我父皇同不同意尚在其次,你要娶一个女子,你的臣子们会同意吗?”凌慕清有些得意,“你以为我会是受制于臣子的皇帝么?我的君臣关系向来处理的妥当,他们平日里爱管七管八都没关系,但是我的私事,还轮不到他们管。” 莫凉一幽幽的说,“那还有天下百姓呢,悠悠之口难堵,你就不怕落一个荒唐昏君的名头?”凌慕清对此却是毫不在意,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便是帝王最大的功绩,我让他们吃饱饭,不受战乱之苦,还减税改革,遍行利民之道,他们都说我是千古明君呢,我娶什么人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最多做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朕堂堂一个皇帝,每日不知被多少人议论多少回,还怕多一个名头吗?” “你刚登基不久,民心还不稳定,还是过些日子再说吧。”莫凉一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她知道凌慕清一直以来的傲气,有时候会不管不顾的任性起来,但她现在身份特殊,莫凉一不能让她这么任性。她这句话出来,凌慕清就垮了脸,不过莫凉一神色认真,她暂时也不敢反驳,就勉勉强强的妥协了半步。 凌慕清想了个折中的法子,“那先搁一搁启忻不久后大婚,咱们就参加过她的婚礼再说吧。”莫凉一一挑眉,问道,“大婚?和谁?”凌慕清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大臣们给她找的个准皇夫,她就这么同意了,也这么不像她的作风。” 莫凉一沉思了一下,问道, 分卷阅读22 那季道长呢?”凌慕清不懂她的意思,“关她什么事?”莫凉一想了想,反正没什么意思,也没个结局,索性不和凌慕清说了。正好胥匿卫牵马过来,她伸手扯凌慕清的袖子,“天色不早了,等会儿下山的人就多了,我们赶紧走吧。” 凌慕清嗯了一声,弯腰把她抱起来,直接用轻功上了马。莫凉一坐在她身前,那么久她还是有些怕骑马,捏紧了凌慕清的衣裳。凌慕清低下头,在她耳边说,“别怕,我会保护好你。”莫凉一放松了一下情绪,凌慕清接过马鞭,低声笑道,“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虐啥虐啊不虐了赶紧奔完结吧,这文跟老妈子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了…… 接下来反攻,去参加启忻婚礼,回来和夏沂商量商量娶她女儿的事,然后就差不多了吧…… q_q我今天好伤心好伤心好伤心,睡觉了拜拜 ☆、第六十章 莫凉一已是许久没有那么劳累过,走了不少的路,坐在马上她就闭了眼,也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了。凌慕清直接把她带去了自己住的地方,把人妥妥的抱在怀里,下了马,招来林琛让他去宫里送个信,说是留长夏公主住一夜。莫凉一在她怀里蹭了几下,偏着头就睡去了。 凌慕清有吩咐祁修没事儿让凌东衍练练武,男孩子至少还是能把自己保护好才行。她抱着莫凉一从园子里过,凌东衍正蹲着马步,见了她连忙跑了过去,“皇姐!我不想……”“嘘……小点儿声。”凌慕清怕他把莫凉一吵醒了,赶紧打断了他嚷嚷的话。 凌东衍捂住了嘴巴,眼睛眨了一会儿,才轻轻的问她,“这是谁啊?”凌慕清忍不住翘起唇角,颇为神秘的压低声音道,“我至亲至爱之人。”凌东衍不懂她是何意,可也有些明白她怀里那个人对她应是相当重要的。 “衍儿好好跟祁师父习武,皇姐晚上要检查,练不好不准吃饭。”凌慕清变脸忒快,一副严厉家长的模样。凌东衍垮了脸,可怜兮兮的说,“可是我不想练武功。”凌慕清瞟他一眼道,“奚王伯费尽心思保全了你这条命,你不练好武功,又怎么保护好自己?” 凌东衍听她提到已故的父王,小脸暗淡了下去,低着头静静地想着什么。凌慕清也不催他,只把莫凉一抱的更紧了些,低着头满眼的柔情。凌东衍下定了决心,坚定的抬起头来,“我会和祁师父好好练武的。”凌慕清满意的点点头,却也不看他,只是道,“去吧。” 凌东衍跑过去继续扎马步,凌慕清头也不回的回了自己的房间。凌东衍瞧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好奇的望向祁修,“师父,皇姐抱的人究竟是谁呀?”祁修仔细想了一会儿,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大概,是我凌国未来的后宫之主吧。” 凌慕清把莫凉一放在了自己的床上,刚站直身子,莫凉一就动了动脑袋,慢慢睁开了眼。她有些搞不清身在何方,只是一睁眼就看到熟悉的那张脸,莫名的十分安心。凌慕清笑眯眯的低着头凑了过去,声音又轻又柔,“还睡么?” 莫凉一偏了一下头,刚睡醒的声音有些沙哑,“你怎么没送我回宫?”凌慕清又凑近了些,近到能够清楚的嗅到莫凉一身上清淡的沉香味,“我不想和你分开。”莫凉一斜眼睨着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凌慕清觉得心里痒痒的,忍不住贴上去含住了她的嘴唇。 莫凉一只微愣了一下,便完全放松了下来,配合着让她吻,动作熟稔的好像她们这样在一起了好多年。凌慕清总喜欢与她进行一些肢体上的接触,她像个孩子一样,用最直接最露骨的法子表达着对她的喜爱。她们耳厮鬓磨,唇舌纠缠,极尽亲密之事。 莫凉一突然想到了什么,推开她的脸偏过头去,微微粗重的喘着气。凌慕清吞了下口水,巴巴的看着她,“怎么了?”莫凉一眼里雾蒙蒙的带着水光,神情颇有些哀怨,“你老实和我交代,你和顾珩有没有夫妻之实?” 凌慕清明显怔愣住了,随即忍不住的哀嚎出声,“天地良心啊!我身心俱属于你,同他有了夫妻名分已让你伤心至极,怎么还敢同他有些别的关系!凉一啊凉一,你怎么能这么想我?”莫凉一冷哼了一声,“他不是对你情深意重的么。” 凌慕清知道她心里始终有一个疙瘩,赶紧坐到了她身边,低下头老老实实的把顾珩和凌慕遥的事交代了。“如今遥姐姐换了个身份嫁给了顾良玉,两个人可好着呢。”莫凉一沉默了一会儿,幽幽道,“你那遥姐姐都嫁过人了,顾珩仍能不改初心一往情深,实在是个痴情人。” “我也是啊。”凌慕清不满意她夸起了顾珩,“我和他从来只是合作关系,你不信么?”莫凉一心里是信了,不过仍嘴硬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凌慕清托着腮瞧着她,有些无奈,莫凉一撑着胳膊坐起身,伸手揉了揉眼睛,“天色不早了吧,你送我回去吧,我怕父皇担心。” 凌慕清去拉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晃了晃,“我让林琛去宫里送信了,你今晚上就和我睡。”莫凉一撇嘴,斜视着她说,“你还学会先斩后奏了。”凌慕清向来不是个多知羞的人,冲她呲牙咧嘴的一笑,就算把这事带过去了。 莫凉一歪着头,靠在她肩上发起呆来,凌慕清见她又懒得理自己,便自发的找起话题来,“你说启忻大婚,我送什么贺礼好?”莫凉一没回答她,想了半天,反而问出个无关的人来,“阿清,你知道季道长现在会在哪里吗?” 凌慕清想了一下道,“她喜欢云游,天下那么大,我委实也猜不到她会在哪里。诶,凉一,我说启忻呢,你怎么又扯到国师了?”莫凉一伸手捏捏她的脸,“启忻和季道长有些渊源,我觉得她应该是喜欢季道长的,这么轻易的决定了与别人的婚事,我怕她将来后悔。”她说着,有意无意的瞥了凌慕清一眼。 凌慕清伸长胳膊搂着她,两个人头碰头的腻在一起,凌慕清咂咂嘴,笑着说,“我倒是不知道她们俩还能有什么关系,不过季无瑕是个道士,看起来疯疯癫癫无欲无悲的,应该不会对启忻动什么感情。” 莫凉一把启忻当初和她说的故事说给了凌慕清听,凌慕清摸着下巴道,“那这么说来,季无瑕也不一定是那个人啊,她并不会武功,也不是个会救人的人。”莫凉一倒是与她观点相反,“你不说你会武功,我也看不出来呀,她若是有心隐瞒,启忻自然也看不出来。反正我是不信,这世上有那么巧的事,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也就算了,还都让启忻碰上了。” 凌慕清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这和她们又没有什么关系,凌慕清懒得去深想。天色越来越暗,凌慕清拉着莫凉一从床上下来,笑着为她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我们去用膳吧,顺便同你介绍一下我刚找到不久的继承人。” 凌东衍有些怕生,安安静静的坐着不说话,也不敢抬头去看莫凉一。凌慕清摸摸他的头,笑话他说,“多大的人了还怕羞,你小时候可是调皮的紧呢。”凌东衍小脸微红,快速的瞄了莫凉一一眼,又把头低下了,轻声说,“我不知该怎么称呼她。” 凌慕清挑起眉头,凌东衍踮起脚趴在她耳边轻声问,“皇姐,我该叫她姐夫,还是叫皇嫂?”凌慕清屈指在他额上敲了一下,无奈笑道,“你说什么呢。”凌东衍抬着下巴,理所应当的说,“祁师父说的,皇姐不是要娶她为后吗?” “我……”凌慕清语塞,还真不知该怎么和他说。莫凉一走过去笑意温吞的看着凌东衍,“我姓夏,你喊我姐姐就行了。”凌东衍眨着眼睛看向凌慕清,凌慕清也眨眨眼睛默认了,于是小少年有些羞涩的低下头,喊了一声,“夏姐姐。” 莫凉一拉着他的手,“你不要怕,我们吃饭吧,嗯?”凌东衍用力点点头,想了一下,又补充道,“我不怕,你是皇姐喜欢的人,我相信你不会害我的!”莫凉一忍不住笑了,觉得这孩子还真有点儿古灵精怪的。 听凌慕清说过凌东衍的事,莫凉一母性大发的,对凌东衍又温柔又耐心,惹得凌慕清一阵嫉妒。用完饭,凌东衍都准备扎好马步让凌慕清检查了,她却挥挥手把人赶走了,“回去早点睡,明天早起练武,偷懒不给饭吃。” 凌东衍心里吐槽,却还是乖乖的跟着祁修走了。莫凉一跟着凌慕清一起回房,随口说了句,“衍儿很乖的,你可别欺负他。”凌慕清笑嘻嘻的凑到她眼前,“还没过门呢,就先疼起孩子来了?不过你可别把我忽视了,我会吃醋的。”莫凉一翻白眼,“幼稚。” 凌慕清跟傻子似的只知道笑,也不去反驳她说自己幼稚,莫凉一过一会儿,也被她引的笑了起来。彼时上弦月弯弯,莫凉一也笑的眉眼弯弯,凌慕清慢慢的正经了起来,握紧她的手,轻声说,“真想和你就这样一辈子。”莫凉一也敛了笑意,认真的看着她的眉眼,伸手去摸一摸,“傻子。” 回到了房里,凌慕清捋了袖子亲自伺候莫凉一洗漱,莫凉一调侃道,“能让陛下这么伺候的人可不多吧?”凌慕清笑着把她抱在床上,趁机在她脸上偷了个香,“只你一人而已。”她说着自己也去洗漱了,莫凉一单手撑在床上,托着下巴看她忙来忙去,忍不住问了一句,“除了林琛和祁修两个大男人整天跟着,你怎么连个贴身侍女都没有?” 凌慕清正拿布巾擦着脸,长发散开撒了满肩,一双水盈盈的桃花眼含着无法言说的深情看着莫凉一,“从小惯了,不太喜欢别人近我身。”莫凉一被她看的有些脸红,掩饰性的咳了一声,平躺在床上冲她招招手,“你快来休息吧。” “我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凌慕清躺在莫凉一身边,偏头凝视着她的侧脸,“那时候我们还没有过隔阂,我父王也还在,真是我最快乐的日子了。”莫凉一也偏过头和她对视,在被子里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以后我也会努力让你快乐的。” 明明很深情的一句话,凌慕清却一下子动了歪脑筋,把人一把抱住就要亲下去。莫凉一眼疾手快的拦住了她,凌慕清扁嘴,“我们都已经很久……”莫凉一捂住她的嘴,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我早该把你捏在手里的,凌慕清,你始终欠我一件东西,今晚还来吧。” 凌慕清震惊了,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虽然她也不是不愿意把自己交给莫凉一,但是这么突然她压力很大啊!莫凉一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凌慕清还没准备好被压的准备,她就已经被压住了。于是凌慕清尝试着先拖一拖,“凉一啊,人家说君在上,你这样影响很不好。” “嗯?你和我说君在上?当初在青州一口一个夫君喊我的不是你么?”莫凉一低头去吻她的脖颈,温热又潮湿的呼吸激的凌慕清浑身发麻。莫凉一按住她的双手,轻声在她耳边说,“你如果不愿意……我就用强的了。”反正你也不敢反抗。 凌慕清觉得整个人都要炸了,莫凉一真的没有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吗?温热的口腔含住了细腻小巧的耳垂,凌慕清头皮一麻,软绵绵的从了,“那你轻点儿……”既然不能反抗,也没什么反抗的意义,那就好好享受吧。 …… “莫凉一,我以后赖定你了。”凌慕清气喘吁吁的昂起头,莫凉一偏着头去吻她脸上的眼泪,低声笑了一下,“一生奉陪。” 作者有话要说:  上次说的那个将军x军师先放一下吧,我前两天做了个梦,梦到了奇怪的东西,然后我准备写一个奇怪的东西…… 大概就是人妖结合遭天谴,人鬼情未了,或喜或悲的短篇集志怪小说,简单来说就是百合版的类似于聊斋的东西,目前准备了八个故事,he be各占一半,这个完结了请继续宠爱我! _(:_」∠)_因为故事多主角多起名无能的我想了两天还是百度了,如有雷同,概不负责。。。 今天的作者有废话有点儿多,看完的我亲一下,ua~s3t (要是有合适的主角名请一定不要大意的告诉我吧!!!) ☆、第六十一章 启忻大婚将近,正赶着夏国闹灾荒,夏初逢抽不出身来去参加,便由长公主夏蕴姝代他去了。适逢凌国盛熙帝在夏国做客,二人便结伴同行,于五月底到了启国国都承瀛。 一路走来启国处处张灯结彩的庆祝皇帝大婚,到了承瀛更是热闹,从城门开始布置,处处贴了大红喜字。凌慕清坐在轿子前面,掀了轿帘往外看,啧啧叹道,“近年不打仗省下来的军粮全都用来给启忻成亲用了吧?太奢侈了。”莫凉一往外瞟了一眼,仍低头看书,并不搭理她。 凌慕清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放下轿帘坐回了莫凉一身边,托着腮看着她看书。“你看我做什么?”莫凉一头也不抬,凌慕清抿抿嘴巴,轻声细语的和她说,“等参加完了启忻的婚礼,我就要回凌国了。”莫凉一翻了一页书,轻声嗯了一下。 毕竟是一国之君,老是不回去也不在理,那些个臣子也不会愿意。只是莫凉一心里又难免些惆怅,她们两个,无论什么时候,总是不可避免的在分离。凌慕清伸手把她的书抽了放在一边,握住了她的手,神情很认真的看着她,“我和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莫凉一抬头对上她的眼睛,那眉宇之间不知何时多了深沉,早不见了年少时的明朗,莫凉一没由来的一阵心慌。凌慕清伸长手臂把她搂进怀里,轻言细语的在她耳边说,“我回去准备一下,就去夏国向你父皇请婚娶你,好不好?” 她不怕任何人的阻拦,只是怕她的一句拒绝而已。莫凉一沉默了一会儿,歪着头贴近她的颈窝,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如果我父皇不同意,你打算如何?”凌慕清笑了一下,偏头吻了下她的鬓角,“那我就一直求他,直到他同意为止。” 莫凉一笑了,刚想说些什么,祁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主子,我好像看到国师了。”凌慕清和莫凉一对视一眼,莫凉一冲她点点头,凌慕清下了命令,“跟上去仔细看看。”祁修应了一声,林琛赶车换了方向,莫凉一往旁边坐了坐,伸手掀开窗帘往外看。 马车越行越偏僻,前面不紧不慢的走着一个人,那人穿着黑色斗篷,从头到脚裹得严实,从后面完全看不出是不是季无瑕。那人一直走着,好像丝毫没有发现后面跟了辆马车,凌慕清让林琛停车,同莫凉一一起下了马车。 那黑袍人也停了步子,一动不动的站在前方,凌慕清走过去,尝试着喊了声,“国师?”黑袍人咳了一下,抬手把帽子拉下,露出用青玉簪簪着的满头华发来。“无瑕见过皇上。”季无瑕转过身,笑眯眯的看着凌慕清,她脸色极差,呈一种很不好的灰白色,衬着一头白完了的头发,就像个迟暮将死的老人。 季无瑕面相还是年轻的,只是往日里晶亮的一双眸子全蒙上了灰色,全然不像那个机关算尽的神棍了。凌慕清一时语塞,半晌才憋出自己的声音来,“你这是……怎么了?”季无瑕眨眨眼,浑然不在意的一笑,“贫道算尽天机人心却算不出自己,如今却是明了了。” “贫道,许是大限将至了吧。”季无瑕耸了下肩膀,看向她身后的莫凉一,“贫道与您二位还真是有缘,既然来了,就到贫道住处坐坐吧。”莫凉一微微颔首,季无瑕便带路,又往前走了一段,在前方瞧见一片竹林。进了竹林里,季无瑕开口道,“居所简陋,望皇上和公主不要介意。” 往竹林深处走了一会儿,终于在这茂密的林子里出现了一块旷地。入目的是一座小竹屋,屋子旁流着条小河,倒是有些出尘绝世的意思。凌慕清道,“这地方倒是不错,就是偏僻了点儿。”季无瑕笑道,“若是在红尘人海之中,怎能有这样的静谧。” 推开竹屋的门,季无瑕带头走了进去,里面摆设简单,一张桌子,几个板凳,一张床。桌子上放了一套茶具,床里侧散了几本书,连条被子也没有。季无瑕脱了斗篷随手丢在床上,身上仍穿着那身蓝白道袍,走过去到桌边倒了两杯水。 “贫道身子乏力,二位随意,若是招待不周,还望海涵了。”季无瑕扶着额角,脱了鞋子躺在了床上,一副脱力至极的样子。莫凉一搬了凳子到床边,坐下瞧着她,问道,“上次见面道长还是好好的,别后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季无瑕笑了笑,轻轻晃一下脑袋,“什么也没有,贫道这些年为了完成师父遗愿,算透了天机,如今不过是接受应有的惩罚罢了。”她顿了一下,无奈道,“我师父遗愿太伟大了,他走时天下不太平,处处战乱苦了百姓,他要我,想办法处理一下,就算不能让百姓们都能安居乐业的,好歹不要再打仗了。” “贫道一步步走到今天,也算是完成师父的遗愿了吧。”季无瑕咳了两声,笑着看向凌慕清,“皇上是个好皇上,无瑕知道你不想做皇上,但是,求你一定答应我,好好交代你的继承人。百姓才是江山真正的主人,一个帝王不能给他们很好的生活已经是不及格了,就不要再妄图什么一统天下了,真是笑掉大牙。” 凌慕清点点头,“谨记国师教诲。”季无瑕叹了一口气,闭上眼慢吞吞的问,“你们是来参加启国皇帝大婚的?”莫凉一嗯了一声,突然问道,“只知道长神机妙算,却不曾知,道长还是个武林高手吗?” 她是故意这么问,季无瑕却也没否认,歪着嘴角笑的寻常,“会算命而已又不是神仙,云游天下不懂些武功,贫道早就死了。”莫凉一沉默了一会儿,开门见山的直接问道,“这世上根本没有同你长得一样的人,当年救下启忻的,就是你,对不对?” 季无瑕没有回答,只是说,“谁知道呢,那么久的事,贫道早就忘了。”她这是变相的承认了,莫凉一看着她差的厉害的脸色,终究没有继续问下去。她站起了身,握住了凌慕清的手,“道长需要休息,我们先告辞了,有时间再来看道长。” 季无瑕摆摆手,莫凉一拉着凌慕清走到了门口,她突然开口,“帮我,向启忻道一句大喜吧。”莫凉一回过头,“道长究竟对启忻有没有情?”季无瑕沉默了一会儿,莫凉一都以为她睡着了,她终于慢悠悠的开口,“贫道只是个算命的而已,哪来那么多的情情爱爱。” 莫凉一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道长休息吧,我们告辞。”她拉着想说什么的凌慕清走的,季无瑕轻轻睁开眼,只觉得眼皮子沉重的厉害,无奈的又闭上了。她动了动手指,喃喃自语道,“可惜了,贫道还那么年轻,就要死了呢。” 凌慕清和莫凉一去见了启忻,三日后便是她大婚,她忙的团团转,命人给二人安排了住处,就不管她们了。凌慕清想问问启忻关于她和季无瑕的事,却被莫凉一拦住了,“一个意气风发万人之上,一个朝不保夕行将就木,你想做什么呢?” “诶,我总觉得有些遗憾。”凌慕清捏着莫凉一的手,她清楚的尝试过不能和爱人在一起的滋味,总有些感同身受的同情。莫凉一摇摇头,偎在她怀里叹了口气,“又能怎么样呢?阿清,有些事情,或许真的是注定了的,我们也应该尊重季道长的选择。况且她都要死了,你做什么,都是没意义的了。” 人死如灯灭,一阖眼,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凌慕清沉默了一会儿,也只能轻轻的点一下头。启忻大婚当日,二人起了个早,正要去启国皇宫,林琛急匆匆的过来,说季无瑕马上就不行了,问她们要不要去见她最后一面。 “祁修,代朕入宫,和启忻说一下朕有要事,要晚一些。”凌慕清拉着莫凉一上了马,急匆匆的吩咐了一句,骑着快马很快不见了踪影。前两日还郁郁葱葱的竹林在一夜之间全都萎靡不振了,弯着腰,黄了叶,连小竹屋旁的活水都停止了流动。 季无瑕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凌慕清凑过去,她眨了眨眼,有些无奈的笑道,“可惜了贫道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要英年早逝了呢?”凌慕清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发愣的问她,“你要见启忻么?我把她喊来吧?” “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这么晦气的事就不要和她说了。”季无瑕撇撇嘴,唇色苍白,有些微微的发着抖。她又眨眨眼睛,眼角微微的有些湿润,“说真的,贫道虽然早就察觉着了,但还是接受不了自己这就要死了的事实。贫道下辈子可不要做个算命的了,算天算地,终究没算好自己。” “除了师父,我这辈子没什么亲近的人,老头子还死了,我这去陪他,也挺好的。”季无瑕慢慢的抬起手,放在眼前看了看,笑道,“你们看,老天爷真会看玩笑,让我算尽了别人,却连自己的手相都不能看看。”她手心里一片空白,一道掌纹也不见。 “死吧,死了也挺好,我活了二十七年,还真是,寂寞啊。”季无瑕笑了一下,转转眼珠子,看向凌慕清和莫凉一二人,“贫道偷摸着做了不少大事,还做了一国国师,这辈子也算无憾了。你们送我最后一程,我就送你们最后一句话吧。” 季无瑕仍笑着,“切记,珍惜眼前人,珍惜。”凌慕清握住她的一只手,故作轻松道,“诶,国师不是挺能耐的么,不就泄了天机白了头发,这么轻易就死了?”季无瑕睁的眼睛疼,搭下眼皮闭了眼,轻声说,“皇上,我死了之后你就一把火把我烧了,然后把骨灰带回凌国,埋在我的故乡,青阳郡那座荒山上。” “延明和尚说我活不过他,真被他的乌鸦嘴说中了。愿四海再无战事,愿皇上与公主白头到老,无瑕,去了。”季无瑕嘴角的笑慢慢僵住,她双目紧闭,歪着头,手从凌慕清手里落下,停止了呼吸。 莫凉一低下眉眼,伸手拿了一边的黑色斗篷盖在了季无瑕的身上,声音微微的发着颤,“道长一路走好。”凌慕清揽住她的肩膀,再一次看到熟悉的人在自己眼皮子下离开这人世,凌慕清心里觉得空落落的,“国师死了,我要不要发个大丧呢?” 莫凉一面无表情道,“启国皇帝大婚的日子,你发什么丧,咱们还是快些过去吧。”凌慕清点点头,走过去到桌子边倒了杯水,撒在了季无瑕床前,“国师,多谢祝愿,愿你来世平安康乐,免受孤苦流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二章 凌慕清和莫凉一到了皇宫时,启忻的婚礼已过大半,她与她那位皇夫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的,倒是相配的紧。莫凉一没由来的想起凌慕清与顾珩成亲的那一日,冷着张脸,不咸不淡的和启忻道了喜。 启忻浑然不知她怎么了,寻个话题和她开玩笑,“你们也真是的,在启国能有什么要事,居然比朕大婚还重要么?”凌慕清忍着性子,生怕自己脾气爆了把一切都告诉她,却是莫凉一,斜眼看着启忻,语气怎么听怎么嘲讽,“故人将死,去见最后一面罢了,皇上莫不是还要同一个死人计较?” 这话冲的紧,启忻摸摸鼻子,自发的转移了话题,“既然来了,就继续吧。”她转身要带着新皇夫祭祖,莫凉一悠悠冒出一句,“皇上不想知道故人是谁吗?”启忻回过头,奇怪的看着她,“朕认识的么?” 莫凉一冷笑,凌慕清偷偷的去扯她的袖子,莫凉一却不管不顾的托了个全盘,“皇上自然认识,想必还十分熟悉,不就是凌国国师,季无瑕季道长么?”启忻愣了一下,踉跄着两步走到她面前,“你说谁?” 凌慕清耷拉着肩膀,把莫凉一拉到自己身后,对上启忻慌张的一双眼,“季无瑕死了。”启忻抿紧嘴巴,眼睛里泛了红,却还是嘴硬着说,“朕不信。凌慕清,朕大喜的日子你就别和朕开这种玩笑了,她怎么可能会死呢?”神机妙算的跟个妖怪似的,那样的人,难道不是该长命百岁吗? “你爱信不信,为了赶你的婚礼,她的尸体我还没来得及处理,正在城北那片竹林中的小屋里。”凌慕清声音平和,脸上的表情也是不冷不热,说完又补了一句,“对了,她让我替她向你道一句大喜。”启忻沉默了下来,旁人根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启忻身边伺候的太监总管走过来,小心翼翼的喊了她一声,“皇上?” 启忻浑然一颤,如梦初醒一般,摘了头上的紫金龙凤冠,撩起衣摆向外面冲去。老太监急忙拦住了她,“皇上这时候要去哪里?仪式还没……”“让开。”启忻瞪着眼,身子隐隐的发着抖,老太监还想说什么,她咬着牙,狠狠地盯着他,“给朕滚开!” 老太监吓了一哆嗦,慌慌张张的跪在了地上,再也不敢拦她。启忻一脚就要迈出殿门,她那位皇夫终于开了口,“皇上!您今日若是跨出这道门,臣夫当以何堪?”启忻顿了一下,回头看着他,双目阴冷,骨子里随着启天恩的暴戾在这时候全部展现了出来。 “你何堪干朕何事?朕要做什么,又何时轮到你来说话了?”她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位皇夫动了动嘴唇,最终也不过低下头,什么也说不出来。凌慕清偏头看莫凉一,她神色淡淡,却也握紧了拳头,“我们去看看吧,她可别发疯整出什么事来了。” 凌慕清点点头,二人一并出了大殿,启忻早就用轻功不知去了哪里,莫凉一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也不知,这样做对不对?”凌慕清拥住她,轻声叹息,“哪有什么对与错,说便说了,反正,人都已经死了。” 启忻牵了御马,在宫里便狂奔起来,今日本是她大婚之日,她却骑了马向宫外冲去,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没人敢拦她。策马奔腾一路,终于到了城北那片竹林,她弃了马,一步步走进去,那座小竹屋慢慢出现在视线里。 “无瑕?”启忻推开门,瞧见床上躺了个人,轻声唤了一下。没有人应她,她缓步走过去,探着头看床上的人,突然笑了起来,“真的是你啊。”她侧着身子坐在了床上,掀开季无瑕身上的斗篷,把她的手握在了掌心里。 季无瑕身上已经没了温度,启忻搓着她的手,轻声说,“六月的天气你的手怎么那么凉啊?这里阴冷阴冷的,你自己在这里不怕吗?你什么时候来的啊,怎么不去找我?我和你说,今天是我成亲的日子,这一天对于女儿家来说是很重要的呢。” “我找了你很长时间,你当初糊弄我让我做皇帝,你说我做了皇帝你就告诉我这世上究竟有没有和你面容相似之人。骗子,我做了那么久的皇帝,你都没有告诉我,我找也找不到你。现在你终于出现了,我找到你了,你快点儿告诉我啊。”启忻自言自语的说着话,也不管有没有人回答她。 季无瑕的手依然冰凉,启忻捧着她的手贴到自己脸上,在她手心轻轻吻了一下,“我有件事想和你说,我不逼你算那个人了,无瑕,我有个秘密想告诉你,你睁开眼,我就和你说好不好?”依旧没有人理她,启忻擦了下眼睛,继续说,“我抛下我未来的皇夫,抛下我的臣子们来见你,你就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季无瑕,你这个烦人的神棍,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说死就死了呢?”启忻有些哽咽,“我喜欢你你知道吗?虽然你很讨人厌,忽悠我,捉弄我,骗我,还利用我,但是,我喜欢你,是真的。你为什么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你那么会算命,算不出我对你的心意吗?” “我不找什么救命恩人了,我也不管你和谁长的一样,无 分卷阅读23 ,你醒来吧,我想和你好好在一起,就算你只是个讨厌的道士,烦人的神棍,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就算和你云游四海,吃不饱穿不暖也没关系。”启忻已经有些泣不成声,扑下去紧紧抱住季无瑕已经僵硬凉透了的身体,泪流了满面,“季无瑕,你快醒来啊……你不是说,你最怕女人哭的吗?如果你不醒来,我就一直哭,一直哭,把你的房子淹了……无瑕,你看看我,看看我啊……” 凌慕清站在竹屋门口,面色沉重的叹了口气,“国师说的对,当珍惜眼前人,不要等失去了,才后悔莫及。”她回头看莫凉一,莫凉一一言不发的低着头,凌慕清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莫凉一抬头,眼眶微微的发着红,涩声道,“我们还是比较幸运的,阿清,如果你……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凌慕清动动嘴角,伸手把她抱进了怀里,“我会好好保护你,也会好好保护自己,凉一,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莫凉一嗯了一声,强忍着的一滴眼泪,还是顺着脸颊落了下去。她们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启忻趴在季无瑕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说完她起身,把季无瑕抱了起来,向门外走来。 凌慕清伸手拦住了她,“你要把她带去哪里?”启忻看了她一眼,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她眼神淡漠的紧,声音哑着,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这里太冷了,无瑕会生病的,你不知道,她身子畏寒,不能待在这里。” “启忻,你节哀。”凌慕清放下手,目光深沉的看着她,“她已经死了。”启忻脸色变了一下,轻声笑起来,“瞧你说的,我又不傻,能不知道她死了吗?可就算她死了,我也不会让她一个人待着这种地方,你让开,我要把她带走。” “她的遗愿是要我火葬她,然后把她的骨灰带回青阳郡。”凌慕清想完成季无瑕最后的要求,她并不想启忻把季无瑕的尸体带走――已经任何意义都没有了。启忻皱着眉看她,“你连尸体都不愿给我?”凌慕清低眼,轻轻摇了一下头,“我只是想完成她的遗愿,也请你尊重她。启忻,你现在应该立刻回去继续完婚,那才是你应该做的。” 启忻退了一步,紧紧抱着季无瑕,用力摇了摇头,“凌慕清,我求求你了,我让我把她带走吧。”凌慕清依然不同意,“她是我凌国国师,我有责任完成她的遗愿,启忻,你应该尊重她。”启忻抿着嘴,想了好半晌,才妥协了,“好吧,不过,你还得等我一会儿。” 她抱着季无瑕绕开凌慕清往前走,凌慕清和莫凉一跟上了她,出了竹林拐来拐去走了许久,莫凉一认出了这条路。“她要去凤琼花海。”莫凉一拉着凌慕清的手,这几日并没有凤琼花要开的征兆,这里也没有人来等,她们一路走过去,却看到了一片白色的海洋。 无数朵白色小花挤在一起,微风吹过像波动的一片海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特的香味,启忻深吸了一口气,开心的笑了,“提前开花了呢,无瑕,它们一定是为你而开的。”她把季无瑕放在一棵树下,让她靠着树坐着,自己屈膝跪在了她身边。 “我等不到来世,今日你我就算拜个天地,做这一生一世的夫妻。”启忻俯首叩了三个头,满目柔情的看着双眼紧闭的季无瑕,“你若是醒着一定是不同意的,可你,再也醒不了了,就让我占这个便宜吧。”她伸手捧起已经死去的那人的脸,虔诚的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我相信,我们总会再见面的,无论是下辈子,还是下下辈子……” 启忻站起身,趟进花海里弯腰摘了许多凤琼花。那些柔弱的小白花被她毫不留情的摘下扔到了一边,她把那些花铺在一起,把季无瑕放了上去,伸手在她宽大的袍袖里翻找起来。她翻出了两块碎银子,五个铜板,一张荣和庄的赊酒借据,和一个血色的玉扳指。 “这扳指本来就是我的,我拿走做个纪念,你欠的酒钱我帮你还了,以后每年都会去祭奠你,给你烧纸钱,买酒。无瑕,我对你那么好,来世别忘了找我报恩啊。”启忻站起身,低头深深的看了季无瑕最后一眼,捏紧了拳头,转身慢悠悠的离开了。 她把一滴眼泪落在了季无瑕脸上,可死人是不会有知觉的,那滴眼泪滑了下去,季无瑕安静的躺着,没有一字一句的挽留。凌慕清吹响了白玉哨子,胥匿卫出现,她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火葬,把骨灰收起来。”她偏头去看那片凤琼花海,花已经凋谢完了,萧索凌乱的让人心酸。 作者有话要说:  t_t突然发现我居然还有一个全文存稿,然而只有四章,并且我已经把它忘了。。。 吓死宝宝了q_q ☆、第六十三章 启忻回宫之后如何凌慕清并不知道,她让人火化了季无瑕的尸体,用骨灰盒装好,又用锦囊装了部分让人带去给启忻,以作纪念了。虽然已经没有什么意义,看着了也不过是触景生情,不过凌慕清想,启忻这辈子大抵都不会把季无瑕忘了,让季无瑕以这么个方式陪着她,也算是聊以慰藉了。 京城传来消息,凌慕清出来的时间已经足够长了,那些个臣子们要她赶紧回去坐她的江山。凌慕清已经没有什么理由推脱,正好她也想回去好好和那些大臣们打个招呼――关于她要迎娶夏国长公主之事。 出了启国国境,二人就要分道扬镳了,莫凉一坐在马车里不说话,只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手。凌慕清凑过去,笑盈盈的执了她的手,“等我回去搞定那些老顽固,就亲自去夏国找你父皇请婚,我会尽快的,你等着我。” 莫凉一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千万别任性,江山稳固还要靠大臣们,切记不要和他们闹得太僵了。”凌慕清却摇摇头,认真的看着她道,“我不会再让任何人阻止我们在一起了。那些人脑子里想的什么我摸的一清二楚,越是让着他们,他们越是嚣张。” 莫凉一知道她心里若是有了自己的思量,和她说什么她都是听不进去的,索性也不和她说什么了。凌慕清拉着她,和她讲着一些无聊的事,莫凉一满腹心事,也懒得理她。凌慕清觉得无趣,把头探到她面前,皱了皱眉头,“再过些路程我们就要分开了,你就没什么话要和我说?” “诶,”莫凉一伸手把她的脑袋推向一边,“你别烦我。”凌慕清知道她想的多,心里郁结,也就真的听话的不去打扰她。马车又走了好一会儿,林琛勒了马,冲马车里喊道,“主子,咱们该分道了。” 凌慕清应了一声,伸手在莫凉一脸上捏了捏,“乖乖等着我,很快就能再见面了。”莫凉一偏过头去不看她,凌慕清蹲在她身前,拉着她的手晃了晃,“不然你跟我回凌国吧,我们再私奔一次?”莫凉一回头瞪她,“你就不能正经点儿吗?” 凌慕清轻咳了一声,把她拥紧怀里,低声道,“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莫凉一回抱她,把脸埋在她颈窝里闷声嗯了一声。凌慕清安静的抱着她,直到林琛又催了一句,她才把人放下,凑过去在莫凉一唇上轻轻一吻,“宁负天下,不负卿卿。” 轿帘掀开,凌慕清走了下去,后面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有凌国的,也有夏国的。她招招手,祁修牵了马过来,她上了马,对马车后面的凌国侍卫道,“朕有要事,要快马回京,你们护着长夏公主安全回到夷安再回京复命。一定要尽心尽责,若是出了差错,朕定然不饶你们。” “是!”侍卫们齐齐应下了,凌慕清满意的点点头,挥了挥手,祁修和林琛分别上马。她回头深深看了马车一眼,一扬马鞭,骏马奔驰而去,祁修和林琛紧随其后。 莫凉一掀开轿帘,目送了凌慕清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她低头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出发吧。” 金銮殿上,群臣上奏完毕,凌慕清歪了歪头,伸手捏着脖子,懒洋洋道,“众卿无事了吧?”大臣们互相看看,一起摇摇头,“臣等无事。”他们以为这就要退朝了,孰料凌慕清坐正了身体,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那朕有一事和众卿商量。” 顾乾坤代表大臣们恭恭敬敬的开口道,“皇上请讲,臣等洗耳恭听。”凌慕清沉吟了一会儿,一拍龙椅,站起来一脸认真道,“朕要成亲,立后。”左相高渭抬眼看着她,笑道,“皇上年龄不小了,是该立后了,不知皇上是否有心仪人选?还是要礼部安排?” “朕已有心上人。”凌慕清说的直接,高渭与顾乾坤对视了一眼,由顾乾坤发问道,“不知皇上相中了哪家公子?”凌慕清歪歪嘴角笑起来,背着手走下了台阶,颇为义正言辞的说,“不是哪家公子,正是夏国长夏长公主,夏蕴姝是也。” 金銮殿内一阵静默,高渭扯开嘴角,干巴巴的笑了几声,“皇上别开玩笑了。”凌慕清笑笑,挑着眉看向高渭,“朕很认真,没有开玩笑,难道高相觉得不妥?”高渭有些头大,凌沛暄留下的这个麻烦可真不小,让他操碎了一颗心。 “那长夏公主虽然与皇上年龄相仿,也是门当户对,可她是个女子,皇上也是,怎能结为秦晋之好?”高渭尝试着和凌慕清讲道理,凌慕清却问他,“高相是瞧不起朕女子身份?”高渭被她带的一愣,连忙摇了摇头,“臣绝无此意,皇上折煞老臣了。” 凌慕清在原地转了个圈,字句清晰的问他,“那为什么朕不能娶长夏公主?”高渭实在搞不懂她脑子里在想什么,无奈冲徐无衍使了个眼色,希望这位口才极好的老伙计帮自己说两句。徐无衍却是站着不动,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高渭无奈,硬着头皮接着说,“自古是阴阳调和,皇上与长夏公主皆为女子,女子结合,有违伦理啊。”凌慕清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高渭刚松下一口气,以为这位皇上想通了,没想到凌慕清居然问他,“那朕如果偏偏不遵伦理,就是要娶长夏公主呢?” “这……”高渭求助的看向顾乾坤,顾乾坤向前一步,屈膝跪在了地上,“请皇上三思,此事如若成真,必会天下皆知,这让百姓们怎么看?实在有损皇家威仪。”他这么一带动,满朝文武皆跪了下去,高呼着,“请皇上三思!” 凌慕清看着脚下跪成一片的大臣们,掀起嘴角冷冷一笑,表情也阴沉了下去。高渭偷偷抬头看她的表情,心里一下子没了底,凌慕清道,“整天喊着什么吾皇万岁,皇上圣明,朕还以为自己有多么了不起,却原来连自己个儿的亲事都做不了主。” 没有人敢接话,凌慕清背着手上了台阶,站在龙椅前俯视着她的臣子们,幽幽的冒出一句,“这皇帝做来也着实没意思,朕不做了。”这话可掀起了大波浪,顾乾坤膝行几步,趴着磕了好几个头,“皇上莫要说气话,是微臣的错。”他想了一下,退了半步,“皇上若是真喜欢长夏公主,娶来也无妨,只是立后之事……还望皇上多多思量。” 凌慕清依然一脸老大的不高兴,甩甩袖子坐在了龙椅上,低眼看着顾乾坤,面无表情道,“长夏公主如何受宠顾相不知道吗?娶来不立为后,只放在后宫做个妃子么?”顾乾坤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奉劝道,“皇上也说了,长夏公主倍受夏皇宠爱,又如何会把她嫁给皇上?” “这个就不用你管了,朕只是想娶一个人而已,作为皇帝如果连这都没法子决定,而要受制于你们这些臣子……”凌慕清弯起唇角,语气里带着威胁,“皇室宗亲那么多,爱卿们不妨去选一个听话的皇帝。”她话已至此,顾乾坤默默无语,垂下脑袋一声不吭。 徐无衍抬头,试探着问道,“皇上就不怕成一个昏君?就不怕万民所指?”凌慕清昂着下巴,有些不屑的冷哼一声,“你们这些人若能够多作为,而不是把心思都放在朕的私事上,朕何愁成不了明君?”徐无衍无奈的摇摇头,“既然皇上不在意,那臣尊重皇上的决定。” 作为四国公之一,徐无衍首先妥协了,也带着部分臣子表示不再干预凌慕清的决定。上官宣敬拜,也表示自己以皇上旨意为准,他曾与凌沛暄一起上过战场,被凌沛暄亲手从死人堆里拖出来,对于他唯一的女儿,他除了忠心,就是服从。 徐无衍伸手去扯高渭的衣服,高渭虽是不太愿意,却也知上面坐着的那位皇帝是个怎样倔强的性子,也无奈的妥协了。顾乾坤回头去看顾珩,那小子早就跟着徐无衍站出来表示支持凌慕清,他摇摇头,也知道顾珩与凌慕清是真的没了缘分,认命的俯首叩头,“微臣谨遵圣命,不敢违抗。” 这下子文武百官莫敢有异言,凌慕清喜不自禁,眉开眼笑起来。她从来不是个愿意妥协的人,更不是一个愿意低头的皇帝,这群人的心理她一直看的清清的,也深谙其道。一榔头砸过后要给个甜枣,凌慕清伸手虚扶一把,道,“众卿平身吧。朕自知众卿待朕如何真心忠心,朕心感怀,亦不愿众卿心寒。不过自父皇走后,朕身心俱疲,世上再无一人视朕如命。朕与长夏公主一见如故,惺惺相惜,是真情并非假意也。今日朕相逼众卿,实为朕心纠葛,深怕众卿不愿。是朕过激了,不过朕也只是想与心爱之人有个名正言顺罢了,还望众卿,不要怪朕才好。” 她提起已逝的凌沛暄,群臣皆静默不语,那位战神是群臣从心里敬佩的人,如今他的女儿在此与他们推心置腹的一番话,先不论真假,作为一个臣子,能得君王这般,实是莫大的荣宠了。徐无衍叩了一个头,高呼道,“让皇上多加纠葛,是臣等无能,不能为皇上解忧,反而为皇上添忧,臣等罪该万死!” “臣等罪该万死!”文武百官跟着高呼,凌慕清暗暗称赞徐无衍真上道,表面装得感动十分的样子,又伸手虚扶一把,“爱卿们也是为了朕好,朕心里都明白,朕得了你们这些臣子,是朕的福气,快快平身吧。” 四国公先后谢恩站了起来,其他大臣也都起了身,凌慕清与徐无衍对视一眼,后者掩饰性的低了头,凌慕清却在心里为他记了一大功。吩咐了户部礼部准备聘礼,又嘱咐着给夏沂发帖子,凌慕清神清气爽的下了朝。 接下来,就是要搞定夏沂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四章 夏沂只知道凌慕清才走了不久又要来拜访他,觉得那姑娘真懂事,心里乐开了花。可当凌慕清带着十里红妆正装打扮的出现在宫门口时,他再也笑不出来,一张老脸拉了下去。夏初逢告诉他凌慕清是要娶他女儿来了,夏沂气的说不出话来,只嚷嚷着凌慕清玩笑开大了。 夏沂在御书房接见凌慕清,她一进门即开门见山,撩了衣摆跪下,恭恭敬敬的给夏沂磕了个头。夏沂脸色难看,却仍装的不知情,扯出个假的不能再假的笑,“怎么一来就跪下了?快快起身。”凌慕清抬起头,夏初逢在夏沂旁边冲她一眨眼,凌慕清笑了笑,仍然跪在地上不起身,道,“慕清此行之意陛下肯定是知道了,又何必和我绕着弯子。” 见夏沂不说话,凌慕清又道,“我与长夏公主两情相悦,望陛下赐婚。”夏沂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猛的一沉,冷眼看着她,“你现在收回那些荒唐至极的话还来得及,凌慕清,你好歹是一国之君,说话前也要掂量掂量。” 凌慕清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站定了笑道,“我是带着十足的诚意来的,聘礼就在宫门外头,待陛下同意,立刻抬进宫来。我在这儿也亲口向陛下允诺,若能娶得长夏公主,必然为我唯一的皇后,后宫之内也只她一人而已。慕清此情此心天地可鉴,万望您成全。” 夏沂气极反笑,站起来绕过桌案走到她面前,凌慕清眸子晶亮,不卑不亢的和他对视着。夏沂冷声道,“我夏国虽不如你凌国强盛,好歹也是一方大国,唯一的公主,由不得你来肆意侮辱!” “怎么能说是侮辱?”凌慕清知道他是真的动了气,不敢触他的霉头,和颜悦色的问他。夏沂冷哼了一声,一甩袍袖,背着手走了几步,转身用手指指着她的鼻子道,“你以女子之身,居然抬着什么聘礼来要娶我的女儿,这不是侮辱是什么?!” 凌慕清叹了一口气,耐心的和他解释,“我先前说了,我是带着十足的诚意来的,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娶长夏公主,陛下不能因为我是女子,就这么把我的意思给误解了。”夏沂闻言,瞪着她说,“女子相恋有悖常伦,更妄谈婚嫁。你要做个昏君我管不着,可是你别想拉着我女儿下水!” “我先前也说了,我与长夏公主是两情相悦,何来拉人下水一说?”凌慕清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夏沂气的直发抖,走了两步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回头怒视着她,“你一派胡言!”凌慕清抬眼看夏初逢,他撇撇嘴,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凌慕清张张嘴还想再说什么,莫凉一一脚踏入了御书房,唤了夏沂一声,“父皇。”夏沂瞧见她,平复了一下情绪,开口问道,“阿嘉怎么过来了?”莫凉一看向凌慕清,她低眉顺眼的站在那里,也不敢看她。 莫凉一叹了一口气,走到了凌慕清身边,问她道,“你惹我父皇生气了?”凌慕清连忙摆手,“我可没敢乱说话,不过你父皇一听说我要娶你,就发了好大的脾气。”夏沂瞥眼看着她两人,忍不住问道,“阿嘉何时与这个昏君那么相熟了?” 凌慕清也不在意他说自己昏君,抢先回答说,“我与凉……与蕴姝相识已久,只是陛下不知情罢了。”夏沂皱起眉头,不乐意的瞅着她,“朕有问你吗?”凌慕清老实的闭了嘴,莫凉一看看她,又看看夏沂,最后把目光落在夏初逢身上。 夏初逢掩唇咳嗽了一声,道,“父皇有所不知,阿嘉未回宫之前就曾与凌皇相识。她们还颇有渊源,确实是,相识已久了。”那句两情相悦他没敢说,生怕夏沂发了火。可这两句话已够刺激夏沂了,他把怒火转移到了夏初逢身上吼着他道,“这些你可从来没和朕说过!关于阿嘉的事,你到底还有多少瞒着朕!” 夏初逢被他吼得一激灵,嗫嚅着摇摇头,“没……没了吧。”夏沂还要骂他,莫凉一走过去握住了他一只手,晃了一晃,“父皇,您先别生气好么?”她声音软绵绵的,夏沂纵使气到极点也不会冲她发火的,他吸了两口气,又叹了出来。 “阿嘉,你来和父皇说,你与这个不守伦常纲法,荒唐至极的昏君,到底是什么个关系?”夏沂着急的看着他女儿,希望她能给他一个确切的,不会让他失望的答案。莫凉一抿唇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在父皇心里,阿嘉与伦常纲法,哪个更重要些?” 夏沂不是个傻子,这句话在他心里一瞬间百转千回,什么意思都清楚了。凌慕清应当是没对他胡言乱语,她与他的女儿,就是那个两情相悦。夏沂沉默了,推开莫凉一的手,一步步走到桌案后面,脱力的坐在了椅子上。 他早就该想到,凌慕清虽然年轻,但绝不是一个没有思量的皇帝。若不是手里有些把握,她怎么敢就这么带着聘礼来了夏国,要娶他最珍视的公主?夏沂掀起眼皮,有些哀怨,又有些苦恼的看着莫凉一,“阿嘉,是真的喜欢她吗?” 莫凉一点点头,郑重其事的看着夏沂,“是。”夏沂长叹一口气,又问她,“如果朕,不同意呢?”莫凉一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十分平静的说,“父皇和哥哥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是无论如何都割舍不了的。可是父皇,我爱凌慕清,也是真的。您若是不同意,女儿会听您的话,尽心尽力的做好为人子女的责任。但您知道的,我也会在心里,记着她一辈子。” 夏沂忽然冷笑,“如果朕没记错,她在为郡主之时是有过郡马的,如果你们真的相识已久情动已深,她那个郡马,要如何解释?”他把目光移到凌慕清身上,又冷哼了一声。 莫凉一不动声色,把谎话说的跟真的似的,“父皇有所不知,她当初成亲是与女儿商量过,经女儿同意的。一时容忍,也不过是为了日后长久,她与那位郡马并无任何私情,如今也是和离两清,女儿并没有对她有任何怨言。”凌慕清心里一动,抬头看着她,莫凉一却错过她的目光,直直与夏沂对视着。 夏沂皱着眉,言辞间还是表达着自己的不情愿,“就算如此,朕不信你就真的不介意。阿嘉可有想过,她日后若是再为了什么长久问题,妥协于什么,你又当如何?”他这话问出来,却是莫凉一一直没敢想的问题,夏沂见她沉默,忙又趁热打铁道,“而且她现在是什么身份呀?一个帝王,帝王一诺千金,有时却比骗子更可耻。她今日话说得好听,若是朕把你嫁给她,再过些时间,她遇到比你更好,更合她心意的人,真到了那时候,你怎么办?” 莫凉一一直下意识逃避的问题被夏沂问起,她不得不第一次的正面去面对。她低着头不知在考虑什么,凌慕清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触感温热,带给她说不清的决心与安全感。莫凉一抬起头,坚定的看着夏沂,一字一句道,“我信她。” “可朕不信她。”夏沂目光深邃,轻叹了一口气,“阿嘉呀,你是朕唯一的女儿,朕待你如何,相信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是朕失而复得的珍宝,朕把你看的比命还重要,朕不能,也不允许我的女儿去冒那么大的险!”莫凉一喜欢的若是男子,哪怕是街头乞丐,夏沂都能接受,以她的幸福为首。 只是情况大不一样,她喜欢上一个女子,非同寻常的一个女子。帝王之心最为善变,这点夏沂最清楚不过,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下心来,让他的女儿拿自己去豪赌一场。夏沂摆摆手,下定了决心,“你不用多说什么了,朕不会同意的。” 莫凉一的手悄悄握紧成拳,凌慕清拍拍她的手背,突然撩起衣摆跪在了地上,“我知道陛下您的担忧,我也曾是有父亲的人,知道为人父者对女儿的保护。只是慕清斗胆,依然想请陛下把蕴姝交给我,我知道您或许不稀罕,也确实没有什么能与蕴姝相提并论。可是为了表示我的真心诚意,我还是要说。” “凌慕清对夏蕴姝所爱之心天地可鉴,我今日在此立下毒誓,此生所爱,身边所有,只她一人而已。若我胆敢变心,便受五雷轰顶,生不入人间,死不入地狱!”凌慕清竖起三根手指对着夏沂发了毒誓,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我愿以江山为聘,娶长夏公主为妻,此后凌国世世代代皆以夏国马首是瞻,年年上贡,俯首称臣。” 夏沂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凌慕清啊凌慕清,你是做定了昏君,还是想让我的女儿背上红颜祸水之名?”凌慕清笑了一下,摇摇头说,“二者都不是,我只是等了太长时间,迫不及待的想给她一个名正言顺。” 一个大国的皇帝,为了一个女人,甘愿主动向不如她的国家强大的国家俯首称臣,这绝对是昏君才能做出的事。夏沂沉吟了一会儿,目光落在了莫凉一身上,她正看向凌慕清,眼里的情感夏沂看不出,可多少也有些明白。 夏沂想了一会儿,摇着头一声叹息,“若要朕答应,朕着实是不情愿的,可若朕不答应,又不忍看到阿嘉伤心难过。罢了,让朕再好好考虑考虑,你在夷安多待些时间,十日之后,朕给你一个答案。”凌慕清俯首叩头,应了一声是。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已开,请继续鞭策宠爱臣妾,翻臣妾牌子吧!(/w\) ☆、第六十五章 平陵位于夷安最南方的阳平山下,是夏国皇家陵园,里面葬了夏沂之前的两代皇帝,还有他的发妻柳皇后。夏沂以前经常会去平陵看他的妻子,不过后来政务繁忙,加上他每次过去,都是劳心伤神的事儿,总想起柳皇后还在的时候。 后来他就不常去了,最近的一次,还是莫凉一回到夏宫时,他带她去见了一趟她的娘亲。夏沂与凌慕清约定十日之期,次日便启程去了平陵,他过去的动静不大,只随身带了几个侍卫,另有柳安随行。 柳安幼时就做过夏沂的伴读,二人交情一直不错,后来更是把妹妹嫁给了他,关系更为亲厚。 进了大殿,夏沂让人把柳皇后的牌位拿下来,自己捧在手里亲自擦拭着。柳安在他旁边站着,夏沂擦干净了牌位,抱在怀里回头看他,“时间过得可真快,一转眼,柔儿都走了那么多年了。”柳安弓着腰,轻声应了句是。 “在这里就不用守什么君臣之礼了,若在寻常人家,朕还得喊你一声兄长呢。”夏沂转身坐在了椅子上,柳安走过去给他倒茶,轻声笑了,“皇上叫了,臣也不敢应啊。”夏沂也跟着他笑了,手指轻轻摩挲着怀里抱着的牌位,眼睛里泛着泪光。 柳安站在他身边,也不出声打扰他,夏沂走了一会儿神,抬头看他,“柳卿,阿嘉与凌慕清的事,你可是知道的?”柳安沉默了一会儿,点了一下头,“阿嘉回宫前便说过,她们二人,确实是很久了。” 夏沂叹了一口气,抱着柳皇后的牌位默默无语。柳安看着他,轻声问道,“皇上心里如何想的?”夏沂摇摇头,“朕不知道。老实说,朕真的不想她们在一起,你是知道的,她们身份摆在那儿,若是真的成了亲,天下人都得议论着。朕可以当做听不见看不到,可那凌慕清,真的能保护好我的阿嘉吗?” “朕不止是一个皇帝,还是一个父亲啊。”夏沂低着头,用手指描绘着灵牌上的字,那是他当年亲手刻的,上书“爱妻柳氏心柔之灵位”九个字。柳安点点头表示理解,“臣也为人父,能理解皇上的感受。不过皇上和凌皇定下十日之期,到了日子,要直接回绝她吗?” 夏沂闭了一下眼,靠在椅子背上叹了一口气,“朕就是回绝了,又如何?”他闺女都说了,就算他回绝,她会听他的话,不过也会一辈子记得那个人。那夏沂,又怎么忍心让他那么宠爱的女儿,就那么求而不得的痛苦一辈子? 他心里纠结苦恼着,对着灵牌自言自语着说,“柔儿啊,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呢?”柳安凝眉想了一会儿,隔着张桌子坐在了他左侧,“皇上,阿嘉也不是小孩子了,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她要承担些什么,那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你的意思是让朕同意了?”夏沂面无表情,不知道心里是如何想法,“阿嘉回到朕身边时朕就知道,她早就不单单是朕的宝贝女儿了。那么多年朕没有陪在她身边,她已长成一个独立的个体,甚至于,朕对她来说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 “可就是因为这样,朕才会更加担心,担心她受到一丝一毫的的伤害。”夏沂偏头看向柳安,“朕欠她的,实在太多了。”或许在他的心里,莫凉一虽然长大了,但仍有着幼儿时的影子,那个软软的小孩子,是他在柳皇后面前发过誓,一定要把她找回来,一生一世的保护着的人。 夏沂心里微微的发着苦,他一直有些无法言说的遗憾,那就是,他的女儿终究是回来的太晚了。柳安伸手捋着胡子,慢悠悠的说,“如果皇上对她来说真的是可有可无的人,那问题倒还简单了,她完全可以不用顾及皇上,直接跟凌皇走。” 柳安看着夏沂,轻轻摇了一下头,“正因为,阿嘉太在乎皇 分卷阅读24 上,正像皇上在乎她那样。您还是不了解您的女儿,她孤苦伶仃了那么多年,一介女儿身,怎么会不渴望着父兄的疼爱?她只是,不知道而已。” “臣去查过了,用了好长时间,才把事情捋清楚。”柳安慢慢的,把自己查到的事情和夏沂娓娓道来,“阿嘉身上一直有沉香气味,皇上是知道的,可她身上的确没有沉香,这件事疑点太多。我让人翻遍了莫惊鸿曾经带着阿嘉住过的草庐,终于在一处角落里,发现了事情的原委。” 莫惊鸿有个笔录记事的习惯,他有个特制的本子,里面写满了他一生中所发生的重要的事情,当然也包括了关于莫凉一的始末。柳安派去的人在墙角机关下发现了那个本子,辗转送到了柳安手中,柳安阅毕,才把些糊涂事弄明白了。 莫惊鸿捡到莫凉一的时候,还是幼儿的她已是奄奄一息,她身边不远处躺着一个黑袍男子,已经停止了呼吸。那孩子是命大留了一口气,又遇上神医莫惊鸿,才勉强保了一条小命。她那时候太小,虽然暂时无碍,但极有熬不住的风险。 莫惊鸿在小孩子身上发现了夏沂赐的那块千年沉香,他费了不少功夫才研究出来一个法子,把那能起死回生的宝贝,炼化在了莫凉一身体里,以保住她的小命。不过他毕竟是第一次用沉香救人,没把握好,让还是幼儿的莫凉一失了对沉香的嗅觉。 那是莫凉一大了些之后莫惊鸿才知晓的,莫惊鸿想着反正没什么影响,而且莫凉一不知道也好,就一直没有和她说,也没有想法子恢复她对沉香的嗅觉。 莫凉一性命保住之后,莫惊鸿本想把她送回她家中,仔细一想,却又怕她是遭人追杀,送回去无异于羊入狼窟。莫惊鸿决定先把孩子留下,等她长大了些再说,这一留,就是好些年。 莫惊鸿不喜入世,常年隐居,连带着莫凉一都很少出山。那还是一场偶然,莫惊鸿带着莫凉一去了一个镇子给人家看病,无意间在茶楼听说书人讲起多年前夏国公主失踪一事。他越听越惊,加上那沉香之顾,恍然明了他身旁正坐着啃鸡腿的小姑娘正是那位夏国长公主。 他想让莫凉一认祖归宗,想让她有个完整的家,而不是跟着他一个糟老头受苦。那时候莫凉一的左脚已经残了,莫惊鸿心里是有愧的,更加想把她还回到她该去的地方。可他经多方打探,知道那时候夏国正逢成王作乱,莫惊鸿担心莫凉一会卷入其中,就又把她带回了山里,想等到夏国安定下来之后再把她送回去。 可是,莫惊鸿终究没有等到那一天。他深知自己挺不住了,却又不知夏国之内宫廷状况如何,便把莫凉一的那半块玉i给了她。他知道那玉i不是寻常物,可能会证明莫凉一的身份,他不能继续照顾她了,便和她说,如果想认祖归宗,便拿着玉i去夏国吧。 莫惊鸿把一切都交给了莫凉一和命运,他给了她第二条生命,可是剩下的路,只能她自己走了。本子上的记事把来龙去脉写的清清楚楚,那沉香的妙用,和莫凉一的身份。柳安本想把本子交给莫凉一,却看到她生活平淡安康,又不想让她再多想什么,反正都过去了,不是么? 柳安便把秘密埋下了,谁也没有告诉,他也没料到会有一天,自己会把这些完完全全的讲给夏沂听。“皇上,莫惊鸿身死之时,阿嘉还不满十三岁,她后来过着怎样的日子,您可想而知了。”柳安端起桌上的杯子饮了一口茶,对夏沂说道。 “您也可以想象,她经历过那么多的事,好不容易有了父亲,有了哥哥,有了一个家,她又怎么可能会不在乎?”柳安搁下茶杯,继续说,“正因为她的在乎,怕您伤心,怕您失望,她才说了,如果您不同意,她愿意听您的话。可是皇上,您确实不能,剥夺她爱人,和思念的权力。” 人心始终是柔软的,更何况那是他的女儿,夏沂听了柳安一番话,沉默了好半天,终于点下了头,“朕明白了。”他站起身,低眼看着柳安,忽然笑了,“朕的女儿喜欢什么,朕都会给她。凌慕清若是不负她,朕自然跟着欢喜,就算负了又如何?大不了让阿嘉回来,依然是我夏国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朕一日不死,必然全力保护朕的女儿,谁又敢说些什么?” 这便是一个帝王的魄力了,柳安起身,冲夏沂拱手一拜,高呼着,“皇上圣明!”夏沂唤了人,让人把柳皇后的牌位摆回去,转身冲夏沂笑道,“十日之期还早,我们便在这儿多陪陪柔儿,到了日子再回宫,顺道的,也让凌慕清着急几天。” 而此时的凌慕清,也确实够着急的。莫凉一摘了朵花在手里把玩,凌慕清在她身边转来转去,她也就当她不存在。凌慕清终于没忍住,握着她的双肩,很严肃的问她,“凉一,如果你父皇不同意,你真的就不嫁我了?” 莫凉一瞥她一眼,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话,随口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凌慕清深吸了一口气,跑到一边坐在石凳上,捧着脸生闷气。莫凉一走过去,把花夹在了她耳朵上,笑着问她,“你怎么了啊?” 凌慕清有些哀怨的看着她,忍不住的控诉,“我为了娶你,都愿意舍弃那么多了,你居然就这么轻飘飘的和我说父母之命。你好歹骗骗我,让我开心开心也好呀。”莫凉一挑眉,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凑过去瞧着她的眼睛,“你对我有意见?” “我只是觉得,你好像不怎么喜欢我了。”凌慕清把耳朵上的花拿掉,随手插在了莫凉一的鬓角上,娇花美人,真是相衬的紧。莫凉一抿着唇,不知是真是假的开口道,“我本来也没有多喜欢你啊。”凌慕清眼神一下子变了,直勾勾的盯着她,“你说什么?” 虽然很想告诉自己她是在开玩笑,可是当她说出那句话,凌慕清还是不可抑制的心颤了一下。老实说,她真的有些怕,怕莫凉一说的是真的,怕她,不是两情相悦,而是委曲求全。 莫凉一轻笑了一下,侧着身子坐在了凌慕清大腿上,搂住她的脖子轻轻晃了晃,“我只是觉得,你喜欢我,好像比我喜欢你要多的多。”虽然她曾嫁予别人,让她百般难过,可是莫凉一真的觉得,凌慕清对她的感情,一直以来都是深厚极了。 莫凉一问凌慕清,“阿清,你在怕什么啊?”她其实知道她在怕什么,可还是这么问了。凌慕清抿着嘴想了一会儿,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伸手环住她的腰,把脸埋进了她的肩窝里。 “我爱你。”凌慕清的声音闷闷的传出来,“莫凉一,我爱你。”因为爱,所以害怕,并没有什么冲突。莫凉一眯着眼,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我知道啊。”她垂下头,轻声回应,“凌慕清,我也爱你啊。” 满园桂花香,凌慕清身上的,还有空气里的。钟沁安静的看完凌慕清和莫凉一互诉衷肠,深吸一口气,后退了一步。风走过,吹起她的衣袖,落了两朵桂花在上面。她低着头,神情淡淡的伸手拂去了,转身向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消防员是真英雄,但是讲真,我以后绝对不会让我哥或我弟去做消防员。 微博都不敢刷了,泪点低分分钟泪奔,虽然没啥用,依旧祈祷。 阿弥陀佛。 ☆、第六十六章 凌国盛熙元年十月初四,夏国长公主夏蕴姝仪仗来朝,盛熙帝凌慕清于城门亲迎,以红绸引路,由城门铺至宫门,莫让公主沾尘,极尽奢华。公主腿脚不便,盛熙帝亲手搀扶,行至中街,百姓围绕,皆跪地而呼皇上万岁。盛熙帝执公主手而立,大内侍卫统领祁修宣旨,帝欲迎娶长夏公主为后,中街哗然,百姓议论纷纷。 帝当百姓之面,述与公主情缘,情动之处,声泪俱下。京城百姓有所闻者,识出公主乃当初神医传人,与帝情深意重,纠缠数年,终成眷属。帝请罪于万民,愿作一世昏君,必娶公主为妻。百姓皆静默不敢言,以凌国首富慕容衷为首,携多名在民间颇有威望之人,以表忠君之意。 帝亲允诺,与公主大婚之后,即大赦天下,免税三年,以表苍天之恩。百姓皆道帝王圣明,再无他言,帝即下旨,三日后即百年难遇黄道吉日,与公主成婚。此事传出,震慑天下,随处可见议论纷纷。三日之期转瞬即过,盛熙元年十月初八,天气晴朗,无风无雪,大婚如期举行。 那一天是凌国经久未有的盛况,将将鸡鸣二声,京城里已是灯火通明。城门从未开的那么早过,据说夏国皇帝和太子给公主带了几百箱嫁妆过来,车轮声在长街上陆陆续续的响了好久才停息,而那时候,已经将近天亮了。 夏国人入了宫,随后的就是启国人了。启国女帝骑着高头大马,一身缟素,神色郁郁,知道的明白她是来参加盛熙皇帝大婚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参加葬礼的呢。她带的人不多,礼却不少,装了好几个大箱子,不过前有夏国嫁妆过去,她这些已不足稀奇了。 再接着就是些附属小国来的人,还有些江湖侠客,不断的有人往城里进。京城百姓们看够了热闹,打了个呵欠,准备回家补个觉,从宫门口开始,不知多少响的鞭炮开始炸起来,一轮接着一轮,把睡意全都炸光了。 林琛骑着马在街上吆喝着,说是晚上在宫门口摆宴,皇上要与民同乐,请大家过去吃饭。不过林琛又说了,因为地方毕竟不是很大,只摆了四百多桌,去晚了可就没有位置了。这话从头说到尾,引起了好大的轰动,古往今来皇帝大婚要请百姓吃饭的,也就她凌慕清一个了。 不过这毕竟是徐无衍出的点子,可不单单是为了与民同乐,拉拢人心才是最终目的。“大家多想些吉祥话,到时候可不能争位置打起来,咱们就靠这个抢位子呢!”林琛嗓子都要嚎哑了,百姓们一哄而散,都赶紧回去想吉祥话了。 “我不行了,从宫门口就开始喊,嗓子都要废了。”林琛从马上下来,伸手搭着祁修的肩膀,苦哈哈的说,“祁大人,城郊施粥发包子的活儿就交给你了吧,不然我整个人都得废了。”徐无衍想的很周到,京城虽是天子脚下,可也不少吃不饱喝不暖的人,那些人自然抢不到宫门口设的宴,就给他们另准备了“福利”。 凌慕清把这任务交给林琛时他是拍着胸脯保证要完成的,可他是完全没想到会那么累人,只好拉下脸去求祁修帮忙。祁修低眉瞥了他一眼,抖抖肩膀把他的手抖了下去,“皇上是让我来当监工的,不是做你的帮手的。”他除了在凌慕清面前还有些人情味,对别人一向是不假辞色的。 林琛犯了愁,捏着嗓子哀怨的看着他说,“咱们都是皇上身边的人,共事那么久了,怎么着也有些同僚之情了吧?你就不能帮帮我么?”祁修一脸严肃的摇摇头,“不能。”林琛翻了个白眼,暗搓搓的絮叨着,“早知道就让大哥来了,你这个不讲情面的,以后有什么事,可别指望我帮你!” 祁修看了他一眼,依然面无表情的吩咐,“宫里还有好些事,你快些完成任务我们好回去。”林琛气的跳脚,“你那么急就帮帮我啊!”祁修沉默了一会儿,出乎林琛意料的妥协了,“下不为例。”他转身去吩咐人准备东西了,林琛摸着下巴嘿嘿的笑,“还是有些人情的嘛。” 把东西备好了,留下人看顾着等傍晚上开始熬粥施发,祁修就要拉着林琛回宫。他两人一个是大内统领,一个是贴身侍卫,现在一起出来了,祁修一直担心着凌慕清的安危。林琛没他那么周到,可也不是个蠢人,两人就上了马,准备回宫了。 刚到了城门口,林琛隐约听见有人喊自己,他一回头,吓得差点从马上跌下去,幸亏被祁修一手扶了。“怎么了?”祁修有些不悦,林琛没理他,翻身下了马,正瞧见不远处树下站着两个人。他跑过去,左右转了两圈,颤着声音说,“郡主果然还活着。” 凌慕然笑笑,神情有些复杂的问他,“皇姐,可还好?”林琛点点头,忽然生出些警惕来,“皇上很好,郡主您现在回来是……”凌慕清收了笑意,轻叹了一口气,“我已不是什么郡主了,你也不用这么叫我。我现在回来,自然是来给皇姐道喜的啊。” 凌慕然与凌慕清向来关系不错,但凌慕清毕竟是她杀父仇人的女儿,凌沛暄也亲手把她弄了个家破人亡,林琛不知道她心里如何想,却总是放不下心的。他回头去看祁修,祁修已经下了马,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他冲祁修招招手,祁修迟疑了一下,抬步走了过来。 “祁大人,你看这是谁?”林琛深知祁修比自己思量周到,便把事情交给了他来解决。祁修当初是亲眼看着凌沛暄杀死凌沛曜的,他又怎么不懂林琛的想法?眼神依旧冷淡,却多了些深沉,祁修冲凌慕然颔首,声音亦很沉稳,“淮安郡主。” “我已不是郡主了,祁大人不用这么叫我。”凌慕然比之以前不知沉稳内敛了多少,再不把情绪放在脸上,就算是祁修也摸不准她的意思。祁修沉吟了一下,突然道,“皇上一直念叨着您,您回来参加她的婚礼,她一定非常开心。” 凌慕然抿着嘴唇不发一言,祁修看了一眼林琛,后者一脸“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想说你不要看着我”的样子,祁修忍住叹息,干脆和凌慕然开门见山,“郡……十三小姐,您恨皇上么?”凌慕清睁大眼睛点点头,“有一点儿,但是我不怪她。” “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很可怜,但是转念一想,她比我更可怜。”凌慕然自嘲的笑笑,“而她的可怜,全是我父王一手造成的啊。我是挺恨她的,但我确实,也没什么资格。她是我杀父仇人的女儿没错,可我同样,也是她杀母仇人的女儿啊。”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凌慕然继续说,“你们放心吧,我这次回来,真的只是单纯的想向我的姐姐道一句新婚大喜。我不喜欢这个地方,明日,我就走,行吗?”她语气里有些小心翼翼,生怕这两个人不愿带她去见凌慕清,而她作为一个“死人”,就真的完全没办法了。 林琛动了动耳朵,伸手去戳祁修的腰,祁修往旁边让了一步,用力瞪了他一眼。林琛打了个激灵,站直了不敢动作,等他自己决定。没人打扰了,祁修自己想了好一会儿,才做了个决定,“十三小姐,我可以带你进宫去见皇上,但这并不代表我信任你。王爷和我说要我保护好皇上,祁修这辈子不敢忘了那句话,你必须得知道,就算兰侍卫在您身边,我一样能在你对皇上不利之前杀了你。” 他话说的狠厉,凌慕然却不以为然,“我知道祁大人武艺高强,我回来也不是送死的。”祁修掏了块牌子出来递给凌慕然,“皇上请了许多人,江湖上的也有,这是入宫凭证,你拿着这块牌子,守卫不敢拦你。” 凌慕然伸手接过来,冲他微微点头,“多谢祁大人了。”祁修摇头道,“不用道谢,只请十三小姐记住您刚才说的话。我与林琛还要回宫复命,先告辞了。”他一拱手,凌慕然复还一礼,“祁大人慢走。” 祁修伸手扯了林琛往回走,林琛问他,“你真的有那么厉害吗?”祁修知道他所问何事,冷静回答道,“兰惜雨的武功应该不在我之下。”林琛急了,“那你还吹牛!”祁修瞥着他,扯了一下嘴角,“不是还有你么?”林琛一愣,他说的好有道理,他居然无法反驳…… “赶快走吧。”祁修上了马,用脚踢了一下林琛,林琛抬头瞪他,上了自己的马。祁修回头看着凌慕然,高声道,“十三小姐,皇上晚宴前会有些时间休息,您可那时候与她叙旧。祁修先走了,宫内见!” 他一甩马鞭,马儿飞快的跑起来,林琛赶紧策马跟上。 凌慕然目送他们走远,捏紧了手中的令牌,轻声叹了口气。兰惜雨偏头默默无语的看着她,凌慕然撇撇嘴,“惜雨,咱们走吧。”她拉住兰惜雨的手往城门走去,兰惜雨亦步亦趋的跟着她,问了一句,“现在就进宫吗?” 凌慕然摇了摇头,“现在进去皇姐也没有时间见我,咱们去吃点儿东西,晚些时候再去。”兰惜雨顺从的点点头,凌慕然走了两步,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还好你在我身边。”她表情诚挚,眼里闪烁着泪光。 她走的时候父兄皆在,再回来时,偌大的太子府四分五裂的再也不是当初的样子了。男丁皆亡,姐妹皆散,只有她一人,逃开了那段不堪回首,却也,再也回不去了。她其实真有些想她父王和兄长,只是她明白,一切都是凌沛曜自作自受。 她不怪凌慕清,真的。 兰惜雨伸手抚上她的头发,轻轻揉一揉,唇畔勾了一抹柔软的笑意,“别怕,我在呢。”凌慕然吸了一下鼻子,把脑袋埋进她怀里,故作着开心,却还是带着鼻音道,“嗯,你在我身边呢,我什么也不怕。” 作者有话要说:  再有两三章就完结rnq让我想想怎么写奥。 可能会有番外,想看sei的? ☆、第六十七章 酉时间,宫宴开始准备,凌慕清忙活了一整天,正趁着这个时间回寝宫休息片刻。刚把那袭大红金绣的龙凤喜袍脱下,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床榻也已铺好,她鞋子还未脱,祁修从外面进来,恭敬的行了个礼。 “不是去巡逻了么,来找朕作甚?”凌慕清坐在龙床上,伸手捏着酸软的脖子。祁修道,“臣为皇上带了一个人来。”凌慕清疑惑的看着他,“哦?何人?”祁修站到一边,冲外面喊了一声,“十三小姐,您进来吧。” 凌慕清勾着头看向门外,凌慕然一脚踏进来,便冲她微微一笑,“皇姐,好久不见了。”凌慕清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对祁修道,“你先下去吧。”祁修行礼告退,凌慕清拍拍自己旁边,对凌慕然笑道,“过来坐。” 凌慕然走过去坐在了她身边,凌慕清上下把她打量了一遍,满意的点点头,“看起来还不错。”凌慕然笑道,“皇姐也不错啊,红光满面的。”说完两人相视一笑,不像长远未见的“仇人”,倒还似情深意切的寻常姐妹。 两姐妹促膝长谈了好一会儿,外面夜色愈深,林琛过来了一回,说是晚宴要开始了。凌慕清便拉着凌慕然一起去了,不过凌慕然的身份目前是个“死人”,不能明目张胆的出现,是以到了设宴的万丰殿,二人便暂时分开了。 凌慕清招来祁修,吩咐他去做一件事,祁修领命去了,凌慕清整理了一下衣冠,缓步上了正座。一殿百十人一齐起身,向她道了句大喜,凌慕清掩不住一脸的喜色,笑逐颜开的说了好一通官话。 高渭凑到顾乾坤耳边,轻声和他说,“天业啊,你瞧瞧皇上乐的,咱们这皇后娘娘,恐怕得是个宠冠后宫的主儿。”顾乾坤拿了杯酒在唇边,低声笑了,“高老觉得,皇上还会有什么后宫么?”高渭愣了一下,颇以为然的点点头,“说的是了,不过皇上若只娶皇后一人,那皇储问题……” 顾乾坤叹了一口气,伸手指指坐在凌慕清身边不远处的凌东衍,悄声说,“咱们这位皇上可不会任由别人拿捏,皇储问题算什么,她不是早就打算好了么?”高渭眼珠子转了一下,“那天业怎么看,那位罪王之子?” “罪王?”顾乾坤笑了笑,昂头喝了杯酒,搁下酒杯道,“皇上不是早就命人给奚王平反了么?她脑子里想的东西,可比咱们这些老家伙周到多了。”高渭摸着下巴,偷偷去瞅凌慕清,她眉眼之间都是笑意,觥筹交错之间,依稀能看到凌沛暄年少时的影子。 高渭叹了一口气,“这丫头,还真是个做皇帝的料。”顾乾坤冲上面拱了一下手,笑道,“所以说,咱们做臣子的,真不用想那么多,咱们主子想做什么,咱们根本阻止不了,还不如帮着她,顺着她,顺道着给她收拾些烂摊子。”他停了一下,有些黯然的摇摇头,“也算不负王爷所托了。” 两个老家伙心照不宣了,拿起酒杯碰了一下,专心的去看刚进来的那些舞女翩翩起舞。凌慕清听完了恭维,端起酒杯站起身来,朗声道,“父王临终之前,把朕托付给四位国公照看,蒙国公不弃,一心辅佐,得助朕坐这大好河山,朕心不胜感激。四位国公为朕操了不少心,朕年轻气盛,也多番辜负国公苦心。今日是朕大喜的日子,特敬四位国公一杯酒水,以谢相佐大恩。” 顾乾坤拉着忙着吃菜的高渭起了身,他们对面的徐无衍和上官宣也站了起来,四人端了酒水,徐无衍道,“皇上言重了,辅佐君王,乃是我等本分。”他话里有话,说的不是辅佐凌慕清,而是凌国君主。他做过凌慕清的老师,向来是比其他三人懂她,凌慕清冲他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上官宣举高酒杯,一脸严肃的说,“皇上,这第一杯,咱们先敬王爷吧。”凌沛暄虽身死了,但他的事迹永远不会被轻易的忘却,他是凌国的保护神,是真正的受万民景仰。纵然身死,所有人都会相信,他的灵魂依然在凌国上空飘荡着,继续守卫着他一生眷恋的土地。 凌慕清低下眉眼,今晚第一次心情低落下去,她轻叹了一口气,慢慢的把酒杯里的酒倒在了地上。四位国公亦举杯,慢慢把酒倾出,在地上撒出痕迹。凌慕清放下酒杯,冲凌东衍招了招手,一身锦衣华服的俊俏少年起身走到她身边,凌慕清拉着他的手,开口道,“趁着今日,朕还要宣布一件事。先奚王之幼子东衍,天资聪颖,品行如一,甚得朕心。朕有意立其为皇太子,将来继承大位,众卿可有异议?” 异议许是有的,不过四位国公都是一脸没有表情的表情,他们没有发话,自然轮不到其他人。凌慕清暗搓搓的松了一口气,宣布道,“那衍儿以后就是太子了,责个吉日办册封大典吧。朕让他拜太傅为师,太傅可要好生教导他。”徐无衍作揖领旨,“臣遵旨。” 凌慕清环视了一番殿内,轻轻点了一下头,“今日是朕大喜之日,诸位无需过于拘谨,自便即可。”之后她又陪了一会儿,怕莫凉一等得及了,便装得不胜酒力,由林琛掺着她回了帝后大婚时就寝专用的长生殿。 因为凌慕清事先吩咐过,莫凉一此时已是卸了凤冠霞帔,只穿着中衣在等下看书等她。凌慕清先去沐浴更衣,洗去了一身酒味,才遣退了林琛,一个人回到了长生殿。宫人为她打开门,她探头进去,看到坐在桌边的莫凉一,向宫人问道,“皇后可用晚膳了?” 宫人摇摇头,“回皇上,不曾。”凌慕清挥了挥手,“去让御膳房做一碗莲子羹来。”宫人领命去了,她方抬步进了门,又让人把门关上。莫凉一听见响声,回头正看到凌慕清走进来,她轻轻一笑,把书放下站起了身。 凌慕清走过去把她拥入怀里,轻轻搓着她有些微凉的手,“穿的那么少,又不上床,冷不冷啊?”莫凉一摇摇头,抬头看着她说,“这屋里暖的很,一点儿也不冷。”凌慕清凑过去吻她的唇,眉眼之间氤氲着满满的温柔笑意,“凉一,我终于把你名正言顺,正大光明的娶回来了。” 她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眼睛里亮晶晶的,莫凉一抬手摸着她的眼角,突然红了眼眶,“是呀,我们终于能够好好在一起了。”凌慕清见她这样,一下子心疼了,她坐了下来,把莫凉一抱在膝上,轻轻的蹭她的脸颊,“嗯,再也不分开了。” 莫凉一伏在她肩上,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流眼泪的样子,她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矫情了,以前受过那么大的苦都不曾哭泣,如今得了莫大的幸福,居然忍不住的落泪。凌慕清知道她的性子,也不强迫她抬头,就那么安安静静的抱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 等莫凉一哭够了,才把头抬起来,鼻尖和眼睛都是红的,看起来可怜极了。凌慕清也不嫌弃什么,捏了自己的袖子就去给她擦眼泪鼻涕,顺道的还笑话她,“小花猫似的。”莫凉一拿眼睛瞪她,凌慕清嘿嘿一笑,伸手捞过了桌子上放着的酒壶和酒杯,“来,喝交杯酒。” “我不会喝酒,不要。”莫凉一连连的摇头,不愿意去碰酒。凌慕清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想起了什么,忍不住笑出了声说,“凉一喝过酒的样子,可是十分可爱的呀。”莫凉一一下子脸红起了,从她腿上下去,不言不语的走过去坐在了床上。 凌慕清倒了两杯酒,端过去坐在她身边,“交杯酒也不喝吗?”莫凉一看看她,又看看她地过来的酒,还是伸手接过了。两臂相缠,桃酿入口,良辰美景。凌慕清收了杯子放回去,坐在床上拉着莫凉一说了会儿话,宫人在外面敲了一下门,“皇上。莲子羹送来了。” 她亲自要的东西,御膳房自然是不敢怠慢的,凌慕清过去开了门,接过了餐盒,吩咐道,“你们下去休息吧,不用守夜了。”宫人们面面相觑,凌慕清又道,“若是祁修问起来,就说是朕吩咐的。”宫人们便谢了恩,一起离开了。 这交杯酒酒性不大,况只饮了一小杯,莫凉一虽是有些迷糊,却是不至于喝醉的。凌慕清把餐盒放下,取出了里面的莲子羹,端到了她面前,“来,吃点儿东西。”莫凉一摇摇头,俏脸微红着,不愿去用那碗莲子羹。 凌慕清轻声细语的哄着她,好不容易亲手喂去了半碗,莫凉一再也不愿意开口。她心里无奈,只好作罢了,把剩下的半碗莲子羹放回到了桌子上。莫凉一揉着额角,有些撒娇的冲着她说,“阿清,我困倦了,想要睡觉呢。” 凌慕清乐的见她这副软绵绵的样子,过去亲亲她的脸,弯下腰为她脱了鞋子,把人往床里侧抱了抱。莫凉一躺着,眨起眼睛来看着她,凌慕清微微笑着,伸手解开腰带去了外袍,也脱鞋上了床。莫凉一伸手握住她的手,凌慕清侧着脸,拉起她的长发来。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得此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凌慕清把手从莫凉一手里抽出来,扯着她的青丝,与自己的长发挽在一起,吟了两句诗出来。莫凉一长睫如蝶,轻轻颤了一下,凌慕清俯下身子,在她眉宇间落下轻柔一吻,“睡吧。” 莫凉一痴痴的笑了,搂住她的脖子不愿撒手,嘴里念叨着,“阿清,我好欢喜。”凌慕清枕在她怀里,双手束住她纤柔的腰身,脸上带着笑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欢喜就好,我就只是想,让你一生都欢喜呀。凉一,我前世是修了多大的福气,才得以苍天垂怜,让我今生遇上了你。” 莫凉一摸着她的头发,轻声道一句,“傻子。”凌慕清抬头看她,目光柔的像水一样,莫凉一闭上眼睛,抱着她在怀里,总觉得特别安心,困意慢慢的席卷过来。凌慕清微微瞥眼去看桌上点着的龙凤烛,弹指熄灭了灯火,免得它们扰了睡眠。她怕自己压的莫凉一难受,轻轻的翻了身,把被子拉了过来盖在二人身上。 莫凉一动了动身子,凌慕清把她揽入怀里,外面月朗星稀,房内一室温存。 花正开,人正眠。 作者有话要说:  1 ☆、第六十八章 “你说什么!”凌东衍从桌案后面走出来,扯了祁修的袖子,着急的问他,“祁大人,你刚才说什么?!”祁修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重复了一下刚才说的话,“皇上和皇后娘娘已离宫了,明日宣读退位诏书,请太子准备登基。” 凌东衍松开他的袖子,急得在御书房里团团转。三年已过,这少年也已有十四五岁,眉眼长开 分卷阅读25 了些,除了稚气显出俊朗来。他眉心紧蹙,一手握拳在另一手手心内砸了几下,狠跺了一下脚,“她为何不提前和我说?祁大人,皇姐去了哪里?我要去找她!” 祁修道,“皇上临走之前说了,要太子不要孩子心性,好好治理国家。”凌东衍不满的瞪着他,“我不听这些,你告诉我她去了哪儿。”祁修一脸坚定的摇摇头,冷声道,“皇上不让臣告诉太子,臣当遵旨。”凌东衍憋的额角青筋鼓起,可也深知他油盐不进的性子,坐回到桌案后,咬着牙和自己生闷气。 顾璋一脚踏入御书房就觉出气氛的诡异来,祁修跟个木头人似的站着不动,凌东衍在桌后也是不言不语的。他走过去,打量了一下二人,笑问道,“怎么了这是?”凌东衍抬头看他,闷闷的说,“皇姐走了。”顾璋挑了一下眉,却是只嗯了一声。 顾璋今年已有十九岁了,再也不是当初跟在凌慕清身后缠着她和自己玩儿的小孩子。他长得一表人才,眉眼间和顾珩有些相似,只是不若他的气质凛然出彩,温文尔雅的就像普通书生。凌东衍刚被封为太子时顾璋做过他的伴读,后来顾璋参加科举,年纪轻轻就中了榜首,时常被凌慕清带在身边栽培,是以他和凌东衍关系还是挺不错的。 凌慕清最常教导顾璋的就是忠君爱国,他也听的认真,把那四个字牢记住了。凌慕清多少显露过要退位的心思,顾璋是个玲珑心思,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是以听了这么个挺突然的消息,他也是没有多惊讶的,心里自然有所不舍,不过凌慕清所做的决定,他向来认为是对的。 凌东衍毕竟年纪还小,平日里也是被莫凉一宠坏了,像个小孩子一样闹着脾气。顾璋凑过去和他讲道理,凌东衍也不搭理他,他回头去看祁修,祁修隐约撇了一下嘴,表示自己也没办法。小孩子终究还是要靠哄的,顾璋好歹哄了他几年了,冲祁修摆摆手表示自己能搞定,祁修便告退了。 林琛在门外等着祁修,见他出来了,连忙迎了上去,“怎么样?”祁修继续走着,只瞥了他一眼,问道,“什么怎么样?”林琛说,“太子啊,是不是闹着见皇上呐?我刚看见顾璋进去了,你留他一个人,能看好太子吗?” 祁修嗤笑了一声,随口道,“你倒是操好大的心。”林琛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不置可否的耸耸肩膀。有经过的巡逻队伍向二人行礼,祁修只冷淡的点点头,林琛倒是热络的很。祁修斜眼看着他,“你老跟着我做什么?没事儿做吗?” 林琛愣了一下,疑惑着问他,“不是,咱们不找皇上去吗?”祁修眯着眼睛,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谁和你说要去找皇上了?”林琛有些搞不懂状况,巴巴的问,“那咱们俩,不用保护皇上了吗?不对啊祁修,那皇上和皇后娘娘都走了,咱们难道不用跟着吗?” “你是不是有病啊?”祁修终于忍不住吐槽,“皇上退位不就是为了和娘娘逍遥天地之间,做一对平常眷侣,怎么可能带着我们?”林琛一下子跳了起来,伸长脖子嚷嚷着,“那皇上就这么走了吗?我可是她的死士啊,要时刻保护着她的安全的!她明明说要我们留下来善后怎么就……” 林琛也算是明白了,敢情凌慕清知道他难缠,直接骗了他把他丢在了京城自己带着莫凉一跑了。林琛一拍大腿,挫败的垂下了脑袋,嘴里咕哝着,“皇上就会嫌我烦,我还不是为了保护她呀。” 祁修默默翻了个白眼,踢了踢他的脚尖,勉强安慰道,“保护太子也是一样,而且皇上身边还有胥匿卫,可比你有用多了。”林琛哀怨的看着他,祁修无奈的笑了一下,“好了,大男人的能别那么矫情么?”林琛瞪他,“你懂什么!” “我不懂,你别和我说话。”祁修终于不耐烦了,转身继续往前走,林琛狠狠地瞪着他的后脑勺,恨不得盯出一个窟窿来。盯了半晌祁修也没反应,林琛泄了气,不情不愿的跟了上去。 青阳郡里的那座荒山早已是绿茵葱葱了,那上面长着季无瑕种了二十几年的树,半山腰的林子旁边有两座坟包,一个看起来时日久了,另一个刚添过土,还是新坟的样子。 “好歹是国师她师父的坟,你就不能多添一把土。”凌慕清用木棍挖了个坑,把纸钱放进去,随口抱怨着。她身边坐着启忻,仍是一身缟素,面色也苍白,跟个白日出没的女鬼似的。启忻不嫌脏的坐在地上,手里拿着块帕子,正擦着季无瑕的墓碑。 启忻偏过头看凌慕清,轻轻一扯嘴角,“这土都是朕亲手添的,哪来那么多功夫。”她把墓碑擦干净,凝视了一会儿,嘴角勾起笑意来。凌慕清懒得看她那副痴傻的样子,冲不远处的女人招招手,“凉一,把火折子拿来。” 莫凉一一手拎着一壶酒,一手拿着火折子,慢慢的走到了凌慕清身边。凌慕清接过火折子把纸钱点了,启忻瞅着她,交代了一句,“朕上次不小心差点儿把这林子点着了,你可得小心点儿。” “知道了知道了。”凌慕清有些嫌弃的絮叨着,“真是倒霉了,本来想去青州,路过青阳来看看国师居然还能碰到你。我说你作为启国皇帝没事儿老往我凌国跑,身边也不带着人,万一出了事,算谁的啊? 启忻从莫凉一手里接过酒壶,自己对着壶嘴喝了两口,剩下的全倒在了季无瑕的坟前,一边倒一边回答,“算朕的。”凌慕清无奈的摇摇头,莫凉一环着膝蹲在凌慕清旁边,扭头看着启忻,问道,“我听说,你最近弄了个什么男宠,冷落了你那正宫皇夫?” “朕本来也没对他好过,何谈冷落?”启忻倒完了酒,把酒壶抱在怀里,对着季无瑕的坟发愣。莫凉一笑了一下,“你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凌慕清斜着身子靠着树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往燃着火的土坑里丢纸钱,和莫凉一一致的看着启忻。 启忻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轻声道,“朕上个月做了个梦,梦见无瑕活过来了,朕醒来之后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发了皇榜要找她。呵,等朕真的醒过来,下令让人去撤皇榜,却还真有不知哪地方的官给朕送人来了。” “长得蛮像的,”启忻眯着眼睛笑,“朕是说和画像挺像。你们也知道朕不会画画,画的不像无瑕,所以那人,也只是眉眼之间有些相似之处。那些个神棍气质,那张说起话来能气死人的嘴,全都没有。不过已是很好了,得亏了朕的臣子们不蠢,没给朕直接找个道士来。” 启忻跟开玩笑似的,眼睛里却黯然一片,她觉得自己挺虚伪的,嘴上说着不像,却还是把人留下了。只要是日日夜夜的能看到那张脸,就算是不怎么像,稍有些影子,已经足够了。 凌慕清撇撇嘴,伸脚把土踢进坑里,埋灭了火光。她拉着莫凉一起身,帮她拍了拍身上的土,拉着她的手,冲启忻抬了下下巴,“懒得管你的破事儿。我们先走了,以后有缘再见吧。” 启忻抬头看她们,眼睛里闪啊闪的,突然有些模糊,“真好。”莫凉一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沉默着点了一下头,启忻冲她们挥挥手,“走吧,走吧,让我好好陪陪她。”凌慕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拉着莫凉一的手转了身。 “慕清呀。”启忻颇为亲密的喊了凌慕清一声,凌慕清回头去看她,“怎么了?”启忻笑笑,“听说你丹青画的不错,帮我画一张,过段时间我派人去青州取。”凌慕清看了她一会儿,轻轻点了一下头,“行,就说找莫大夫,很容易找到的。” 启忻也不道谢,又挥一挥手,目送着凌慕清和莫凉一越行越远,最终不见了踪影。她拿起怀里的酒壶,狠狠地砸在了季无瑕的墓碑上,墓碑坚硬,酒壶砸了个粉碎。启忻眨眨眼睛,低下头无声的笑,然后慢慢的,哭出声来。 马车在山脚放着,凌慕清差了个胥匿卫看着,见她们下了山,胥匿卫自觉隐去了身影。凌慕清把莫凉一抱在怀里,一路轻功加走路,很快就到了山脚。莫凉一拍拍她的肩膀,凌慕清顺从的把她放下,莫凉一站定,回头往山上看了一眼。 “走吧。”凌慕清笑嘻嘻的拉着莫凉一的手晃了一晃,六月芳菲尽然,路边两道都开着说不出名的小花儿,此情此景此人,还有此生,都应是最美好的了。 莫凉一在凌慕清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凌慕清坐在车前,手里拿了马鞭。莫凉一撩开车帘蹭在凌慕清身边,凌慕清笑着看她,“怎么了?”莫凉一也笑了,双手环住她的脖子,在她耳边轻声道,“突然想起了以前。” 曾在去临潼关的路上,她们二人也曾这样共乘一辆马车,车辙恍惚带走了岁月,驾车的换了人,却总逃不开宿命。凌慕清微微偏头,在莫凉一鬓角吻了一下,“国师说的对,珍惜眼前人啊。凉一,凌慕清此生得你常伴身侧,夫复何求?” 莫凉一索性就坐在了她身边,凌慕清把她往里推了推,她撇撇嘴,“你别总这么照顾我,我又不是太过弱不禁风。”凌慕清扬起了马鞭,抽空笑瞥了她一眼说,“你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妻,管你是不是弱不禁风,我就想这么照顾你。” 莫凉一鼓了鼓腮帮子,偏头看着专心赶车的凌慕清,慢慢的勾起了嘴角。 笑靥如花,一路向北。 作者有话要说:  happy end! 预计有两章番外,一章季无瑕x启忻,一章钟沁(毕竟征求意见时只有两个人搭理我……)会在这礼拜发出来~ 感谢一路相伴(鞠躬! ☆、番外:启忻 启忻不知道季无瑕到底是不是救她的那个人,也已经不想知道了。她始终记得十五岁那年把自己从阎王爷手里抢出来的那个女人,也永远不会忘了,二十一岁那年见到季无瑕的那个场景。六年的时光恍若重叠,一样的眉眼,一样的笑,以此相换的重逢,是她的一生。 如今的岁月里,启忻经常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坐在秋凉殿里发呆。她不问政事,不管百姓,却也不享乐,不昏庸。她实在不是一个称职的皇帝,与皇夫成亲数载,膝下无半子,臣子们上了几回折子,她烦了,甚至连“朕身子亏损,不能生育”这种话都说的出来。 后来还是受了凌慕清的启发,从宗室里选了个合眼缘的孩子,封为了皇太子,时常带在身边。只是凌慕清把太子养大了些,就能和莫凉一一起逍遥自在去了,而她呢?就算她日后把小太子培养成了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她又能与谁一起去过自在的生活? 启忻选出来的太子才六岁多,她给起了个名字叫余生,让孩子喊她自己娘亲。自季无瑕死了之后启忻就性情大变,隐在骨血里的那些暴戾因子也发了出来,时不时的就爱阴阳怪气的发脾气。只是她对小太子极好,事躬亲为,难得一个记了事的孩子,真的把她当亲生母亲看待。 只是她从来不让小太子去喊她的皇夫一声爹爹,小太子只听她的话,乖乖的应下,每回都很有礼貌的喊皇夫大人。启忻教小太子念诗,她念一句,小太子跟一句,带着稚气的声音每回都让她弯了眼角。 有一回,小太子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她,“娘亲,这个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是什么意思?”启忻愣了一下,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没什么意思,你长大了就明白了。”小太子点点头,乖乖的去翻下面的诗词。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什么意思?启忻,也不懂啊。她低垂着眉眼,看着启余生小手里捧着书,一字一句认真的辩读着,视线慢慢的有些模糊。她自故人去后,也曾一心向道,想着法儿的想和她靠得更近一些,然而,又有什么用呢? 启忻有时候会和小太子讲故事,讲以前娘亲认识一个道士,可厉害了,什么都能算的出来。启余生巴巴的看着她,“娘亲,那个道士在哪儿呢?我也想让她给我算一算呢。”启忻抿着唇,笑的有些发苦,“她啊,已经死了。” 死了?小太子不懂是什么意思,启忻和他解释,“死了,就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启余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故作老成的叹了口气,“好可惜哦,我还想让她给我算一算,娘亲什么时候能带我出去玩儿呢!” 小孩子不懂得隐藏心思,惹得启忻发笑,然后没过多久启忻动身去凌国拜祭季无瑕,把小太子一并带去了。上山的时候小太子很兴奋,但是没过多久就嚷着累,走不动了。启忻左手抱着他,右手提了一个竹篮,一步步走上了山腰。 把启余生放下,嘱咐了他不要乱跑,启忻开始着手收拾。为了不染一身泥土,她穿着一身玄色衣裳,弯着腰把季无瑕坟头上的野草拔去。启余生看着她,扶着放在脚边的竹篮子,不知道为什么向来温柔可亲的娘亲表情会变得那么严肃。 “余生,把篮子里的白布拿来。”启忻拔光了草,坐在墓碑前吩咐小太子。启余生连忙掀开篮子,拿了白色布巾出来,快速移动着小短腿来到启忻身边,把白布递给了她。启忻夸了他两句,把布巾叠好,开始擦墓碑上的灰尘。 启余生蹲在她身边,捧着小脸好奇的看着她,“娘亲,你在干什么啊?”启忻看看他,把手里的布巾摊开撕成了两部分,把小的一半交给了启余生,“来,帮娘亲一起擦。”启余生接过布巾,往前挪了两步,把布巾攥成一团用力的擦了起来。 上上下下把墓碑擦的差不多了,启忻拉着启余生的手示意他可以停下了,慢慢的开口道,“这里面啊,埋着娘亲最重要的人。”启余生抬着头,好奇的问,“这个人也去了很远的地方吗?”启忻点点头,启余生嘟着嘴说,“可是,为什么要埋起来呀?” 小太子从小娇生惯养,被保护的太好,比一般人家的孩子还要单纯一些,有些事他完全搞不清楚。启忻告诉他说,“因为她不会回来了啊,就是死了,再也没有人能够看见她了,所以把她埋了起来。”小太子一脸惊恐,“娘亲,我不会离开你的,余生会一直让你看到我,你不要把我埋起来呀!” “傻孩子,”启忻笑了,“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启余生傻乎乎的笑,“我不要长大,王大人说我长大了就要学习治理江山,我就不能和娘亲一起玩儿了。”启忻与他碰了碰额头,启余生噘着嘴亲亲她的脸,很认真的说,“可是我还是要长大的,娘亲现在保护我,等我长大了,我也会保护好娘亲,特别疼娘亲。” 启忻说了句真乖,启余生在原地转了一圈,走过去一把抱住了墓碑,“这个人虽然不回来了,但是她对娘亲那么重要,娘亲一定很舍不得她吧?就像如果娘亲也不回来了,余生也会很伤心,很舍不得的。”启忻只笑着没说话,启余生用小胖手戳一戳墓碑,笑着说,“那我就代替她,永远的陪着娘亲好了!” 小孩子不懂事,却最会将心比心,启忻把他抱在怀里,轻声应了句好。之后启忻带着启余生给季无瑕烧了纸钱又祭了酒,小孩子对这些都蛮好奇,认真的看着。启忻突然回头看他,笑着说,“余生,等哪日娘亲也去了,记得把娘亲也葬在这里。” 启余生一脸疑惑,“娘亲要去哪里?”启忻把东西收好,左手提着空篮子,右手牵着启余生的小手,目光悲凉的看着那座坟,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去一个,能让人高兴的地方。”启余生嘟着嘴,小脑袋瓜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启余生八岁的时候,启忻就不常带他了。他始终是她选出来的太子,就该尽到太子的责任,她给他找了很多老师,让他学习很多的东西。启余生也不闹,乖巧的按着她说的去做,哪怕是学那些他不喜欢的晦涩东西。 启余生十岁的时候,皇夫大人病逝了,启忻向来是玄衣素袍的,这回也让他穿了一次丧服。其实皇夫病逝是大事,应该举国同悲,启忻的态度却很冷淡。她从来都是个很自私的人,她不管该与不该,或是谁更可怜。只要一想到季无瑕身死那日自己与那人成亲,就恨不得世上不要有那么一个人。而现在,终于是清净了。 后来又过了几年,宫里人少的可怜,那个莫名其妙的男宠早在接启余生入宫之前就被启忻打发了,后来皇夫又死了,偌大的皇宫,不算那些宫人侍卫,其实也就启忻和启余生了。有臣子硬着头皮和启忻反应那么个问题,启忻彼时脾气还算好了,没发火也没折腾,就把那折子拿去垫了桌角,后来也没人敢提了。 启余生十五岁的时候,启忻已经过了而立,面容未老,整个人却都沧桑了。启忻问启余生,“朕这皇帝做的实在不行,你觉得日后史上会给朕一个什么名头?大昏君吧?”太子摇了摇头,拉着她的手说,“在儿臣心里,您一直是个好皇帝,以后史书之上,您也会受万民敬仰。” 启忻笑着摇摇头,“该怎么就是怎么,朕着实也衬不起万民敬仰。只是余生,你得答应朕,千万不要成为我这样的人。”启余生转着眼珠子,低着头闷闷的应了一声,“儿臣知道了。”其实在他心里,启忻就是最好的人,就是最值得他去学习的人。 启余生知道,启忻最宝贵的有三样东西,就连他也是不能随意触碰的。一是她手上戴着的,从不离身的那枚血玉扳指,她说是先皇送她的生辰礼物,又说是故人留下的唯一念想了,启余生一直等到很久以后才弄懂了她的意思。 二是一个锦囊,启忻把它放在枕边,每天晚上看着睡觉。启余生觉得很诡异,他一直没弄明白那里面放的是什么,只知道启忻是不允许任何人去碰的。之前有个新来的宫女收拾她的床随手拿起来搁在了一边没有放回去,被她知道了,不由分说的砍了人家两只手。 那是启余生第一次见识到启忻的狠厉,所以就算他好奇,也没有敢去碰,甚至连问也不敢。还有一幅画,挂在御书房里,被保养的特别好。画上一个穿道袍的女人,嬉皮笑脸的一点儿修道之人的气质都没有,启余生以为是什么传世古画值得启忻那样细致对待,后来才听说,只是启忻托人画的。 启忻死的时候才三十七岁,就已经花白了头发,太医说她这些年抑郁成疾,已经没法治了。她临死之前,还差两三年就及冠了的启余生哭的差点儿背过气去,启忻废力的摸着他的脸,居然是笑了。她说,“余生,娘亲终于可以解脱了。” 启余生更是放声大哭起来,他嘴里嚷嚷着,“不要,我不要你死。娘亲,余生还要你保护,你死了我怎么办?”启忻说,“你已经长大成人,不能再哭鼻子了。”启余生不听她的,跟个孩子似的一直哭喊着。 “余生,”启忻拉着他的手,“你好好听娘亲说话。”启余生咬着嘴唇,红着眼睛看着她,启忻叹了一口气,细细的交代,“丧礼不要大办,我该葬在哪里,早就和你说过的。你把我火化了吧,把骨灰葬下就行。我床头锦囊,你记得,一定要随我入葬。这扳指就留给你了,让它,替我陪着你吧。” 她缓缓的摘下手上戴了十多年的扳指,套在了启余生的拇指上,启余生跪在她床前,默默地流眼泪,没有再敢哭出声来。启忻揉揉他的脑袋,“乖孩子,你比娘亲适合做一个皇帝。记住,百姓安居乐业就好了,不要去打仗,不许打仗。” 启余生点头,一直点头,她说什么他都答应。启忻安心了,视线移到天花板上,轻声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那画上的人是谁吗?我现在告诉你,那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人。那幅画不用随葬,你烧了它,撕了它,都可以。” 启忻伸手在床头摸索着,启余生替她把锦囊找到,放在了她手心。启忻把锦囊捧在心口,兀自念叨了一句,“我迟了那么多年,也不知她可还等着我。”她又掀着眼皮子看了一眼启余生,终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也停止了呼吸。 启余生这下子却是没有放声大哭,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颤着嗓子高喊一句,“儿臣恭送娘亲!”眼泪啪嗒啪嗒的砸在地上,启余生抹了一把脸,慢慢的站起身来。寝宫里外都是哭声一片,有宫人喊着“皇上驾崩了”去通知各位大臣,启余生突然觉得自己和世界隔离了。 这世上待他最好的人死了,但她应是开心的,启余生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娘亲,愿您,真能找到她吧。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来的晚了些=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