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永远都正确》 分卷阅读1 ================== 书名:爱情永远都正确 作者:路小六 文案 周景深用手把他圈在怀里,只觉得他太瘦了,怀抱还不够充实,便用了力,又拉紧了几分。 他也不说话,侧身卧着,头放在景深的颈窝处,手搭到周景深的后背去,却不怎么用力。 两人都默着不说话。 房间里拉着窗帘,感觉不到白天黑夜。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哑着声音开口了。 景深,我们就到这吧。太难了。 周景深身体一僵,却也答不出话来,只喃喃道,再抱一会吧,再抱一会。 说明:1有存稿晚上9点更新 2此文为了亲爱的基友同学所写,全凭此人口味。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景深;傅至琛 ┃ 配角: ┃ 其它: ☆、第一章 那天周景深刚刚换下外袍,还没来得及穿上外套,就听到手机又响了。 是的,又。 周景深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颜右的名字,不自觉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认命地穿上外袍,顺便接通了手机。 这个时间点找他,定不会是什么美人有约了。 “周医生。”颜右的语气有点急,“病房里又闹起来了。” 周景深心中不喜,眉轻轻皱了皱,但因为电话那边是颜右,仍是温和地问道,“我才刚走,怎么就闹起来了。” 颜右那边很吵,好像很多人同时在叫嚷。颜右也就匆匆忙忙的,甚至语气也不大好起来,“谁知道啊,听说是碰到什么仇人了,烦得很,有本事到外面约战去!” 就是这样,她的声音也是软软的,带着一丝倦意,却更让人心痒。 周景深便带了一些宠溺的口气,“别怕,我这就去。越不让他们约战。”在后面的两个字加重了语气。 颜右在那边轻笑,“那就看周医生你的了。”声音悦耳动听。 周景深便挂了电话,拉好套了一半的外袍,又整理了一番,还特意拨拉了一会头发,才快步往病房走。 他刚刚值完大班,身体原本疲累不堪,但刚才颜右最后那句若有有无的暗示总算是给了他一点动力,家里催得太紧了,娶媳妇已经迫在眉睫。颜右是和自己相处时间最长的一位女性了,性格不错,长相也很清秀,他前几天刚刚跟她表白。 颜右当时的回答是,“周医生,你是个好人。” 所幸没有后面的转折,她说,我会好好考虑。 如果今天他不是太逊,这个媳妇应该是妥妥的了。 周景深这样想着,步子也不自觉加快。 他是从后门拐回去的,路过重症病房,静悄悄的,偶尔飘过一丝呜咽的声音。周景深知道,那是今天刚刚动过手术的金毛。这只金毛很可怜,一生忠心护主,曾经为了主人坏了一条腿,到老了那条残腿不知怎么就感染了,发出阵阵恶臭。主人家又正好迎来了第一个孩子的降生,便干脆将这只病了的老狗扔在了深山老林里。那狗拖着病腿跋涉了一天一夜,又回了家。主人那里终于不忍,送来了医院,却还是在巨大的治疗费面前止了步,趁周景深不注意,留下狗走了。 周景深记得,那只狗的眼神,清澈而黑亮,并无半分的怨愤,只是那里灌满了泪水,盈盈生光,让人看了就心疼。他最是见不得这样的故事,反正医院是他的,也便收了那只狗,截了肢,收在重症监护室里。 人往往没有动物长情,因为有太多的牵绊,所以舍弃得也理直气壮。周景深感慨了一下,就忍不住要去看看那只老狗,但又想起了颜右软软的语调和家里紧急的催促,脚下生生又拐了弯,往普通病房走去。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鼻尖是烟草的味道,有人在吸烟。 周景深忍了口气,蹬蹬走过去,便看到了他。 眼前的人倚在门边,稍稍低着头,懒懒将长脚斜跨着,指端燃着半只烟。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医院里的白炽灯太过晃眼,青白的烟雾萦绕着,慢吞吞地往上,将那人的身影渲染得模模糊糊的,好似一幅非常随意率性的山水墨画。似乎是听到了匆匆忙忙的脚步声,那人就在模糊的山水画里转过头来,应了一声,声音很低,生怕惊扰了他人似的,“嗯?” 周景深却是个没心没肺的,只稍微愣了一下,仍是怒气未消,便开始质问。 “不知道医院不能抽烟吗,而且还是重症病房!动物医院怎么了,就可以抽烟了?!”今天晚上之前所有的怒气都应当冲着这个人发泄出来。 那人一怔,伸出长手来,指了指门上绿莹莹的安全出口,举到一半,又将手放了下来,直接捏灭了烟头。 青烟渐渐散去,那人便从山水画里鲜活了过来,颇为俊朗的眉目,皱着眉,带着歉意,又说了一声,“抱歉,我以为这里可以。”他指的是楼梯口,声音还是很低沉。 周景深还没有从他方才空手捏灭火星的动作里醒过神来,手机就又震动了起来。 不用想,又是催促的颜右了。 “不准再吸了啊,这里病人多着呢,还有那么多设备,毁了可以把你赔哭。”周景深扔下一句话,转身急匆匆往普通病房冲去,却在半路里回想着这句话,方觉得十分幼稚,就好像小时候那句,“我不跟你玩了。”,稚嫩得实在不像话,没有半分周医生周院长的风范。 他虽然走得匆忙,耳朵却还接收到了那人低低的回答,他说的是,“哦,好。”居然带着一种靡靡的柔和。 颜右已经等候多时,一见周景深出现,就开始陈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时间紧迫,她说得有些语无伦次,毫无逻辑,但周景深还是明白了,原是甲带着贵宾犬前来打疫苗,遇到了插队的乙,两人口角交战无法分出回合,便纷纷叫来援兵。援兵不来倒还好,一来却发现原来是旧仇。新仇加旧恨,一时之间两队人马立刻掐了起来,就连带过来的贵宾犬和博美都开始对吠。至于新仇是何等的琐碎,旧恨又是怎么样的小事,都没有人理会了。 急的就只是毫无缚鸡之力的小护士颜右,顺带听完来龙去脉有些哭笑不得的医生周景深。 周景深向来不废话,马上拿过座机拨打了楼下保安亭的电话,慢条斯理道,“康大哥上来一下,顺便把大黄也带上来。” 康大哥本名康大,是楼下的保安队长,大黄是保安大队养的一条狼狗,大约是豹犬和德国牧羊犬的杂交,长得十分凶猛,呲牙咧嘴起来,当真是生人勿进,极其骇人。不过它对周景深却十分亲昵,甚至比主人康大还要亲上几分,应该是周景深上下班都揣着一块狗粮喂它的缘故。 康大应该也听说了病房的事,周景深还没搁下电话,就听到大黄在那边的汪汪声,然后康大笑着说,“老板,刚刚把大黄牵出来,就准备上去呢,一分钟内到。” “不用叫我老板,我是周医生。”周景深准备放下电话,想了想还是强调了一下。 康大在那边哦了一下,意味不明,还是带着爽朗的笑。 这个家伙还是那么让人讨厌。周景深想,然后百无聊赖地和颜右扯着有的没的,“我们明天下午出去吃饭怎么样?” 颜右明显对医院的感情比周景深要深,看着眼前推搡的一群人,心惊胆战的,生怕砸坏了这个仪器那个设备,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和周景深调情,直接甩了个白眼过去。 周景深不免觉得好笑,说道,“怕什么,这堆人是私仇,等下大黄来了,将他们撵去外面就行。” 话刚刚说完,就听到有人在大喊,“院长呢,院长呢!出来给个说法!” 颜右努了努嘴,笑眯眯的,眼睛弯成月牙,揶揄地推了一下周景深。 周景深便耷拉着脑袋过去了,还挺谄媚地站在那堆人面前,说道,“怎么了,找院长有事?” 刚才喊话的人是个孔武有力的汉子,长得虎背熊腰的,但偏偏手里抱着一只柔美纯白的博美,浑身说不出来的违和感。只见汉子上下打量了一下周景深,然后挪过了眼光,抬头哼了一声,鼻孔高过眼睛,说道:“叫你们院长来跟我说话。” 周景深也不生气,笑眯眯地往办公室里走了一圈,又推开门,威风凛凛道,“我就是院长,找我有事?”是真的威风,敛去了笑脸,气定神闲,走路生风。 这个时候,大黄也到了,见到周景深马上扑上去,双爪搭在他的肩膀上,很是亲昵地蹭了蹭。周景深伸出手来拍了拍它的头,大黄便和他并排站着,龇牙咧嘴,煞神一样,也不吠,黑森森地看着前面一群人。周景深拍了拍它的脑袋,随即人仗狗势,腰板挺得更直了。 “这里是医院,动物医院,只有猫猫狗狗啊才在这里撒野,不知道各位是不是要挪个地方?” 方才的汉子还挺委屈,“我们就是要院长你评评理,为什么这怂毛敢插我的队,是看我娇弱好欺负吗。” 那一边就不依了,还是嘲讽,“我擦,你长得跟只熊似的,还娇弱。当年要不是你浇的我那身汁,我老婆至于跟别人跑了吗!我跟你势不两立,插个队怎么了,我还插你全家呢!” 汉子冷笑,“自个怂包,戴个绿帽都能怪到路人身上去,得,我也别评理了,就在这里把你干了。” 周景深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两批人又扭打在一起了,大黄扑上去,惊天动地地乱吠,也不知到底是该拉谁咬谁。都是不要命的主,插个队浇个汁都能结下势不两立的大仇,哪里会怕虚张声势的周景深? 周景深为难地看着这一群人,又看了看颜右,只觉得脸上无光,便拔高了声音,“吵什么吵!,这里是医院!康大,快拉开呀!” 康大看了又看,笑眯眯的,咧着嘴,没有动。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一个挺拔的人影从楼梯口拐了过来,声音沉沉,很有威慑力。他就那么站着,挺拔的竹子似的,又只说了那么一句话,就让那两批人停住了。 “嗯。”傅至琛应了一声,双手插在口袋里,两眼巡过那群人,目光在周景深身上顿了顿,又很快移开了。 周景深一愣,只觉得眼前又是一阵云雾萦绕,那人半隐在水墨画里,模模糊糊的,看不清。 原来是他。 “我不在了,你们都能闹到医院来了啊。” 傅至琛不咸不淡地说了声,习惯性摸出一支烟来,又放了回去,“有恩报恩,有怨抱怨,自己找地方去,别堵着这里,看着烦。散了吧。”他摆了摆手,也不怎么看那群人,又直直往康大的方向去了。 汉子和对面那群人相互啜了一口,又瞪了瞪眼,几乎是同时扔下一句:“下次老子再削你!”就各自抱着各自的爱宠散了。 傅至琛和康大面对面站了一会,两人相视一笑,又相互锤了锤各自的肩膀,几乎是异口同声道:“兄弟,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 两群人散开之后,周景深忙上前跟傅至琛道谢。 傅至琛还是有些淡淡的,但总算带了一丝笑意,看了周景深一眼,说道,“刚才对不起了,周医生。” 周景深微微一愣,反应了一会才想到他是在为吸烟的事情道歉,有些讪讪的笑了笑,“没、没事,不知者无罪,而且傅警官你还帮了我们大忙,哈哈。”康大第一时间就介绍了傅至琛的身份,c市刑警大队副队长,典型的精英人才。 康大在介绍的时候,傅至琛的手插在口袋里,垂着眼眸,似乎心不在焉。 周景深也不是个没有眼力的,恰到好处地恭维了几步,又再次表示了谢意,然后就告辞,拉着颜右说话。 颜右看了好几眼傅至琛,又给周景深甩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接着忙去了。 周景深便站在病房不远处的护士站那里,无所事事地一边翻看着病历一边思忖该怎么挽回在颜右心中的形象。 傅至琛和康大还在原地聊着。 他们原是一起参军的战友,后来各奔东西,一个不出所料成为了优秀的刑警,另一个却辗转成为了一家医院的保安队长。 康大倒是心宽,从来都是笑眯眯地,两人许久不见,他也不客气,第一件事就是拉着傅至琛硬是要和他喝上几杯。 傅至琛稍作犹疑,点了头,“好,我们很久没有聊了。” “我也知道哈,刑警嘛,总不能喝太多的,就怕没接上电话。哥们有分寸的,就这条街上,左拐就是顺记大排档,鲜美的羊肉,绝对跟我们当初在大西北吃的一个样。” 傅至琛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容,眼角微微上扬,又忍不住去摸口袋里的烟,但只是摸了摸,“那就去吃个痛快吧。我刚刚退了下来,再也不用担心什么电话了。” 话刚刚落音,康大原本带着笑的脸就僵住了,“什么?灰狼,你退了下来?” 他的声音有些大,不远处的周景深突然听到这么一句,不免觉得有些尴尬,快速走了几步,才停了下来,背对着他们,从口袋里拿出本子,低头假意看着。 他不走还没有被注意,这样一走,脚步声有些响,傅至琛张了张嘴巴,没有说什么,却抬头看向周景深的方向。 康大的脸都有些涨红了,颇有些尴尬地看着傅至琛,“这里不大好……我们去顺记…” “嗯。”傅至琛淡淡地应了一声,双手插在口袋里,拇指摩搓着那包青山。 声音还是低低沉沉,站得有些远的周景深却觉得他还是听到了。这个人的声音,怎么总是那么沉,又那么远呢?他想。 这个“嗯”,他在回答康大的上一个问题。 嗯,是退下来了。 周景深突然就觉得,好像刻意去讨颜右的欢心也没有多大的意思。 这件事很快就被周景深丢在了脑后,根本没有给他的生活带来任何的改变,只是接下来的几天里,周景深一直没有看到颜右。他想了想,也没有向任何人询问她的去向,只按部就班地忙碌着。 这一天下午,周景深接到了沈韵的电话。她好像还在那边忙着,将病历翻得哗哗作响,一边有些心不在焉地对周景深说话,“姐姐让你回家吃饭,等下过来接我。” 周景深想也没想就拒绝掉,“不,我很忙。” 电话那边“哗哗”的声音停了停,沈韵在那边不轻不重地嘲笑他,“怎么,怕来人的医院?”特意在人字上加重了语气。 周景深“哼”了一声,接道,“人确实比动物可怕。不过,小姨,我害怕的是母亲这种生物。” 沈韵在那边啧啧了几声,直接点中他的软肋,“明天你妈要回一趟老家,你要是不出马,估计过几天你得跑好几趟丽人。”丽人是本市颇为雅致的餐厅,因为相亲的人多约在此地而扬名。 周景深无法,看了看躺在手术台上低声呜咽的吉娃娃,又看了看表,说道,“我这里还有病人呢。” 沈韵在那边不怀好意地重复着:“病人。” 周景深也不恼,揶揄回去:“我的老阿姨,那就是病人,难不成还叫病猫病狗,太不好听。下班我再去接你。你那边收工估计挺快吧。” 沈韵向来对外甥和自己的年龄差不满,差些在那边吼起来,吐了好几口气才优雅道,“是没什么病人,下午的门诊就是这样。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好好等着呗。” 周景深便准备收线,“好,那就等下见吧。” 沈韵在那边停了一瞬,声音突然有些低,“你说得对,那就是病人,景深,好好努力啊。” 周景深在电话这边愣了愣,笑骂回去,“小姨,你这样我可真不习惯呐。别总是担心这担心那的,别变得跟真的阿姨似的。” 沈韵也就笑起来,“臭小子,说谁呢。” 周景深轻轻松松在这边笑,然后挂了电话。 病人?其实他也知道,这里来的都不是病人,但是,它们也一样需要他。兽医一样是医生,一样被叫做周医生,根本没有一点区别。 周景深活干得仔细,但还是很快就收工了,到达市院的时候,还不到下午5点。 沈韵见着他就如同见到救星一样,将白大褂一脱,就往他手里一塞。 “今天也不知怎么了,也不见有见习生什么的,护士也刚刚走开,憋得我呦,快帮我坐坐班,去去就回。” 周景深扯了扯嘴角,坐班?这样都行?不过已经接近下班时间,基本上是不会有病人的了。周景深将那白大褂穿上,坐在诊室里翻看着沈韵放在一边的医书。 周围很静,周景深看得入迷,也就没怎么发现,从走廊那边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带着几分犹疑停在了诊室门口。 “沈医生?”略带低沉的声音响起来,随即声调稍微提高了一些,“周医生?” 周景深抬头,那张俊朗的脸静静看着他,倒也不是很惊讶的表情。只见傅至琛抿了抿嘴,眸光深了深,说道:“动物医院的院长?”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周景深放下书,对他灿烂一笑,“不是啦,医生去洗手间了,很快就回来。你是……看病?” “嗯,看病。”傅至琛在桌子对面坐下。 “那等等吧。” “哦。”傅至琛应了一声。 一时沉默。 周景深往他手下撇过,又道,“病历本呢?” “在这。”傅至琛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小本子,有些破破旧旧的,颇有些年头了。 周景深也不翻看,指了指桌子的右边,“放这吧。医生来再看。” “嗯。”傅至琛推了推本子,依言放下。 又是沉默。 周景深注意到,他的指节十分修长,但是显得有几分苍白。他在心里嘀咕,“这个人明明看上去十分健壮,为什么他会觉得他有些瘦弱呢?” 他盯得有些久,傅至琛好像也发现了什么,将手收回来,收在胸前。 房间里顿时弥漫了尴尬的意味。周景深耸了耸肩膀,故作轻松道,“下次不要再这么晚了,医生不下班,但是很多检查都没法做的。不然就得急诊。” 傅至琛的指节不自觉扣在桌子上,“我不急。”也不知是不急着看病还是不是急诊。 周景深“哦”了一声,也不再搭话了。 两个人默默地相对而坐。 此时此刻,谁也不知道,对面的那个人,将会在自己的生命里留下什么痕迹。 一向都是这样,我们相识是开始,离开是结束。但是身在这个迷局里的人,从来不知道何时是开始,何时是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沈韵回来的时候,颇有些惊讶,一是为这个时间点居然有病人,二是平日里能说会道的周景深居然让气氛尴尬如斯。 她带着歉意打着哈哈进了诊室,“久等了,去了一下洗手间耽误了时间。” 沉默被打破,周景深连忙站了起来,让出座位,脚步顿了顿,便往外面去了,出去的时候轻轻带上了诊室的门。 走过傅至琛身边的时候,他下意识看了一眼,那人的表情仍是淡淡的,好像任何时候都十分平静。 周景深在诊室门外站了一会,看了看表,便往楼下去了。 楼下就是输液室,几乎座无虚席,很是嘈杂。孩子哭闹的声音、家长轻声哄着的声音、护士的声音,匆匆忙忙,忙忙碌碌。周景深就站在门边角落的座位旁,半倚着栏杆,在药水味里面,看着这一切,神色不明。 “叔叔,你也生病了吗?” 周景深回过头来,一个小女孩正坐在那里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几近透明的肤色,大眼睛,头上戴着个宽大的帽子,上面是个大大的蝴蝶结,很是可爱。她正在输液。 周景深看了看她,帽子有些大,但还是遮不住光滑的无发的头皮,那双小手上也满是针孔留下的疤痕,狰狞得有些发青。 周景深蹲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道,“你怎么知道叔叔生病了呢?” “妈妈说看上去很难过的话,就很有可能是生病了呀,得吃药打针呢。”小女孩脆生生道,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叔叔你看我就很勇敢。” 周景深点头, “嗯,是很勇敢。妈妈呢?” “妈妈去拿药了,让我乖乖坐在这里不动,等瓶子里的水到底下的盖子那里就叫护士姐姐。”小女孩指着输液瓶道,“叔叔你看,快要完了喔。” “那叔叔帮你叫护士姐姐?” 小女孩摇摇头,“再等一小会,我算过了哦,这么多还要数3个100下呢。叔叔,等下我自己叫,妈妈说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 周景深沉默了一会,摸了摸她的头,“嗯,真乖呐。” 这个时候,有个女人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妞妞!” 小女孩甜甜一笑,“妈妈,你来了啊。” 女人并没有回答小女孩的问候,只匆匆看了看输液瓶,说道,“妞妞,这都快完了,怎么不叫护士呀。护士!护士!这里输液要完了。” 不远处的一名护士应了一声,然后走了过来。 小女孩安安静静坐着,也不辩解,见周景深看他,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周景深觉得心里有些酸,只对着她笑了笑,笑容却是十分灿烂。 护士很快过来,拔了输液的管子,叮嘱了几句,又匆匆忙忙离开了。 女人便抱起妞妞一边往诊室里走,一边急急忙忙往隔壁的血液中心跑,“妞妞,医生说还要再看看,等下要好好听话,知道没?” 妞妞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来,对着周景深扬扬小手。 “叔叔,再见。叔叔要记得吃药呀。” 女人听到了,回头看了一眼周景深,又低头似乎对妞妞说了什么,脸色严厉。周景深并没有听见,他就站在那里,也对着那个叫做妞妞的小女孩扬了扬手,“妞妞,再见。叔叔会记得吃药的。”声音轻轻的,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还没有回过头,就听到了沈韵的声音,“怎么在这里,等久了吧,咱们这就走吧。” 周景深“嗯”了一声,低着头跟在她后面走着。 走到医院门口的楼梯阶那里,周景深不经意间抬头,又看见傅至琛坐在医院大门两旁的休息椅上。他沉默地坐在那里,手里燃着一只快要烧尽的烟,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明明灭灭的烟火里,那人却不再是在水墨画里的谪仙,而是在这红尘俗世里纷纷芸芸的一员,也要为之颠沛流离。 周景深别过头去,不忍再看,只觉得那个小女孩大大的眼睛和笑容和眼前的男人沉默的样子在交织着出现,心里酸酸胀胀的,难受得很。 沈韵也看到了傅至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却没有说什么,直接去了车场取车。 周景深一路跟着,沉默不言,但是心底却是在埋怨自己。 你看,周景深,又是这样子。这一辈子还是再不要来人的医院吧。他默默地想,人的医院。却是慢慢地笑出声来,涩涩的,也不知是不是在嘲笑自己。 周家离市院有快一个小时的车程。沈韵开车很稳,不快不慢地在车流里前行。 沈韵也知道周景深的性子,看着他忧郁的小样子,想了半天,决定给他讲冷笑话。 “我给你讲个挺好笑的事哈,之前去精神科串门,正好碰到一个男的来就诊,听说是他在婚礼上,新娘跟情人跑了,从此给他心理留下了阴影,见着爱情就心底发毛。” “嗯。”周景深就等着所谓的好笑的结局了。 “医生就问他,那来医院是不是要走出阴影,重新接受爱情啊?” “哦。”周景深点头,还发表了意见,“这个医生不够专业。” 沈韵见他这样,根本没有办法抛出结局,直接转移话题去了,“后面是不是有车在跟着我们?” 周景深往后视镜看了看,一辆不起眼的东风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一个颇为眼熟的男人正优哉游哉地在副驾驶位抽着烟呢,他的怀里正卧着一只贵宾。 是前几天在医院闹事的一方,不出意料的话,后面还有好几个人。 周景深摇摇头,可惜了一阵,对沈韵说,“是动物医院那边的麻烦,这里正好在我住处附近,先往我那边开吧,给他们一个小小的甜头。” 沈韵撇了一眼后视镜,点了点头,在下个路口转弯,迅速往周景深的住处去。 后面的那辆车自然也跟在后边,不紧不慢。 “这家伙车技还可以,怎么脑袋就那么不开窍呢。”沈韵感慨道,偏头对周景深挤了一个眼神:“景深,等下不要太狠了。” 周景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当然,就是正好赶上我心情不大好。” 因为琐碎的事而结下的仇,最后却迁怒到旁人身上去,这样的人,正好可以给他们一个教训。 周景深的住处说是在市区,但是比较偏远,已经算是在郊外了。独门独院的一户,还开辟出一个小院子,平日里都是用好几把大锁锁着的。 沈韵在周景深的指挥下在院子里停好车,两个人一边下车,还在一边交谈着。 周景深笑着对沈韵说,声音还挺响,“很快就好了,给你看看我新带回来的小东西,保证你会喜欢。” 沈韵揶揄他,“你哪里来的什么好东西,每次都是诳我。” 两人进了院子,院门也没仔细锁上,只简单地掩着。 后面跟着的那辆东风也很快停了下来,一个男人下来,贼眉贼眼地探头看了看,然后抬手做了个姿势。 从车上便下来好几个壮汉,都拿着手臂粗细的长棍,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周景深的院子里走。 院子里静悄悄的,几个大汉汹涌而入,长棍拖在地上,发出尖锐的刺刺的响声。人一进去,院门就哐当一声关紧了,随即几声狗吠,由远而近,不若一会,几个大汉都鬼哭狼嚎一样抱头鼠窜而出。 他们身上的衣物都东一块西一块的,稀稀拉拉地挂在身上,所幸身上没有口子,但是脸上的惊恐比鲜血来得更加直接,跑在前边的那位,鼻泗横流,全身哆嗦,脚步踉跄,只够气力摸上车门,过了好半天才发动了那辆东风,呼啦地落荒而逃。他们还有几个同伴脚软跑得太慢,只好慌乱地在后面大喊大叫,哭得好不凄凉。 周景深从楼上下来,安抚了那几只威风凛凛的大狗,给他们赏了几块肉,又摸了摸它们的脑袋。 “干得不错,这次没有见血,下次也多多鼓励。” 沈韵拍着胸口,站在楼梯边,不敢靠近,“景深,你先铨好它们,你妈刚刚打电话来催了,我们快走吧。” 周景深笑得很是灿烂,“小姨,你又不是不知道欢欢喜喜快快乐乐它们最是温顺了。你看它们也就吓人的本事越加精炼。” 沈韵看着趴在院子里呲牙咧嘴血口大盆的四只“温顺”的家伙,想到方才那些壮汉的撕心裂肺的惨叫,不禁打了个冷颤。 周景深手一挥,欢欢喜喜快快乐乐便一同往前,伸出血红的舌头,一个龙腾虎跃式,就要扑倒沈韵。 “啊。”沈韵忍不住抱头蹲下惨叫。 周景深又吹了一下口哨,那四只便平安落在沈韵身边,很是温柔地蹭了蹭沈韵,然后抬头殷勤地看着周景深。 周景深便笑了,“你们这几个家伙呀,晚上回来再给你们奖励。” 欢欢喜喜快快乐乐便又从楼梯上跃下,去蹭周景深,并一边讨好地舔着他的手。 “好啦,好啦,先回去屋子里呆着,不准乱出来吓人哈。爸爸要出门,要好好守家。”周景深说完,拍了拍手,那四只便摇着尾巴很是矜持地迈着优雅的步调往屋里 分卷阅读2 。 沈韵站起来,一边整理半天衣物,一边说道:“你晚上还回来会不会太晚了,今晚就在家住吧。” 周景深没有回答,笑着耸耸肩便往门口走去。 沈韵继续道,“姐姐肯定也很希望你在家住……” 周景深打开车门,很绅士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沈韵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却绕过他,往驾驶位去了。 周景深做了个鬼脸,乖乖做在副驾驶位上,系好安全带。 两个人平静而沉默地往市区开去。 过了好一会,周景深说话了,“结局是什么?” “什么?”沈韵没有反应过来。 “冷笑话的结局。” “哦,那个啊。”沈韵笑了笑,“哪里是什么结局。那个人就回答医生说,他并不想要走出阴影,这次来就医就是想要让医生算算阴影的面积有多大。” 周景深:“……很冷。” 沈韵很是无辜,“本来就是冷笑话。” “哦。”周景深不说话了。 沈韵用眼角的余光瞅了瞅他,也不说话,只平静地开着车。 过了好久,周景深才道,“没有阴影,不用求面积。只是还没有想通,时间久了,也就好了。” 沈韵知道他意有所指,轻轻地“嗯”了一声。 车内很安静,只有窗外呼呼的风声和外面世界各种嘈杂的声音。 周景深想了想,拿出手机,给颜右发了个信息。 “尊敬的颜右护士,明天晚上不知能够有幸与您共进晚餐?”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周家的规矩甚多,比如食不言寝不语,还比如每天晚上7点半必定按时晚餐。 周景深和沈韵到的时候,已经快要8点,晚餐已经开始。屋子里安静得很,只听到细微的筷子碰撞碗碟的声音。 周景深进门,很是有礼貌地躬身对着坐在餐桌前的人们问候:“我回来了。” “回来啦!快……”餐桌前的沈音闻声站了起来,脸上浮现笑容,张了张嘴,却突然停住了。她看了看在一旁慢条斯理嚼着米饭的周易南,然后冲儿子做了个努努嘴的动作,又摇了摇头以表示无奈,随即去了厨房拿了新碗筷过来。 沈韵暗地啧啧嘴巴,表面上一本正经地看着周易南上演的自虐传。 周景深继续低头说道:“回来晚了,让你们久等了。” 周易南筷子一放,冷哼了一声,“整天磨磨蹭蹭的,到底还能成什么事!” 景深不急不恼,“是,我一定更加努力。” 周易南脸色铁青,还要说些什么,沈音打断了他的话,“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教训什么,快坐下吃饭吧。小韵,你也快来,这道红烧肘子是给你们两个准备的。” 周易南脸色沉沉,不再说话,伸出手将那道红烧肘子往外挪了挪。 周景深顺从地放好包,去洗干净了手,才坐到了桌子前。 沈音夹起一块肘子放在他的碗里,又夹了一块放在沈韵的碗里。 “谢谢妈妈。”周景深很是客气地道谢。 沈韵却是撇了撇嘴,有些不满意,“老姐,这块也太肥了,果然我的小外甥回来了,你心里就没我这个妹妹了。” 沈韵是沈家老太太的老来子,当时沈音和母亲先后怀孕,自家的儿子还只有六个月,就忙着替没有奶水的母亲照顾沈韵,与其说是妹妹,还不如说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女儿一般,她对于沈韵所投入的母爱一点都不比周景深少。 沈音用手指扣了扣沈韵的头,嗔怪道,“多吃点,你没见着又瘦了吗。” 周易南咳了咳,很是威严道,“吃饭就吃饭,闹什么闹,还夹来夹去的,自己不长手?” 沈韵吐了吐舌头,低头吃饭去,几乎没有犹疑就咬着那块肘子吃了起来。 沈音却不吃他这一套,筷子一动,一块肘子落在周易南的碗里,“吃什么醋,那是儿子和妹妹。喏,这不就夹给你了。” 周易南看着老妻,颇有些无奈,只好闭嘴吃饭。 饭桌上安静了片刻。 灯光太过温馨,即使安静也不法让这种和谐陷入尴尬。周景深看着这个世界上他最亲的三个人,橘黄的光影下他们动作几乎一致,那么相像。他突然笑出声来,拿过一双干净的筷子,伸手给每个人都夹了菜。 “爸,你血脂高,就别吃那么多脂肪了,多吃青菜。” “妈,您最爱的就是这一口酸笋,我没记错吧?” “小姨,这块肥而不腻,你就承认你喜欢吃吧。” 言笑晏晏,油嘴滑舌,却心细如发,好比三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周景深。 饭桌上的三人皆是一愣。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周易南,他老脸黑红,声音不大自然,硬邦邦的,“食不言,食不言。” “说什么呢,老头!”沈音又对景深说道,“别在意你爸,他都老糊涂了。你多久没回来,说说话怎么了。” 周易南哼了一声,不跟妇人一般见识,慢悠悠吃起了儿子亲手夹的青菜。 周景深说,“知道啦,老妈,这个肘子油了,你就都留给小姨吃吧。” 沈韵大呼一声,“不要啊,上次段裴还嫌弃我胖来着,再吃就嫁不出去了。” 周景深坏笑,“裴哥居然憋到现在才说,我还以为他准备这辈子都不说了呢。” “坏小子你!”沈韵气呼呼的,对沈音道,“老姐,你上次看好的儿媳妇们呢,都拿出来,让他瞧瞧!” 沈音有些尴尬,“你这孩子……”她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景深的脸色,继续道,“景深不喜欢就算了……” 周景深倒是很坦然,“妈,我有女朋友了。” “什么?”饭桌上的三人又齐齐愣住了。 沈音惊喜道,“儿子,你是说真的?” 周景深解释道,“其实也不能说是女朋友啦,只是我上次表白了,她说还要考虑考虑,不过我刚刚约她明天吃饭,你儿子好歹也是一表人才,还算是成功人士,这儿媳妇应该跑不掉。” 沈音的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太、太好了。”不管那个女孩子同不同意,但是儿子既然肯追女生,也已经是老天开眼,祖坟冒烟了。 周景深没有想到这个消息能把母亲引哭,有些手足无措,“妈,你怎么哭了。” “高兴的。高兴的。”沈音连声道,声音哽咽,涕泗横流。 周易南给她扯了纸巾,一脸嫌弃地给她抹着鼻涕,一边说道,“你也太没出息了,那臭小子还没追到姑娘呢,你就乐成这样,那要是突然那天多了个孙子,你岂不是要疯了。”说完,横眉一竖,对着周景深喝道,“你小子连个姑娘都没追不到!还害你妈哭成这样,快哄着!” 在一旁的沈韵也颇为感慨,“姐姐总算是见着光了。” 周景深柔声对母亲说道,“妈,很快就追到了,我明天要是再表白不成功,就来硬的,生米煮成熟饭,一点给你找个媳妇儿,好不好?” 沈音破泣为笑,推了推周易南,“吼什么吼,把儿子都吼傻了。哪有姑娘家喜欢硬来的。” 周易南低声道,“当年我不就是……” 沈音老脸一红,马上岔开了话题,问儿子道,“今晚就不走了吧?” 周景深犹疑了一会,脑海里欢欢喜喜开开心心四只大狗在冲着他欢快地摇着尾巴,他又看了看母亲眼里的渴望,有些结巴道,“我、我出去一会再回来。” 周易南有些不满,声音很冲,“去哪里?” 沈音忙按住他,“是要带换洗衣服吧?” 周景深点头,“是。顺便还喂喂狗。” 话音刚落,周易南就炸毛了,“你还养狗!好好的医生跑去当伺候畜生,你还养着那些畜生,大半夜的连家都不要,跑去继续伺候它们?!” 周景深很平静,语气也十分自然,“我又不偷不抢,当个兽医怎么了?” 周易南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脑袋,说话也开始不择言起来,用手指着周景深,说道,“你是不偷不抢,你跟个男……” 话还没有说话,沈音就大声地“哎呦”了起来。 沈韵在一旁虚扶着沈音,还一边帮腔,故作着急,但偏偏毫无紧张感,“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被姐夫气着了,哎呀,姐夫,你快来看看啊。” 周易南:“……” 沈音一装晕,周易南就熄火了,只干巴巴说了声,“你要去就去吧。”他看了看开了一条眼缝的老妻,梗着脖子,好似委屈得不得了。 周景深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要继续默默吃饭,又给其他三个人夹了好几次菜。 周易南默默扒着儿子给夹的菜,心里头早就没有火了,隐隐的还有一丝愧疚感。 但是不久他就发现了问题,“臭小子,别老是夹青菜!给你爹夹块肉!” 周景深忙应了一声,夹了一块很小的一块瘦肉。 周易南眉头又是一竖,“这么小不拉几的,怎么吃!” 沈韵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而紧跟其后的,沈音也抿着嘴直乐。 周易南老脸一红,嘟囔道,“笑什么,儿子夹给我的菜最多。” 此言一出,大家又是乐成一团,周景深也忍不住笑起来,笑容比方才要真诚许多。 饭桌上的气氛总算是又缓和过来了。 大家都心有戚戚地避开了敏感话题,一时间下来,倒也是其乐融融。 吃过饭后,周景深自告奋勇帮母亲洗碗,周易南也凑上来,将家中的两个女人推出厨房后,两个男人便一起在厨房里默默刷着碗。 周易南是想要借此机会跟儿子谈谈心的,但是他脸皮厚的很,斟酌了半天都开不了口,只要越发卖力将手里的碗刷得亮堂堂的。 周景深默默看着将刷碗很是娴熟的父亲,慢吞吞地开口,“爸,你真厉害。” “啊?” “帮着我妈刷碗,这是真男人。”周景深很真诚。 周易南是个别扭的脾气,宠老婆是一回事,被儿子夸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没好气道,“刷个碗就真男人了?我今天第一次刷!” 周景深直乐,干脆马屁到底,“嗯嗯,第一次刷就这么好,您看,这泡沫打得都比我的好看。” 周易南眼睛一瞪,正要说什么,电话却响了。 沈音在外面叫他,“老头,有人找。” “哦。”周易南轻车熟路洗了手,又用热水过了一遍,然后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好好洗着,等下再收拾你。” 却不知道这句收拾,将在下一分钟得到实现。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周易南将电话一摔,沈音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见他怒气冲冲走进厨房,一巴掌甩在周景深的脸上,“你/他/妈/的到底是不是我儿子!” 力气显然用得很大,周景深脸上顿时留下十分清晰的指痕。 周景深还是很平静,一双眼睛几乎要看进父亲的心里去,他问道,“为什么我就不是你儿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写完了才发现,周家人解决矛盾的方式就是“夹菜、夹菜、夹菜。” 下一章马上进奸/情! ☆、第五章 周景深的语气自然,脸色也很平静,除了那双眼睛目光深深外,甚至显得有些漫不在乎。 周易南见着他这般表情,只觉得喉咙生烟,火燎火燎地想要喷火。 他扬起手,又想要扇过去,刚刚过来的沈音扑上去抱住他的手,声音里带着哭腔,“这、这又是怎么了啊。” 周易南的手收了回去,颤颤指着周景深道,“我们老周家世家书香,不要说祖先封相拜侯,就是再不济好歹是个教书育人的老师。你看看你!说好听了是兽医,不好听的那就是猫奴狗奴!这样也就算了!好歹是正经的工作,可是!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放狗伤人!” 周景深和沈韵皆是一怔。 沈韵急道,“没有伤到,那些狗训练有素……” “沈韵!”周易南大喝道,“子不教,父之过!” 沈韵便噤声,退到了一旁。她最明白周易南的脾气了,这是告诉她,身为长辈,不应该说的情就不能说。 周易南看向周景深:“现在人躺在医院,说你放狗伤人,轻则赔偿了事,吊销执业照,滚出这里,重则拿命去赔,你说要怎么办?” 此言一出,大家又愣住了。 沈韵喃喃道,“怎么会……” 沈音着急道,“老周,怎么回事啊,怎么要吊销……” 周易南呼出一口气,“是杨家……”c市有个别名,叫做杨家庄,是因这里的大部分生意都被杨家所垄断,好似整个c市都是杨家的庄园一般。 沈音和沈韵便都齐齐沉默了。 周家不是个势弱的人家,但是要是和杨家比,那便是笑话了。 周易南的目光如炬,盯着周景深。 周景深沉默,过了许久,如同低语一般说话了。他说道,“我没有伤人。欢欢喜喜他们训练有素……” 周易南手一拨,放在一旁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碗碟都摔在了地上,发出巨响,让所有的人心头都一颤。 但他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人惊心动魄。 “早知道还是这样招祸,不如当初就让你跟那个人一起死了!” 沈音一巴掌扇在周易南脸上,“你敢?!”她转头柔声对周景深说道,“孩子不要怕,我们去找杨家谈谈,总会有回转的……” 周景深只看着她,斩钉截铁道,“我没有伤人。” 沈音连声道,“妈知道,妈知道……” 周易南说,“你不能惯着他!” 周景深眼神有些放空,“我没有伤他,我没有!” 这次没有,上一次也没有。 那个人仿佛又在他面前,含笑喊他的名字:“周医生,来查房啊?” 他坐在病床上,脸色苍白,但是笑容还是很灿烂,白色的被子拥着他,整个人都好像飘在云朵里,“周医生,我不怕,你也要好好加油才是啊。” 他在笑,你看,笑得多好看,他们还约好了手术后就可以去看一场电影,不长,很温馨,女主角总是温温柔柔的,那个人说,这是他最理想的女友。 可是,没有了。 他躺在那里,了无生机,床头是大片大片鲜血。他是那么爱美的人,结果还要被剖腹拆骨,血肉不连。 他死了。 是我,是周景深害死的。 周景深迷迷糊糊,踉踉跄跄往门外走去。沈韵和沈音追过去,却见他越走越快,最后就好像跑起来一样,奔下楼梯,穿过花园,很快就消失在夜幕里。 沈音追不上,站在花园入口处,有些茫然和哀伤。 周易南也赶上来了,她转身一拳打在他的胸膛上,将火全部撒在丈夫身上,“你干嘛逼他!他是你儿子,是我的命根啊……都说了没有伤人了……你干嘛不相信……” 周易南抱着妻子,任由她捶打撒泼,“我相信,我相信……杨家厉害,我们周家也不弱……那臭小子好几年了还迷迷瞪瞪的,还学着那个人养狗……我也是为他好……” 沈音哭得转不过气来,还在那里一噎一噎地问,“你为他好还逼他……” 周易南用手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说道,“不逼哪成啊……人不都得逼出来的吗,我这是逼他出来,从那个人的阴影里出来……” 沈音还在模模糊糊说着什么,周易南一直柔声安慰着她。 沈韵基本都听不到他们在说着什么,她注视着黑暗里稀稀拉拉明灭的灯火,那里安安静静的,并没有人走过的痕迹。周景深,他没有问题吗? 周易南出声道,“那是我儿子,能有什么事!” 她转过脸去,周易南正对着姐姐把她搂在怀里说些什么。他并不是在回答她,而是在安慰沈音。 也是,哪能出什么事,景深平时虽然嬉皮笑脸的,但遇大事,总是能冷静以对的。除了那件事外。 沈韵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拿出电话打给段裴,让他帮忙想办法。 突然一道闪电下来,不久一道闷雷响过,几滴水珠子落在沈韵的脖颈上,紧接着又是好几滴。 下雨了。 沈韵一边担忧地看着周景深离去的方向,一边等着段裴将电话接起来。 周易南和沈音拉着沈韵回到避雨的地方,开始想办法找人。 ……………… 雨下得不大,淅淅沥沥,淋漓不尽,伴着不小的风,直直吹到人的心里头去。在风雨交加的寒意之下,周景深奔走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他开始清醒过来。 眼前的巷子很黑,只在巷口置着一盏十分昏黄的路灯,透着稍许的光亮,穿过雨帘,映照着有些脏乱的石板路。屋檐上的水汇成连绵不绝的线条,倾倒在石板上,溅起的水珠带着昏黄的灯光,一一落在周景深的裤脚上。 周景深脑海里一阵清明。 他方才是魔怔了吧?怎么就这样离家出走了?妈妈和沈韵都该不知道有多担心?快回去了。他抬了抬脚,却又顿住了。 这是哪儿? 昏黄的灯光,脏乱的小巷,身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周景深居然发现他无法知道这里究竟是何处。 下意识去摸口袋,空空如也,是了,他脱了外套,放下了包,目前只穿着简单的休闲套装,没有手机,没有钱包。 周景深转身往巷口昏黄的灯光处走去,他准备到人多的地方看看有没有的士,大不了到付就是了。 巷子很悠长,曲曲折折的,周景深的脚步“哒哒”地落在地上,很清晰。在拐了很多个弯之后,总算是有了别的什么声音。 是一首很老上海的歌曲,咿咿呀呀,带着模模糊糊的音调,若有若无,最为靡靡之音。 “那南风吹来清凉 那夜莺啼声齐唱 月下的花儿都入梦 只有那夜来香 吐露着芬芳……” 周景深无心欣赏着歌曲,只觉得内心狂喜,加快了脚步,盼着在转过弯之后,有个柳暗花明又一村。 然而―― 除却被老上海掩盖掉的呻/吟喘/息,眼前是一对相互缠/绕着的人儿,你抱着我,我拥着你。在外面的是个男人,裤子半褪,正在奋力运动,而里面那个人露出白皙的臀部,似乎是伏在墙上的。 这是喜欢从后面进入的大戏?周景深一怔,脑袋“彭”的一声,只觉得脸色通红,然后转身就快步走去,又快要转弯的时候,他忍不住回了一下头,这一回头,更是被吓得不轻。 或许是激/情太过,里面的人被翻了过来,两个人正在缠吻。周景深看得清楚,这两个人皆是头发短短,脸型都棱角分明,胯/前都有着一个家伙。 他们都是男人啊。 周景深暗地咋舌。 而老上海还在继续唱:“我爱着夜色茫茫, 也爱这夜莺歌唱, 更爱那花一般的梦, 拥抱着夜来香, 吻着夜来香……” 周景深站在那里,听着这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靡靡之音,回想着方才所见,只得摇了摇头,这荒唐的见闻啊,这应景的歌。 还没站到一会,就听到许多杂乱的脚步,沸腾的人声。 “去哪了?那两个贱/人!快找!” “那边、那边!” “快!快!” 周景深一惊,赶紧往角落里缩。这里不知是什么地方,也不知是什么恩怨情仇,但还是躲起来,莫要被殃及才好。 但是下一秒,一股大力袭来,手莫名被牵着,整个人都被带着跑了起来。 “喂喂喂!你谁啊你?”周景深大叫。 正在飞奔的男人回过头来,看了看周景深,随即放开了手。 “我擦!你是谁啊。”他说道。 “我靠!不是你拉着我跑吗。” 男人又低低骂了一声,然后扔下了一句,“认错人了,不好意思啊。哥们。” 周景深被他拉着跑,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跑出来了,大口呼着气,摆了摆手,表示并不介意,“认错了就认错了…”你走吧还没说不出口,就又听到后面有人在喊,“他们在这。” 罪魁祸首见状不妙,赶紧溜之大吉,临跑的时候还不忘好心丢下一句,“哥们,你现在不跑也不行了。” 夜色茫茫,灯光昏黑,对面的人谁都分不清是谁,刚才那个男人还拉着自己跑,这明显是要被当替罪羊的节奏啊。 周景深来不及多想,也赶紧跌跌撞撞往巷子深处跑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他的心脏突突地跳,只觉得快要到极限了,也顾不得后面是不是还有人追,停下来歇一歇的时候,又是一股大力,握住了他的手,将他拉到墙角。手很温热,不比周景深,因为在雨里穿行太久而变得冰冷。 “喂!我说你又认错人了!”周景深愤愤道,只当是那个男人又认错了同伴。 “周医生?”随着低沉有力的声音,一张俊朗沉静的脸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一点点放大,直到唇齿相依。 周景深瞪大了眼睛,刚刚叫出来的名字半路被吞了回去。 “傅至琛……” 他的声音很弱,很快就被雨声所掩盖,消失不见了。嘴上的触觉太过柔软,周景深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再也无法思考。 而那不大不小的雨,一直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很少,我以为我可以日更的,虽然还没有读者事实证明我很天真,一天只能码半章啊。 他们在夜来香这首歌里接吻,这个情节我肖想很久了,终于写出来了! ☆、第六章 它是温热的,柔软的,带着很淡的烟草味,先是轻轻的触碰,好像是试探一般,却在忽然之间,加大了力度,带着汹涌的意味,直接入侵周景深的唇齿。 周景深被冷水泡了一夜,通体冰凉,而抱着他的那个人温热入火,忽然的温差,让他感到战栗。 他满脸潮红,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回过神,微微睁开眼睛,只看见傅至琛微闭的双眼,睫毛轻颤。 周景深的第一个念头是,为什么他的睫毛为什么这么长呢? 可是意识却在下一秒被这炙热的吻剥离了。 在那一瞬间,他隐隐约约听到,在雨声之外,似乎还有错杂的脚步声和人语声,但是那些又关他什么事呢。 他紧闭着双眼,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跳得激烈,满满的,说不清楚的情绪,将他完全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被松开了,傅至琛用他独有的声音问他,“还好吗?” 很好,好极了。周景深在心里回答,嘴上却恶狠狠道,“怎么会好?” 他举起拳头往傅至琛的身上打去,落下来却是软绵绵的,就好像女生对男生的那种娇嗔一般,周景深忽然感到很沮丧,“为什么……” 一句话都不说就这么……吻上来,我们很熟吗? 傅至琛低低笑了一声,说道,“周医生,你脸红了?” 周景深的脸黑了下来,抹了抹嘴巴,又呸了几声。 傅至琛去拉他的手。 周景深用力甩开。 “别闹……”傅至琛说,“这里是有名的同/志街,我们先离开吧。” 周景深瞪大眼睛,指了指傅至琛,又指了指自己,口不成言,“你……我?你那个什么我?!” 傅至琛眯眼看了周景深一眼,又笑出声来,这次的笑很是开朗,也很让周景深尴尬。 “我住在这附近,刚刚正好看见他们追你,这里只有同/志们是不引人注目的,所以……” 所以他吻自己,不过是帮忙而已,算下来,他应该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周景深吐了口气,总算是放下一块大石头,却又莫名觉得失落。 傅至琛上下打量了周景深的样子,皱了皱眉,说道,“你怎么湿成这个样子,要不要去我那里换套衣服。” 周景深下意识摇头,又想起自己衣袋空空只有水,又赶紧连连点头。 傅至琛又露出笑容,拍了拍周景深的肩膀,“跟我来吧。” 周景深便很安静地深一脚浅一脚跟在傅至琛后面,此时雨已经停歇,只有屋檐上的水在往地上滴落。 周景深看着傅至琛的背影,才发现他的手上提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里面隐隐约约透出红绿的包装袋,周景深在心里推测,应该是方便面吧,比如红烧牛肉面之类的,但是他又想,会不会是酱料呢,尤其是蒜蓉辣椒酱,将五花肉炒得香喷喷的,再放入这个,简单却十分美味。 这么猜测着的时候,周景深蓦然想起了傅至琛方才炙热的唇/舌,只觉得口干舌燥,脸又不自觉红透了。 而走在前面的傅至琛也忽然停下脚步,回过身来,指着某一栋小楼说道,“从这里上去,501就是了。” 周景深没有料到他转头,几乎是半跳着背过身去。“哦哦,我鞋带掉了,我系一下。”他说道,然后弯腰,几乎呆在原地。 他穿的是一双拖鞋啊! 到底是为什么他刚才是跑得那么忘我,几乎忘记脚上是一双拖鞋! 周景深僵硬地转身,勉力道,“看错了,我还以为我穿的是球鞋呢,呵呵,呵呵。” 傅至琛“哦”了一声,打开门,指了指楼梯,“上去吧。” 周景深几乎是逃一样蹬蹬跑上去,结果跑得太兴奋,一直到六楼才停下来。 傅至琛站在五楼楼梯那里,欲言又止,看到周景深终于停下,轻吐了一口气,假装没看到,慢悠悠地将门打开了,嘴角却忍不住弯了又弯。 屋子很小,简单的一居室,除了厨房和厕所,便是被简单布置的卧室兼客厅,风格硬朗,整洁有序,连被窝都叠得有棱有角。 傅至琛将周景深请入之后,打开衣柜给他拿了衣服,又进浴室,捣鼓了半天,才对他说,“快去洗洗吧。我家的姜刚刚好用完了。” 周景深愣了一会才明白他所说的姜是指感冒了没有姜水喝这层意思,心下微暖。 傅至琛又说,“衣服是干净的,内裤是新的,买回来后也下水洗过,放心吧。” 周景深低头一看,果然他塞过的一叠衣物里,一条深蓝色平角裤夹在中间。 “哦,那我洗澡了。”周景深边说着边走进浴室,打量了一番。浴室有些简陋,但胜在干净,置物台上非常简单地放在两块肥皂,每一块毛巾都放得整整齐齐的,连牙刷都一丝不苟地和牙膏同一个方向。 周景深啧啧地感慨,再抬头一看,不免有些犯难。浴室里用的是很老式的热水器,每次用之前都得手动调温度,面对红红绿绿的转盘,周景深想,这个热水器真的是和主人有的一拼,老式、复杂而且有些某种执拗。 周景深将蓬头一打开,却发现水温正好,他突然想起傅至琛之前进了浴室,好像还有些水声,之前他还以为是他要上厕所呢,原来是调水温去了。 周景深用热水冲着自己,却不觉得清醒,只觉得心底有一种不知名的感觉,越发潮热,软得不成样子。 周景深冲了很久才出来,房间里很安静,矮桌上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姜茶,而傅至琛倒在床上,衣服还没有脱掉,已然睡熟了。 周景深坐了下来,捧起那碗姜茶,慢慢啜饮着。 傅至琛的衣服对于他而言显得有些宽大了,周景深挽起袖子,却忍不住低头捧起衣角嗅了嗅,极淡的肥皂味,和浴室里的一模一样。 他喝完了茶,也不想动,就静静坐在那里,看着傅至琛。灯光不亮,给傅至琛的脸镀上一层橘黄的光。平日里只觉得俊朗的眉眼,如今增添了柔和的惊艳,棱角之下,眉眼深深。 周景深闭上眼,又睁开看他,又闭上眼。 周景深,他默默叫着自己的名字,你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少了点 ☆、第七章 傅至琛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天亮了。 他微眯着眼,看到了有些发黄的天花板,再一转头,就看到了躺在一旁的周景深。这人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眉头皱得紧紧的,仿佛下一秒就要 分卷阅读3 从睡梦里醒过来。傅至琛正要起身,却发现衣服拽不动,目光往下移,周景深手里正死死攥着他的衣角。 “周医生?”傅至琛唤了一声。 周景深的眉舒展了一些,但是手里还是紧紧攥着不放。 傅至琛揉了揉太阳穴,看了一会周景深,轻轻吐了一口气,然后开始解扣子脱衣。 傅至琛轻手轻脚换了衣服,钻进浴室洗漱完毕,在窗前站了一会,忍不住趴下,要做俯卧撑。刚刚做了几个,就想起了沈韵的叮嘱,忙停住了,站着歇了一会,又喝了一大杯水。 他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只觉得浑身都不对劲,又看了看在床上熟睡的周景深,干脆蹬蹬下楼买早餐去了。 傅至琛在楼下溜达了好一会,又小跑了一阵,直到出了一身的薄汗才觉得舒坦了。 梧桐巷晚上虽然放荡不羁,但在白天是很生活的小巷,没有纸醉金迷,更没有意乱情迷,有的只是大妈的唠嗑,还有大妈和各种小贩的讨价还价声。 傅至琛就站在早餐摊前袅袅的烟气里等着新出笼的包子和肠粉。老板阿廖是个挺会聊的人,见着什么人都得拉着人谈上半天的人生。傅至琛已经有几天没有出现在他的摊位上,自然会被他注意,“傅先生,最近忙些什么生意呀?有好几天没有来啦,是不是发大财,不想吃我这烂肠粉土包子呀。” 傅至琛不擅长于这种本土的半骂式的聊天,唯一的应对方式就是笑着听,并纠正阿廖的自我贬低,“肠粉很好吃,包子也很不错,前几天我有事,不在家,所以没有来。” 他不说还不要紧,这样一来,阿廖瞬间换上了更为热情八卦的笑脸,“傅先生,大家都是街坊,有事搭把手就过去了,不要憋在心里,说来听听,我们也好帮忙。” 傅至琛张了张嘴巴,不知该如何应对,所幸这个时候来了别的客人。 是两个小混混,都是杀马特的发型,摇滚风的项链,狂拽酷炫,唯一的区别是,一个头发选择了红黄,而另一个则选择了彩虹。 “老板!两份鸳鸯肠,四个肉包,两个菜包,打包带走。”彩虹杀马特叫道,顺便拍下一张大红钞票。 阿廖忙应了,手上顿时忙活起来。 傅至琛呼出一口气,站在一旁等着包子和肠粉。两个小混混已经在无视人群侃侃而谈昨天的伟绩。 “昨天那个妞不错,你上了没?”红黄杀马特问彩虹杀马特。 似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彩虹杀马特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别提了,老大临时要砍人,我裤子都脱了,硬是没上!他妈的!” “不是吧,昨天没听到啥动静啊,是场子里闹事?” “也真是他妈倒了血霉!平时谁敢动我们老大的场子,也就是昨天那个不要命的兔儿哥,硬是赢了半场!” “他出千了?”红黄杀马特疑问道,一般在赌场赢得太多的人都会让人眼红出血,绝大部分都是被赌场给做了。但赌场向来对外称公平,不屑于那些手段,都会找出对方出千的证据,光明正大地把你砍了。 “出千倒是没有…”这样一问,彩虹杀马特就犹疑了,带着一丝八卦的恶意,压低声音道,“出没出千不知道,不过他拐跑了我们老大的情人,是个男的,还是医生呢。” “不是吧,你们老大不也是……” 彩虹杀马特忙捂住红黄杀马特的嘴,“你不要命了!我们老大那是能随便说的吗!玩玩而已!医生又怎么了?” 话音刚落,两人只觉得背后都凉飕飕的,转身一看,一个男人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如波,盯着他们。 彩虹杀马特心中闪过惧意,但仍是壮着胆子喝了一声,“看什么看!” 傅至琛上前一步,攥住了他的摇滚乐项链,阴沉道,“你说那个人是个医生?” 彩虹杀马特被吓得不轻,哆嗦道,“是、是、我…我们昨天就在那条巷追他来着。”手指所指的方向正好就是昨天他碰到被追赶的周景深。 傅至琛抿抿嘴,心中了然,却莫名烦躁得很,放开了彩虹杀马特,又凶狠地看了一眼。 这下那两个人直接落荒而逃,连早餐都不要了。 傅至琛转身也要走,阿廖在后面叫住了他,带着十分真诚的笑容,只是有点僵硬。 “傅、傅先生,你的肠粉和包子。” 傅至琛脚步一顿,回过身来,接住了包装袋,然后大步流星地走了。 阿廖等他走远了,才拍了拍胸口,自我安慰道,“还好没八上,傅先生居然这么凶!” 傅至琛提着早餐回了家。 厨房里叮叮当当,噼里啪啦的,有人在做饭。 是在煎蛋,浓郁的蛋香味里,傅至琛开了门,隔着厨房的帘子,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周景深的背影,有些模糊,似乎被拉长了一些,并不矮小。傅至琛站在帘子外,与影子相对而望,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景深煎好鸡蛋,端着出来,正好看见傅至琛站在外面,吓了一跳,“傅警官,你回来了?” 话刚刚说完,周景深就想起来了傅至琛退下来的事情,忙改口道,“我刚刚起床没有见你,又有些饿了。不过是两个人的分量,一起吧?” 傅至琛举了举手里的早餐,“我出去买早餐了。” 周景深哀嚎一声,“怎么办,我还煮了粥!”而且都是妥妥的两人份。 傅至琛哑然,过了一会才道,“没有关系,我中午吃。” “哦哦。”周景深想,他说的是我,并不是我们,顿时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两个人坐了下来,默默吃着早餐。 周景深有些尴尬,想了想,说,“我的衣服还没有干,这一身洗了再还你吧。” 傅至琛愣了一下,说道,“不用了,送你了。” “哦。”周景深不死心,“对了,傅先生,你是叫至琛吧,我叫景深,我们名字还挺像哈。” 傅至琛道,“一个是chen,一个是shen,不像。” “哦。”周景深彻底无语了。 傅至琛夹了一块煎蛋放在嘴里。煎蛋里并没有放酱油,想必是事先溶了盐搅的蛋,口感细腻,很美味。 傅至琛将嘴里的煎蛋细细嚼了,吞了下去,才说道,“不过,景深的名字比至琛要好听。” 周景深:“啊?” 两个人这才真正地打开了气氛。但是傅至琛生性沉默,不爱说话,而周景深又习惯了一个人吃饭,也不怎么爱聊,之前都是为了调节气氛才没话找话的,两个人仍是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但已经和尴尬的气氛截然不同了。 周景深吃了早餐,正准备走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分无分文,除了一身衣服一双拖鞋之外,再也无他。 他红着脸,“傅先生,我当时出来急,什么都没有带……” 傅至琛看了看周景深的拖鞋和衣服,像是直接从家里跑出来的,又想起那两个混混说的话,心里有几分猜疑,眸光深了深,但也不说什么,拿了外套,说道,“我送你吧。” 周景深吓一跳,忙拒绝,“不用麻烦了…” 傅至琛却是直接下楼,取车,动作干净利落。 车是摩托车,车型优美夸张,照周景深的看法就是,酷炫到家了。 傅至琛扔给周景深头盔,扔下一句,“上车。” 周景深戴上头盔,有些兴奋地上了车,刚刚坐定,又听傅至琛说,“抱着我。” “哈?” 傅至琛似乎有些不耐烦,“不然你就扶着车身吧。” 周景深应了,却是伸出手来揽住了傅至琛的腰。 傅至琛一怔,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周景深不明就里,“怎么了?不走?” 傅至琛“嗯”了一声,发动了车,穿行在小巷里。 微风习习,两个人的姿势亲密,如同相互依偎一般,谁也不知道缘起缘灭,也不过就是一瞬之间。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周景深回的是周家。 到达之后,他告别了傅至琛,步履很慢,一直磨磨蹭蹭的,待走到门口,还犹豫了一会,才按下门铃。 没有人应门。 周景深又按了一次,依然没有声音。他轻轻吐了一口气,转身在家门口倒数第三个花盆下摸索了一会,找到了一个银白色的钥匙,直接开门进去了。 屋子里很静,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昨天吃的饭菜水果都被收起来了,地板也被擦过了,只有他的衣服和公文包还挂在原处。周景深苦笑了一下,他们情愿做家务,也不愿意去找他这个百无一用的儿子,让他们蒙羞的儿子。 周景深站了一会,面无表情地拿了衣服换上,又找了一个袋子,将换下的衣服叠整齐收好,便拿起包,出门了。 临走的时候,他将在花盆里找到的钥匙放在了餐桌上。这把钥匙是他几年前藏的,现在似乎再也不需要了。 他关上门,一边走着一边掏出衣袋里的手机,手机刚刚掏出来,人却愣住了。 傅至琛还在。 他站在花拱门旁边,微微靠在篱笆上,轻仰着头,看着远处的天空,眼神深邃。和初次见面一样,他的指尖燃着一只烟,但这次,只是在烟头处有些火星,积了许久的烟灰,只被他轻轻一弹,便落下来,埋入尘埃。 “傅至琛!”周景深唤道。 傅至琛抬起头来,便看见周景深大步朝他走来,步伐有些急促,眼睛很亮。 “还好你在,”周景深这样说道。傅至琛站直了腰,眼睛盯着周景深的唇,隐隐约约有些期盼。 “这一带不太好搭车,你能再带我一程吗?”周景深如此请求道。 傅至琛的眼睛从周景深的唇挪开了,径直走到摩托车边,拿了头盔,扔给周景深,“走吧。” 周景深接过头盔,戴上之后,快走两步,跨坐在摩托车上,抱住了傅至琛。 “去哪儿?”傅至琛身体微微僵硬,问道。 “回家。”周景深笑了,随即报了地址。他感觉到了傅至琛的僵硬,故意将他的腰抱得更紧一些。 傅至琛这次却没有反应,直接发动了摩托车,往周景深的院子而去。 还没有到院子跟前,周景深就觉察到不对了。 他当初选的这条街就是因为它足够清净,平时除了在傍晚的时候会有居民出来遛遛狗,基本上都没有人。但现在,还隔着一条街,就听到有人在嚷嚷,其中似乎还夹杂着欢欢的叫声。欢欢的叫声有些特别,虽然也是“汪汪”,但是还要低一些,而且每叫两声,都得低呜一声。 车子一拐过去,周景深就看到了,周易南和沈音都在,他们被围在中间,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脸色阴沉,不知在说什么,而欢欢喜喜快快乐乐他们都在笼子里,除了欢欢,其他三个都趴着,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还没等车停稳,周景深就要跳下来,亏得傅至琛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又稳稳停住了车。 “你不要命了?”傅至琛怒气冲冲道。 “现在是想要也不成了。”周景深扔下这么一句话,急急下车,连头盔都来不及解。 傅至琛往那边瞥了瞥,说道,“不是什么大事,正主都不在这里。” “什么正主?” “那天在你们医院闹事的一方,是杨超手下的一个小弟,八成是心底不顺,来闹闹而已,我还在这里,怕什么。”傅至琛耐心地解释了一两句。 周景深有些明白了,但深感不妙,“昨天他们来过了被我那四只小宝贝吓跑了”顺便言简意赅地说了昨天的事情,但是略去了其中的隐情,只说是因为这件事惹恼了父母,直接就离家出走了。 傅至琛听了表情有些微妙,盯着周景深看了半天,才开口道,“你几岁了?”完完全全是心系社稷的人民好/公/仆寻到离家出走的未成年人的口吻。 周景深:“” 傅至琛又看了看那边的情景,说道,“都是一些小喽,我打个电话跟他们的人说一下吧。你先去缓缓,安抚一下令尊令堂,我等下就过去。” 周景深点了点头,忙小跑过去。 傅至琛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一点,直接拨通了最近的那个来电。 是一个很清脆的男声,带着几分活波调皮,“琛哥,你终于想通啦?” 傅至琛直接进入主题,“那件事我还在考虑,现在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听说你和杨超交情还不错?” “好端端的提杨超那小子干嘛?”那边有些紧张起来,“我最近都没怎么见着他!” 傅至琛直接忽略了这一句,说道,“杨超手下的一个人,盯上了我的朋友,正堵在人家门口,你让他来看看。” “我/操!到底是谁不长眼!尽给老子惹麻烦!”那边暗暗骂了一声,随即奸笑了一声,“琛哥,你也知道我和杨超的事,我这电话一打,铁定玩完。我总不能老干亏本的事吧。那件事” 傅至琛接道,“我答应了。” 那边的人爽朗地笑起来,“就是喜欢琛哥你这么痛快!我这就挂了哈。” 在他挂电话之前,傅至琛在这边冷冷地回了一句,“不敢,杨超可能会找我麻烦。”杀气腾腾。 那边的人暗暗又骂了一句,“我靠!” 傅至琛收了线,抬头看过去,周景深正将父母护在身后,梗着脖子,挺直身板,正在装腔作势,“你丫的敢动我试试,等下自会有人来削你,到时候别哭着跪舔/我就成!” 就连威胁人,都带着一股狐假虎威的气势。 傅至琛方才被他抱着的腰有些微微的发热,他低下头,嘴角扯过连自己都没发现的笑意,轻轻骂了一句,“这个牛犊子!”语气却是十分轻柔。 周景深。 他将这个人的名字在嘴里绕了几圈,却又叹了一声气,只站在那里不动,等了好一会儿才迈开脚步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寻事的人叫做刘建平,因为手段狠辣,为人又十分小气,被送外号贱平。贱平长相一般,好不容易娶了一个美人当老婆,恨不得捧在手心里。但是他识字不多,情商更是不高,相交的那些哥们个个都是个狠角色,向来拿女人不当回事,不爽了都是直接打过去,至于事后要不要哄,那都得凭心情。贱平平常对老婆也不错,要什么给什么,但就是死要面子,一有哥们在场,都是对老婆拳打脚踢。时间久了,他老婆便受不了,跟着邻居跑了。 他和那个汉子结下梁子的那一天,正好就是他老婆跑的那天。原本他是准备吃了饭就回家,结果被汉子溅了一身汁,两人大打出手,谁也不肯让谁,一直闹到局子里去。等到第二天好不容易回到家,屋子里空荡荡的,他老婆连同存折统统不见了。 从此小小过节变成了夺妻之恨。 本来也不关周景深的事情的,但是贱平心眼比针眼小,他一准认定了自己之所以报不了仇,跟周景深和傅至琛有莫大的关系。傅至琛自身带着那股气势,又曾经是警官,他自然不敢做什么,干脆就直接瞄准了周景深。 但谁曾想,他甚至连周景深的几条狗都敌不过呢。 贱平越想越不甘,找了杨超的手下曾谷,痛哭流涕又添油加醋说了半天,最终因为一句“那个医生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跟个女的勾勾搭搭,还骂曾哥你是个雌的!” “雌的”就是受,在下面的那位。曾谷最恨别人说这个,又听是个医生,干干脆脆首肯了这件事,于是周易南才接到了来自“杨家”的电话。 周景深离家出走后,周易南和沈音沈韵找了各个地方都没找到人,不好容易熬到了早晨,才想到周景深可能回这边的院子了,这才早早就来了,结果却正好碰到贱平带着人找过来。周景深的那四只宝贝也早已被事先药晕,亏得是周易南不减当年的气势,双方才僵持不下。 周景深深知自己无意间闯了大祸,但谁也没有想到事情后来是以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哭笑不得的结局收场的。 这个苦笑不得,自然是跟杨超有关。 当时的场景是这样子的。 周景深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多年学医,他对人体的结构了如指掌。贱平心中郁郁不平,举刀就上。周景深静而不动,看准了穴位,在贱平迎面而来的一瞬,闪身躲开,又往他的腋下与肩胛之间的某点用力一戳。 贱平的手禁不住一抖,啊呀一声,刀落地,他抱手跳了起来,“疼死大爷了!” 周景深站直身,忍不住咧开嘴,带着一丝得意,却又十分警惕地看着他。 在一旁的傅至琛则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收回了刚才迈出去的一只脚。 贱平再也气不过,大喝一声,刀也不用拿了,直接扑上来,揪住周景深的头发,扭打起来。 周景深本来就很防备,但万万没有想到他扑上来却是学着女人揪头发,有些反应不过来,但又疼,直直龇牙咧嘴起来。他也不示弱,直接就揪回去,本来还想用方才那一招,但怎么也抓不着,也就只好有样学样。 已经冲上来的傅至琛也不知该从哪里分开他们,看着扭成一团的两人,也是十分哭笑不得。 这个时候,伴着一首十分高昂的dj,一辆ultiate aero停了下来,上面下来一个年轻人,冲着正在扭打的两人吹了个口哨。 周景深打得是全神贯注,忘身于外,但是贱平却浑身僵硬了一下,动作慢了下来。 年轻人很帅气,精致的五官,修长的腿,还穿着一件很酷炫的皮衣,但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他全身上下都是链子,还是金黄闪闪的那种,就连耳朵上,左右各并排着三个亮闪闪的耳钉,头上还带着同样闪闪发光的帽子。 因为贱平无心恋战,周景深占了上风,但意识到气氛不对,他也停了下来,看向这个年轻人,随即精神一震,疑问道,我/操!这人病得不轻啊。 见着自己吹的口哨有效,年轻人似乎很满意,跺了跺脚,蹦跳了几下,随即舞步一迈,开始耸肩漂移跳起了街舞。而后面的那辆名车却还在外放着嗨森的dj,隐隐约约听到的好像是“我们坐在那高高的山岗,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在场的所有人:“” 音乐不长,最后的音调是“嗦”,年轻人赶紧收宫,以十分完美的金鸡独立站在各人面前,带着标准的微笑,环顾四周。 他看了许久,终于目光落在贱平身上,对他绽放出灿烂的微笑,跑过去,蹲下来,问道,“哥,我跳得怎么样啊?” 贱平支支吾吾半天,无法回答。 “还行吧”他憋了半天,终于说了出来。 年轻人就好像没有听到一样,转过头,看着周景深,一样灿烂地笑道:“哥,我跳得还好吧?” 周景深心想,这孩子大概是太缺乏关爱了,扯了扯嘴角,异常真诚道,“跳得挺好的,最后的那个动作最好。” 所有的人都在心底暗暗“靠”了一声。 只有年轻人很兴奋,仿佛遇到了知音一样,握紧了周景深的手,使劲地摇,“哥!我就知道你人最好,最最好,比波波还好!” 所有的人干脆都全呆了。 周易南和沈音面面相觑,沈韵低声道,“这孩子,谁啊?”还有那什么波波,又是何方神圣啊? 傅至琛轻咳了一声,低声回答沈音,“杨超。” 这个年轻人,就是c市黑市的老大,杨超。 周景深一句话,让中二的杨超迅速认同了他。他转头看向贱平,笑容不变,眼神里却多了几分危险。 贱平一下子腿软了,趴在地上,带着哭腔道,“老大,我错了,我错了!” 杨超抬起脚踹他,“哪里错了?错在哪了?” 贱平连连磕头道,“我错了,我错了,老大,我错了。” 杨超不满意了,“都说了让你说你错哪了,你是复读机呀,就只会这一句,真是烦死了。” 贱平马上改口,“我不应该公报私仇,不应该找别人麻烦,不应该” “no,no,no,”杨超摇头道,“我这个人最喜欢公报私仇,最喜欢找别人麻烦啦。你做得一点都没有错。” 周景深看向了杨超。杨超换上笑脸,“不过呢,你找麻烦的方式不对啊,”他沉吟一会,“小平平嗯,你是叫这个名字吧,这你怎么能这样对待狗狗呢。” 杨超跺了跺脚,手指指向了在笼子里的四只威猛的狗。 在场所有的人又瞬间安静了。 这话题转得也太快了吧?跟这四只什么关系啊。 杨超却已经哭得稀里哗啦了,“你知道么,狗狗是人类的好朋友啊,它们每天忠心耿耿的跟在人类的身后,一日复一日,忠诚地履行着每天的职责。你听说过八公吗,那是我最喜欢的狗狗了,为了等主人回来,一等就是那么多年。你看这只狗狗,睡得多好看,多安详呀,你居然忍心去加害它” 所有的人都保持着沉默,并在心里轻轻地靠了好几声。 杨超哭了好一会,周景深终于忍不住了,“那个帅哥,你来干嘛啊。” 杨超停住了哭泣,对周景深绽放了大大的笑容,“哥,我真的很帅吗?真的吗?” 周景深顿时想要找块豆腐撞上几次。 看到所有的人都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杨超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吓到你们啦?波波上次还说喜欢我这样子呢,我就知道他骗我。” 杨超摘了金光闪闪的帽子,又脱了铛铛作响的外套,一本正经道,“我是接到波波求助啦,他让我过来解决点问题。问题是什么他却忘记告诉我,我只好自己判断了。嗯结果嘛,就是,”他指向贱平,“你是坏人。”他又指向周景深,“你是好人,我叫你哥。” 周景深:“” 贱平:“” 傅至琛吐了口气,总算是正常一点了。 杨超拍拍手,“我忙着呢,也懒得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不过曾谷这次做得不太好,听说昨天他的情人还被人家拐走了,怪可怜的,贱平,你老大的责任就你担了吧。” 他抬起头来,缓缓扫了一圈那些跟着贱平来的人。 那些人都个个冒着冷汗,走到了一边去。 杨超这才开心了,“还算听话。来人,把他们带走吧。” 话音刚落,从那辆ultiate aero后面转出来几位大汉,直接带走了那一堆人,只留下了脸色苍白的贱平。 杨超这才像看见傅至琛一样,对他抛了个媚眼,“琛哥,我这件事干得还不赖吧。” 傅至琛点点头,“告诉王波,给我两天时间准备准备。” 杨超像是得到了什么奖赏一样,乐不开支,“好啊,好啊,琛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傅至琛摇摇头,“注意一下曾谷吧。”曾谷才是真正的狠角色,昨天连他都不敢直接招惹。 杨超点头,转身又踹了贱平一脚,对周易南他们道,“道有道的规矩,周先生不知道想怎么处置这位?” 周易南说道,“这是你的人,我们怎么敢处置。” 杨超又看向周景深,“哥,你怎么看呢。” 周景深看了看傅至琛,想了想,摇了摇头。 杨超无奈道,“好吧,只能我当坏人了。”话音刚落,他便又一脚踹过去,脚踢拳打,干脆直接教训了贱平。 周景深看得明白,他落在贱平身上的拳头,都是人体那些无关紧要却疼起来要人命的地方,在心里暗暗叹服。 杨超扬扬下巴,示意下属,“抬走吧。” 方才那几个大汉便过来将鼻青脸肿的贱平拖走了。 杨超道,“这里有女士,不好太暴力,等下回去我一定再教训他,放心吧,哥。” 周景深不知该如何作答。 杨超凑到他跟前,神秘兮兮道,“哥,跟你商量个事呗。” 周景深站起身,“什么事?” “那四只狗狗能不能送我一只呀,超级威风的!我爱惨它了!”杨超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道。 周景深对这种神经病无法招架,“好好,送你。” 杨超立刻高兴地抱住了他。 周景深艰难地把他扒下来,“不过要送的话,只能送两只。”欢欢喜喜是一对,快快乐乐是一对。 杨超的眼睛都亮起来了,“真的?” 周景深点头,随即抛出了他此刻最疑惑的问题,“不过,你是谁啊?” 杨超啪嗒在周景深脸上亲了一口,“超超,我是超超。” 周景深又一次陷入了凌乱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 在和快快乐乐玩了一圈之后,杨超总算是肯带着这两只走了。 走之前,他扬着精致的脸,对周景深含情脉脉的,“哥,我过几天就来找你。哥,记得啊。” 周景深不知道是该应还是该拒绝,只好将手挥得更用力一些。 杨超几乎是一步一回头,花了好几分钟才坐上那辆拉风的名车,在dj声中呼啸而去。 周景深吐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这些都什么人啊,今天都是些什么事啊,乱七八糟的。 等他转过身来,发现周易南表情很微妙地看着傅至琛。 “景深,这位是?”沈音和周易南多年夫妻,自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赶紧开口道。 “这是至琛。”周景深说道,“我昨天是在他那里过的夜。” 周易南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最后勉强笑了笑道,“傅先生,这次的事情多亏了您,谢谢了。” 傅至琛颔首,大方地接受了感谢,随即告辞,“您言重了。周先生,周太太,周景深,我还有些事,这就走了,再见。” 周景深上前一步,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一咬牙,低声道,“傅至琛,你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傅至琛盯着他看了许久,摇了摇头,“周景深,就这样吧。再见。” 周景深静了一瞬,抬起手对他招手,“那么,再见。” 傅至琛微微点头,目光又淡淡地扫过周易南,直接骑上摩托车,扬长而去。 周易南一直目送傅至琛远去,才开口对周景深道,“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周景深问,“什么?” 周易南脸沉下来,“不要装傻!我问你怎么认识这个傅至琛!” 周景深盯着他的父亲不说话,等待着下文。 周易南继续道,“他姓傅,又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有着各种关系,你真的没有任何的感觉吗?” 周景深一愣,慢慢地摇了摇头,笑了起来,“爸,能有什么关系?我这一辈子都不会跟任何人有关系了。不早了,您和妈该回去了,路上小心,我就不送您们了。” 周易南和沈音都说不出话来。 周景深便慢慢地走上楼去,他的腰挺得直直的,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生怕一旦松弛下来那直直的腰脊就要弯下来,抱成一团,形成最最安全的姿势。 沈音目送着儿子的背影,悄无声息地打了周易南一拳,转身离开了那个小院。 周易南连忙追上。 而被遗忘在一旁的欢欢喜喜嗷呜一声,相互蹭了蹭脑袋,摇晃着尾巴,去拽院子的门。 “啪嗒”的一声,院子的门关上了。 欢欢喜喜又相互蹭了蹭,对着楼上摇了摇尾巴,趴了下来,静静地守护着这个同样静悄悄的院子。 周景深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才去上班。 他也是第二天才发现颜右的信息和未接来电的, 第一条内容是,“好,那就在八点顺记见喔,我要吃很多,想必周医生不介意吧。” 第二条是,“周医生,你迟到了喔,嘿嘿,某个人要大出血了喔。” 第三条,“医院里有什么事吗?怎么电话打不通?不来我就全部吃光光了。” 第四条便是,“周景深,你够狠。再见。” 周景深一拍脑袋,翻到前面去,才发现当初自己发的那一条信息。 “尊敬的颜右护士,明天晚上不知能否有幸与您共进晚餐?” 他往下拉, 分卷阅读4 跳过了前天晚上沈韵拨打的几个未接来电,便看见颜右的未接来电,正好就在定下的约定时间前后。 他的手指停在号码上,犹豫了好一会,却还是没有按下去,直接收起了电话。 他匆匆洗了澡,又收拾了好半天,终于开车去了医院。 还没有到医院门口,远远就看到颜右在和康大在打招呼。 “颜右!”周景深忙打开车窗,隔着老远就喊道。 颜右回了一下头,见着是周景深的车,匆匆跟康大摆了摆手,便直接往病房那边走去。 周景深按了一下喇叭。 康大摇了摇头,做了一个堵耳朵的姿势,又对着他比了一个倒竖的手势。 “我去!”周景深无可奈何地将车开到停车场去,大步流星走到康大面前兴师问罪去。 “康大!你干嘛不拦着她!”连哥都不叫了。 康大啧啧两声,眼神鄙视,不开口,皮笑肉不笑。倒是大黄,很是亲昵地扑上去,将尾巴摇得很兴奋。 周景深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包狗粮,顺手撕开,喂到它嘴里去了。 “听说你昨天放颜护士鸽子了?” “额”周景深摸摸头,艰难开口道,“你怎么知道?” 康大感慨道,“昨天颜护士在顺记坐到打烊,全医院都知道。” 周景深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了。 “我是忘了” “一句忘了就行了?颜护士可是我们的院花!我们当时多少人想追来着,还不是顾及你这个院长大人,才放弃的。你倒好,直接就甩了全院的脸子。” 周景深无奈道,“全院上上下下包括清洁阿姨也不过才几个人好吧。” 康大说,“动物医院原本不就是几个人就可以吗。”还没有见过动物医院学着人的医院设什么重症病房,什么大值班小值班什么的。 周景深并没有抓住他的重点,“那我还得再招几个人?可是忙得过来呀。” 康大直接冷哼,不答话了。 周景深摸了摸大黄的脑袋,沉吟了一会,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康大对着大黄吹了吹口哨,大黄视而不见,死赖在周景深身边。康大瞪大眼睛,又使劲吹了吹口哨。 “行了,我这就走了,别挤眉弄眼的了。”周景深说道,“连自个家的狗都能养成这个德行,也不知道你那几年兵怎么当的。” “什么怎么当的!”康大说,“我又不是去警 队的!好歹也是特种兵预备营退伍的,分分钟能秒杀你好吗,周医生。” 周景深摆摆手,“少吹牛逼,我看那天你战友傅什么来着,就比你强多了。”心跳却是有些莫名的加速。 康大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傅至琛?他曾经是我们队里的灰狼,狠角色,当然厉害了。”他又叹了一声,比方才装模作样的感慨要消沉得多,“灰狼病了。” 周景深想起来他第二次在沈韵的诊室里见到他的情景,还有在医院门口那根在他手里燃尽的烟。 “他怎么了?”连自己都觉得问得太突兀。 康大没有继续说下去,“听说是不大舒服就退下来了。各有各的命吧。”说完,他转身在保安亭里拿了一块糖去逗大黄。 “哦”周景深应了一声,等到康大手里的糖都要喂到大黄嘴里了,才醒神一样去制阻他,“发什么疯,狗不能吃糖!” 康大笑,“我看你魂不守舍的,别在这里和我聊什么战友了,快去追颜护士吧。不然”他举了举拳,又朝大黄说道,“别想吃,我就是逗你玩儿。” 大黄吐了吐舌头,别过脸去,鼻子喷着气,好像是在生气。 周景深捧着大黄的狗脸揉了揉楼,也没有再说什么,笑了笑,便往病房里走。 走了有几步远,就听到康大在后边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他去医院了没,等下还得打个电话吧。”这个他,似乎就是傅至琛。 周景深吸了一口气,将想要回头的冲动强忍了回去。 颜右向来细心又公私分明,虽然被周景深放鸽子,但工作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认真。 周景深颇为愧疚,见着颜右面无表情的脸,又不知如何开口,这个时候,医院来了位特殊的来客。 说是特殊,是因为来客是位八十高龄的老先生,并且是躺在进来的,移动摇床上不仅输着液,还带着氧气瓶,推着他进来的,是一个不言苟笑的男护工。 老先生说话很吃力,说一句都需要喘很久,“颗颗,医生,我是来找颗颗的。” 周景深和颜右相互看了看,当然不知道颗颗是何方神圣。 还是那位男护工,推了推鼻尖上的眼镜,开始条理分明地陈述了整件事情。 原来是这位老先生是为了重症病房里被截了肢的金毛来的。颗颗便是金毛的名字。老先生中年丧妻,和儿女们分居,平日里只有一人一狗相依为命,这一过就是十多年。五个月前,老先生突然昏迷,被送进了医院,颗颗也就被接到了儿子的家中照顾。有一次孙子带颗颗出门的时候,和人起了冲突,颗颗的脚原本就有旧伤,又被打了一下,回来便感染化脓。而不久之后,孙媳妇又怀孕了,颗颗便被送到了医院来,而这一切,老先生都是刚刚才知道的。 “颗颗……”老先生喘了喘道,“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老先生在看到颗颗低头趴在笼子里时还是忍不住落泪了,“颗颗,你的腿……” 颗颗低呜一声,似乎是见到了主人,它抬了抬头,嗅了嗅,往前蹭了蹭,但没有成功,颗颗呜呜地叫着,远远听着,就好像是在哭泣。 周景深说,“估计是上了年纪,颗颗的视力也下降了。”不仅是下降,已经是近乎瞎了。 老先生有些激动,热泪纵横,挣扎得要起来。他原本就是半躺着的,这样一起来,脸色便发绀发紫,咳了半天才缓回去。跟在他身后的男护工很是熟练,将老先生扶好,顺顺背,给他垫高了,便将移动摇床推到颗颗的笼子边。 老先生摸着颗颗的头,又探手去摸颗颗的残腿,看了看男护工,又艰难地转过来,对周景深道,“医生……谢……谢了!”他企图弯身,周景深连忙阻止了,“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老先生摇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哪里是举手之劳了,虽然是动物医院,但是截肢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况且当时颗颗是被遗弃了。 在一旁的男护工仍是面无表情,只是看周景深的眼神多了一些深意。 周景深看了看颗颗,轻叹了一声,准备去拿颗颗的病历,颗颗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年纪太大了,估计时间不长了。 男护工这个时候轻咳了一声。 周景深抬头看他。 护工先生指了指不远处洗手间的标志,又看了看老先生。 周景深了然,“好的,你去吧。我照看着。” 颜右则在一旁细细听着老先生和颗颗的低语。 声音很轻,只有用心听,才听得清楚。 “一转眼,我们都这么老了……当时老伴去的时候,不少人还来劝我,你这么年轻,总不能当着过呀……这么年轻的我……却老得比你还快,颗颗……” 颗颗低呜了一声,伸出舌头舔了舔老先生的手,眼睛莹莹生光,似有泪。 “颗颗……我找了你很久……现在总算是安心了……也累了……老伴等我该急了吧……都这么多年了,我可真自私啊……现在也还是要自私一回了……颗颗……我会等你的……” 老先生脑袋耷拉了下来,颜右一惊,忙叫到,“周医生周医生!” 周景深来不及将手中的纸笔收起来,往衣袋里一塞,却没有塞进去,纸张撒了一地。周景深伸出手去摸了摸老人的劲动脉,又摇了摇他,用力一推摇床,将老人放好,去了枕头,随即将手掌根交叠按在老人胸骨上1/3处,用力按压起来。 “护士!建立人工通道!”周景深道,手中动作丝毫没有停顿,直接便喊了出来。 颜右小跑几步,手忙脚乱地找到插管,却有点手足无措,“怎……怎么插啊……” 周景深下意识往她看了一眼,目光凌厉。 这个时候,一个人影冲了过来,接过颜右手中的管,迅速而熟练地将它插上了。 “测病人血压,温度!报告数据!”周景深手下丝毫不敢放松,精神高度集中,几乎是凭着本能在下达指令。 男护工沉着地应了一声好,动作也很快,迅速做好了周景深的吩咐。 两个人如同多年的老搭档,配合得天衣无缝。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没有人注意到颜右默默捡起周景深落在地上的纸张,放好。她站在颗颗的身边,轻拍着颗颗的后背,和它一起为老先生,为在尽力抢救的两个人加油。 颜右盯着周景深忙碌的背影,感觉有些陌生,有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是哪里不一样呢?是了,周医生平时如果遇到紧急的病例,也是会这样的,从容沉着有序。但这次,他已经不仅仅是沉着了,而是自信,信手拈来,游刃有余,好像这个人天生就应该在手术台一样。 许久后,周景深呼了一口气,“还好,你们都带了药。”移动摇床下带了个药箱,绝大部分的药,都能够用得上。 护工先生道,“也是没办法,老人家哭成那样,也不能不来,既然来了,总得带齐东西呀。” 周景深笑起来,“我也看出来了。这位医生,不知该称呼?” “鄙人姜潮。”护工先生,不,姜潮说道,“久仰了,周景深。” 当初大名鼎鼎的c大的惊艳才子,被权威的导师断言是最有才华的高材生,也是c大附属医院里历史以来最年轻的副教授。 只是可惜,最后却以那种方式告别了他自己的行医生涯。 当然,如果兽医也算是依然行医的话,那就是延续了。 周景深沉默了,勉力笑了笑,为那“久仰”两个字,也因为他没有叫自己周医生。 如果是“久仰了,周医生。” 或许自己的表情会很生动吧,虽然现在的表情也并不好看。 姜潮倒是没有下文,看了看还未苏醒的老先生,说道,“我得带他回病房了。” 周景深还没有回过神来。 姜潮面色如常,“好好照顾颗颗。”依然惜字如金。 周景深点头,“好。” 姜潮便推着移动摇床走了。 等他走远了,颜右才一路小跑过来,“周医生,你好厉害!” “嗯,是不是觉得我很高大上?”周景深转过身来,故作高深道。 “……”颜右无语。 颜右揶揄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医生,你先给我解释解释昨天放我鸽子的事吧。哼哼,小心我戳你!” 周景深收起玩笑,严肃道,“那个……对不起,昨天家里有些事,就给忘了。” 颜右默了一会,用力在周景深手上打了一下。 “好了,算你给我赔罪了,不过请客的事还要补回来!” 周景深知道这是得到谅解了,信誓旦旦的:“一定补!” 颜右打了一个暂停的姿势,“说好了,请客就是请客。周医生,如果你要是编什么塞车什么的借口给我,我估计就不理你了。既然是忘了,那就是忘了,下次补上就好。不过一句话都不说就放人鸽子,真的是很没有礼貌喔,下次可不能再犯了啊。” 我情愿你诚实地说一句“忘了”,也不希望你编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骗我。因为你够诚实,所以我死心得也就彻彻底底的,毫不拖泥带水。 周景深有些羞赧,“颜右……” “叫我颜护士吧。”颜右笑,“这次可是真的拒绝你了喔,给你发好人卡!”说完她在方才的那堆纸里抽出一张,写上大大的几个字,“周医生,你是好人。”并认真地双手奉上。 “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呀,周大医生。”颜右笑眯眯的,拿好托盘,亭亭玉立地走了。 周景深接过那张好人卡,摇了摇,笑了笑,双手却将它叠好放在口袋里。 他转身要走回到休息室,却鬼使神差一般绕到了楼梯口那里。 那天,那个人就是在这里抽烟来着吧。周景深想。 他慢慢地走过去,学着那个人半倚的姿势靠在门边,闭上眼睛。 颜右走了几步,发现自己忘了带上颗颗的病历卡,便折了回来。 回到病房那里,周景深却不在了。颜右带着疑问,取了卡,转身就要走,却在不经意间往楼梯口看了一眼,愣在了那里。 不远处的人闭着眼倚在门边,嘴角弯弯,笑意清清浅浅地漫上他整个人,头顶的灯光映照着他,浅淡昏黄,温馨异常。 他在想什么?颜右在心里回答自己,应该是他真正喜欢的人吧。 因为,那么温柔的笑,最常出现的地方就是,来自热恋中的情人眼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又是一天,沈韵约周景深吃饭,同行的自然还有段裴。 段裴又高又瘦,整个人也很清俊,戴着一副眼镜,斯文儒雅。沈韵平日里有些大大咧咧的,但一站到段裴身边,就会有些收敛,完完全全是一副小女人的样子。 周景深看着他们腻腻歪歪的样子,调侃道,“我今天又亮了。”还是瓦亮瓦亮的灯泡。 沈韵呸他,偏偏还要装做淑女的模样,慢条斯理地来,“景深呐,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啊。” “葡萄还用得着我去吃么,都是自己脱了皮送上嘴上的。”一派胡言乱语。 “啧啧,一般能自动送上嘴的,只有空气中无处不在的各种细菌。对,还有一种,别人唾弃你的口水!” 段裴轻扣桌子,“小韵,丝巾快泡进咖啡里了。” 沈韵低头一看,将领子上的丝巾草草打了个结,冲着段裴甜甜一笑,准备和周景深来第二回合。 段裴皱皱眉头,“你让着点景深。”顺便伸手将那条丝巾捋顺了,又正了正。他的手指葱白莹润,整个动作做得流畅而自然,险些叫周景深看傻了。 “裴哥!你这么好的苗子配我小姨是不是太浪费了!” 沈韵把勺子往他额头上一敲,“胡说什么!我老人家可是肤白貌美腿长还有气质的美女!” 周景深直接作呕,“算了吧,阿姨!你知道你有个名词叫欧巴桑吗!” 沈韵伸手又是一敲,这次用力许多。 周景深用手捂住脑袋,“姨!你来真的!” “还假的不成,那天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沈韵举起勺子,一边算着账,“你个死小孩,就那样跑出去,什么都没带,可急死我们了!一夜都没睡,光想着找你了!” 周景深嘟囔,“后来不是也没找吗,”他的目光有些不怀好意,“你们顺便利用天时地利人和完成了男女亲密关系的最后一步。” 沈韵的脸闪过可疑的红晕,“你怎么……”话还没说完,手就被段裴抓住了。 段裴说,“好好听你小姨的教训,别转移话题。” 周景深哀嚎,“裴哥,我就说你已经被敌军彻底收买了。果然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段裴道,“你那天做得是不对。怎么着都得给家里回个电话。两个老人都急得一夜没睡,第二天还早早就去你那边找你了。” 周景深心里原本是有些膈应的,尤其是在刚回到家没有人而桌子什么的都收拾得很赶紧的时候。但还看到父母被围在一堆人中时,心早就软了。 他点点头,表示接受段裴的教育。 段裴继续道,“表现尚可,那告诉你个好消息。” “什么?” 段裴和沈韵相视一笑。 段裴说,“我们准备结婚了。” 周景深立刻睁大眼睛,“你们!” “对,我们。”段裴继续道,“还有,你刚才说的那个阶段,我们早就完成了。因此还得到了另外的惊喜。” 周景深惊讶得筷子都快要掉下来了,说话也有些不利索,“那里……”他指了指沈韵的小腹,“有了?!” 沈韵满不在乎,“废话!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 周景深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这么小的玩意,现在最多跟我指头那么大,居然跟我同辈!” 段裴乐了,“我很期待你叫我姨父。” 周景深:“……” 沈韵一直等他反应过来了才说道,“我们还没告诉姐姐姐夫,你先别急。”意思就是不要透露口风。 周景深愣愣地问,“为什么啊?”他记得老妈老爸都挺喜欢段裴的啊。 沈韵冲他眨了眨眼。 这样的小动作当然逃不过段裴的目光,他有些无奈道,“沈韵,就在这里说吧。” 周景深便有些紧张地等待着他们的消息。 沈韵从包里掏出两个红本本并排在他面前。 周景深看着这两本东西,无法从一系列的爆炸性新闻中醒过神来。 他甚至有些呆呆地问,“这是……结婚证?” 沈韵咧着嘴巴,“是啊。” “你们的?沈韵和段裴?” 沈韵又是一把勺子扣上他的脑门,“废话。” 段裴也笑,如沐春风,看着自己的妻子,满眼的宠溺。 沈韵说,“也就是你这个臭小子,突然离家出走,我因此看破红尘,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一时冲动之下,就去民政局花了九块。回来还心血来潮查了查尿,还得了个小东西。” 周景深简直对她成语滥用程度顶天膜拜。 “小姨!注意胎教!” 沈韵立刻敛容,“你说得对。宝宝,乖乖的。以后出来要学麻麻当个淑女喔。” 周景深叹为观止。 段裴说,“姐姐姐夫那边我去说比较合适,我妈看好日子了,说是初三合适,也就是下星期天吧。” 沈韵一脸的娇羞。 周景深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记我一份。” 段裴点头,“一定。” 他话锋一转,“不过,你先叫声姨父吧。” 周景深:“靠!” 三个人又坐着讨论了半天的婚礼和搞定丈母娘的几大计策。 准备散场的时候,沈韵叫住了周景深。 “差点就给忘了。今天病人硬塞给我的,我觉得蛮适合你的,就留了下来。”说着她就递了几张纸过来。“听那个病人说,还挺难得。” 周景深接过一看,居然是某个健身训练所的代金券,面额不小,还附带着一个小广告,“史上最精英擒拿术,特聘退伍特种兵。”还附上一张照片,是一个人的侧影,比划着某个姿势,脸部模糊,却依然显得沉默而挺拔。 见周景深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沈韵拍拍他的肩膀,严肃道,“周景深,我只是希望,你再遇到上次那样的情况时至少能自保,而且,生命的价值在于运动,是不是?” 周景深无话可说,被堵得严严实实。 沈韵还很好心地指出来,“那家健身房,就在隔壁。” 周景深这一顿饭都是被震惊饱的。 看着已经被震惊得茫茫然的外甥,沈韵这才满意地携同家属段裴扬长而去。 ―――― 既来之则安之。 盯着那个小广告看了半天,周景深决定去一趟。 他起身穿过门口,又拐过几道门,便看到了那家健身所。 波波特训健身所。 名字有些不伦不类,但所幸装潢还算正规。 周景深走过去,前台有个男生百无聊赖地趴着,长吁短叹的。 “你好。”周景深说。 男生似乎如梦惊醒,立刻弹起来,“你……好!”声音掷地有力。 “我想问一下,这个擒拿术班的事……”周景深举了举手中的小广告。 男生一听他说,便很高兴,开始兴致勃勃地介绍起来,“这个好。我们好不容易请来的教练,真正的兵,特厉害,人还长得特别帅,就是那种说不来的男人味……” 他顿了顿,突然意识到眼前的顾客是位男士,便赶紧转了话题,“真材实料,先生,你要是想学擒拿,那真的是找对地方了。而且我们最近还推出了个特惠活动……” 周景深笑,“是吗。” 果然是脑袋被沈韵震晕了,他才会跑来这里听人推销。 男生眼尖,看到了周景深手指压在下面的那张代金券,颇为惊讶,“居然是被你拿到了!” “嗯?”周景深看向他。 “我们玩的一个小游戏来着,只印了这唯一的一张券,本来打赌会被扔掉,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周景深皱了皱眉。 男生恳切道,“当然啦,既然这么有缘,我们会履行这个代金券的金额的,正好是擒拿术班的一半费用,我再给你折上八折,您只要付这个数,就可以参加我们的擒拿班了,一对一教学喔。” 周景深看了那个数字,确实很优惠。 但是,随随便便看到一张代金券,就说是唯一的,也太不可信了。 然而,他不经意间抬头看了看里面,便改口了,“那好,我报名。” 玻璃门的那边,有个人倚在那里,很沉默地坐着,没有抽烟,但周景深却知道,他想要抽烟了。 如此落寞,如此的相遇。 傅至琛。 周景深在心底暗暗地说。 就好比宿命里的羁绊,我们谁也逃不了。 你想也别想。 作者有话要说:  沈韵和段裴虽然是bg,但是对剧情推动蛮重要的,希望不要介意。简而言之,他们就是神助攻,你看,这不实现了。 另外谢谢~(rq)/~的地雷和手榴弹! ☆、第十三章 傅至琛揉了揉太阳穴。 王波开的这家健身训练所,原本主打的就是比较柔和的健身方式,女客人占了多数。这次不知怎么的,却要办个真材实料的擒拿班,才特意找了傅至琛。 傅至琛人长得俊朗,身材又因为长期的锻炼保持得不错,那气势又是天生一样的,在女客人中十分受欢迎。 但傅至琛要求学员必须是男的,不然不肯开班。这几天来问的女客人倒是多,都不符合要求。王波也不敢差遣这尊大佛,就让他随意指点一下。 于是,每天傅至琛都被一群的莺莺燕燕围着,只觉得脑瓜子都要裂开了。 这天刚刚下班,客人们都走了,傅至琛才得以歇了会。他倚在玻璃门边,很想要抽支烟,但摸了摸口袋,又看了看墙上的禁烟标志,只好作罢。 “呼……”他松了口气,看着白惨惨的墙发呆。 这时,他听见在前台的王波在叫他。 “傅老师!”这里的教练都文绉绉地叫老师。 傅至琛站直身体,往他那边看,怔了怔。 王波身边站着的人,肤色很白,头发剪得短短,但五官温和,怎么也没有凌厉的气势。他站得很直,双腿修长。傅至琛还记得,他的手修长莹白,十分的美。 是周景深。 周景深对他笑,“傅至琛,又见面了。” 傅至琛点头,“周医生。”他更加想要抽支烟了。 在一旁的男生,也就是王波,惊喜道,“原来你们认识啊。” 周景深看起来心情很好,“是啊。很有缘吧。傅教练,以后我就是你的学员了。”他扬了扬手里的报名单,“第一个呢。” “嗯。”傅至琛应了一声。 周景深又转头对王波说,“这个就是教练的电话?” 王波又招到一个学员,眉开眼笑的,又重复了一遍,“是呀,198xxxx6321” 傅至琛转过身去,“到点了,我下班了。” 周景深上前一步,拦住他,“教练,我有点训练上的问题要问你!” 傅至琛站住了,看着周景深,说道,“什么问题?” 周景深看了看在一旁的王波,笑眯眯道,“时间也晚了,不耽误你们下班。傅教练,你是回家吧,我正好顺路。” 傅至琛说,“我不回家。” 周景深仍是笑盈盈的,“那你去哪呀教练,不急的话我请你夜宵。”他转头对王波说道,“波波,你也来吧。” 傅至琛正要拒绝,王波就已经开口了,“好呀!景深,我要吃你们医院那边的顺记!”说完又对着傅至琛眨眼,“琛哥,去吧!” 傅至琛看了看王波,并不转头去看周景深,“那就去吧,我先换衣服了。” 王波也开始关门关窗准备下班。 周景深在一旁帮他,他们两个都是会聊的人,分分钟就已经是一副好朋友的样子了。 周景深想起来杨超那个神经病嘴里的王波,便问道,“波波,你认识杨超吗?” 王波在干活呢,一听这个名字,差点没有炸起来,战战兢兢问道,“你提他干吗!”这个臭小子为什么无处不在! 周景深没有想到他这么大反应,也就没有再接下去问,只好说,“没有,正好想起来。上次他帮了我个忙。”而且还要走了我两只狗,也不知道快快乐乐怎么样了。 王波松了口气,故作轻松道,“呵呵,我跟他也不怎么熟。他原来这么乐于助人啊,呵呵。”心里头却恨恨道,那家伙要是这么好人,我王波就把头砍下来喂猪! 周景深笑,“人是挺好的。”就是神经病了点。 王波根本不想再提他,转了转眼睛,忙指着窗户道,“景深,帮我把那边窗户关一下。” 周景深不是个不会看眼色的人,转身就去关窗户了。 两个人忙完,傅至琛正好换好衣服出来。他穿了一身的休闲服,头发有些湿,服服帖帖的,倒是掩去了平日里凌厉的气质,多出一两份儒雅来。 周景深觉得这样的傅至琛好像又迷人了一点。 “我开了车,就在停在旁边的餐厅。一起过去吧。” 傅至琛没有异议,王波却说,“难道你方才在那家餐厅吗?” 周景深说,“是啊。” 王波摇摇头,“那家餐厅……”他好似狠了狠心,咬牙道,“下次别去了。我推荐你几家好的。” 周景深以为是因为毗邻而有什么□□,便接道,“那家餐厅有什么问题吗?” 王波支吾了半天,只说,“你不觉得它又贵又不好吃吗?” 周景深说,“你这样说来是有些贵。”但是味道还可以啊,环境也好。 傅至琛终于看不下去了,“王波,杨超知道了,估计又要闹你了。” 王波立刻跳起来,“他怎么会知道!” 傅至琛无视他,简短地对周景深做了解释,“那家店是杨超的。” 周景深:“……” 王波还在那里一惊一乍的,“杨超他不会真的来吧,吓死我了!” 周景深突然就觉得王波和杨超实在是同一类人,同样是神经病。 傅至琛不说话了,周景深去拍王波,“杨超不在这儿,不要急。不要急。” 王波才慢慢平静下来。 三个人上了车,周景深便驱车前往顺记。 夜还没有深,顺记就已经很热闹了,它主打的是羊肉汤,虽然天气还没有很冷,但顺记能够将羊肉汤处理得不油不腻,又送很多爽口的小菜,光这一道菜就深受欢迎,更别提其他的烤肉类了。 王波已经完全忘记方才的惊吓,一口气喝完自己的一碗,还忙着边烤边片边吃。 周景深吃东西很文绉绉,连喝汤都一定要再用小碗装了,端着用勺子抿。 王波简直不能直视,“景深,你也太娘了吧!喝个汤而已!” 周景深笑笑,“从小到大都这样,习惯了。” 王波再三表示不能理解。他转过去看傅至琛。 傅至琛吃东西用筷子的,一边夹着羊肉吃,还一边端着碗喝汤,动作挺斯文,但效率高得吓人,很快碗也见底了。 他喝完了汤,看了看正在烤的嫩羊排,却没有动手去拿。 “不喜欢?”周景深问。 傅至琛摇头,“不是。”也没有说原因。 王波说,“还是琛哥豪爽,不跟景深一样文绉绉的,看得人都烦。这都剩下羊排了,可是无 分卷阅读5 不欢啊!” 傅至琛说,“你们喝吧。” 王波不乐意了,“琛哥,你不够意思。” 傅至琛便盯着他看。 王波立马就萎了,忙说道,“好好,那我就跟景深不醉不归了!” 周景深张了张嘴,想起来在沈韵诊室看到的傅至琛,圆场道,“我们喝吧,等下如果醉了,傅教练正好送我们回去。” 于是三个人吃饭,就变成了两个人在干杯,傅至琛在一旁看着。 周景深几杯酒下肚,其实就已经有些晕晕沉沉了,但他偏偏不表现出来,跟王波举杯欢笑,谈吐自如,连脸都不红。 王波一喝酒就话唠,“你说杨超那个小子怎么就……”他打了个酒嗝,“我明明是他哥,他还敢乱来!我当时就想打断他的腿……” “那你为什么不打?”周景深的谈吐自如其实也就是表面而已。 王波嘿嘿地笑,“我又打不过他……” 周景深嘲笑他,“哪有打不过的,你就是舍不得。” 傅至琛听了直皱眉头。 这个时候,王波的电话响了。 “喂……”王波醉熏熏地掏出手机,划了好几下,才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边的人挺急的,不知道在说什么,王波听着听着酒就醒了一大半,跳了起来,“叫那个贱/人等着!敢欺负超超!我这就过去!”说完挂电话,拿衣服,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他都走到门口了,才想起来跟周景深和傅至琛打招呼,“琛哥,景深,我有点事先走了。下次再聊,我请客哈!” 周景深笑着跟他挥手,“没事,你去忙吧,要好好揍他喔。” 傅至琛见到方才醉熏熏的样子,不放心道,“你可以吗?我送你过去吧。” 王波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又不开车,刚才我还看到这边停了很多的士。我酒醒得快。琛哥你和景深好好吃吧。”说完他才想起来好像从刚才起傅至琛就在一旁干坐着了。 傅至琛倒是没有听出来,“杨超那边又出事了吧?那你快去吧。” 王波便走了。 傅至琛回头坐下,却发现周景深的反应很奇怪。 他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还冲着人笑,眉眼生波。 “周医生?”傅至琛不确定他是不是醉了。 “傅至琛。”周景深看着他。 “嗯?” “不要叫我周医生。我叫周景深。” “哦。”傅至琛心想,他应该是醉了。 周景深继续脉脉看着他,“傅至琛。” “什么?”傅至琛伸出手在他眼前摆了摆。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好看?”周景深笑着说,然后头一扎,倒在桌子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周景深的酒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好的,除了会对人表白之外,其他时间他都乖乖的,几乎是有问必答,有求必应。但这次好像有点例外。 “站起来。”傅至琛说。 周景深便扒着桌子,歪歪斜斜地站起来了。 “过来。” 周景深傻乎乎地笑,“好。”他伸出手去,握住傅至琛的,然后大步一迈,准备地把头埋到傅至琛的怀里。 “傅至琛。”他甜甜地叫着。 周围的人都开始看过来了,好像有女生在窃窃私语,还要拿出手机来拍照。 傅至琛的脸都黑了。 还好已经结过账,他便一把拽着这个醉鬼,往外面走。 周景深不肯放手,死命抱着他,傅至琛发现,他这一拽,完完全全就是两个人相互拥抱的姿势。 “周景深,放手!”傅至琛咬牙切齿道。 周景深蹭了蹭,抬起头来,眼神无辜地看着他,嘴巴一扁,就要哭出来。 傅至琛揉了揉太阳穴,放柔了声音,“周景深,你先放开我。我去开车过来。” 周景深点头,又蹭了蹭他,回答道,“好。”这才放了手,乖乖站在原地,双眼盯着他,亮得惊人。 傅至琛本来走出几步远了,又回头,牵着他的手,把他拉到旁边去。 “败给你了。”傅至琛叹了口气,又放轻了声音,“跟着我走。慢慢的。” 周景深呵呵笑着,跟着他走,除了没有走成直线外,就跟正常人一样。 傅至琛好不容易带着他来到车旁,“钥匙呢?” 周景深冲着他招手,指了指自己的口袋,“在这里。” 傅至琛要伸手去拿,周景深却抓紧了衣服的口袋,愣愣摇头,嘟着嘴,“不给你。” 傅至琛哭笑不得,还得耐着性子,“景深,给我钥匙,我送你回家。” 周景深还是摇头,他用另一支手指了指自己的脸,“亲我。” “亲我,就给你钥匙。”周景深重复道。 傅至琛忍了忍,直接过去,从他的手里抠出钥匙。 周景深似乎很委屈,扁着小嘴,眼角里闪闪,就要哭出来了。他蹲了下来,抱成一团,赖着不肯走。 傅至琛恨不得立刻把他打晕。 “你不走了吗?”傅至琛说,“那我走了。” 周景深抬头看他,磨蹭了几下,又冲到他面前,用鼻音道,“抱我。” 傅至琛吸了好几口气,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过周景深,把他扔进车里,系好安全带。 心愿被满足了,周景深又看着他笑。 傅至琛沉着脸,“回你家?”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会,上次周父见着他似乎不悦,这次如果去了,好像又是个麻烦。 “不回家。”周景深不笑了,嘟囔道,“不喜欢回家,不回家,不要回家。” “嗯,知道了。”傅至琛决定不再跟他说话,这个人明显现在就是他孙子,得小心伺候着。 周景深却还在那里叨叨,“不回家,妈妈总是好小心,爸爸觉得丢脸……”他呜呜地哭着,“他们都不敢提他。” “傅至琛,”他叫道,“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呀!” “知道什么?”傅至琛问道。 周景深却还在那里抱着头呜呜地哭,“你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傅至琛:“……” 顺记离周景深的住处不远,傅至琛停好车,将周景深拉出来,然后按照他上次在周家门口的办法,找到了一把备用钥匙。 院子里很静,隐隐浮动着花香。听到声响,欢欢喜喜低低叫了几声,摇着尾巴跑了过来。 “嘘!”傅至琛打了个手势。 欢欢喜喜闻到了周景深的味道,过来蹭了蹭主人的裤脚。 “欢欢,关门。”周景深迷迷糊糊说,声音还带着哭腔,“喜喜,守着。”他说完,又是一倒,干脆趴在傅至琛的背上了。 欢欢喜喜便不叫了,摇着尾巴去推院子的门。 院子里的小楼看着是二层,其实就是地基比较高的一层楼,楼梯还特意做得弯弯曲曲的,很有艺术感。 傅至琛看着那些楼梯,叹了口气,然后将周景深的手一抓,屁股一托,背了起来。 “好好睡一觉吧。”傅至琛把他扔在卧室的床上,又帮忙脱了鞋,拉过被子给他盖上。 周景深嘿嘿地笑,拉着他的手不放。 “傅至琛,亲我。” 又来了!傅至琛再也忍不住了,干干脆脆一个手刀劈在他的脖子处。 世界立刻安静了。 “好烦,臭小子。”傅至琛喃喃道,俯视着被窝里面那张俏生生的脸。 看了许久,他低下头,嘴唇在周景深的额头上轻轻一点。 “亲你了。”傅至琛的声音轻不可闻。 他的唇流连了一会,又去碰周景深的嘴唇。温温软软的,他轻轻舔了一口,又加深了这个吻。 周景深昏睡得很死,并不为所动。 傅至琛的唇不再动了,只轻轻碰着他的。 “唉……”傅至琛起身,站在他的床边。 很静,房间里没有开灯,傅至琛沉默得如同青峦黑山。 “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这么容易让人心软,让人无法狠下心。 ―――――― 房间里因为拉着窗帘,只隐隐约约透出一丝光线来。 周景深扶着脑袋起来,发现自己是在家。 “起来了?”傅至琛叫他。 周景深只觉得脖子酸疼,尚没有反应过来傅至琛为何在此。 傅至琛看着他扭着脖子,淡淡低下头去,“我煮了粥,起来吃点吧。有个颜右护士打电话找过你。” “哦。”周景深下床来,又过了一会,才跳起来,“你怎么在这!” “我送你回来的。” “是、是吗。”周景深有些心虚,“我喝醉了?”他已经想起来昨天晚上自己的醉态了,他的记忆只到进了院子。 “你……没走?”周景深尴尬极了,他昨天好像算是跟人家表白了吧? “你死都要拉着我,说什么我走了你可能会因为呕吐而导致误吸,会死。”傅至琛说。 听着真的很像他的作风。 周景深脸红通通的,憋了半天才说道,“谢谢。” “不用,多亏了你收留,我才没有淋湿。”傅至琛继续道,“现在都还在下雨。” “是吗?”周景深拉开窗帘,果然外面淅淅沥沥的。 他有点失落。傅至琛是因为下雨才留下来的。 周景深皱着眉头不说话。 “呃……我昨天是不是……”周景深说了一半,又连忙打住,迅速换了话题,“我还要上班。” “今天是周六。” “周六啊!”周景深有些懊恼,想了一会才接道,“哦,颜右打电话找我,我得去看看。”他生硬地找了个借口,穿上拖鞋,逃一样跑到卫生间去了。 傅至琛在他背后笑,认真打量着他的房间。 因为拉开了窗帘,房间里明亮,所有的陈列都在面前。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两张笑脸,都很熟悉。 一个是穿着白衣的周景深,戴着眼镜,儒雅自信。 另一个人则笑得有些腼腆,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双眼明亮,很灿烂。 时隔这么多年,傅至琛又一次见到他。 傅励书。 傅至琛的笑容慢慢收起来。 外面周景深在叫他,“傅至琛!” “嗯,来了。”傅至琛回答道,转身,将那两张笑脸落在背后。 胸口里恨意翻涌,傅至琛把手放在口袋里,攥得紧紧的。 周景深已经坐在餐桌前,在啃着面包。 傅至琛沉着脸进来。 周景深吞下那口面包,迷惑地看他,“怎么了?” 傅至琛没有说话,伸手去抓那片还没有被啃完的面包,然后扔在桌子上。 “喂……”周景深只来得及发出这样的一个字音,他的嘴又一次被傅至琛堵住了。 傅至琛的吻来势汹汹,长驱直入,他的手掀开了周景深的衣角,去揉他的腰。 周景深气喘吁吁,“傅至琛,你别耍老子。” 他开始回吻眼前的人。 他被推到了餐桌上。 傅至琛沉默而强势,不用任何的润滑,直接贯入。 周景深痛得呲牙咧嘴的。 “傅至琛!轻点!” 傅至琛稍稍一怔,下一秒却更加汹涌。 周景深痛得轻轻哭出来。 傅至琛停住了,他扭头去吻周景深的眼角。 “别哭。”他说道。 你一哭,我就心软。 (很清水,求别举/报) 作者有话要说:  很清水,别举/报呀! 之前在考试,最近也在考试,很快就考完了,更新就稳定了。 剧情还很长,听我一一道来。 谢谢~(rq)/~的地雷,马上满足你的愿望。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颜右打电话来找周景深,是因为姜潮在等。 颗颗已经可以下地了,周景深给他装了个假腿,虽然动作还是不太方便,但情况已经好太多。只是颗颗毕竟年纪大,大部分时间都是卧着,特意去唤他,才抬起头看一眼,很快就又埋下去了。 姜潮摸着狗的脑袋,也不着急,就慢悠悠地等着。 一个上午快过去,才看到周景深扶着腰慢慢走过来。 姜潮的鼻子灵,又是过来人,一看就明白了。 他问,“是那天亲你那个人?” 周景深茫然地看着他。 姜潮看了看四周,没有人,笑了一下,但偏偏皮笑肉不笑的,“下雨的时候,我还拉着你跑了一段。” 周景深瞪着他看半天,实在没有办法讲眼前的人和雨夜里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我后来躲起来了,看到你们了。”亲的那个热烈,啧啧。 周景深脸红了红,拼了命才压下去,他冷着声,说,“颗颗都在这儿了,你怎么还不走。” 姜潮面无表情,嘴上却很毒,“那个人看着挺壮,估计床上不太行。周医生,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我?” 周景深把手抬起来,想要一巴掌拍过去。 姜潮又说,“开玩笑的。”我有人了。 周景深的眼睛里还是冒着火。 姜潮继续说,“我离开了原来的医院,正准备开家诊所,你要不要来?肿瘤方向的,你操刀。” 他的弯子绕得太大,周景深的怒火还没下去,没好气道,“我是兽医!” 姜潮在那里认真地解释,“我不来那些虚的,只认技术。我查过了,你当年是自愿离开的,没有被吊销行医执照。” 周景深怒极反笑,“你查我?” 姜潮还在说,“当然我还得看看你实际的能力,陈稳最近要心脏搭桥,你过来试试。哦,就是颗颗的主人。” 周景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求人先羞辱一番,还特么不会看眼色。 “谁稀罕!”扔下这么一句,周景深直接转身就走。 姜潮有些傻眼,这是谈崩了?可是他方才笑了,虽然说话有些冲,但是曾谷说话也这样啊。 他追上去,拦住周景深,“周医生,你不愿意?” 周景深停下来,“不愿意。” “为什么?” 周景深直接冷笑一声,“姜先生既然要做好人,那做到底吧。请直走左转第一个窗口,颗颗的医疗费什么的,都代交了吧。” 说完便扬长而去。 姜潮在那里想半天也没有想出来到底是怎么谈崩了。 后来他回去找曾谷,两个人在床上恩爱之后,他提出了这个问题。 曾谷有些不满地把他的脚踢开,“就是说你把那个兽医调戏了?” 姜潮把脚一伸又搭回去,“哪里是调戏了,你平时不也是这么跟我说话吗?”当初一见面你说的比这个还要露骨。 曾谷直翻白眼,心道他怎么就被这样的一个人给上了。 他耐着性子说道,“能和你相爱相杀说话不客气的除了我,就只能是敌人了。你既然是去请人,就应该客客气气的,更不应该拿他的私事来打趣。而且你也不能够说你查他,没有人喜欢别人去刺探自己的隐私。” 姜潮明白过来了,“那我去道歉。” 曾谷看他一眼,那表情认真的呦。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性感,那认真的逗逼呢? 他揉了揉自己的腰,苦笑了一下。 姜潮见他这样,凑过来,“还不够?”说完又要翻上去。 结果直接叫曾谷给踹了。 ………… 姜潮走后,周景深开始看号。 但是他总觉得心神不宁,一个病号要磨很久,差点还写错了药,暗自骂了自己好几下才回了神。 渐渐的,速度也就越快了,周景深一忙完,就给傅至琛打电话。 第一遍他没有接。 周景深没有多想,又打过去,这次他很快就接了。 “回去了吗?”周景深问。他走的时候,傅至琛还没有走。 “嗯,在家。” “在干什么?”周景深甜丝丝地问。 傅至琛在那边顿了顿,“煮点东西。” “这么早?”周景深看了看表,“多煮点饭,我等下过去你那边吃。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带。” 傅至琛在那边停了一会,“那好,你过来吧。” “嗯嗯,你不用带吃的了吗?我还有十五分钟下班。” “嗯。”傅至琛想了想,加上一句,“不用带什么了。” “那,晚上见?” “嗯。” 周景深恋恋不舍地把电话挂了,去拿外套。 颜右过来敲门,“周医生,姜先生让我把这个给你。” 周景深低头一看,是一堆的收据,上面放着一张金边华丽的名片。 周景深接过去,问颜右,“还有号吗?” 颜右说,“没有了。今天人挺少。” “李医生来了吗?”李医生是动物医院的另一位医生。他们是轮班制。 “刚刚到。还在茶水间忙着吃泡面呢。”颜右说道,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医生脾气好,待人也很和善,技术也过关,就是有个怪癖,每天都离不开泡面,就算是鲍鱼龙虾都不肯换。 “行了,那你交接一下,也提前下班吧。”周景深说,“小心被李医生知道。” 颜右吐吐舌头,“李医生脾气那么好,知道也不怕。” 周景深摇摇头,笑盈盈地走了。 颜右在后面追着问,“周医生,我过阵子想请几天假。” “怎么了?” 颜右有些不好意思,“我新交了个男朋友,想要带回家看看。” 周景深不小心说道,“这么快。” 颜右面露尴尬,“是快了点。” 周景深忙打圆场,“有时候缘分来了,就是很快。恭喜你啊,到时候别忘了给我们带喜糖。” 颜右说,“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周景深爽快道,“行,那你到时候给我假条。” 颜右点头。 周景深等她走了,又拿起姜潮的名片看了看,正要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却又踹到了口袋里。 他站了一会儿,觉得心潮凌乱,便去想傅至琛。 傅至琛做饭的样子是怎么样的呢? 他估计会沉默吧,有时候还会点一只烟,看着窗外,什么也不想,就等着水沸。 周景深想起跟颜右说的话,缘分来了,就真的是很快。 他咧开嘴,深深吐了口气,感觉方才的郁闷都散开了。 ………… 傅至琛并没有在做饭。 他皱着眉头将面前那碗黑糊糊的药汁喝了下去。 苦而且难闻,傅至琛呕了呕,差点没有吐出来。 他强忍着吞了吞,总算是喝下去了。 他站起来打开窗户,散去药味,又洗了碗,开始做饭。 菜刚刚下锅,电话响了。 是王波。 “琛哥,你要的资料我发给你了。” 锅铲停了一瞬,傅至琛说,“好,波波,谢了。” 王波在那里忙说,“能帮上忙就好,超超还在这边闹呢,我先挂了。” “嗯。”傅至琛挂断电话,看了看已经糊掉的菜,关了火,倒掉了。 “刺啦啦。” 油开了,菜被倒下锅。夕阳下,傅至琛沉默地翻炒着,一瞬也没有停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 3′○)求收藏!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周景深刚进门就闻到了。咸香的蒜蓉酱伴着炒肉的香气,平凡而诱人,但隐约之下,还浮动着一丝很微弱的药香。 周景深站了一会,才放出大大的笑脸,跟还在厨房里忙的傅至琛打招呼。 傅至琛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刚刚好,洗手吃饭吧。” 周景深应了,放下包,就去洗手。 厨房里还算干净,油烟味还没有散完,但锅铲什么的,都已经被随手洗干净放在一边了。 周景深看了看放在一旁的垃圾桶,里面装满了黑兮兮的药渣,他想了想,把垃圾拢起来,放到一旁去。 两个人坐下来一起吃饭。 傅至琛的手艺还算可以,菜式简单粗陋,味道却很绵长。 周景深一边吃一边跟他说话,“你认识姜潮吗?” 傅至琛伸出筷子去挟菜,“不认识。” “就是那天下雨的时候,我不是被追吗?一开始就是他拉着我跑来着,那天也不知道他是得罪什么人了。”周景深说着说着,却想起了正是那天晚上傅至琛二话不说就强吻了他,又想起今天早上的事,他哗的一下子脸就红透了,连呼吸都不稳起来。 傅至琛似乎不觉,接着他的话道,“姜潮也是医生?” 周景深不敢说话,点点头,然后就低头扒饭。 “我那天下去买早餐,听到议论了。说是那些人的老大的情人被人拐跑了才追的。”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都是男的。”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说着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又放柔了,更是靡靡。 周景深觉得浑身都要冒出热气了。 他就快要趴到饭碗里去了。 “他是那个什么老大的情人?” 傅至琛微眯眼,“不是。”他想起来姜潮是谁了。 “那是拐跑老大情人的人?” 傅至琛看着周景深红透的耳尖,说道,“也不是。” 周景深犹豫了一会,抬头看傅至琛,“那他……也是被追错了?” 因为趴得太低,他的鼻尖上甚至沾了饭粒。 其人面若冠玉,春风于内,眉眼如丝。那个饭粒在他胭脂红的脸上,润泽如白玉。 傅至琛看出了神,他扶着桌子慢慢凑了上来。 周景深不敢动,红着脸,有些紧张地等着,手攥紧了筷子。他觉得至琛是要亲他。 傅至琛越靠越近,他的唇快要碰到景深的鼻尖的时候,他突然醒了过来。 他坐回去,伸出手把周景深鼻尖上的饭粒拿了下来。 “姜潮和曾谷已经结婚了。” “啊。”周景深用短促的惊讶掩饰了心底小小的失落。 傅至琛低头去挟菜,补充了一句,“杨超之前说过。不过国内没有承认。” “那也挺好,仪式上的事嘛。”周景深说。 傅至琛想起来当初杨超告诉他的时候,满脸的不爽,“我跟波波说,他不肯去,说去国外结婚有什么用,不还是得留在国内,名不正言不顺的,就是玩玩而已。我看他就是不想对我负责!” 傅至琛不说话,周景深想着方才的话题,就有些尴尬。 傅至琛会不会觉得他想要结婚?周景深发誓,他并没有这样想过。 不过貌似,结婚也很不错。 结婚啊。 周景深微眯了眼,在心里抖了一下。 “周医生,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病房里傅励书本来看着窗外出神,听着周景深进来的声音,回过头就问他这个问题。 周景深学医,他很早就知道自己总是喜欢男生多于女生。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傅励书这个问题。 傅励书也不等他回答,就自己回答了。 “我啊,好像什么样的女孩子都可以。不过,哥哥说过,他以后要结婚的女生,不要求像个大家闺秀,到总是要温柔娴静的才好。”傅励书问周景深,“你身边有那样子的女孩子吗?” 周景深听到这样子的问题就笑,“你是要帮你哥找嫂子吗?” 傅励书笑得很灿烂,“不,等找到了,我会让哥哥去看,哥哥如果满意,我就把她娶了。” 周景深把手插在白大衣的口袋上,“你也是这个标准啊。真正温柔娴静的女孩子可不多。 傅励书笑得很单纯又邪恶,“我知道啊。我就是要夺他所爱。” 周景深没听明白。 傅励书却不肯再说了,话题轻轻一转,已经远了八千里。 到了后来,周景深告诫自己绝不能将傅励书忘记,反复回想,才明白了一点。 傅励书,他是不希望哥哥结婚的吧?那么,他…… 周景深不敢深想,怕自己的想法亵渎了已经故去的人。 现在,却突然想起来了。 他似乎已经愣了挺久,傅至琛在叫他。 “周景深?”他总是连名带姓地叫他的名字。 周景深连忙接着挖了好几口饭往嘴里喂。 傅至琛看着他,不说话。 他好不容易将嘴巴里的饭嚼了吞下去,疑惑地问,“怎么了?” 傅至琛的目光锁住他,开口道,“你为什么要当一名兽医?” 周景深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他支吾了半天,只坑坑哧哧说道,“就是喜欢啊。轻松又能赚钱,现在养宠物的人多。” “既然是学医,怎么不去当医生。”傅至琛说。 “我现在就是医生。” 傅至琛不说话了。 周景深默默扒着饭,一直到见底。 “傅至琛,你是不是觉得我当个……兽医,很丢脸?”周景深笑着问。 傅至琛一怔,却反问他,“你觉得丢脸?” 周景深捧着碗,站起来,“是有点。我吃完了,还有事,走了。” 但他常常自己劝自己,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职业并不分尊卑,医生和兽医就其本质而言,并无差别。 只是,那些不甘,那些愧疚,那些想要赎罪的心情,到最后,汇聚的仅仅是“丢脸”二个字。 不止是作为一名兽医丢脸,就算作为人,也是丢脸的。 周景深居高临下看着傅至琛。 傅至琛也站起来,去接他手里的碗。 周景深把碗一推,转身就走。 “你呀。”傅至琛轻轻叹了一声,然后放下碗,去亲他。 周景深僵着身体让他亲。 傅至琛说,“兽医很好。周景深,你也很好。” 就是我,不好。 周景深问,“傅至琛,你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 傅至琛的吻停了下来,他没有回答。 周景深退后一步。 “是我忘了。我们才刚刚上床,并没有在一起。傅教练,谢谢你的招待,再见。”他慌乱地拿起包,准备落荒而逃。 傅至琛拉住他。 他的眼眸很黑很亮,周景深甚至可以看到他眼里那个要逃跑的自己,丢脸,好丢脸。 “到底是为什么,你变得这么有攻击性?”傅至琛说。 “医生和兽医没有什么区别,你既然喜欢当兽医,那就当兽医。” 周景深没有说话,盯着傅至琛的眼睛看了半天,他伸出手把傅至琛拉低了一点,亲在他的额头上。 明明你说的和我自己安慰的台词一模一样,可是感受,却完全不同。 “真的是有事。”周景深说,“我得帮沈韵打掩护,她和男朋友私下结婚了,他们打算今天和家里摊牌。” 傅至琛问,“沈韵?沈医生?” 周景深想起来了,他是沈韵的病人。 周景深上前一步抱紧他,他的腰很精瘦,抱着感觉刚刚好。 “傅至琛,我们是在一起了吧?” “嗯。” “那你有什么事都得告诉我,我也有什么事都告诉你,好不好?” 傅至琛本来想要揽住他的手停在了半空。 “好。”他回答道。 周景深又是用力一抱,十分热烈。 “那等我回来,我们再说吧。”周景深说。 “好。”傅至琛的手慢慢搭到他的背上去。 ………… 周景深坚持帮忙洗完碗才走的,走之前并没有忘记将方才拢在一起的垃圾带走。 傅至琛等他走了,便去了浴室洗澡。 水从高处流下,直接将他从头到脚都淋了个透。 傅至琛就站在水流里。他闭着眼,强迫让自己思考。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傅至琛睁开了眼,轻声道,“阿书,我们要不,放过他。” 没有人回答他。 傅至琛浑身是水,包括脸上,根本分不出来哪里是泪哪里是水。 屋子里很静,只有安静的水声和很低很低的呜咽。 又过了很久很久,傅至琛从浴室里出来,在窗边站了一会,然后去开电脑。 是一台比较老式的款了,一开机就发出很响的轰鸣声。 傅至琛打开邮箱,里面是王波刚才给他发的资料。 他打开,默默一行一一行,一页一页地看过去。 资料其实不多,也就十来页,傅至琛却看了差不多一两个小时。 到了最后,他的鼠标点在那里,右键,直接按了“删除”。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给基友同学看过之前,她挑了很多毛病,坚决认为我 分卷阅读6 前写的太虐了,我只好改了一下,再过几章再相爱相杀吧。 继昨天一科后,22号考最后一科啦~作者君一边更文一边复习好辛苦(⊙o⊙)哦,要不你们收藏一下咯? 谢谢~(rq)/~的地雷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周景深回了周家,但没有想到但他还没回来,气氛就已经言笑宴宴,相谈甚欢了。 周易南爽朗地笑着,还去拍段裴的肩膀,“好小子,有我当年的风范!” 沈韵在一旁傻笑,扭扭捏捏的,完完全全一副小女人的姿态。 沈音长姐如母,虽然也眉开眼笑的,但她努力扳着脸,教训段裴,“你要娶小韵也不是不可以,但怎么能偷偷摸摸的呢,自古以来都是明媒正娶,我也不要求你什么,好歹总是要告知我们这些长辈吧,这个像什么话!” 段裴点头,认错态度良好,“主要是我的错,我觉得不能再错过这样的好姑娘了,硬要拖着她去的,小韵还说一定要问过你们,我求了又求她才答应的,还说您最宽容亲切了,对这种喜事肯定会高兴的。”这马屁拍的简直了,不动声色,就将丈母娘一样的存在捧起来了。 周景深在心里直竖指。 沈音眼里都是笑,却还不算完,只见她虎着脸,“别嘴巴甜的。虽然扯了证,但小韵还没过门,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酒席?” 见她问这句,沈韵都急了,频频向这边眨眼。 沈音见了,教训她道,“你眼睛进沙子了?” 沈韵只好噤声。 段裴看了看她,示意她不要着急,温温和和恭恭谨谨道,“我和小韵商量了一下,我们想要先去玩一圈,再回来办婚礼。婚礼也不用太复杂,简单点就好,就是不知道姐姐您们这边有什么特别的习俗吗?” 沈音被兜远了,沉思了一会,才说道,“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段裴早已经查清楚了,他微微一笑,“我们家那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我是想大办的,但您也知道沈韵她平时工作忙,出去走走机会也不多,这次她就想出去拍婚纱照,一边玩一边拍。时间也紧张,所以我们想主要就请亲朋好友过来吃顿饭,您看成吗?”条理清楚,晓之于情,动之于理。 沈音被忽悠得直点头,“这样也好。” 段裴说,“那就谢谢姐姐了。” 沈韵也扑上来抱沈音,“姐姐,你最好了。” 沈音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答应了什么,见妹妹这样,也就明白了,只拧着她耳朵道,“你啊……”不过这个年头要旅行结婚的人也很多,不办婚礼倒也没什么。 段裴又继续保证,“我会对沈韵好的,一辈子都对她好。” 沈音的眼睛都红了。 他们之前商量过,孩子的事情得过几个月再告诉沈音和周易南。 因为孩子才一个多月,得过了前三个月的危险期后才出发,现在准备一下,正好出发。 周景深看了看这种氛围,觉得已经用不上他了,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间还和当年的摆设一样,简约大方的床上面是他臭美放大洗出来的照片,里面的人穿着省院的白大衣,双手插在口袋里,自信地笑着,意气风发。 周景深站在那里,和过去的自己面对面。 他盯着看了很久,从熟悉到陌生,又从莫名的陌生到熟悉。他慢慢笑了,声音轻轻的,却是一种莫名的轻松和欣喜。 周景深在书桌前坐了下来,从包里拿出方才从傅至琛家里取过来的药渣。 临走之前,他特意带走了它,还在垃圾里面翻了半天,各取了里面各种药味。 周景深将它们一一排好,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中药图鉴,开始一一对比。 他学的是西医,虽然总会掌握一点中医知识,但七窍只能通了六窍,结果还是一窍不通。 傅至琛是沈韵的病人,但沈韵有原则,就算是病例讨论,也不会泄露病人的基本资料。 何况,若是至琛知道他这样子找她,估计也会不高兴的吧。 他甚至不敢问至琛,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周景深一边想着,一边默默地翻书,找到了相似的药材,还要再用电脑搜索一遍,不止是从性状上,连气味都要加以区别。 “这个大概是吴茱萸……也不太像……味辛苦,温中止痛,疏肝理气,和胃……”周景深翻翻这里,又比比那里,甚至有些手忙脚乱,但这个并不妨碍他的津津有味。 夜渐渐深了,沈音和周易南还在为沈韵的喜事而高兴,欢笑不已,而一门之隔,周景深也在忙着自己的中药事业,为自己喜欢的,珍重的人而忙碌的事业。 ………… 临睡的时候,周景深给傅至琛发微信。 “睡了么?” 等了一小会,傅至琛就回过来了。“还没。” 周景深忍不住笑,“我也没。你在干什么?” “想点事。” 周景深往床上打个滚,“想我?” 傅至琛那边停了一下,再回过来,“嗯。” 周景深美滋滋的,打字都欢快许多,“我也是呀!” 刚刚发出去,他又接着道,“我也想我自己。” 还补充了萌贱萌贱的笑脸,“哈哈。” 傅至琛,“嗯。” 又发过来一条,“你等等。” “好哒!” “您的擒拿术课程将于本周日(10月29号)下午3点开始,望知悉。【爱心】【爱心】【爱心】”后面打了一串的爱心。 周景深:“!” 傅至琛解释道,“王波发我的,转发。” 周景深:“哦~我懂的,我明白的!”一对一教学,就是相当于明天就开始约会了,他笑得都快要找不着北了。 已经快12点了。 周景深又忙着催傅至琛,“别想我了,赶紧睡觉去。” 傅至琛打了一个笑脸,“好。o” 周景深往床里滚了又滚,彻底笑成一团。 “晚安,么么哒。” “晚安。”停了一会,才加上了“么么哒。”周景深想不出来他会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么么哒。哈哈。 周景深乐不开支。 他伸出手去关灯,房间瞬间就陷入黑暗里。周景深愣了一下,又按开了灯。 “要有光,要有爱。”他轻轻地说。 再多再浓密的阴影,只要太阳出来了,都会消散。就算是无法消散,但光最重要的那一点,其实是温度。 阳光普照,大地博爱,最初的起源,不过就是上帝所说的一句话。 “要有光,要有爱。” ………… 一大早,周景深就起来了,本着愉悦的心情洗漱,一边哼着小歌,连牙齿都擦得要比平时亮上一分。 他昨天忙了一晚上,睡得晚也就起得晚,一家人都已经在吃早餐了。 “爸,妈,小姨,小姨夫,早啊。”周景深笑眯眯的,坐下来就啃了个鸡蛋卷。 他的心情太好,所有的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捡到金子了?”沈韵问。 “嘿!这不是你和裴哥有情人终成眷属嘛!”周景深眉眼都是笑意,“活了快三十年,我终于摆脱了小姨的魔爪,还不让我弹冠相庆一下?”他也开始学着沈韵乱用成语了。 沈韵把一杯牛奶递给他,“喝吧,堵住你的嘴!” 周景深接过来,一口气灌完,嘴唇上一圈的白。 “谢谢小姨!”他凑近了一点,“虽然洞房花烛,但要小心孩子,这三个月都不能那个喔。” 沈韵羞着要打他。 周景深却蹬蹬跑开了,去房间里抓过包,风风火火地穿鞋子准备出门。 沈音在身后喊,“慢点!这么早就回去!” “我有事!”周景深已经跑没影了,只留下声音。 沈音和沈韵面面相觑,“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当然是,周景深这么早出门,就是想到,他得回家换衣服。 废话,第一次约会怎么能容许穿着昨天的衣服。 周景深兴冲冲地往他的院子里赶,还在心里盘算还怎么搭配。 远远就看到两只大狗趴在他家门口。 “吁~”比较高昂的哨声后,那两只狗都朝他看过来,是快快乐乐。 “你们怎么在这?”周景深过去摸狗的头,毛发很整齐,不像是被丢弃了。 “呜呜呜呜……”两只狗中间突然坐起来一个人,头发蓬乱,衣冠不整,他往前一扑,就抱住了周景深的大腿。 周景深:“!” “哥!”杨超哭得撕心裂肺的,“我快要死了!” 周景深:“!!” 杨超还在那里哭,“我的心快痛死了。” 周景深:“……” “你先起来,我们进去说好不好?” 杨超不肯起来,还是紧紧抱着他的大腿。 周景深左看右看,打开门,开始慢慢往里挪,杨超就吊在他的腿上抹着眼泪。 “波波他不要我了,他说,我是笨蛋,还是神经病,呜呜~” 周景深在心里深叹一句,“他说的很对啊!” ………… 周景深哄了半天,杨超才稍微镇静了一下,还是在哭,就是抽抽噎噎的,听着就让人心疼。 “这么说你哭了一夜了。”周景深去冰箱去拿蜂蜜,给他泡了杯蜂蜜水,“喝点润润吧,嗓子都要被哭坏了。” 杨超接过去,用鼻音说了声,“谢谢哥。” 周景深说,“既然你叫我哥,那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哭,也不要说话,我问什么,你就点头或摇头就行。知道了吗?” 杨超乖乖点头。 “你说王波欺负你,是因为他骂你?” 杨超点头,嘴巴扁扁的,又要掉金豆豆。 周景深忙用眼神阻止他。 “他骂你是因为你做错了事?” 杨超点头,又连忙摇头,样子委屈得不得了。 “好,那你现在就告诉我,你受什么委屈了,我再告诉王波。” 杨超嘴一撇,又要落泪。 “你哭我就不管了。” 他赶紧憋回去,“还不是曾谷那个家伙。”杨超撅着嘴,“他私自叫人查你。我很不高兴,就骂他,他也骂我。我让波波过来帮我骂他,他就过来骂我。” 周景深居然没有被他的骂来骂去绕晕,还抓住了重点,“你说曾谷查我?曾谷?姜潮的那个?” “哥,你知道?” “嗯。他查我干什么?”周景深也就是随口一问,他猜估计是姜潮拜托他的,虽然心里不悦,但也没有很在意。 杨超说,“就是嘛,有什么好查的。哥你那么简单的背景,除了之前那次医疗事故,什么都没有嘛。” 周景深觉得不对,“你怎么都知道?” 杨超心直口快,“我看到的啊。” 周景深抓住他,“在哪里看的?” 他的神色不对,杨超赶紧捂了嘴,“波波不让我告诉你的。” “王波知道?” 那么他们前天并不是第一次见面。 甚至那个所谓的代金券都是假的吧。 周景深觉得有点慌。 他深吸了一口气,他看了看杨超,勉强笑出来。 “超超,没关系,波波都告诉过我了。” 杨超松开手,“真的嘛,我就说嘛,哥你这么好的人,波波还说是因为琛哥他要整你呢。” 周景深如雷轰击,再也听不清楚杨超在说什么了。 傅至琛,他要整我? 为什么? 他姓傅…… 周景深的脸白惨惨的,如同被抽去了骨头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得很卡。求收藏~ ☆、第十八章 傅至琛一直等到晚上九点,健身所值班的人员都要锁门了,周景深还是没有来。 周景深的号码没有彩铃,只有枯燥无味的“嘟―嘟―嘟”声,从开始到结束,一共57秒。 傅至琛把手机揣在兜里,大步迈出门,取了出车,直奔周景深的院子里。 院子里黑洞洞的,没有开灯,甚至没有狗吠的声音。 “周景深!”傅至琛叫道。 没有回答。 周景深不在,甚至连欢欢喜喜也不在。 傅至琛停好摩托车,围着院墙转了一圈,选定了一个位置,一个鱼跃,身手敏捷地翻了过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傅至琛的脚步也很轻,丝毫没有打破这死气沉沉的寂静。 傅至琛突然发现,如果没有外力的帮助,他甚至不可能找到周景深。 他在院子里的楼梯口坐了下来,深深吸了口气,伸手去摸烟。自然是没有的,烟都被他自己扔掉了。 傅至琛拿出手机打给王波,在响了很久之后,王波才接。 “琛哥,什么事?”王波的声音嘶哑,好像很疲惫的样子。 傅至琛问,“你有没有见过周景深,今天。” “没有。”王波有气无力道,“杨超也不见了。” “什么时候的事?” 王波在那里忍气,“我怎么知道!昨天就跑了!” 傅至琛说,“你问他那些手下看看,总有人看见的。” 王波说,“正在问着呢,我都急一天了,累得要死。那个家伙要是回来,看我不……” 傅至琛叹了口气,“先找人吧。” “那周景深呢?” 傅至琛默了一会,“我来找吧。” 傅至琛有预感,杨超和景深应该是在一起的。 他起身,翻过墙,找了一家便利店,买了一包青山。 青山的味道很重,烟味一下子呛进喉里,傅至琛轻咳一声,看了看那支烟,走过垃圾桶那边,熄了扔进去。 傅至琛想了想,又打给王波,“曾谷的电话你有吗?” 王波几乎是在傅至琛一打通电话就接了,在叫,“听说杨超昨天晚上就去找周景深了。” 傅至琛愣了一下,“我知道了。曾谷电话你知道吧,听说姜潮去找过周景深。” 王波将曾谷的电话报给傅至琛,又犹犹豫豫地开口了,“杨超口无遮拦,他上次才偷偷看了我给你的那份资料,会不会……”周景深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对杨超做出什么?王波在黑市上混久了,总是容易想到这方面。 傅至琛说,“周景深不是个狠的,你别担心。” “是吗……”王波还不知道傅至琛和周景深的事。 “挂了。”傅至琛把电话掐断,揣着手站着。 他愣了好久,才想起来还要给曾谷打电话。 曾谷的铃声很骚包,是一首很柔很静很美的曲子,说不出来名字,但傅至琛觉得,之前稍微冷静了一点。 曲子响了有一会,曾谷接了。 “你好,我是曾谷。”声音就很斯文。但傅至琛听说过他在业内的名声,绝对够狠。他乐意当杨超的手下,也不过就是看在杨家的份上。 “我是傅至琛,我找姜潮。” “找姜潮什么事?” “让他听电话。” “你说吧,我就是他。” “你知道周景深……”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男的?” “……是。” “那我什么都不知道。” 傅至琛深吸一口气,直接挂了。 已经是深秋了,天气有些凉,他就那样站着,觉得寒意从心口处慢慢蔓延。 “是知道了啊。”傅至琛喃喃了一声。 他一把攥紧了兜里的烟,跃上摩托车,开始往回骑。 巷子里很乱,狭小而曲折,傅至琛横冲直撞,开到了周家。 他在楼下站了一会,听到楼上隐约有欢笑声,他侧耳倾听,认真分辨,没有周景深的声音。 傅至琛突然觉得有些茫然。所幸王波来电了,“就在你家附近那家老上海,喝醉了正在闹事呢,两个人都在。” 傅至琛连电话都来不及挂就调转车头往那里赶。 夜色苍茫,摩托车的轰鸣声很刺耳,傅至琛却发现他脑海里的,却是一首歌。 靡靡的,带着苍沧的醉生梦死,还是那首《夜来香》。 他当时跟在周景深的身后,看他徘徊,看他无措,还看着他被人无故追赶。 他本是无意路过,却没有想到会碰见如此失魂落魄的周景深。 袖手旁观才是他的风格。 但最后他却出手了,用自己也想不通的方式。 好激烈的吻,好心动的吻。 傅至琛才发现,原来励书说得对,和男子相爱并无不可。 而现在―― 周景深喝醉了。他会不会还是像之前那么乖?老上海那么乱,他会不会出事? 爬过雪山,涉过洪水,吃过草根,明知冷静才能杀敌制胜的傅至琛,终于承认,他输了。 ………… 老上海门口。 泊车小弟刚刚送走一位客人,还等在门口,突然一阵急剧的刹车声后,一辆改装哈雷停下来,一个男人沉着脸敏捷下车。 这人神色太不对,泊车小弟上前一步,还没开口,男人一个眼神睥睨过来,他就缩了回去。 “看好车,我马上出来。”傅至琛说道,抬腿就进去了。 王波还没有到。 但他根本不用找人,一抬眼就看到周景深神情自若在那里帮杨超挡酒。 他们的对面,坐着几个男人,晃荡着腿,目光盯着了周景深下面。 “见底了,你们也喝呀,”周景深说,“谁喝我就跟谁,我在下面,让你们随意。” 杨超被他按在沙发上,醉熏熏的,还不忘要伸手去打人毁物,地上已经是一堆的玻璃渣了。 傅至琛奔过来,拉着周景深就走。 那几个男人交流了一下眼神,围了上来。 傅至琛冷笑,连话也不说,一手拉着周景深,另一只手却是一个勾拳,实实地落在方才给周景倒酒的那个男人身上。 另外几个人便扑了过来。 傅至琛也没有放开周景深,一只手对敌,招招见血,很快那几个人就鼻青脸肿了,傅至琛比想象中还要狠,他重点招呼了那几个男人的命根。 王波气喘吁吁地赶过来。 傅至琛见他,一把拎起还趴着的杨超丢给他,又指了指一堆的垃圾和伤员,说,“交给你善后。”便再也不废话,直接拖着周景深走了。 周景深已经迷迷瞪瞪了,在那里说,“你谁啊?是你赢了我?” 傅至琛拽着他的手的力道加重了。 周景深还在不知死活地问,“你喝了吗?我没见你喝呀。” 傅至琛将他扔到车前去,把他按在那里,眸光深深,“周景深,你最好看清楚我是谁……” 周景深眯着眼看他。 下一秒却在摇头,他带着哭腔说,“不认识……不认识呀。” “呵……”傅至琛笑了一声。 “傅、至、琛。”他一字一顿道,“你最好记住这个名字,我保证你再也忘不了。” 傅至琛说完,将他一摁,发动 了车,往家里方向走。 很近,不到几分钟就到了。傅至琛将车往车库里一扔,扛着周景深上楼,开门,然后将他重重扔在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  很甜有木有? 晚安啦~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周景深在哭。 傅至琛把他压在身下,用力吻他。 他吻得很凶,舌头灵巧而有力,宛转反侧,周景深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又在哭,涕泗横流,不到一会,两个人就脏得不成样。 傅至琛笑了起来,伸手拿纸巾,擦干净自己,又仔细帮周景深擦脸。 “周景深。”傅至琛问,“你记住我了吗?” 周景深别过脸去,不看他,在小声地啜泣。 傅至琛把他的脸掰过来,两个人目光相对。 “你没有醉。”傅至琛说。 周景深把头埋在被子里,一动也不动。 傅至琛也躺下去,把他抱在怀里。 周景深推开他,坐了起来,错过他的目光,声音硬邦邦的,“我走了。”说着就要走。 傅至琛把他拉住,压倒在床上,还是去吻他,另一只手摸索着想要脱他的衣服。 他含含糊糊道,“醒的就好,老子用强的。” 周景深用力躲开他。两个人僵持成一团。 “你当我是什么?”周景深说,“复仇的工具?” 傅至琛停了下来,目光深沉,盯着周景深看。 “杨超说的?” 周景深沉着脸不说话。 傅至琛伸手去摸他的脸,周景深别过脸,不看他。 “周景深,这个时候你不应该扇我一巴掌吗?” 傅至琛一边说,又一边探头去吻他。 周景深只躲开不应。 “你看,你舍不得打我。”傅至琛挑了挑眉,“你爱我。” 周景深恼羞成怒,抬起手来,却在半路停住了。 傅至琛握住他的手,嘴唇落在手指上,轻声道,“周景深,你知不知道我之前多恨你。” 周景深不说话。 傅至琛继续道,“我是本来要整你,可是还没有下手,就被你睡了。” 周景深冷笑,“傅至琛是你睡了我。” 傅至琛沉默了一瞬,便笑了,“景深,在你的嘴里,睡你,和被你睡似乎是差不多的。”他暧昧地凑近周景深,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处,“周景深,我放弃了。” 周景深僵着不动。 两个人都不说话,房间里很静,时光流逝似乎停止了一样。 “傅至琛。”周景深哑着声音开口了。 “我是你的仇人,你不内疚,我却愧疚。” 傅至琛愣在那里。 周景深指着胸口,“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抱歉。” 他踉踉跄跄站起来,去抓那个门把,转动了好几次,却怎么也来不了。 傅至琛看着他,抿着唇,不说话。 周景深狠下心,深吸一口气,用力去攥那个门把,终于打开了。 傅至琛站起来,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他。 周景深转过身来,也看着他。 两个人似乎隔着千山万水。 “至琛。”周景深说,“我们就到这里吧。” 傅至琛眼光顿时阴沉下来。 周景深头也不回地奔下楼,生怕跑慢了就会后悔。 傅至琛迈开脚步去追,却在门口停了下来。 “哥。” 是励书的声音。 “哥。你知道吧,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的一种爱情。” “它开在秘而不宣的角落里,明明开的花朵很炽烈,却谁也不知道,只能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地等着。” “一直到死去。” 傅至琛一只手砸在了门上,却是再也提不起勇气去追。 傅至琛很小就知道,弟弟是别人家的。 别人家的弟弟像个糯米团,粉粉的脸蛋很弹很可爱,就连哭,也让傅至琛觉得不可思议。 他很希望有个弟弟,便去问妈妈,“妈妈,你肚子里什么时候会有弟弟?” 妈妈便笑,“小琛为什么想要弟弟?” “弟弟可爱!”他当时是这样脆生生地回答的。 妈妈刮他的鼻子,“我们小琛也很可爱啊。” 却没有提弟弟的事。 傅至琛是个孩子,也没有放在心上,小伙伴喊他去玩,他便蹬蹬跑了。 回来就看到一个弟弟在爸爸的怀里。 真的是很小,就连手臂都是一段段藕节似的。白生生的,连他含糊不清的咿呀也很好听。 他仰头看爸爸,“这个弟弟你捡的吗?”别看他人小,他可是知道弟弟要先让妈妈肚子鼓鼓的,然后才肯出来。 妈妈去拉他,“小琛别乱说。” 傅至琛看着爸爸,还不忘记用眼角去看弟弟。呀,他居然留口水,好脏喔,肯定是没有人教他,我来教好了。 他在招手耶。 爸爸摸摸他的头,“小琛,这个以后就是你弟弟了。要好好爱护弟弟喔。” 傅至琛兴奋不已,伸出小手去摸弟弟的脸蛋。爸爸见了就让他坐在沙发上,将粉粉嫩嫩的弟弟放到他的怀里。 “来,小琛抱着弟弟。” 傅至琛嗷嗷地叫,却又很小心,坐着动也不动,眼睛盯着弟弟看。 真的好可爱傅至琛想,然后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软软的,像妈妈买的棉花糖。 弟弟被他一亲,咯咯直笑,双手摇呀摇的。 傅至琛也咯咯地笑,又去亲弟弟。 两个小孩子都笑成一团。 傅至琛是真的很喜欢弟弟,不管在做什么,还是去哪里,都会想到弟弟。 比如他正在玩着积木,玩着玩着就会问,“弟弟呢?弟弟呢?” 等到弟弟会走路了,傅至琛就带着弟弟各处去玩,不管是见到谁,都会说,“这是我弟弟喔,你看,这是我弟弟喔。” 他玩的好的一个小伙终于看不下去了,“傅至琛,你不要总是带你的臭弟弟好不好,他又不会玩。” 傅至琛瞪他,“我弟弟是和我玩,又不是和你。” 小伙伴鼓着嘴不跟他说话。 傅至琛却反应过来了,跑过去揪他耳朵,“你弟弟才臭。你才臭,你才臭。” 小伙伴哇地一声哭出来。 而小小的傅励书也冲过来,用小拳头打人,“臭,臭。” 小伙伴一边哭,一边用手去乱抓,傅励书几乎要被带倒。 傅至琛冲过去把傅励书拽起来,又用力拍了人一巴掌,然后就跑。 到了晚上,自然是要有家长找上门来的。 妈妈赔着笑脸将人送走,转身就虎着脸拿棍子。 “小琛。你过来。” 傅至琛慢慢挪过去。 棍子就落了下来。妈妈一边打还在一边哭,“还敢不敢?你还敢不敢。” 傅至琛咬牙不说话。 “说!为什么打架!” “他欺负弟弟!”傅至琛横着脖子道。 “弟弟”妈妈又用力抽了一下,“他不是你弟弟!” 傅至琛看着她,忍住泪水,“他是!” 妈妈看着他,泪光涟涟,扔掉棍子,抱住了他,嚎啕大哭。 妈妈哭了一会,便放开他,去了厨房,去做她拿手的香蕉桥。 “小书,你也过来。”妈妈说。 傅至琛把傅励书拉过来,妈挖了一勺子喂到他的嘴里。 “好吃吗?”妈妈问。 傅励书点头,并怯生生地答应:“好吃。” 妈妈便说,“那就多吃点。” 傅励书点点头,然后侧过脸来对傅至琛羞怯一笑。 妈妈便起身去准备晚饭了。 从这一天起,傅励书才真正算是傅家的儿子,傅至琛的弟弟。 傅至琛后来才知道,励书是爸爸之前的恋人的孩子,一场车祸过后,他就被爸爸领养了。 至于励书这个名字,听说是因为爸爸和他的恋人的名字分别是傅予励,文锦书。 作者有话要说:  原谅我隔了一天才更,这是有原因的!我的基友!对,就是文案中提到那位,她脱光了!昨天我们八卦了一夜,太过兴奋,我无法为虐而虐,憋了好久rnq 还有,基友说,这文越来越狗血了,她提议把名字改成《本文为狗血而生》,你们觉得如何呢? ☆、第二十章 在傅至琛的记忆里,和弟弟的记忆很多,大都是单纯而快乐的。他常细细回想,但不管如何,都始终难以发现那些被忽略掉的蛛丝马迹。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样的事,傅家应该还是那个简单快乐的家吧? 那一天傅至琛刚刚和喜欢的女生表白。他拿着昨天熬夜写的情书,去送给她。 “那个……我很喜欢你。”当时他是这样说的,真诚而炙热。他是如此清楚地记得这句话,但多年过去,却是连女生的相貌和名字都忘记了。 女生将情书接过去,羞羞涩涩地跑掉了。 傅至琛站在原地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哧扑哧的,声音很大很响亮。 他还没有从那种紧张而幸福的状态里出来,啪啦一声,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傅至琛抬头一看,是刚才的女生,正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 “你这个变态――!”女生将情书拍回他的脸上,随即看也不看他一眼,便扬长而去。 傅至琛似乎被从头到脚泼了冷水,他弯腰去捡那封情书,才发现原来那并不是他所写的情书,而是一个在搔首弄姿的暴露女郎。 昨天只有励书知道他在写情书。 傅至琛立刻就火了。 他拿着信去找傅励书,绕过走廊,又下了两层的楼梯才看到他 分卷阅读7 在空荡荡的教室里。 励书正在哭,眼泪汪汪的,肩膀还一抽一抽的。 傅至琛把那张海报扔过去,问他,“是不是你干的?” 傅励书没有说话,只是眼泪流得更凶了。 傅至琛冷哼一声,“有种做没种认,傅励书,你是不是男人?” 傅励书一下子站了起来。 傅至琛扔下一句,“别哭哭啼啼的,今天晚上别想我帮你做作业了。好好反省反省!”他拔腿就要走。 励书却过来,拉着他的手,“哥,你能不能不要喜欢别人?”他问的恳切而认真,让傅至琛愣住了。没有别的歧意,傅至琛听懂了这句话。 你能不能不要喜欢别人,而是喜欢我? 这一句话听上去轻轻巧巧却从此掀起了巨大的风波,就好像是一只蝴蝶轻扇翅膀,一层层的风力接棒荡漾开,便在另一处的海洋引起了风暴。 或许蝴蝶从没有想过引起风暴,但风暴的来临,却由此而起。 傅至琛不敢深想他当时的反应,好像是震惊,又有些懵懵懂懂的害怕,他不是不知道同性之间的爱,但是他从没有想到与自己朝暮相处的弟弟竟然会如此。 傅至琛记得自己当时抖得不成样,却假装很平静,他勉力挤出笑容,“说什么傻话呢,哥哥肯定是最喜欢弟弟的了。小书,老妈还在家等呢,我们回家哈。” 他用力掰开了励书抱着自己的手,逃似的转身就跑了。 至于励书,他在教室里待了很久才出来。傅至琛在门口等他,天都快要黑了,两个人才一前一后的回家。 一路无话,两个人回了家,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从此傅至琛便开始疏远了他。 傅至琛心想,励书还小,什么都不懂,以后就会好了吧? 但是他看到励书,却是好像一天比一天闷,往日那些笑颜慢慢消散不见了。 这一天吃饭的时候,妈妈问正在扒饭的励书,“励书,你最近脸色不好,怎么了吗?” 傅至琛觉得心跳加速。 励书还是一副没有精神的样子,“最近要考试了,我在看书。” 妈妈给他夹菜,“别累着了,不懂的就问你哥。考试虽然要紧,但身体更要重视。知道吗?” 励书点头,却偷偷看至琛,“知道了,就是哥哥他……” 妈妈柳美一竖:“哥哥欺负你了?” 傅至琛说,“妈,我没有。” 励书说,“不是,妈妈。哥哥最近也在看书,我觉得他也辛苦。” 妈妈这才说,“你们长大了,都懂得学习了是好事,妈妈买多点好吃的给你们补补。” 傅至琛在心里轻轻松了口气。 等到吃完饭,傅至琛拉着傅励书回到房间。 “你疯了吗,胡说些什么。” 傅励书就笑,“哥,我说错什么了吗?你最近就是在看书呀,不到12点都不敢上床睡觉的。”他们两个人一直是睡一张床的。 傅至琛有些尴尬,“我最近是要考试来着。” 傅励书便说,“就是啊,哥,我有说错什么吗?”他凑近了,在傅至琛的耳边说,“其实你也不用那么晚睡,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说完,他便拉开门走了出去。 傅至琛站在原地,隐约听到妈妈在外面叫他过去帮忙洗碗。 励书好像是很欢快地应了一声。 傅至琛觉得愤怒,他怎么可以很欢快呢,怎么可以呢。 傅至琛带着这样的愤怒一直熬到了睡觉的时候,他扔开了书本,早早就上了床。 傅励书洗漱完毕进来的时候,看到他在床上,愣了愣,却又笑了起来。 他关上门,半趴在床上,看着傅至琛。 “哥,你这样子很像要侍寝的妃子。” 傅至琛差点喷血,他坐了起来,愤怒地看着傅励书,啪嗒一下就关掉灯,“再胡说,我就削你!快睡觉!” 傅励书在那边轻笑,“哥,你也就是说说而已,我知道你不会的。” 傅至琛很闷,“如果惹火了我,还是会的。” “那你还在生气?” “有点。” “会打我吗?” “暂时不会。” 傅励书停了一会,“所以,哥,你还是会要我的吧?”要我这个弟弟,我们还是好兄弟吧? 傅至琛“嗯”了一声。 两个人在黑暗里慢慢散去了之前的隔阂。 励书问他,“哥,你以后要找什么样的女孩子?” 傅至琛这才想起来,他似乎刚刚失恋不久。他透过黑暗,想了又想,说,“应该要温柔一点,娴静一点的。女孩子就是要温温柔柔的才好,什么都不问就骂别人变态的我才不要。” 励书在被子下嗤嗤地笑,“变态。” 傅至琛恼羞成怒,伸手去挠他的痒痒,“还不是因为你!” 励书便躲,两个人闹成一团,被窝被弄得乱七八糟的。 等到忽然停了下来,傅至琛才发现,他正在被励书压在了身下。 “哥。”傅至琛发现他们的脸凑得很近,励书看着他,满眼都是情/欲。 傅至琛忽然觉得有些慌乱,他连忙起身。 但是这个时候,门却开了。 妈妈站在门口,“小琛,小书,出来吃点东西再睡……”话还没有说完,妈妈便“啊”了一声,站在那里不动了。 傅至琛连忙推开励书起身,尽量变得平静,“我跟小书闹着玩来着,妈,你给我们做了什么好吃的。”说完,他去抱妈妈,这个是他从小到大玩的撒娇必杀技。 这一抱才发现妈妈抖得十分厉害。 “妈,你怎么了?” 励书被吓坏了,他赶紧下来,也去扶着妈妈。 妈妈却推开他,盯着他看了很久,目光十分可怕。 傅励书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傅至琛,大气都不敢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妈妈才收回目光,“没事。你们去吃吧。别吃太饱了,等下睡不着。”她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往房间里去了。 傅至琛和励书交流了一下眼神,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等到第二天,在吃早餐的时候,妈妈却对傅至琛说,“小琛,你也长大了,就不用跟弟弟再一起睡了。我整理了一下杂物间,把东西都收起来了,你等下就搬过去吧。” 傅至琛愣了。 励书说,“妈妈,哥哥跟我一起睡,我们可以相互讨论一下问题,昨天哥哥才跟我说了一道奥数题来着……” “讨论什么!”妈妈打断励书的话,“晚上就好好睡觉,哪里要讨论什么!”她说完才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严厉,便补充道,“我也是担心你们……” 傅至琛觉得妈妈似乎瞒了一些别的事情。他看着母亲有些着急的样子,回答道,“没事,妈妈,我的东西也不多,很快就搬过去了。” 励书看了看他,欲言又止,但并没有说什么。 等到吃完饭,傅至琛发现,妈妈并没有再叫励书帮忙洗碗。而仔细想一想,妈妈似乎从昨天晚上起,就再也没有正眼看过小书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为什么被分到了修真种田的榜单去 ☆、第二十一章 傅至琛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过了几天,出差的爸爸回来了。爸爸一直都是个严肃的人,在听到傅至琛搬了房间,也只是眉梢动了动,便继续忙手头的事。 尽管这是傅至琛意料之中的反应,他还是觉得失望。励书并不像他这般内敛,直接开口道,“爸爸!你不觉得妈妈有点过分吗!” 爸爸抬起头,看着励书,严肃道,“小书,不能这样说你妈妈。” 励书张了张嘴,还要说什么,却又被爸爸的话噎回去了。爸爸说,“你妈妈做的任何决定我都尊重,但如果你们有异议,我可以找你们母亲谈谈。” 傅至琛看了看励书,点点头,便背上书包去上学了。 励书也只好跟上。 “哥,你说妈妈为什么要让你去住杂物间啊,那里光线很差耶,而且窗户那么小。” 傅至琛:“没有那么差,我刚刚换了灯泡,很亮的。那个窗户外面正对着楼下秦爷爷的花园阳台,风景蛮好的。 励书嘟嘴道,“哥,你也太容易满足了吧。” 傅至琛停了脚步,一边打开书包一边说,“我很早就想有自己的房间了,不然的话,怎么给你制造惊喜?”他拿出了一个用塑料瓶拼装成的简单版擎天柱,在励书的面前摇了摇,“怎么样,还不赖吧?” 励书原本正在为他的第一句话感到失落,而看到擎天柱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在发亮,“这是给我的?” “你生日是后天呀,提前送了。”傅至琛笑眯眯的,擎天柱被他举在手里,透明的塑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励书小心翼翼地接过去,放在手心里,很小心地用指尖碰了碰擎天柱的手。 “别怕,拼好后我还用520胶水黏上了,肯定是不能变形了,不过玩估计是不会散掉的。” 励书的鼻尖红红的,双眸黑溜溜地盯着傅至琛,“谢谢哥。” 傅至琛不敢看他的这种眼神,低头准备将书包拉好,顺手翻了翻里面的书。 “糟了,今天要讲的试卷忘带了。小书,我回去一趟。” 傅励书捧着心爱的擎天柱,左看右看,还是舍不得放下,“哥,我跟你回去。” “不用,你等下还得上楼,迟到了就不好了。” 傅励书硬是跟上,“我回家放好擎天柱先,带到学校弄坏了怎么办。” 傅至琛无奈道,“好吧,早知道就不带出来给你了。”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回走,傅至琛看着励书脸上的笑容,不禁想,好久都没有见到他这样笑了,小书还是要这么开心才好啊。 回到家门口,就听到里面有吵闹的声音。 “傅予励!你别欺人太甚!你把那孩子捡回来恶心我就算了,你还想算计我儿子!”是妈妈的声音。 “阿文,你镇静一点,我没有那个意思。”爸爸似乎在低声解释什么。 傅至琛有些不好的预感,他拦住了落后他几步的励书。 “我突然想起来今天得提早交作业,不然就得被扣分,励书,你把擎天柱给我,我帮你放好,你跑步去,帮我交作业。” 励书接过作业,犹豫了一会,将手中的擎天柱交给了傅至琛。 傅至琛伸手去接,却听见妈妈突然声嘶力竭喊道,“傅予励,你休想!我情愿你杀了我!”声音凌厉而j惶。 傅励书有些不知所措,他将擎天柱抱在怀里,看了看傅至琛,怯怯地喊了一声,“哥。” 傅至琛抱住他的肩膀,轻声道,“别怕,没事的。” 妈妈的声音还在那里激烈地喊着,“十几年了!我忍了十几年!我不是没感情!那孩子是我亲手养大的,怎么没有感情!但是要是想拿小琛去换,我告诉你,我恶心!” “文锦书文锦书,这个名字可真好听啊。要是个女的我都没这么恶心,可是你就是个兔儿爷!弯得不能再弯,我嫁给你就是个耻辱!别阿文阿文地叫,就因为这个文字,我恶心了十几年!” 傅至琛目瞪口呆地愣在那里。 傅励书拉了拉他的衣角,“文锦书是谁?” 傅至琛看着弟弟,不知该如何回答,爸爸却已经在那边发火了,“你侮辱我不要紧,为什么要扯上锦书!人都死了你还要怎么着?” 妈妈在那边带着哭腔笑,“死了,死了。死了我就要养着那个上过我丈夫的男人的孩子?死了我就得眼睁睁看着我儿子又要被那个男人的孩子糟蹋!死了可真好啊,死了就可以作威作福了吗?” “你――”啪嗒的一声,很响亮的一巴掌落了下来。 傅至琛不禁颤抖了一下。 励书在一旁嗫嚅道,“那个人…是我爸?妈妈知道了?” 傅至琛只能沉默。 而门的那一边,妈妈的哭泣声在一叠的破碎声里依然清晰可闻。 “傅予励!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妈妈凌厉地喊着,再后来,便只听见了爸爸在那边的叫声,“阿文!” 撕心裂肺。焦灼万分。 原来在失去的那一刻,不管当初如何,也是一样的痛苦。 傅至琛透过楼梯间的窗户看到,母亲从旁边经过,今天早上穿的白色睡衣被风吹得鼓起来,飘飘欲仙,却让人眼睛生疼。 “小书。”他喃喃道,“那个是不是妈妈。” 他连疑问都不敢大声问,只能将声音压得细小又细小,甚至可以听见里面沉甸甸的破碎声。 啪嗒。 重物落地的声音和心碎一同响起来,傅励书睁大双眼,一切空虚而荒芜,他只能无措地握紧了手里的擎天柱。 天色还只是蒙蒙发亮,傅至琛扶着头起来,看了看床边的摆钟,时针指向了4。 他又发梦了,在周景深离开的第三天,又一次想起母亲壮烈而决绝的奋身一跃。 母亲因为抢救得及时,并没有生命危险。 只是在那以后,他高中毕业,匆匆报名,连暑假都没有过完就去参军了。当时他没有让家里一个人送,就在这样的清晨里登上了火车,前往未知的未来。 一年新兵,两年老兵,三年精英,在第四年他去参加了特种兵的选拔,表现出色,获得灰狼的称号,再后来,退伍当了一名刑警,到最后,便成为了现在这个无业游民。 如此平淡而中庸的一生,但中间或许有着太多的辛酸苦辣,才会将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沉默寡言的傅至琛。 傅至琛在黑暗里坐了一会,看着窗外的灯火又一点点亮起来,不久又随着黎明的到来彻底消失。 他起身洗漱,换了衣服,又按照惯例,做了点适量的运动,还煮了粥喝,才慢悠悠到抽屉里去拿病历本。今天是他找沈韵复诊的日子,和之前一样,他预约的时间都比较晚。 刚刚出门,电话就响了,是王波。 “你和周医生怎么回事,都不来上课了?” 傅至琛才想起来还有擒拿术班这一回事,“延几天吧。” “不用取消?”王波在那边支支吾吾的,“超超跟我说了,周医生好像是知道了。” “没有关系。”傅至琛说,“总会解释清楚的。” “哦。”王波也不好再说什么,“那一个月?” 傅至琛想了想,“不用那么久,两个星期吧。” “好。” 傅至琛挂了电话,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转了一圈,点开了微信。最新的聊天记录还停在周景深的画面上,萌贱萌贱的笑脸,还有那句深情款款笑意盎然的“么么哒。” 他看了一会,将画面切掉,去找康大。 “晚上帮我个忙,带上你当初的那些设备。” 康大回复得很快,“你怎么知道我的设备没处理掉。” “帮不帮?” “好吧,那晚上老地方见。” 傅至琛的嘴角弯了弯,收了手机,将手插在兜里,往医院的方向走。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基友说不愿意看到回忆部分那么长,就缩短了,只写了一点点~~~本来还想玩玩兄弟什么的。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沈韵的病人不多,傅至琛到时恰好是她比较清闲的时间。 “这次感觉怎么样?”沈韵问。 “还是出虚汗,常感觉很累。”傅至琛将病历本递过去,“不过吃了药,比之前好一点。” 沈韵正对着电脑上的电子病例沉思。 “你情绪还是没有调节过来。”沈韵说,“我再怎么给你用药,你要是没有自我调节,都是徒劳无功的。情志致病,向来是难治的。” 傅至琛闲闲道,“已经看开了。就是最近那位在跟我闹情绪。” “小两口床头吵床尾和。多包容点就好。”沈韵说,“我这次再给你换几味药,你多抓几副,我这几天休假。要是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在线问我,我晚上会在。” 傅至琛问,“沈医生是去度蜜月吗?” 沈韵停了笔,摸了摸脸,笑问,“有那么明显吗?” 傅至琛也笑,“真的是好事近,恭喜了。” 沈韵很不矜持道,“还没办婚礼,就不给你喜糖了。” 傅至琛说,“没关系,如果有机会,我希望能参加婚礼,顺便完成给医生红包的任务。” 沈韵乐得很,“不敢不敢,现在都得签拒收红包协议了。” 傅至琛笑而不言。 红包当然不是包给作为医生的沈韵的,而是包给小姨的。 沈韵转了话头,“上次的那张代金券谢谢你了。” 傅至琛顿了一下,“没事,也就是顺手给的。” 沈韵还要说什么,电话响了。 “抱歉。”沈韵起身转进医生办公室去听电话。 是段裴,“航班提前了,晚上7点飞,你还有两个小时时间准备,快点啊。” “怎么这么快!”沈韵说,“不是10点的飞机吗?向来都是延误的,这次怎么…” “提前也挺好的,到时候烂摊子交给景深去收。”段裴一针见血,“那小子最近好像又有点低落了,正好给他找点事做。” 沈韵点头,“很有道理。啊,不行啊,他托我带个东西,约好了是6点在诊室见面的。” “让他提前过来拿,你放诊室。”段裴出主意道。 “不行。”沈韵的目光落在一旁的角落里,“感觉还是挺重要的。” 段裴叹了口气,“有没有什么人能转交?” 沈韵的目光落在了外面的傅至琛身上,“好像有一个。” 周景深赶来的时候,已经是下班的时候,整个诊区空荡荡的,初冬的寒意让人觉得冷飕飕的,他缩了缩脖子,又紧了紧大衣,快步走到沈韵的诊室,“小姨!” 自然是没有人回答他的,坐在窗前的那个人正捧着一本书在看,白色调的背景就像白描,寥寥几笔便将整个人神韵一一展现。 “是你?”周景深退后一步,“你怎么在这里。” 傅至琛抬头,似乎是才刚刚发现他的到来,“我在等你。” 周景深问,“沈韵呢?” “沈医生走了。”傅至琛摇了摇手里的书,又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袋子,“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他又带了一丝歉意,说道,“我等了好久,实在是无聊极了,便在里面找了本书看,你不介意吧?” 傅至琛又举了举手里的书,上面郝然写着几个大字,《外科临床指导手册》。 周景深对他找的借口顶礼膜拜,“你看得懂?”确定不是比无聊更枯燥吗? 傅至琛苦笑,“是看不懂。”他一边将书放回去,一边说道,“沈医生说这些很重要,但我看也就是一些看不懂的大部头而已。” 周景深将袋子拿过来,掂了掂重量,“个人意义而已。” 傅至琛点头,“我明白。” 周景深被他这样的回答噎住了,一时无言,他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去,“我先回去了。” 傅至琛贴上来,“一起走吧,我对这个医院不熟。” 周景深侧身快走了几步,“你要到哪里,我给你指路。” 傅至琛轻笑了一声,“景深,你这样子是会让人误会的。” 周景深转过身来,“哪里会误会?”他难道不是在很好地保持着距离吗? 傅至琛大步迈上前去,凑近了周景深,轻声道,“周景深,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的嘴唇总是看上去很润的样子。” “你胡说什么!”周景深没好气道,却涨红了脸,伸手去推他,却没有推动。 “你看,就是这样,欲拒还迎。”傅至琛的声音沉下去,微凉的指尖触上了周景深的脸,“你真的是很容易让人误会你在调戏我。” 周景深的脸红得要滴血,只见他脚步繁乱,声音颤抖,语无伦次,“傅、傅至琛,你也太欺负人了。” 他几乎是要落荒而逃。 傅至琛接过他手上的袋子,退回到安全距离外,耸耸肩,说道,“所以我们一起走吧,周医生。” 周景深咬了咬牙,深吸了口气,才磨磨蹭蹭跟上去。 傅至琛边走边说,“等下吃些什么呢?景深。” 周景深开始明白这个人的套路了,沉默地走着,不发一言,只当他不存在。 傅至琛又轻笑了一声,也不说话了,两个人就在沉默的脚步声里并肩而行。医院里的消毒水很浓,平时人多还不觉得冷清,而现在是傍晚,门诊部里人烟稀少,仿佛只剩下他们了。 穿过长长的走廊,转个弯,便是出口了。 傅至琛停下脚步,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在背后唤他的名字,“周景深。” 周景深不敢转身。 “你毕竟花了钱报了班,如果实在不想去,就去退了吧。” 周景深站在楼梯口往下看,正好就是当时傅至琛从沈韵的诊室出来后坐着的地方,夕阳很淡,阳光一点也不暖,冬天是很让人讨厌的。 “不用退。”周景深低头看脚尖。 “嗯?”声音就和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一模一样,靡靡的柔和,软到人的心里去。 周景深说,“不用退了,就当捐给山区儿童了。” 傅至琛攥紧了那个装满了书本的袋子,又松开了。 “给,你的书。”他递过去。 周景深还是不敢回头。 “拿着吧。”傅至琛又叹气,“这是你个人意义的书。” 周景深只好转过身来,他伸出了手,要接过去。 傅至琛却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放在他的手心里。 两个人对视了很久。 周景深将手挪开,去抓袋子。 傅至琛任由他接过袋子,却伸手将他的另一只手握住了。 “周景深,”他说,“你不是内疚吗?那补偿我好了。” 周景深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仿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说,”傅至琛重复道,“你觉得你对不起小书,我觉得我对不起你。那你就补偿我,我也补偿你,我们一起补偿吧。” 周景深不敢出声,生怕这个美丽的承诺就此飞走。 傅至琛牵着他的手,一步一步飞跑下楼梯,带出了一阵阵的微风。 在这撩人的微风里,周景深只觉得脑袋发热发昏,仿佛不知日月,然而神奇的是,他却记住了傅至琛的每一个表情的变化,每一个神态的相似,甚至是他迈开的每一步。 原来门诊部的那一段楼梯,只有23阶。 傅至琛一直跑到了医院前面的广场才停了下来。 周景深看着人来人往的,马上甩开了他的手。 傅至琛也不在乎,他对着景深笑,“去我那里吃饭吧,我想喝你早上煮的粥。” 周景深盯着他看,看他笑,看他邀请自己的模样。 “好。”他说。 康大如约到了老地方,傅至琛自然还没有来。 康大看了看表,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十分钟,他也不着急,点了几碟小菜,还叫了几瓶酒。 “臭小子,敢迟到的话我就把你灌成猪。”康大哼哼道,顺便咬开了啤酒盖,自斟自饮了起来。 饭菜渐渐凉下去了,不知不觉中,那几瓶啤酒都通通下肚了。傅至琛还没有来。 康大脸红脑胀地看着眼前的啤酒瓶,骂了好几声娘。 “灰狼,你居然放我鸽子。”康大咬牙切齿的,他摇摇晃晃提着自己那一箱设备,回了住处。 大黄吐着舌头舔他,康大觉得他清醒了,可以报复傅至琛了。 “你不仁休怪我不义。”康大呵呵地笑着,打开了设备,输入傅至琛的号码,调好了频道。 刺刺拉拉的声音过后,那边静悄悄的。康大撇撇嘴,调大了声音。 “嗯…你轻点啊。” “别说话。趴好。” “啊…” 康大脸红耳赤的,这个家伙,他是在那个?!那个声音怎么那么像周院长啊? “等等。”傅至琛在那边好像觉察到了什么,一阵脚步之后,几声轻叩声响过,一切都归于平静。 被切开了。 康大也顾不上再去细想什么细节了,刚才那句轻叩,正是他们在部队里联系的方式。 傅至琛是在说,你死定了。 康大觉得浑身都是冷汗,酒彻底清醒了过来。但是他却拍了拍大黄,哼哼道,“谁怕谁呀,灰狼。” 而在另一边,不小心蹭到后背的周景深正苦着脸等傅至琛给他上药。 “有点冷耶。” “就来了。”傅至琛扔开手机,走了过来,将药水抹上去,用棉签晕开。 “煮个饭都能伤到后背,真是厉害。” “喂喂,明明是你要亲…我才会伤到的好吧。” 傅至琛稍微用力。 “真的很痛啊。”周景深龇牙咧嘴的。 傅至琛叹气,“你这个样子真的是太不矜持了。” 可不是,他裸/着后背趴在那里,还一边撒娇一样叫着痛,眉目含情,唇红欲滴,实在是太诱人了。 “周景深。” “嗯。” 傅至琛说,“我会轻点的,不会疼,你信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就甜到这儿~~~你们做好心理准备~还有虐没写呢。 ☆、第二十三章 周景深窝在傅至琛的怀里,梦境甜美,一觉天亮。时间应该很晚了,初冬的太阳都已经升起,穿过窗帘,懒洋洋地透着光。 周景深动了动,傅至琛就跟着醒了,“想起了?” 周景深微眯着眼,觉得还有些干涩,又闭上,去抱傅至琛,头抵在他的胸前,“还不想。” 傅至琛把他搂住,在他耳边轻轻地笑,“总得吃点东西再睡。” 周景深看了看床头的钟表,“都十点了,等下中午饭一起吃吧。” “亏你还是医生。”傅至琛说,“不过听说早餐要在九点前吃才好,是吗?” 周景深懒懒的,“是有这个说法,主要是中医的理论吧,好像是什么经络的时间流注,七点到九点正好就是胃经。” 他说得笼统,傅至琛也听懂了,“那九点后吃没效了?” “也不是。反正也不饿,等下吧。”周景深闭着眼,“就这样睡着就很好了。” “嗯。”傅至琛也闭上眼,“那就再睡一会吧。” 周景深闭着眼,却又觉得没有困意了,也不想动,“我们聊聊天吧。” “也好。” 周景深在心里酝酿了一下才开口,“傅至琛,你小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想当个什么样的人。” 傅至琛没有立刻回答他,他想了很久,才说,“小时候,觉得星星很有意思,就想当个天文学家。” “天文学家。”周景深重复了一遍,“真是高大上啊。” “也就是想一想而已。”傅至琛说,“后来再大了一点,就想着不管当什么都好,但一定要做最出色的那个。” “压力可真大啊。”周景深喟叹,“我小时候也就是想,能考个第一名就已经很不错了。” 傅至琛轻拍他的屁股,“不用这样嘲讽的。” 周景深蹭了蹭他的胸前,“是真的。我从来没有得过第一名,只能算是有过并列吧。” 傅至琛静静地听着。 “小时候贪玩,吊车尾上的高中,高中好不容易懂事了,也是擦线上的临床。不过幸好是选了喜欢的专业,虽然很苦,但做得还算可以,那个时候称得上是意气风发,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帅得不得了。”说到这里,周景深忍不住嗤嗤地笑了起来。 “我一路顺畅,也一路赞誉当了主治医,然后就遇到了傅励书。” 傅至琛轻轻应了一声,“嗯。” 周景深说话的声音很轻柔,落在安静的房间里,慢慢地顺延到五年前的夏天。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周景深见到了如同阳光般灿烂的傅励书。 傅励书刚刚入院,被收入院的原因是,他有着突发而剧烈的心痛。 周景深去给他检查,他笑得很自然,“也就是偶尔才发作的,是蛮痛的,不过还算是可以受得住吧。” 周景深不置可否,“先做检查看看。”他示意一旁的护士去拿血压计,又问在一旁的傅爸 分卷阅读8 ,“他发作的时候你是不是在一旁?” 傅爸爸点头。 “描述一下。” 傅爸爸还是很紧张的,他看了看励书,说道,“那个时候小书在房间里,一切都好好的,我就听到里面有东西掉下来的声音…” 周景深问,“是他晕倒了?” “不是,是杯子。小书当时跪在地上,捂着胸口,脸色惨白惨白的,我问他话他都说不出来。” 周景深点头,又看向傅励书,“这个就是可以受得住?” 傅励书嬉皮笑脸的,“真的是还好啦,就是老爸小题大做嘛。” “这种情况多久了?”周景深问。 傅励书看了看在一旁的傅爸爸,还是对着医生笑,“也就几次吧。” “我问多久了。”周景深的口吻有些严厉起来。 “一年了……”傅励书的声音低下去,尽量不去看傅爸爸,“前几次真的是不怎么痛。” 周景深摇了摇头,让他把袖子撸起来,分别给他测了左右两边的数值。 “左边165/110,右110/60。”周景深记下数据,抬头对傅爸爸说,“情况不太好,可能是主动脉夹层,我的建议是先做个超心动。” 傅爸爸一脸的担忧,“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周景深看了看在一旁脸色有些变化的傅励书,说道,“别紧张,还没确诊。” 他示意护士将傅爸爸带出去。 护士浸润临床多年,马上对傅爸爸说,“跟我来一下,做心动图得填写资料。” 傅爸爸走了,周景深将帘子拉上,严肃道,“说说吧,前几次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傅励书的目光有些闪烁,声音低微,“其实我是真的不知道是生病了。哥哥去当兵的时候,我就很难过,心里头痛痛的,发病的时候真的不严重,也就是突然一阵,我也就没在意,这次就是严重了一点……” 周景深见多了这样的病人,不免有些生气,“身体是自己的,你不珍惜谁会珍惜?还学人家玩什么心痛!你的病情算是严重的,再延误下去不得了!” 傅励书垂头听训。 周景深继续问,“是不是常常熬夜?还喝酒吸烟?” 傅励书有些不好意思,“也就一阵子,我伤心嘛,就跟几个朋友去混了混。” 周景深简直服了,“又是因为哥哥去当兵了?”其实也就是顺口一问。 傅励书真的答了,“是啊,我喜欢我哥哥呀。他走了我肯定伤心。” 对这样的答案周景深几乎瞠目结舌。 傅励书哈哈大笑起来,“开玩笑的啦医生,你刚才太严肃了,都吓到我了,我得调节一下气氛。” 周景深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患者,几乎是要无力招架。 还好这个时候护士进来了,将傅励书送到超声心动图的诊室里去。 临走的时候,傅励书躺在病床上,还给周景深笑着招手,“等下见喔,周医生。我愿意跟你玩。” 除了超声心动,周景深还给他做了其他的相关检查,结果出来得倒是很快,周景深看着报告,跟他们报备,“可以确诊是a型主动脉夹层1型,得手术治疗。” 傅爸爸听不懂这样的术语,但一听要手术,就觉得天崩了,声音也在抖,“医生…” 周景深只好安慰他,“i型不算严重,手术做了之后,如果没有什么意外,都没问题的。” 倒是傅励书很淡定,脸色不改,只问他,“手术后我能活吧?” 周景深受的教育就是绝不能对患者把话说满,只好含糊道,“没有出意外的话当然可以。” 傅励书接着说,“只要再活几年就好了。”到时候哥哥回来,还是能够见面吧。 周景深被他这句话里面的沉重所感染,几乎是要发誓了,“能活。我保证。” 在接下来的那几天里,傅励书要做一系列的检查和术前准备,天天要跑各个诊室,他倒是不着急,也没有见着有什么悲伤的情绪,天天笑脸迎人,时不时幽默一下,一时之间,医院里谁都开始夸他的乐观。 周景深也很喜欢这个阳光的大男孩,查房的时候总会跟他多聊一会。 一来二去,两个人开始熟了,傅励书开始讲一些别的。 “周医生,你知道吗?我哥哥可帅了,可不是那种很娘的帅喔,是很man的喔,喜欢他的女生比喜欢我的女生还要多。” “这么听起来,喜欢你的女生也很多啊。” 傅励书很得意,“一般般。也就几十个啦。” 周景深对此习以为常,“那你哥不是万人迷了吗。” 傅励书突然就有些情绪低落,“也没有万人迷,真的喜欢哥哥的,只有我一个人。” 周景深不止一次听见他说喜欢哥哥了,直接忽略过去,干脆埋头补充查房记录。 傅励书看着他出神。 “周医生。”他的眼神清澈而迷茫,“你这样子看上去,很温柔呢。” 温柔而娴静,我哥哥说,他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女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告诉我,你们喜欢励书吗?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傅励书手术的前一天晚上,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他在不停地打嗝。 打嗝这件事情不大不小,好在傅励书只是轻微的那种,并不引起胸腔的震动,周景深评估了一下,认为它还不至于引起主动脉夹层的破裂。 但总是要止住的,会诊的专家建议给他试试肌松药,但一针下去,全身的肌肉都松软了,但嗝还是止不住。 专家说,“肌松药对平滑肌作用相对弱了点,再试试别的办法吧。” 周景深问,“听说中医上有通过吓他治呃逆,不知道可不可以?” 专家摇头,“是有这个说法,中医上说打嗝是因为气机上冲,吓他可以让他惊恐,气往下,所以才治打嗝。不过你一吓,他心跳加速的话,夹层有可能会破裂而导致大出血。” 周景深都开始发愁了,延期手术也可以,但傅励书的病情自然是越早手术越好。 傅励书却不担心,他眨巴着眼睛,让周景深帮他把傅爸爸放在一旁的手机给他拿过来。 “今天是周六,我哥说不定会打电话回来。等他打电话回来,我一高兴,肯定也没有打嗝了。” 按部队的规定,只有周末的时候哥哥可以打电话回家。傅家对傅至琛瞒下了励书生病的消息。 周景深给他拿过手机,励书兴致勃勃地翻着通话记录,看了好久,才有些失望道,“哥哥下午已经打过电话了。”那个时候爸爸正好是在帮他打饭,没在病房。 “没事,等你哥下次打来吧。”周景深安慰道。 傅励书摇摇头,不再说话,沉默地将手机递给他。 周景深接过来,还没来得及放回去,手机就响了。 他撇了一眼,来自河北的号码。 傅励书看着他,目光灼热,却并不伸手,“周医生,你接,你接呀!” 周景深按了接听键。 “你好。”周景深说。 那边似乎没想到是个陌生的声音,犹豫了一会才问道,“这个是傅予励的号码吧?” “是,他不在,但傅励书在。”周景深如是说。 “哦,那请你给他听电,谢谢。”周景深把电话递给傅励书,励书接过来后眼睛都亮了起来,“哥,真的是你!” 欢喜若狂,笑容满面,周景深看着傅励书,发现平时他的乐观阳光并不及此刻十分之一。 通话时间并不长,傅励书没有跟电话那头说生病和手术的事,就只问哥哥现在好不好,吃得怎么样,睡得怎么样,训练辛不辛苦。 周景深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他想着是不是要出去避一下。 那边的人似乎问了什么,傅励书连连说,“我有认真读书的啦,上次期中考是全班第四耶,很不容易的好吧?” 两兄弟又各自说了很多话,一直到要收线的时候,傅励书才问道,“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啊?不是,就是问问。”傅励书笑了笑,周景深却看到他眼角有些闪光,“我就是想见见你。” “我想你了哥。”在最后,傅励书这样说,“我等你回来。”他挂断了电话。 病房里顿时有些小小的尴尬。 周景深只好转移话题,“好像不怎么打嗝了,你哥可真是灵丹妙药啊。” 傅励书抹了抹眼泪,“是吧,我哥就是这么好。” 周景深点头,“不打嗝就好,其他没问题明天就正常手术,然后回家等哥哥回来。” 傅励书便甜甜地笑。 周景深交代护士如果他有什么问题再叫他,然后就回值班室了。 第二天如期手术。 周景深特意先问励书,“还打嗝吗?” 傅励书乐着回答,“没有了,都说我哥有效嘛。” 周景深放下心来,去换消毒和换手术服去了。 傅励书被推进了手术室。 等周景深回来,麻醉师已经开始准备麻醉了。 傅励书看到他,还笑眯眯的,“等下全看你啦,周医生,我在加油,你也要好好加油喔!” 周景深冲他点头,却发现他在发抖。 “不要紧张,深吸气,再慢慢呼出来。” 傅励书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深吸了口气,长长吐出来。 周景深示意麻醉师开始麻醉。 傅励书这个时候却有些怕,他对周景深说,“周医生,我好像有点怕。” 周景深跟他聊天缓解情绪,“不要怕,想想你平时比较开心的事,你不是说要当个高冷的学霸好让你的女粉丝们蹭蹭往上涨吗?” “胡说,我哪有这样说过,那个是我哥好吧,不过他才不高冷呢,而且我本来就是学霸。” “嗯嗯,厉害的学霸。” 傅励书开始迷糊了,“周医生,我跟你说,我哥他就很喜欢你这样的……看起来有点温柔的样子……” 周景深被他这样的一句话弄得哭笑不得,之前不是还是女孩子吗?他虽然取向异常,但性别可不想改变。 “我可是个男人呐。” “男生才可爱啊……到时候你可要好好照顾我哥……”傅励书话还没说话,就已经昏睡过去了。 麻醉师对周景深点头,示意手术可以开始。 助手将手术刀递给周景深,并顺手打开了手术台上的灯。 那个时候没有人会想到,傅励书这句话会是他这一生最后的一句话。 当初他的一句戏言,却如同宿命一样,现在才被领会其中的意思。 原来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有深爱傅至琛的人细细叮嘱周景深,要好好照顾他。 ………… “手术刚刚完成,励书就又开始打嗝,虽然只是轻轻的两下,却震破了我刚刚缝好的伤口,大出血,甚至来不及抢救。”周景深哽咽地,自责道,“我失败极了,如果我再观察几天,等励书的打嗝彻底好了,估计也就没有事了吧?” 傅至琛沉默地轻拍着他的背。 周景深哭得稀里哗啦的。 傅至琛连那句“不是你的错”都说不出来。 当初他知道励书出事的时候,愤怒无比,而听闻周景深只是辞职,连执业证都还保存着时候,为弟弟感到不公和不甘。 他没有想过,原来在这件事里的另一个人,其实也如同他一样痛苦,甚至更甚。但是在周景深的讲述里,他发现最对不起励书的其实是他自己。 小书他原是那么深刻地爱着,而他却只当他是小孩赌气一样的喜欢,从而远离,逃避,让蝴蝶的扑翅,演变成风暴。 “我们都对不起他。”傅至琛说,声音很低很低。 周景深抱紧他,两个人近到不能再近,却觉得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房间里似乎还是冷了一些。 抱了好一会,傅至琛说,“等下好好看书吧。” 周景深:“?” “我说的是那一袋子书,好好看吧,回去再当个好医生。”傅至琛说,“我相信你。” 周景深鼻酸得不行,只拼命点头。 傅至琛摸摸他的头,又亲他的额头,轻叹了一声,然后起身给他煮饭烧菜。 ………… 姜潮接到周景深的电话的时候得意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他把自己的脚丫伸到曾谷面前,“膜拜哥吧,周景深同意到我的诊所了。” 曾谷一手把他的脚拍下去,顺带鄙视他,“一天去三次,比三顾茅庐都勤快,我看人家也就是勉为其难地答应而已。因为你太烦。” 姜潮冷哼,“没有你烦,一天到晚三次都嫌少。” 曾谷差点没被他气出血来,“滚你娘的!那是老子要的吗?”明明每次都是你自个会错意,凑上来的,老子还没提意见呢。 姜潮大人有大量的模样,“不跟你计较,诊所装修好了,我再联系联系陈稳去,他的手术不能再拖了。” 陈稳就是之前颗颗的主人。 曾谷哼了一声以示他知道了。 姜潮趁他不注意,把脚丫又往他面前凑,直接撞到嘴上去。 曾谷啃了满口的香脚丫,差点就要掀房子了。 姜潮跑得快,没接住他的怒火,来接招的是杨超。 杨超是曾谷名义上的老大,但实际上,曾谷才是杨超的大爷,当然了,这个得是王波不在现场的时候。 杨超平时像个孩子,关键时刻还是很有霸气的,“上次你故意告诉我周医生的事,到底是要干什么?” “什么故意,难道不是你那个波波不小心被放好给你看到的?” “我是傻子吗?波波重要的东西都会收的好好的,不该我看的绝不可能让我看到。” “那就是因为你傻。”曾谷说道,“我实际是做了个好事,那个什么傅至琛要报复周医生,多狗血,还没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就拎刀上了,连自己都赔进去了吧。”那个时候他接到电话时,傅至琛那个哀怨的样子啊……想想就让人觉得爽快。 杨超翻白眼,“说得好听,难道不是因为姜潮要挖周医生的墙角?” 曾谷忍不住去捏杨超的脸,“老大,你还挺聪明的嘛。”本来就是,周景深看着那不死不活的样子,就让人不爽嘛,要不是姜潮要他,他才懒得理。 不是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嘛,他的方法虽然猛了点,但见效极快。 这个世界上的真相一词,还不是因为人的感情的倾斜? 你爱他,自然恨伤害他的人。而你爱他,也自然可以原谅他的所有的过错。 因为爱情,永远都正确啊。 曾谷还准备好好给白痴一样的神经病杨超上上爱情心理学的,但杨超拍开他的手,坐到一边,平生第一次跟他严肃对话。 “曾谷。我准备退出黑市了。” 曾谷眼珠子差点掉出来,第一个反应就是,“王波让你来的?”之前王波就一直反对杨超走黑市这条道。 杨超摇头,“不是,那些东西都给你吧,反正我家也不差这点钱,我就是想再清闲点。” 曾谷忍住揍他的冲动,“你什么时候没有清闲过?”每一件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你大爷我给你办的啊。 杨超出乎意料地情绪低落,“所以啊,我干脆退出来吧。也让你当真正的老大。” 曾谷被吓到了,“老大,你怎么了?” 杨超没有回答。 他低低嘟囔了一声,曾谷竖着耳朵听,愣是没听出来。 “你说什么呀?” “我准备去南非。”杨超说,“我要去当义工做好事积德。” 曾谷这次更惊吓了,他发现重点太多,没有办法把握住,“南非?!义工?!积德?!” 这都是哪跟哪啊,杨超,你是忘记吃药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了一个很大的bug,不知你们发现了没……晚安,困到不行了。 改动了一下。 ☆、第二十五章 杨超异想天开的想法当然跟王波有关。 那天杨超从周景深家里出来,情绪低落,还是不能抒怀。周景深深受打击,哪里还顾得上他,两个人草草解决了早餐,周景深就说要出门了。 杨超也跟着出来,结果周景深还没等他穿好鞋,大门一关,车门一砸,一溜烟就不见人影了。可怜的杨超,头发堪比鸡窝,金鸡独立,一只手还拎着没来得及穿的鞋,小眼巴巴看着残留的尾气,要多凄凉有多凄凉。 他跟王波吵架了,现在回去太没气节,当然还得晃荡一会。 这么一晃荡,就遇上了一个坐在街边的老头。 老头一张口就泄露天机,“这个小伙子,我看你印堂发黑,怕是有不祥之兆啊。” 杨超瞪他,指着还湿哒哒的脸,哭腔未尽,“不祥你个屁。” 小老头倒也不恼,仙风道骨的摇摇头,“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冲吧,只怕是天生孤星,煞到亲近的人了。” 杨超也不是傻子,好歹都当了几年名义上的老大,指着老头就骂,“你骂谁天生孤星,你骂谁啊,信不信我揍你啊?!” 小老头气定神闲,“是跟恋人吵架了吧,”他压低了声音,“而且是个男的?” 杨超愣了。 小老头继续道,“小两口吵吵架什么的正常,这个不算什么,床头吵床尾和嘛,怕的就是不正常的东西作祟啊。” 杨超凑近了一点,但还是半信半疑。 小老头打蛇七寸,直接点中死穴,“那位最近不太顺吧?比如生意败了还是被人什么之类的?” 王波最近确实不太顺,这一点除了杨超,甚至连傅至琛都不知道。 健身俱乐部因为傅至琛只肯教男学员而引起了女学员的不满,不少人都在投诉,但这个完全是小事,王波最近看中了一块地,投了不少钱进去,结果却收到消息,就在那块地的旁边不足200米处,政府准备征用作为烈士陵园。 谁能和烈士争得过? 王波只好收手,白白浪费了数字不小的前期准备。 当然一开始给他消息来源的人引他入局的那个人,王波是不会放过的。 杨超信了八成,他拉着老头的手,问道,“大师,你可知如何破解?” 小老头摇头晃脑的,说道,“我就一老头,哪里知道什么破解办法,若是说了,你还指不定骂我是个骗子啊。” 哪有骗子说自己是骗子的,这样一来,杨超便信了十足。 结果一次长谈下来,小老头确实没跟杨超要钱,倒是杨超临走时感激涕零,掏空了身上所有的钱,差点回不来。 杨超说完,曾谷已经笑岔气了。 杨超默默看着他揉着自己的肚子,又不停地拍着沙发,滚来滚去的。 “你在卖萌吗?”杨超摆着扑克脸,语气平平,“别作怪了。” 曾谷忍了又忍,总算是平静下来,“你就是这样子被骗光了身上的几千块的?他居然建议你去南非当义工,真是高大上啊这位。” 杨超不满道,“什么叫骗光,那是我自己给别人的,大师还推回来说不要呢。而且他只是说我要做善事积德,根本没提南非什么的,你不要用你的黑心去看我的大师好不好?” 曾谷喝了口水,把腿翘上去,说道,“是,他是没说要,但是最后还是收了不是?他是没提什么义工什么的,但是他跟你讲了义工的事迹是不是?而且你还没走开,就有人过来,说是也要多做善事是不是,还提到了南非什么的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 曾谷笑,“是就很有意思了,这种心理暗示的伎俩,我早就玩腻了。几千块事小,我看还得查查那个老头。” 杨超不高兴了,“那你说说他怎么看出来我是那个的?” 曾谷不说话,只抬眼看杨超,只见眼前的人唇红肤白,水汪汪的大眼怒瞪着他,今天倒是没有穿那个满是晃晃的金属衣,白衬衫加小脚裤,确实是个俊美的小鲜肉。 表面是看不出来,也不是很娘,但是他一说话,不就什么都暴露了吗? 况且如果人家是有备而来,他的这点底细,早就被探得一干二净了吧? “你再说说那个小老头长什么样。” 杨超把手里的抱枕扔出去,嘟囔道,“都说了不是骗子了,大师虽然穿得不怎么样,但真的长得很儒雅很有气质的,你以为要是一般的小老头,我还看不出来?” “儒雅…”曾谷沉吟片刻,起身到书房带了电脑出来。 “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他敲了敲电脑,屏幕上弹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有一个严肃的老者,西装革履,带着一副眼镜,气势威严。 杨超看曾谷,疑问道,“这是谁?” “仔细看看。” 杨超盯着那张照片,和脑海里的大师对比,如果摘掉眼镜,加上下巴的胡子,换了衣服,再带点笑…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杨超讶异,“这个就是大师啊。” “大师。”曾谷讽刺道,“何止是大师,如果王波没抛弃你,他还是你的岳丈。” 杨超愣了,花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岳丈是个什么意思。 “你说他是王波…他爸?”杨超说道,“不可能,王波他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王叔叔我又不是没见过!。” 曾谷叹了口气,坐下来无奈地看着杨超,“超超,你真的了解王波吗?” 杨超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他。 “王波他是几岁和你一起当的邻居?” “九岁。我们同龄。”杨超眨巴着大眼,快速回答道。 “不错,是九岁。”曾谷说道,“王波九岁那年被他父亲身边的司机绑架,后来受了惊吓,王伟杰,哦,就是这位。”曾谷指了指电脑屏幕,“就让他的亲信带王波来c市休养,本来是打算只住一年的,但是一年后,王波自己要求就留在c市,并且还说可以放弃继承王伟杰的产业。” “开什么玩笑,十岁的小孩子什么的,而且那个父亲会让自己儿子叫别人老爸?” “其中的缘由我是不清楚,不过超超,你真的听过王波叫他家里的那位爸爸吗?” 杨超不说话。 王波不怎么让杨超去他家,偶尔的一次,家里也似乎没有大人。而且一上初中,王波说是为了方便,就出来住了,平时都不提回家的事,除了逢年过节才和杨超一起结伴回家。 曾谷继续道,“王波居然一直瞒着你。之前答应帮你,除了你家的因素外,我不排除还有王波背景这个原因,但是你也太蠢了吧,居然一点察觉都没?” 杨超低着头,不答话。 曾谷了解他,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只好安慰他道,“王波瞒着你肯定是有别的原因的,你们这么多年了,他对你又是没得说的,你不要想太多哈。” 杨超慢慢摇头,他看曾谷,轻声问,“那个王…伟杰到底为什么找我?” 曾谷顿了顿,严肃道,“我想,他是想要拆散你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们,我回来了。断更一个月真是不好意思,但真的是有私事只能道歉了。 ☆、第二十六章 杨超想不明白,他和王波在一起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而是七年。王伟杰如果要拆散他们,不是早就应该动手了吗? 曾谷嗤笑,“你就蠢死吧。王伟杰之前不止王波一个儿子,但现在就剩这么一个了。” 的确,王伟杰有三个儿子,王波是其中最不争气的一个,王伟杰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就在之前,他的另外两个个儿子居然陆陆续续出意外死了。 一个车祸,一个坠崖,都是当场死亡,甚至找不到任何的可疑点。 王伟杰送走了那两个英才儿子,方觉得膝下冷清,这才想起了那个自甘堕落的儿子王波。 他王伟杰一生毫无瑕疵,之前能够置之不理,那完全就当做是养了条狗。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自从王波满18岁后,那张维系所谓父子情谊的银行卡也就再也没有过资金的流通。 但现在不同了,他需要一个继承人。 他倒是还可以生,却来不及养了。 王波如果不是和那个蠢得要死的男人在一起,倒也是可以的,光看他不借助自己的力量,就在二十多岁的时候混了三家店的份上,就已经够格了。 王伟杰心想,还算是我的种。 他找来王波,想要玩玩父子情深什么的,最后含情脉脉地问儿子,你还认我这个父亲吗? 王波是什么人,虽然吊儿郎当的模样,却比贼还精,只笑笑说,“那要看您怎么对我这个儿子了呀。” 王伟杰笑得慈祥,“我打算将毕生的心血都交给你。” 王波还在笑,“您的条件是?” 王伟杰的慈祥差点破功,忍了老半天脸色青白道,“你总得给我王家留个种吧?” 王波笑得更加灿烂了,“您宝刀未老,一定还能给我生个弟弟的。到时候我还可以帮忙照看呢。” 王伟杰拍桌子,“我也没让你们分开,你随便找个女人给往王家留个种就行!” 王波不笑了,“我王波这辈子才不会像您那样随便找个女人留种,您自个去!” 王家三兄弟都不是同一个母亲,王伟杰年轻时的风流可想而知。 王伟杰的脸皮终于抽了。 王波这边是行不通了,王伟杰终于想起了还可以从蠢得要死的男人这边入手,这才有了那一出。 杨超明白过来之后,哭笑不得,“这个老头看上去挺靠谱的啊,怎么会想出这种招?” 曾谷甩他白眼,在心里说,当然是损招对蠢人。 王老爷子这招数,看上去是怪,但是绝对十分适合杨超,看来也是经过充分的调查的。 想起来父母的这一关,曾谷不免有些心惊胆战,还好他早就是个孤儿,还好姜潮的家里开明到令人发指。 “不过,”他歪着脑海过滤了一遍身边的人际关系,幸灾乐祸得笑了起来,“周医生,他家,好像也是挺辛苦的啊。” 周景深既然答应了姜潮的请求,就决定要好好努力复习一番,虽然说是有些知识已经刻进了骨子里,但是一些最基本的东西还是要再过一遍,这不仅是对病人的负责,也是对自己的负责。 傅至琛对于这种书呆子简直是束手无策。 屋子里静悄悄的,周景深一埋头就是两个小时以上,傅至琛不想打扰他,就在一旁打站无极桩。 太极拳这东西如果要学得好,其实并不像广场里的爷爷奶奶那样,上来就打的,得先练站桩。 站桩对姿势要求极其严苛,含胸拔背,虚灵顶净,空心实腹、,气沉丹田,这些听起来虽然很虚,但却是要一一落实的,不然会对身体造成严重的损伤。比如站无极桩的时候,膝盖突出于脚尖,则代表重心太过,上身的重量都集中在膝盖上了,久而久之就会造成膝盖的严重损伤。 傅至琛是不太喜欢看起来慢吞吞的太极拳的,不过既然他被叮嘱只能做些慢性有氧运动,也就只能是它了。 他倒是学过,但站桩讲究聚神散气,放空脑袋什么都不想,也什么都想,傅至琛站了不到一分钟,就觉得浑身都不对。 屁股好像有些翘了,收收腹吧,呃,膝盖越线了…… 傅至琛调整了半天姿势,都觉得不对,看了好几眼书房那边,干脆停下来了。 他想了想,顺手带了一杯冲好的牛奶,一边往书房走,一边轻轻抿了一口,嗯,温度刚刚好。 “休息一下,喝点牛奶吧。” “嗯。放这吧。”周景深头也不抬说道,“还有几页这章就看完了。” 傅至琛把牛奶凑到周景深面前去,“等下就凉了。” 周景深眼睛盯着书本,嘴巴却凑上牛奶,喝了起来。 傅至琛也就配合得把杯子慢慢地举高。 牛奶喝完了,周景深抬头对傅至琛笑笑,用哄孩子的语气说道,“好了吧?你再玩一会,我很快就好了。” 傅至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另一只手却是拿过纸巾,给他擦嘴巴。 “看吧。我也要打打拳。” 周景深“嗯”了一声,继续埋头下去了。 傅至琛将杯 分卷阅读9 拿去洗干净放好,转身就去了浴室。 镜子里的人眉目清朗,英气逼人。傅至琛笑了笑,镜子里的人也就笑得众生颠倒。 “还是原来的样子嘛,叭叭。”傅至琛对着镜子叭了两口,“怎么就没吸引力了呢。” 英俊的傅教练百思不得其解,干脆脱了衣衫,对着镜子细细看起了自家的身材。 腹部的八块还在,傅至琛拍了拍肚子,“难道是有些松了?” 不然怎么可能比不上那么枯燥无味的大部头啊。 果然还是要多运动啊。傅至琛想。 然后立刻就调整姿势,在浴室里站起了桩。 周景深终于看完那一章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快一小时,他抬起头,终于想起了傅至琛。 “至琛?” 他转着找了几个屋子,都没有找到人。 然后,他推开了浴室的门。 傅至琛正半裸着上身,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瞑目养神呢。 “你……”周景深说,“便秘了?” 这是在酝酿中? 傅至琛:“……” 当然那天晚上,深觉羞耻的傅教练干脆就拉着周景深在浴室里做了好几回。 周景深发誓,他一定要给傅至琛下点泻药才能弥补心底的创伤! 一连好几天周景深都沉浸在大部头的教材里,直到姜潮打电话给他,让他进诊所准备陈稳的手术。 周景深这才入梦初醒。 沈韵也给他打电话,说是到了新西兰。 “怎么跑那么远,那边很冷啊。” “没关系,室内不冷,出门我就裹着厚厚的,上次你给我订做的羽绒服就很好。”沈韵的声音甜蜜蜜的,“新西兰美得要命,我跟你说,我终于见到了极光!” “行了,别给我拉仇恨值了。你好好保重就行,别忘了吃叶酸。” “哪忘得了,段老妈一天叨唠几回,耳朵都磨茧子了。”这个段老妈指得是段裴。 周景深一听段裴都晋升老妈子了,乐得不行,“他肯定还唠叨别的了吧?” 沈韵一听,简直就是找到知音了,“是啊,在意大利的时候,就因为我冲着意大利帅哥吹了个口哨,就整整念了两天,人家老外不就说了一句亲爱的小甜心你真的春风一样吹进了我的心里而已嘛,全天下都知道意大利男人说甜言蜜语就跟喝口水似的啊。而且我是孕妇啊,还能怎么的。” “还有什么不能躺着睡,一定要侧着睡,不能订是弹簧床的旅店啦,整天吵到不行,到底我是医生他是医生啊。” “哈哈,你就忍忍,我可警告你啊,你这个可也是变相的秀恩爱了啊。” 沈韵也就在那边笑。 两个人又扯了一些有的没的,到最后沈韵才想起来,“你答应那个什么姜潮开诊所了?” “嗯,过几天就真的上手术台了。” “紧张?” “有点。”周景深不想骗沈韵,“但总得迈出第一步。” “这才是我的小外甥嘛,小甜心,你这个消息简直就像春风一样吹进了我的心里啊。” “去,小心我让裴哥再念你几天。” 沈韵抓毛病了,“别老裴哥裴哥的,辈分差那么远,好像我诱拐小孩子似的。” “本来就是啊。哈哈。” 沈韵准备挂电话时才想起来要说的重点,“上次我让人帮忙给你带书的那个傅至琛,是你的朋友吧?” “啊,是。”周景深瞄了一眼在一旁心不在焉地戳着游戏的傅至琛。 “他的药应该快吃完了,我看中药是没什么效果了,你什么时候带他去找我大学的教授,让他帮忙看看。号码你记一下。” “哦。”周景深觉得心跳加快,却勉力装作若无其事,转到书房去拿纸和笔。 沈韵报完了号码,然后感慨了一下,“他也挺不容易的。” 周景深不敢出声,只轻轻“嗯”了一声。 沈韵却不再说话了,“国际长途贵着呐,这件事你上心就行,我等下还要出门逛逛,好不容易碰到个没雪的天气。” 周景深挂了电话。 他侧着身子看了看还在无聊地玩着游戏的傅至琛,开了电脑,输入方才沈韵留下的人名。 黄林。 简介很长,但大致如下:著名名老中医,擅长心肾内科,尤其是由情志各种心理因素引起的心肾疾病,主要理论便是“病由心生。” 病由心生。周景深盯着这四个字看,然后“拍”的一下盖上电脑,去抱坐在客厅的傅至琛。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不稳定,剩下也不怎么长了,估计也就二十章吧(现在也不过二十六啊喂!),等完结了再来看吧。为了你们,争取在这个月完结它了。 ☆、第二十七章 “至琛。”周景深把头埋在他的脖子上。 “嗯?”傅至琛不明就里,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吧?” “现在不就在一起?”傅至琛笑。 周景深探头去亲他的嘴唇,有些干,却带着灼热。 “这么主动?”傅至琛笑,反手抱他,将他拖进沙发里,两两相叠。 周景深眼睛里的光很深,傅至琛亲他额头,“你不是不喜欢在这里吗?” 周景深不说话,咬在他的肩膀上,舌尖在他的皮肤上打转。他的锁骨有些瘦,摸上去皮肤有些粗糙,小麦色下泛着粉红色,很是性感。 傅至琛被他撩起了火,抱住他,就要翻过身来。 “我在上面。”周景深喘着粗气说道。 傅至琛笑了一下,然后去亲他的嘴。 两个人前戏做了很久,周景深忍不了了才去摸傅至琛那里,硬邦邦的,对住了自己的,坐了下去。 一时之间,情迷意乱,抽骨去髓,直到两人瘫软下来。 “至琛。”周景深没有起身,两人依然相连,他伏在傅至琛的身上,摸着他的头发。 “你出了很多汗。”周景深说道,“脸色还有些白,还好吗?” 傅至琛喘着粗气,他没有回答。 周景深起来,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他。 傅至琛试图接过,手一抬,却没有抓稳,杯子落地,水洒了。 还好周景深并不喜用玻璃和陶瓷杯,而是磨砂的金属杯。 “看来是有些老了。”傅至琛有些不以为然,干脆跟周景深撒娇,“刚才太激烈了,好累喔。” 周景深也笑,嗔怪他,“都说我在上面,你却要我坐下去,现在知道了吧。” 傅至琛朝他抛媚眼。 周景深将放在一边的被子拉过来,给他盖好。 傅至琛还要说什么,却是晕晕沉沉地睡过去了。 沈韵如今都还记得看到傅至琛病历时的惊愕。 厚厚的有些发黄的本子上,最开始的是某个部队的军医的记录,再后来越来越杂,问题也就越来越多。 只稍微翻了翻,沈韵就觉得,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触目惊心。 她不禁抬头看了看眼前的男人,很沉静,坐在那里,眉眼清朗,隐隐约约有着凌厉。 是个看上去很健壮的男人。沈韵心想。 她翻到最新的那一页,看上面的记录,是c市挺知名的一家医院,诊断是“失眠”,日期是两个星期以前。 她合上病历,微微靠在椅子上,问傅至琛,“现在是哪里不舒服?” 傅至琛默了一会才说道,“还是失眠,而且最近总是觉得脚有些轻,提不上劲。” “嗯,还有呢?”沈韵一边在病历上记录,一边问道。 傅至琛看了她一眼,“总是做春梦。” 沈韵见多识广,不以为然,“哦,这些症状多久了?” “失眠的话有七八年了,都习惯了。这个月,才有了刚才的症状。” “是头重脚轻?头晕是吗?” “不是。”傅至琛说,“不是头晕,只是觉得提不起力气来,干什么都像踩在棉花上。” “手给我。”沈韵说道。 傅至琛把手伸出来放在一边的小枕头上,他以为是要把脉。 沈韵却抓住了他的中指,刮起了指甲。 “这是霍夫曼征检查。”沈韵解释道,“如果有问题的话,你的其他手指会屈起来。” “嗯。”傅至琛回答道,并撇了一眼,并没有异常。 沈韵提笔写上检查结果,一边问道,“每天晚上都做梦?” 傅至琛怔了一下,“是。” “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回答。 沈韵停笔,抬头看傅至琛。 傅至琛低下头,用低沉而缓慢的声音答道,“我幻想的对象有问题。” 第二天,周景深就去找了黄林教授。 说明来意之后,黄教授立刻就想起来了,“对对对,小沈跟我说过这个病例。” 周景深坐直了腰。 “那个小伙子是当兵了吧,可真是不容易。当兵的都苦啊,那么大强度的训练,一般人都受不了。”黄教授回忆道,“我记得那病历上记载他受的伤,满满当当的,数了一下,不同的部位都不下一百处呐。” 周景深不知该作何反应。 傅至琛身上的伤居然有这么多吗?他们做过了那么多次,每次他都极其欢愉,但却粗心到对爱人身上的伤痕毫无发觉。 “这些都不是问题。”黄林教授说道,“我现在担心的是这个小伙子以后的身体。” “为什么?”周景深开口问道,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是哑的。 “燃烧生命这个说法听过吗?就跟一根蜡烛一样,想要烧得旺,就得加快烧,但蜡烛就那么点,烧完了就没了。” “我不明白…” “我看过病历,他有七八年的时间都处在强度训练中,本来底子就不厚,而且来自外界的压力又太大,那段时间对他来说,每一分钟都处在消耗里,看着是壮了,但人都快磨没了。” 周景深想起了昨天那个掉落地的杯子。 那些所谓的外界的压力,有多少是来自于决绝的母亲,守望的弟弟,还有冷漠的父亲? 周景深默默地听着,黄教授还在继续分析病情,“他的主要症状是失眠,之前在部队的时候可能还不明显,因为训练强度太大了。但在退伍之后,这个症状就十分明显了,尤其是最近半年,几乎都没有睡过,体重也下降了。至于那些心悸无力的各种肾虚的表现,都是衍生的,我看主要还是心理的因素。” “如果调整不过来的话,吃再多的药也是做无用功而已。” 黄林教授看出了周景深的失魂落魄,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想让那根紧紧绷住的弦松下来,就得靠你们这些亲朋好友了,多多关心关心他,会好起来的。” 周景深却觉得整个人都像飘在云里,迷迷糊糊的,到最后脑袋里只听到黄林教授的声音,却是反应不过来其中的意思了。 黄教授又细细问了傅至琛最近的情况,最后要求周景深带病人亲自来一趟。 等到他清醒过来时,却是已经在自家的院子里。 傅至琛正在和欢欢喜喜玩。 欢欢头上戴了一朵小黄花,正吐着舌头摇着尾巴跟傅至琛套近乎。傅至琛手里拿着一包狗粮,晃来晃去地逗狗,“去,咬喜喜!” 而喜喜卧在一旁,偶尔才抬起眼皮看一两眼那一人一狗。 见到周景深进来,傅至琛把狗粮倒在一旁的食槽里,站起来,言笑晏晏,“你回来啦?” “嗯。” “和那个教授讨论得怎么样?那个陈先生的病情还好吧?”周景深出门的时候跟他说的是要去找教授谈谈陈稳的病情。 周景深笑,“还好,黄教授说得让他多多放松。手术这种事情,病人的情绪也很重要。” “嗯,也是。我刚才做了蒜蓉炒肉,还焖在锅里,那个汤估计也快好了,洗手吃饭啦。”傅至琛说道,一只手去摸欢欢,“吃那么多一点都不听话,下次可得咬喜喜,那个家伙都不理我。” 周景深失笑,“至琛,哪有这样子教他们的。” 傅至琛自然地把景深的手牵住,“欢欢喜喜他们居然敢在我面前秀恩爱,我当然要使坏啦。” 周景深却是觉得满心酸楚,他抱住了傅至琛,抱得紧紧的。 “怎么了?”傅至琛终于发现了他情绪上的不对。 “至琛,你开心吗?” “开心啊。”傅至琛笑,“你没有发现我最近笑得特别多吗?话也多了。” “至琛。”周景深说,“等做完手术,我们就去旅行好不好?” “好好。”傅至琛拍他的背,“是有些紧张了?不要怕,你那么厉害,哪有什么病人是治不好的?” 周景深不说话,把头埋在他的胸前,闷闷地应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八章 陈稳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周景深拿起手术刀的时候,出乎意料地没有任何的颤抖,没有任何的迟疑,这么多年来,却只是像似昨日下班回家做的一个梦,梦醒了便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要神清气爽继续上班。 姜潮也感觉很惊喜,他拍周景深的肩膀道,“我之前还以为你在手术之前要大哭一场才动手呢,我还让小护士准备多点擦汗巾给你擦眼泪呢。”一边说一边指给周景深看,“喏,都在那里。” 周景深抬眼看过去,果然是厚厚的一叠。 正在收拾的小护士还回过头来对周景深嫣然一笑,意味不明。 周景深这些日子和姜潮相处,对他不懂眼色的程度了解甚深,这个看似玩笑的话,他绝对是真的实行了。他解开手术衣,换上白袍,准备出去开医嘱。 “之前跟你请的一个月假,你批不批?”周景深问。 姜潮嘟着嘴,“你真的要走,才上了一个星期的班耶,虽然我们很熟,也不带这么坑的。” 周景深说,“也许也不用一个月,我会看着办的,回来两个月都不用工资了,怎么样?” 姜潮坚决加上条件,举起三个手指,“每天3台手术,周末不休。” 周景深把他的手拍下去,“如果有那么多病人,可以。” 姜潮不满了,“什么叫没有那么病人?” 周景深笑而不语,指了指空荡荡的诊所,然后大步一抬,就去开医嘱了。 “陈稳估计一周内就可以进入稳定期,到时我就走,走之前会交代好的,你放心吧。”周景深走了几步,才说道。 “就知道欺负我!”姜潮气鼓鼓的,等到下班的时候都不能缓解,自然最后受罪的就是曾某人了。 周景深早把他抛到脑后去了,开完医嘱,又检查了一遍,叫来值班的护士再三叮嘱之后,一看钟,已经到约定的时间了。他跟傅至琛约好,要去买旅行的东西。 其实要按傅至琛的意见,根本什么都不用买。 “你又不是去山区,要什么那边的超市都会有的吧,干嘛带这大包小包的?”傅至琛一边说,顺便往购物车里扔了一包饺子,“这个香菇猪肉馅的还不错,今晚吃它吧。” “不是说要吃面的吗,你买那么多哪吃得完!”周景深抱怨道,却在货柜上拿了一大包的紫菜片,“这个可以在车上吃!” “面可以留着早上煮。紫菜那么咸的东西,得买多点水。”傅至琛推着车,“去那边拿点水吧。” 周景深说,“不用,家里还有一箱矿泉水,嗯,还得要两套旅行装的洗漱。” 傅至琛就笑,“一套就可以啦。我只要一把牙刷。” 周景深还要说什么,路过的两个小女生却已经笑起来了。 “喂!”周景深走到傅至琛的身边去,用手轻轻拉他,“别那么大声啦。” 傅至琛拉起他的手,然后对着那两个小女生笑。 小女生们立刻尖叫起来,“他们真的是一对!都好帅啊!” 周景深立刻羞红了脸,抬眼看傅至琛,却是一副淡定的模样。 只见他一只手牵着周景深,一只手推着车走过她们的身边,神秘兮兮道,“不要那么大声喔,我们还没有公开。” “真的吗!”小女生们也赶紧放低了音量,“你们很勇敢耶!祝福你们!” 傅至琛很自然地微笑道谢,“谢谢。” 周景深也笑,朝她们摆摆手,拉着傅至琛赶紧撤离现场,走的时候还听到她们在后面讨论,“那个个子高高的肯定是攻啦,小受很羞涩耶……” 等到从超市里出来,周景深还是觉得有些脸烫。 傅至琛坐在副驾驶位上,看着他,晃了晃手,“怎么了?开车回家呀。” 周景深看着他的笑脸,恍若隔世,那句话不禁脱口而出,“至琛,我们结婚吧?” 傅至琛的笑容没有变,他一边埋头给恍恍惚惚的周景深系上了安全带,一边问道,“为什么要结婚?” “结婚才能在一起啊。” “我们在一起了呀。”傅至琛起身,看着周景深的眼睛,认真道。 周景深突然就清醒过来了。 他有些不甘心,“那见见家长?” 傅至琛静静地看着周景深。 “景深,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妈她如果见到我带个男人回家,估计会疯的……不过你如果想要我去你家,我愿意。但是你真的想好了吗,那个可能是一场大风暴。” 周景深心慌起来,只好仓促地结束话题,“先回家吧,再晚饺子就不好吃了。” 傅至琛坐好,也知道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口中却答道,“没有关系,不好吃的话,我们自己再自己包。” 就听到这么一句话,周景深觉得,方才的那些讨论都失去了意义。 他们这么相爱,这么好地在一起,为什么还要强求世俗的认可? 等到吃完了饺子,周景深才想起来,他们似乎并没有定下旅行的地点,只是有个大概的方向,总不能开着车乱走,走哪算哪吧?这对向来要求严谨的周景深而言,简直不能忍受。 “嗯…适合情侣去的地方,丽江、凤凰……?至琛,你喜欢哪里?” 傅至琛说,“都可以。我对这些都没有研究。” “旅行的好地方…”周景深碎碎念半天,一拍脑袋就想起来了。 “之前裴哥说他出差的时候去过一个小镇,风土人情什么的都很不错,我们去那里吧?” “好。” “不过名字我忘了,得问问裴哥先。现在打电话不知道时间对不对?至琛,你说他们到哪个国家了?” “他们走了四个多月了,沈医生显怀了,应该快回来了吧。”傅至琛想了想,答道。 周景深围着沙发转圈圈,越想越兴奋,“那个小镇应该还不怎么开发,人肯定特淳朴!我们可以在那里住很多天,睡到自然醒,然后就去划小船,裴哥有一次说过,划小船经过那些芦苇的时候特别美……我现在就要打电话。” 傅至琛有些无奈,“你先冷静冷静。” 周景深才不管他,直接拨给沈韵。 “睡没?” “有事直说。”沈韵轻声说,“我开着扬声器呢,孕妇不能接收太多辐射,你小声点啊,段裴在睡呢。”她刚刚说完,却听到段裴迷迷糊糊醒过来的声音,“我起了,怎么了,景深有事?” 既然已经将他们吵醒了,周景深就开门见山直说了,“裴哥,你之前不是说你去了一个小镇吗?那个小镇叫什么名字?” 那边瞬间静了一下。 段裴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说道,“什么小镇?” “半年前吧,我记得有次你说过,那个小镇上有大片大片的芦苇荡,嗯,还有很好看的石桥。” 段裴在那边咳了咳,“哦哦,那个小镇啊,你问它干什么?” “想和个朋友去玩。说呀,叫什么名字?” “这样啊,我不大记得了。好像是叫什么景吧。”段裴的声音听起来轻轻渺渺的,有些不真实感。 周景深没怎么在意,就是有些失望。 沈韵不爽了,“国内现在都快12点了吧,你打个电话过来就问这个?” “这个很重要啦,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周景深见状不妙,赶紧转移话题。 “订的是两周后的机票。”沈韵答道,“这边冷死了,出来久了,觉得还是国内好些啊。” “抓住机会玩玩吧,等宝宝出生了,你只能哭!”周景深故意道,两个人又在那里扯皮,一直扯了半个多小时才挂断电话。 “景深。”傅至琛欲言又止。 “嗯?” “没事,就叫叫你。”傅至琛说。 方才那个段裴的表现很异常。傅至琛想,以他身为退休刑/警的身份来说,那是说谎的表现。 作者有话要说:  就是基友恋爱去了,都不跟我催文了,觉得很没有动力(果然我对她是真爱啊) 停了几天是因为我在想要不要把沈韵拉下水 不过放心啦,这是个甜文,嗯。 明天会更。 ☆、第二十九章 周景深对他没有想起来那个小镇的名字耿耿于怀。 一夜基本没睡,又不敢翻身,怕吵醒傅至琛,只好早早就起来煮莲子粥。冰箱里早就有冻好的米,用这样的米煮出来的粥又稠又滑,加之莲子散发着阵阵清香。周景深闻着粥香,开始反省自己的行为。 本来是为了至琛才打算去的旅行,后来怎么就本末倒置了呢,还为此苦恼了一个晚上,周景深这样想着都有些苦笑不得了。 不过最近,至琛的睡眠好像挺好的,至少跟他睡的时候很香,真的要去旅行,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折腾吗? 周景深豁然开朗,所以当傅至琛在餐桌前喝着莲子粥的时候,就宣布了消息,“我们不去旅行啦。” 傅至琛放下勺子,“为什么?” “去玩也挺累的。”周景深说,“我想了一晚上,觉得还是宅着比较好。” 傅至琛说,“去走走也挺好的啊,老呆一个地方也很没有意思。健身所那边王波我都说好了,可以请假的。” 周景深无奈地叹气道,“也没有好玩的地方啊。” 傅至琛只好沉默,要他找出个适合情侣旅行的地方似乎真的很难。 周景深低头喝粥,又觉得心绪不宁了。 傅至琛似乎有些失落。这个念头挥之不去,他只好寻求杨超的帮助。 杨超一听,激动得不得了,“哥,你们要去玩!我也去!我也去!” “是让你给个意见的,不是问你加不加入。”周景深发现,来问杨超才是最蠢的事! 杨超说,“我不跟你们一起,我跟波波去。两个人去旅行很好啊,可以在不同的地方做。” 这样的对话根本进行不下去,周景深又去问姜潮。 姜潮直到不能再直了,直接翻了个大白眼,“大家都是男人,你干嘛这么婆婆妈妈的,想去就去,不去就不去啊。” 周景深就被深深打击了。 不过这个时候,总是会有天使出现的。 小护士来找他,“周医生,你能帮我看看这个药可不可以买?” 周景深接过来,顺口问她,“你要买来干什么的?” “我儿子最近老咳嗽,听说这个药还不错。” 周景深震惊地看她,“你儿子?!”明明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到底是怎么保养的! 小护士有些羞涩,“是啊,我都结婚五年啦,老公是荪景那边的。” 荪景!一道光亮在周景深脑海里炸开,就是它!那个小镇的名字! 周景深激动得有点手抖,拼命忍住,帮小护士看了看那个药,还给她分析了一下药理,又问了孩子的症状,建议她去买别的药。 小护士心满意足地走了,周景深呼出一口气,立刻拨通了傅至琛的电话。 “至琛!我知道那个小镇的名字了,荪景!荪景!” 傅至琛在那边低笑,“所以是打算要去了吗?” 周景深有些不好意思,“能去吗?” “当然可以,行李我已经收拾好了。”傅至琛笑,“就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想起来那个名字,住宿的地方还没有定好。” “真的!” “是啊,随时都可以走。你后天就放假了吧?那就后天走。” 周景深握着手机,心里觉得很暖。他想,应该再也没有人比傅至琛更爱他了吧?这么好的傅至琛,只属于他一个人。 荪景的确很漂亮。 大片大片的芦苇荡此时已经抽出绿色的嫩芽,白色的湖很平静,纯白如玉,将小镇的石楼群围在其中。石板铺的路也很好看,精致而曲折地蜿蜒渐入小镇深处,最妙的就是小镇的另一头,有着大片大片的紫藤萝,虽然只是微含花苞,但已经美得让人觉得深呼吸都是罪了。 周景深是在网上定的房子。 因为荪景还没有开发,网上的信息很少,寥寥只有几个租房信息。 周景深随意找了一个,打过去,是个声音很好听的女生,说是准备长租的,但如果要短租也可以,但房费要贵一点。 周景深让她把房间的图片发过来,看了看,觉得挺好的,房费虽然涨了一点还是在合理范围,就同意了。 房东姓孙,名叫清云,人长得很清秀,对他们也很热情,他们一到就洗水果倒茶什么的,还主动跟他们介绍了一下镇上的景点,说了一些注意事项,连哪家的船性比价最高都照顾到了。完全是朋友而非房客的待遇。 简而言之,周景深对孙清云的印象爆棚。 傅至琛笑而不语。 两个人决定去划船。 船很简陋,其实就是用竹排扎起来的竹筏子,长约2米,宽约1米。唯一能说有所用心的,就是做了大约10厘米高的围栏。 周景深直皱眉头,傅至琛却很开心,没有还价,直接就定下来了,还不用艄公,说是自己会。 “划船很累的,还是算了吧,你还要自己划。” 傅至琛笑意满满,“没事,我之前有次出任务,专门学过这个。我们划到芦苇中间,就收杆让它飘,很舒服的。”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说起以前的军旅生涯。 周景深点头,上船,安安静静坐好,想了想,又跟艄公借了个划船用的短板。 “我们一起划比较省力。” “好。”傅至琛回答道,竹竿轻点,那船就离岸而去了。 小船晃晃荡荡地驶入芦苇丛里,傅至琛选了个位置,用竹竿把竹筏撑住,和周景深并肩躺下来。 天气很好,此时的季节,太阳并不强烈,天空蓝得像宝石,还有朵朵白云。 “真好啊。”周景深看着天空说。 “是很好。”傅至琛回答他。 两个人静静地躺着,芦苇轻荡,白云飘浮,美得像一幅画。 很久之后,周景深开口了。 “至琛,你以前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啊?” “以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傅至琛闭着眼睛,说道,“和爸爸妈妈,还有励书在一起。虽然有波折和苦难,还是很幸福。” 周景深并不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看着天空,开始讲自己。 “其实我高考的时候不想学医的,那个时候我的梦想是,我要当一名律师。”周景深说,“我爸当然不同意,他觉得律师不过就是个状师,讲的就是嘴巴的功夫。巧舌如簧的人,为人一定也太过圆滑,这一点简直让他不能忍受。” 作者有话要说:  荪景是作者虚构的。 以为能码到转折那里,结果速度实在太慢。就到这啦,明天继续。 不好意思,临时有事,这三天都不更了。还是那句话,完结了再来看吧,追文还是挺辛苦的。 ☆、第三十章 “我反驳他,是因为你的心眼太小,这个世界什么人都有,一个人圆不圆滑,心正不正,才不跟他的职业有关,况且律师能够将有罪的人送进监狱,为无罪的人洗清冤屈,明明是正直的象征。”周景深说,“但我爸就冷笑一声,反问我,你以为你是上帝吗?” “然后他跟我讲了个小故事。” “嗯。”傅至琛轻轻应了一声。 周景深侧过头来看他,阳光下他的棱角不再那么分明,而是变得柔和起 分卷阅读10 。 “故事不长,讲的就是两条铁轨上玩耍的孩子们,一条铁轨上有六个孩子,而另一条上则是一个被孤立的有些自闭的孩子。孩子们玩得很快乐,但是这个时候远处一辆列车正朝那六个孩子驶过来,而我的手里带着可以扳铁轨的工具,我爸问我应该怎么做?” 傅至琛面朝着周景深,目光灼灼。 周景深的声音和芦苇丛深处的水声混合在一起,温和而带着力量。 “如果我扳动铁轨,可以用一条生命换取六条生命。可是那个孩子也是无辜的,凭什么他要牺牲呢,六条生命就一定会比一条生命重吗?” “我当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我爸却还接着问我,如果一条铁轨上并没有孩子,你会扳吗?你应该会,可是上帝不会。如果是作为律师,两次都会。你自己想吧。说完之后他留下我的志愿表就走了。” 傅至琛静静地听着,并不插话。 周景深继续道,“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想了一天一夜之后,在我的志愿表里写下医学院的志愿。我爸问我为什么,我说,我不干上帝的事了,我干不了,但是我可以光明正大地上帝竞争,总能有赢的一天。” 周景深笑起来,大概是因为自己说的话把自己都夸到了,“我爸对医生是没有意见的,但他没有想到后来我居然跑去当兽医。” 傅至琛听得入神,“很好,景深,你当了医生。”所以,我们才会相逢,所以,我们才会在一起吧? 周景深看他,说道,“至琛,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后来我当了医生才明白,上帝也无可奈何的时候,我们也根本没有办法去力挽狂澜。有时候,我们尽了全力,那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你不用什么都放在心里。” 傅至琛眨了眨眼,看着周景深,两人对视良久,一直到傅至琛笑出声来。 “景深,你绕那么大的圈子,原来是为了我啊。”他笑着说,恍然大悟的样子,“怪不得你这几天总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我还以为是工作上出问题了。” 周景深有些脸红,又担心他是故意转移话题,呐呐道,“就是我听沈韵说了你的病情……” 傅至琛按住他的肩,慢慢坐起来,还是带着笑意,问道,“这些天我们住一起,我还有失眠吗?” 周景深摇摇头,又赶紧点头,“是睡得很好,但是…”那些留在内心深处的伤口,哪里是那么容易愈合的。 傅至琛见他一脸着急的模样,慢慢敛去了笑容,认真道,“我是说真的,景深,你根本不知道,你对于我,影响有多大。” “我妈跳楼之后,我就一直惴惴不安,生怕自己又做错什么,话都不敢和励书多说一句,平时走在街上,一看到熟悉的面孔就觉得心惊胆战的。当时就想赶紧逃,赶紧走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后来看到当兵的,就觉得那么酷的人,应该什么都不怕吧,就跑去当了兵。” 傅至琛把目光投向无边无际的芦苇荡,白茫茫的一片,迎风而动,自然而广阔。 “当兵的日子还好,也没觉得多辛苦,反而轻松,每天就是训练,越累就越容易睡着。而且我发现,表情越严肃别人就越看不出来你在想什么……后来莫名其妙就到特种部队了,大家觉得我平时都冷冷的,就跟头狼似的,就都叫我灰狼。再后来,励书出事了,我就退伍,去当了刑警。离开部队,训练少了,又睡不着,身体又出了问题,而且听说了你的事,就气势汹汹地要来找你复仇。” 周景深听到复仇两个字,有些无奈地抿了抿嘴。 傅至琛摸他的头发,“幸亏是找你了。虽然仇没有复……那个时候我听说你是个gay,就想恶心你来着……不过第一次看见你,就在病房那里,穿着白大褂,给那只金毛狗包扎。我就分不清楚我是想恶心你还是忍不住靠近你了…” “真的。”傅至琛深深看着周景深的眼睛,“我几乎要把这几年的话都说完了,就是想告诉你,我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因为你正在满满地填满它,所以我一点也不害怕了。” 两个人互讼衷肠,将自己内心的想法都告知对方,一时之间,只觉得阳光灿烂,岁月静好。 到了后来,什么也不用说,两个人就静静地躺着,也觉得幸福满格。 当然,这种幸福满格的后果就是他们忘记了时间,一直到天黑才上岸,差些就迷路了。 好不容易摸索回到孙清云的家里,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 孙清云见到他们,也松了一口气,“你们总算是回来了。”她举了举电话,“打那么多电话都不通,我都准备出去找人了。” 周景深翻翻口袋,这才发现早已经黑屏的手机,有些无奈,“手机没电了。不好意思啊,孙小姐。” 孙清云倒也不生气,去问他们,“吃东西了吗,我给你们下个面吧。” 周景深已经深感不好意思,连忙拒绝,“不用不用,我们洗个澡出去外面吃,你去休息吧。” 孙清云说,“这个时间点,这里哪里还有什么吃的。这里人都睡得早,游客也不多,没什么摆摊的。这样吧,厨房里的东西都刚才都收拾好了,面在冰箱里,菜和鸡蛋都拿出来放在一边的篮子里了,你们自己解决?” 周景深和傅至琛连忙道谢,傅至琛推了推周景深,示意他赶紧去洗澡,他来煮面。 周景深想着他还算是病人,才不肯,硬是要他先洗。 两个人在那里推来推去,孙清云就笑,“你们是情侣吧?” 在订房的时候,因为担心接受不了,周景深只是说是朋友,还特意要订双人间。不过孙清云这里是民宿,也没有什么标准间,也就是一张大床。 周景深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了,“是啊。” 看他还要和孙清云聊天的样子,傅至琛干脆就卷袖子进厨房去了。 周景深还要去拦傅至琛,傅至琛就说,“你跟孙小姐说说话吧,我的动作快,面还好吃。”言下之意就是你厨艺不好就别给我捣乱了。 周景深无法辩驳这个问题,事情就是,他虽然很喜欢煮些东西给傅至琛吃,但味道真的就是一般的水平。 孙清云看着他们,感叹,“真好啊,你们。” 周景深对这种夸奖还是挺不适应的,便转话题问她,“你有男朋友了吗?” 孙清云愣了一下,然后笑道,“有啊。” 周景深对她的印象很不错,便说,“那你男朋友很有福气啊,能够遇到这么好的女人。” 但没有想到孙清云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子高兴,有些淡淡道,“他现在是挺幸福的。” 周景深还在那里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是在小镇里面吗?肯定很浪漫吧?” 孙清云转身给倒了两杯水过来,一杯给周景深,然后一杯饮尽。 “嗯,就是在小镇认识的,不过他走了。” 孙清云把杯子放下来,对周景深笑了笑,“等下吃了面碗就留着吧,我明天再洗,晚安了。” 周景深这才明白是碰到别人伤口了,连忙道歉,“对不起啊。晚安。”想了想,又补上,“碗我们会洗的,谢谢你给我们留的面啦。” 孙清云走上楼去,又回过头来,对他笑了笑,笑容淡漠。 “没有关系,都过去了。”她说道,语气却十分惆怅。 作者有话要说:  目测很快完结了,后面删去了很多剧情= =。 ☆、第三十一章 晚上要睡觉的时候,沈韵来电话了。 “航班提前啦,今天就走,等着接风吧,大人。”沈韵说道,“你的表弟最近很不老实,我得赶紧让他回国落地生根。” 周景深计算了一下她到达的时间,有点得意又有点遗憾道,“我现在在荪景镇呢,你的航班到的时候不知道能不能赶上。” 沈韵有点意外,“你跑那干什么。” “约会约会。”周景深心情好得不得了。“就是傅至琛,你知道吧?” 沈韵一直知道周景深的性取向,但两个人向来都是默认模式,周景深这样坦率的态度,让她深感意外。 短暂的意外之后,她很兴奋,“差点把你表弟吓出来了,你悠着点!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我一直蒙在鼓里!” 周景深有些不好意思,“就几个月吧。你走之后不久。” 沈韵哼哼两声,“黄教授怎么说,他失眠好了没?” 周景深看了看正在擦头发的傅至琛,继续道,“我没有带他去,但和我在一起睡得香。” 沈韵松了口气,又叮嘱,“他的情况不是很适合那个什么,知道吧?” 周景深说,“这些日子我已经注意到了,放心,柏拉图我也是可以的。” 沈韵叹了口气,又笑,“不过还好,慢慢养回来就好了。” 周景深,“嗯。交给我。” 沈韵在那边沉默了一小会,说道,“好好爱吧,能爱别人就会变好。虽然是傅至琛,我也赞同,姐姐姐夫那边我会帮你的忙。” 周景深带着鼻音“嗯”了一声。 “回家路上小心又小心。” “嗯。段裴会照顾我,别担心。” 周景深挂了电话,接过傅至琛的毛巾,帮他擦头发,“以后这么晚了别洗头了,孙小姐睡了,我也找不到电吹风。” “擦擦就好。”傅至琛摸自己的头,“就这么点头发,干得也快。” “刚才听到你和沈医生说话了,柏拉图也可以?”傅至琛笑,去拍周景深的屁股。 周景深把毛巾放到一边去,亲他的嘴,“当然可以。等你好了,再做就好了。我周神医在这里,你敢不好吗?” 傅至琛也亲他,两个人不敢深吻,担心擦枪走火,就只互相亲各自的手。 可就单单这样,周景深也觉得心里满满涨涨的,好似刚刚饱餐自己最爱的食物。 这种感觉,似乎就是满足。 周景深用手把他圈在怀里,只觉得他太瘦了,怀抱还不够充实,便用了力,又拉紧了几分。 他也不说话,侧身卧着,头放在景深的颈窝处,手搭到周景深的后背去,却不怎么用力。 两人都默着不说话。 “至琛,多吃点,养胖点。我当你媳妇。” “嗯,好。” 两个人又相互碰碰鼻子,然后闭上眼睛,安睡无梦。 谁也没有想到,一觉醒来,会世界都乱了套。 先是很紧急的手机铃声,再然后是沈音在那边语无伦次的陈述,“出事了,出事了。听说是转机的那个机场被袭击了。我联系不上他们。没有航班,我接不到人。景深,怎么办,怎么办?” 周景深原本睡得迷迷糊糊的,手机也是开的扬声器,听完之后才觉得心里突突地跳,有些不知所措。 倒是傅至琛先反应过来。 “景深?”他先推了推周景深,小声叫他的名字。周景深却目光发直,有些愣愣地看他。 傅至琛牵着他的手坐下,然后拿走电话。 “沈阿姨好,我是景深的朋友。您先冷静一下。”傅至琛道,“景深他有点恍惚,所以我来帮他听电话,您要接的航班是什么时候的?” 沈音有些哽咽,“今天早晨9点20分。ca910。从莫斯科转机的。” “好,我有朋友在航空公司那边,我立刻打电话给他,一切都还不清楚,可能只是航班延误,您还在机场吗?”傅至琛尽量说话放缓,温和而让人信服。 “没有……接不到人,我以为他们先回家了。我在家。” “那您的先生在您的身边吗?” 沈音似乎有些茫然,“在,他在打电话。” “好,我知道了。您听我说,等下挂了电话,您先喝口水,闭上眼睛深呼吸。我一有消息马上告诉您。” 周景深缓了缓神,在旁边补充道,“告诉我妈,爸爸有三高,让他吃点药。” 虽然开着扬声器,傅至琛还是转达了一遍。 “好。”沈音颤抖的声音总算平息了一下,“那个……照顾好景深。” 傅至琛答应下来,拍了拍周景深的肩膀,然后拿着自己的手机,下楼去打电话呢。 周景深伸手去抓放在床边的水,咕噜咕噜灌了下去,又深吸了口气,才勉强和母亲说起话来。 两个人都无心说话,周景深干巴巴说了几句照顾身体的注意事项,就挂了。 房间里拉着不透光的窗帘,显得很黑,周景深呆呆地坐了一会,然后开始迅速收拾东西。 所有的东西都是草草扔进行李箱的,还好他们的东西都不多,行李箱又是28寸的,不到十分钟就装完了。 周景深提着箱子下楼,傅至琛还在客厅打电话。 “好,我知道,伤者名单你传过来,其他的中国籍乘客都已经转移到大使馆是吗?好,我电话到大使馆问问,谢了兄弟。” 傅至琛转过身来,看到周景深拖着行李,脸色苍白,看着他,不说话。 “没有人死亡,有几个人伤到了。伤者名单他正发给我,你别急。”傅至琛去接过他的行李,只觉得他的手凉得吓人,“我给你妈打给电话,再去跟孙小姐打个招呼,结一下房费,等我几分钟。” “没事。”周景深勉强笑了笑,“我去车上等你。顺便上网看看有没有去莫斯科的航班。” 他用力拽了拽行李箱,可是那个行李箱却没有拖动。 周景深又用了用力,却踉跄几步,差点跌倒了。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脚早就软了。 “没有死亡的人,是吗 。”周景深干脆坐到地上,又哭又笑的,还不忘断断续续磕磕巴巴地对傅至琛说,“你快…去,我、等……你。” 傅至琛还没来得及上楼,就看到孙清云蹬蹬跑下楼。 只见她穿着一件红色的连衣裙,头发披散,满脸泪痕。她的手里抱着一大叠报纸,见到周景深,就扑上去,抓住他的手,“出事了?他们出事了?” 周景深看她,傅至琛也看她。 孙清云喘着气,去推周景深,“你说呀,你说呀,段裴,段裴他怎么样了?” 她推得太用力,报纸从手里滑下来,散了一地,白纸黑字,在各种广告的包围下,头版上写的是,莫斯科机场遭遇恐怖袭击,我国有23人被困。 周景深艰难地开口,“你认识他?你认识我?” 原来那样的热情,那样的笑脸是早有预谋的。 明明觉得脑海发木,明明觉得手脚无力,周景深却在那一瞬间明白了段裴和荪景的关系。 美丽的小镇里美丽的姑娘,真的是好一段艳遇啊。 周景深又急又怒,却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推开了孙清云,又去摸钱包,扔了几张红的,居然生出了力气,一口气将行李箱拖走了。 孙清云又哭又闹地爬起来追上去。 傅至琛也要追,这时短信提示邮件到了。 他顺手点开,一点点往下拉。邮件是全英文的,但这个并不影响傅至琛找到段裴的名字。 pei duan china 没有沈韵的。 傅至琛也不知道为什么,轻轻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马乱”,这章剧情有点突兀,对不住了。 ☆、第三十二章 一切用兵荒马乱来形容再适合不过。 一方面是生死未卜失踪未名的夫妻,一方面是突然浮出水面的第三者,另外还有家中担忧无比的两个老人。看着泣不成声的孙清云,周景深甚至开不了口去责骂她。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你们谁主动的?段裴他到底有没有干对不起我小姨的事情? 很多很多的问题他想问,却只是张了张嘴巴,发不出声来。 只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直奔机场。 莫斯科机场暂时被封,这边也无法起飞,周景深急红了眼,直接杀到机场办公室里,要求见负责人。 已经有一群的家人在等待,要求说法了。 有人在嚷,“到底是在怎么样,我们不是要求赔偿的,我们要见我们的家人!不然给个他们平安的消息也好啊!” 负责人只能打着官腔,“我们没有收到有死亡的消息,中国籍公民有9人受伤,伤者名单还没出来!暂时不能公布,请家属们配合一下我们工作,我们正在安排航班飞去莫斯科。” 周景深只觉得脑袋发疼,摇摇晃晃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傅至琛拉着他,挤出人群,给他揉揉头上的太阳穴,然后又拉着他到售票口去。 他们只能选择迂回战术,先到吉耶夫镇,再转车。 一路上奔波而曲折,所有的疲劳在见到沈韵的那一瞬间被涨到极致。 周景深从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沈韵。 她穿着一件宽大的孕妇装,脸色苍白,头发蓬乱,整个人瘦得只看得见鼓鼓的肚子。然后她的神色却很安详,握着段裴的手,静静坐在病床边,看到周景深他们进来,头也不点,只伸出手指轻轻嘘了一声。 白色的房间里阳光充足,此刻的沈韵才真正像个母亲和妻子。 周景深把傅至琛的手拉得紧紧的,目光在沈韵和还在昏迷的段裴之间徘徊。他静静看了一会,然后走出去了。 一直走到医院走廊的楼梯口,他才停下来,声音有些低落,“傅至琛,你有烟吗?” 傅至琛默默跟在他后面,见他这样问,微微吃惊,下意识去摸口袋,然后说道,“我去给你买。” “算了。”周景深说,在楼梯边上坐下来,“我坐一会就好,累了。” 傅至琛在他身边坐下来,想了想说,“我跟你在一起后就没想着抽烟。你也别抽。” 周景深轻轻“嗯”了一声,把头靠在傅至琛的肩上。 “听说当时爆炸的时候,一个柜子砸了下来,是段裴上去帮沈韵挡住了。”周景深说,“虽然我觉得他是丈夫,理应如此,可是想了又想,这个世界上真正像他的丈夫却也不多。可是,还有孙清云…我很生气。” 傅至琛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应了一声,“生气是应该的。” “而且他还不醒过来!太过分了,你看沈韵多担心!她还怀着孩子呢。”周景深气氛道,说着说着却觉得眼睛湿哒哒的,“你说他怎么就没醒啊,医生都说没生命危险的了啊。” 傅至琛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脑袋,“别担心,医生说,最晚就是今天晚上了,一定会醒的。” 周景深嘴巴硬,“谁担心了。” “好好,不担心。”傅至琛揉了揉他的头发,“孙清云的事你准备说吗?” 周景深犹豫了一会道,“说是要说,过一阵吧,可能他们早就断了。可能都是过去的事了。” 两个人呆了一会又到病房去,周景深看了看时间,快到饭点了,就去找护士帮忙问就餐的事。他担心沈韵不吃饭。 因为不懂俄语,护士又听不太懂英语,费了一会的功夫,等回病房的时候,已经是哭声阵阵了。 周景深一阵心慌,快走两步,看到傅至琛倚在门边,心定了定,又往里面看,沈韵和段裴正抱着哭。 原来是喜极而泣。 白白担心了一场,周景深却一点也不恼,看着那抱在一起的人儿,只觉得松了一大口气。 算了,那些事情,等以后他们自己决定吧。 三个月后,沈韵平平安安生下了一个女儿。 小女孩一出生就十分健壮,两条藕节一样的腿蹬得十分有力,连哭声都比别的小孩响亮好几分。 周景深看着在摇篮里哭的小表妹,啧啧称奇,“她的腿居然快到摇篮边了,不带这么长的!你看,都把脚跟那里撞出两个小窝了。” 沈韵翻着白眼笑话他,“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堂堂的外科医生,连胎记都分不清,还被撞出来的小窝,你还不如说她脸上的小酒窝是我戳的。” 周景深也白她,“一孕傻三年,所以你连玩笑都听不出来了吗?哼哼。” 沈韵不跟他一般见识,直接赶人,“要喂奶了,赶紧闪人去。” 周景深哼哼唧唧地走出去,隔着门跟她说话。 “听说女人生完娃,都会光注意娃娃去了,你可别这样啊,要娃娃丈夫两手抓。” 沈韵扑哧笑出来,“你怎么听着就像个居委会大妈似的,生娃那个是我,不是你,不要变大妈好吗。” 周景深咬牙,恨她的不知情,又不敢点破,“虽然说裴哥是很靠谱,还亲自下厨给你熬鸡汤了,但是再好的东西吃下去最后出来都是臭的,你长点心又不会错。” 沈韵笑得简直直不起腰来,“别害我笑成吗,宝宝都吃不了。” 周景深心里急得不得了,只好换个话题,“宝宝起名字了吗?” “还没,不过小名叫莫莫。” “莫斯科的莫?” “是啊,好歹也跟着她爹她妈走了大半个世界,叫莫莫纪念一下。” 周景深说,“莫莫转得太远了,还不如叫小蝌蚪。也算是莫斯科嘛。” 沈韵又哈哈大笑起来,“小蝌蚪,好像也很不错啊。” 等笑完了,沈韵就有空关心他的八卦了,“和傅先生进展怎么样?” 周景深有些沮丧,“上次你们出事的时候他帮了不少忙,我妈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事后就不停地追问了,还好至琛给她的印象还不错。但是她还是在问我什么时候带媳妇回家,还问起了颜右护士。” 沈韵说,“慢慢来,你们好好过,时间久了他们也就接受了。” “嗯。只能这样了。”周景深默了一会,问道,“小姨,你知道荪景镇吗?” “知道的。”沈韵将小蝌蚪抱在怀里晃了晃,“还知道有个美丽的女孩子在那里等他。” “什么时候?!”周景深差点就把门推开了。 “进来吧,小蝌蚪吃饱了。”沈韵说,“不要那么吃惊,我和段裴好歹也有十三年的感情了,他心里想什么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一开始,他只是跟我夸荪景的风景美,随便一个角度就是一张大片。等他去了第二次之后,他就不夸荪景了,常常发呆,看着那里的照片。我一走过去,就有些慌张。第三次,他就加倍地对我好。我就知道了,他出轨了。” 沈韵继续道,“我很生气,但是又不敢相信,跟着他跑到那里去,真的是很美的小镇,那个姑娘虽然不算惊艳,但是在那样的山水的,可谓是相得益彰。那天他们在放风筝,我远远看着他们,觉得很是般配,我就决定离开了。不过,就在我转身要走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我决定留下来再试一下,挽回我的感情。” 周景深从来不知沈韵内心还有过这种曲折的时候,听出了神。 “就在我掉头的时候,段裴冲着那姑娘喊,沈韵,快放手快放手!我要跑啦。我当时吓了一跳,以为他发现我了,又觉得很难过,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要我放手。我气势汹汹地要去找他,却发现那个姑娘扔下风筝转头就跑,我才发现,原来是他喊错了名字。” 沈韵看着女儿熟睡的脸,笑了笑,“你说那个人多傻啊,连出轨都喊错了名字。” “后来我想了一下,他的心之所以要逃离,或许原因在我。在他说起荪景多么美多么美的时候,我一点都不关心,我在意的是我的病人恢复得如何,我的论文这次能不能在sci上发表,我甚至没有给他一个赞同的微笑。” “我跟他,我会学着做个好妻子,他愿不愿意成为我的丈夫。” “他同意了,然后我们就结婚了。我从没提过荪景,但是我知道,他已经和那边断了联系。” 沈韵看周景深,“谁也没什么对和错。如果真的是爱情的话,你总会找到借口原谅他,爱情告诉你的,总是对的。景深,要好好加油啊。” 周景深从病房里出来,开车回诊所。 姜潮冲上来跟他要小表妹的照片。 “没有照片,那么小,容易闪到她的眼睛。” 姜潮不高兴了,“你不开闪光灯就好了嘛。好不容易看到周围的人有生小孩子,你不知道天天都对着一大堆臭男人,难受死啦。” 周景深抓住机会,“小心我告诉曾谷。” 姜潮扁扁嘴,“你说了的话连基本工资都不给了哈。” 周景深有些无奈,“真不知你是怎么把曾谷吃得死死的。” “嘿嘿,这个我知道,我做得好啊。”姜潮邪恶一笑,一副你懂的的表情。 周景深:“……” “不过有时我也在想,两个男的真的就这样过一辈子也很不错的。”姜潮说,“他晚上会给我煮宵夜,多晚都会,每次我都觉得,这辈子值了。” 周景深点头,拍他的肩,“他是给你补充体力。” “喂!”姜潮还要说什么,周景深早就溜之大吉了,“我回来是给你还车,搭地铁有点远,诊所里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啊。” “喂!喂喂!” 周景深微微一笑,走出门去,揣在兜里的手机响了,“晚上想吃什么,我刚下班,在市场。” 周景深想了想,“买条鱼,做清蒸吧。” “好。什么时候到家。” “估计和你差不多同时到。” “好,那就一起做菜。” “嗯。”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接下来的是番外篇。 一直觉得有些对不住,后来为了收尾,写得很草。 所以只能是在番外里面弥补一下了,写的是杨超和王波的,还有曾谷和姜潮的。 周景深和傅至琛的故事就到这里啦。他们在一起,好好生活,至于有没有得到家人的认可,只是时间问题。其实和我设想的没有这么甜(看文案就知道啦),段裴和沈韵也没有那么幸运,但是基友说,不行!得甜!所以就这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