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红整容手册【NP】》 一 下午六点多的时候,温妤感到胃疼,正好楼下的诊所还开着,她套了件灰扑扑的大衣,惨白着脸来到诊所里买药。 诊所门口站着一堆人,可惜温妤都不认识,她平时待在出租屋里对着一台电脑工作,附近的街坊邻居她一个都不认识,当然除了房东。 门口站着两个碎花衬衫的中年妇女,她们正在帮忙,收银台那位小姑娘忙得不可开交。温妤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走进去,低着脑袋,长发遮住半张脸。 诊所地生意是不错的,因为徐医生长得又端正,说话也是温温和和。即使是对待温妤,他也是轻言慢语。 “哪里不舒服?”许碣白皙的手里握着圆珠笔,笔迹力透纸背。 他的视线穿过细边眼镜,落在温妤的发顶上。他的坐姿很端正,衣衫整洁,脖子上的听诊器发着微光。 温妤声音低低的,没什么力气,落在徐碣耳朵里像是蚊子叫:“胃疼……” “是饮食又不规律了吗?你应该多注意,你还很年轻,没必要糟蹋自己的身体,知道吗?”徐碣给她开了胃药,顺带又写了张饮食表,“按照这个调整,不要挑食,循序渐进。” 温妤点点头。 “好,徐医生,一共多少钱?” “你给胃药的钱就好了。”徐碣低头把那张纸写完,递给温妤,上面的字迹也端端正正,这就是徐医生跟其他人的不同了。起码他的字好认。 “谢谢医生。”温妤结了账,咬咬牙,“可以请徐医生吃饭吗……要是你不忙的话。” 这回她倒是直视了徐碣,可一双眼睛依旧没什么底气。抬起脑袋,倒露出她整张脸,这是一张绝不算好看的脸,寡淡,也没有什么修饰。 徐碣想过很多次温妤的长相,可没有一个猜想是对的。太平凡了,哪怕连丑也没有丑出特色。温妤平时低着脑袋,但说话做事都是斯文的,单看身高也是不矮的,再加上一头长发和南方口音,徐碣自然以为她只是个腼腆的清秀姑娘。 他顿一顿,恢复了微笑:“嗯,不过最近还要去沪城那边学习,可能不大方便。谢谢你的好意。” 温妤局促地笑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然而她转身后,脸上再也没有了丝毫表情。她感觉到了背后针扎的目光,有柜台小姑娘的,有那群中年妇女的,她们一定把她当做猴子来看。 但难堪只是一方面的,温妤更害怕她们如同麻雀来讨论自己,这群人整日整日聚在一起,闲言碎语。还有她那群同学,狗眼看人低的货色。 吃过药,她就躺在床上舒缓胃里的难受。 可惜没有和缓多少,电话就跟催命铃一样响起,温妤忍着疼,浑身无力地接通。她还看了一眼号码,脸色便更白了。 平时没有人会给她打电话,她的手机里也没有存几个人的号码。 这个号码是不认识的。 她知道是谁的。 “温妤?”那头的男人说话声音清朗,是又冷漠又精致的调子。 温妤吸一口气,硬梆梆地问:“什么事?” “你没有一点礼貌吗?问我什么事,是不是我跟你打电话都是在麻烦你?”男人依然保持了他的优雅刻薄,每个字都清透,只是内容格外不动听,“我来是告诉你一个消息,你哥哥今年A大毕业,大哥很高兴,打算为他办一场庆功宴。到时候很多人都会来。” “我也要去吗?”温妤的额角疼出汗,声音微微颤抖。 可即便是这样,对面的男人也没有听出一点异样,“去不去都随你。你去了也是丢人,总之我只是通知你一声。” 温妤沉默了,电话里只剩呼吸声。 她好像没有资格去一样,明明是她的亲哥哥,都是流着一样的血,别人活在天上,她就是残次品,待在角落暗淡无光。 片刻后,她的指节发白,“我要去,舅舅。” “那你去吧,丢人是你的事情。”他可不明白温妤哪里来的勇气去的,温妤简直是基因变异,整个温家出了她这么一个没用到极点的货色。 “谢谢舅舅……”温妤捂着肚子,想起很多,明明是很重要的事情,可她最重要的亲人却没有一个人告诉她。温妤的小舅舅又挑剔又刻薄,也是家里最看不起她的,逢年过节都是要指摘她一番,把她踩到泥里去。 这回这只有他跟温妤说了一声。 鬼使神差地,也许是疼得糊涂了,温妤对着电话小声地抱怨:“舅舅,我胃疼。” 那头沉默了好一会。 肯定是觉得她脑子有毛病。 半晌才听见那道高高在上的调子,“别死就行,记得吃药。” 要没有前半句,温妤肯定以为这个刻薄的舅舅转了性子。显然那是不可能的,他一直觉得温妤长得丑,脑子笨,性格还软弱,算是社会垃圾。 温妤想,自己当年从妈妈肚子里晚了半小时出来,进气多出气少,落地还不会哭,也许就憋成傻子了呢? 早知道活成这样,一根脐带把自己勒死算了。 -- 二 ®oúsёщú.Iℕ 说完他就挂断电话,没给一点缓冲的时间,留温妤一个人捂着肚子感受绞痛。她这胃病她也知道是怎么得的,作息不规律,太操劳,去年她跟家里闹翻了自己搬出来,一个人熬着。 温妤想说自己是有骨气的,不想在家里忍着冷眼。他们个个看自己不顺眼,理由可多——温妤啊,温妤长得丑,还心思坏,办坏事也是蠢。 说坏事,她是做过的,温妤在哥哥生日那天,拿剪刀剪碎了妈妈送给他的布偶。温妤被打一顿,哭得稀里哗啦,被罚跪在大理石上一整天。 现在肚子疼起来,她就回想起好多事情,她是办过不少蠢坏的事情,可她还是想这么做,她就是不想看到温锦苼好过。温锦苼盯着被她弄得稀巴烂的玩具,也不生气,像是看条狗,站在楼梯扶手上静静地俯视她。 她气不过,跪在地上还不忘刺他几句:“你看我做什么?温锦苼,你滚开,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好玩?” 温锦苼冷冷地盯着她,他打扮得像个童话里的小王子,穿着黑色礼服,梳着整齐的发,面颊雪白精细,明明是跟温妤相似的脸,他却漂亮得像个瓷器。 基因有时候就是这样,温妤浑身都是劣质基因,胆小懦弱,睚眦必报,这是不像精英的。自然都看不起她,温锦苼看她像是一团空气。 他无愧于他的基因,八岁的温锦苼已经非常早熟,看待她像是从高等级物种凝视低级生物,没有嘲笑,也没有可怜。偶尔微微皱眉,也只是觉得这只老鼠碍眼。 “以后不要这样做了,妈妈会生气。”温锦苼对于那个价值不菲的玩具没有一丝心疼,这样的玩具他还有很多。他仿佛看穿了温妤的想法:“这样的玩具我有很多,如果你想要,我可以送给你。” 他说得跟赏赐似的。qūyūsんūщū.℃om(quyushuwu.com) 温妤没有玩具,理所当然,她表现不好,就要受到惩罚。温妤牟足了劲,也没法摸到温锦苼一点边,她的成绩简直是对照组。 “我不稀罕。”温妤膝盖发疼,发足狠,朝着他大声说:“我也不想要玩具,我早就不稀罕了。” 温锦苼不介意在她伤口上插刀:“可是你一个也没有。” 温妤泄了劲,开始嚎啕大哭,和所有八岁的小姑娘一样,她也会感到委屈和难过,只是她哭起来,那张脸便显得更寡淡了。她的膝盖很疼,可是不敢爬起来,那样妈妈会给她更严厉的惩罚。 他们绝不允许温妤嫉妒哥哥,这样恶劣的品格出现在他们的儿女身上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毫无疑问,温妤是个残次品。 温锦苼看了看背后,淡漠地说:“舅舅来了。” 温妤用尽了力气憋住哭泣,恐惧使她把泪水塞进眼眶打转,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嘶气声。她是很怕小舅舅的,小舅舅对所有人都很大方,但是对温妤却很严厉。 因为妈妈不喜欢温妤的缘故,小舅舅一瞧见她,也总是厌恶地皱起眉头。背后传来脚步声,温妤不敢看小舅舅的脸色,只是觉得难堪。 小舅舅是上一辈最小的,比温锦苼他们大八岁,现在已经是个读国际学校的少年人了。他个头格外高挑,继承了母亲一家那份有些刺眼的精致,小头小脑,肩膀挺括,身段是标准的。而他是那一类吊梢眼,眼尾细细的一抹上扬,眼珠透着精明跟高人一等的傲气。 “怎么,偷东西了?”小舅舅的声音从温妤脑袋顶上传来,他讥笑地瞧着温妤,“怎么不长记性呢?也难怪姐姐那么生气。” 温妤忍不住反驳,眼泪珠子掉在手背上:“不是偷!我没有偷!我只是生气……” “然后把东西弄坏了?”小舅舅从她身边走过。 温妤瞧见他灰蓝色的裤脚,他还在上学,这是他们那所私立学校的制服,很讲究,还有漂亮的校徽。他身上有股薄荷一样的气味,清爽的,还有点酸酸甜甜的味道。 他用脚尖碰了碰温妤的膝盖,“不是你的东西就不要随便碰,这下好了,满意了?” 鞋面有点冰,温妤忍不住缩一缩。小舅舅抓住温妤的后领,一股子凉风灌进她的脖子,而他丝毫没有高抬贵手的打算,依旧是傲慢刻薄。 “我们家里没有小偷,丑八怪,你安安分分的,饿不死你。” 温妤的脑袋一阵眩晕,也许是跪久了,蓦地站起来让她不适应。温妤哭着,眼泪鼻涕一把抓,哭得很丑,可这就是她:“我不是丑八怪……我是妈妈的孩子,和哥哥一样……我也不想的。” 也许是嫌弃她的鼻涕,小舅舅松了手让她站着,她就眼睁睁看着舅舅拿出张帕子把手擦了一遍又一遍。 温锦苼站在台阶上,他看上去实在像是雕塑,头发蜷曲的弧度也恰到好处:“这次你做错事了。” 看上去公正公平,可轻飘飘一句做错了,触动了温妤的神经。 温妤扑上去,小野兽般砸在温锦苼身上,她用拳头和牙齿发泄自己的怨恨,哭得越伤心,咬得也越重。可她就连打架也打不过温锦苼,温锦苼很快就让她痛得松了手。 -- 三 ®oúsёщú.Iл 后来呢,后来的结果自然是温妤又挨了罚,被锁在屋子里不准下楼,一天一顿饭,这么罚她叁天,不给她闹腾的力气。 她可不像是家里的一份子。妈妈优雅高贵,爸爸英俊逼人,只有温锦苼像是这个家里的孩子,而她没有继承一丁点优秀的部分。 温妤痛得迷迷糊糊,隐约听见敲门声,便撑着身子打开门。门外站着徐医生,他应该是刚刚忙完,身上一股药材味道,他看上去还是那么斯文。 他手里递给温妤一杯白水,温度正好:“刚刚看你痛得很厉害,我来监督你吃药。” 徐碣是第一次敲温妤的门,以前也只是点头之交。温妤忽然脸有点热热的,唯唯诺诺地喊他进到沙发坐,可徐碣没进来,客气疏离,他对待她就跟对待所有别人一样。 “这就不必了,按照说明书上那样,一天叁次服用,一次两片。”他叮嘱着,“你是病人,我知道你的情况,不可能不管你。” 这下温妤没有了任何想法,尽管徐碣嘴上还是那么温和,但他的视线刻意避开了温妤的脸。这和家里那些人是一样的,他们要么讨厌她,要么不看她。 温妤还是低低地说话,“好。” 徐碣似乎有点诧异她这平淡的反应,但她已经关上了门。温妤是个怪胎,很多人都说她平时不跟人打交道,连话也少说。 假使她脾气开朗些,也不至于不受欢迎到这地步,可惜她的脾气太坏了。像现在这样,好像遇到了什么洪水猛兽,那是不至于的。 徐碣摇摇脑袋,下楼离开。qūyūsんūщū.℃om(quyushuwu.com) 温妤就趴在猫眼上盯着他的后脑勺,也没看出花来,她觉得自己这样做是有些变态的。可是她也不敢光明正大看他,那样她嫌丢人,她不想召来任何有可能鄙夷的目光。 哪怕只是一丝可能。 她光着脚,走到穿衣镜前,屋子里空荡荡的,也很小,她还没钱给自己提供更好的住处。离开了那个地方之后,即使没有了大房子,没有了精细的饭菜,她也觉得呼吸顺畅。 她可以把自己隐藏起来,把自己当做黑暗里的蝙蝠,当做猫头鹰,不必站在凝视里。温妤端详着镜子里陌生又熟悉的自己,她已经很久不照镜子,现在看一看,恍如隔世。 她想起徐医生,徐医生跟她说话温温和和,这跟哥哥他们是不一样的。但是徐医生也会觉得她不好看……温妤摸了摸镜子。 随后褪去了衣服,看着自己赤裸的身体。 如果没有这张脸,好不好好一点呢? 温妤看着自己的身体,还有些瘦弱,可是腰肢纤细,有修长的小腿,胸部也是恰到好处的。她有点痴痴地望着自己,要是自己能跟温锦苼长得一样好看,也许就不那么遭到嫌弃了。 哪怕能减少一丁点。 她感觉有点冷,于是重新穿好衣服缩进被子里,她答应了舅舅要回去,此刻心里忐忑不安。这不比上断头台容易。 她不想回家。 * “那个女娃没事吧?怪怪的。”老阿姨磕着瓜子,还是跟往常一样关切地询问徐碣。徐医生人缘好这是没得提的,他几乎是全小区所有阿姨心中优质的女婿对象。 徐碣说:“没有事。” 他想起温妤的脸色,她看上去有点不高兴。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冒犯她了,不过事情已经办完了,那他也就没有顾虑的。 不过……那姑娘,可能对他有点意思。 他稍稍有点不适应。 因着平时对所有人的好态度,他自然也得保持对温妤的一视同仁,可是还是忍着的,他心底有一丝厌烦。 他已经在尽量平常心看待温妤了,可温妤偏偏把人越推越远,冷冷淡淡的。也不关他的事情,徐碣还要去药房里收拾东西。 “那是哪家的车呀?”阿姨的瓜子壳掉在地上,也顾不得磕了,直愣愣盯着不远处开进来的车辆出神。是辆漂亮的车,漂亮倒这样的小区根本不可能出现一台这样的车。 徐碣盯着车标和车牌,偶尔他上网看车也会翻到高级车,价格是他望尘莫及的。而车牌数字又是一串极其归整的对称数,看样子车主人有强迫症。 “也许是来找人的吧。” 这跟他没关系,他这样想。 “停在你的诊所门口了。”老阿姨努力盯着看,“我看到温妤了,她怎么下楼了?噫……” 老阿姨不说话了,徐碣忍不住回头看。 温妤依旧耷拉着脑袋,灰扑扑得像个笨拙的鸭子。她慢吞吞地打开车门,慢吞吞地坐下,也挨着舅舅的骂。 舅舅不肯跟她一道坐后座,他在副驾驶,盯着温妤干枯的头发:“你也不好好收拾自己,像什么样子,还以为你能闯出什么德行,也就活成这个鬼样子。” 温妤没有钱收拾自己,任何一样打扮都是花费不菲的,她见过妈妈无数次进美容院,为了皮肤更紧致做美容手术。而高级补品和保养品更是没少用,舅舅若是用这样的标准来要求温妤,那她是办不到的。 温妤揉着肚子,疼痛有所消减。 “你这回别闯祸了,你爸爸要接个很重要的人回来,可不是以前那样的小打小闹,你要是坏事,我第一个治你。”舅舅看也不看温妤一眼。 温妤只能从后视镜看到舅舅的眼睛,依旧是细细扫起的吊梢眼,看上去很精明,也矜持。眉毛应该是修过的,但他怎样修饰都无损他的好皮囊。 -- 四 温妤坐在车里不安分,静不下心,好像这个狭小的空间是某种巨大怪物的胃部,她揪着袖子,也不敢看舅舅的眼睛。 小舅舅李东玉扣好安全带,司机才出发。他可没耐心安抚温妤,能够抽空来接温妤已经是极限了,李东玉今年很忙,公司第叁轮融资计划刚刚启动,而他作为执行董事当然有很多工作要完成。 任何一样都比温妤更重要。李东玉皱着精致的眉头,嗅了嗅,“你没喷香水?” 温妤哪里有钱有心思搞这些,“嗯……” “你应该好好收拾一下自己,你这个年纪不小了,虽然姐姐他们平时不管你不干涉你,你自己也得想想办法。”李东玉可不喜欢温妤这幅素面朝天的样子,本来就长得难看,却也不倒腾一下自己。温妤这个年纪也可以考虑结婚的事情,可是门当户对的人家……谁要温妤呢? 特别是温妤名声不太好,温妤读私立学校的时候就被人欺负,她不合群也不讨喜,这下子只能转到普通中学,别说圈子跟温锦笙不一样,就是那些普通人,她也融不进去。 总之,温妤这人,性格怪,很不讨人喜欢。要是性格阳光,李东玉还能替她想点办法,看在姐姐的面子上,给她安排个青年才俊。可她这样的,一无是处。 温妤还是没脾气,只是应声。 李东玉的注意力很快不在她的身上,他给温锦笙打了个电话,还有温锦笙那些光鲜亮丽的朋友。算年纪,小舅舅李东玉也只比他们大八岁,和温锦笙那一辈玩得很好,隐隐有以他为首的意思。 “温妤,你知道出了什么事吗?” 过了好一会,温妤有点昏昏欲睡,李东玉的声音又把她拉回现实。她直摇脑袋,发生什么和她有什么关系,总之她就是透明人。 “你爸爸,要认个养女。”李东玉打开车载音乐,放了首悦耳的粤语歌,“我见过,是个挺乖的姑娘……锦笙也很喜欢这个妹妹,我先告诉你一声,免得你到时候憋不住。” 反正李东玉是很清楚温妤的脾气,温妤只要觉得受了委屈就会闹事,她敢弄坏温锦笙的东西,也敢在学校打同学……要是多出个妹妹,温妤指不定还得怎么发脾气。 温妤迷迷糊糊地点头,吃了药她就有点困。车子里太安静暖和,还有音乐,她只觉得上下眼皮打架。 此刻一只冰凉的手贴上额头,冰得她睁开眼睛。 李东玉有双削瘦漂亮的手,他的手好认,总是带着个红宝石戒指,戒圈细细的,像只小蛇缠在他的指骨上,皮肤白净,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 李东玉鼻子里发出嗤笑。 还是一如既往地轻蔑:“没出息,现在连发脾气也不敢了?” 现在温妤不得不看着舅舅那张刻薄的脸。比起少年时候那副还有点稚气的模样,现在他的骨相完全长开,脸颊瘦,苍白,鼻梁山根高,是长脸型,配上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很是有那所谓的上流人模样。 他要是正眼看人,也让人觉得李东玉瞧不起人。何况他看温妤,那是斜眼看的。但温妤不太明白,为什么那些女人都很喜欢李东玉,李东玉居然比温锦笙更受欢迎。 明明他这样傲慢,也不绅士。 “那样妈妈会生气的。”温妤慢吞吞地,咬字清楚。 李东玉放下手,“已经到了,你要是回家住,可以让保姆帮你收拾好房间。”他开始整理西服上的褶皱,随后把穿着漆亮皮鞋的脚放在地面。 温妤打开车门,车停在地下停车场里的专用车位,车位都很宽敞,不像温妤那个老小区,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如同蝗虫。温妤那栋楼里,连走廊里都停着电动车。 “我不想回家。”温妤说。 “那你想去哪?”李东玉停住,很嫌弃。 可她就是不想回去见到温锦笙他们,还有那个妹妹,温妤晓得按照自己的脾气肯定会做什么。她就是容易嫉妒,容易报复人,只要是他们喜欢的,那温妤通通都不会喜欢的,她不介意更讨人厌。 对李东玉的恳求简直是把她的脸放在脚底下踩,可温妤宁愿丢脸,“舅舅有没有住的地方……” 李东玉冷淡地说:“没你住的地方。” 这个答案在温妤的预料当中了,说不定等她下车,李东玉的司机还要把车开去清洁,凡是沾了她的气息,李东玉一定会嫌弃。他的嫌弃是摆在明面上的,温家人的嫌弃是心里的。 温妤憋着眼泪,她知道李东玉讨厌她哭,于是努力憋出点眼泪,看样子就要啜泣,连语气也放得更可怜:“我不想回去,舅舅……求求你,我怕我做什么事情。你们一定都不喜欢看见吧。” 李东玉扭头,按住电梯,“你过来。” 温妤立刻跟上去,李东玉没拒绝,他答应了。 跟李东玉待在一个电梯里也是一种煎熬,无论对他,还是对温妤。温妤盯着光滑可鉴的地面,李东玉目不斜视朝门的方向,她就保持一定距离,不招他讨厌的可能,跟在他身后。 李东玉的住处在顶层,开发的五百平住宅,只是大厅就比温妤那个出租屋大。这也只是李东玉办公的暂时住处,离公司近,他才勉强落脚。 装修很商务,像是酒店,李东玉懒得费心思在一个临时住处。温妤跟在他背后,看他开门,换鞋,也就老老实实照做。可李东玉这里没有女人的鞋,他挑了双新拖鞋递给温妤,码数大了好多,温妤像个偷穿大人鞋子的小孩。 “不准进卧室,你的房间自己随便选了,你用这个卫生间跟浴室,里面的那间是我私人的。”李东玉把泾渭分明写在脸上,“给你住叁天,到时候记得滚蛋。” 温妤点点脑袋,“谢谢舅舅。” 李东玉关门的声音如同雷响。温妤肚子饿,没办法,只能自己在冰箱里翻出点吃的,稍微热一热下了肚。李东玉的大冰箱总是满满的,平时都是有人补充食物的,温妤想起他那副蔑视的模样,就挑了最贵的食材,胡乱料理,来了个牛嚼牡丹。 -- 五 这次给温锦笙庆祝,包了整个园林,温妤没吃过这家,只听说食材高档,服务费高,原先这地方还是什么王府旧址来着,是够排场的。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 明天就得见到那一帮子人,温妤是真怕自己又惹事。李东玉叁令五申地警告她,也不能全保证她听话。 温妤还记着他不准她乱走,也就吃了点东西,在客厅里看手机消息。密密麻麻的一排红点,看着是热闹,但没什么有用的消息,是所谓的“业内朋友”。 李东玉没问过她这两年在做什么,怕也不感兴趣,温妤跑出来,没拿家里一分钱,可又不想跟人面对面打交道,就在网上做个了账号。主要业务是声音板块的,也蹭热点,不过粉丝不多,几万个粉,连商单都接不到几个。 群里那些姐妹就劝温妤露脸,有利于增加粉丝黏性,更好操个人设,可温妤哪里来的脸露。她唯一的优势就是声音,这要是自己把美好幻想打破了,就是傻到自砸饭碗。 到现在,也只是勉强糊口。 别谈什么大前途了。 李东玉倒是高高在上地提出过,毕业后把她塞进公司里弄个闲职,但温妤受不了,她不是个安分的性格,哪怕是做坏事她也不甘心就被人忽视。 她低着脑袋正在回粉丝消息,几乎是每一条都回,珍惜极了。也没注意时间到了十二点,等她意识到,才听到背后的开门声。 李东玉带着洗过澡的热气从门里走出来,披着浴袍,头发湿漉漉地耷拉下来,睫毛还沾着水珠,皮肤看上去更滋润了。浴袍宽松地穿在身上,一点水渍从脖子延伸到锁骨。见到温妤,他才意识到家里是有人的,也怪他平日习惯了。 便拢了拢衣领,往头上搭了毛巾,“你还没睡?” 温妤连忙把手机熄屏,局促地说:“睡不着,我不知道舅舅要出来,我给你腾个地方。”李东玉的家很大,担温妤知道他肯定不想跟自己共处一室。 李东玉淡淡地嗯一声,没去管她。 …… 温妤跟在李东玉背后,往里头走,远远就瞧见衣着光鲜,打扮得跟白马王子似的温锦笙,他站在那,脸上没什么表情,跟同辈的表妹聊天。 他是真正的主角,在任何地方都能够吸引人的眼光。 小表妹也见到了温妤,却没理她,露出点厌弃来,一堆打扮时髦的年轻人谁也没看这边,小声聊天。温妤猜测她们多半是在聊自己混成现在的鬼样子。 她以前跟小表妹有仇,小表妹说她坏话,她把小表妹打了。隔天就被小表妹的家长领着上门,说她把小表妹打破相了,可只是手上破点皮,于是温妤挨了罚。 父母是从不用那种打骂的低级手段治她,可他们还有更高明的办法,抓着温妤带她去看心理医生,非逼着她吃药,这下都觉得温妤有了病,是神经病。 他们都说温妤有病,要静养,又让她休学半年,哪也不准她去。请的老师也是最严厉的,给她安排了繁重的学习,这下子她更厌恶学习了。 温锦笙考上了A大,温妤被花钱塞进了个有钱就能读的学校。他们告诉温妤,自己的职责也就尽到这里,多少人还没温妤这个背景,总之以后她自己要死要活看她,别想沾光。 她稀罕沾他们的光吗?温妤扯了扯嘴角,还是笑不出来。 “回来了?”温锦笙终于看见她,眼睛里那轮乌黑的眼珠子没怎么转动,还是那副招她讨厌的事不关己样。 温妤掐掐自己,“嗯。” “走吧,妈妈在里面。”他又跟舅舅李东玉说了几句,李东玉走了,任务也就到这。剩下的路还是她跟着温锦笙走。 他走路没什么声音,跟鬼似的。 “你长高了。”温锦笙陈述了客观事实。 温妤瞅着他胸口那朵玫瑰,这幅打扮像个新郎官,黑西服,红玫瑰,他是很英俊,可惜脸上戴了个面具。温妤皱着眉,她不那么怕温锦笙,只是害怕李东玉而已。 “你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像个人类高质量男性吗?” 温锦笙没听懂,也没问她。 他根本不在意温妤的冷嘲热讽。现在温妤也不能跟小时候一样厮打他,顶多话里夹枪带棒。温锦笙问她,“你最近很缺钱吗?” 温妤怎么着也不会要他的钱,这是施舍。 别人听起来还觉得温锦笙宽容大度,可温妤清楚,自己挨欺负的时候,他也就远远站着看见了,像是看见一团空气。 他绝对不是大度的。 温妤冷冷回答:“不缺。” 温锦笙却一针见血让她感到难堪:“你以前不会穿这种衣服的。”他的视线落在温妤身上,温妤以前虽然没有他那样多的零花钱,可也穿好的吃好的,现在看里无疑是落魄极了。 温妤的脸丢干净了,她穿着几十块的衣服鞋子,而温锦笙穿着定制西服,带着腕表,成熟稳重。她想温锦笙一定是出了很大的风头的,她刚刚看见温锦笙的同学,都还是学生打扮,简单朴素。 他们都很喜欢温锦笙,说温锦笙以前低调,成绩又好,没想到家里这么有钱,各个眼里露出了崇拜。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温锦笙都是值得人羡慕的。 温妤偏不。 她就是恨死温锦笙。 “我们那个妹妹呢?”温妤硬梆梆地问他。 温锦笙想了想,好一会才想起来,“在陪妈妈逛街,她刚刚到家里,妈妈很喜欢她。很懂事,很文静,成绩也很好。” “那你呢?” “我当然也喜欢,你是妹妹,她也是妹妹,我会照顾你们。”可他眼里没有一点温度,温妤才不信他的鬼话。他这话才说完,那妹妹就来了。 “锦笙哥。”一个长发姑娘走过来,杏眼,瓜子脸,脸上有点酒涡,见到温锦笙,便带着点笑意,温妤不喜欢她。倒不是因为她这个人,谁待了这个位置她都不会喜欢的。 她仔细地看温妤,眼睛里居然没露出情绪。 温妤想,要么傻,要么心思深,不然没法子这么八方不动的。他们站一块倒是赏心悦目,比她这个亲妹妹更像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 温锦笙朝她伸手:“你要过来吗?” 温妤没给他面子:“滚开。” “不要这样,今天妈妈心情好,你这样跟她闹,她会罚你的。”温锦笙仿佛真在为她“着想”,“她最近身体不太舒服,你又不在跟前,唐双出了很多力。” 反正也不会念着她的,看着她还会觉得心烦,不如新妹妹来得漂亮温顺。原来这新妹妹叫唐双,念在嘴里就是甜蜜蜜的,可不是贴心小棉袄吗? PS:走完宴会剧情就正式开始了。 -- 六 ®oúsёщú.Iℕ 温锦笙扶着母亲,看上去孝顺极了,又有唐双在一边温柔小意地跟母亲说些体己话,可称得上其乐融融。李东玉在外头招呼他的老朋友们,他的面子也不小,今年是炽手可热的新贵,可不都是不远千里闻风而来吗? 给李东玉的外甥卖个人情,也是给李东玉卖人情,到时候也好分一杯羹。温妤不懂这些弯弯道道,只是觉得吵闹,端着一杯酒躲进角落里做了隐形人。 她也不敢去看母亲。 母亲有爸爸跟温锦笙他们陪着,只怕是在高兴时候,自己出现就是扫兴。小表妹端着酒杯站起来,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温锦笙,脸色酡红,“今天是锦笙哥的重要日子,我这里也就一点小小心意,庆祝哥以后前途似锦。” 小表妹送了个百达翡丽的腕表,又委屈巴巴地说自己零花钱不多,这次是费了半年的积蓄给温锦笙送了礼。大概是脑子有包,温妤翻了个白眼,坐在角落里,喝着侍者端来的酒。 她一向不喜欢小表妹,马屁精,整日拍温锦笙的马屁。她一个劲只是喝酒,听他们说那些奉承话。但她也明白小表妹为什么抱温锦笙大腿,小表妹家里还有个兄弟,显然以后继承权是落不到她手上,可不得巴结温锦笙这个金大腿。 有李东玉跟温家撑腰,温锦笙的起点绝对是甩掉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qūyūsんūщū.℃om(quyushuwu.com) “请问您还有需要吗?”彬彬有礼有理的侍者看见温妤空空的酒杯。 哪怕是这里站着的侍者也是从头到尾的讲究,温妤盯见他剪裁得当的衣服,白衬衫,黑马甲,身上喷了Versace的香水。温妤虽然平庸,但她识货,只是闻一闻,她就大致猜明白了。这是米其林餐厅,当然要讲究,恐怕他们的工资也不会低。 见什么档次的人就喷什么档次的香水,温妤抬眼看看他的脸。削瘦,似乎有点混血,头发烫染成微卷,脸上保持着礼貌标准的笑容。 不过温妤还是看懂点什么。 他大概觉得,温妤也跟那些人差不多。她哪有什么钱,也没什么前途,这样来搭话,怕是因为她一个人遇到了伤心事借酒消愁,赶着来个“英雄救美”。 温妤心里有了猜想,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你好像喷了香水,是V家的吧?” 他点点头微笑,一边脸上有个微微凹陷的酒涡,做出点意外的眼神:“嗯……小姐身上也有香气。” 但他没猜出来是什么。他大概打死都不会觉得温妤身上喷了劣质香水,能出入这种地方的人,能用几十块的东西吗? “猜不出来。”他有点苦恼。 温妤端了杯酒一饮而尽,也没说什么。心想这还是敬业的,压根不在乎她是什么长相,一心一意地制造暧昧话题。要搁平时,温妤是不会理他的,可现在温妤心里烦躁。 她把手指放在桌面上轻轻叩着,盯着他。 他那张微笑的脸似乎也难以维持,脸上的肌肉发僵,不自在地眨着眼睛。到他手里出了点汗,温妤才慢吞吞地,细声细气地,“你是外地人吧,听口音不像这里的……最近也是要过节了,你们倒是很辛苦,还加班。” 今天特地包了场,客人多,工作量也比平时要大,更不能出什么闪失。温妤这话倒是说到他心里头了,他来S市一年了,是要混个出人头地的,不然何必跟温妤搭话。 她脾气可真好,也没想象中的难堪。他还没试过勾结人,也是看在温妤一个人呆着,又不漂亮,更好下手些。 温妤这么一说,他有点动摇。 “嗯,不过今天工资加一倍。我看你一个人呆在这,就想跟你说说话……”他还没忘做出点拘谨的笑容,“我平时不这样说话的,就是看小姐感觉很亲切,我家里有个姐姐,已经好久没有回去见了。” 温妤心里更烦了,她最烦人家说她可怜,怎么就不开眼乱说呢。她心里越烦,脸上越温和,这功夫还是在李东玉的教训下磨炼出来的。 “没关系,正好我也没有事情,你陪我聊会天。”温妤其实很会说话,只是她讨人厌的时候还蛮多,不熟悉她的人反而要被她迷惑一阵。 总之她的真实性子不讨喜,温妤自己清楚。 侍者渐渐放松,还真的跟温妤一句一句地搭起话来,大多数时候,温妤听着,偶尔说点,宴会还没过一半,她就把他的老底知道个大概。 姓张,今年二十叁,从沿海老家来S市打拼,之前有一份好学历,英文也说得溜,所以在这家高级餐厅做了侍应生,表现很好,也许明年就要提拔到领班。 他是想留在大城市的,其实现在工资也不低,可是他不太甘心,他觉得这是一份没什么前途的工作,上限毕竟是有限的。何况他还很年轻,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温妤有一搭没一搭听着,支着下巴,“我知道了。” 心里给这人划分了个类别。能力是有的,野心也是有的,只是没钱没人脉,想找个台阶往上爬,稍稍有点浮躁。他还满怀期待地看着温妤。 不过现在他倒没有指望温妤帮他什么,这一口气说出来,心里就舒服了,可温妤看起来没什么和他做朋友的打算。 “你留个电话,以后我替你看看机会。” 这话纯属满口胡诌,她手里才没有什么机会,可架不住她看起来真,张姓年轻人也觉得温妤肯定是有把握的。他看着温妤,这回是真不好意思了:“不……不用,能认识你就好了。” 温妤也就随口撒了谎,没什么负担。说不定以后还有什么用得着他的地方,与其说温妤帮他,不如说他还能帮温妤。 她是真不舒服,她一个人的时候,就没有人搭理她,等罩上这层光环,那都跟苍蝇见了血似的,一拥而上。 打发走了人,温妤发觉自己有点醉了,也就不再喝了,等温锦笙冠冕堂皇把那些个场面话说出来,盘算着尾声的时候找个机会溜了。 但温锦笙走了过来,扶住了她的胳膊,闻到酒气,皱皱眉:“你喝了酒了?” “我凭什么不能喝?” “还是少喝一点,妈妈不喜欢那样,我是为你好。”温锦笙扶着她,“你走稳点,是妈妈要找你,她要是看见你喝酒,肯定很不高兴,你知道,她不高兴,爸爸跟舅舅也不高兴。” 温妤的酒立马醒了。本来还是半挂在温锦笙身上,这下子站得笔直,脸色苍白。温锦笙还是温锦笙,果然就能找到她的死穴。 -- 七 一桌六个人,温妤是那个多余的。 她拿余光看着父母。 叫她过来也没有什么重要地事情,只是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实在不像话,今天不是别的日子,是她哥哥庆祝的重要仪式,结果她像个没事人只在角落里喝酒。她一过来就带着酒气,尽管在这之前她就已经在厕所里给自己洗了把脸,看上去不是醉醺醺的模样。 “温妤,你过来。这是你妹妹,她爸爸之前是你父亲的朋友,帮了很多忙,现在出了点事情,我们有责任照顾。”李东玉先来一步,温妤看见他在跟目母亲说笑,在外人眼里,李东玉又孝顺又大方,对自己亲姐姐也是相当仗义。 他原本是斜斜靠着椅背,一条修长的胳膊攀着红木椅子,另一只手把玩着指头上戴的戒指,微微低头,跟姐姐说话的时候便不那么刻薄,脸上带点笑意,说着这些天去什么地方出差。 温妤刚进来就看见李东玉,她坐在最外圈,李东玉把位置让给温锦笙,这下子就在她的右手边上。他抬眼看看温妤,漫不经心的介绍着。 但温妤知道了个大概,除了李东玉,还没人肯告诉她新妹妹的来头。毕竟她知不知道也不重要,别人甚至刻意不想起她。 “我知道了。”温妤没话说,低低答复。 李东玉那双吊梢眼盯她一秒,也许因为唐双这个外人也在,给她留了点面子。他没继续说下去,便跟姐夫说起公司的事情。 他谈公事的时候收起了懒散劲,嘴唇单薄,脸上的每一寸肌肉都收放自如。“姐夫,最近锦笙的事情挺忙,要是不介意,你让唐双来我公司帮忙也行。”他顿一顿,“也顺便给温妤找个出路。” 温妤听着这话去看他的时候,他连余光也不留给她。 “也有道理,不过她来是给你添乱了。” 唐双去那就是帮忙,要是温妤去,那就变成了大麻烦。总之在他们眼里,她就是个累赘,无论她怎么要死要活地闹脾气,在他们眼里那都是不值一提的……把戏而已。温妤离家两年,那也没有关系,她总是这样想一套做一套。 李东玉笑笑,没再提她的事情,“唐双最近表现很好,锦笙都跟我说了,这么孝顺的孩子也是不多见的。姐姐生病的时候,她就抄经,还去庙里磕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嘛,虽说不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但她这份心意,现在的年轻人哪里还跟她一样耐得住性子。” 不知道这个年轻人里包不包括温妤,温妤才不想热脸贴冷屁股,何况她做什么在他们眼里都是骗人的。她拢共犯过几次错,直接是矫正过枉了。 总之她就是块朽木,顽劣不堪。 温妤捏着指甲,磨着牙齿,“什么年代了,吃药不好吗?” “你住嘴。”温鸿彦冷冷训斥,“不会说话就别说。” 唐双适当地低着脑袋,也不掺和,从刚刚到现在,也没跟温妤说过几句话,她看起来像个没脾气的泥菩萨。温妤怎么盯她,她也不回一眼,温妤怎么看她怎么不顺眼。 尽管她清楚,唐双的心眼跟精明恰到好处,知道她不好相处,也就不跟她打交道,也抓准了温家的脉络——所有人都顺着温妤的母亲李厢希。 李厢希有最优秀孝顺的儿子,英俊专一的丈夫,还有家里的兄弟帮衬着,她的一生几乎都是顺畅完美的,这个意外就是温妤。 她天生下来就不像他们。 不聪明,不漂亮,不听话。 “你也别骂她了。”李厢希是江南口音,字字温软,四十多岁的女人看着还是保养得当,乌黑茂密的头发梳成髻,白皮肤,细眉眼,穿着丝绸旗袍,是个标准的富太太模样。 她微微带着嗔怪,李厢希说话就是这样的调调,就像李东玉说话也总是带着高人一等的刻薄。李家人都是细眉眼,女人秀丽,男人精致。 “你过来,温妤,让我好好看看你。”李厢希这么开口,听着是温软的,可惜温妤太清楚李厢希的调调,自然不会认为她是慈母心肠。 温妤走过去,她拉住温妤的手。她的手光滑细腻,丝毫不像一个四十岁的女人,温妤觉得有点冰,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李厢希似乎是抱怨:“你都不好好照顾自己,有没有混出什么名堂?” 当然是没有。温妤也没必要开口,李厢希有她自己的一套逻辑。 “我们给你机会,你也不能总是浪费,你知道你舅舅给你操了多少心吗?你要好好努力,别懈怠,要珍惜你有的,你知道山区多少孩子连学都没有上吗?” ……又来了。 “你的条件比多少人好,有哥哥做榜样,还有我们……为什么就是不学好呢。不是我们不愿意给你跟锦笙一样的待遇,你得知道,那都是锦笙自己靠努力拿回来的,我们只是要教你一份付出一份回报。” 可是温妤努力过,她就是笨。温妤已经习惯和任何人打交道,哪怕是被李东玉骂,可是面对面母亲,她还是沉不住气。 温妤硬梆梆地,失去了圆滑跟怯懦。 “我就是这样,我笨,我没用,你满意了吗?” “你……你说什么话?”李厢希脸一白,就像受了打击,于是温鸿彦怜惜地扶住了她,拍着她的肩膀安抚,顺带也没忘罪魁祸首温妤:“你滚出去。” 温妤带上门,最后一眼看见李厢希去拉唐双的手。她稍稍有点佩服唐双了,居然能够顺着李厢希,想必这些日子也遭了不少罪。 不过这也是代价,占了这个位置,温妤坐在台阶上发呆,她不喜欢顺着李厢希,可也没打算气她。 PS:下一章就开始主线啦。 -- 八 空调温度有点低,温妤没穿多少,冷空气顺着衣服的缝隙无孔不入地往肉里钻。等她回过神,两条腿已经麻了,她索性保持坐在台阶上的姿势。 别管外人看她落不落魄,想做点什么,可她也不会抽烟,温妤家里是个绝对的无烟家庭,温鸿彦跟温锦笙都没有抽烟的习惯,因为李厢希一直对这种气味感到厌恶,何况她的身体一直都弱。 她倒是把路过的人吓了一跳,手里的杯子险些摔个粉碎。 “啊……你、你坐这里做什么?” 张姓青年恐怕连什么奉承的敬语也都吓得忘了,扶了扶手里收回来的杯子,这些还要收到后厨去清理,都是极为脆弱的,一不留神就能摔个粉碎。他缓了缓脸色,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尽量彬彬有礼地跟温妤说话。 他一低头就能看见温妤坐在拐角,她原本穿了条齐膝连衣裙,现在微微弯曲着膝盖,裙边顺着力道卷在大腿上。而梳好的头发也是披散着,看样子还是自己摘的,两边的黑木似的发丝遮住脸颊。 这么一看,倒是很瘦……还很白,缩成一团,弯曲的腿踩在下一阶。脚背跟脚踝透着点血管,淡紫色的,注意到他的目光,温妤也没动,阴郁的目光淡淡扫过他。 就那么一眼,他就脑补出好多事情。 欲言又止:“地上凉,小姐还是起来吧,我带你去休息室。” 温妤听着,也就微不可察地抬着下巴,眼睛透过发丝看他。温妤朝他笑一笑,她的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阴暗处看着像个吸血鬼。 也许是暗处柔和了她的五官,看着居然也有了点糜艳。他跟她又不算是一种人,人家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有什么苦恼那绝对跟他这样的市井小民是不同的……他何必起什么心软的情绪。 张姓青年这么一想,又跟温妤说:“那我先把东西送过去。” 他现在有点怕她。 温妤知道他想什么,也不介意他怎么想,出了这个门,她那样骗人的本事就出来了。他的所有幻想都建立在那个富家小姐的身份上,温妤不介意继续引导他想下去。 她知道自己的声音可塑性很强,回忆着李东玉说话的样子,那种冷漠的、不可一世的模样,动一动舌头,声音也变得冷漠刻骨。 “你很怕我?”温妤嗤笑一声,眼珠子里爆发出李东玉那样逼人的审视。这种目光没有几个人能坚持下来,她太熟悉了。 “只是……你好像心情不太好。”张姓青年几乎没法把现在的温妤跟刚刚联系在一起,也许这才是她的真面目。 好像……她刚刚是离开了家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没有什么好不好,你去做你的事情吧。”温妤这么说完,克制住观察他表情的动作,闭眼凝神。但随着脚步离开,她的手掌依然颤抖。 她已经很久不跟人打太多交道,老实说,身体会无法控制地恐惧。可如果不是用她自己的身份,或者幻想出另一个她,这种难受就会有所缓解。 过一会,脚步声又靠近。温妤知道他要回来的,架不住人都有好奇心,何况他本身在脑子里就把温妤塑造成另一副模样。 温妤没回头,声音冷得吓人:“你回来做什么?你以为你能帮上什么忙?” 这冷不丁一声险些没把张姓青年的腿吓软,可在思索后,他还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老天爷注定让他遇着她,这个机会可能只有一次……犹豫了就没了,也许能跟她拉近关系。 他深吸一口气,在温妤边上坐下,只是比她更拘谨得多。他倒不是小媳妇性格,平时也不会这样唯唯诺诺,可温妤字里行间都是副高高在上的调调,他一时拿不准她的脾气。 “你……你叫什么名字?刚刚走得太急,还没有问过,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我也不多问,我陪你安静待一会就好。”他下意识观察温妤。 温妤没露破绽,余光也不给他,脸色冻得像冰。 这种人……是很傲气的,现在恐怕也没有心思深入聊下去,他肯定不会多嘴,但还得让她记住自己。可说实在的,这种又冷又硬的脾气,日常生活里他肯定不会打交道,但也就这种家庭能养出这种性格。 他其实没见过这样的,别的那是没有公主命得了公主病,她要是这样,这样好的背景,也是可以理解的。 温妤的眼睛似乎看穿他的意图,使得他感到窘迫,几乎有拔腿逃走的冲动,但还是勉强忍住了。这位温小姐上下把他审视一番,吐出两个字:“温妤。” 没赶他走,看样子能留下。他的脸皮还不够厚,在这样的场面下没法做到喜怒不行于色,看起来也就像张一戳就破的纸。 温妤看他的反应,觉得好笑。 她算是知道李东玉为什么讨人喜欢了,因为那是李东玉,得看是什么人。要是别人露出李东玉那副天王老子的样子,温妤指不定两个巴掌呼上去,可对李东玉,她也只能毕恭毕敬,心里再怎么琢磨,也不敢露在脸上。 他愣一愣神,才反应过来,便局促地同她报起自己的家门来:“我叫张钦望……不太好记,还是你的名字好。” 他看温妤似乎有些不耐烦,大约是懒得同他攀什么交情,也就放弃了继续拉拢关系的打算,表现得更低微些,才看到她松动的眉头。 心下有了估量,把她的脾气摸了个大概。 也对,她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自己这样的,只怕是很不起眼。张钦望从高中到大学,都是同学嘴里说出来的帅,他自然也知道有点好皮囊,能拿了这份工作,不过现在……他有点受打击。 对方全然把他的模样当一团空气,这方面没有优势,也就只剩下脾气,得让她觉得自己有好脾气。不看脸以外,就得看内在。 张钦望看她的样子几乎是把她看成公主。 可温妤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她有自知之明,脑子越发冷静。温妤站起来,拍拍裙子,张钦望不敢近身,怕碰到她的衣服招她生气,也就眼睁睁看着温妤迈腿离开。 也不知道还联不联系他。走到高处,温妤转过身,俯视他,他也配合地挤出笑容,温妤讲:“张钦望是吧,行,我记住了。” 这才让他松一口气,他没白白地费劲。 像块眺望地石头,那么一直盯着温妤消失在墙壁后的裙摆,裙摆在灯光下镀了层金边,在他眼里,温妤当然也镀了一层金边。 温妤一路上去,看到包厢门开了,李东玉站在走廊上,脸色不算好。他一见到温妤,就开口说:“你又惹你妈妈生气,我知道她偏心,但你就是装也给我装出副听话的样子。这段时间你要是不惹事,我帮你找个好出路。” 李东玉指的好出路自然是给她找个好丈夫。一来弥补了温妤,二来她搬出去也不会跟李厢希抬头不见低头见。 温妤实在好奇,李东玉有什么本事把自己卖出去。要知道,没人会喜欢她这样的长相脾气,何况她身上还没有那种隐形价值。 “你知道霍公子吧?”李东玉沉吟片刻,“我可以想办法让你跟他订婚,只要你别去闹你妈妈。” 她听过这个人,那跟她可不是一个层次的。 一向抠门的李东玉对她居然这么大方,可对他来说,似乎给温妤这样的人找个好丈夫就是对她的补偿。怕她没人要,便大度地给她找了下家,其实温妤对这些没有什么欲望……温妤喜欢刚刚那样的感受,看到一个人在她面前露出各种喜怒哀乐,好像那一刻,她就是上帝。 PS:开始PUA第一个,慢慢练手。后面女主会知道剧情的。 -- 九 ®oúsёщú.Iл 温妤还记得自己六七岁的时候,和温锦笙在家里学小提琴,寒暑假报了大大小小的课程,还有夏令营,这样正常,只不过她没坚持下来。 但李厢希他们也就不管她了,你要学可以,要是觉得难,那就别浪费资源,不学的话也没有会拦着她。她都觉得手酸,偏偏温锦笙像个永远不会疲倦的机器人,日复一日地完成所有任务。 “希望你能够接受唐双的存在,你知道妈妈需要有人来安慰她,但是你又不在身边。” 温锦笙总是表现得无可挑剔,比如现在,他就能心平气和地拉着温妤,在宴会结束后和她“和平沟通”。他的眼珠子比一般人要黑,在他定定望着人的时候,也更像机器人。 “今天的事情我不怪你,你有情绪我也是能够理解的。说起来,这两年你应该吃了不少苦……毕竟你以前那么娇气。” “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我也会提供一些。” 显然温妤不可能开口向他求助,是不可能让最讨厌的人看到自己窘迫的一面。他说得善解人意,可他要是冷漠的时候,那也是真正的冰冷无情。 她敢保证,自己要是得寸进尺拿了温锦笙的钱,他就能捏着她的把柄把她死死压一头,让她再也无法蹦跶。他很不喜欢温妤这样“无所事事”,也不喜欢她“没有上进心”。 这么多年过去了,在他眼里,这个妹妹算是废了。 温妤桌子底下的手抓着衣服,脸上还是那副厌恶的表情,“不,我不需要你,也不需要你们补偿我。总之你们不要管我做什么就好。” “这里毕竟是你的家。”温锦笙眼睛也不眨。 这样的鸡汤灌进嘴里毫无作用。 “如果你有时间的话,舅舅那边安排了霍公子的见面,也算是对你最后的补偿。你应该不了解他们,毕竟你也不关心这些,他的爸爸是前W集团的董事长,兼任云虎市商会会长。”温锦笙还在给她做心理建设,“最近霍会长打算给名下的企业借壳上市,借了舅舅一笔钱,欠了人情。”qūyūsんūщū.℃om(quyushuwu.com) 温妤是不太了解他们嘴里这些事情,她的整个青春期都在极度自闭的情绪下度过,可不像温锦笙这样认识了好多大人物。 看她无动于衷,温锦笙也并不着急,徐徐把情况说明:“霍公子是霍会长家里的老幺,有幸见过一面,算是青年才俊吧。” 听着他说的“算是”,温妤就晓得有水分,问:“那他有没有乱搞男女关系?” 这么一问,温锦笙也不撒谎:“有个私生子,我是真心在为你考虑,现在这个情况,可以保证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我知道你们年轻女孩子讨厌这样的情况,但圈子里也就是这样……不算少见,总得来说还是划算的。” 这太正常了,就算是霍会长,在外面也养着和他女儿一个岁数的“秘书”,至于像温鸿彦这样一心一意爱护李厢希的“好男人”,那也就更少了。别的先不谈,温妤是讨厌自己这个背景板一般的爸爸,可不得不承认,他对李厢希的确算得上专一,这么多年没有闹出来花花新闻。 “你把这个当成买卖?”温妤指出来:“你觉得这样很好?” “从经济角度讲,是这样。” 温妤说:“我是你妹妹。” 不是商品。 温锦笙回答:“正是因为你是我妹妹,如果是别人,我根本不会计较他们的死活。” 于是温妤站起来,端起玻璃杯,朝他脸上泼了一杯水。端庄肃穆的温锦笙顿时变成了落汤鸡,湿漉漉的睫毛低垂着,西服染成深色,也只是静静坐着,没有手忙脚乱去擦干。 他又重复一遍,“这是给你最后的选择,你长大了,不可能一直留在家里,有些事情如果一直拖下去不解决,最后会引爆的。” 他指的当然是温妤整个格格不入,她这两年离开在他们眼里根本只是赌气,还谈不上离家出走,他们天然地认为,温妤迟早会灰头土脸地回到家里,然后学坏——就像圈子里那些边缘人物。 “你是这么想的?” 温锦笙:“是。” 便,不欢而散。温锦笙得到了一身水,温妤连舅舅的电话也没打,一个人咬咬牙,捏着兜里最后一点钱打车回家。她的胃病还犯了,今天晚上倒胃口,什么也吃不下。 …… 下车的时候还挺倒霉,踩着地上坑洼不平的水坑,险些崴到脚。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温妤一路上忍着不适和颠簸,终于到了出租屋的楼下。 但还是先去小卖部老板娘那边买了点挂面,以及胶带。出租屋最近水管漏水,天气也潮湿,晚上睡觉总觉得骨头发寒。 楼下的诊所正在锁门,是柜台小姑娘,掏出一把钥匙一把一把地试,温妤没瞧见徐医生,听别人说徐碣是不住这一带的,他家里有几套房,也有收租的钱。 柜台小姑娘脸圆圆的,红红的,看到她这副模样有点楞。温妤意识到自己现在乱糟糟地披着头发,还崴到脚一瘸一拐,在黑灯瞎火的时候的确很像鬼。 她不太敢跟温妤说话,小跑着离开了。 回到屋里,温妤喝了水,忍着疼,到半夜才睡着。迷迷糊糊地,她做了个梦,梦里她在跟那个霍公子见面,还有之后的好多事情。 太过真实,以至于温妤感到时间缓慢。 霍公子是个花花公子,跟温妤见面后也不太看得起她,厌恶都是摆在脸上的,但碍于李东玉的关系,以及需要个挡箭牌放在家里,也就答应下来。结婚以后,连温妤一根指头也没碰过,整日飙车,带女人回来瞎搞。 就是这样也还不是最糟糕的,霍公子后来嫌玩得不刺激,又跑去溜冰,染了瘾,洗嗨了,也膨胀起来,居然有胆子毒驾,撞死好几个学生。适逢霍会长背后傍的大腿自身难保,这事情是没法压下去的,霍家也完了。 而温妤也得罪了人,自从唐双来了家里,温妤发现霍公子对唐双居然也有想法之后,顿时不平衡起来,见面总是针锋相对。 但也只是打打嘴上功夫,得罪了唐双几个大来头的追求者。趁着霍家垮掉的功夫,个个如同见血都鳄鱼,分而食之,又找了人,把她按精神病抓起来,关进国外不正规的疗养院里,美其名曰“好好疗养”。 他们皱一皱眉头,自然有无数人替他们分忧,温妤让他们不高兴了,那么出点事情也是无可厚非,看在唐双的面子上,他们还“手下留情”了。 精神病院里的温妤总是说着自己没有疯,待了五六年,头发也白了,二十多岁的人苍老不堪,而这段时间,李厢希他们也只是来看过她一两次。 李厢希抹着眼泪,但更多是惧怕她这幅怪异的样子:“你……你不要怪我们,我们能怎么办呢?那些人我们是惹不起的,下个月唐双要结婚了,我们也不想破坏两家和气。能怎么办呢……你现在也生病了。” 温妤隔着玻璃,一遍又一遍重复:“我没有疯……我没疯,妈妈……救我。” 她想起每天要打针,吃药,还被人特地吩咐“多加关照”,恐惧甚至压过了仇恨,这跟她中学时候是多像 ,她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没病。 -- 十 这个梦太长,温妤几乎以为自己度过了一生,原来她只是一本小说里的炮灰女配。真正的主角是唐双,唐双从寄人篱下的养女到人生赢家,而温妤也只不过是前期剧情里嫉妒她的丑角。 所有人都爱着唐双,她的父母兄长,还有一群护花使者,温妤使过些小手段排挤唐双,可被唐双那群一手遮天的追求者看在眼里,可不得百倍还之吗? 温妤的结局里,她坐在病房里,隔着玻璃看见走进门的黑发男人。高大俊美,冰蓝眼珠,一副冰雕似的表情,那男人双手交握,看到温妤后,厌恶地皱眉,显然在克制着自己弄死她的冲动。 “有些人,你还是不要招惹的好。”这位公子哥居高临下地说,“你,不配。” …… 温妤没见过这个蓝眼珠的男人,记忆里也没有这个人,但未来她会因为这个男人被迫害死在病房里,她记下这个男人的脸,剧情里温妤的仇恨和她融为一体。 她不要死!她不要落到这个地步! 温妤发了一身大汗,心跳如鼓,从床铺上坐起。又摸摸自己的脸,已是满脸泪水,不知怎的,就是止不住地鼻子酸,眼泪包在眼眶里。 没人要她……所有人都放弃她了,只有别人才是尊贵的、适合被捧着的宝物,她就是路边一根野草,活着死了也不会影响什么。晚上的气温不算低,可她还是感觉冷到骨子里,抱着胳膊,牙齿打架。 温妤……温妤,即使是到死,你最亲的人也还是放弃你,还活着做什么? 温妤心里问自己。 哆嗦着嘴唇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可她抖得太厉害,水还没有送到嘴边,就撒了大半。她想抱着膝盖把自己整个蜷缩成一个带壳的螃蟹,以此抵消那种恐惧和寒冷……她甚至不悲伤了,只是觉得恐怖。 恐怖把她吞噬掉。但是……依然不想死掉,当年在肚子里卡了半小时,医生都说她没救了,可她还是诞生在这个世界上,说明一直都是想活着的,从妈妈的肚子里开始。 她一直坐到了天边亮起鱼肚白。 脸上的泪痕也干涸。 最后她站起来,走在镜子面前,手指温柔地抚摸着光滑的镜面。温妤朝着镜子露出了一个妩媚而怪异的微笑。 * 徐碣今天来诊所特别早,吃了两根油条,一碗豆浆,直到肚子微微鼓起。早饭他是不会错过的,他习惯于吃得饱饱的,也会定时健身,和大部分年轻人不同,他的生活习惯更像个老人,不抽烟不喝酒不碰电子产品。 呼吸到第一口新鲜空气,肺里都是清透的。 徐碣的心情好一点。 这份好心情持续到温妤下楼之前。她戴着墨镜,头发打理成小卷,穿一身咖色外套,又配着毛呢帽,只露出下半张苍白的脸。墨镜很大,几乎遮盖掉她半张脸。 徐碣说不上来她有什么不同,更多的他避开了温妤低下头的视线,她的关注让他感到一丝难堪。外人眼里,他一向是善解人意的,可这也给他带来许多麻烦。 比如现在……他甚至不能开口拒绝温妤,这会让他失去风度。 温妤什么话也没说,视线在他的身上划过,轻飘飘的像是穿梭海藻的鱼,没什么实感。她按着包,脚下一双高跟鞋,把她不矮的身量又拔高一点,就这么咯噔咯噔地往外走。 等她走到外边,徐碣终于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 他想起那天来接温妤的车,车身的线条比水还流畅,车的颜色比他见过的所有颜色加在一起还要漂亮……仅仅只是墨绿色,可徐碣觉得那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车。 温妤站在路边等待着舅舅的车。她确实有不同了,比起以往佝偻瑟缩的站姿,现在的温妤昂首挺胸,也不多看身边一眼,目标明确极了。 李东玉降下车窗看到温妤的时候也没有放在心上,今天是要让温妤去见霍公子,打扮打扮一番也是要的,只是他还没提醒,温妤居然已经收拾好了。看来现在的她的确是上道了…… 别的没问题,就是再没用,听话是起码的。 “你在看什么?”李东玉顺着温妤的视线看到对面诊所门口失魂落魄的年轻男人,他一向是看不上那样的神态的,太小家子气,心里也就多了轻蔑:“别看了,温妤,你这眼界未免低了点。” 温妤没想法,也没解释。 反倒听话极了,微微地笑着,又抓着包拢着裙子下摆,极为淑女地坐进后车座里。这一次她居然主动开口说话,跟以前那副懦弱样子不同,温妤问得直白干脆。 “舅舅,人家要是看不上我,你不会怪我吧?” 李东玉一时没话。 温妤又是自嘲样,“也是,我这幅样子,连舅舅都觉得我难看,何况是外人。” 李东玉说:“还没到时候,不用下结论。” 但他不知道,温妤已经决定了……她要改命。就是没有运气,没有贵人,那她也得搏一把。 PS:正式开始搞野男人了!! -- 十一 李东玉今天对她的态度比以往温和,上车之后居然没有冷嘲热讽,只是叮嘱她要注意什么,又告诉她霍公子的喜好。温妤听着,时不时点头。 “今天怎么不说话?”李东玉问。 “我看舅舅很忙,我都记下来了。”温妤回答。她回答得本本分分,李东玉也没打算挑刺,又补充几句:“你别太多想,家里也没有说让你怎么样,只是给你找个好去处。你看外面那些,论家世论长相,有几个能比得上他?” 但也不妨碍他是个烂人……温妤微笑着,不过在李东玉面前,她还是保持了斯文,看上去依然没有攻击性。她不能让李东玉觉得她翅膀硬了,要说脑袋,她是没李东玉聪明的,那也没必要跟李东玉对上。 李东玉从不关注她,正是因为这点,他居然也没觉得现在的温妤有什么不对劲。 …… 霍封从宿醉里醒来,昨晚的一夜疯狂搞得他现在脑子浑浑噩噩。他盯着边上的裸女,还抓着他的胳膊,身上斑斑驳驳,显然全都是他的“杰作”。 这女人是个小模特,钓着他一段时间,昨晚还是让他得手了,那白花花的皮肉又引起他心里的厌倦感。明明之前还很傲气地拒绝他,结果是欲擒故纵,人家恐怕把他的底细知道的清清楚楚。 都知道他是霍会长的儿子,把他当做靠山。 “阿封……”女人半梦半醒,看他醒了又嘟哝着,“还早呢,好好休息。” 看着泛白的天,霍封的脸色难看起来,“早?早个屁,耽误我的事情有你好受!”他才想起爸爸喊他去见个人,是李东玉外甥女,对他反反复复说了好多次。 什么货色!就知道耽误他时间!昨晚还闹着通宵,通个屁宵!霍封甩开女人的手,粗暴地把她从身上拉下来,开始套裤子套衣服,火急火燎的,脸色也更难看了。 女人看他这样也知道他生气了,不敢说话,缩在被子里不敢招惹他。霍封没什么绅士风度,花钱虽然大方,但脾气也不好,在家里千娇万宠惯了。 “拿着钱,滚!”霍封没再谈给她什么资源的事情,一迭钞票摔在她胸口,他心情很不好,连带着迁怒昨晚伺候的人。他急急忙忙地收拾完仪表,上了跑车,车子开得飞快。 乃至于闯了个红灯,才勉强抵达餐厅。 他又不怕罚单,扣分也有别人替他扣,没成年的时候他就无证驾驶过生日收到的超跑。爸爸顶多是口头骂他,霍封也知道不会有事。 李东玉预定的包厢在餐厅顶楼,会员制,菜品是西班牙特色菜,正厅空运弄来了一副巨大的公牛骨架做陈设,色彩样式也很有西班牙风情。等他到顶层,包厢门口是一副立体派的人物像。 私密性很好,霍封不用担心那些狐朋狗友知道自己相亲的事情,他一向要面子。来之前,他就已经有了点心理准备。 李东玉说过,他这个外甥女可能不太好看。 李东玉的外甥女恐怕也不会难看到哪里去吧?他都见过温锦笙,作为他的妹妹,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霍封整了整领口,检查自己的仪容,直到打开门。 李东玉不在里面,应该是已经走了。里面只坐了一个女人,长头发,低着脑袋在修剪指甲,翘着一条腿,看他进来也没有什么反应。这谱似乎摆得比他还大。 “你是……温妤吧?”霍封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 那女人也抬起脑袋,确实不太漂亮,按照霍封以往高到明星标准的选美眼光,她长得实在抱歉了点。考虑到她是李东玉的外甥女,霍封压制了自己转身就走的冲动。 起码得给他爸一个交代,毕竟霍会长欠了李东玉一个人情,现在他又是新赛道上炽手可热的新贵人物。 温妤把他从头到脚打量。 到了这一代,霍封就是想难看也不可能了,他母亲曾经是蝉联H市的选美小姐,而他爸爸霍会长,当年也是家境不凡。他是浓黑的剑眉,大眼睛,线条却像他那个选美小姐的母亲,五官细看是很精致的,只是有股子煞气。 眼睛眉毛那一块,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温妤回想起梦里霍封那些石破天惊的荒唐事,也对他没有什么好印象。霍封跟她要是结婚了,保准把她往死里逼,天天羞辱她,要是在李东玉哪里遭了什么不痛快,那不都得找她算账,后面等她怀孕了,也得给她气流产。 他就是条疯狗,逮人就咬,温妤打心眼里鄙视他。 不过她居然还是忍住了那股怒意,转化为眉梢上的笑,温妤现在可不怕霍家了,早晚都是要完蛋的,这个庞然大物早就从内部开始土崩瓦解。她已经不算是个可怜虫。 “舅舅已经跟我介绍过你的情况了,我都是知道的,不过我也希望我们两家真诚合作。”温妤面带着温切,也恰到好处保持了某种强势,对付这种人,可能不能跟他软了,他们见到弱者都是往死里咬。 她的声音本来就清澈,现在听着,舒舒服服把耳朵里头洗刷一边。她还看着霍封,不闪不避,哪怕胸中想要握起桌面的餐刀捅死他,温妤也稳稳地克制住。 现在还不行,温妤可不想把自己赔进去,她的命可要比他们值钱得多。她看着霍封那张微微不耐烦的脸,还是勾起嘴唇,“我知道霍公子在想什么,大家都是新时代年轻人,当然跟老一辈想法不一样,我们今天只是吃饭,别的也不谈。” 霍封松口气,他可不想娶个丑八怪回家供着。 哪怕温妤说话顺耳。 两个人也就开始用餐,他没什么胃口,胃里还有昨天残留的酒气,就盯着温妤吃饭。看着她的一双手,她看上去吃得很舒服,心情不错。 这倒是真的,能够吃一顿大餐,温妤当然觉得舒服。她的胃口很好,也不跟那些小鸟胃的女人一样,一顿饭吃了许多。 霍封稍微有了点胃口,喝了碗海鲜汤。 可温妤依然没有说起这事情的意思。 是真一个字也不提。 霍封等了许久,结果她擦擦嘴,抿唇笑着:“我吃饱了,我们回去吧。” 霍封原本稍稍平静的内心更多了点烦躁,对方似乎不把他看在眼里,不是当做摇钱树,也没当做铁靠山,甚至只是一个吃饭的背景。他从来都是被人追捧,哪怕他不高兴,那也得是他不要。 他还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冷落,偏偏是这种女人……什么都不是,有什么资格那样气定神闲呢?他看不惯温妤那副平静的样子,但也不知道如何发泄那种烦躁。 “还不能走……爸爸说,让我带你逛一逛。”霍封最终没忍住那股不得意的劲,可也没看见温妤变脸。温妤提着包,安安静静站着,眼皮也不动。 梦里是没有这一段的,霍封没有忍住。 温妤想,他果然跟她想象的一样,没有耐心,这种人是很容易看懂的,梦里她觉得霍封看着是不可挑战的权威,可醒了,她就觉得这只是个莽夫。 温妤控制着脸上的弧度,和他保持一定距离:“好啊。” -- 十二 温妤可没有跟他喜结连理的打算,哪怕梦里那些事情都还没有发生在她身上,也不妨碍她看见这个男人,身体就泛起深刻的厌恶。但现在,她暂时也没有撕破脸的打算,霍封遭受审判是迟早的事情。 话一出口,霍封有些后悔。 他的视线从温妤的头发一直滑到她的脚跟,刚刚他只是粗看温妤一眼,只记得她长头发,不漂亮,还很冷淡。现在仔细瞧,其实她跟温锦笙是有点像的,不过温锦笙继承的大部分是优点,她继承的反倒是缺陷。 整体是一种不和谐,明明跟温锦笙的眼睛很像,偏偏看起来阴郁,盯着人的时候有种被阴冷潮湿的动物盯上的错觉。她的鼻子也和温锦笙像,是高挺的,可惜整体组合在一起,变得极不协调。 像个粗劣的拼贴画,可惜这是个人,活生生站在这里的人。 他不太愿意开车载她,以往副驾驶都是载着各色的漂亮女人,很给他长面子,要是被人看见,他这座位上出现个丑女……那实在是,他想想那场面就烦躁。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就是见不得温妤那副冷淡样子。 都是没面子,大差不差了。他抓起车钥匙,咳嗽一声,也没看她,只是问:“你习惯坐哪里?” 温妤瞬间明白了,恐怕霍公子是不想她坐在副驾驶招人口舌,可谁愿意跟个渣滓坐在一块,温妤觉得自己还是有资格看不起他的。 这种家伙有什么看不起自己的?温妤微笑着,压平裙摆的褶皱,“如果是霍会长的意思,我肯定奉陪,虽然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但没有关系,也许我们可以做朋友。” 谁跟他做朋友!这种垃圾货色难道不应该回收改造吗?烦死了! “霍公子不想跟我做朋友吗?” 温妤毫不避讳地直视他,眼里没有一点躲闪,这倒让他觉得自己心虚,他本来没有什么道德准则,可是有一点很在意……那就是他的面子! 他眼里,温妤毫无疑问是普世意义上的没有价值,假如他连温妤的表现都不如,那也间接承认了他心底的想法。 “哪里,我还是很愿意和温小姐做朋友的。”他强迫自己看着温妤,甚至于伸手扶她上车,然而在温妤的视线之外,他背过手狠狠擦拭。 这一切都落在玻璃倒影里。 温妤坐在了后座,声音还是和善:“霍公子开车还是慢一点吧,路上车多,要是出了闪失可不好。” 霍封笑一声,他打十几岁就开始飙车,对自己的车技信心满满,温妤这不是看不起他的技术吗?不过女人嘛,肯定胆子小,怕开快了,他稍微有点得意:“你害怕?” 温妤说:“刚刚你喝的饮料里含有酒精。” “那点算什么?” “你最近好像有点不舒服,霍公子最近作息也不太规律吧,跟我一样。”但霍封是声色犬马,温妤是加班熬夜,她可太清楚霍封的生活作息了,结婚的几年里,霍封常常夜不归宿……当然身体也因为这种糟蹋,很虚浮。他这种没什么下限的货色,没得病就是老天爷给他机会了。 霍封听着温妤这些话,觉得她可能有意无意在讨好自己,不过他见得多了……比起刚刚她那副样子,还是现在顺眼。她当然有讨好自己的必要,他爸爸可是霍会长。 “那你倒是说说,怎么办?”霍封开得不慢,不过比起平时已经算是平稳。 温妤说:“我认识一个医生朋友,倒是有开调理身体的食谱,你要是有需要,我回头就给你发一份。” 温妤又说谎了。 徐碣可不是她的朋友,而且也不是那种大医院的知名医生,只是个普通诊所老板,给治治小病还是可以的。不过霍封这种人,他有的是渠道治,也不见得照办,妥妥的不遵医嘱。 温妤敢肯定他是不会用的,既然不用,那也不怕露馅。她都说了,霍封当然没必要拒绝,只觉得温妤还挺上道……只怕真是来讨好自己,不过她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因而只是保持距离。 他对这份识时务很满意,眯着眼睛,一边开车,堵车的时候顺带点燃根烟,烟雾一直飘到后座,呼在她脸上,她也没有不满。 “那行吧,看来温小姐还是很聪明的,起码比你哥哥聪明多了。” 温妤笑着,不接话了。温锦笙肯定是比她优秀的,只是霍封觉得对方鹤立鸡群,自己可不就成了被衬托的“鸡”了吗?他心里自个不痛快,就看温锦笙不顺眼。 但就这一点,还是有共识的。 温妤靠着窗户,散了烟气,没忘上点眼药水:“我当然比不了哥哥,大家都说他很厉害呢,舅舅也觉得以后可以让哥哥做接班人。不过他对所有人都很好,即使是对我,也希望我能找个好归宿。” 霍封的脸色变了。 温妤的话总结下来有两点。第一,将来温锦笙可能继承温李两家,到时候可不是一加一这么简单。第二,这一次策划让温妤来见他的,也不是李东玉,而是温锦笙。 好小子,原来在这等着他! 温妤有点惋惜自己看不见霍封的脸色,只能听到他忽然沉重的呼吸,压抑着某种怒火,她的心情顿时无比愉悦。这锅甩到温锦笙身上,让霍封觉得温锦笙有所图谋,接下来一段时间,可有得麻烦了。 也算是自己临别前的一点小小“心意”送给他。 自己这个妹妹很快就要“人间蒸发”了。 “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温妤刻意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自然极了。 这个角度,他不到温妤遭人嫌的脸,听她的声音也就没那么难受了。其实吧,温妤除了难看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缺陷,霍封叼着烟,恨不得宰了温锦笙。 “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他很烦躁,连带着口气也不好了。 温妤似乎有点怕的样子,“会不会耽误你时间,要不送我回家吧?” “不用。”霍封想了想自己平时带那些女朋友去的地方,搜索几个地方出来,“你要吃甜点吗?”顺带也有人工养殖的天鹅,人造景点,吃东西其实也就是顺带。 温妤摇摇脑袋,“没有特别喜欢的,都是你在花钱,你喜欢吃什么?” 还知道是他花钱,也问他一声,上道。霍封想想,他是不喜欢吃甜的,也不喜欢吃什么清淡的素食餐厅,“那行,爷带你去吃皇帝蟹。” 自己这么给她面子,霍封觉得这小妞肯定笑傻了。 温妤捧着他,他就豪横起来。可惜他又看不见,温妤脸上的笑容凉凉的,温妤又说:“是吗,那我还没有吃过呢,听说很难得呢。哥哥也没有带我去吃过,没想到第一次是跟霍公子去吃……” 听到比温锦笙强,霍封心里舒坦了。温妤这小妞可没见过世面,那行,她哥要是不带她去,他呆着去见见世面。 霍封搜肠刮肚地想想,又把档次升一级,但脸上依然得摆出不以为然的样子:“那可不是,主厨平时不动手的,他很有名气,之前组织过A市的内部宴会,而且还专门迎接过一位首长。手艺肯定是好的,不然也不会带你去吃。” 温妤还是点点头,那股子厌烦劲转化成了更温和的声音,“那你对我真好。” 屁,这就叫好吗?她可真好打发,霍封转念又一想,说不定她还真这么好打发,听着倒是更可怜了……似乎以前没有见过温妤,好多重要场合温家也没有让她出面过。 越想越多,最后得出个总结,温妤真可怜。 他是不喜欢温妤,温妤倒是觉得他是她的恩人跟保护神了,傻得可怜,他的手指不耐烦地敲敲方向盘:“没什么。” 温妤太懂他了,要说温锦笙她看不透,霍封这个在她枕边躺了几年的玩意,她还能看不透吗?温妤又说:“那你点些养胃的,好不好?” 这前后还呼应上了,霍封想起自己胃不好这茬,看来温妤有把自己放在心上,但他是要面子的人,觉得自己答应了,肯定少了气魄,“那不行,我不喜欢。” 温妤的口气低下去:“那就算了吧……” 她一服软,他就不明白温妤这是什么意思。但很快他又想到,温妤的胃也不好,所以也不能吃些刺激的食物。霍封不满意了:“你就这么怕我吗?你要是不喜欢的就直说,我又不会怪你。” 要是说出来,霍封肯定是另一副嘴脸。温妤懂他的尿性,他喜欢自己主动选择,就算别人也得把选择权交到他手里。 也许是温妤这一路上的表现很好,到了下车,他居然又“屈尊”扶了温妤一把。霍封自觉很绅士。 -- 十三 温妤的吃相很斯文,每一口都吃得干干净净,看得出也只是来吃饭的。在吃完前菜后,霍封还没动手吃一口,他说是来吃东西,也只是随便找的借口,毕竟下不来台。 可温妤不管那么多,吃了这顿饭,她就能舒舒服服地告别了。至于嫁给霍封?当然是不可能的。她果然没再说话,这让霍封的兴趣少了些,等提出要送她回去。 温妤却摇摇头,自己打车走了。 她掏出镜子,搓红了眼睛跟鼻子,抓了抓头发,在确定自己看上去狼狈凄惨后,拨通了李东玉的电话。 …… 李东玉半夜被吵醒了。 当他去接温妤的时候,看见她站在花圃边上,披头散发,似乎是哭过,那副样子……让他想起温妤小时候,通常温妤觉得委屈了她就会这样哭,不过长大以后的温妤很少哭了。 进了门,温妤忽然噗通一声给他跪下来,抓着他的裤脚,哭得更厉害了。这让李东玉有点无措,他发现自己怎么也甩不开温妤的手。 “怎么了?”李东玉问。 温妤一个劲哭,抽抽噎噎,却不回答他的问题。 “是不是跟霍封闹掰了?”他觉得多半是这个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霍封说了什么,不然温妤不至于是这个样子。 “霍封他不跟我结婚了,小舅舅……他好可怕,他差点动手打我。”温妤抓着李东玉的裤腿,一把眼泪一把眼泪地倾诉,“他问是不是我哥让我来的……他说我们都是涂他们霍家的钱,说我是丑八怪!” 李东玉的关注点当然没在这上边,但他听进去一部分,不由皱起眉,“他是这么想的?” 温妤还是哭,李东玉不喜欢她现在这幅软弱样子。 “你哭什么哭?”李东玉这么一训斥,她果然止住了眼泪,仰头看着他,温妤问:“舅舅,那我该怎么办啊,霍封不要我……” “那我问问他。”李东玉觉得他未免太没有风度,明明霍会长是那么文雅的一个人,结果他的儿子却着实扶不上墙。说着他就想掏出手机。 但温妤反应更快,她抓起水果刀,往自己手上割。 这下李东玉可没有心思打电话了,“你做什么?!” 温妤没有真下手,看着用力,也只是割破一点肉,没伤到筋,为了把戏演得更真,她还往桌角撞。这次特地让李东玉反应过来了,李东玉一把扯开她。 “我不想活了舅舅……我太没用,连别人也说我是废物。”温妤手里的水果刀被李东玉一把夺走,李东玉的脸色更冷了,“你疯了?” 温妤没管手上的血,团成一团哭着,仿佛她小时候那样。李东玉深吸一口气,知道现在不能逼着温妤,像她现在这种不正常的状况,少不得要出事情,只能安抚她。 “他说什么你信什么吗?你又不是只能嫁给他,这个事情就算不成,我也不怪你了。”但温妤确实不好嫁出去,高不成低不就的,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李东玉抓住了她的胳膊,这下子她再也没法伤害自己,李东玉说:“去医院!现在去医院。” 他生拉硬拽着温妤在医院做了包扎。温妤清楚,就算李东玉再不想管她,也不可能看她死在家里 她的胳膊被纱布裹住,看上去可怜极了。 为了防止温妤又做什么极端事情,李东玉只能把她留在家里监视。明明去的时候好端端的,怎么一回来就这样了呢?他觉得一定是霍封做了什么事情。 就算他不喜欢温妤,但这次,还真不能怪她。 温妤靠在床上,手上裹着纱布,而李东玉坐在一边,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一幕。“霍家那边,要是这样的话,那就先算了。不过暂时找不到更好的。”李东玉沉默一会,“我可以给你补偿一点……” 温妤看上去心不在焉。 李东玉受不了她这副可怜样子,或者说不喜欢她发疯,她待在家里也是很麻烦的,现在又出了这种事情,说不定以后还要闹。李东玉说:“我以前呢,也没给过你什么,这样吧,我给你添点钱,也算是以后的嫁妆。” 温妤眼珠子还是没转,宛如个死人。李东玉给她转了些钱,这一次算得上大方,两百万,虽然这只是温锦笙一辆车的钱,但这的确是花在她身上最多的一次。 这也正是温妤的目的,她可不稀罕什么结婚,还不如一些现金。结婚对象是霍封那样的烂人,那她一辈子都完了……温妤才不要重蹈覆辙。 一直到早上,温妤才离开。 一直到第叁天,李东玉打通了霍封的电话,才意识到……他或许被温妤骗了。霍封根本没有做任何事情,那天晚上,温妤明明撒了谎。 她彻底失踪了,还骗走了一笔钱。 * 温妤回家一趟收拾好了行李,拖着行李箱,查看自己买好的车票,她现在还有时间,在李东玉发觉之前离开这里。这是她第一次骗过李东玉。 李东玉说过,如果这次没有办法结婚,他会给她一些补偿。 她拖着行李走下楼,和来人打了个照面。徐碣看见她这幅打扮,也能猜出来,“你要搬走了?” 他没忍住,问了一句。 他觉得温妤可能是回到她那个家里,也指不定这是来体验生活的,那天温妤坐上李东玉的车,他就看见,车里那个男人打量他的目光就像在看臭虫。那种高高在上的、从骨子里散发的鄙夷跟冷漠。 这跟温妤是截然不同的,温妤毫无攻击性,看上去普通平凡,可事实上,温妤跟他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徐碣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的滋味。 甚至对上温妤的目光,有种恨不得仓皇逃走的冲动。脚下生了根,他一动没动,喉咙也塞着火炭。 温妤点点头,目光冷淡。 她注意到了徐碣的目光,那多不甘心,温妤有点喜欢这种目光,因为这是有用的。她还需要这样的人,不,应该说是狗,那种只要给了骨头,就会奔跑的狗。 假如最后不给他骨头了,他也依然会保持惯性奔跑。 她还得有实力,比如梦里那个蓝眼睛男人,也许一根指头就能压死现在的她。温妤拖着行李,脸上的笑容礼貌:“这不是徐医生吗?今天要忙着工作吗?” 徐碣的心思还在她的行李上。 温妤说:“我有些事情要拜托徐医生了,我暂时要离开半年,房租我已经付好了……要是不忙的话,可以找人帮我打扫一下,钱我以后会付给你的。” “不麻烦。”徐碣问她,“你这是要回去?” 温妤却笑眯眯的:“是个秘密。” 然后,他也没见过温妤了。温妤似乎人间蒸发掉了,那个刻薄脸的男人似乎来找过温妤,可徐碣也不知道温妤去哪里了,只能看见那个男人面色冰冷地离开了。 他也没告诉那个男人,温妤只是要离开半年……毕竟他不喜欢他那种傲慢的眼神。不过温妤到时候回不回来,谁知道呢? 没人知道温妤去哪里了。 又或者,少她一个也不少。 日子还是照常过着。接下来没有温妤的任何消息,一切都似乎只是假象,仿佛她根本不存在,除了有温妤的房间作为她存在的证据。苹果脸小姑娘跟徐碣表白了,徐碣拒绝了,他感到有些迷茫。 好像他这一辈子……只能配一个普通的女人,然后结婚,生孩子,为着孩子的学费跟柴米油盐发愁。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但是他看到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一角。 比如李东玉总是能有高人一等的底气,比如来接温妤的那辆车,还有最后温妤的眼神。温妤是喜欢过他的,他没放在心上,但最后温妤的眼神就像看着陌生人。 她很快失去兴趣了。 在徐碣的勾勒里,温妤毫无疑问跟他以及跟他身边一圈的女人都不是一个物种。尽管温妤看上去其貌不扬,阴郁内向,但这些似乎都变成了让他不那么难受的条件,起码那是够得着的。 毕竟如果是漂亮且大方的,那就彻底跟他不沾边了。他又觉得自己这些想法是不对的,似乎有些违背他做人的原则……但始终是一根刺。 * 半年的时间,温妤在脸上动了刀,一边调养,一边学习。温妤给自己拟定了计划,她还需要学好多东西,不过不需要深入研究,时间已经不允许她做更多。 她想起那个梦,似乎有把刀一直悬在脑袋上,她甚至去查了梦里那几个所谓的“男主角”,查到的结果让她越发觉得寝食难安。 “女主角”唐双一共有四个追求者。个个都是家世非凡,比起他们背后的势力,温家也只是小巫见大巫,毕竟作为一个不重要的背景,温家算不上什么厉害的势力,一切都只是为男女主创造的条件。 那个蓝眼睛男人的身份温妤还没查出来,但另外叁个已经有了苗头。第一个追求者叫贺雪邯,这是梦里出现的第一个男人,贺雪邯家里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集团,而他又是受宠的幼子,后来为了他的兴趣学了音乐,回国后成为了钢琴家。他跟女主的相遇就是在一场钢琴表演上,总之是高山流水遇知音。 温妤不懂钢琴,也没有多少兴趣,但她知道,要对付贺雪邯这样的人,光凭她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即使将来她不招惹贺雪邯,贺雪邯也会因为各种“误会”认为她欺负唐双,从而在霍封面前旁敲侧击,这也是霍封无所顾忌朝温妤动手的原因。 该说这就是洁癖的男主吗?就算是要对付,也嫌弃脏了自己的手。 “小姐,您点的水果沙拉。” 温妤敷着面膜,懒洋洋地晒太阳,阳光恰到好处,她坐起来开始吃沙拉,现在她一直控制自己的食量。不能太瘦了,也不能太胖,还需要健身。 而脸上也需要大量的保养,温妤不厌其烦地重复这些复杂的流程,连每一根头发丝都仔仔细细搭理。她很清楚自己的漂亮是人造的,因此也需要小心呵护,她不追求十分自然,但必须看上去协调。 绝不能看上去太过廉价,哪怕花更多钱。不过很快,这些钱都会回来,温妤看着自己逐渐减少的存款,关掉了手机。 现在她还有一百叁十万。 未来还会有更多花销。 她得把自己包装起来,从衣食住行开始,而这些都不是小花费。如果可以复仇的话,温妤并不介意做个比“原剧情”里更恶毒的骗子,反正他们也都讨厌她,为什么不把这些罪名坐实了呢? …… 距离诊所关门还有半小时,在送走上一个病人后,徐碣开始收拾自己的包,打扫卫生,整个药房里都是苦涩的药味,这种味道也浸润到他的皮肤里。 柜台小姑娘忽然伸长脖子张望。 徐碣觉得她总是这样大惊小怪的,“怎么了?” “她……好漂亮。”小姑娘的脸红红的,声音也很小,“很像……大明星。” 这大概就是她最高的赞美了,如果像明星那样时髦且漂亮,可不是引人注目吗?徐碣转过身的时候,就听见高跟鞋踩进诊所的声音。 清脆的,几乎能够想象是什么样子。 像电影里,黑底红面,鞋跟锋利的鞋子。 那双腿也是笔直的,线条流畅。他抬起头,对上戴黑墨镜的脸,和上一次不一样,曾经的温妤即使遮上半张脸,也跟漂亮沾不上边。然现在,连头发丝都散发着这种强烈的暗示,只是看着那截小巧的下巴,就忍不住想要窥见全貌。 她的打扮也是时髦的,头发烫成精致的卷,挎了个小小的月牙包。徐碣脑子里忽然闪过什么,他有些犹豫地问:“……温妤?” 女人嗤笑一声,拉下墨镜,两只猫似的眼睛跟他相对。分明已经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他记忆里温妤的样子早就已经模糊,似乎本来就应该长这幅样子。 温妤的声音跟以前也有点不同,听上去更有气势……或者说更有说服力了。 “怎么?认不出来了?”温妤没有上楼的打算,即使房间也还留着,对于徐碣这种人,根本不需要十分客气,他天然地服从于权威。温妤没有给他思索的打算,“去吃饭吧,我请你。” “啊……嗯。” 他看上去像个结巴,努力憋出几个字。他一直在看温妤,怎么会变化这么大呢?他知道温妤一定是花钱做了手术,这是无可厚非的,可是……不至于像是换了个人吧? “走吧,难道你没有时间吗?” 温妤走在前面,他在后面。她走路的动作也赏心悦目,漂亮的裙摆使她更有点美人鱼的意思,徐碣没想出更多的比方,只觉得……还怪有女人味的。 不过为什么她回来第一个见自己? 这样一想,徐碣脚下更像是踩着云朵,软绵绵的,说不出来什么滋味。难道温妤还没忘记自己?忍不住浮想联翩。 她是在附近的高级餐厅请客的,和侍应生的对话从善如流,把菜单递给他后,他反倒不知道吃些什么。平时他是不可能来这种地方的,连一只脚也不会踏进来,他忍不住看温妤的脸色。 她看上去很习惯,舒适且自然。 现在的她从哪个角度都像是一尊静美的玉像。 “你不点吗?”温妤问。 “不……我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你点吧。”事实上徐碣根本不知道吃什么,他看见温妤又点了一支红酒,而菜单上的标价惊人。 简直是骗钱…… 但他也没法在温妤面前露出任何小家子气的模样,只能故作自然地和她交谈,他的手指在手表上摩挲着,似乎这样能给他一点安慰。温妤当然是很大方的,也没有一点计较,只有他自己过不去。 随着话题的展开,喝了点酒,徐碣忍不住抱怨起这些日子来工作的辛苦:“有时候很忙,而且总是些小事情,明明只是那种什么事情都没有的小病,还非要来找我开药……” 他说着,也观察温妤的脸色。温妤没有一点不耐烦,始终安静切包容地看着,随后温妤抿了一口酒,轻轻地说:“没有啦,我觉得你很厉害。” “有、有吗?”他觉得温妤多半只是客套。 “从以前我就觉得徐医生很厉害,脾气很好,对大家也很关心,还经常救治小猫小狗,是个很有爱心的男人。”温妤的眼睛此刻亮晶晶的,很有神采,“工作这么辛苦,还一直坚持,以后一定会有大作为的。” 徐碣有点不好意思,温妤细数了他以前做的那些小事,没想到他都忘了,温妤居然还能记得清清楚楚……也许温妤一直在关注他。可能他真的误会温妤了,其实温妤也是个好姑娘。 两个人谈了很久,徐碣自然不可能真让温妤付钱,这会让他觉得很没有面子,明明温妤眼里他已经是个可靠且大方的男人。于是他抢先一步付了账,尽管看着账单上的四位数心里在滴血,也没法真让温妤出钱。 温妤还不忘夸他,“徐医生真大方,比我之前遇到的那些人大方多了。我下次请你吃饭吧。” 徐碣急忙摆手:“不用了……哪里能让你花钱。” 他觉得这些钱还是花的值得的,虽然贵了一点,但也不能真让人家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吃路边摊。现在的温妤在他眼里跟以前不是一个档次的,至少在花钱的程度上来说。 PS:翻版“灰姑娘”遇到“王子”,不过这个“王子”是个PUA大师。 -- 十四 ⓡoúsёщú.Iℕ 两个人走在路上。 温妤以前见到徐医生,他总是温和地跟所有人说话,哪怕对待她也是一样,于是温妤觉得他不同,也许徐碣是个跟李东玉那些人不同的好人。不过现在,她没有这种想法了。 借着灯光,温妤仔细打量他脸上那种惴惴不安的神色,破绽太多了,气息也是不稳的——只是以前的温妤还是好骗的,那时候她只需要一根稻草。短暂的注视后,温妤又和他谈起话。 多数是徐碣小心地问她。 “你……这半年去哪里了呀……不说也可以,我就是……随便问问。”他努力想要保持心里的平静,让自己看上去更加绅士,可所有举动都变得勉强:“那个男人来找过你,还说要给我报酬。” 他的胸膛微微挺起,“不过我没有说你的下落。” 温妤的眼睛微亮,他更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那种不可一世的男人,不管跟温妤是什么关系,肯定是对她不好的,自己这是在保护她!哪怕他给再多钱,可是他也不喜欢那家伙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找不到温妤也是他的事情! “我一直很相信你。”温妤似乎有点羞怯,至少徐碣觉得她这幅样子是在感激自己,“我也只跟你一个人说了,我怕别人出卖我。” 只有他一个人,这又把他看重了。她是个傻姑娘,也幸好是遇见他,要是别人,那她不得被生吞活剥了。徐碣故作镇定:“没关系,我从来不会袖手旁观,我看见那个人不像是好人。” 温妤也说:“是,不是好人。” 李东玉才不算好人,吸血鬼,资本家而已,还是个刻薄的舅舅。 “我也不知道怎么报答你……我现在跟他吵架了,一直在躲着,你也看见,我在外面躲了半年。”她瞧着徐碣,眼眶红了,一双猫眼似的眼睛溢满泪水,这一哭就让人心软。她揪着裙摆,抿紧嘴唇,“我也不知道办,要是他抓到我,我恐怕就……” 剩下的就不说了,让他自己联想去。 李东玉长了一张坏人脸,又年轻,要说李东玉是温妤的舅舅恐怕没几个人信。徐碣也不知道这层关系,他猜测着实情。看温妤的样子,可能跟对方极亲密,不过那时候温妤也不好看,要说是什么桃色关系那也太扯了,徐碣觉得,多半是温妤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qūyūsんūщū.℃om(quyushuwu.com) 如果是他惹不起的,他就不趟这趟浑水了。他犹豫一会,问:“他是不是黑社会?” 温妤看他这一副样子就心里嫌弃,就这种怂样还学别人英雄救美,既想着借她这层关系往上爬,又想着什么风险也不冒。但现在她没有必要过分恐吓他。 温妤早已编好了一套谎言,听着毫无破绽,毕竟只是把霍封的身份搬到李东玉身上,她可太熟悉霍封的一切了:“那个是……是未婚夫,他姓霍,可能你听说过,之前中心区那块地就是他们家开发的。可能是想要我们家的钱,和我订婚了……可是……我都听到了。” “是那个上过新闻的霍会长?”徐碣在本地的采访节目看到过这位霍会长,那个时候作为本地的大企业家参加由市政府举办的文化宣传活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在耳边响起,他不禁有一丝恍惚。 明明他只是个普通人,恐怕这辈子也没有机会结识这样的大人物,而现在,坐在他身边的温妤似乎有一层不简单的身份——何况温妤还喜欢他。简直太荒谬了,就算是电视剧也不这么演。 可是他的确见过温妤那个高傲的未婚夫,豪车也是不能作假的,何况温妤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他一个普通的诊所大夫,有什么好骗的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温妤家里的确很富有。 温妤小声说:“我不想麻烦你的,也不是想要寻求你的帮助,你也帮不上什么忙,毕竟徐医生只是个大夫。我这次回来,只是来看看你……我也不知道还有躲多久……” 她看上去极为可怜,瓷白的脸挂着泪痕,打湿了睫毛,肩膀微微颤抖。此刻的她就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一身华贵的皮毛被雨水浸湿,坐在家门口,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何况她说,只是想看看他。 谁都不见,只是为了他。怕他只是个普通人,被连累,可是……什么叫帮不上忙?一股怒气油然而生,徐碣忍不住开口:“你住我家吧,我保护你。” 温妤的身体微微一颤,似乎被他的决绝震撼。 就是这幅样子……他根本受不了,不要这样看着他,她都不怕暴露的风险回来,为了他做到这种地步,可是想起温妤那狠毒的未婚夫,徐碣就怒不可遏,他反倒愈发心疼眼前这个倔强的女孩。 温妤避开他的眼神,摇摇头,“不行,那些人会找我的……我担心你,要是……” “没有可是,我不怕那些人。你就当是我多管闲事吧,这个忙我一定要帮你的。”徐碣咬着牙,那股对未知力量的惧怕恰当地转化成了怒火,他要证明他根本不是懦夫,做不了什么的普通人?他才不是!他要告诉温妤,只要他在,他就可以保护她。 温妤愣愣盯着他,脸上的泪水止住。 他几乎有了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安抚的冲动,但暂时压制住了,只能故作无事地笑笑,语气轻松:“不怕,我站在你这边。对了……你的家人呢?” 这话问出来,他就后悔了。看温妤以前那副样子,都没有人来看过温妤,显然跟家里的关系是不合的,恐怕她是不愿意听见的。徐碣闭了嘴,看着温妤。 温妤没生气,也没回答,只是望着他,好像他是天底下最有勇气的男人。于是徐碣的背打得更挺直,他看向自己高大的影子,半个影子把温妤的影子罩在其中,隔着一条手臂的距离,他有了自己真正在拥抱她的错觉。 温妤低着脑袋,踢着石子。徐碣觉得她就像个迷茫幼稚的小孩,撒脾气,闷闷不乐的,多可爱。 温妤不耐烦地盯着踢出去的石头,每一脚都用足了力气,恨不得踩成粉末。这种蠢货,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还敢提李东玉他们……明明他自己就是个怂包软蛋,好面子的货色,自己假惺惺跟他配合一下,还真以为自己是天底下了不起的大英雄了。 心里这么想着,温妤嘴上还是轻轻的:“我的家人……他们不要我了。” 徐碣心又软了,仿佛吃了一颗柠檬,酸涩感充斥心脏。 PS:女主易怒,可能男配们的某句话会戳中她的雷点,但是脸上依然会保持笑容,哪怕心里极度厌恶。 -- 十五 “那你现在……”徐碣低头看着温妤的脑袋,虽然没有看到她的表情,也可以想象此刻她的心情。想必也是不希望自己看见她软弱的模样,得给她留些空间。 瞧他这副假惺惺的样子,温妤心里发出一声嗤笑,却说:“没关系,如果他们能够看清霍封的嘴脸,说不定就会重新接纳我了。但我现在不能认输……” 她那个冰冷的家庭,还有一群环伺的豺狼,在徐碣眼里,她无异于毫无自保之力的羔羊。也许是她的话太感染人心,他平日里也循规蹈矩,没做过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她这么说,徐碣的心跳如鼓。 试试吧,去拯救她……就像书里写的那样。不太真实,可是他乍然惊醒,发觉自己已在日复一日的生活里厌倦起来。 “不用害怕,起码你还有我……这么一个朋友。”他刚开口就意识到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词措过了,也只好换了个说法。 他跟温妤没什么实际上的关系。 他现在心情还有些复杂。说没有那是假的,一切就像梦,温妤的变化,突然闯进生活的入侵者,他大概就是站在某栋豪华宅邸门外,借着一线缝隙窥探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偷窥者。 “朋友?”温妤忽然自嘲,“我以为徐医生不想跟我做朋友,毕竟我也不太瞧得起自己,以前的我那么烦,还不讨人喜欢……” 她的半张脸都埋在阴影里,徐碣似乎有点想起她过去的模样,比照着现在,当初那种抗拒的情绪已经淡了许多……她看上去只是更可怜了。只是想要努力变好,仅此而已。 “怎么不是朋友呢,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很棒的姑娘。”徐碣急急开口,话从嘴里说出来有点违心,但对着现在的温妤他已经能够欺骗自己了,“别担心,一切都会变好的,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坚持下去……” 听上去天然充满善念,温妤可不喜欢,她分离成了两个人,另一个她浮在半空中,静静地看着眼前男人卖力表演。只要能够满足他的渴望和幻想,其实他也可以有这样的一面。 温妤讨厌这样,但现在,她必须尽快做好准备,你死我活的准备。那些恶魔般的男人,与其躲避他们,不如战胜他们。 不管什么手段……只要是合理的,能够做到的。 她才不想要输得一败涂地! 她要做的,是隐藏,发现敌人,然后射杀,杜绝一切失败的可能,温妤要的是绝对的安全感。现在的温妤还是软弱的猎物,需要隐藏在森林的角落,一点点积蓄力量。 “我会的。”温妤笑起来,“保护好自己,坚持下去。”然后杀死对方。 徐碣松口气,递了张纸巾给温妤,好让她擦掉眼角的泪水。他其实不太能够理解女人为什么总是喜欢哭,很多时候,他温和地安慰,其实心里已经产生了疲倦,不过今天,他是主动安慰温妤的。 温妤跟她们哪里能够一样呢?徐碣对现在的温妤简直充满耐心,或者说,他对机会充满耐心。 温妤似乎惴惴不安,又问他:“真的可以住在徐医生家里吗?” 徐碣已经说出了这样的话,没有收回的道理,他点点头:“可以,我现在一个人住在公寓里,没有别人,你也不用担心被影响。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呢?” “我还有几个朋友,也许他们愿意帮我,我不会白白住在徐医生家里的。” “不用说这种话,毕竟我们是朋友。” 可她这么说徐碣就不乐意了,温妤要是给他钱,就变成了钱货两讫的事情,而不是欠人情,现在这点付出根本算不了什么。比起以后,如果温妤能够成功的话…… 他想了想,掏出把钥匙递给温妤,“这把钥匙你先拿着吧,我还有一把,以后出门也要注意安全,我担心你那个未婚夫还在找你……毕竟上个月才过来——” 李东玉上个月还来找过?温妤下意识不信,她捏着一把冰凉的钥匙,一副害怕的模样,“这……” “我保证,绝对没有说出去。”徐碣几乎要举起手对天发誓了,大小姐就是这点不好,太娇气,不好安慰,“如果我说出去的话,那就让我天大五雷……” “别说了。”温妤拉住他,“我相信你。” …… 温妤就这么在徐碣家里住下来,没一点不适应,也没有什么矫情。起初她表现得就像个真正落难的小姐,怯怯的,但过几天……徐碣几乎要接受她的存在的时候,她理所当然地表现出了该有的“傲慢”一面。 如果徐碣觉得她是个娇气的大小姐,哪怕是落了难,这骨子里的娇贵早晚也得浮现出来,反正也是他自己喜欢的,这不也算是满足了他的幻想吗? 温妤不大客气,向他提出了许多要求。 ——但也保持了分寸。 所谓“分寸”,给足他脸面,适当地激起他的好胜心,给他情绪满足的同时提出要求。即使事后他冷静下来感到了悔意,也无法开口拒绝。 “徐医生真厉害,没想到这个年纪就已经有自己的事业了,还很好学,我认识的那些家伙。”温妤说起谎眼睛也不眨,“都是靠着父母,硬生生堆出来的,世界真不公平。” 多不公平啊。温妤故意看着他的脸色,看他从温和到隐忍,像他这样的人肯定不会服气,他一定觉得自己勤勤恳恳,还不如那些二世祖,心里多少会有愤恨。 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在他的心里种下一颗种子。 那股仇恨的种子…… 以后他就是自己的一把刀。 “那也是天生的,这很公平……尽自己的努力就好了。”徐碣的脸色微微扭曲,如果说能力的话他也是有一点的,虽然不能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也绝不只是现在这样。温妤这话让他想起学生时代,成绩优秀的徐碣属于书呆子那一类人,别人嘲笑他死板无趣,而最受追捧的也是家里有钱的高调富家子。 “可是他们那样真讨厌,占着好多资源,却不做好事。要是换成徐医生的话,我想一定能够帮助很多人吧?”温妤坐在沙发上剥着葡萄,她现在可不会委屈自己,自然都是买最好的。 她不介意加把火,给他一点暗示。 “如果是徐医生的话,肯定能够做到好多我没办法做到的事情吧?”她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接下来的一颗塞进了徐碣嘴里,他正在想事情,也就没有思索地张了嘴。 温妤背着手,嫌弃地蹭蹭。 她在诱导徐碣——徐碣总是觉得生活不公平,假如自己给他一次机会呢,他一定会觉得自己能够把握住。在徐碣看来,如果温妤能够继承财产,他能够把这笔钱运用到更好的地方。 前提是他跟温妤在一起。 这其中的阻碍,包括了温妤的未婚夫。 -- 十六 他一时没有让温妤看见眼底的异色,底下脑袋,开始切苹果,精准地削下整条果皮后,分割成小块,放了牙签。温妤似乎毫无察觉,两条腿微微晃动,嘴里哼着调子。 她又沉浸到电视剧里了,温妤如今在他家里住下,白天是要出门的,晚上又回来,徐碣没仔细询问她做什么,问太多反而显得冒进。 温妤对他的印象似乎还行,他不能打破这层形象。 “好甜。”温妤吃了一小块,又递了一块伸到他嘴边,“你也吃。” 徐碣觉得她就是没什么心机的傻姑娘,只有那种温室里面长大,才能专门养出来的,简直稀奇的品种。也不懂财不外露的道理,温妤出门的时候总是打扮得鹤立鸡群。 一身奢侈品,简直是行走的百货专柜。 “你饿不饿?”温妤那张白皙的脸凑到他眼前,打断了他的思索,黑葡萄似的眼珠里全是期待,舌头动了动,他没舍得拒绝。 “你要做什么?” “我给你下面。”她转过去开始翻找围裙,还穿着一身不适合下厨的浅色衣服,“我以前也煮过,那时候家里面断了我生活费,如果不回去结婚的话,就不会再管我了。” 这印证了她之前的说法。都是合得上的,温妤来到小区的时候,也没有怎么跟人打交道,许多人是不知道她什么来历,为什么来,只是突然地出现,然后又消失。 徐碣越发觉得自己的推断没错了。 也庆幸自己给温妤留下个好印象。 她身上还有残留的香水气味,温温软软,夹杂着一丝甜味,他想起草莓。温妤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除了名字一样,他是找不到和曾经的她有丝毫相似之处的。 温妤穿着格格不入的围裙,一身精致打扮,在厨房里捣鼓起来,“你喜欢吃青菜吗?我看到冰箱里还有,我在煎个蛋吧?” 看到她在厨房里忙忙碌碌,手忙脚乱的样子,徐碣有一阵恍惚。 还第一次有人给他下面。 父母早年离婚,他跟着姥姥长大,后来父亲倒是回来认亲,给他留了一点家产,不过那种恨意仍然无法消解,他得戴上面具,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保全自己,没有人站在他的背后。 “好。”徐碣说,“我什么都吃,只要是你做的。” 真油腻。 温妤心里肉麻得不行,一点小恩小惠就打发他了,不过她也确实调查过徐碣的家庭情况,在开始做事情之前,要有足够的准备。在调整好表情猴,温妤又转过身,开始调味。 她可没打算把他当成老爷伺候。 自然味道是胡乱煮的,一阵乱炖罢了。 走个过场而已。 “怎么样?好吃吗?”温妤眼底闪动的期待让他没法拒绝,入口是咸涩味,还发苦,也不知道她到底加了多少酱油和盐巴,煎蛋也是又硬又老,吃了第一口就觉得喉头干涩。 他顿一顿,缓缓劲。 温妤紧接着又说:“做得不好吃,我不怎么会做饭,要是你觉得难吃,那就倒掉吧。我不介意的,以后会好好练厨艺,果然我做什么都不好……” 这更没法拒绝了……徐碣盯着她,深吸一口气,狠下心又吃一大口,顿时舌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不,很好吃。” “真的吗?” “……真的。” 温妤的眼睛更亮了,这种温情和顺从的表现,还有那份少见的仰慕,都让他没法开口说出实话,不过这种眼神,让他心里好受点,仿佛也是值得的。 于是大口吃着面条,那股涩味直冲天灵盖。 而温妤就坐在旁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也只能一口接一口。如果拒绝的话,温妤肯定会觉得自己在嫌弃她,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但她做饭,也确实难吃……以后都不要她动手了。 “我去洗碗吧,你先去休息。”他赶紧趁着这个机会,在厨房里倒了一大杯水漱口,嘴里的苦味才少一点。 这种感觉可不好受,肚子里胀鼓鼓的,喉头也发涨,好像有只手伸进来要把他的胃往外翻扯。在缓一会后,徐碣洗了把脸,满脸水痕。 他开始端详镜子里的自己。 清瘦脸庞,是不常见的脸型,瑞凤眼和天生微笑的唇角都能给自己加分,看上去更温柔体贴,不过……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这样大的魅力,尽管平时受到一些女人的喜欢,可这个时候他还是产生了自我怀疑。 他还记得温妤那个开豪车的未婚夫,标准的高富帅,那家伙的长相更独特,自己显然跟他不是一个层次。 因为没有注意保养,皮肤似乎也不是很好,有点粗糙,还有发型,可能有点土了,明天可以去理发店修剪。他仔仔细细把自己端详透了,估量着自己的条件。 他还没有优势…… 很不甘心。 他也只能更怀柔,自己得比温妤的未婚夫更体贴,更懂她。 -- 十七 ®oúsёщú.Iл 白天温妤总是出门,打扮得漂漂亮亮,走路都带着一阵香风,这跟以前的温妤,或者说徐碣身边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仿佛是两个物种。她连呼吸都带着温柔的甜味,哪怕是凑近看她,脸上似乎也没有明显的毛孔和瑕疵……有点不真实。 她正弯腰在玄关换鞋,笔直乌黑的长发垂下。 “你这是……”他做好早餐,考虑到温妤这样的大小姐可能会更讲究些,也就替她精心烹饪了吐司。可温妤起床,收拾了好一阵子,看也不看一眼。 他张张嘴,想问温妤为什么不吃饭。 但话都被接下来温妤春风般和煦的话语堵了回去,“不必了,我去外面吃吧,你也辛苦了,一定很麻烦吧,你先吃。”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比如早餐其实是两个人的分量,可以一起吃。以及自己并不觉得麻烦,自己照顾她是应该的,可惜温妤实在不给他这个机会。 “温……” “晚上见。”温妤挥挥手,关上房门。 按温妤的说法,她还有些朋友,这些日子应该要寻找他们的帮助,她要出去见朋友,徐碣是没有理由拒绝的。他什么忙也帮不上的,温妤不止一次在他耳边暗示着自己的处境,等他提出要帮助温妤,她却又拒绝了,只是告诉徐碣,这样的事情普通人是插不上手的。qūyūsんūщū.℃om(quyushuwu.com) 徐碣就是这个“普通男人”,普通两个字多刺耳啊,他才对温妤产生一点好感,现实又把他的脸丢在地上踩。可他能朝温妤发火吗?非但不能,还得安慰她,毕竟温妤那么脆弱、内敛,怎么会是故意的呢? 他盯着烤吐司上的番茄酱出神,微微有些失落。也没有办法,只能拿刀叉自己一个人吃了,正要动手,又是开门声。 抬头,还是温妤。 她带着微微歉意的笑,“太不好意思了,今天实在是很忙,分不开身,要是有下次的话,我一定会尝一尝你的手艺。对了,你喜欢吃甜点吗?我正好跟朋友要去,给你带一份回来。” 听到温妤说跟朋友一起出去吃甜点,徐碣就放心下来,这样的朋友多半也是个女孩,那是不存在任何威胁的。他重新恢复脸上温和的笑意:“好。” 那种不快迅速被抚平消散了,好歹温妤还记着他,还念着和他分享,自己难受个什么劲呢? “那我走啦。” “嗯。” 温妤的脸色在出了门的一瞬间阴沉下来,她并不算是十分会忍耐的性格,如果不是为了在未来摆脱可怜的下场,她才不会这样跟人虚与委蛇!还是用这种类似讨好的、温顺的、愉悦别人的口气,徐碣算什么东西! 算了,等以后他就有用处了。这么一想,温妤的心情好一些,挺直脊背,昂首挺胸地往外走。她现在有的是勇气让别人看她的脸,这可是她花了大价钱改造的。 几个早晨出来锻炼的老太太忍不住抬头看她,没办法,她实在是打眼,跟个外来物种似的,洋气极了。温妤对她们有印象,那时候几个老太太总是指指点点的,她路过她们身边也只敢低着头。 而老太太们坐在中心公园的公共长椅上,指点江山,低头絮絮叨叨什么。 温妤看过去,她们都缩缩脖子,不再说话。 她现在可没有什么心情跟老太太们计较,走几步,电话响了。这半年时间除了用来恢复,她可没有荒废着,出入各种场所,熟悉了环境,又跟各种人打交道。 她不能露怯了,那种小家子气别人才看不上。克服交流障碍以外,还要锻炼自己的耐心,她知道自己满身毛病,为了长久考虑,万事只能靠自己,不能出了差错。 电话那边,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有些讨好。 “温……温小姐。” 温妤没什么好语气,冷冰冰的,她对他一向如此,若不这样,反倒不像她了。“张钦望,我有点事情要你帮忙。” 说得理所应当,而对面的年轻男人也好脾气地顺从。半年前温妤离开以后,张钦望就从酒店辞职了,他觉得这份事业没有什么上升空间了,后面温妤联系他,给了他一份新工作。 他可对温妤感恩戴德,要知道,他本来也没有指望温妤这样看起来冷冰冰的大小姐拉他一把。 “您说,有什么忙,要是我能力所及,一定办好。”张钦望听到她这样的口气也习惯了。反而显得更可靠了。 这份新工作,其实也不算是温妤“给”的,她只是“恰好”认识了美容院里的有钱太太,又“恰好”跟她们意趣相投,“偶然”提了一嘴,就牵线搭桥了。张钦望长得白净帅气,双眼皮大眼睛,是走在路上一定有回头率的,再加上嘴甜会说话,太太自然愿意帮个小忙,推荐了份奢侈品店的岗位给他。 温妤只是拉了个线。 不过她会演戏,在张钦望看来,似乎是她发挥了自己的能量,偶然地那么发一发慈悲,她越是轻描淡写,张钦望越是真心觉得,温妤是座不能攀登的大山。小心思是没有了,她要是有什么用得着他的地方,他是巴不得出力。 毕竟要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他可是八辈子没法认识温妤这样的人。那不得好好地抓住了,起码让温妤觉得自己还有点价值。 “那你现在过来吧。”温妤心不在焉,“我想买个包,你现在是专业人士,找你参考参考意见。” 张钦望还能说不吗?他答应得可快了。 温妤不过随口扯个理由,她读包没有兴趣,如果非要说,她现在对钱更感兴趣。她必须找到一种途径,迅速地改变自己的命运。 比如,有钱男人。 最好是现成的,她已经没有时间一点点来积累了。也只有几年时间,叁年?五年?她现在这样的行径和那些捞钱的女人是没有区别的,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她们是为了钱,温妤是为了命。 为了活命,温妤可以做任何事情,哪怕不光明。 “那,那您等等我,还是老地方吧?”张钦望恐怕已经开始订车了。温妤点点头,“对,我已经订好了餐厅。” 听他这幅小心翼翼的口气,温妤就知道他把自己当成了浮木,可惜温妤也只是个纸糊的,自己还没找到大靠山呢。一定得是大靠山,普通的还不行,必须能够和那些家伙扳手腕,但靠山也不一定靠得住,之后自己也得想办法。 温妤关掉手机,黑色屏幕里倒映出她的眼睛。 迷茫,不安定。 很快,就转化成一种狠劲。 PS:女主之后走的大概率不是金丝雀路线,而是金融骗子路线,各种画大饼,虽然也包括色诱,但必须搞钱。 -- 十八 “温小姐久等了吧?” 黑色轿车停到温妤面前,张钦望麻利地打开车门,看得出下了功夫,来之前喷了香水,还放了柔软的坐垫。张钦望的打扮和之前酒店里不一样,现在他打扮得仿佛个金融成功人士,梳着短短的乌黑的发,灰色条纹西装,手上配了个淡金色的表。 温妤扫一眼,视线落在他的手腕上,“出息了。” “哪里哪里,还是多亏了温小姐帮忙,不然我也不能买车。您看这车漂亮吧,我上个月刚买的,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付清了。”张钦望还向她展示自己的车,是有些小贵的那种,过去的张钦望可是绝对不敢想象。 因着温妤的推荐,他在温妤面前就是矮一头,哪怕温妤看起来脾气不好,他也得满心欢喜地受着。这是活菩萨啊,温妤愿意提携他是看得起他,不然她怎么不去帮帮别人呢? 他有些庆幸自己当初在温妤难过的时候出言安慰了她,那时候温妤发脾气,他也忍着,现在看来……温妤该多发发脾气。 “不错。”温妤也看看他的车,得体地微笑着:“你还是有本事的,我没有看错你。” 她这么尊口一开,张钦望更是精神抖擞,那张白面小生脸浮出激动的血色,“我会更努力的,以后会回报温小姐的!” 他这么表态,温妤没应声,在座位上叼着一支细细的烟,又是一身黑色衣裙,肩膀削瘦,两片锁骨锋利而出挑,埋着头叼烟的时候,长发也垂落在肩头……像只黑天鹅。 张钦望莫名地这么想,他知道这些时间,温妤是去整容了,按理说她们这样的有钱人家小姐,哪怕是长得差了些,也能去后天改造,不过当初他见温妤的时候温妤还没变化。 唯一没变的,这种盛气凌人的气势。 ……他挺喜欢。 骨子里就觉得温妤该横行霸道,该这样睥睨四方。他同样也很上道地掏出打火机,替温妤点燃,她唇边的气息滚落在皮肤上,似乎也不知道自己手在哪脚在哪。 “谢谢。”温妤不咸不淡地道谢。 张钦望自然点头哈腰:“这是我应该的。” 他是很愿意多和温小姐联络联络感情,感情这种东西需要经营,这几个月他没少趁着节日向温妤嘘寒问暖,要做到亲切而不过分热络,就是对自己爸妈也没花这么多心思。张钦望问:“我送的礼物,温小姐有收到吧?” 温妤特地租了一座别墅小区里的公寓作为自己的地址,日后在任何方面,都是能够派上用场的。花销绝地不费,此外还有衣服鞋包的租用费用……哪怕李东玉给了她两百万,按照她之后还要规划的派头,恐怕也维持不了太久。 她收到的礼物是一条奢侈品牌的围巾。 但并不是张钦望就职的品牌,怕也是自费了腰包,为了向她展示自己的诚意。温妤今天的目的也不是买包,“当然收到了,让你费心了。” 张钦望的脸颊微微红,能说善道的舌头打了结,“这……这没什么的。” “是你一个月的工资吧?你才入职不久,就这样破费,不过既然已经买了,你的好意我就先记着。”温妤点点头表示肯定。 原来她都明白!张钦望的功夫没有白花,他做的一切都被温妤看在眼睛里,也被记下来…… “说起来,温小姐是想找我咨询最新季度的包吧?”落座前,张钦望替温妤倒好了茶水。从入职以来,他没少获得一些有钱太太跟小姐们的联系方式,她们私底下会询问自己有没有某些款式的包,甚至塞了“幸苦费”让他透透口风,那种狂热他是暂时无法理解的。 他会说话,长得又高又正,自然很讨人喜欢。 不过他始终还记着温妤的恩情,温妤毕竟是不一样的,他就觉得温小姐应该是自己的贵人。“温小姐要是有什么看上的,就是再麻烦,我一定也会想办法。” 他还带了个册子,一并递给温妤翻看。温妤一面翻着,他一面布置着茶点,特地点了年轻女生们爱吃的甜食,耐心地等待温妤。 温妤的心思没在册子上,随手指了个单肩包,“这个你有办法吧?” “这个……让我看看,原来是今年的春季款式,之前好几个门店都卖断货了,国内目前还没有多少,不过这事情温小姐放心,我就是托关系,也一定帮你弄到。”张钦望迅速搜索出脑内的信息,信誓旦旦地保证。 “没关系,我是不急着要的,不过有的话,我也不会让你白辛苦。”温妤表现得大方,张钦望心里对她的好感也是直线上升。 不过这也不是温妤想要知道的,她又翻了个几页,指着一页问:“这个是全球限定款吧?” “对……总共也没有多少个,之前店里是有一个的,不过全被买走了。”张钦望说,“这个全球也就五十只,不过我个人不是很喜欢这种风格,现在潮流变化太大了,这种风格的可能再过一段时间就过时了。” 温妤问:“那一个是谁买走的?” 张钦望思索一会,“是个网红呢,跟她男朋友一起来的……是个富二代吧,好像……姓陈。” 温妤定定神,就是这个了。剧情里她就是因为一只包跟那几个男人之一结仇的,其中一个男人是个花花公子,那时候温妤嫁给霍封,打算买个包,正好看上这一款,结果那个男人的女朋友出来要求她转让,她也没同意。就结下仇,小心眼的男人对霍封的公司施压,导致霍封对她怨念颇多,对她愈发苛刻。 “这可真巧。”温妤合上册子,“陈凤宸,熟人啊。” “温小姐认识?” “可真是太熟悉了。”熟悉到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 网红整容手册(十九) 那可真是不妙,张钦望问:“温小姐还要吗?” “要,怎么不要。”温妤说,“也不要你为难,这事情我自己来说就好……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吧?” 看这架势,是不需要自己夹在中间的,张钦望没有什么话语权,好在温妤能够自己拿,温妤毕竟跟陈先生他们在一个圈子里,是能够谈得上话的。 “那……好吧。”张钦望说,“我有加这个小姐的微信,她是上个月成为会员的。”那可不是吗,怕也只在一起不久,也许下一次,这位陈先生又会带来新的女友。 有钱就是好呀,多漂亮的女朋友都能换,他现在当然也不指望能够搭上温妤这样的人物,温小姐的眼光想必是高的,只要能够和她稍稍地拉近,被她认可,这就足够了。正是因为差距,从一开始,在张钦望眼里,温妤就笼罩着某种不可触碰的神圣光辉,即使他自己本身条件并不算差。 他是感激温妤的,也很重视双方的关系发展,有功利心在,也有人和人的信赖。 因此温妤问起这些的时候,张钦望没多做犹豫,就把这位小姐的联系方式告诉了温妤。 “他总是这样,很花心的。”温妤的口气似乎跟陈先生熟稔,“这种男人可靠不住。” 显然不是一路人,即使都是同一个圈子,温妤的做派也跟那些花天酒地的家伙不一样……她看起来吧,总是蓄势待发,仪容无可挑剔,恰到好处的冷漠,是那种非常正统的精英作派。 脑子里莫名浮现起这个形容。张钦望和她也要找点话题聊的,他说起自己的求学经历,普通家庭,考上了重点大学,在大学之前张钦望一直觉得自己是人中龙凤,不过之后,就有了落差感。 比较是多维度的,何况强中自有强中手。温妤看上去没什么感触,她手里打开一份时尚杂志,一面听他说话,一面晒着玻璃落地窗的阳光。也是……她应该是见过不少和他一样的人了。 “温小姐呢?” 温妤眼皮还是不抬,正好看着杂志上一页外国设计师的珠宝,“之前在芝加哥。”也不说是什么学校,也没有说专业,不过也足够了……本来两个人关系就不近,张钦望也知道温妤性格冷淡。 谁知道她面不改色地撒谎呢。她现在的身份,和张钦望是不平等的,因此张钦望说十句,她也只需要说一句,而这点话里,多数还是表态。 张钦望说些恭维话,顺带找了新的话题:“温小姐真是年轻有为,跟我认识的那些人都不太一样。哦,对了,我最近看到新开了一家甜品店,那里的黑森林蛋糕听说很好吃,身边的女同事都喜欢买,温小姐喜欢吃甜食的话,可以试一试。” 他也没大包大揽,那样招人反感,要不要那是温妤的事情。临走要结账,张钦望主动请缨,温妤也没拦着,毕竟这些事情,对温妤来说并不“重要”。 盯着青年那张白净的,含蓄的笑脸,她的内心其实也不平静。怪怪的感觉,这种被人当做珍奇异兽来讨好,来奉承的感受,也不是说难受,只是觉得有点荒谬。 …… 根据张钦望留下的信息,她迅速加上了那位小网红,她看一眼对方的朋友圈,大多数是些炫富和文艺的照片,是精心打理的,当然也在照片里看到男人的手,没有露正脸,小网红当然还没有胆子暴露陈凤宸的身份。 温妤这个账号是新注册的,弄了文艺的头像,朋友圈每隔两叁天会“定时”更新,不同于小网红大摇大摆的“炫富”,她也在隐晦地“炫”。 喝咖啡时电脑旁放的车钥匙,镜子里折射出的室内泳池,落脚酒店的地理坐标……当然都是租的,李东玉给的钱也只够温妤做一层“画皮”。总之都是骗,不如骗的全面一点。 作为同道中人,小网红自然没什么疑惑加上了温妤,她还以为温妤是自己那群圈内姐妹介绍认识的,直到她说明自己的来意。用的还是那个骗张钦望的借口,这下子,小网红没什么防备意识了。 “那个呀,你要是喜欢的话,等过段时间……我换新包了,我可以折价给你。”小网红打定主意交个朋友,何况她并不真喜欢这些包包,等跟陈凤宸分手了也都用来变现。 温妤又顺着话题,跟她聊了聊时下流行的包包款式还有衣服,这下子是投机了。回头小网红向张钦望问起温妤的事情,得到的也只有温妤那层厉害的身份,有了人背书,她自然也不会怀疑温妤。 大多数时候,人毕竟相信自己亲自打听到的东西,觉得这才是真相。 -- 【二十】去骗去拿 “……温妤,你去哪了?” 听到关门声的一刻,徐碣也知道在自己的立场是不该多问的,可是温妤一只脚踏进来的时刻,脑子里那根弦就失去了控制。温妤打扮得很隆重,虽然她平时也会这样细致的收拾,可他入主为先地觉得……温妤出门,是为了见人。 他身边从来没有像温妤这样,无论何时何地都要精心修饰自己的女人,从他的传统观念来说,女人若是打扮起来——那就是处于某些目的。 他连晚餐都给温妤做好了,想到她的口味,特地去超市买了一只龙虾来料理。他是个很节俭的人,没有不良嗜好,如果不是必要,他甚至不会踏进更贵的连锁超市。 温妤听到他的疑问,脸上反倒浮现起不以为然,她似乎有些不耐烦,“我说过,是朋友,我的朋友是很多的……你不也是我的朋友?” 他当然不能脱口而出不是,如果这种话说出口,那么之前做的一切准备也都付诸东流。他有点局促地指了指桌子,也不抬头直视她的眼睛,“那我再帮你热热吧?” “不,不用了。”温妤脱掉外套,倒像是这里真正的主人,自然地打开空调,换好鞋子——她自然很挑剔地自己买了一双新的,哪怕徐碣这里还有多余的,她也嫌弃材质不好,不过这种话她又不会说出来,是徐碣自己心眼里猜出来的。 “你也忙到很晚吧?我记得平时好多人来找你看病,你还要给我做饭,太辛苦了。”温妤嘴上这么说着,“你去休息吧,我自己会动手的。” 当然也没有感激,在她面前,反倒是徐碣感到局促感。也许是从心理上就感到不平等,而温妤的一举一动也刻意强化了这个概念。 她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看,我们不是一种人”。 “不,还是我来吧。”徐碣伸手去端盘子。 温妤也就由他去了,只是嘴上说说要干活罢了,她可不会弄坏自己的指甲。“我尝一口,看看你的手艺。”她弯下腰,用筷子夹了一块肉,从徐碣的角度,看到腰带把她的腰肢勒得细细的,乌黑秀丽的头发编织在脑后,用一根丝带束缚,她还戴着极为淑女的帽子。 他听见她的声音带了点笑意,“好吃,你的手艺真不错。” 也不知怎的,他偏偏问:“那比起餐厅呢?” 温妤竟真的认真思考起来,沉吟片刻,“那还差点了,吃起来还是不够鲜嫩……是火候老了吧?不过没关系,我也不经常回来吃,你可以少辛苦一点。” “不……如果你喜欢的话,我是不麻烦的。”他憋着一口气说完,觉得耳尖发热。温妤白天收拾自己的时候,他也没有闲着,他检查自己的每一颗纽扣,开始给自己的脸涂抹些药膏。 也许男人也应该精致一点,徐碣想,这当然不是爱美,而是在客观条件不均等的情况下给自己拉点优势。 嘴上说着好吃,温妤也只吃了一口,她开始在房间里铺开瑜伽毯,每晚都在锻炼。这里充满她生活的迹象,她的健身器材,她的衣服鞋子,还有美容仪器,都那么显眼地摆放在每一个角落,看上去那么地合情合理。 这间房子似乎也被她改造了,她身上那种陌生的气势,现在整个房子也变得陌生了,徐碣端着盘子站在客厅里,呆呆的忘记自己应该要去加热。这是他的家,可是他现在变得很多余。 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温妤是非常礼貌的,也许是因为他自己这种怪异的自卑心理在作祟。他看了一会,默默地去厨房加热菜肴。 …… 出了一身汗的温妤开始休息,坐在沙发上,看起了小网红的朋友圈。多是些无病呻吟的抱怨,在此之前就已经了解,不过她还是发现了点新东西。 小网红发了新的动态。 和以前一样炫耀她这个从不露面的男朋友,透露了他即将给自己送一套新房子的信息,也顺带提起,男友的朋友们也会到A市相聚,到时候可以认识更多大人物。 可真是大方,温妤划了划屏幕,有点无聊地想,李东玉怎么不能对自己大方一点呢,好歹自己还是他的侄女。 算了,毕竟自己在所有人眼里不值钱。 这种得不到的东西,这种尊重,温妤大不了自己去拿,去骗。从张钦望那里,她就得到了这种诚惶诚恐的敬重,何况他还算是知恩图报。现在,徐碣看待自己,也是小心翼翼。 ——怎么能说是假的呢?温妤现在可高兴着呢! 她打了个呵欠,便又给小网红发了消息,小网红把她当做是潜在的客户,自然是标记起来,这消息一发,她便看见了。 看见的也不只她一个人,一只男人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谁呀?” 当然不能明说,要说自己要把他送的那些东西拿去卖了得多下头。小网红说:“一个朋友呢,刚认识的,也是一起买包的。” “哦。”男人似明白了,阖上眼皮,也懒得再问。 怕是些太太们,她们时兴买包。他也不关心女友的人际交往,毕竟这段时间,他也开始产生了厌倦感。 -- 温妤的建议 小网红起初只是粗粗略略跟温妤聊着,毕竟各人是各人,她看来温妤是她的客户,毕竟她又不是真的奢侈品狂热。这两年她就要退了,捞够了钱,回老家买座房子,舒舒服服地过日子。 温妤似乎无意点进了她分享的视频:“你在做美妆博主吗?”小网红长得好看,是标标准准符合大众口味的漂亮,浑身上下打扮起来,放在网络上就有火的潜力。 既然温妤聊到这里,她也就随便提了一嘴:“是有在做,不过要火起来还是要看运气,我就是差了点运气。” 但她也有点凡尔赛的心思,她的体量其实不算小,而且广告转化率是很高的,每个月能够给她带来一大笔商单,只是她心眼里觉得那些头部网红也没有做得多么优秀,人比人,还不是差了点儿运气吗。 “我觉得你做的还不错。”温妤保持着疏离礼貌的口吻,在这之前小网红就已经揣摩过她的性格,见到她这副口气也是见怪不怪。 “我刚刚看了下你的作品,我觉得你包装的还是很有特色,比起很多千篇一律的风格,你还是有一定优势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最近打算成立一家公司。” 从温妤嘴里说出来,这话不奇怪。小网红听她这么夸自己,耳朵还有点发热,后面听到温妤说要成立的公司的时候,脑子里就冒起平日里总听见那些公子哥们嘴边挂的话。陈凤宸很多时候带她出去,去露天派对,去高尔夫,甚至去特殊俱乐部,和那些年轻人一起玩得离经叛道的时候,他们嘴里也还是吊儿郎当地说着公司跟投资。 对他们来说这是很轻松,毫无压力的。小网红狐疑地问温妤:“温小姐,你这是……” “你放心,不会干扰到你的正常工作的,目前也只是我的初步计划,还没有具体的方案,如果到时候有需求,会优先考虑你的。”似乎为了增强可信度,温妤懒洋洋地丢了个账号给她,“现在也只是初步涉猎,毕竟在这种新兴行业我还是不太了解。” 温妤丢给她的自然是自己当初那个不起眼的小账号,这个账号也就几万粉丝,最新的动态还在昨天。小网红当然不会觉得这是温妤自己的账号,张钦望认识那么多有钱太太,其中也不乏温妤这样的富家千金,她们要是开公司,要是突发奇想,很多脏活累活是不必自己干的。 显然的,小网红觉得温妤找了人替她打理账号——但是找的人一点也不专业,这种水平……也就骗骗外行。果然有钱人的钱就是好骗,也不知道买点水军刷点数据,造个势。 大小姐要是能把自己的真实身份摆出来,那吸睛度肯定拉满。 小网红斟酌下用词:“如果还需要找人打理的话,我还认识几个朋友。” 她向温妤推荐了几个圈内的人物,脑子里筛选一遍,把那些叁流货色全部pass掉了。到她这个阶段,是认识很多品牌跟专业人士的,她发过去,温妤看上去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回复了一个嗯字。 ……果然也不太在意。 可能这就是叁分钟热度吧,这些大小姐总是这样。不过大家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混了这么多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小网红也不会跟以前一样愤青了。 虽然嘴上没说,但她还是打定注意关注一下大小姐手下那个账号,卖个人情也是好的,对她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温妤很快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了,她开始跟小网红说起陈凤宸:“我好像看到你……跟陈凤宸在一起了?” 直呼其名……小网红眼皮跳一跳,也就温妤这样的才能毫不避讳,别人说起陈凤宸都是用陈二少,陈先生来指代。不过提到陈凤宸,她的警惕心也就提了提,生怕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要知道,陈凤宸现在就是她的金大腿。 结果她提起精神,温妤却没有向她询问任何关于陈凤宸的消息。 ——反倒给了她一点提示。 温妤看上去什么都知道,也不在意:“最近他是不是对你很冷淡?” 小网红承认了,这也没什么稀奇的,陈凤宸对每一任女伴都很冷淡,仿佛只是当做泄欲工具。她也不知道大小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建议你在每个周末,去一下福利院或者敬老院,多做点慈善活动。”温妤的嘴角冷冷地拉起一点弧度,眼里带着讽刺,“他喜欢有爱心的女人。” “你……怎么知道?”小网红半信半疑。 但温妤已经不回复她,她也有很多事情要做,她的手机上开了几个不同的账号,有的账号是用来展示她光鲜的生活,而其中又分了很多分组,那些美容院认识的富太太们,那些搭讪她的男人们,不过,温妤秉着宁滥勿缺的原则,筛选了一遍。 她已经把小网红抛之脑后,手里敲着温和无害的文字,表情却是冷淡的。这种事情已经给她说清楚了,她自己靠本事去争呀,温妤对小网红没什么好印象,记忆里,她可把踩地捧高这一点发挥得淋漓尽致。 陈凤宸是喜欢有爱心的女人,这可不就是比着女主唐双一比一定制的标准吗?那是错不了的,哪怕他之后虚伪,变态……他也有一颗追寻善意的心。 温妤有点想吐,只能喝口水舒缓。 不过在她喝水之前,列表里就有之前半年里勾搭的各种质量参差不齐的男人给她发来寻寒问暖的消息,这目的,也都是约炮。温妤不介意这个,不过也很挑剔,他们大部分一点用武之地也没有。 不过脸的话…… 倒是有一个。温妤在过去半年勾搭上了一个炮友,她看他长得很鲜嫩,是那一类招人喜欢的俊美模样,包装后的温妤,几乎满足了大部分男人的幻想条件。 一个年轻貌美,家世优越的大小姐,最好还是脾气温顺,善解人意……温妤完美地“符合”这些条件。自然没有费多少力气,就勾搭上了这个漂亮青年。 是个酒吧乐队成员,看上去又酷又帅,很招小姑娘喜欢。温妤跟他约了几次,暂时舒缓了烦躁的心绪,过去的温妤恐怕是想也不敢想这样的人,温妤有点嫌弃过去的自己。 不过没办法,还是只有她自己爱自己。 丑八怪温妤多可怜呀,温妤是又嫌弃又怜爱。她这头还顾不上自怜自艾的时候,那重金属风格的摇滚头像就跳了出来。 “大小姐,什么时候百忙之中来看看我这个小可怜?”看上去活像个邀功的小太监。 温妤的心情好一点,她喜欢他的肉体。 至于他嘴贫,这就是锦上添花了。 PS:下章吃肉呀,素太久了。 -- 李东玉在找她 ⓡoúsёщú.Iℕ 小网红那边,还眼巴巴等着温妤再说点什么。 她越是这样神秘的作风,小网红心里脑子里那些胡思乱想就停不了,反正自己也没有损失,就按照温妤的办法……试一试? * “你都好久没有联系我了。”高个子的黑衣青年走进酒店的时候,登记处的员工没忍住多看他一眼。这家伙一脸不耐烦,粗黑的眉毛绷得紧紧,皮夹克外套的袖子卷起,露出手腕上金属光泽的链子……还有黑色的纹身。 “什么?你来不了?你又耍我!”青年愤愤不平地踹了一脚门口的垃圾桶,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服务生,默默吞回了到嘴的话。 毕竟看起来实在不像好人,打耳钉,纹身,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什么正经人。等他自己走掉就好。皮夹克青年转了一圈,即使口气越来越暴躁,可还是跟扎了根似的,迈不出这个门。 ——直到门口出现了一个年轻女人。 他才仿佛要挟般又做出要走的姿态,目睹了全程的服务生也只觉得现在的年轻男女真是复杂,心思难猜,搞这么一出。 “我这不是来了吗?”温妤掐着表,迟到半个小时,不提前一分一秒,她知道秦修的底线在哪里,不过面上还是带着平和的笑容,手里握着温暖的奶茶,“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他看上去有些暴躁,不过温妤清楚他的暴躁只是虚张声势。秦修一只脚迈出去,握着门把手,忍不住瞄着温妤,如果温妤求他,他就留着。 可没有听到料想当中的声音,温妤朝前台走去,办了一张房卡,扭过头看他。黑发披在肩头,随着她的动作滑落,温妤不急不慢:“你不过来吗?”ⓠūyūshūщū.∁om(quyushuwu.com) “就原谅你这一次。”他自动理解为了温妤的道歉,道歉的话,勉为其难接受吧。 温妤没生气,她就没有把这个家伙放在心上,总之他只要尽到自己的职责,发挥他提供情绪价值的作用就好了——温妤甚至没打算告诉他本名。 她从来不是什么谨慎的人,但现在,温妤决定做潜伏在暗处的毒蛇。 “那真是多谢你了。”温妤把房卡丢给他,往电梯走去。 秦修大步赶上她的步伐,脸颊气得有点青,“你都不问我一下吗?你这是什么态度呀!你知道我昨天专门推了酒吧的表演,从外地赶过来的吗?四个小时啊!我为了你坐了四个小时的车啊!” 天知道他昨天收到消息,连夜赶来,结果温妤差点又忽悠了他。 这算什么呢……就四个小时也受不了,不过为了一个炮友能做到这种程度,听上去像个傻货。温妤不喜欢傻子,李东玉就常常教训她,而这种人……在李东玉嘴里,只怕也是不值一提,可是他就是比自己要过得舒服。 温妤有点不平衡了。 李东玉觉得她是废物,难道这家伙不是吗?温妤看着他,原本稍显冷淡的脸上多了一丝愉悦,“辛苦你了。” 秦修哑了火,尽管脸上还是不情不愿,却伸手替她拿包,又主动打开了房门。这一切做完以后,才后知后觉……自己又不是她的佣人。 算了,跟她计较什么呢?大小姐就是那种人,因为习惯了衣来伸手,何况她平时对自己也是很好的。 他硬梆梆地站在温妤面前。 “怎么了?” 秦修把一杯奶茶啪的一声放在温妤面前,就不再看她:“反正都凉了,不喝就扔掉吧。”他这幅赌气的样子,就是只虚张声势的鸵鸟,可在温妤眼里,就是一无是处了。 ……除了脸,脾气也不好,花钱如流水,没什么大用。温妤听不懂他那些奇奇怪怪的歌,只觉得秦修唱得不怎么样,问他呢,秦修说自己是表演学院出身的。 “还是好喝的。”温妤摸了摸杯壁,看来他的确等了许久,“扔掉就算了,那是你的心意,你是不是给女生都要买奶茶?” 秦修瞪她,似乎受了莫大的污蔑。 “好吧,好吧,你没有。” 他这才和缓脸色。 他平时是不跟温妤发脾气的,也都是忍着,可温妤……总是时不时在挑战他的神经,明明做了那么多事情,她总是能够视而不见。这也还好,她要是一直这么冷淡对自己,大可以一走了之……偏偏有时候,她对自己又很好。 自己的家人跟兄弟们也不能理解自己的梦想,只有温妤支持了他。温妤是有缺点,不过自己,可能也离不开她。 “你生气了?”一股甜蜜的味道包裹了鼻腔,温妤的两条手臂如同柔软的蛇圈住他的脖子,脑袋抵在他的耳朵边上,“你不生气好不好?” 她要是撒娇,他肯定原谅她。 温妤突破他的各种原则也不是一两次了。 “喂……你最近,一直在忙什么啊。”秦修平复好心情,握住温妤的手腕,这样的动作在他做来暧昧之极。他有一双漂亮的长手,这双手让他的气质斯文了不少。 温妤吻吻他的耳朵,牙齿轻轻啃咬:“你很在意吗?” “怎么会?我就是随便问问,你要是不想说那就算了。”他抿抿唇,绷紧了身体,温妤的吻酥酥痒痒像是某种虫子爬动,但她的身体温暖干燥。和别人的触碰完全不同,温妤使他感到恐惧、迷茫、以及期待。 大多数时候,温妤总是缠人,能精准捕捉到他的任何敏感点,可她还喜欢,在他即将抵达快感巅峰的前一瞬,冷冷地抽身离开。 明明缠人的也是她,最后被甩掉的人却是他。 “还是我来吧。”秦修捏着温妤纤细的胳膊,身子俯压下来,将她按到在厚厚的被子里,他已经受不了这样的折磨,嗓子干哑,“你不能这样对我,是不是?” 温妤很无辜:“我对你,不好吗?” 他还想说什么,可是温妤的电话亮起来,上面还有别的男人的名字。她显然也没有避讳的意思,重新拢起已经解开一半的衣服,揽揽头发,站到窗户前打电话了。 背着他的温妤,脸色不耐烦起来,不再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温妤很生气,没人会喜欢在兴头上被人打扰。 徐碣又给她打了电话,这次是急事。 李东玉,来找她了。 “你没说吧?”温妤泄露了一丝烦躁的口气,不过徐碣没多想,只以为温妤是被逼得怕了。他连连安慰温妤:“没关系,他只是来问问有没有你的下落,我什么也没说。” 那也不重要了。今天晚上,温妤是不打算回去了,谁知道李东玉有没有什么后手。 PS:李狗蛋还是一如既往的煞风景。 -- 作戏 李东玉是在下午六点左右离开公司,只是刚离开就收到了姐姐的信息,又是那样杞人忧天的口吻。李厢希才跟她的那些朋友们结束聚会,听说是什么参观艺术展,一回来就给他发了讯息。 是催他找找温妤。李厢希总觉得温妤离了家,就要去堕落,就要做什么坏事情,再加之温妤的“前科”,她的口气可想而知的焦躁。她不是随时随刻的焦躁,她的担忧总是没来由,突如其来的。 “小弟,你帮帮我,你找找温妤的下落。”李厢希说着说着,语气便快了,“她要是想不开,吸毒了怎么办呢?在外面跟那些乱七八糟的社会人士混,天啊,哪里有这种道理?” 李东玉皱皱眉,没有说什么。 有时候他也受不了李厢希这样间歇的忧虑,温妤已经是成年人了,她要怎么混那是她自己的事情,这一次她拿了他的钱跑掉,李东玉也没有计较的打算——但最好是回来,犯了错应该要受惩罚,且不能给家里丢人。他还是耐着性子,放缓口气,收起在公司里发号施令的严厉模样,“那是她的事情,她的脾气你们难道不清楚吗?她要是折腾,就让她去,我也不准备放在心上了,她就算出去滥赌……死在外头,那也不该你操心。” “哎呀,她闹什么脾气啊。我又没有怪她……我怎么会怪她呢?”李厢希打心眼里觉得是因为上次宴会,“我不怪她,她回来就好,千万别去瞎混。” “姐,那跟你没有关系,那是因为别的事情。”李东玉也觉得自己那时候反应迟钝,居然没有感觉到温妤的异常,早在见霍封之前,温妤就已经不对劲了:“总之……你不要操心,霍家那边我早就已经协商过了。” 温妤跟霍封的婚事告吹,霍家自然还有别的选择,又新物色一位高颜值高学历的人选。 “那太可惜了,我是希望她能够幸福的。”李厢希打心眼里觉得可惜,霍家的条件太好,也许这是温妤能够找到的更好的选择了,“我们这种人家的姑娘,哪里有出去胡闹的?那种事情,交给霍家那位就好了。” 李东玉还是没说话,霍封是什么货色他很清楚,可他也没有思考很多,霍家有钱就够了。养温妤这样的废物,那得保证饿不死她,霍家那么大的家业,让她物质条件保证了,那就足够了。 这也是他身为舅舅,能做到的。 他对温妤没什么感情,说是侄女吧,温妤从小不讨喜,压根就不像一个世界的人。反而是锦笙像他,锦笙是很有能力的,可惜妹妹总是拖他后腿,温妤总喜欢以对付锦笙为乐。好在温锦笙从来不怪温妤,给予了足够的耐心和包容,这一点,自问他说做不到的。 找也是找了,李东玉的“找”,更多是做给李厢希看看。李厢希这种人,太好骗,她看了也就信了,于是把这些事又抛之脑后,等哪天莫名又想起来。 “算了,你还是好好休息,我给你买了礼物让人送过来。”李东玉是做到了弟弟的本分,李厢希闹脾气,他也顺着,谁让他欠着李厢希呢? 如果不是姐姐,可能他在五岁那年就夭折了。李厢希是他姐,他能不管? “好呀。”李厢希高兴起来,随后诉说着她的烦恼:“鸿彦最近公司一直很忙呢,都没有来陪我了……还有锦笙,他说在谈合作。为什么都没有空呢?” 李东玉晚上还有个会议,明天的日程也是满满当当,不过语调依然毫无异常:“那我回头要好好说说姐夫了,这像什么话呀。” 李厢希找到了主心骨,有了靠山,便没心没肺地附和起来:“是啊,你都不知道……他们啊一个二个……” 便开始数落起来。 李东玉听着,但都没往心里去。至于温妤的事情,他不喜欢管这样的麻烦事,温妤跟家里是不亲的……姐姐他们,他们可能也不太喜欢温妤。温妤倒是有点可怜。 * 酒店里,温妤披着浴袍,还没有什么睡意,袍子松散开,一条腿懒散地翘起,身子还是软软靠着枕头。而她身边的男人气喘吁吁地看着她。 这架势……不像是被折腾一趟。 秦修也快怀疑自己的性功能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一直以来,温妤都是生龙活虎,这一通大汗之后,她反倒神采奕奕地趴在边上抽烟。 “这不太好吧?”秦修伸手去捏她嘴边的烟,“你抽什么烟啊,你别看我这样,我都不抽的。”他又咳嗽一声:“对身体不好。” 他忍不住摸摸温妤的头发,她这幅懒散的样子实在讨人喜爱,那种明媚的、愉快的,能够让人想到一切美好的事情,温妤浑身上下没有什么阴霾。 这是他所没有的。 秦修觉得她是在玩闹,是感兴趣,而不认为温妤是那样的人。温妤躲开他的手,后脑埋进他的怀里,“你不喜欢?” 天……他可是一丝不挂。 温妤丝毫不掩饰她对他肉体的喜爱,大方坦率,在身体方面,两个人一直都是合拍的……当然,秦修还是不习惯像现在这样——像被蹂躏过后的小媳妇躺在她边上。 尽管温妤还是那么可亲可爱。 “还来吗?”她翻了个身,身子贴贴实实压在他的腰间,肚子挤着他原本松懈后的性器。他嘴上想拒绝,可悲的是,他的哨兵又缓缓地站立起来。 “我……”男人总不能说自己不行。 “你不是很想我吗?接下来,几个月都不能见面哦。”她的手指按压在富有弹性的肌肉上,抚摸他的喉骨,松散的领口露出一线沟壑。她是极白的,均匀的,健美的,也许是长期注重,能够看出她费了许多功夫。 秦修的喉头滚了滚,干哑,“为什么?” 温妤心里嫌弃他话多啰嗦,这个男人总是操心这个操心那个,不过要是冷冰冰的炮友,拔吊无情,文温妤怕得又嫌弃了。温妤拍拍他的脸颊,安抚地哄他:“我可不像你,我是有正经事情要做的,接下来我还有好多生意要谈。” 温妤很富有,他是隐约知道的,但他也没有冲着这个来,他更喜欢的是温妤的谈吐,她的耐心,以及心意相通。 ——这一来,他把自己看低了。 不过温妤的的确确,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 装模装样 秦修玩的是乐队,在大部分人看来,那是很不正经的,尤其是酒吧这种地方,似乎跟一切灰色地带粘连。连他的父母也是不支持他的,于是秦修一个人闯荡出来,和几个圈内的朋友搞了乐队。 乐队小有名气,也算是混出一点名堂。 但在他的家人看来,仍然是地痞流氓,是混子。像他那些同期的同学们,许多做了正经行业,是音乐老师,还有人去了选秀节目一炮而红。相较之下,秦修成了个异类,是没出息的人才走这条路。 温妤和他又滚了一次床单。 掐着他的脖子,对着他的一张脸咬下去,那么雪白的牙口,咬人可真疼。跟别人不一样,温妤在床上……是有点野蛮的,她要发泄她那股无处释放的狠劲,眼里有把火焰在燃烧。秦修对上她的眼睛,自己便有点犯怵。 剥去衣裙的温妤露出浑身雪白的皮肉,她是纤细地,细细的胳膊,优美的脖子,两条腿绞住他的腰腹……她身上,连一颗痣也没有,秦修也没从她身上发现一点瑕疵。就是再漂亮的女人,多多少少也会有瑕疵的,或许是某些地方的皮肤粗糙,或许是小斑点,温妤不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人,可是第一个没有瑕疵的女人。 “卖力点,你是没有力气吗?”温妤的指甲掐着他宽阔的背,身体深深陷入他的怀抱,她闭上眼睛,似乎在仔细感受身体每一次撞击带来的快感,轻柔地喘息着,喷吐着温暖的香气,动作却贪婪得不可一世。 秦修的目光暗了暗,压低的身子加快了频率。 原本是将她整个人拥在怀中,这下彻底变成了压制的姿态,压着她的一条腿,捏住眼前乳酪似的柔软胸脯,完成了他的突进。温妤像个摇摇欲坠的脚手架,随着一次次的震颤,身子疲软下来,彻底没了骨头。 她变成了抽去芯子的柳枝。秦修盯着她的脸,伸手抚摸,拇指在她的脸颊上滑动,结果温妤嘶的一声,抱怨着:“把你那几个戒指丢了,太冰了。” 秦修的手上带着一串戒指,没什么特殊含义,他看温妤一皱眉,就摘掉了手上的家伙,一股脑丢到角落去了。“你高兴,怎么都好。” “下个月我也不能有时间来找你了,我师兄就要过来,我到时候还要找他叙叙旧。说不定还能帮乐队找到一点资源。”他对乐队里的同伴可都很仗义,温妤不在乎他是什么品性,总之只要听话就好。 “那你去忙吧。”温妤抱住他的胳膊,懒洋洋地靠着,“好好发展,对你来说很重要。想要得到认可,就要拿出实力。” 就像她一样,如果她也有本事,那么温锦笙他们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瞧不起自己。 温妤在他的胳膊上用手指不厌其烦地画圈。 “可不要让我看不起。” 秦修觉得温妤是在激励自己,心里好受多了,点点头,“我会更努力的。你……你什么时候……”她连名字也不肯告诉他,温妤看上去没有和他长久在一起的打算。 他闭上了嘴,吞下了这样煞风景的话。 他敢保证,自己说出来,她一定拔腿就走。 …… 温妤没送秦修,他千里迢迢跑过来,温妤也就是随便哄哄,最后也没有跟着他一块去车站。家里徐碣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还有一个张钦望的。 ——自然没有李东玉的。温妤注销了手机号码,但如果李东玉愿意找,说不定也是能够找到她的下落,但她敢赌,李东玉是不会拿出足够的力气找她的。他们只觉得温妤是闹脾气,是丑人作妖。 徐碣要告诉她李东玉的事情,“昨天……那个男人又来找你了,他还留了一些钱。”大概几千块的样子,足够证明李东玉开始怀疑自己回来了。 张钦望则是因为小网红的事情,小网红托了张钦望打探温妤的口风,说是想跟温小姐一块吃吃饭——温妤便明白了,小网红恐怕已经相信了自己。 她还需要温妤继续给她提供一些信息,来抓住陈公子的心思。温妤不介意再帮点忙,给他们添添堵,如果陈凤宸越来越看重小网红,那么以后他要追到女主可不是什么轻松事情。 虽然小说剧情里,那几个男人都是人中龙凤的存在,可温妤还没有深入接触他们的打算。再怎么样,这里也是个现实世界,温妤觉得……这天底下,离开他们那个一亩叁分地,有的是比他们厉害的。 但要接触到那个层次,还是得循序渐进,费一番心思。温妤并不介意一层一层爬上去,只要用心,就能找到。 但他们不是靠山,这样的人,只有利益才能把他们深深绑定在一起。温妤答应了小网红的见面,小网红特地把地点定在了本市少有的米其林叁星餐厅,以此来表现自己的敬重。 她好好地打扮一番,整个人比她在照片里还要漂亮许多。她早早地来到餐厅等待温妤,踯躅不安,时不时看看自己的时间。温妤终于来了。 一身有品味的打扮,舒适简约——至少在小网红眼里是很有品味的,有时候少就是多,但更多的,是因为她觉得温妤一定是个有品味的人。 “久等了。”温妤走过来,脸上只有客气疏离的笑容。她走进餐厅的时候,所有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不是因为她美丽的容貌,而是那股少见的傲慢。 她有天鹅般优美的脖子,下巴微微抬起,目不斜视。说话的声音不重,咬字清晰,但字里行间那股高傲的懒散味,却是少见的。那是富足的,不屑一顾的,对外界毫无探究欲望的姿态。 小网红连忙站起来,抢在服务生前头替温妤拉开了座位,挤出了自己平生最美丽的笑容,“没有等太久,只要温小姐来了就好,我还以为您今天有别的事情,要是耽误了,那多不好意思。” 温妤也没有一点愧疚,坐在座位上,翻起了菜单。这么多年,她对小舅舅李东玉那副高人一等的调子可熟悉极了,但走到哪里,都是能够唬住人的。 记忆里,李东玉点菜也不会看着服务生,头也不回,懒懒散散,冷冷淡淡,“这个,还有这个。” 温妤看了看小网红,似乎已经接受了她的顶礼膜拜,自然而然地开口:“你坐吧。” 小网红才手忙脚乱地落座,眼巴巴地望着她。 -- 尊重的基础 温妤的态度其实不算好,说不上来失礼,偏偏能感觉她自然而然地瞧不起你。这也不算什么,小网红抓着包,也适当向温妤展示了她的顺从:“温小姐……那天,你说的那些。” 她原先只是半信半疑,陈凤宸那种花花公子,性格冷酷的家伙,怎么可能喜欢什么心底善良的女孩,真当这是电视剧吗?这种癖好实在老掉牙了,可温妤也不像是在耍她——温妤没有耍她的必要。 “你说……他,他真是这样吗?” 温妤看上去专心在吃前菜,这家餐厅算是本室法式菜的天花板,可惜现在两个用餐的人都没有心思。小网红一心想着从她嘴里问出什么,温妤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她可没有那么聪明,当然是说多错多,张钦望的保证给她一个良好的铺垫,小网红基本已经相信她的身份,这通常比说一堆废话管用。 “他就是这样的脾气,我也是看在你帮了我一点忙的份上,做不做是你的事情,没有必要来问我。”温妤一面用餐,一面看着手机,顺带听着她倾诉,“你要是做成功了,再来跟我说。” 看上去笃定极了,小网红被她这幅斩钉截铁的口吻震住,最后一丝动摇也消散得无影无踪。这是个机会,反正陈凤宸对自己也腻味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分手,死马当活马医。 她的脸颊微微涨红,“那,那谢谢温小姐了。” “下周我们那边有个交友会,都是圈子里的人,我看您对这个感兴趣,要不……您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自然说的都是和她一样在网络上赚取流量的“同事”,本市稍有名气的网红们会定期进行聚会,当然不是为了吃喝玩乐,包下酒店,彼此交换新的行业信息以及合作。 信息变化速度是很快的,而这恰恰又是他们不能失去的,每时每刻都在变化,要符合潮流趋势,要自我更新,避免被淘汰。 温妤总算没顾着低头看手机,多了一丝重视,“什么聚会?” “是本地的朋友一起来玩,大家都是做一个行业的,说不定以后还能帮帮忙。”小网红换了个简单的说法,生怕大小姐听着繁琐,“而且现在也有地区区别,比如H市的,之前网上火的那几个就经常合作,更有利于引流。我们是没签公司,m机构说起来吧……对我来说没有用处,体量大了不需要公司,体量小的话,也不可能分到资源,有老人带好一点。” 温妤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我是外行了。” 她也不是不知道怎么做,没有途径的话,知道也没有用,当然她也可以去求温锦笙帮帮忙,可这辈子,温妤都不可能向他低头的。 小网红有点不好意思,她跟温妤说了一堆话,看起来急于表现了,心里也暗自懊恼自己多余的行为。总之把温妤带过去,做个顺水人情。 “其实很简单的,毕竟您有资源,做什么都会很方便,要是找人的话,我可以帮忙。”她情愿做个中间人。 “那就先不用了,你的朋友应该很有意思吧?还没有见过他们线下的样子。”温妤看上去有了一点兴趣,不过不是对事业的。 她可不用操心这些,有的是人愿意给她处理,小网红自然愿意主动表态,避免被别人后来者居上。这是个好机会,说不定认识了温妤,然后再认识她身边的朋友,朋友当中有几个优秀男士,对她来说也是好的——仅仅是满足她自己心里的期待。 现实早就给她当头一棒,她跟着陈凤宸的时候完全说不上话,他也从来没有向别人介绍她的打算,一层无形的壁垒隔开了他们。即使陈凤宸的朋友都很有礼貌,都仪表堂堂,这种界限也不可能打破。陈凤宸的朋友们人均名牌大学,头脑发达,穿着习以为常的高定,嘴里说着几个月以来环球冒险的经历,还有流利的外语。 她自己呢,初中辍学,被人忽悠着去当模特,怀揣了一个明星梦。从小长得漂亮,也不止一次觉得自己可以靠这个吃饭,或者嫁给什么人,这是捷径。她没有读过什么书,找好工作是不可能的,何况完全无法学习……她脑子里只有钱,富起来,就可以远离那种极度可怕的贫穷生活。 她不是没有机会嫁给普世意义上的富有男人,但偏偏这种时候,她心里那种不合时宜的清高就出来了……她讨厌这样肥头大耳,长得跟蠢猪一样的男人。要是可以再往上爬一点……应该会更好? “他们?他们没有什么意思啦,大家都很忙,而且皮肤也不是看上去那么好,最近因为焦虑还有人脱发。”小网红不觉得这有什么意思,这只是工作,工作必然不能有趣,“他们肯定跟温小姐的朋友不一样,温小姐身边的人,什么样子呢?” 听她这么问,温妤脑子里划过那些令她反感的家伙,一个接一个,从家里排到外面,最讨厌的是虚伪的温锦笙,然后是李东玉,还有她的父母,外面的那些人,她恨唐双的那群男人,那群疯狗。 克制着捏皱桌布的冲动,温妤朝她露出得体的笑容,语气轻松得真像在介绍自己喜爱的朋友们:“他们?他们都还不错,很有事业心,很风趣幽默,平时也很聊得来。有一个就像大哥一样照顾大家,非常可靠。” 当然,从来没有“照顾”温妤。 小网红似乎露出一点懊恼,“我身边那些男人……都很不尊重人。” 温妤笑一笑:“可能他们没有把你当做朋友吧。” 只有站在一样的地位上,在心理上放到一个水平,才会给予尊重。必须让他们打心眼里认可你,认可你的家世你的能力,总之一切能够计算的因素,才能得到尊重。 “平时陈……他不太跟我说话,除了那些话,我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小网红本能地朝着温妤示弱,这样更能得到她的怜悯,“感觉把我当做局外人,甚至是宠物。” 当然是这样,温妤没有揭穿她的意思,“就算是交换,也得建立在同样的基础上。” 否则就变成了强势一方的剥削。 -- 霍封的派对 温妤和她聊了一会子虚乌有的“朋友”,那是别人眼里的他们,在温妤眼里,他们是个顶个的衣冠禽兽。聊了会天,又一面吃饭,松露鹅肝,鲍鱼海参,吃着舒服,不过也只是口腹之欲。 她现在也不会这样奢侈,两百万看着是多,可衣食住行哪样不花钱呢?还有美容保养,出入各种场所的花销,她做个表面光鲜就足够了。 起码小网红看她,觉得她是开着豪车,一身名牌,谈吐文雅。这些就足够了,若不是深交,这些都是用来辨别的社交名片,当然温妤也没打算一直这么“纸老虎”下去,她得让自己更真。 “温小姐你看看风景,我去打个电话。”小网红自觉地寻了借口买单,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今天是她请温妤过来,这点钱对她来说也就是撒个娇的事情。 温妤没问她,这种小事可以足够习惯。 “给你带了一点礼物。”她眼神也没抬,从包里翻出一只小瓶子,瓶子里一股独特的香味。小网红犹豫地接过来,闻一闻:“这是……香水?” 温妤送她香水做什么? “有用的东西。”她轻飘飘地扔过来一句话。 “有……”可惜小网红心里的许多疑问得到解答,温妤就拿上车钥匙款款地离开,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小网红忽然明白这是个什么意思。把那瓶香水嗅了嗅,说不出的好闻,不过她这鼻子也闻不出所以然,大概是花香和果香的混合,还有一点清清凉凉的味道勾着鼻子。 温妤要她把这香水用在身上。 难道陈二少也喜欢这个?温小姐怎么又知道呢?看样子是特别调制的香水,怕也只有这么一款,能不能抓住陈二少的心思,她多少得努力。 这是温妤给她的一点小小回礼。 小网红的心里好受许多,这一趟并不是白来的,温妤远比她想象的有价值,有能耐。她可不能得罪她,以后交流应当更妥帖,更仔细。 …… 温妤租了一辆黑色劳斯莱斯,日租3000左右,心里肉疼得在滴血,但也得物尽其用。进门之前她“无意”让小网红看见了她的车钥匙,对别人来说或许还要再看看底细,可和小网红打交道,就实在点,她只看你有钱没钱。 她的作派看起来,跟陈凤宸那些酒肉朋友是像的,再加上那副眼高于顶的模样,简直是教科书般的标准。要放在电视剧里,她绝对算是讨人厌的反派女二。 ——当然她也确实是个女配。 往车位走,沿路还有好些平日里见不着的豪车,一排排一列列,聚在一起,活像大阅兵。然而别人是真有钱,温妤是江湖骗子。 还有几个年轻男人往地下车库走,二十出头,有说有笑,他们原本走在温妤后头,步子更大,便走到前头去了。擦肩而过的时候多瞧了温妤几眼——也确实招眼,温妤是真漂亮,个子也不矮,身段款款,对这些胡闹惯了的混账玩意来说,可不就是香饽饽么? 便看了一眼,再看一眼,也不觉得害臊。 朝她白皙的小腿看去,还有她的腰肢,以及一头浓密秀丽的长发,几个年轻男人的魂被勾走一半。温妤朝他们看过去,没什么表情,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她可没忘了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她依旧得是那个脾气傲慢的“大小姐”。 温妤皱皱眉,正要打开车钥匙:“你们看我做什么?” 他们也不觉得害臊,粘过来,大约自觉风趣幽默,但见了温妤那辆车,也猜得出不能用以前的金钱攻势,态度便绅士下来。就是这样的,才有征服感嘛,谁知道运气不错,吃顿饭也碰见高质量美女。 “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哥几个,想跟这位小姐认识认识。”打了鼻钉的年轻人指了指身边几个狐朋狗友,“做个朋友也好,我们还打算约小姐一起喝喝酒。我们请客,不过小姐放心,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们都是正经人。” 正不正经温妤不知道,但温妤可以判断,这些家伙的层次,比李东玉他们要差的远。 温妤斜睨过去,烟波一扫,漫不经心:“我当然有时间,也有闲钱,可是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跟你们一起喝酒?我比较喜欢有情调的男人。” “我们都很绅士的,只是想跟小姐交个朋友。”还怕温妤不信,又补充道:“我们去的可都是正经酒吧,大地方,给个机会也好。” 温妤的眼睛从他的脸上扫到肩上,一个个划过,都是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样,弓腰驼背,一双眼睛还绽放着猎艳的目光。但也有忌惮,男人的视线频频落在温妤的车上。 似乎在猜测,这是金主包了金丝雀,还是大小姐日常出行。他们没认识几个上头的富二代们,根本不知道还有多少卧虎藏龙,也只得更谨慎,更小心,说不准这位娇滴滴的美人,就能牵连到他们家里。 横,那是对普通人的,他们拎得清几瓜几枣。 要是温妤真拒绝了他们,他们还是得老老实实地走开。现在留着,也只是色心不死,指望着再磨磨。 “机会?机会应该是自己争取。”温妤已经坐上了车,降下车窗懒洋洋地看着外面几个男人,一点没有不自在,“你们那小聚会我去做什么?不是浪费时间吗?我可是刚从外地回来,忙得很。” 她的脚已经落在油门上,车子蓄势待发。 可没有什么思考的机会,那几个死鬼倒豆子似的把肚子里存货全搜刮出来,“今天晚上是个特殊的日子,小姐知道霍家吧?霍小少爷在那里开派对呢,还请了好多人,说是全场请客呢。” 说了霍封的名讳,温妤还是没什么反应,这下也让几个男人犯嘀咕。这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又是他。”温妤打个呵欠,“你的联系方式呢?给我。” 这颐气指使的口吻,愣是让这平日横行霸道的混球有点受宠若惊,便向她递上自己的联络方式,脸上泛起一层润泽的红光。 “是,是这个。那到时候……” 车子的启动声打断了他,突然加速的动作让几个男人往后一推,吓得腿软心悸,虽然这个距离说撞不到人的,可招呼也不打一声…… 车屁股转眼消失不见。 -- 绿宝石 ⓡoúsёщú.In 夜幕降临,灯光投射在男男女女的面容上,似乎有一层雾气隔开了视线。首先是一群人,然后是叁两人,视线落到酒杯和香烟上,穿过这群人,温妤才看到众星拱月的男人。 只是过去半年,霍封的精神面貌没有什么变化,是温妤熟悉且厌恶的作风,和周围的年轻男女嬉笑怒骂。霍封更随着他母亲的长相,当年是本市选美小姐,继承了她的基因,算是标致漂亮,看得出是蜜罐子里泡到的娇纵鬼,不过温妤还是一眼看出他纵欲过度的脸色。 作息紊乱,纵欲饮酒,这半年过得怕也“滋滋润润”,没什么烦心事。李东玉应该也知道当初那件事情只是她找的借口,想来是不会闹大事情去找霍小少爷的麻烦。 女人伸出一截修长白皙的手,顺着他手上那股力道,笑得像朵灿烂的花,但笑意是不达眼底,坐在他的大腿上。这样的女人有两个,一左一右,霍封是不嫌多的,还有人在替他剥水果。 他的注意力没有放在女人身上,大半看着对面的男人,一个有些过分年轻英俊的男人,穿着整洁干练,眼神平静,但有眼色的人都能看出他手上那枚素净简约的绿宝石戒指价值不菲。他的身边也围着一群人,某种无形的气场把这些人划分为两拨,即使是外人也能够轻易看出两者的差别。 戴绿宝石戒指的男人始终没有露出懒散懈怠的姿态,衣服下的身体保持着刻进骨髓的仪态,会让人联想到荒原的狮子,短暂的平和并不改变他的利爪。qūyūshūщū.℃om(quyushuwu.com) “你心里好像并不同意我说的那些话。”男人是外地口音,和本市那种更松散惬意的口音不同,他的言谈里始终带着一些压低的字节,铿锵有力。 霍封有点怕他,心里毛毛的,但还得在自己的地盘上强撑土皇帝。他的手摸着身边女伴的腿,女伴立刻更恭顺地伺候他,这样他的架势才能更足。 “怎么会呢?我知道您可看不上我们这种地方,我们这就一个小地方,哪里比得上您家里的。”霍封说,“这几年呢,我也听说您家里,在跟沃特集团合作,去年呢,还投资了百亿项目,不像我们,我们可弄不好这种新东西。爸爸呢,他也不喜欢这些。” 他嘴上说得姿态低,可这里也不是什么小地方,而霍会长也是黑白通吃的能人,就是这龙再强,他能压了地头蛇吗?要是打算跟本地企业做生意,也要爸爸点头。 年轻人也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要坐地起价,这可是修筑整个防护线的最后一环,就是多花些代价也要拿下。但他不看好霍家,虽然霍氏旗下的公司财报非常漂亮,但这些年积累的一些经验也让他多了一种直觉。 “那么,暂且搁置吧。”他微微颔首,简单的动作在他做来仪态优雅,“改天我会亲自拜访霍老先生。” 身后那群男人看了看他,“不再玩一下吗?今天可是霍公子买单,我们得捧个场。” 年轻人不慌不忙微笑着:“那就不了,我们这些没什么酒量的人,可不要搅了大家的雅兴。”言罢,拿上自己的外套,朝着走廊出去。 …… 温妤朝他看了一眼,目光短暂对视。 黑色的眼珠,似乎还有点深绿。温妤手里正端着一杯酒从那些个混球的卡座里慢悠悠徘徊,她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不那么正经——手里吊儿郎当端着杯子,身上还有点酒气,这么直勾勾地盯着男人。 这多像到处混酒喝的。 只是接触了一秒,就收回视线。男人扣好自己的外衣扣子,便没有在意她,带着一阵风从她身边走过。温妤的舌头抵了抵牙根,心脏砰砰跳起来,血液沸腾。 没想到霍封能够邀请到的人……居然还有这样层次的? 也不是完全的废物嘛。 这种气势,温妤今天才知道什么是贵气。这跟李东玉那种看不起人的刻薄样子不一样,这是真正的,充满力量感,稳如泰山的魄力。不过霍封这种废物能够接触到那样的家伙,实在有些难得,温妤回想一下,似乎她跟霍封结婚的时候,霍家家道中落之前,的确有拒绝过什么大生意。 ……难道是这个?似乎是什么国内某行业的领头羊?看来这个年轻人,就是来自这里了。 温妤心里有了主意,没追出去,也没着急着询问,端着酒杯,余光顺着对方离开的方向看去。角落里还有一些便服男人跟上了他的步伐,从一开始就隐藏在舞池里,大概是保镖之类的。 那群年轻人还没走完,还打算继续游玩一番。温妤盯着那群人,虽然无论是气势还是长相都不如刚刚那个男人,可也算是一表人才——最重要的事,他们和双方都有接触。 温妤喝了一口酒,坐在吧台边上,和酒保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她似乎有些醉了,眼神氤氲,手肘支在吧台上,声音软绵绵的。 “今天是什么人请客呀?这么大方?” 酒保一面擦拭着玻璃杯,一面耐心地哄着醉鬼:“是霍少爷,这里的老顾客了。” 他又看温妤一眼,似乎在打量她的长相:“你的话,他应该会很喜欢。”他大约把温妤划分到某一类人里了。 但温妤不在意,她的脑子清醒着,脸上露出酡红的醉态,她朝霍封那群人的方向看了好几眼,永手指慢吞吞地指了指,“是那个家伙吧?” 她看上去醉的很厉害……酒保估计又是什么富二代骗女生进来灌酒,“是,长得帅吧?他们那几个公子哥,一起玩的,都长得还不错,不然也不能骗那么多女人了。你要是醉了,出门左手有个休息间,建议不要再喝了。” 温妤猛地摇头,“什么嘛,我还能喝!” 那也只能随她了,这个醉鬼越来越没有仪态,趴在吧台上缠着他聊天,说着毫无逻辑的话,又指着霍封的方向:“不行,他长得好丑……旁边那个,白皮肤,娘们唧唧的还不错。” 酒保哽了哽,终于确认她不是什么攀龙附凤的捞女,是个没脑子的酒鬼,就这种情商还能钓个什么二代。他没好气地劝她:“那也不是娘炮,只是白一点,你也不用觉得都是坏人。那个人,跟霍小少家里差不多,不过是这几天刚来的,应该是谈生意,你喝醉了酒,可别上去闹事啊。” “我不闹,不闹。”温妤喝完手里最后一口酒。 她又看了一眼霍封方向。注意力放在他身边的那些年轻人身上,突破口的话,也许有了。那个皮肤格外白的男人,应该跟绿眼睛男人是一路人。 温妤问:“他姓什么呀?” 酒保不肯说,温妤站起来,看上去打算摇摇晃晃亲自问,酒保也只能告诉她了,再叁叮嘱:“你可别在这里出什么事情啊,我们这里是正经地方,你该弄点醒酒药了。就坐在这吧,缓一缓脑子。” PS:这是一个重要剧情人物,不过不是男主,本文没有男主,嫖男人多香呀。 -- 伪装 ⓡoúsёщú.Iℕ 看温妤喝得醉醺醺的,那几个混球也跟上来,小心翼翼地试探她:“没事吧?你好像喝醉了?” 他们的目光从她的脸蛋剐到胸口,又想伸手扶她,可温妤忽然脸色一横把他们的手拍下来,跟之前那副懒洋洋的态度截然不同,两条眉毛一竖:“放开你们的手,你们算什么东西?你以为我看在你们的面子上过来了?” 看来就是喝醉了她的脾气也是很大,几个混球想起温妤的背景,估计是不好惹的,也没必要精虫上脑非要惹这个麻烦。自感没趣,几个人找借口退了。 温妤心里骂他们的咸猪手,要不是看在她看上去有钱有势的份上,这些家伙才不会露出现在的人模人样。她费了这么大的功夫,也不是为了几个小鱼小虾。 酒保看一眼:“他们好像很怕你?” “都是怂货。”温妤骂道,“他们算什么。” “那你的家境应该说很不错了,如果你对那个家伙感兴趣的话,我也不是不能说一下。”原本没有打算告诉温妤,怕她闹出事情,现在呢,既然他们都是差不多的,那也不存在闹事。 他把吧台重新擦干净,暂时休息。 “刚刚出去那个男人你看见了吗?” 温妤点点头。ⓠūyūshūщū.℃om(quyushuwu.com) “他姓连,叫连高幸。”酒保说,“他的话,绝对不要产生任何不切实际的想法。如果只是想问刚刚那位先生,他和连高辛沾点亲带点故,还是有希望的。” 原来姓连……在剧情没有这样的家族存在,或者说根本没有涉及,但温妤也没有全部依赖这些情报,这半年里,她做了相关的统计表,记录了财富榜单,还研究了股权穿插。 而“连”家出现的比例是非常高的。 其中有一位女性冲上国内富豪榜单前列,而上世纪创立的企业名单里也有连家的存在,在几个赫赫有名的大品牌和公司背后,都有连家的持股——通常会成立新公司进行股权收购。以及存在代持的可能性,有些公司多出了新的大股东,这些名字并不是任何一位富豪,看上去格外陌生。 似乎处处都有他们的影子。 而连高辛……并不在名单里。 “我没有听过他。”温妤支着下巴,满不在乎看着酒保,“他是……那个吗?” 继承人之类的,作风非常低调,根本不会涉及媒体报道,也不会给自己弄什么榜单,如果不是姓连,压根没法让人注意。 “这我怎么知道呢?我只是个酒保而已,你问这么多,我懂什么?” 温妤懂了,卷了一迭红色纸钞给他,笑眯眯地朝他笑:“我不问他,我喜欢他旁边那个,你跟我说好不好?我打算跟他认识认识。” 意思到了,酒保也就灵光乍现,“他,我想一想,我们都喊他连小少呢。不过应该和连高辛的关系是不深的,不然霍少也不会跟他这么友好共处。” 能跟霍封这种货色混到一起,想必也不是什么核心的重要人物,沾着一个姓连的光,走到哪里都带着一层高人一等的光环。温妤好似个别扭的女学生,脸上有些羞怯,但又忍不住瞄着,“那你能跟我打听打听,他喜欢什么么?我不问多的,你都懂。” 是要搭讪嘛,他见怪不怪了。而且看热闹不嫌事大,他当然很乐意给温妤提供一点情报,谁让她嘴巴甜,出手又大方。 他哪里知道温妤是存了恶毒的心思。 温妤不光要骗人,还要骗钱…… “好吧,那我帮你留意着,你留个号码,我到时候给你发过来。”酒保答应下来,“你找他的话,应该也是没错的,他没有霍少那么……风流,而且脾气也还是温和安静的。” 温妤点点头,答应事成之后给他额外一笔钱。 …… 根据这几天得到的情报,那个看上去娘娘腔一点点的年轻人,叫连宿,家里是做本市金属生意的,应该和连家是远亲,他父亲那一辈是突然飞黄腾达的,这其中的“第一桶金”要是没有问题,温妤是不信的。 别人要和他们做生意,有时候也看在连家的面子上,想要卖个善意,毕竟连家手眼通天。他自己呢,在家里是独生子,年纪轻轻,父母极为溺爱。 酒保告诉温妤,这位连宿的性格腰更加文艺一点,比起同一批胡吃海喝的公子哥们,他的性格要好上很多。温妤初步的打算是从他的嗜好入手,往往第一印象奠定后续相处的基调,假如他喜欢文艺,那么她当然也可以变得更符合。 ——但绝不能是她主动出手,这样心怀不轨的嫌疑更大,何况她自己满身谎言是禁不住查的。 她还雇佣了一名私家侦探,声称自己怀疑男友出轨,想要他帮忙跟踪连宿,几天的跟踪下来,果然也发现了他的行程规律。 连宿在不跟那些狐朋狗友混的时候,居然也有看书的习惯,他看的最多的书籍是关于哲学,而结束之后,他会选择去展厅或者听音乐会。更深的信息侦探就不能深入调查。 好在他的父亲母亲在本市也算是名人。他的母亲本身具有艺术气质,曾经参加过芭蕾舞团,上过节目表演,而关于他父亲的桃色新闻一直在叁流小报流传。 温妤对着镜子,擦掉自己的口红,两片嘴唇的颜色更加贴近肉感,去掉了身上修饰的美感。她又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披散下来,戴上了细边眼镜,她试着拉低自己的笑容,一直保持克制。 她看上去多了一些书香味。 她想,她大概知道自己该怎么打扮了。 PS:正式进入主线剧情了,要加紧嫖了。 -- 制造偶遇 连宿的母亲有着艺术气质,他对于充满文艺气息的女孩也是带着天然的好感——但这也不妨碍他和一群狐朋狗友花天酒地,能够和霍封这样的家伙混在一起,连宿自然也不会是什么正经人。 他有种古怪的矛盾感,坐在酒吧里,身边被女人围着,心里泛起对脂粉味的厌恶,霍封将一个女人推向他,他却保持着脸上的假笑,找了借口:“我哪里敢和霍少抢女人,快过去,没看到霍少要喝酒吗?” 女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像个皮球被推来推去,也只好照办,趴在霍封腿边,替他倒酒。 “你也不用推辞,我知道你是出了大力气。”霍封看看连宿,态度也不像对着别人那样狂妄轻蔑,他还是有忌惮的,“不过你也姓连,我总不能指望你来帮着我们。” 连宿擦了擦胳膊,他是个斯斯文文的长相,长脖子,脸也不大,从打扮上来讲,就是个精致人。从领口露出的一截脖子到脸庞,也都是细细的肌肤,他也总喜欢低着头,不是畏惧别人的视线,而是遮掩眼底的烦躁。 他听到霍封的话,擦拭手指的动作一顿,眼底的暗色加重,可惜在场每一个人有察言观色的本事。“关系也不大,我们可不能跟本家比,你也知道,越是人多,越讲究个规矩。谁是这上头的,谁是这下头的,什么嫡庶,我算哪根葱呀。” “你也不用开玩笑了,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霍封听着,拍拍他的肩膀。 连宿点点头,“是,你说得对。” 可怎么想,他是不会表露在脸上。 “我们下周的聚会,你来吗?”霍封邀请他。 “不了。” …… 他的鼻子终于摆脱了那种令他作呕的脂粉味,他跟着霍封那群人混了段日子,也跟着他们玩女人玩车,只是越发觉得无趣。霍封的趣味也太低级了,那些女人……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穿着低胸衣迷你裙,脸上还带着讨好的笑容,这跟他心里的女性形象是完全相反的。 难道不应该是像母亲那样的吗?优雅的,身子总是带着淡淡的香气,举手投足都像白天鹅。她们应该对男人不假辞色,应该更从容,而不是满身乱七八糟的气味。 他有点反胃,干呕一阵,没吐出东西。 连宿觉得她们自甘下贱。 他和一个长发女人擦肩而过,目光也落在她的身上,有张让人惊艳的脸,在这种短暂的心房震颤后,随即而来的就是反感——连宿的目光一路看下去,看到了她裸露的大片锁骨和大腿,深色的裙摆,白皙的肌肤。连宿有些惋惜,那种厌恶加深。 两人的目光短暂相交,女人没看他,径直朝着车库去。他很快把那个女人的脸抛之脑后了,连宿厌恶这样的女人。 看来对她没有什么印象,温妤想。 这样也好,比如现在,对温妤来说,她完全可以扮演一个截然不同的人。她要去掉身上充满性别暗示的属性,只留下干净的气质……温妤需要演好一个温顺的她。 如果是没有经历过那些令人憎恨的事情,被家人所爱着,被照顾着,好好长大,那样的她会是什么样的呢?她在脑子里勾勒一个模糊的形象,逐渐清晰起来。 越是高明的谎言,越是需要自己相信。 她,她当然是被爱着的。 镜子里女人去掉了修饰,露出清澈的眼睛,淡色的嘴唇,所有的棱角都被磨去,转化为无害的气质。被爱着的温妤可以随和,骄傲,与世无争,因为她想要的东西都会被人递到眼前。 ——温妤必须这样深信。 爸爸妈妈都爱着她,她有宽厚的兄长,有大方的舅舅,这样长大的温妤有良好的学识,喜欢艺术,对小动物有爱心,但对人保持着亲近不热络的礼仪。 她将那副细边眼镜夹在胸前的口袋里,随后穿上一双浅棕色软皮靴,配着垂落到脚踝上的裙摆。一头乌黑的长发用了茶色染发剂,分成两股扎成麻花辫垂在肩膀上,那种无害感更强了。 不像个女人,只是个少女,这就是连宿眼里喜爱的纯洁。 温妤擦拭掉了口红,戴上颜色更温润些的浅黑色美瞳,她几乎完全变了样。如果和昨天些她站在一起,大部分人还是要怀疑自己的眼睛。 临走时,温妤提上一把复古雨伞,帽子低低的压住蓬松的头发。 现在要待上几天。 凡事不能一蹴而就,越是急功近利越是做不成功。第一天她没有选择坐在连宿的座位附近,尽管她已经看到他那张脸。 手指在书架上一阵寻觅,然后停住,这是连宿刚刚拿书的地方,拿走的是西方哲学史。她看上去自然地继续摸索,拿走了一本自然地理,随后慢慢踱步到角落里,若无其事地看起书。 图书馆里人来人往,连宿自然也不会注意到她。 她的左手边是个白净的年轻人,带着笔记,似乎还是大学生,原本低着脑袋写东西,可等她坐下来,那张脸就腾地红了。 温妤朝他温和地笑笑,“被人爱着”的温妤自然应该更善良。 过一会,递来一张字条。 我能认识你吗? 男学生低着脑袋,头顶几乎冒出蒸汽。他已经做好被拒绝的打算了,自己这种行为,被人无视也是很正常的。 可眼前还是递回来一张字条,那只递纸的手纤瘦白皙。显而易见,是温妤递回来的,他看了看上面的字,脸更红了。 她的字看上去也好看,是端正却没有棱角的,圆圆整整,看上去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写好。在他那句话的下面,接着说,好呀。 他几乎弹起来,椅子发出声响。 这样的动静显得格外清晰,连宿合上书,眼底越发烦躁。又是这种没什么见识的学生,满脑子都是爱情,他看过去,甚至已经做好了教训他的准备。 他有很多种办法教训他不喜欢的人。 他看过去,看到了温妤。 蓬松的辫子,细细的镜框,眼睛圆而媚。 小说+:『sаńjìμsんμщμ.νìρ(sanjiushuwu.vip)』 -- 猎物伪装 连宿一向知道自己是很讨人喜欢的,尤其是对女人。他有副好皮囊,无论是衣着打扮,还是谈吐见识,都透着他背后优越的家世背景,何况他平日里总是表现得绅士礼貌。 隔着一张桌子,连宿看着面前两条蓬松辫子的姑娘。 脸上没什么粉黛,露出清雅的五官,两瓣唇像是合拢的花片,不是浓重的红色,是更倾向肉粉,于是给她那张素雅的脸莫名增添了娇气。连宿盯着她那两片唇,还有柔和的下巴,更觉得移不开眼。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他一向不喜欢那种尖削脸蛋,尖削身材,他喜欢雅一点,可这样的美人在生活里是难得一见的。看他还盯着,那辫子姑娘微微憋红脸,受不了他的打量,偏过眼睛去:“这位先生,你看什么?我们这边马上就弄好,你还是先回座位吧。” 还挺礼貌……连宿喜欢她这幅生疏羞怯的样子。他可不打算这么听话,把书合上,一点阅读的心思也没有了,还是眼前的事情更要紧。 连宿板着脸,还真有些唬人。 “你们吵到我了。”连宿走过去,看了看男学生,心里琢磨着,“你们是什么关系?” 要是名花有主,连宿也做得出来横刀夺爱的事情,毕竟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要什么没有什么,哪里比得了他有钱有势。要是不是的话,那他只会更高兴……他喜欢冰清玉洁的姑娘。 他讨厌那些谄媚的笑容,讨厌暴露的衣着。 年轻姑娘低着脑袋,不想看他,似乎迫不及待要摆脱麻烦,“我们好好解决就是了,他?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适当地顶了回来,不大高兴,尽管她的调子还是让连宿喜欢的那样——是种软软的口音,咬着调子,脆生生的甜。这口音像把梳子从他皮肤上刮过,一瞬间后背泛起酥痒,他喜欢这样的声音。 这太娇气了,不是那样具备攻击性的,也不是矫揉造作,是清清甜甜,天然带着的娇。 这确实跟他没关系。连宿收起脸上那样冷冷的神色,转而换上一种让人亲近的笑容,那是文明的、恰到好处的。他为了让自己更有说服力,连语气也变得温柔:“你是H市人吧?” 温妤瞪他一眼,他也不恼。 “是又这么的?” 这可太娇了,他有的是办法攀关系,“你还是学生吧?在这边读书吗?你的口音我听着真熟悉,我母亲也是H市人呢。” 这点温妤当然知道,她也就是冲着这个来的,据她的调查,判断得出连宿这样的人,长在一个森严肃穆的大家庭里,应当对更温柔的母亲形象抱有依恋,那么突破口也就是连宿的母亲。 连宿的母亲来自H市,早年是剧院的舞蹈演员,后来跟随剧团来到这里,被富有的商人一眼看中。温妤甚至找到了她当年演出的片段,视频里的女人身段优美,举手投足都像白天鹅。 这样环境长大的连宿,理当对这一类女性抱有好感。现在看来,温妤的推测正确,她需要继续保持这样的形象。 温妤还是不冷不淡的,手指抚弄着书脊,更多注意力放在图书上——这才是正确的,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习惯接触这样的搭讪,更多的警惕才是合理的。 “那可真巧,不过我不是学生。” 她要是贴上去,那连宿得把她查个底朝天,更重要的是,对方不会把你放在和他同等的地方上。有时候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越是得不到的,身价越是翻倍,抓心抓肺地想。 连宿恍然大悟,温妤这句话,已经否定掉了她和男学生的关系,这次他彻底无视了那个憋红脸没什么见识的男学生。男学生还打算跟温妤继续说点什么,可看见连宿的眼神,以及他一身拒人千里之外的打扮,便歇了心思。 这是他招惹不起的人,肯定是什么家里有几个烂钱的暴发户,就是不知道女神会不会被这样的人给骗了,她看起来这么不一样,一定和别的女孩不同吧? 他这么抱有期待地想着。 连宿低头看了看书,也不觉得尴尬,笑容依旧自然,好像两个人是阔别已久的朋友:“那你看起来年纪不大,可能我们两个人同龄吧。你也喜欢看这个?” 那是一本自然地理,更多偏向不同地域影响地方信仰方面,从地理角度分析环境对于人类的差异作用,这跟连宿的书是同一区域的,其实应该都划分到哲学类。 这可是太巧了,他已经看过半个书架的书了,温妤这一本也是他前些日子读完的,也不怕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他这里绞尽脑汁地想着话题,却不知道这机会是温妤刻意留下的。 -- 天生的骗子 温妤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不耐,出于修养,也只是微微皱着眉,轻抿嘴唇,在连宿刚打算张嘴说点什么的时候,打断了他:“如果刚刚有打扰到你,这很抱歉,这位先生你需要什么补偿也没有问题,当然,我想您应该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连宿的脾气不算好,平日里是别人哄着他顺着他,他还保持着假笑,被拒绝之后也没有流露出失态。 “那真是太可惜了。”他故作感叹。 温妤没说话,已经坐在凳子上开始收拾她的包,看样子今天没有什么读书的心情,她显然是不太喜欢他的。连宿也觉得自己没有给她留下个好印象,但凡事不能着急,要慢慢来。 连宿看了看她手边的书,“你最近在读这个?你要是喜欢这个类型的话,我还见过一本。” 他总算上道了。 温妤“勉强”地接受了他的好意,总算抬头看他,“你知道在哪里吗?” 连宿笑一笑,“你下次还过来,那我给你指。” 也不知道温妤有没有听进去,这话说出来,他看见她的动作一顿,之后她依然无动于衷地收拾着她的纸笔。她带了一只背包,褐色封面包裹的巴掌大的本子,还有一只钢笔,这支笔写出了工整的字迹。 整整齐齐,笔画分明,似乎能看得出字迹主人认真的个性。 温妤恼怒地瞪他,背着包,头也不回地走出去。看样子是真把她惹生气了,连宿知道这样不讨喜,但这姑娘委实可爱,看她这幅样子,也不知道下一次来是不来。 …… 走到台阶上,温妤克制住了自己即将转变的脸色,直到上车的最后一刻依然保持那样文静腼腆的姿态——她忽然记起,从图书馆二层的窗户是可以看到这里的。 直到车窗合上,她果然在玻璃窗里看见了熟悉的人影。做事还是得做得更全面,如果她刚刚不能长时间维持,就更容易有暴露的风险,连宿这样的家伙跟霍封还是有点不同,她总不能把所有人当成傻子耍。 她从肺腔里挤出憋了一路的热气,一再克制,现在她松开背包,大半重量靠在车座上。她才不管司机诧异的眼神,“去xx路。” 司机也知道少问多听的道理,一脚油门送她过去。下午温妤还约了人,她的日程满满当当,定期和太太们联络感情,晚上要在陈凤宸的新欢面前给出“指点”。 她不算是一无所有,虽然没有人见人爱的脸蛋,没有好运气,但她还有记忆。 * 目前只是第一次见面,点到即止,给连宿留下印象。她本来就没有打算靠一次机会成功接触对方,连宿绝对不是霍封那样的傻子,温妤要做的只是给他留下印象,具体的行动……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她不能确定连宿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她对连宿的所有调查都来自纸面,进而进行一些推断。但就目前的情况看,她的方向没有错误。 还有第二次,第叁次接触…… 她计划保持一周一次的频率,有时候会见到对方,有时候她换了新面貌,会在酒吧发现他的踪迹。嘴上说着喜欢文艺,可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当连宿和他的狐朋狗友们坐在一起的时候,温妤端着酒杯,娴熟地搭讪着调酒师。 他们并不只是在一个酒吧活动,但目前温妤能来的也就只有这个地方,其他地方是需要一些身份证明的。毕竟很多东西,不算“光彩”。 喝完酒之后,她收到了小网红的催促。 她还有一个聚会。 ——小网红那些朋友们的私人派对。 她似乎想要温妤替她撑撑场子,去年她推荐的一些产品出了质量问题,事业方面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如果不是最近傍上了陈凤宸,恐怕还得继续下滑。但她也清楚,这不是长久之计,她急于和温妤交好。 展示自己的价值,更好的话,能和温妤成为“朋友”。她不止一次从张钦望那里打听温妤的消息,从他嘴里听到了各种溢美之词,关于温妤的人脉是如何广,出手是如何大方,只是张钦望也不知道温妤具体是什么来历。 这不是他们该打听的事情,依靠现有的信息隐约勾勒着温妤背后的图景。她必须,也不能错过这次机会,机会永远是不多的,这可比跟着陈凤宸靠谱太多。 …… “你说的那个……温小姐?是什么人呀?”坐在左手边,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打扮得有些妖艳,手臂上有纹身,中性的五官打着唇钉。 这是小网红的老同行,也是在做美妆行业。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男男女女,也有不大熟悉的,毕竟聚会是由业内的T姐组织的,每一次都会带点新面孔。 “什么什么人?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你听着,你们不要乱说话,不要失态。”她知道有时候聚会会乱一些,至少在他们这个小圈子里,是很乱的,当然也脏,可不能让温小姐觉得脏了眼睛。 “好好好,这次聚会我们不搞那些。”夹克男摸摸自己的寸头,“那就正经一点,总行吧?一会我帮你跟姐说一声。” 小网红一再强调,来的是个重要人物,还不清楚对方的喜好,不要砸了场子。既然不能乱来,也就只能变成正经的男女聚会,聊天喝酒,跳舞打牌。 她等待的客人姗姗来迟。 好在也算来了。她这颗忐忑的心才放下。 温妤打扮得像个加冕的女王,鸦黑色的短斗篷,一双黑色长手套,衔接处露出白皙的肌肤,而脖子和前胸被裁剪得当的工艺包裹得一丝不苟,一圈泛着柔和光芒的珍珠镶嵌在胸口刺绣的花纹上。 紧密包裹的纤纤细指握着光滑发亮的黑色短杖,随着步履前进,腰肢款款。她的步伐似乎也是完美的,永远昂首挺胸,骄傲自负,宝石般明亮的眼睛也不会倒映出任何人的面孔。 音乐声消失了,讨论声消失了,只有高跟鞋敲击地板的脆响。 人群如同潮水,为她分开道路。 温妤是个天生的骗子。 -- 贼船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小网红的身上,径直朝她走来,那一瞬间,旁人眼里的诧异、惊奇、猜测,都让她感到了某种满足。 除了跟在陈凤宸身边,她已经很久没有受到这样多的关注了,塑料姐妹们背地里不知道怎么样编排她。这些天陈凤宸有些冷落她了,她就觉得身边一堆人用那样异样的眼神打量她,也许用温小姐的办法…… “温小姐,你来了。”她随机自然亲密地迎接上去,挽住温妤的胳膊,脸上的笑容甜美,“我可等你好久了,还以为你不来了。” 温妤可还没见过她这幅模样,要知道,在过去的记忆里,小网红可是很看不上她的,她眼里的温妤就是个疯婆子,老公是个混球——而现在,她就像面对陈凤宸一样,对她温柔亲切。 看看,有身份和没身份的差别。 温妤微笑着,不着痕迹避开她的接触,“只是家里的公司里有点忙,一时走不开,但既然和你约好了,就不会食言。” 她想起温妤说过的那些话,温大小姐是打算接触接触新领域的,这也恰好在自己的业务范围内,她认识这么多人,总有那么一两个是能够介绍出来的。不管看得上看不上,先卖个人情。 “您是认真的?” 温妤找了个柔软的沙发坐下,也远离那些喧闹的音乐声,双手搁在沙发扶手,身体却没有随之松懈,依然保持挺直的体态。她还带了包,是最近新出的,保存完好,这是小网红最近一直看的,但没敢开口找陈凤宸买。 “当然。”温妤发觉她的视线落过来,“你喜欢这个?” 小网红连忙摇摇头,“不,只是最近有在杂志上看到。” “那就送你了。”温妤懒洋洋地,也不在乎她这些推脱虚词,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容置喙。但事实上,她心里计算着价值,这一只包就是十几万,她手头没有多少现金了……但她心里没有不安,毕竟连宿已经逐渐爬进她编织的网里。 只是一只包,如果能够树立自己的身份,能够换得信任的话,是非常划算的。小网红涨红了脸,一半原因是某种激动,她并非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可温妤才跟她见过几面,就展示了自己的态度……足够大方,足够宽容,也许是因为看得上自己的能力。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自己好,温小姐这么大方,自然也是看中了自己的潜力,信任自己的未来的发展。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展示什么,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给温妤介绍了两个新人。 这正是温妤所需要的人才,一个是营销类的,一个是负责内容策划,在这之前,她就已经按照自己的方式向他们解释了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他们对小网红的话是大半新的,她见过世面,身边还有陈凤宸这样的顶级高富帅,那么她介绍的温小姐,可信度自然是有的,何况她那么推崇。 他们也都是没有怀疑的,同温妤有了交道。 一番谈论下来,更觉得真切。 有什么可以怀疑的呢?首先是小网红的保证,她自己都恨不得黏上对方,其次是温小姐有品味的打扮和谈吐,一身奢侈品,漂亮的模样也得用钱养出来,不是什么普通人做得到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温妤大大方方地给他们分别包了现金红包。 厚厚的一迭,晃眼的红票子,数下来一人是两万多。美其名曰是见面礼,这多够意思呢,出手阔绰,全然没有丝毫小家子气,他们更觉得温小姐是在钱堆里养出来的,因而不在乎。 这社会,多少人嘴上数不在乎,可行为相反呢?偏偏温小姐是真不在乎。 “之前有听说过两位,都是业务能力突出的,我想之后建立公司,会很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温妤朝他们露出惑人心神的笑,“没想到两位这么年轻,这么英俊,果然是青年才俊。” 事实上,她的面前是一个谢顶男和矮个子。 她就睁着眼睛说瞎话。 但假话听着舒服啊,尤其是被这样漂亮的大小姐夸着,那滋味可是轻飘飘的,可比对着公司里一群大男人的臭脸还太多。也许作为老板,会是不错的。 “您是打算……怎么做呢?”谢顶男打听着温妤的下一步计划。 温妤说:“只是初步计划,如果打算做,在市内有个朋友可以帮帮忙。”当然是资金上的忙,温妤现在正在捕猎一只大肥羊。 “他会很愿意出钱出力的。” 她眯起眼睛笑。 -- 新身份 几个花天酒地的公子哥们觉得,最近连宿不正常,以往还跟他们一起打牌娱乐,但这几天,他似乎有点魂不守舍。 整个人坐在沙发上,面无笑容,姑娘们也不敢去打扰他,只是远远瞧着。就是搞游泳派对,一堆比基尼美女,他也没什么兴致。 “你看看他,是不是这几天虚了。”年轻人指了指连宿,面露调侃,他跟连宿算是一条裤子长大,家里搞连锁酒店,“这不得吃药补补?这是搞女人搞坏了身体吧。” “去你妈的!”连宿嗤笑一声,“你搞女人才把脑子搞坏了,我这是心里有事情,懂不懂?” “你有什么事情操心?总不能你爹外面搞大了人家的肚子?”年轻人自顾自从一旁的酒架取了支香槟,披着浴衣,两条腿翘起,“你能有什么事啊,又没喊你继承家业。” 他也给连宿倒满一杯,然而连宿头也不回,他还穿着整齐的衬衫,领子上的铜扣闪闪发亮,今天的连宿穿着修身的衬衣,黑色外套脱下搭在手臂上,衬得他越发清俊明朗。他把手上的书反反复复,翻来覆去的摆弄,也没细看。 脸上越发不耐,眉头锁紧。 “她没过来。” “什么没过来?”年轻人嬉皮笑脸走过去,倒是恍然大悟,“你思春了?” “你这狗嘴就吐不出象牙来,我看你一年十二个月都在发情,怎么,你最近收的那对混血双胞胎没把你制得服服帖帖的?”连宿对此人可是很不屑,身边一圈的人都喜欢声色犬马,属他精虫上脑,“你早晚得死在女人肚皮上。”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不过我乐意呀,死在漂亮姐姐们的胳膊里,总比工作忙死好。我可比你懂女人,你这个鬼样子,我看一眼,就知道了。”这精虫上脑的家伙,小名许天乐,连宿心里眼里喊他许种马。 “你一定是在想女人。”徐天乐有双深眼窝子,长相洋气,咧嘴一排整齐牙齿,“不过你眼光高,让你惦记的女人,应该不简单。” 想了想,他倒兴奋起来。 “漂亮吧?是不是天仙?” 连宿知道跟徐天乐这种满脑子女人的家伙没必要生气,他盯着泳池的水面,年轻的男孩女孩们正在狂欢,而他脑子里全是那张文秀的脸,有双清澈的浅棕色眼睛,那是和他们这种人不一样的,绝对没有被污染的。他仰起脸,手掌盖住眼睛,喉结滚动:“你根本不懂,这是缘分。” 徐天乐还是笑嘻嘻的,“我不信缘分。” “是我看上人家,人家还没看上我。”连宿说,“她最近也没来,不知道还会不会见面。要是下次……我慢慢约她出来……” “被你这种人看上,可真倒霉,人家可是正经姑娘。”徐天乐说话从不过脑子,自然不避讳,“你可清高的很,这么多漂亮姐姐不喜欢,满脑子文艺女神,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妈?” 连宿一脚把他踢进游泳池里。 这个货色扎进水里,挤到一群漂亮姑娘中间,吓得大伙惊慌失措,而他自己抹了抹脸上的水,哈哈大笑起来。 “你要是喜欢,我下次跟着你看看,帮你参谋参谋。” …… 他可没有带个电灯泡的打算,何况徐天乐这种人没什么道德可言,他看上什么妞,压根不会管什么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常常是各种金钱攻势浪漫把戏,再加上他那副好皮囊和体格,自然无往不利。 连宿还没这样正经追过人,他眼光高,都是别人贴着上来,压根没有这样操心的时候。可徐天乐不一样,他跟女人们玩得好,连宿怕他半路搞事情。 一连几天没有出现的温妤,慢吞吞从大门走进来,她换了打扮,只是依旧保持一个整体印象……那种文静的,平和的妆容。 她在另一个地方坐下。 连宿忍着,没过去,胸腔里似乎爬着蚂蚁,一股痒意挠在心上。瞧过去,从她的眉梢看到发尾,还是白白嫩嫩的脸颊,鼻子秀气,架着副细边眼镜,几缕发丝从额前垂落到鼻尖,落下阴影。 可真心好看,还不是那种充满欲望的长相……连宿厌恶那些功利的眼神。 她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微微皱眉,手里写写画画的动作也顿了顿。连宿这才走过去,轻轻敲了敲她的桌面,不出意料看见她满眼的疑惑。 “不记得我了?”连宿笑眯眯的。 “你是……”温妤眨眨眼睛,似乎想起他是什么人,“是你啊。” 她的眼底还保持着对于陌生男性的警惕,连宿觉得这副样子可真可爱,跟小绵羊似的,便自我介绍着,“我?我叫连宿,星火连天的连。” 温妤偏偏脑袋,眼睛越发的圆,清澈的眸光闪动:“我叫李珊珊。” ……自然不能用同一个身份了,在小网红他们面前她是那个不苟言笑的温妤,在连宿面前,就只有一个文静漂亮的李珊珊。 这也不是温妤凭空捏造,还真有一位李珊珊。还是听那些消息灵的太太们提起的,北边有个相当富裕的李家,李珊珊是李家的旁系,名不见经传,李珊珊的爸爸刚破产,这就算查,也是有来处,有名有姓的。 温妤琢磨着,自己有钱了,就要找到李珊珊给她一笔封口费。连宿他们的消息不见得灵通,毕竟各个地方的圈子排斥性很强。 -- 三十四 大概在连宿眼里,名字只是个代号,他变着法夸她名字好听,说这名字跟温妤的人一样,温妤便笑起来。连宿还当她是被逗乐了,“我是觉得珊珊的名字很好听,说起来是很顺口的,不过珊珊不是A市人吧?” 温妤说话带着点H市的口音,这跟连宿的母亲是一样的,当然也跟李东玉他们有点粘连,李家的女人说起话来都是一股子温软的意态。而温妤现在用的“李珊珊”这个身份,也算是跟李东玉有点联系——时查一查祖宗十八代,能查到这边南下的记录,但关系已经很远了,只是隐约听他们嘴边提过。 北面的李家跟南面又有区别,半死不活,勉强支撑着,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论资本还是他们更多。连宿听着这个姓氏,一时半会还没想到,直到温妤提出请他喝咖啡,掏出把劳斯莱斯的钥匙。 一两百万的车,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不算什么,但也说明李珊珊家境不错了。他还以为李珊珊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大学生,现在再一琢磨,发觉她那身看着朴素的打扮也都是名牌。 “你喜欢喝什么?”温妤把钥匙串丢给他,“你开吧,我技术不好……本来不想开车,可是那样就得把车丢在车库里吃灰了。” 多矫情装逼的话……她要的就是这股味。 这车钥匙随便给人,也是心大,连宿觉得李珊珊这姑娘恐怕是不懂什么人心险恶,不过这种脾气的,也得在温室里养大,一般家里可没这样的。李珊珊家里,估计条件比他想象的还好点。 不过连宿没深想,他自个家财万贯,他就是图李珊珊的人。 连宿被使唤了也不觉得气恼,李珊珊这么对他,他反倒觉得亲切熟络,别人对他可都是要么热情要么害怕,偏偏李珊珊把他当一般人……李珊珊也有这样的资本,长得漂亮,家境优越,还没有被社会污染。 “那我技术要是不行,你别气呀。”连宿不过嘴上客气,还是握着方向盘坐在驾驶座上,他可是玩车玩了多少年,压根没有什么技术不行的说法,不过考虑到李珊珊也在,他没把车速开快。 他平日可是飙车的主,罚单飞满天,但在漂亮妞面前,要装作绅士,开车要开得又稳又慢,握着方向盘时不时带着矜持的微笑和后座的人聊天,务必要让人如沐春风。 “我开的还是不错吧?这路我熟,你要是在A市玩,找我当向导准没错,这条道是新建设的,地段很不错,左边开了金行,右边是新修的地标建筑。”连宿指着那座拔地而起的高楼,“那边第五层,有我们的办事处。” 原本他不是什么显摆的人,要泡妞自然该低调内敛,但李珊珊也不是他过去遇到的那些一穷二白的姑娘,没什么可装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珊珊你要是愿意,我带你去好地方玩。”这倒不是什么暗示,对待李珊珊不用使那些低级的手段,连宿只是说了心里话,“你喜欢滑雪吗?或者滑翔伞?我带你一块,到时候我陪着你,你也不用怕。” 他感觉到温妤的视线,回过头去,她分明支着下巴,笑吟吟地望着他。这份安静像是一汪池水,悄无声息,带着浓郁的生机,连宿感到宁静,脑子里也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李珊珊和他遇到的那些庸脂俗粉都不一样。 也许这就是缘分。 温妤收回了笑容,不出所料看见连宿脸上怅然若失的样子。弗洛伊德说过人类的恋母心理,他们会由于童年的遭遇,对将来遇到的异性产生两种反应:第一是由于依恋寻找和母亲类似的女人。第二是由于恨意寻找完全相反的对象。 而连宿,恰恰是第一种。连宿眼里,他母亲那样高贵美丽的女人才算是“好女人”,从第一印象入手,温妤才选择了这样的性格。 要让他们平等地对待你,尊重你,那么除了好感之外,身份也是很重要的,要让他们在心里承认你的地位,和他们是同一个圈子的人——也是普世意义说的,门当户对。 不同的身份,同样的事情,在他们眼里也会发生变化。一个普通姑娘跟他们闹别扭,只怕他们心里想的是胃口太大,而若是同样的身份,就是合情合理。 “我一个人去那实在害怕,你要是一起的话,那我就好多了。到了,快下车吧。”温妤压着裙摆,淑女地打开车门,还不望夸奖他:“你开车真稳,我都没什么感觉就到了。” 这辆车实在招摇过市,从车上还下来个漂亮姑娘,连宿的面子得到了极大满足。他整了整自己的领子,确定没有什么不雅,便和温妤并肩而行。 金童玉女,好不招人眼球。 不过他的余光扫到一个人影后,脸色便阴沉一瞬。徐天乐那个花花公子大种马正站在咖啡厅门口跟女人激吻,连宿眼皮一跳,拉着温妤的胳膊快步走去,祈祷别被这个丧门星看见。 徐天乐这个不要脸的,挖墙脚他是做得出来的。 -- 合他心意 ⓡoúsёщú.In 温妤看他脚步停顿,便不解地询问:“怎么了?” “没事,只是刚刚……想起一点事情。”连宿刻意拖着时间,等徐天乐那厮抱着他的妞离开,他同温妤聊起别的话,“珊珊平时有什么喜好?” “喜好吗……总是喜欢一个人安静地待着吧,也不喜欢去什么吵闹的地方,偶尔会去舞蹈班听课,最近多吃了一些甜点,总觉得就要胖起来。”事实上,温妤对舞蹈一窍不通,也不喜欢吃甜食,昨天晚上她才在酒吧里找点新目标。 连宿是条大鱼,不能操之过急,但这不妨碍她还能找到别的钱袋子。总有人愿意献殷勤,愿意讨好她——一切都建立在不平等的基础上,温妤看上去很有钱。 连宿的眼睛亮起来,目光多了一点真诚:“原来你喜欢跳舞,我妈以前就是跳芭蕾的,你们跳舞的人看上去气质都很好。” “那阿姨很厉害呀。”温妤顺着他的话,又是一番谦虚,毕竟她确实不会跳舞,若是暴露一点马脚也好掩盖:“我就不行了,只是想要试着练练形体,而且平时很忙,没什么时间去。” “难怪我有段时间没有看见你。”连宿恍然大悟,“我以为你不来了。”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这意味着他从一开始就在关注她,很多女孩子并不喜欢被骚扰的感觉。 他自诩有格调,是绝不允许让自己做出看上去掉价的事。李珊珊这种性格的富家女孩子,跟那些同霍封一起混的那些野模不一样,她们没见过肮脏污秽的一面,她们当然有资格不去见。 比如他现在想做李珊珊的骑士,李珊珊美好的就像童话里的公主,远离了脏臭无趣的现实,彻底满足了他脑子一切的幻想。一个和他有着共同爱好,文静腼腆的美丽女孩。 温妤准备好了一切的背景和借口:“我到A市来也不是为了玩,是想要做点事情,毕竟已经是成年人了,也不好总是用爸爸妈妈的钱。”qūyūshūщū.℃om(quyushuwu.com) 不就是创业吗……连宿懂,他身边十个富二代里有七八个去折腾,要么为了爱好要么闲得发慌,就连霍封刚毕业那会也折腾过一笔钱。至于要创什么业,她又不继续说了,看上去没有同他开口借钱的打算。 连宿也知趣地不问,看见咖啡厅门口那个丧门星不见了,才放心带着温妤进去。他熟练地替温妤拉开椅子,又仔细询问她的口味,最后才向侍应生点单。 说是让温妤请客,也只是嘴上说说,哪有让女孩买单的说法,在温妤去了个洗手间的工夫,他就自以为不露声色地结完账单,殊不知自己就是那个冤大头。 …… 脸上的妆有些脱落了,温妤重新补好,看上去又是那副干净清纯的模样,还得注意喝咖啡的时候,不能沾上口红印子,为此她又涂抹上一层防沾唇膏。 短短的两分钟,她便再次容光焕发地落座。 连宿一点没发现异常,他的注意力全被隐隐的兴奋和喜悦消散了,压着嘴角不露出失态的模样,努力展示着完美的一面。于是看上去还真有点人模狗样,他那张脸也终于发挥了作用,看上去更像正经人了。 随着聊天的深入,连宿是越发喜欢这个姑娘了,他们有很多共同话题,从吃喝玩乐到人生哲学,李珊珊都略知一二。大多数时候,她也会认真倾听,听他把当前的话说完,一双温和的眼睛安静地注视他,结束之后再给予她的意见。 这样显得很知性,不是没人听他倾诉,可连宿向来不屑与那些个心怀不轨的家伙打什么深厚交道,李珊珊又不一样,李珊珊是他少见的愿意主动认识的朋友。 一直聊到黄昏,聊了许多,他也是有点数,过去那些泡在酒吧的经历是一句不跟李珊珊讲,也绝口不提自己跟花花公子霍封的交情。至于李珊珊,他有了大致的了解,李珊珊是独生女,一直生活在北方,家里有些产业。 姓李……连宿印象里似乎真有个李家,但和他们不是一个圈子,而且李珊珊这样的乖乖女也不会跟着那些二世祖混什么北方帮,就算没有印象也是正常的。 他可费了好多时间,天天在座位上蹲着,才等到李珊珊的,李珊珊可对他没什么兴趣。他又不是那种自恋狂,觉得对方是故意接近他,李珊珊家里那么有钱,看不看得上他还另说。 * 最近一段时间,温妤已经少了很多心思分给徐碣,每次徐碣问起她的行程,她也都笑眯眯地打发过去,但也有心刺激他:“怎么了徐医生?只是去看看朋友,我有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朋友,他还跟我说不能一直住在人家家里,要让我住他在市区的公寓里。” 所谓青梅竹马,自然是异性朋友,可这样的交情,还轮不到他一个后来者指导。温妤回来的时候,他刚从厨房里出来,手上贴着创可贴,替她做了一锅鱼汤。 他还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想到这么小的房子委屈了温妤,还买了一些北欧风的摆件和家具,好好地整理一番。他也有注意自己的形象,为了不像个毫无特点的普通男,他购买了新的时尚风外套,又做了头发,修过眉毛,似乎真年轻了几岁。 ——他是长相不错的,他也知道,也许这样看上去……更像个男大学生? 然而温妤对这一切毫无知觉,甚至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谈起今天出去和朋友间愉快的相处。可那是个异性朋友,徐碣可不觉得男人有什么单纯的,以前那个朋友嫌弃温妤长得不好看没有下手,现在看人家改头换面了又愿意勾搭了。 当然,他自己好不到哪去,他宁愿对现在的温妤下嘴。假的也总比没有好,何况温妤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小姐,有点出入也毫无影响。 “这样……不太好,我不该干涉你的交友,不过你一个女孩子,出去还是不安全。我也相信你的朋友都是好人,可现在这个关头……你毕竟还在躲你的未婚夫。”他似乎是关心般开口,温妤心里翻翻白眼。 他最后拿未婚夫为理由,甚至还撒了谎,“最近我有在附近看到他。” 温妤心里一个字没信,李东玉来不来找人她还不清楚吗?之前也就是作戏给母亲看看,何况李东玉现在手里有个大项目,哪里忙得过来。徐碣的撒谎技术不太好。 -- 贵就对了 ⓡoúsёщú.Iℕ 不过她脸上还是温和的,视线落在他的着装上,似乎有点吃惊,多看了几眼,她顺着徐碣的话说下去:“只是这样一直麻烦你,也不太好……要是可以的话,我会给你一些补偿,之后我会找个新地方。你放心吧,我也不去朋友那里,不叫他找到。” “我不用你的钱。”徐碣上前一步,音量抬高,几乎是立刻拒绝了她的条件,“你把我当做是什么人?我帮你也只是因为是你。” 他可知道不能拿这钱,通常这意味着银货两讫,彻彻底底没了粘连,温妤这是怕欠他的人情,有了点起色后便迫不及待想要甩掉他,徐碣太清楚这些精明的有钱人了,他们觉得天底下能够用钱解决的事情那就最好用钱解决,要他们欠一个人情是比登天还难的。 心里也有些凉凉的,如同泼了冷水,温妤这话说出来,分明这些天没有融化她的态度,她还是把自己划定在一个更陌生的区域。徐碣意识到自己表现得过于失态,便又收起着急的模样,露出个苦笑来:“其实你住多久都可以,我一个人住有时候也挺孤单,要是有什么没让你满意的地方,你可以讲。” 他对谁也没有露出这种姿态,除了温妤。 温妤还没打算走进来,挎着包站在玄关,看上去没有坐下的意思,最终两人对峙良久,沉默之后,她才缓缓开口:“我不好一直麻烦你,要是你愿意的话,我再住叁天。” 那就是没彻底离开,还有挽留的余地,徐碣心里的石头落下,望着温妤的双眼越发温柔,其实也不能说他只是看着温妤身边那些围绕的外因,他开始喜欢她的……比如她的脾气,她那些娇气的举动,还有看着他的那双眼睛。ⓠūyūshūщū.℃om(quyushuwu.com) 也许自己喜欢温妤不全是因为她的出身呢?徐碣想象了这个可能性,如果温妤现在穷困潦倒没有钱,他是否还愿意继续,然后他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愿意和她走下去。 ——可能人都是贱得慌。 “叁天也好,你愿意留多久就多久。”徐碣接过她手里的包,挂在衣帽架上,一顿整理,埋着头的样子尤为低顺,那一瞬间温妤想到了那些呆在厨房和客厅之间的女人。 他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净,把她买回来的小玩意进行了别出心裁的装饰,地毯和壁纸也都换成了全新的风格,尽量贴合她的喜好。而他自己穿着围裙,为了方便干活指甲剪的尤为短,还有股洗衣液和洗碗精的味道。 可这些呢,没什么用处。 温妤嘴上不说,她走过去指着徐碣的领子,“你瞧你,衣服都皱了。”却没伸手去碰,又收回来,这一切都被徐碣放在眼里。 他们之间可没任何关系,自然也不能亲密……可温妤这么刚刚,是不是想碰自己?他把脑子里的幻想散去,专注地再看着她的脸。 温妤怎么看也没有生气的迹象,她不是冷漠的长相,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那双眼睛都没有变化,徐碣想起她之前总是来诊所看自己。 他的脸微微一热,想说点什么,却跟温妤没什么共同话题,“你饿吗?” 温妤总是和他聊些过于遥远的东西,比如高尔夫,赛马和冲浪,并把这些规则说得头头是道,说这些的时候,她躺在沙发上,却让他觉得她已经躺在阳光明媚的沙滩上,尽管她那么大方热切。 这就是温妤要的,完全地和他隔开一切,让他感觉自己成为了小丑。温妤自己也没有参加过太多社交活动,她嘴里说的这些东西她大半是没有的,毕竟她的青春期在挨罚里度过,她连高尔夫球杆也没摸过。 这不妨碍她成为与众不同的。 温妤眨眨眼,点头说:“还不是很饿,刚刚和朋友吃完饭,我给你带了礼物。” 和连宿一块去的咖啡厅有赠送礼品,精美的印花包装,她把这份过度包装的礼品放在了徐碣面前,她就像个乐于分享的小姑娘,又从纸袋里拿出些甜品,还有一束新鲜的百合。 显然这花也是她那所谓的朋友送的,徐碣可不信什么纯洁的男女关系,现在这样,也不过是为了循序渐进。但他还是努力挤出笑容,眼睛真诚地看着她,“看来你今天很开心。” “是的,有家餐厅很久没有去吃过了,这次和朋友一起去了。”温妤指着手机上的地址,“就是这里呢,以前跟哥哥他们一起去吃,可是现在就没这个机会了。” 徐碣定眼一看,半边身子麻了。 她手指的地方,是家空中餐厅,西班牙风情,招牌是伊比利亚火腿,食物拍得很诱人,价格也很刺眼,客单价后面写着几个零,一盘普通的海鲜炒饭标价288。 “这……”他想说点什么。 便听见温妤继续分享她的日程,“今天我们聊得很开心,还没定好下次见面的时间。” 这要是异性朋友,他不觉得自己能够赢过对方,徐碣越发不安起来,尽管感到肉疼,他还是接话说:“我都不知道你喜欢吃这个,你要是早说,我也带你去吃。” 温妤笑笑:“真的吗?” 徐碣的牙几乎咬碎,还得做出坦坦荡荡的样子:“当然。” 他显然觉得贵了,贵,就对了。 -- 放一放 现阶段最要紧的还是连宿。 但万事不能着急,越是要去拿,那越得心平气和。这两日她没有主动联系对方,也没有找小网红她们打听消息,只是岁月静好地同徐医生吃了饭,待在房间里看书。 徐碣还当她是心软了,这两日越发殷勤些。温妤也愿意给他好脸色,可她也就是随手戏弄,徐碣身上可没有什么能够榨取的东西,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是他这颗憎恨富人的心,老实说,她发现他身上对于霍封的恨意有些超出了预想。 明明只是随意说了些霍封混账的生活,在他的脑子里,就已经想象到更多,根本不需要她来推动这种对立。 “如果爸爸他们来找我,可能我还是要嫁给霍封了。”她抱着腿,手上握着一只小小的布偶熊,随着她的动作,这只熊做出了各种滑稽的举动,“徐医生当然很好,我的朋友不多,徐医生是一个,我是很舍不得你的。” 徐碣感到难过,她的命运就像手里的玩具被人操纵,有朝一日她还是会回到那个属于她的世界。 “你能不能……不回去?”他甚至有点舍不得温妤了,摈弃掉她身上那层光环,“你可以继续躲着,实在不行我们也可以搬走……” 温妤抬起头反问他:“那么钱呢?” “这……我们……”徐碣只是小有积蓄的普通人,自然没有大笔的资金,温妤的这个问题一下子把他从想象拉回现实。 “我又不要你为我做什么,你已经做到你能够帮助我的了,要是以后瞒不下去,我也不会继续拖累。你是我的朋友,我不会把你拖下水。”她的目光看上去格外真诚,一个毫无心思,内心坦率的姑娘,就连这些话也是直直说出口。 只是……朋友吗?徐碣可说不出自己的心思,在她面前显得格外丑陋,自己这种人,比起来一无所有,还想要得到更多。 甚至打算借助温妤本身作为阶梯,寻找捷径,满心算计。 他也想更好地对待温妤,如果他有一个富裕的家庭,那么遇到温妤之后他们会很幸福——事实上,真到了那种时候他也会放弃温妤,人的眼光总是随着发展不断变化的。但是如果……如果他不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么温妤也就不会被带走,也就不会有霍封的存在。 而且温妤也不会只是跟他说……是朋友了。 他可不想做朋友。 * “连宿,你的脸色怎么这样差。”徐天乐像个暴露狂,只穿着一条修身的黑色短裤,露出精壮的腰腹,他还不忘记和身边的按摩师调情。 这人就是满脑子的女人,荷尔蒙分泌过剩。一群发小里,属他最离谱,连宿也嫌弃他这种耽误正事地荒淫作风,“总之不是你想的那些没营养的事情,说起来,你上次身边的女人呢?” “那只是萍水相逢。”徐天乐摆摆手,趴在按摩床上被捏得嘶声,“你知道,我的女人缘好的很,你懂什么叫做艳遇吗?” “是你看起来好骗。”连宿不屑地骂道,“人傻钱多。” “很公平嘛,我给她们花钱,姑娘们高兴,那我也高兴。”他可不这么觉得,朝着正在看他的按摩师露出一个英俊的笑容,雪白的牙齿袒露无疑,“我办个VIP会员吧。” “我们这里是正经按摩。”按摩师回答。 “我当然知道了,只是想帮你冲冲业绩。”徐天乐不以为然,“我们很有眼缘。”他这油嘴滑舌起到了效果,按摩师的脸上露出一点真诚的笑容,于是手下的力道越发扎实。 连宿不屑于这样的小花样,徐天乐的钱太好骗了,但他也不会真把徐天乐当傻子,他能跟徐天乐有交情到现在,也是因为他有点真本事。徐天乐从来都很有分寸,不闹出大篓子。 他以为那天之后,李珊珊还会跟他联系,毕竟两个人聊得很愉快……可是两天,也没有任何信息,可他也不愿意这么主动。于是将李珊珊留下的号码反反复复端详,也没有按下去。 他不知道李珊珊现在住在什么地方,不知道她在做什么,这两天为什么不联系他。 ……难道李珊珊在吊着自己吗? 他很快把这个想法甩出脑袋,他不应该用过往那种思维来揣测李珊珊,李珊珊跟那些钓金龟婿的女人们又不一样,她根本不那么在乎自己,把自己当做是有点缘分的路人,可有可无。 他还是忍不住按了拨号。 电话那头无人接听,一直到快要挂断,才听到那头疑惑的女声:“喂?” 她还没认出自己,连宿有些气。 “对不起,刚刚洗完澡在吹头发,没有听见。”她略带歉意地解释着,“这几天都忙到很晚,要查很多资料,可能过几天……就有时间了。” 听她这么解释,连宿的气顿时消了,只觉得她声音里带着疲倦,不由得有点心疼,“你别累着自己,我这边是不急的,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出来吧。我到时候带你去滑雪。” 李珊珊答应下来,又挂断了电话。 看样子没有什么多说几句寒暄的意思,这确实,和他过往遇到的那些女人不一样。连宿最厌恶沾满欲望的女人,她们应该是安静的、美好的,而不应该出现在不合时宜的地方。 只有李珊珊,完美符合他的幻想。 一旁的徐天乐翻了个面,涂抹着精油,这下子他也知道连宿是怎么回事了,原来是犯了相思病,伸长脖子听:“连宿,你小子,心高气傲,什么人能让你看上啊?” 连宿没理他,“关你屁事。” -- 猫鼠游戏 这么断断续续,温妤控制着两人见面的时机,也要恰到好处保持联系的状态,之前准备的一系列假账户也起了作用,从微信到邮箱一系列配齐,她偶尔会更新一些朋友圈——但和发给小网红看的那些不一样,温妤有考量过内容,她把之前连宿推荐的那本书放在桌面拍摄下来。 配文是,最近好不容易有一点空闲时间,一定要好好阅读,听说这本书写得很好,那么今晚就从它开始。 做完这些之后,温妤拆掉边上补足的灯光,把那本书丢在床上,没什么兴趣,她打算之后找点总结和书摘看看,连宿问起来的时候也好打发。她最近没什么心思看哲学,一直在看心理和演讲,如何让自己的话说起来更可信,如何控制表情。 每天对着镜子练一练,要做到撒谎不眨眼,天塌下来也面不改色。 她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她用着假身份假脸,站在众人面前,可以理所当然地隔离掉这份被看穿的恐惧。她早就不是丑小鸭了。 虽然答应徐碣住几天,但她依然需要搬离这里。 随着和连宿关系的逐渐深入,双方都像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揭露更多信息,她需要一处高档的住宅和合理的社交圈。住宅好安排,天都水榭那片的高档小区,租金两万一个月,温妤租了叁个月,但也不能每天租着豪车去见连宿,这笔账不划算。 在连宿看不见的地方,她就蹭车:前些日子去酒吧不是认识一伙混球吗?这不可给劲地讨好她,她找点理由,便换着车蹭。 拍出来的照片也好看,一水的古斯特法拉利。这些照片就不是给连宿看的,发在“温妤”的朋友圈里,很快得到了一连串的点赞。聚会上温妤收获了一批来自小网红朋友们的联系方式,至于她这样高调的作风,可没什么人不满意。 花钱要花得有效果,就要好好研究规则。规则吃透了,自然而然便融入了所谓的“上流圈子”,她需要做更多调查,没有涉及过的地点,就要查清楚设施的使用、和工作人员的沟通状况,这也是除了奢侈品以外的的另一张名片。 美容院里的太太们给她透了不少东西,她们可比大部分人会拿腔捏调,一身雍容华贵,外人眼里她们都是仪态万方的贵妇人。温妤在美容院待的那些日子,除了把脸蛋拾掇好,就是学会不少潜规则。 譬如在本地的某家高级餐馆,进门第一个菜点个卤水狮头鹅,人家就知道你是会吃的行家,安排得妥妥当当。隐藏菜单这个东西,有时候就是这样。 至于奢侈品店业内消息,还是需要张钦望,温妤没白白给他这个机会。张钦望实在适合做女人生意,舌灿莲花,又有股韧劲,居然在店内业绩做到了top 1,下个月就能升任副店长。 他倒给温妤介绍了许多新人,张钦望从小网红那里打听到温妤最近的业务,便主动给她推荐了些合作对象,“温小姐要是感兴趣,前些天店里有接待一个本地的传媒公司家的小姐,还有那个x平台,我记得客户里有位女CEO,要是您有什么兴趣,我倒是能帮您说说……” 他的作用比温妤想象的要大,这超过了她一开始的期待,但也没关系,温妤喜欢这样有价值的人。 “我知道了,你的性格我也明白,是靠得住的,不过这些事情,还得缓一缓。”温妤笑着说:“这边我还得拉个投资。” “投资?” 温妤挂断了电话,远远看见年轻男人从他的跑车里走出来,连宿有特地打扮,今天晚上的他衣着正式,白皙端庄的脸被修饰过的头发衬托得更立体精致。 “怎么不要我接你?”连宿不太满意,“我们是朋友吧?已经这么久了,难道你没把我放在心上?” 他还打算招摇一点来接温妤,满心想着她脸上会出现的各种腼腆的表情,可惜她已经来到了电影院门前。温妤笑笑:“那就下次吧,我自己有车,也会开……不能总是麻烦你。” “怎么叫麻烦?这是我愿意的,顺个路而已,哪里麻烦?”这顺路可顺了十几公里,连宿走过来递给她一盒手工巧克力,“路上看见的,顺便给你买了。” 温妤又是笑笑,“谢谢。” 他的气就消了,什么都跟打在棉花上一样,总之李珊珊的脾气就是不会跟他吵架,不像那些女人总是博眼球无理取闹,这么想着,他又伸手去替她拿手上的包。 温妤买了两张电影票,连宿可不在意大银幕放什么,一门心思跟她独处培养感情。可她盯着屏幕看得入神,侧脸勾勒出轮廓,眼睛一眨不眨。 连宿扭头看看,电影屏幕里一个金发男人,莱昂纳多。 “这是什么电影?”他问。 温妤转过头,微笑道:“猫鼠游戏。” 她的瞳孔在黑暗里泛光,浅浅的银色光泽,朦胧的光晕几乎将他吸进漩涡里,他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瞧,几乎不可自拔。他知道温妤漂亮,也合他口味,只是这个时候,他感觉她身上有什么不一样了。 似乎变得格外静谧,充满致命的吸引力。 “你原来喜欢看这种片子呀?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多找几部,我们包场看。”连宿觉得她喜欢这种电影也没什么,小李子长得帅,而且这类犯罪片本身就有别样的刺激。 “走钢丝的感觉可不一样。”她的视线挪到了他的脸上,好像这部大电影在他脸上播放,那么直勾勾地盯着。 连宿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在黑暗的电影院里,借着微光,对自己喜欢的姑娘,那就该采取点实际行动。此情此景,一切都恰到好处,使他情不自禁低头吻住了温妤。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接吻,在电影院里。 温妤的眼神对他充满兴致。 -- 愿者上钩 电影院相会之后,从那个自然而然的吻以后,两人的关系就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心照不宣的,李珊珊开始逐渐融入他的生活当中。他等待这一天已经许久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内心的躁动只会越发强烈。 像是有只铁钩子穿过心脏朝外拉扯。 连宿不算个长情的人,由于优越的家世和长相,他身边的女人总是一个接一个地换,显然他也不会觉得这样有什么奇怪,身边的好友们,近乎都是享乐主义。最漂亮的女人,最快的车,最独一无二的体验。 但李珊珊有点不一样,这一次唤起的情感比以往强烈数倍,是什么原因呢?连宿想,他喜欢李珊珊的原因多简单,两个人有缘分,他喜欢的东西她身上都有,简直就是命运给他完美打造的。 * “追到了?”徐天乐围个围裙正站在开放式厨房烹饪一块牛排,不过他倒不是喜欢烹饪,徐天乐做这些可都是为了泡女人。 一面说点情话一面下厨做点法餐,配上蜡烛玫瑰,格调氛围自然起来,这也是他泡妞无往不利的缘故。他的厨艺还算不错,至少连宿吃进嘴里的时候,觉得味道比起餐厅差不了多少。 “去你的,你怎么这么啰嗦。”连宿蹙紧眉头,脸上显出纠结之色,“我不确定……她心里有没有我,我那天跟她告白了,她没有明确拒绝。” “那就是有戏。” 徐天乐擦掉手上的油渍,开始解围裙,搬出他那套屡试不爽的战术:“你到时候多约约人家,别摆出那副大少爷模样,你得记得是你图人家,不是人家图你,分清个主次。什么搞不定的事情可以问问我,你带她来我这吃饭,这好感度不就起来了吗?” 连宿可不信,他觉得徐天乐多半是要挖墙脚。徐天乐讨好女人的时候姿态可更低,他们常常笑话他没出息,可真到这种时候,还是徐天乐管用。 “那我要约她吗?”连宿问了个傻问题。 徐天乐:“约就约嘛,但是不能带去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也不能全按照你的喜好来选。你跟我说说,她喜欢什么?” “我不知道。”连宿回答。 徐天乐简直恨铁不成钢,“你这是什么鬼的喜欢,你连她喜欢什么都不知道,你跟我说个屁。别拿那些庸俗的东西去送,你要是真喜欢,那就要用心,你自己想想去。” 连宿开始回忆他和李珊珊的每一次见面,回忆她的小动作和习惯,可还是想不出李珊珊的喜好,她总是表现得完美无缺,这下他有点灰心。 “怕什么,喜欢就去追啊。”徐天乐说,“那你让她高兴也行,想不到那就一样一样去试。还有就是,要展示你自己的优点,收敛你那个臭屁脾气。” “我在她面前一直都是很礼貌的。”连宿不服气,辩解说:“我的脾气有那么差劲?” “那次不是别人来安慰你,你那些个前女友跟你在一起,天天哄着你,把你当大爷伺候,忙前忙后,你还甩个脸色,看得我都觉得心累。”徐天乐坐到餐桌边,翘起腿,伸展筋骨,骨头发出咯嘣的脆响,才又说:“要不是你有几个臭钱,谁跟你啊。” “喂!”连宿怒视他。 徐天乐不怕挨打,反倒起劲,拍拍胸口,“你还想打我呀,你又打不过我。”他生得结实高大,又常年呆在拳击俱乐部,连宿一个搞文艺的自然不能揍他。 连宿的母亲跳芭蕾,每年参加艺术表演,父亲是本地龙头企业管理者,他自然不缺一个良好的环境,受母亲的影响,从小学习乐器,比起一群无所事事地二世祖,他多了点所谓的气质。 “对了,霍少还说要请你吃饭呢,到时候可以把你那妞带上。”徐天乐讲:“你这点事情瞒不住,大伙都知道。” “霍封也知道?”连宿下意识不大高兴,虽然大家都玩得开,可霍封这样的货色也是人渣中的极品,还要烂些。 “是啊,到时候好好宰他。” …… 空气里洒满干燥的阳光气息,阳光从窗户缝隙透进,落在温妤的的脸上,她才缓缓睁开眼睛,深深呼了一口气。一切都显得安静美好,新家的面积更宽敞,装潢考究,她的身下是更柔软的材质,窗外还有鸟鸣声。 可惜这一切都是泡影,温妤很清楚。 她的账户余额正在飞速减少,她从来不算是沉着冷静的人,大部分时候会感到焦虑和恐惧,可比起那场噩梦,比起死亡,温妤还是选择直面这些困难。 现在的账户余额只剩下十万。 但也绝对需要忍耐,连宿必须是愿者上钩,一个人出于主观意识决定做什么事情,那么他的自我意识一定会最大程度蒙骗他自己。她需要足够的信任。 这段时间她也并没有闲着,小网红那边告诉她,她给出的那些信息很管用,陈凤宸居然真的愿意继续留她一段时间,为了表示感谢,她特地挑了块女士腕表送给温妤。 温妤看了一眼,心里估算着折现多少。 她对享受没有渴望,这些通通没有意义,除了让那些男人身败名裂。第一个是霍封,这个人渣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至于后头那些家伙,她会一个一个解决。 连宿也仅仅只是计划当中的一步。 这些天她忍耐着对方的注视,心里不乏恶意地想象,如果坐在他面前的那个人是过去那样丑陋的她,他还能吻得下去吗?脸上一定会露出厌恶和恶心吧?尤其是他这样自视甚高的公子哥,恨不得像擦掉脚上污泥一样狠狠甩开她。 露出那种脸色,也很有趣吧? 温妤的心情似乎好一点。 哼着歌,关掉了对方刚刚发来的信息不看一眼,走进了浴室。 -- 再遇霍封 连宿抓心抓肺地等着,莫名的焦躁感升腾而起,风平浪静的脸上也出现一丝情绪,通常是别人等着他而不是他等着别人,李珊珊显然并不十分把他放在心上。 她既不图他什么,那么也不会事事顺他。 也许是他受过的挫折太少了,他也不应该总是以自我为中心,他拿不准李珊珊现在在做什么,只是已读不回,也许她在斟酌怎么回复自己?或者没有仔细看自己的消息? 这样太自作多情了。连宿皱皱眉,关掉屏幕,强迫自己做点别的事情,可耳朵还是随时捕捉未曾到来地消息提示音。他讨厌这种感觉,围着别人转,像片被水流卷走的浮萍。 他忍不住坐起来,又发条消息:“要来吗?珊珊,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给你介绍几个靠谱的朋友。”这所谓的朋友,是霍封徐天乐那几个,徐天乐跟他关系好,霍封那伙人是另一批,但总的来说,大家也都玩在一起。 霍家跟连家有业务往来,何况这会连高辛的收购案也还是他来做中间人牵线搭桥,两边都是需要他的,尤其是霍家。 还是没收到消息。 他有点泄气,尽量维持脸上的镇定。大约半小时后,才收到李珊珊的答复,“真是抱歉,刚刚在洗澡,来不及回复你。你是要给我介绍你的朋友吗?” 几乎可以想象,她带着沐浴露的清香,湿漉漉的头发垂落到宽松的睡衣,末梢滴着水滴,那张脸也变得雾蒙蒙。他当然忍不住要去想这些,他对李珊珊有好感,何况他还是个成年男人,李珊珊的皮肤应该是白皙细腻的,长腿,个子匀称端庄。 想到这,他的脸微微一热。 他在李珊珊身上费了很久的时间,快一个月的时间连点苗头都看不见,以往已经是一段关系结束。他心里告诉自己,李珊珊是不一样的,她当然值得花费更多心思。 “是几个平时喝酒的哥们,你应该也听说过霍少吧,他家里要稍微有名点,在这里算是小霸王。”虽然家境差不了多少,可霍封家里的曝光更多些,他平日也是高调作风,媒体上天天都是他的花边新闻,“你要是不喜欢喝酒,那我们就不喝,我也不怎么爱喝酒,主要是他们几个人经常聚在一起。” 他喝了不少,但睁着眼睛说瞎话。李珊珊想必是不喜欢酒鬼的,她这样的乖乖女,自己就得在她面前收敛些。 “那你呢?你总不比他差。”见他提到霍封,温妤倒是来了兴致,“你是我在这边认识的第一个新朋友。如果你请我,那我就愿意去。” 原本以为李珊珊听了霍封的名头会有点反应,可现在,连宿已经完全可以确定她对霍封不感兴趣,她对于融入这里兴致缺缺。她要去也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连宿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好,我到时候来接你。” …… 按照她给的定位,连宿将车停在了天都水榭门口,她还没下来,连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车内播放着Kaye 的歌曲,这让他感到心情愉悦。连同今日的阳光也格外明媚。 不过还是有些意外,他替李珊珊买了一大束鲜花,就这么点功夫,他的车被人用钥匙划了条口子,车玻璃上还贴着微信联系方式。连宿心里骂句狗日的,感情这样的手段他也碰见了,只听说过徐天乐的车被人给刮了,今儿给他碰上了。 ……那也不能生气,他好不容易约到李珊珊,不能前功尽弃。 “久等了。”李珊珊的身影款款而来,她今天换了更正式的着装,头发打理得光滑整齐,这倒让他眼前一亮。比起以往低调安静的打扮,今天的她特地换上裁剪工整的浅色连衣裙,裙底垂落到小腿,脚上一双细跟鞋,更多了一丝曲线美。 连宿的绅士风度这时候便有了,弯腰替她拉开车门。今天的聚会安排在晚餐时间,地点是霍封名下的一处别墅,平时闲置,偶尔办一点派对。霍封是满城浪,可不见得他能记住自己有这么个产业。 温妤的目光在车辆之间打量,一水儿的迭数牌照,什么0000,什么666,足够浮夸。但还挺吉利,这么一比起来,连宿居然是当中相当低调的。 “一会你要是不想跟那群家伙说话,就去阳台透透风,或者我陪你散散心。”连宿指了指那一大片的玫瑰花园,“还是我带着你,鬼知道他们怎么把这个房子修得跟迷宫似的,装什么逼格。” 车停稳,温妤的余光瞧见走来的人影。 一张不错的皮囊,五官挺拔,眉毛浓密,中和了脸上较柔的线条。这过去半年多,也没什么长进,衣品还是那样一言难尽——温妤的视线落在他那只叮叮当当的手上。 “这位是?”他显然没有认出她,便看向连宿询问。 “李珊珊。”连宿可不希望别人一样跟他亲切地喊着珊珊,“我跟珊珊认识有段时间了,这不,你喊我来,我也把珊珊带过来了。” 霍封的视线原本从她脸上刮过,毕竟那张脸足够吸睛,又忍不住多看一眼。他喜欢美女这事谁都知道,显然现在的温妤在他眼里也是值得注目的发光体。 他甚至露出一个称得上和气的笑容。 来之前,连宿可是反复叮嘱他们,一定要对李珊珊客气,李珊珊不是以前那些女孩子,是不能随便玩弄的,连宿很看重她。这足够说明李珊珊的来历了,他还是问:“珊珊小姐是哪里人?” 然而温妤还没有答,连宿便替她作了解释。 “珊珊可是H市的,你以前不也去旅游过吗?”连宿不着痕迹挡住霍封的视线。“可我只是去蹦迪。”霍封笑笑,“我换了十几个地方,我又不像你,文化人。” 然而温妤已经下车,她越过连宿,不偏不倚地对上霍封的视线,脸上绽放出得体的笑容。她心里已经把霍封那些个烂事翻了个底朝天,面上仍旧温柔:“我有听连宿说过你们,和想象中有点不一样。” -- 对你的女人大方些 连宿最近在追一个女人,这事情可是瞒不住的,有阵子没来参加聚会,从徐天乐嘴里,他就能知道个七七八八。但怎么说,连宿这人,傲气的很,跟他们一道玩却又非要显示个与众不同,眼光高,前几回他给连宿推荐几个漂亮姑娘也被他不客气地拒绝了。 怎么?他觉得自己是正经人?觉得他们这些家伙是纨绔子弟?如果不是生意上有所牵连,怕是玩不到一起去。 他把温妤从头到脚挑剔地看一番,愣是没挑出一点瑕疵来,这女人无论是神态还是举止都大大方方,毫不怯场,看他的目光也是礼貌疏离的。 “你觉得,我们有什么不一样?”霍封问。 温妤站在连宿身边,可称得上赏心悦目,“只是没想到霍少看着比传闻中要一表人才。”个屁,霍封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她可不怕霍封,站得笔直,脸上还有温和的笑意,看着是个毫无威胁的乖乖女,连宿有心让她和他一并走,只担心出点什么岔子,黄了他的好事。要是霍封这家伙咋聚会上闹点丑事出来,李珊珊见了,是什么想法? 也不是没有前例,上次霍封酒劲大了,把一个姑娘打得破相,缝了十几针,起因不过是人家不小心把水泼在他的裤腿上,赔了些钱,这么私了。他受到的最严厉的惩罚也不过是来自父母的训斥,克扣几天零花罢了。 要是李珊珊见了,眼睛里肯定揉不得沙子。 他只想拉着李珊珊赶紧找个地方坐下。 见他脚步匆匆,温妤眨眨眼睛,小声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我这兄弟喝酒容易上头,你知道的,喝酒的人嘛醉了肯定不太雅观。”连宿领着她往别墅里走,又仔仔细细给她介绍几个熟识的少爷小姐们,但一路走进来,还没开始嗨呢,一群人就已经人仰马翻。 看样子,在他们来之前,已经结束了一场狂欢。宿醉的男男女女趴在沙发上,被人伺候着大吐特吐,或是聚在一块,呆在房间里哐哐当当打牌,空气里可没有什么高雅的香味,全是酒气烟气还有点发腻的甜味。 连宿心里暗骂一声,果然霍封这个狗东西举办的派对就是妖魔鬼怪,简直就是扫黄打非现场,他还想让李珊珊看看A市的人情风貌,留个好印象。 “他们……看上去已经醉了。”温妤避开一只要握住她脚踝的手,眼底透出嫌恶,在连宿看不见的角度又用鞋跟狠狠碾了一脚。地上的醉鬼不省人事,至多不适地翻个身,她又跨过去。 连宿把沙发上仰面的家伙翻下来,顾忌形象,忍住了拿脚踹的冲动,脸上尽量保持微笑,“那我们不管他们,你要吃甜点吗?鹅肝?还是松露冰淇淋?我们去楼上,要清净些。” 温妤低着脑袋安安静静地端坐着,没吃几口蛋糕,咬着叉子,她还得注意保持身材,就算喜欢也不能大肆享受。连宿心里可懊悔着,一心琢磨弥补印象分。 “没关系,我知道你们是不一样的,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连宿可不信,李珊珊眼里分明写着警惕。 这种场面,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觉得正经,自己要是和这一群人混在一起,她能不觉得自己有问题么? “你要和我介绍的那几个朋友呢?”温妤问。 “还有几个,他们还没到,说起来他们有些也是外省人,几个G省做生意的。他们不喝酒,喝酒误事,你要是跟他们一块谈,倒是还不错。” 现在他可不愿意给她介绍霍封这边的酒囊饭袋,拿得出手的,也就是那几个G省来的富商子弟,他们跟自己也算熟悉,有些还有微薄的血缘关系,就像他跟太子爷一样。隔了几层关系,连高辛是说一不二的“太子”,到他这,就是喝口汤的跟班炮灰了。 连高辛有洁癖,又是完美主义,他身边的人自然都是一层层挤破头筛选出来,称得上人中龙凤,连宿自己也勉强算半个,他在钢琴方面还有些造诣,拜了国内知名钢琴家做关门弟子……虽然也没混出个什么名头。 “原来你还有G省的朋友。”温妤喝了口鲜榨石榴汁,“要是我也和你一样就好了,朋友多点就热闹,可是爸爸不让我跟外人多打交道。” “这是对的。”连宿赞同,“你爸爸是要让你做淑女,这没什么不好,不然怎么能够教出你这么优秀的姑娘呢。” 温妤微笑着,握着玻璃杯的手逐渐收紧,她很能克制自己把石榴汁泼在对方那张人模狗样的脸上的冲动。但她稍显落寂地低头,手指不安地压在杯口,“他管我太严了。” 连宿又安慰她,“也许你们谈谈就好了,我爸有时候也是老古板,还逼我弹钢琴呢。我妈呢,又都听我爸的……我可没少挨打,都打皮实了。” 温妤抬头:“他打你哪?一定很痛吧?” 这番嘘寒问暖的话又让他内心涌起热流,李珊珊有个严厉的爸爸,这跟他不也很像吗?不过李珊珊是女孩子,不必挨打,她自然应该像个宝贝一样好好呵护起来,不该被污染。 他顿时觉得挨打也很光荣,“那算什么,他打断了多少皮带,偏偏我的骨头硬,一点事没有。” “你们在聊什么?”两个人聊的起兴,霍封被人簇拥着走进来,大摇大摆坐在左手的沙发上,这一边倒是离温妤近些。连宿顿时转了话锋,不再提私人隐私,只和温妤说起附近值得参观的展览。 “我有几张A市夏季星空艺术展的票,我妈比较喜欢看这个,听说今年要展出的有莫奈和塞尚,她就搞了几张票。” 霍封对此不屑一顾,他靠在沙发里自顾自抽烟,他爸的办公室里就挂着毕加索蓝色时期的一幅真迹,他并不觉得如何高雅高尚,比起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还是喜欢飙车和睡女人。 温妤还没答应,他就冷不丁开口:“你倒是挺艺术,要我说,请珊珊小姐去你家开的山庄玩玩,山清水秀的,要么给珊珊小姐办个聚会,体面体面。” 连宿觉得他在故意膈应人,仿佛在嘲讽他小气,在霍封眼里,花的钱越多似乎越代表心意。霍封又搂着新的女友,拍拍她的屁股,问:“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漂亮女人笑着:“对,就像霍少一样大方。” 他人还在这,霍封就毫不避讳地同李珊珊聊天,“珊珊小姐和连宿现在是什么关系呀?” -- 新剧情人物 他现在装出副文明人的模样,温妤见了心里便作呕,谁不知道他那德行呢?在梦里,她跟这个烂泥一般扶不上墙的垃圾结婚后,整日不是受他羞辱,就是看着他带别的女人回来——谁让她只是炮灰呢?是不值得被人重视,被人爱护的。 这些寥寥几句话就能描述的生活落到她的身上,便真实的可怕,霍封就坐在她的眼前,和梦里那个恶魔般的他一模一样。淡温妤不害怕,她想,这就是块垃圾。 她不偏不倚地直视他,眸光依旧平和,“连宿是我的朋友,这几天也多亏了他帮忙推荐,我才知道这边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还能有进一步发展的空间,温妤现在还讲一个拖字诀,现在时机完全不成熟。 霍封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贴着,单手压住脖子伸展,低下头时乌黑的眼睛与温妤相对,温妤看得出他现在饶有兴致。这太正常了,他这样的烂人种马,喜欢漂亮女人属实寻常,何况他还很喜欢“挑战性”的东西。 一个出身良好,长相秀丽的乖乖女,他能不惦记惦记么?他心眼里怕是没什么朋友妻不可欺,再说连宿也只是表面朋友,背地里不知道怎么骂对方呢。 “珊珊小姐和连宿是怎么认识的?” “这……只是碰巧,当时还有点不愉快呢。”温妤说,“一开始觉得连宿的脾气可能不好相处,果然还是不应该以貌取人,连宿可是非常善解人意的。” 霍封听得想要发笑,他?连宿,善解人意?都是装出来的虚伪模样,谁还不知道谁啊,连宿这家伙眼光高,鼻孔瞧人,要不是喜欢,还能做出一副舔狗模样? “这倒是。”他发出低低的笑,毫不留情地嘲弄他这番表演,“我和他关系可不错着,珊珊小姐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地,我当然义不容辞。虽说我的本事还没大到天上去,可在这地方,我说话还算是管用。” 连宿忍着没跟他当面发作,碍于温妤在场,他只能做出打趣模样把话接过去,“你倒是毛遂自荐起来了,这好意我就替珊珊心领了,这点事情我要是摆不平,我还有什么用。” 霍封抬抬眉,不可置否。 随着一阵脚步声,几个打扮正经考究的青年走进来,想来就是连宿嘴里那几个跟着连高辛的富家子,为首的男人穿着修身针织毛衣,脖子上一串GUCCI吊坠,他是标准大长脸,剑眉星目,嘴唇单薄,剃着干练寸头,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扑面而来。 衣料包裹下的身体看得出平日锻炼得当,微微隆起肌肉线条,后头那几个也都是低调打扮,也都是文明自律。这和整个大厅里烂醉如泥的酒鬼们成了鲜明对比,他们也是嫌弃的扫一圈,迈腿走进来。 视线短暂停留在温妤身上,之后便看向霍封和连宿:“今天路上堵车,运气不好。霍少怎么,今天跟连宿聊天?” 大家可都知道这两人关系一般,属于是遇见了也不愿意深入交流的类型,偏偏今天,坐在一起谈天说地。醉翁之意不在酒,见了那文文静静坐在沙发上的温妤,心里有了答案。 “太久没见到了,联络联络感情。”霍封随意道,“他最近可得意了,认识了珊珊小姐,就把我们这群兄弟抛到脑后了。” 大长脸看看温妤,便礼貌地伸手同她问好,礼数周到,看上去过分正经。他们站在这里,和霍封的狐朋狗友们不是一个画风。 “珊珊小姐从哪来?”他问。 温妤便又重复强调她的“身份”:“你听我口音还不知道吗?H市啦,这么明显的。” 倒也确实明显,自然不会有什么怀疑,她这幅比主人家还要自然的态度很博得好感,她给他们推荐刚刚品尝的果汁和美食,又问他:“你看上去可真高,我得抬着脖子才能看完。” 说着又扭了扭脖子,一副微微抱怨的模样。 “还好吧,195。” 连宿站在他身边足足矮一头,温妤觉得自己站过去,那得跟个小孩一样。她本身不矮,还穿着高跟鞋,谁让对方的身高太变态了呢。 “你喊他云哥就成。”连宿充当了中间人介绍,“以前在G省的发小,云哥可非常仗义,一直都是我们一群人当中的骄傲,A大的学生会长,去年毕业就在币圈赚了两千个,现在在家里的酒店帮忙管理。” 温妤大概看出来了他们之间的食物链,连宿虽然家世不错,可这群人当中那个云哥要高一点,是带头大哥,但他们也都是围着金字塔尖的连高辛转。至于霍封,霍封跟他们不是一道人,这些家伙指定瞧不上吃喝嫖赌的霍封。 “没关系,喊我的名字也行。我叫皇甫云。” 温妤眨了眨眼睛,强忍住笑意。 这名字跟玛丽苏剧一模一样,是不是还要问问对方有没有一个叫皇甫雄的爷爷?皇甫云大概看出温妤的想法,解释说:“这是很常见的,如果你听习惯啦,就不觉得奇怪了。” 温妤想想剧情里是不是有个皇甫的,这么一搜索,还真找了点影子出来,皇甫云不知道是男几号,露了几次脸帮助唐双,自己这算是总碰上熟人。世界比她想象的还小,现阶段她已经直接或间接接触到了霍封和陈凤宸,之后怕是还会有新的家伙出现。 剧情在这时候起了点用处,温妤记起对方的喜好,便不着痕迹把话题牵引到这方面,皇甫云跟自己没仇,但还有用。 “原来珊珊小姐也喜欢听民谣。”他又同温妤攀谈几句,好在她还能继续掰扯出几首知名的歌,就是不喜欢,她也得说是喜欢。 皇甫云的脸色松动一些,也坐下来。她留下了不错的印象,投其所好永远是最管用的,温妤唯一的金手指就是情报,她知道这些剧情角色的信息。但无论如何,对方都是活生生的人,她需要一些技巧和心思。 -- 自视甚高如他 ⓡoúsёщú.In 男人舒展身体陷在沙发当中,指节上戴着金属戒圈,在他同连宿等人的聊天里,温妤倒是隐约知道他这次前来的目的。 “可不还是为了连大少爷吗?”于是他斜着脑袋,黑黑的眼珠朝向霍封,看得原本喝酒调笑的霍封有些不自在:“你知道连高辛的脾气,无论怎么样,他都会不择手段拿下这块地。他是我见过最有决心的人。” 这话霍封不喜欢,他的脸上藏不住事,于是阴沉下来。身边那些察言观色的莺莺燕燕也都知趣地散开,留了几人谈话的空间,可不想被他的怒火波及。 “有本事的话,大少爷自己来拿。”他的话里半是讥讽。 连宿见情况不妙,便出声缓和气氛:“可不要这么大火气,今儿不是来玩的吗?来了都是客,你跟他生气做什么,今天不谈正事,只是玩。” “我可是请了人过来的,你们可不要在珊珊面前说什么伤感情的话。” 听他这么一讲,两人倒是绝口不提了,李珊珊毕竟是个外人,还是连宿的朋友,那面子得做到。说起来,要是姓李……是什么来头?皇甫云在脑子里一阵搜索,倒是真有几个厉害的李家,国内富豪榜上就有几个,李珊珊能够跟连宿玩在一起,也假不了。连宿眼光多高啊,他能心甘情愿追一个女孩子? 听李珊珊的口音,他觉得是更北派的圈子,文化背景不同,有时候混在一起也少。何况两个地方,都有他自己的领头,王不见王,连高辛绝对不喜欢和另外一个人碰得两败俱伤。 “你姓李?”qūyūshūщū.℃om(quyushuwu.com) 他倒像是随口一问,可温妤心里始终警惕。她脸上露出无害的笑容,“是呀,听着挺平平无奇,我也觉得爸爸给我起的名字没意思。” 她微微抱怨着。 皇甫云没否认,叫李珊珊的人在全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能够和连宿玩到一起的,也能有一个李珊珊。李珊珊没给他那种嚣张跋扈的娇气感,也没有胆小犹豫的神经质,她表现得和这里融为一体,如果不是连宿说了,恐怕他还以为李珊珊才是这里的主人。 她适当地展示了她的真性情,没那么端着。“可连宿身边就只有你一个叫李珊珊,也不会有别人。”皇甫云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帮一把,推进两人的关系进展,显然从连宿闪闪发亮的眼睛里就能看见对李珊珊的妄想,“你觉得他怎么样?” 温妤眨眨眼,腼腆一些:“他还是很帅的……” 那就是有戏,凡事不能着急,讲究个水到渠成。“以后珊珊小姐也来一起玩,大家都会好好照顾你,也别客气,多一个朋友也没有什么坏处。” “好。” “霍少觉得呢?” 被点名的霍封脸上扯起一个笑,倒有些凶狠,他还在思索那块地的事情,连高辛想要打通和其他地区的桥梁,可要是真成了,往后他们家的产业要缩水。霍封智商不高,但能记住父亲反复提点的事。 他们家的财务状况也就自己人知道,别人看起来他呼风唤雨,可其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营收板块这几年连年走低,财报也谎造了,还找了背锅侠。要是一直这么下去他们还有时间做战略转移,可连高辛也要分一块蛋糕,偏偏在这种时候…… 就算他连高辛家世显赫,可在这里,在他的地盘上,谁说了算那可说不准。 “珊珊小姐很有意思。”他的确对李珊珊有点意思,他心里有两个标准,一种是漂亮却没什么背景资源的女人,这种只是可以睡一睡玩一玩,另一种是有背景有用处的,这才是最合适的结婚对象。 他还没忘记自己那个相亲对象失踪了,温家那个丑八怪,看着畏畏缩缩的,谁知道怎么突然发疯,导致父亲狠狠把他臭骂一顿,还以为是他恐吓别人,闯了祸。李珊珊不比温妤好很多吗?又漂亮又温柔,大家闺秀。 现在家里也是特殊时候,需要一些外力。他若是跟李珊珊在一起,父亲也不会骂他背信弃义。他背什么信弃什么意?分明是温妤自己要跑。 “珊珊小姐喜欢什么,只管和他们说就是了,准备起来很快。下次珊珊小姐再过来,我会注意开派对的时间,如果是安静的地方,附近有一个度假村。”他说,“你跟连宿可以一块去看看。” 温妤只是笑笑,把心里所有的嫌弃压下。霍封看她的眼神她能不明白吗?仿佛看货物般,还要比个斤两,对他而言,“李珊珊”显然是个称心如意的商品,而温妤则是破烂。 霍封就是个自大的蠢猪……温妤笑得更明媚。 -- 道歉 ⓡoúsёщú.Iℕ 可惜现在不能和他走得太近,否则温妤还有点心思玩玩他。没有人能够在所有时刻骗过所有人,她也只是针对性地选择了适合的下手对象,连宿是个开始,她还需要更多…… “我和连宿以前是一条裤子长大的,要说关系好,那肯定是我们了。你别看他现在这么人模狗样,以前还不是一样要犯事。” 霍封大谈特谈起关于他和连宿的黑历史,在温妤面前还顾及点形象,没像以前那么不给女伴面子。他要表现得绅士,起码要让她感觉自己尊重女性。 “我们以前不是读私立学校嘛,每年学校里都会招一批特招生,珊珊你应该也懂,那种成绩优秀的学生资源。可这又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这地方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连宿以前是学校里的钢琴社长,代表学校参赛拿奖的,不过后面还是有特招生不识好歹来跟他抢位置。连宿可输得很惨,我从没见过他露出那种样子。” 他的表情可不是同情,反倒幸灾乐祸,看到高傲的连宿吃瘪可比他自己做了什么还要爽多了。家长拿他们横竖比较,自己总是被压一头,耳朵都听起茧子,结果连宿输给了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他上最好的课,用最好的钢琴,国内国外学习,结果输给了真正的天才。 连宿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起来,他本身就有副忧郁敏感的外表,他的任何一丝脆弱都会清晰展示在脸上。他的假笑根本维持不住,嘴唇僵硬,这种事情对他来说……丢人。 “那后来呢?”温妤心里一点也同情不起来。 “他的手受伤了,我还是社长。” 得到连宿的答案,温妤心里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如果对他造成了威胁,连宿势必回做出一些手脚,谁让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呢?对方只是个普通人,而连宿家里的关系盘根错节。 这种事情她在学校里也见过,那时候还跟温锦笙一起在国际学校上课,那绝对算不上什么美好的回忆。她在学校里作为幽灵观察着身边的一切,富家子弟们天然地会霸凌弱者——这种霸凌放在巨大的差距面前会显得更加残酷。 更多是像温锦笙一样精致冷漠的存在,轻轻走过,脚底不沾尘土。她像个跟屁虫一样低着脑袋跟在他的身后,低眉顺眼,在外面,一旦别人将她和温锦笙联系起来,那么针对她的一切举动也都会减少,温锦笙的名头总是很好用的。 她见过许多和连宿一样的霸凌者。 ……ⓠūyūshūщū.℃om(quyushuwu.com) 温锦笙在前头走,温妤跟在后边。兄妹俩没有交流,穿过长廊,不出意外,这对奇怪的组合博得了许多注意。没人不认识温锦笙,他的身上有许多标签,过目不忘的天才、待人接物面面俱到、相貌出众。 即使他还是个少年,肩膀削瘦,也有了让人不自主信服的魅力。 温妤盯着他的后脑勺。黑发茂密,他的发质柔软富有光泽,露出的后颈白皙干净,身体包裹在西式的校服制服当中,身姿笔挺。也没有花里花哨的装饰,温锦笙身上连一颗耳钉也找不到,从头到脚都写着好学生。 对了,今年的优秀学生代表也是他。 “你的表现太让人失望了。”他走到长廊尽头,阳光透过玻璃照射在地板,他转过身,黑压压的眼睛依然没有什么光彩。温锦笙有双美丽的,暗沉的眼睛。 “这是不应该的。” 温妤的个子小小瘦瘦,她浑身都呈现出发育不良的讯号,在一群身体抽条的俊男美女里,她更像个丑小鸭了。她本来不想和温锦笙解释,偏过头,一语不发。 “你为什么要和他们打架,这是很失礼的,现在是文明时代,你更应该学会掌握筹码进行谈判……而不是,像猴子一样。”他毫不避讳地吐出伤人的字眼,“这样太难看了,你打伤了别人。” “那是他应该的!” 温妤得忍受一群讨厌的家伙叫她丑八怪,她害怕李东玉,那别人她可就不忍了。就算打掉牙,就算打出血,她也还是要挥拳。没人会帮她出头,温锦笙会选择视而不见,而家里则希望她做个淑女。 “你和我一起去道歉。”他露出了大发慈悲的姿态,只是眼睛依然黑黑的,语调依然淡淡的,天塌下来温锦笙也不会皱皱眉毛,“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 他嘴里可没一点忏悔的意思,温妤感觉他眼底有某种难以捕获的情绪……愉悦。 “我不要道歉。”温妤固执地犟着脖子,“他们把别人从楼梯上推下去也没有收到惩罚,我都看见了,凭什么我要给他们道歉呢?” 温锦笙说:“那不一样,我只对你负责。” “负责道歉?”温妤恨不得打掉他鼻子上的眼镜架,她忍着抓住他衣袖的冲动,现在的她可不打不过温锦笙,温锦笙从来不会白白挨打。 温锦笙说:“我在帮你找回脸面。” PS:今天更新啦。温锦笙自带变态属性,全家就温妤一个正常人,李东玉是半个。 -- 被欺凌者 “你就看着我丢人,看着我被欺负。”温妤才不管再别人眼里温锦笙是什么完美模样,她能不知道温锦笙这人有多坏吗?温锦笙在等她被欺负得低了头,才会“大发好心”来收留她,在她低头之前,无论遭受怎样的待遇,温锦笙也都会站在远处,洁白衣袖不染尘埃。 “那天她们在器材室和我打架,叁个人打我一个,我就朝着里头最狠的那个,咬着牙拼了命还回去。你明明就在外面……” 她被人欺负当然也要还手,于是她的名声越发不动听,一个性格孤僻、以牙还牙的丑八怪,她怎么能够还手呢?这和那些软弱的胆小的可怜虫完全不同,她得到了更多愤怒——来自那些傲慢的霸凌者。 这一次比之前打得更狠,温妤舔着牙里的血腥味,把长发女生的脑袋撞在了墙壁上,随着沉闷的响声,对方失去反抗能力。而她也不必迎接更多拳头,那些家伙早就作鸟兽散了。 “如果你求我……”他说,“可是你并不需要我。” “我要你真心求我。” 这无疑于让她低头,他习惯于让身边一切人服从,营造那个让他满意的世界,恰好温妤就是那根不合时宜的肉中刺,她太顽固锐利了,不怕火烤,不怕打磨。温妤恨他一副毫无感情的高傲模样,他的高傲跟李东玉不一样,李东玉至少只想做人上人,可温锦笙……他大约觉得自己是神。 温妤摸摸自己破损的嘴角,这里还残留着血丝,但她也不是很在意如今的自己,还能更难看吗?总之也没有人多看她一眼。她曾经认为是温锦笙夺走了父母所有的宠爱。 他简直是天才,十二岁的温锦笙已经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他的房间墙壁上挂满擦拭得明亮的金色奖牌,放着各项比赛的奖杯和证书,那种恐怖的学习速度足够让温妤绝望。 但后来被关起来心理治疗以后,温妤才明白……他们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即使没有温锦笙,她也依然是被放弃淘汰的那一个,人类进入文明社会似乎很长,可惜弱小蠢笨的群体依然在被筛选抛弃。 温妤摸着嘴角,疼痛使她清醒。 如果被告发的话,就会被“惩罚”,他们有的是办法惩治她,根本不需要肢体接触,就足够摧毁一个人生而为人的所有勇气。 “我……求你。”她更害怕那些心理治疗。 温锦笙这一次有所动作,他低下头注视她的伤口,眼珠上像覆盖了一层无机质的灰蓝色,一簇簇的色彩在漆黑的瞳孔边缘扩散。他稍微抬起手,冰冷的手指触碰到她嘴角的伤口,这种触碰令她不适……他并不在乎她伤得多么严重。 手指指甲轻轻刮过肿胀的皮肉,温妤痛得皱起脸——温锦笙的眼睛里倒映出她的脸,这使得她看去更狰狞丑陋,总之和面目姣好的少女是绝不沾边的。 “如果痛的话,为什么还要打架?” 温妤忍着嘴角被触摸的不耐感,“只有我被人侮辱,你根本不明白。” “我的确不明白。”温锦笙并不避讳,“他们并不敢,或者说,这就是这里的规矩。因为差距太大了,他们的父母来自不同阶级,层级分明,每一条线都不可逾越,而每一层圈子都需要一个发泄者——就像狼群里地位最低的狼,你看看你,真可怜。” 他可没有丝毫怜悯,即使温妤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对于温锦笙而言,最重要的永远也还是他自己,他要为自己营造一个完美的世界。就像他说的,需要有一个特殊的位置,而她因为天生的某些缺失,成为了发泄怒火的出口。 所有人都可以肆无忌惮地朝她倾泻恶意,并且毫无愧意,为什么呢?因为她是怪异的、游离在群体之外的。如果她够强,至少不会是现在的地步,可惜温妤只是个普通小女孩,她从来没有什么所谓的天赋异禀。 ——但她要是会低头也好,卑微地求着,贴着,扮演小丑,等待施恩。 可惜她没有。 “你一点也不真诚,你应该说,求你,哥哥。”温锦笙在她的伤口上缓缓碾压,“你要听话。” 温妤死死睁着眼睛,牙齿几乎咬碎,“求你……哥哥。” 他终于展颜露出笑容,清风云淡,这大概是他难得发自内心的微笑,来自某种扭曲的满足感。也许是心情不错,他再也没提让温妤道歉的事情,甚至连说话的语调也更温和些:“我会隐瞒这件事情的,不会让爸爸妈妈知道,但是呢,这样的错误也只允许犯一次。老师那边,我会去解释,而你的同学们,也不再来打扰你。” 温妤甚至有种错觉,先前那些“狼群行为”似乎是来自他的刻意鼓励。只是半个小时后,老师温言细语地坐在办公室里安慰她,她才明白……原来摆平这些事情如此简单。 区别只是在于他愿不愿意出手。 她的牙齿发冷。 “我想转学。”坐在餐桌旁的温妤看向母亲李厢西,她又露出那样苍白惶恐的脸色,仿佛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温锦笙的脸色同样苍白,他冷淡地眯起眼睛,显出不悦。 -- 第一只鱼收网 当然和温锦笙的仇恨不只是这些事情,哪怕之后他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令人厌恶的光芒不再刺痛她的眼睛,留下的阴影还是笼罩她的生活。 当她觉得自己逐渐走上正路,他只需要偶尔那么一两次假惺惺的关心就足够击破她的心防。现在倒好,离开了温家,温妤从来都没觉得这么舒服过,拴在她身上二十多年的枷锁突然解开,没有父母沉重的审视,没有温锦笙的扭曲,也没有李东玉的高人一等。 这可真是……太好了。 “下周有个赛车比赛,你来不?”霍封抛下话,歪歪斜斜瞅着连宿,如他所料,现在的连宿可没什么心思在极限运动上,满脑子都是姑娘。 温妤说:“那可真是不巧,下周和连宿约好了一起吃顿饭。市内还办了一场图书讲座,我很喜欢的作者也有来呢,连宿已经答应陪我了。” 这下子便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进展了,没成,但绝对在友人以上。能够让李珊珊主动约他,说明他这段时间下的功夫起到作用……霍公子这样的花花公子,自然能够从她的眼睛里瞧见那股喜欢劲,这说明连宿这些日子远离他们的社交圈子,也有她的意思。 “什么书呀?”霍封偏偏还要问,“我多半是没读过的,我已经很多年不碰书了。最近有点想要看看,有什么推荐吗?” 他这话里的意思溢于言表,要勾搭人还是从问题开始。连宿可不给他机会,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打断了两人谈话的氛围,拍拍他的肩膀,一副好兄弟模样:“给你推了你也读不下去,你这德行,还记得上次你泡个高学历的妞,人家鞭策你上进,结果你翻了叁页就丢了。啧啧。” 他又扭头看看温妤,温妤那双温柔的眼睛里始终没有什么变化,心里便松口气。 很多乖乖女都喜欢霍封这样的“坏男人”,何况霍封家境确实不错,又会玩。连宿自觉没他那情调,只是把自己一颗真心捧上来,发自内心给李珊珊最好的,李珊珊要是喜欢什么,那她就是要天上的信息,也得给她摘下来。 不然没戏。 温妤还是充满耐心地给他推荐书目,“是很喜欢的科幻作者,他的作品充满人文情怀,你要是想读的话,可以从《x》系列的第一本开始。”她又列举了几本着名着作。 她当然也有读完这些书,可更多深刻的感想就是来自精彩的书摘了。看她说得煞有其事,一本正经向他科普的模样,霍封居然暂时性自觉愧疚,他本来只是随口说说,谁知道李珊珊这么认真。 “好……好,我会读的。”他不自在地摸摸鼻子。 温妤朝他展开一个完美标准的善意微笑。 他的耳尖红一点,倒不是多么纯情,只是他还没应付过她这样的女孩子。李珊珊好像什么也不在乎,格外宽容大度,任何时刻都保持着善意温和,没有失态,这跟他接触过的大部分人是不同的。 叁个人又聊一会,温妤没有留下来过夜的打算,便同他作了别,乘着连宿的顺风车回去。说是顺风车,可连宿家跟她那住处是两个方向,少说也有五十多里。 车内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连宿清楚地听见她均匀轻柔的吐息,软软的像只浅眠的猫儿,又偷偷从后视镜看她,只见她靠在软座上小憩,眉毛微微蹙起,似乎有些冷。 便脱了外套披在她肩头,这才放心继续驾驶。 ……自己的外套披在李珊珊的身体上,说起来有些令他羞怯,明明没有触碰,却好像两个人肌肤相亲。 温妤还在装睡,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明明车里有空调,他非要在自己身上裹得严严实实,刚刚衣服扣子还挂断自己两根头发……这叫体贴? 时不时还能发觉他那副偷窥狂魔的神色。 不过她还是忍着,闭着眼睛假寐。 话虽如此,这的确是感情升温的好机会,只要他连宿不是柳下惠,那肯定是把持不住的,不做点什么也对不住他自己。何况自己在电影院也给了他足够的暧昧。 果然到了停车的时候,连宿没立刻叫醒她,反倒小心翼翼凑上前。温妤能够感觉到脸庞上逐渐靠近的灼热呼吸,一点点放大,而他的体温也近在咫尺,随后便是一个浅浅的吻烙在脸颊上。 这还没有结束,一点点,一点点挪移。接着是第二个,第叁个,绵延的吻落在她的嘴唇上,而他的手也握住她的肩膀,一副吻得忘情样。 差不多该醒了。 温妤被这动静惊醒,“恰好”睁开眼睛,四目相对,满眼都是不可思议。两人贴得紧密,她假意推着连宿的胸膛,整张脸涨红,和他分开:“你……” “我们交往吧!珊珊,我一定对你很好的。”连宿郑重其事地半跪下来,握着她的一只手,倒把自己演成了爱护公主的骑士。 终于收网了,温妤眨眨眼睛,笑容发自真心。 轻轻说:“我答应你。” 连宿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觉得是自己一腔热血融化了李珊珊心里的坚冰,这是他自己好不容易追求到的“爱情”,此刻热血上头,哪里还有什么余地思考。便高兴地抱住温妤的腰转了个圈,“好,好,好!我什么都听你的!” ——男人的嘴可靠不住。 温妤深信这个道理,现在不过是短暂的冲动迷昏了他的头,过不了多久自然厌倦。温妤要的也不过是在厌倦期之前达成自己的目标,从他身上刮点资金,或者……接触那个男人。 连高辛。 -- 拉人入伙 频繁且无聊的约会开始了。 扮演一个令人喜爱的角色是非常耗费心力的事情,那是和本身完全不同的,在做每一件事之前,都需要仔细斟酌自己应有的反应。假如他高兴,那么就要陪着他一起高兴,假如他难过,又得装模作样安慰——这一切都建立在和他感情并不相通的基础上。 唯一能够驱动她做到这些的也只有利益。 温妤在一面和他约会的同时,一面保持了和小网红她们的联系,上次小网红介绍的那几个业务能力强的摄影和剪辑老师已经加上好友,温妤第一面就给了极阔绰的印象……她给他们分别送了小几千的大牌手链,表现得又太过随意,没人会觉得她真把这些钱当做是宝贝。这算是另一种程度的花小钱办大事。 可事实上,她的账户余额已经吃紧,也只剩下二十万左右的现金,没有必要维持光鲜人设的时候,她宁愿节俭到极点。上午还在坐连宿的豪车,下午出门却舍不得花钱打出租,即使是地铁也反复考量。 租那些东西不便宜,衣服、宝宝、首饰、车子,除了一些常见大牌她在选择风格的时候也有所斟酌,她不能够给连宿留下一个暴发户印象。因此从质地,裁剪和细节下手,风格走法式淑女风,连宿看上去是很喜欢“弹钢琴的小仙女”这样的人设。不过温妤不会弹钢琴,她必须避免自己的短板,她只是有意无意暗示自己懂得一些乐理知识。 如果被拆穿的话,也只是对方主观臆测,不是吗?她现在实在忙得不可开交,维持一副优雅动人的外表是非常费钱费力的。 …… “最近,陈先生又回来找我。”小网红低着头,十指紧张地交握,几乎不敢直视温妤那双眼睛,她总是觉得自己没什么底气,“我知道……为了这种小事情来麻烦温小姐,可我确实不懂他。” 两个人坐在微风轻拂的小型园林里,这些年流行的新中式餐厅,主打高端中餐,环境大多以苏式园林山水为主题。温妤不常来这个地方,但她表现的像个熟客。 这让小网红的气势又矮一些。 分明是她请客,她做这个东道主,现在反倒像是温小姐的主场。温妤皱着眉饮了一口茶,“这茶不太好,回味差了些。我更喜欢君山银针。” 小网红不太懂茶,但不妨碍她附和,“好像是有点不太行……” 看她这反应,温妤彻底放心,这只不过是一个试探的“开关”。只要对方彻底放弃思考,放弃警惕,她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就能够顺利展开,谁让她是个“权威”呢。 “他回来找你是好事,不过你也不要指望太长久,他们这些人……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只要做好你该做的,拿到你该拿的,全身而退。”温妤说,“陈凤宸要好点,他至少还是有本事的,不凭他老子吃饭。” 看她这么直接了当地评价陈凤宸,像是在评价一堆垃圾当中,有哪个垃圾更好一点,小网红心里就庆幸自己抱好了大腿。自己给陈凤宸只能做个露水情人,但要是得了温妤青眼,便是跟在她身边做个马仔也是好事,谁愿意一辈子就在这种底层圈子里混呢? “他说可以继续叁个月。”小网红把陈凤宸的话如数转达,“我已经很满足了,之前他从来没有对别人这么有耐心。” 耐心?温妤心里翻个白眼。 陈凤宸分明只是想找个活体手办,来满足他的幻想,这辈子她跟这家伙虽然还没见面,就已经从小网红透露的点点滴滴深刻认识到他的脑子有病。陈凤宸显然有个“灰姑娘”情节,投射在他自己身上就变成了自恋的表现,在这个自导自演的故事里面,他可以成为完美的王子。 “算了,那我们不说他了。今天吃饭,可没必要一直提晦气的人。”温妤一停话,小网红便打住话题,像个受惊的兔子看着她,似乎连耳朵也竖起来。 “还记得我上次说的项目吗?”温妤动手给她盛了碗海参汤,不像是客气,像是施舍。小网红被她这股气势怔住,楞楞地接过,“谢谢……谢谢。” “你别这么紧张,我们谁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我有那么可怕吗?”她看上去努力地要“平易近人”,“这是我的第一份事业,我打算请些专业人士。” 原来说她是专业人士,小网红心里也知道自己的底细,七成靠了运气,偏偏在温妤面前还得这么承认。不能让温妤觉得自己不行,她要是不满意,那去找了别人,这机会白白跑掉。 她给温妤介绍几个分工不同的业内人士也是为了增加自己的砝码,把他们同自己绑定在一起,暗示温妤,如果来找她的话,会比寻找别人更加方便。 可惜温妤下一句话让她心里猛地一沉。 “这几天,还有别人找过我。” -- 做局(二更) “什么……别人?”小网红不太确定温妤是否真有要找自己合作的打算,以温妤的条件只要她想,要寻找到优秀的团队不是难事。 她更没底气了。有时候女人也吃示弱这一套,她的“弱”一半来自对温妤的怕,一半来自装,像温妤这样的人是习惯于接受臣服的。 “是哥哥介绍的几个老古板,说是什么在国外拿过奖的摄影师,还有给大型活动拍片的那个谁。”温妤草草略过,这足够使她浮想联翩。 国内上了年纪的,近些年拿过国外权威奖项的知名摄影师,恐怕也就那么些人,各个名字都是如雷贯耳。还有“大型活动”,小网红觉得这类活动指的是部分zf牵头的仪式。 这跟她可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从名气到能力,全方位碾压她介绍的几位“业内精英”,他们也就是拍点商业片,走的是俗气一点的小资风,拍拍长腿美女还行。 她还没从这种震惊里缓过神,又听温妤发出轻慢的论调。 “我不喜欢跟上个世纪的老人打交道,他们的思维方式跟我不同,我现在需要的是更新,更追赶潮流的合作人。” 她话里话外把这幅新青年姿态做足。这太符合一大批新时代富二代的现状了,他们喜欢追求自己认为更新,更时髦,更有品味的东西,会让各种尚未成熟或者水土不服的技术引入国内——当然她觉得温妤要靠谱些,都是创业,温妤才不会空谈理想。 温妤给她送的那只包,明明她只看了一眼,就毫不犹豫地给了她。可能只有有钱到她这种地步的人,才做这种事情吧。 “当然,我很喜欢你。”温妤露出一个笑容。 忽略她刚刚那副高高在上的架势,她本身有副美丽动人的皮囊,眉眼弯弯,舒服大气,再混合着身上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她就是觉得温妤身上有这样东西,也许是贵气?就算温妤穿件普通衬衫坐在自己面前,这种气质也藏不住。 毕竟她知道温妤是什么人。 她有通过搜索引擎寻找关于温妤身份的蛛丝马迹,首先是S市人,和陈凤宸认识,其次按照张钦望的说法,温小姐有海外背景,是这几年回国的,张钦望形容温妤的家庭是那一类典型的俊男美女,她也的确有个哥哥。 更多的话张钦望就不说了,他更看重保守温妤的信息,这点事情还是旁敲侧击自己推出来的。至于朋友圈里面,还看不出来什么,只看得出富贵。 温小姐很注重隐私,不会轻易泄露重要信息。 最后越看越真。 她笑起来是真好看,又气势十足,可惜是个女人……小网红想,要是温小姐性取向不对,她还能努力一把,何必在意什么陈凤宸。这种上进又聪明漂亮的二代可不多,何况还是自己碰见的。 温妤眨眨眼睛,“所以,你会帮我吧?” 她这么一软和下来,倒让小网红手足无措,小网红的脸腾地涨红。这么……客气,多不习惯,之前都是冷冰冰地,可能那只是温小姐的外壳? 其实她人还是蛮不错的,她能够感到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温妤也有活泼的一面。 “我肯定会的呀。”她小声说着,声音越来越低。说真话的时候她反而说不出口,看上去偃旗息鼓。 “那就好!我知道你是靠得住的,我没有看走眼,不过以后可能会很辛苦……毕竟是初期,钱方面我不会吝啬。”温妤又温柔地替她夹了几只海虾,弄得她阵脚大乱,“再等几个投资人,他们也会投一些钱,你们可以准备一些粗略方案,到时候我会给他们看看。” 小网红知道,温妤说的投资人大概也是圈子里的那些公子哥们或者小姐们。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和陈先生合作。”温妤又礼貌地不说他的全名,做到了表面客套,“如果有他的帮助,就是锦上添花。” 温妤可不打算只骗连宿一个人,辛辛苦苦做了这么久的局,自然是要多网几条大鱼。之后她还要把这个骗局做的更加精细,更加长久。 毕竟如果骗到最后成了真,那就不叫骗,叫做“投资”。投资也是有风险的嘛。 -- 签个保证书 夜晚,酒店顶层。 “不要害怕,有什么不舒服就告诉我。” 连宿小心吻了吻温妤的脸,眼珠里盛满柔情,他几乎是捧着某种珍宝般触碰她的肌肤。眼前的姑娘还穿着整齐的衣衫,一寸多余的皮肉不露,但脸上涌现的酡红已经让他移不开眼。 他对李珊珊已经足够充满耐心,每时每刻都在克制自己的欲望,生怕唐突了佳人。 但温妤可不是第一次,他这幅模样逗得她心里发笑。她低着头俯视贴在膝上的年轻男人,一只手顺着他的五官描摹,心里想到了宠物店的猫。 她的手指在他的眼周留恋,连宿有副让人艳羡的好皮囊,这双眼睛也跟会说话似的。他是既有好皮囊,又有好家世,可不就风流多情吗?但这样的“好男人”过去可看不上她,温妤连他们的手指头都碰不到,现在,他却如此迷恋和卑微。 真该说是风水轮流转吗? 温妤的手从他的脸一路抚摸到咽喉,按压在脆弱的喉结上,连宿还当她是好奇,便微笑着将她的手又拉近些,让她研究个仔仔细细。若是只看他们两人这模样,是金童玉女,登对极了——温妤知道自己是个假的。 她的手还按在对方的要害上,脸上却露出羞怯来,轻声细语:“我以前……还没有跟人这样近相处过,你不要笑话我。” 他们偏偏很在意“处女”,温妤不介意装一百次,总之只要达到目的,她不在意道德。连宿也很在意她的“第一次”,他眼里温妤还是个所谓冰清玉洁连男朋友都没交往过的仙子,因此更爱重更呵护。 温妤可不打算把自己的处女身留给一群倒霉蛋,早在外地的时候,她就跟帅哥看对眼,一拍即合上床了,至少那次她高高兴兴。 “不,怎么会呢,我会很轻的。”他再次强调,待他脱去衣衫,露出副白皙精瘦的修长身段来,温妤的视线才掠过他那胯下。 她低着头,心里暗骂这尺寸可怜。连宿这家伙虽说没有低于平均水平,可看去也实在普通,软软耷拉着,他长得人模狗样,这是个绣花枕头。 温妤看去是副羞答答的样子。 连宿也觉得她羞了,想到温妤是第一次真刀实枪见到男人的家伙,心里不免有些激动之情,酸酸胀胀填在心房,“我刚刚洗过澡了,你闻闻,很干净。” 不必凑近,她都能闻到他身上一股淡香。 “别怕。”他耐心哄着。 温妤这才转过脸目光躲闪地瞧他这身,“你不觉得……这样太快了吗?我还没有告诉爸爸。”她还没忘记自己是个乖乖女,总是要和家里报备,自然不会轻易做出这种“大事”。 温妤提到了“爸爸”,这个她嘴里存在感格外强的人物。 连宿也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太过唐突,尽管这比起他过去的速度已经慢了许多,可李珊珊是不同的。她不是那一类他可以随意玩弄的对象,再者他也真心喜欢李珊珊,她身上每个地方都符合他的幻想。 他抿抿唇,克制住了欲望,重新套好外套。就算箭在弦上,他也不能强迫李珊珊做她不愿意的事情。 “真的……不可以吗?” 温妤坚定地摇摇头,“我不想,这样太快了。” 属实有点扫兴,氛围恰到好处,却被她叫停。可这是必要的,她需要控制连宿的节奏,不能让他失控,如果在这种关键时刻也能够戛然而止,那么之后要给他更多暗示也就更便利了。 足够说明连宿的“重视”。 她需要握着控制连宿的开关。 之后还需要给他些甜头,他缩在床边上看上去像只落水狗,头发同肩膀无力垂落,若不是他那讨人嫌的性子,温妤怕是还挺喜欢他的相貌。谁让她格外讨厌那些个高人一等,自大妄为的家伙? 她便又从背后圈住他的腰身,贴上他的后背,“生气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给你道歉……我以为,你今晚只是来找我看电影的。” 连宿拍拍她的手,“我生什么气,你说的也对,我应该好好重视,如果能够见到爸爸的话,我也要好好表现。” 他将温妤的爸爸叫得很顺。 温妤撒起谎不眨眼,“那你要好好对我,不准对我生气,不准找其他人,也不准出去无所事事。” “好,这有什么难。”连宿信誓旦旦地保证。 可温妤还是不信,攀着他的肩膀,“我不信,男人的嘴都是骗人的,谁知道你做不做这些坏事。你要是背着我做了坏事,我也查不到……那多不公平,嘴上说得保证算什么?” 看她闹脾气,连宿想到了好法子安抚,“那我们签协议,要是我违法这几条,那我把我手里的钱都给你,我自己喝西北风去。这样总行吧?” 温妤就等着这话。 她说:“谁要你那几个臭钱,我缺你几个钱吗?” 他急着哄人,又想了想,“我知道你不缺,我只是罚我自己,要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那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你就是喊我趴下来当小狗给你骑,我也决不抱怨。” “什么都可以吗?” “什么都可以。” 温妤总算笑了,眼睛亮晶晶,春暖花开:“好,那你现在就写,我还等着你给我做小狗。” 连宿想,温妤又不图他的什么,这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就当是两个人之间的情趣了。 -- 合伙人 这东西没什么法律效力,道理温妤都知道,她也没打算指望对方的良心,能够绑架一个人的办法有时候还是靠脸面。连宿这样的人格外在意脸面,不想弄得颜面尽失,这东西留着可不是扫了他的脸吗。 “那我就收下啦。”她将字条展开,仔细折好收进背包夹层。看她这幅再叁谨慎的样子,连宿便忍不住笑,她倒是真的很在意自己,在一起之后事事亲为,又查她的岗,被人在意的感觉可是不一样的。 “那你可别弄丢了,要是我对不起你,我自己倒先收拾我自己。”既然不能跟温妤做些暧昧的事,他也只好躺在柔软的床上,被子里还残留着她的体温,“你别看我身边那些人玩得开,我跟他们不一样,就算是以前,我也是好聚好散。” 说到这,他又顿了顿,不继续下去。 他知道说这些不好,温妤的眼睛盯着他让他心虚,要是说自己有很多前任,只会让她觉得自己太轻浮靠不住,不利于和她进一步发展。他就闭了嘴,识趣地换个话题,他想起李珊珊最近手里正在做什么项目:“对了,我记得你最近在什么项目,跟我说下嘛。” 温妤却不理他,在他身旁坐下,一只手聊开他额前的发丝,“那有什么,你能帮什么忙,我做我的,你就好好待着。” 她这么拒绝,反倒使他升起探究的好奇心来,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又不要自己帮忙,这不是把自己当做外人吗。“真不要我帮忙?”他试图例举些自己的优势,“你要是在这边做什么生意,我认识很多朋友,还有点关系,前期要顺很多。我们不是很亲密的人吗?还分什么你我呢。”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需要你的帮助。”她认真地强调,“做任何事业都是有风险的,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原因给你造成麻烦,即使是很小的麻烦,我不想给我们的感情蒙上瑕疵。” 听她这么说,她真把这段感情看的很重。 连宿被她这番话打动了,这年头哪还有多少真心朋友,熟人专坑熟人,像她这样把利弊分析得清清楚楚,怪让他不是滋味。李珊珊把他看得很重要,正是因为这一点,她会考虑他的所有利益。 连宿不太甘心,“你有这么喜欢我吗?” 温妤用手指比划,“有一点,一点特殊。而且谁让你缠得那么紧,讨厌鬼。” 她这么一抱怨,连宿就笑,他一个翻身扑在她身上,揉乱了她的头发,他多少年没跟人做这种幼稚的事情,“我有那么讨厌?你说真话?” “讨厌,讨厌鬼,不要脸。” “我就对你不要脸而已。” 就对她?温妤可不信,连宿怕是以为自己多么深情似海,可她早把他的底细盘了个清清楚楚,他能跟霍封那群人混在一个圈子,能是好人?那一堆的前女友可有话要说。 恶臭且讨厌的自大狂,自觉魅力无边。 温妤当然不觉得自己有多好,好到哪里去,可这不妨碍她看不上连宿的德行。过一会两个人窸窸窣窣爬上床,温妤却没睡,靠在床边上回复起消息。 “你跟谁聊天?聊得这么多话?”连宿有点醋。 温妤低着头,也不理他,等他自己来瞧,就看见屏幕里她和几个人的聊天。却不是什么朋友,备注里写着摄影老师,“你在学摄影?” “不是,只是业务对接。”温妤说,“创业的话自己还是需要懂点东西的,不然以后很难管理专业人员。而且也能积累很多经验。” “那多累啊,亲力亲为。”他趴在温妤腿上,装得无害,“这样的话你就没有时间陪我了。” 他觉得自己仿佛才是那个被关在家里等待情人归来的深闺怨妇,温妤现在嘴上全是业务业务,很多时候约不到人,见不到个鬼影。他试探性地提出给一些支持,也的确有想要她尽早结束工作的打算。 “那你这个周末……”连宿问。 “要去选址。”温妤摇头,“我和我的合伙人一起去,地段很重要,市场调研也重要。” 连宿警觉起来:“你这个合伙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温妤没什么避嫌的打算,头也不抬,“对方是让人信得过的,陈先生。” “哪门子陈先生?”连宿第一次绞尽脑汁地琢磨这到底是个何方神圣,随后盯着温妤,“陈凤宸?那个x酒业的二世祖?” 然而温妤还是替对方说话,“应该纠正一下,陈先生是很有能力的,他在商业投资方面非常有水平。和陈先生合作是一件好事。” “不行。” 连宿不再懒懒趴着,直起身,语气里多了坚定:“我也要投钱。” 温妤讲:“用不着你,我现在不缺……” “我也要做合伙人。”连宿才不会放着她跟那个花花大少合作,陈凤宸是个在女人堆里很受欢迎的存在,连宿扎了刺般心里不舒服。 父辈们对于陈凤宸也有很高评价,起码他跟他们不是一个层次的,前者是有眼光有实力勤奋聪颖的天才,后者是他们这些混吃等死无所事事的败家子。 要是李珊珊见了陈凤宸,见异思迁怎么办? “凭什么他可以做合伙人,我不行?你难道觉得他更好吗?”连宿觉得自己此刻应该发挥些不讲道理的本事,软磨硬泡下来温妤总得答应,到时间自己也投了钱,自然有资格参与到叁个人的谈话里,防着陈凤宸。 温妤勉为其难地抽回被他握住的手,“随便你了。”她看上去还有些生气,可连宿不管这些,他满脑子都是李珊珊跟陈凤宸两个人借着工作机会独处的样子,扎眼极了。 他不仅要投,还要比陈凤宸投得更多,让她看看谁的资本更雄厚。 温妤低垂下眼睑,她跟陈凤宸现在根本不认识,唯一的联系也只是小网红罢了,可要让连宿觉得他们认识……很快也能认识了。 明天她就预约了见面。 陈凤宸是个大忙人,好在有小网红吹了枕头风,才让她能够跟他面谈。这是第二条鱼,温妤对他的钱更感兴趣,反正陈凤宸那么有闲钱,她找点投资也不过分吧? -- 你把握不住 ⓡoúsёщú.In 在大部分人眼里,陈凤宸算是务实派,较少不良嗜好,自身优秀,不到而立之年就成功跻身青年富豪榜前列,固然也有雄厚的家庭背景,但也没人能够否认他的实力。 温妤坐在他的面前,保持着不变的笑容。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陈凤宸。 也许是为了增加气势,他梳了背头,一整片饱满洁白的额头和锐利的眼睛显露无疑。第一眼看过去是精明,被这双眼睛注视,温妤有种被鹰隼捕捉的错觉,他在上下检视她的资格。 陈凤宸看上去至多二十五岁,眉峰锐利,鼻尖却微微向下勾起,薄唇,他本来有双大而明亮的眼睛,但镶嵌在这样的五官上,却呈现出一种怪异的凶狠。他算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也没有一点脂粉气。 “温小姐?是吧?”他手里还握着一份正在阅读的文件,看样子并不把她放在眼里,他首先用质疑的目光来面对她,“你托了关系来找我,是什么了不起的大生意?” 他可比连宿那帮子五谷不分的膏粱子弟难搞多了,温妤万万不能露怯,她压着火气,面色越发沉静,视线落在他手里那份文件上,“陈先生今年的财报恐怕不理想吧?” 陈凤宸的眼睛微微眯起,收回了那轻慢的审视,他当然听小网红说起过温妤,那女人说起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温小姐,满眼都是崇拜……大来头的吗?陈凤宸可不管她什么来头,保持怀疑永远是好事。qūyūshūщū.℃om(quyushuwu.com) 不过她有一点说对了,今年的市场确实不理想,在某些板块的业务严重缩水。陈凤宸合起手里的文件夹,“不管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造谣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陈先生心虚了?我哪里是听来的,只是根据市场推断的。今年的高端市场短期内萎缩,大宗买卖更是减少,我想这是您的主要板块吧?真正的利润大头都是大型活动和固定公司合作,这一块占比恐怕不小。”温妤哪里知道什么市场,只是她知道剧情,马后炮的事情她可就擅长了。 这次他的脸色总算有所变化,“所以呢?这和你来找我有什么关系?” “我需要您的天使投资。”温妤丝毫不介意地画饼,“只是一笔小钱,对您来说不值一提。我现在已经有了稳定的合作伙伴,不过多一个保障总是好的。” 听她的口吻,陈凤宸就知道这多半是哪家养出来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公主,没受过什么挫折,满心满眼都是自信。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有家庭兜底,从小被宠着,也没见过风雨,把世界想象得太简单。 但他不介意多看看小公主的表演。 温妤的坐姿总是昂首挺胸,她现在可要扮演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年轻,起码得让陈凤宸觉得,有些东西她天生就有。她今天也特别打扮一番,不是乖乖女打扮,也不是和小网红见面时候那副咄咄逼人写装束,今天的她打扮得更职业些。 或者说,在外人看来努力想要“职业”的样子。 裁剪良好的女士西服外套,内搭简约风高领毛衣,舒适干练的长裤,只是双脚上穿着一双格格不入的鞋子……过于淑女风的某个奢侈品牌,它的客户大多是年轻富家女。 这样的打扮在陈凤宸看来,简直是强撑的气势,为了见自己一面,然后依葫芦画瓢学那些职业人打扮?为了让自己看上去专业,才做了这一番打扮,实在是……陈凤宸想起自己刚刚接触公司时候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老成,倒跟她很像。 居然有点意外的亲切。但并不影响他不打算出钱。 “合作伙伴?”他可不觉得小公主会有什么靠谱的合作对象,也不觉得她能说服什么人,这次他带着松懈下来的看戏般的姿态,“这不是过家家,你至少要让我看到我想要的东西。” 就是这样,该进行下一步了。 温妤从包里拿出一迭打印好的文件,抿抿唇,眼神里带着天真小姑娘独有的倔强,双手抵过,“你至少看看……” 看她这幅要哭的样子,陈凤宸觉得自己也没必要欺负小女孩,便顺手翻看,只是刚刚揭过几页,他那副气定神闲的笑容就消失了。只是存在短短的几息,他就又恢复了审视:“这个模式是你的主意?” 温妤用力点点头。 她知道鱼上钩了,这里头的方案当然也不是她自己原创的,在未来会有一家娱乐公司以这种模式诞生,并且顺风而起,这足够证明这种模式的高效和合理。如果陈凤宸有眼光的话,他当然看得出其中的门道……不过他可能并不会想要和小姑娘分一杯羹,他这种没有道义的豺狼,一定会想要尽数吞并。 方案当然是好的,可那是在几年后,超前提出的想法只会拍死在沙滩上,在一切未知的情况下,没有谁能够把握好入场的机会。就算是陈凤宸也不能。 他现在倒和自己装模作样,明明心里已经看上了,脸上偏偏要摆出不屑一顾的样子。 “还是不成熟的想法,如果你自己来做的话,没有足够经验的前提下,失败几率是很高的。”他像个前辈一样对她循循教导,“但你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如果有足够的资本来帮你的话,还是可以……” 他嘴里的资本当然是他自己,“你想要我帮你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你知道,这些事情是有风险的,我不喜欢承担风险……” 温妤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便郑重其事道:“股份的话,陈先生拿大头,我其实不是很在意赚钱,只是想要实现自己的理想。” 陈凤宸的手指轻叩桌面,“好了,现在我们可以继续洽谈。” 温妤简直是一头送上门的肥羊。有便宜不捡那就是王八蛋,小姑娘自己满脑子理想主义,就算有了好方案好点子也等于作废,还得让他来。反正最近也清闲下来,陪她玩玩也是不错的放松方式。 -- 好手段 ⓡoúsёщú.In 陈凤宸可不知道该怎样形容眼前这个年轻女孩,初出茅庐的年纪,满嘴空空的理想,只是接触了一小会他几乎就把她的底细摸了个遍,如果不是她提出的这个模式的确有些意思,他恐怕已经把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姑娘请出门去。 这可不是过家家,她应该回家好好做她的公主梦。 只是聊了一小会,陈凤宸就从这嘴巴不牢靠毫无戒心的小姑娘这里得到了她的大部分信息,她家里是做地产生意,上面还有个哥哥,而她也不姓温,他叁下五除二就拆穿了她的假名。 “据我所知,并没有一家地产老板姓温。如果你要编的话,也要编得仔细一点。”陈凤宸颇有耐心地拆穿小姑娘的谎,心里已经对她的情况有了大致的推断。 恐怕在家里不是很受重视,才出来想要做点事业,又怕惹事,取了个假名字。 温妤的眼神开始飘忽,她的脸微微涨红,“我……” “如果要和我合作的话,还是要拿出诚意来,这样撒谎不好。”陈凤宸不喜欢跟她谈小把戏,她靠着自己的本事骗过小网红,可骗不过他,“那我猜猜,你姓什么。姓张?姓冯?还是姓李?” 温妤张张嘴,没反驳,他就知道是这几家地产商的女儿。但里头的李家是个大家族,旁支不少,陈凤宸觉得她应当是后者。一个不太受宠的……旁支小姑娘,有点钱,想要做出名堂被人承认。 温妤的脑袋埋得更低,声音细微:“我叫李珊珊。” 陈凤宸这才恢复了稍微温和的笑,“这才对,你应该拿出诚意来。你如果只是想在我这里骗一笔投资跑掉,相信我,这个代价是你付不起的。”ⓠūyūshūщū.℃om(quyushuwu.com) 他越发觉得小姑娘妄图从他这里骗走一笔投资,她学着那些g国精英贩卖自己那些动人的故事,甚至连名字也是假的,可惜她太年轻,说谎也不会说。 “所以,李珊珊小姐,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谈了吧?” 温妤点点头,这次她彻底露出柔软的一面,不再被击碎“伪装”后,她变得像个学生,说话毫无底气,也总是盯着脚尖和手指,小动作不少。这样的她变得更好拿捏,陈凤宸知道自己已经击溃了她的心理防线。 她微微抬起头,这次来见陈凤宸她特地化了职业装扮,将年纪弄得更大些,不过也挡不住眼睛里透出的生涩。她的眼型偏圆,眼尾挑起一点末梢,当初做脸的时候,她特地保留了自己的眼睛的特色,其他部位朝着更无害更清纯的方向调整。 现阶段,她需要扮演一个年轻富家女。在连宿面前,她可以保持她的神秘,在张钦望他们面前,则要刻意拉开差距,而在陈凤宸面前……要让他觉得他已经看透了一切,要比他更弱。 温妤从来都懂得弱者是什么样的,她曾经也是弱者,这几乎是不需要伪装的。 她抿抿唇,紧张地开口:“不多……我想要张先生给我投五百万,就当是试试水。” “五百万?”陈凤宸自然不缺这些毛毛雨,可他还是不介意压制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什么也没有,就让我出钱?” “有、有的,我已经有了一个合伙人,他打算投资叁百万。其他投资者我正在寻找……”她看上去要被他急哭了,“如果陈先生不信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他是谁。” 陈凤宸从来都是打破砂锅问到底:“是谁?” 他在想还有哪个冤大头。 “连宿。”温妤答。 这一切都解释得通了,陈凤宸知道连宿这小子,虽然和自己不是一个圈子,自己从来不沾他们那些个酒肉朋友,但也知道连家在s市颇有势力。只是连宿这小子没什么本事,最多的关于他的消息也不过是他那可怜的钢琴比赛,以及他和商会会长家少爷的关系。 陈凤宸心里思路清晰,却还是皱着眉:“我知道他,不过他可不是什么喜欢投资的人,他凭什么给你投资?” 温妤又答:“我们……交往了。” 陈凤宸上下打量她的脸,这个叫李珊珊的小姑娘还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虽然没多少钱,不受家里重视,还满脑子简单朴素的价值观,可在这件事情上,居然还知道给自己找靠山。 她是个漂亮姑娘,她自己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于是也会利用自己天然的优势。 他低估她了。 “有点东西。”陈凤宸总算肯正视她了,“能够下这种狠心,以后再成长成长,能做点大事。” 连宿那小子可不是什么良配,他不信李珊珊是因为喜欢才跟他在一块,要忍耐着对方的种种恶习,这足够说明李珊珊的潜力。陈凤宸又看看她的脸,这次抛开了生意上的审视,纯然带着欣赏,“也许你可以再努力一把。” “努力什么?” 陈凤宸回答:“比如让我多投一些钱。” 但这个努力的方向,就不那么纯洁了,当李珊珊自己这个人沾上了某种色彩,他也不会用纯粹的眼光来看她了。他并不介意李珊珊来靠近他,就像靠近连宿那样。 -- 共同事业 “陈先生在开玩笑吧?” “这要看你自己。”陈凤宸既不否认,也不承认,“我以为你的野心会更大一些,识时务是个优点。” “陈先生不一样,我在陈先生面前可没有什么底气。”她连拒绝也不忘顺嘴拍个马屁,“我和连宿都是差不多的年轻人,观念相同,可陈先生的事业如日中天,恐怕是看不上我这样的小女孩的。” “你害怕我?”陈凤宸放松手腕,靠在背后的软椅上,这次他在温妤面前放弃了先前一丝不苟的架势,领口微微松开,藏青色西服里露出深紫色内衬,“看来你把他哄得很听话。” 显然他不是什么好选择了,对于李珊珊来说,要找一个能被她所掌控的对象是很重要的。小姑娘有点手段,做事却也不算太聪明,她自己识时务地挑选到了合适的猎物。 她的耳朵微微泛红,听到他的夸奖,反倒坐立不安,“不……陈先生说什么我不明白,我和他是真心喜欢的。” 这话说出来他可不信,陈凤宸没兴趣揭穿她。他自己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算计了多少人,李珊珊这样的小骗子在他面前不值一提。李珊珊只要别不自量力算计到他头上,他倒是不介意的。 …… 有了陈凤宸和连宿的加入,后续的计划自然顺利。这两个名字要是挂在公司资料里,就跟黑夜的灯火一样显眼,别人就算不知道她,也能知道他们的名头……显得很有投资潜力。 即使陈凤宸只是投了一点钱,温妤也不指望从他手上一次性搞到更多资金,现在还在一个不会被他所怀疑和戒备的安全范围,一旦狮子大开口要的数目达到某种阈值,对方心里的戒备也就拉起等级。她现在很多准备还不完善,也没有条件去完善,见好就收。 至于连宿,他的新鲜感不会持续太久,温妤也没心思一直陪他作戏,她甚至已经想好了脱身计划。如何完美甩掉这个麻烦,并捞走最后一笔。 这几天开始风风火火地“准备”。 起码在连宿眼里,她忙得脚不沾地,见她这么辛苦,于是他也打算发挥些“善解人意”的优点,陪着她处处打通关节。 “这么累,还是休息休息。”他递出纸巾擦掉温妤额头的汗水,不免有些心疼,“可以不用这么辛苦,我其实不是很在意这个事情能不能做成。” 他也不觉得这些钱能搞什么名堂,叁百万算是短期内他手上的所有现金了,可他绝不能让李珊珊借着工作的由头和另外一个男人长期接触。 “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我还是想要成功,做出点什么成绩,被人认可。”温妤不着痕迹瞄准他的脸色,语气越发沉郁,“你可能不懂,我的父亲是那一类很传统的人,也不觉得女孩子能够搞出什么大名堂,觉得我做什么都是异想天开。可我还是想要勇敢一点,我想做自己的选择。” 连宿自然没有古板的父亲,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来和他争夺财产,可李珊珊的话让他蛮不是滋味,和李珊珊对比起来,显得他无所事事。他听了多少恨铁不成钢的话,又见了多少吃喝玩乐的人,可李珊珊身上有种东西在感染他。 他想要变得更有价值一些,变得更强一些……靠他自己的力量,这样才有本事在喜欢的人面前有足够底气。 “你放心去做,我会想办法帮忙的,后续我会陪着你。”连宿顿了顿,“这是我们的事业,我们一起做出点东西。” 那这样,就变成了合作,这里面有他一份,已经不是温妤一个人的事情,有风险和意外他也要共同承担。 温妤看着他,“哪怕做起来很难?” 风险是百分之百。 温妤压根没打算靠这个公司盈利,等后续不需要了,她就甩掉这个烂摊子,连宿自己要加入进来,也只会便宜了她。要是她一个人掌握话语权,公司破产那是她的责任,可要是人多了,便不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谁都有错,多合理。 * 连宿和陈凤宸是第一次见面。 不太愉快。 他们压根不是一种人,一身笔挺正装的陈先生和满身大牌的连公子这第一面就横眉竖眼,大半时候是连宿按捺不住心里的火气,而陈凤宸则是彻底无视他。 唯一的联系就是温妤。也许是不在工作时间,陈凤宸的态度也变得绅士温和,危机感使得连宿硬生生走在两个人中间,打断了谈话。 “关于选址,我有看上一些不错的办公楼。”陈凤宸对他这幅模样没什么芥蒂,他推荐了几个咨询了地产行业朋友得到的资料,一部分算是内部信息,“你要是不太熟悉,我可以帮你参考。” -- 一石三鸟 他无非是想要掌握主动权,陈凤宸是吃准了李珊珊经验不足,他能在各个环节安排自己的人手,一手搭建体系,无论之后如何发展,话语权还是在他手上,李珊珊也不得不“参考”自己的意见。 他要更多的股份,少部分自己亲自持股,其余部分由他人代持,他以合作公司的名义向温妤介绍了所谓新的合作伙伴,可事实上那家公司的实控人也是所属陈氏集团。 偏偏她还十分感激:“如果没有陈先生帮忙介绍合作人的话,后续展开也不会这么顺利,这几天我在准备申请材料,相信很快就能正式开始。” 除了陈凤宸,小网红他们也投了一点资金,出于信任温妤的缘故,又本着搭趟顺风车的念头,多多少少出了一些资金。小网红的想法很直接,说钱吧,温妤能拉到几个大款,说人脉吧,陈凤宸的名字在哪都吃得开,这风险要小得多,不得赶紧借个东风。 “后续也要麻烦陈先生了。”温妤当然还没忘记连宿,她还有任务分摊给他,好好的苦力不用白不用,“这些日子也多亏了你在我身边,相信我,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做成,不会让你的付出白白浪费。” 嘴上说得信誓旦旦,到时候认不认那就是另一回事。 陈凤宸看了看时间,“下午还有个会议,回头我把资料发到你的邮箱,你到时候看完给我反馈。”他可是大忙人,马不停蹄又接着去开会,听说过两天他还有去外省的合作。 温妤一直目送他离开,做足了姿态。 连宿本来心里还有些抱怨,这几天顶着毒辣的太阳四处奔波,放着好好的潇洒日子不过,而陈凤宸一出现,李珊珊的大部分注意又分给了他,他心里咕噜咕噜酸的冒泡,火气也不小。 只是还没发作他的少爷脾气,听到温妤的话,又转念一想,毕竟是自己要求跟着她一起做事的,她都没有叫苦,自己一个大男人要是不行了得多丢人。 “还有什么事情只管交给我。”他拍拍胸口保证。 温妤也不真不客气了,趁着这段时间能压榨多少是多少,等他回过味来了那就迟了,便温言软语地指派他:“我还是有点担心,毕竟公司什么名声也没有,那得慢慢做了……” 慢慢做?连宿可没有什么耐心等到从零变一,要把名气打出去也得有噱头,他忽然想到什么:“这事情你交给我,保准让你满意。明星可以吧?” 这倒是有点出乎温妤的意料。 “是最近很红的那个,我们家里对他有点恩情,到时候请他来拍一支广告。”连宿说,“以前他们公司差点破产,还是我爸给他们注资,不然也没今天的他。” 倒是很巧,白来的好处不要白不要。为了应付他们,前期至少把表面功夫做到,营造出蒸蒸日上的假象,后续再来个意外……合情合理。 “免费?”温妤问他。 连宿说:“他还要什么钱?是友情拍摄。” 温妤笑笑:“看来我们的连少真有本事。” “总之我会去和他说说,至于其他的人……霍封还认识一堆小模特,你看看有用没?” 当然有用,温妤什么人都收,她才物色了新的会计人选,从国外回来履历漂亮的“高级人才”——他才在外面做一些灰色生意和假账被起诉,拍拍屁股溜回国大展拳脚。 有的骗子国内骗完国外骗,人类从诞生起就一直存在信息的鸿沟。 “也许有吧。”温妤说,“我们现在正缺人,能力倒还是其次,只要有理想,就都能变成有力的伙伴。” “等你和我一起做成功了,大家都会刮目相看。”温妤不紧不慢画饼,其实钱不钱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这意味着他摆脱了脱产者的形象,他要证明自己能够依靠“劳动”致富。 温妤也出了一笔钱,杂七杂八加起来一百万,这笔钱来自信用卡套现和余下的现金,她身上是没有多少资金了,也就顺势住进了连宿在市区的大平层,美其名曰“促进感情”。 趁着黏糊劲,连宿日日想她,这便立刻答应下来,收拾得整整齐齐,柜子里塞满了全新的女装和鞋子,还有其他生活用品……温妤大概只需要拎包入住。 自然也没必要继续租车,继续租鞋包,温妤有了足够的理由——连宿希望看到她身上穿着自己为她挑选的裙子,面对霍封等人的时候,也能用这套说辞,还被调侃恩爱。 事已至此,她还打算拉第叁个人入局。 这个冤大头左看右看,也就只有那么一个,大白天在泳池里和一堆性感女郎开裸.体派对的霍封。既然要布局,那还是一石叁鸟好。 -- 讨厌的小舅舅 瞌睡来了送枕头,这好巧不巧,温妤正想着什么理由找他,霍封的邀请就发来了。这个周四下午,在度假酒店里,他专程给他堂妹办的接风宴,他可是舍得花钱,包下了一整个顶层,温妤估算一下,得叁四十万打底,还不含酒水和其他费用。 霍封手里的钱还是多得没处花,还没到他倒霉的时候,趁着他的钱还没被挥霍掉,她就帮他做点“有用”的事。 不过……只邀请她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他看出点什么? 温妤稳住心神,以随意的口吻问他:“这个不好吧,连宿知道了会不高兴。我个人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他……” “别管他,这次真不能让他来。” 她隐隐觉得这其中有什么故事,和霍封的堂妹有关系?他虽然大部分时候精虫上脑,但也不至于明面上撕破脸。她看到对面的输入中,等了一会,收到了霍封的解释。 “这……不行,也不瞒着你,我堂妹跟连宿有过一段,后来她出国了,就分手。”这听起来怎么都像白月光前任剧情,可惜这是现实,霍小妹不是连宿的白月光,也没什么狗血替身剧情。 “主要是她那边,还有复合倾向,而且我家里面吧,也很支持。”毕竟门当户对,好亲家就是好资源,霍封答得有点心虚:“反正他来,就没好事。” 那还邀请她? 当然的因为想她了。 他这是把所有的理由都用上,显得勉强合理,为了让自己挖墙脚的举动不那么刺眼,做给温妤看看。可他的智商就是摆在这里,温妤还得装作看不穿他,一脚踏进他的套路里。 * 进门七八个正装打扮的人站在一处聊天,温妤握着自己空空如也的钱包,脸不红,心不跳地穿过人群,他们见她脸生,多看几眼,也没多问,不再关心。 会场里还有些高挑白皙的漂亮女人,一看就知道是霍封请来的“外援”,帮忙端茶倒水,又陪客人喝酒聊天。 来的客人也是各不相同,不过大多算是年轻男女,怕也不到叁十。 温妤自然地端起一杯红酒,看似惬意实则仔细观察着会场里的人物,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估算身家。恨不得一身夺人眼球的,那自然是有钱,还有素雅的,衣服上细节满满,温妤得避开,要骗那自然选最肥的羊宰。 而她那只最肥的羊正待在霍小妹身边,一群人众星拱月围着。 她正打算走过去,仔细看一眼,立刻顿住了。灰紫色西装,眯起的丹凤眼,窄瘦的脸型,下唇总是不那么高兴地抿起——她看见了……李东玉。 该死。 李东玉正低头和这些晚辈们说点什么,逗得一群人配合地笑笑,而他的眼睛还心不在焉地往四周瞧瞧,也许是错觉,温妤感觉眼光投射道自己的方向。 如坠冰窟。她还是有点怕李东玉,这种惧怕是刻在骨子里的。他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遇到他?她的心情糟糕极了。 不过去? 她迟疑地停留。 如果李东玉看出她的破绽怎么办?她不敢保证自己地伪装是十全十美地,因此极力避免和熟悉的人接触,李东玉算是很熟悉她的那一类。她花重金调整的脸也不知道能不能禁得起打量。 如果被看穿的话,她就完了,她还骗了李东玉的钱,还撒谎逃走,而且霍封也在,她实在不敢想象暴露的场面。 “珊珊,你什么时候来的呀?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也好派人接你。”蠢货霍封这次偏偏注意到了她,温妤心里骂了七八百遍。 她确认自己的脸色被妆容遮掩,手掌也没有明显颤抖,才强撑着一口气,慢慢地朝他们走去,“刚刚到的,我可不想麻烦你,今天的主角又不是我,你陪着你家妹妹就好。” 霍封这声招呼引来了他身边人的注意,一群人打量起温妤,而李东玉也看着她,黑梭梭的眼珠子没什么变化,他盯了许久,直到温妤走近。 可也不说话,只是退半步,把说话空间留给他们。应该是没看出……他一定觉得自己只是个得了霍封青眼的陌生人,要是发现不对劲,按照李东玉的脾气,早就把自己拖走了,才不会这么克制。 霍封给朋友们介绍:“这位是李珊珊小姐,最近刚认识,聊得非常投缘。”他没提连宿,顾忌倒霍小妹在场。 众人了然,霍封能有什么正经的异性朋友吗?只分下手或者没下手。 【小说+:fdкχs.℃oм】 -- 疑心 “原来是你的朋友,我就说看着眼生。”李东玉的注视让温妤后背渗出冷汗,熟悉的控制感扑面而来。她避开李东玉的视线,现在的自己恐怕还不能很好应付他,自然要接触越少越好。 谁知道李东玉偏偏出现在这个地方?李东玉跟霍会长有点生意来往,他的年纪也不比大家大多少,在某些方面也算有共同话题——温妤可没忘了他在小辈里可受欢迎。他们觉得李东玉年轻有为,出手大方,自然有一批人聚在李东玉身边。 “哥你不认识也是正常,你平时可是大忙人,别说是珊珊了,就算是我身边那些兄弟估计你也没认识几个。” 霍封对李东玉还算尊敬,李东玉算是能跟他老子说上话的人,他也知道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像李东玉这样的就属于他惹不起的范畴。 他看李东玉似乎有点感兴趣,便继续介绍:“珊珊是芝加哥大学毕业生,今年刚回国,最近刚刚开始创业。” 他这样介绍,温妤自然不客气卖弄自己,叁分真话,“只是一点点尝试,以前就很想试着做一做喜欢的东西,最近也拉到了一点投资,本来心里还没有底,现在好些了。” “投资人?” 温妤说:“也不瞒着你,陈凤宸先生看中了我的方案,认为有一定潜力。” 这个名字一说出来,就达到了温妤想要的效果,陈凤宸是块好使的招牌,谁听了都觉得她这是靠谱的,毕竟陈凤宸出了名的精,没见他吃过瘪。又看温妤是个小姑娘,不像掌握什么话语权的人物,指不定珊陈凤宸自己打算做这个事业,推了她出来掩人耳目。 她说得字字有力,眼神明亮,没人觉得她在撒谎 。 “这挺好,你跟着他做保准没问题!”霍封听过陈凤宸的鼎鼎大名,还是从他爹嘴里,在他爹的描述里,陈凤宸绝对算得上厉害人物,“珊珊怎么跟他认识的?” 温妤撒起谎眼皮也不眨,“认识有一段时间了,算是朋友。” 朋友?到了这地步也不会认识太短,也许是在认识他们之前,李珊珊就跟陈凤宸有了联系,而且看她的描述,陈凤宸对她还颇为赏识。他有心再问一问,不过考虑到场合,他还是住了嘴,等着人少些的时候问问。 不只是他,已经有了好些人产生了兴趣……他们的目光落在温妤身上,活像看了财神爷,虽然跟李珊珊不熟吧,可她说到了陈凤宸。陈凤宸什么人呀,这顺风车能搭一搭也不错。 温妤把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除了李东玉,李东玉始终保持了他的警惕,对于任何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敬而远之,而其他人有了点跃跃欲试的意思。 她又抛出她的诱饵:“下次我请陈先生也过来,说不定你们很有缘分,毕竟都是年轻人,陈先生也是非常健谈的。” 只是场面话,可也暗示了她的确能够请来陈凤宸本人,一来是更可信,二来是她在陈凤宸面前似乎并不只是马仔。她能够说得上话,甚至能够请动陈凤宸本人。 这样一来他们的兴趣更大了,也展开了行动,开始了若无其事的寒暄,从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拉近关系。温妤也温和地回答,心思大半不在他们身上,飘到了一侧的李东玉身上。 他还是那么警惕……当时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熟悉身份,恐怕根本骗不了李东玉吧?至于现在,他更像是在看戏,别人遭不遭罪,受不受骗跟他可没关系。 “你好像很怕我?”他冷不丁开口。 这话让温妤的身体一顿。 “珊珊小姐刚刚一直躲开我的眼睛,你明明说话的时候习惯于和所有人对视,但偏偏避开了我。”李东玉走过来,一群人便自个散开了。 温妤尽力保持了笑容,“因为您很显眼,我第一眼就看到了,和您对视是颇有压力的事情——毕竟您很有魅力不是吗?” 她把这份不自然的畏惧扭曲到了感情上,她太清楚,李东玉很讨厌别人对他过分热切,那些追逐他的人会得到冷嘲热讽。 “是吗?” 李东玉还是那个李东玉,总是第一眼看出她的不对劲,即使她已经换了新的身份。温妤咬死了答案不改口,绝不给他继续追究下去的理由,“既然您非要问,那我只能回答,我一看到您,心脏就不由自主跳起来。” 这倒是真的,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跳出了胸膛。 她这话说得已经非常直白,李东玉去看她的表情,温妤露出些本来的紧张,他收回了审视,整张冰雕的脸突然变换的如沐春风,“是我不绅士了,有的问题是不该深究。” 李东玉终于收回了他的戒心。 温妤的背上已是冷汗一片,李东玉能出现一次,自然会出现第二次第叁次,她想要完全避开几乎是不可能的。世界有时候实在很小。 整个下午温妤的心思都不在眼前和她谈投资的客人们中间。 -- 钻石与沙砾 所幸李东玉的兴趣并不全在她一个人身上,他向来不多管闲事,霍封遇着什么牛鬼蛇神跟他可没关系,他要是受了骗,还得骂一句脑子笨。李东玉不大看得起他,但不得不说他有个好家世,当初打算把温妤嫁过去,也考虑到这一层关系。 温妤脑子不如她哥哥,也不漂亮,李东玉更不可能有什么把她当筹码的念头,全都看在姐姐的份上给她找个好归处——自己还费个人情。 至于温妤什么想法,那不重要,她只要听话就好。 他稍稍有些烦躁,尽管室内温度不超过二十度,所有人都对他笑脸相迎,他还是寻了由头独自离开,走到门外透气。李东玉扯了扯领带,将心里的郁气吐出,落地玻璃倒映出他此刻的模样:嘴唇紧紧抿成一线,眉心锁紧,原本锐利的眼睛更增添难以接近的气势。 他下意识摸出香烟,手一顿,还是忍住了。 在家里他从不抽烟,起码不在姐姐面前抽烟。姐夫顺着姐姐,把她宠得像个小姑娘,所有人都在照顾她……还有个异类,只有温妤会跟妈妈顶嘴,记仇又幼稚。李东玉把她收拾一顿,下次她还犯,只是在他面前态度畏畏缩缩,看似怕他而已。 霍封看他走出来,难得猜到什么事情,毕竟他也被耍了,“李总,人找到没?” 这把小丫头找回来,不得削层皮。看到李东玉这幅脸色,他都有点犯怵。只听说跑了半年,号码通通拉黑,但也不能大张旗鼓找人,说出去太丢人。 “估计是不回来了,也许是被外面的小子骗了,连家都不要。”李东玉还觉得温妤那副不成器的样子,能是自己的主意吗?怕是被人挑拨唆使,拿了钱更人远走高飞。 霍封问:“那……婚约?” 他可不想等人回来还得继续履行诺言,温妤要是跟男人跑了,再回来跟他结婚,那自己不就成了圈子里的笑话了吗?但他又不敢当着李东玉说真话,李东玉好歹是温妤的舅舅。 “不用了,不耽误你。”李东玉懒得看他,这家伙什么德行他也知道,烂泥扶不上墙,“我们会处理的。” 怎么处理? 一墙之隔,温妤听得清清楚楚,屏住呼吸。李东玉会怎么处理她呢?那肯定是打发走,她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按照他的脾气是绝对容不下她的,闯了“大祸”的温妤再也没有一点价值,只能“流放”。 不过她也不会回去。 她稳稳心神,又重新回到舞池里,那群衣着光鲜的年轻人们开始起舞,霍小妹同她的闺蜜们聚在一起,这次是女孩子们之间的谈话。她像个巡视领地的女王,细长的脖子始终抬起,眼睛里迸发出自信闪耀的光芒,在这种光芒下,没人不会觉得她此刻是美丽的。 霍小妹不是人群里的最漂亮的,但一定是最引人注目的,她的姿态,她的举手投足,无一不彰显这一点。 褪去了伪装的温妤反倒失去了存在感,她本身不是一颗钻石,只是把自己装饰得光芒璀璨,好像这样就能价值连城。霍小妹是真钻石,她无需伪装,也不会因为离开什么而贬值。 ——温妤不喜欢这种感觉。 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你是颗不起眼的沙砾,如果失去伪装的话,你会被立刻抛弃掉的。所有趋之若鹜潮水般涌来的人和物,都会如潮水褪去。 “珊珊小姐。” 霍小妹看见她一个人端着酒杯站在一旁,想到是表哥的客人,便也做出主人家的姿态,走过去同她搭话。她的眼里没有一丝怀疑,也不去想温妤刚刚提到的投资,她无需借助这些以小博大的机会,对她而言并不重要。 温妤重新戴上面具,她回忆起霍小妹的姿态,重新纠正自己那些容易暴露的坏习惯,“霍少刚刚出去了,我正有些事情想要找他呢,真是不巧。霍小姐今天可过得高兴?” 她当然高兴,她手里拿着霍封刚刚送给她的跑车钥匙,嘴里微微埋怨着:“我想要粉色那辆,但表哥审美太直男了,我又不像他整天开车,只是偶尔用一用。” 她既然在自己面前说了话,温妤知道自己该发表一点意见,说些她喜欢听的,“霍少这次也用心了,我倒没看过他这么花费心思,要是外人,他可不会操这个心筹办什么接风宴。” 这话说在霍小妹心坎上,她当然是特殊的。 “他这人就爱玩,又没耐心。”她赞同了温妤的意见,“不过,看在他这次用心的份上,我就不要求什么了。” 温妤点头微笑。 “对了,珊珊小姐今天拉了多少投资?” 温妤答:“只是两叁个人。” “可我刚刚明明看见那么多……” “大家的好意我也明白,只是陈先生那边……是有提一些要求的。”温妤撒起谎不眨眼,刚刚十几个人前前后后向她咨询投资地事情,她也只是应付过去,真正筛选后只留下两叁个人。 首先是家庭背景,柿子得挑软的捏,温妤同他们攀谈的过程侧面试探对方的家庭成分,一不涉及体制内,二不涉及地头蛇,最优质的选择还是外来者,暴富后从二叁线城市来到s市,他们急于在圈子里站稳脚跟。就算事后察觉到什么,也得咬碎了牙往肚里吞——温妤毕竟和陈凤宸关系匪浅。 其次是性格,温妤讨厌精明人,那些问东问西一个劲试探的家伙,是绝不能参与到计划当中的,自己的心思也不打算分散。她选中的自然都是“出手大方”,并且过分想要证明价值的年轻人,这样的人在霍小妹身边是有的,他们常年被排挤在边缘,替领头羊们端茶送水。 交谈的过程中她只透露出少许信息,营造出某种谨慎、神秘,门槛自然看起来更高。温妤在霍小妹面前夸起他们毫不羞愧,“这几位先生都是独立青年,很有理想,很有干劲,是我们所需要的更有眼光的投资人。陈先生希望能找到更符合公司理念的合作人。” 霍小妹不清楚温妤的谈话内容,只觉得她能跟一群不同的人谈话极厉害,便又提出介绍自己留学时候的朋友。温妤可不打算接触这群人,她现在的海外背景毕竟是伪造的,没必要多此一举。 -- 值了! 温妤思考过后选择接触的几个对象都是男性,只是从进门他们看她的第一眼,温妤就能确定他们有些心猿意马,初始印象建立后,他们对自己的警惕降低。毕竟自己只是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小姐。 其中有个投资人矮胖,梳着油亮的小中分,偏偏喜欢同她侃侃而谈,“珊珊小姐,我敢保证,有了我的加入,你和陈先生的合作一定会更加顺利的——毕竟,我家里的姨妈同陈先生相熟。” 所以……和他有什么关系呢?温妤根本不关心他是否有用,只在乎他的脑子和钱包大小。小中分从上衣口袋里费力地抽出一张手帕,抬手擦掉因为紧张冒出的汗珠,脸上挤出笑容。 “当然,如果有这层关系就更好了。”温妤笑眯眯的,又不着痕迹同他拉开些距离。 只是投一点点钱也打算揩油,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大款,她心里骂了句死肥猪,又避开他想要同她握手的举动。他的手上满是汗水,温妤实在没必要陪他演戏。 小中分还在同她亲近,满脸涨成虾子红,他不大自在地摩挲双手,“珊珊小姐同霍少是什么关系?” 温妤眼尖,瞧出他那点害怕。 便偏头看他:“你觉得是什么关系?” 她的态度太自然,又是一副底气十足的模样,若是真跟霍少有什么关系,那就不是他能碰的了。小中分原本还有点同美人一亲芳泽的念头,毕竟他自己也不差嘛,长相是差了点,可家境上、内涵上,自己绝对算是万里挑一的灵魂。 可惜温妤没看见他那万里挑一的灵魂,她只想快些打发走。她又低头抿了一口酒,瞧见霍封和李东玉进来,便作势腰往前走:“我和霍少还有些话要说,你也要一起去吗?” “不……不。”他眼睁睁盯着温妤走过去,而原本板起脸色的霍封在看见她过来后脸上绽开了笑意,这幅样子,绝对是有什么关系。 他要什么女人没有,没必要同霍封争夺,霍封他是惹不起也躲不起的。在霍封眼里,他就是个暴发户,是个不起眼的跟班。 霍封迎了上来:“怎么了?珊珊不跟女孩子们一起聊聊天吗?” 温妤皱皱眉,“不了,你知道我的情况……今天的事情还没有完成,我以为可以多说服几个人,没想到比预期少一些。这样下去,陈先生可能会认为我能力不足。” 他捕捉到了温妤话里的信息,“投资不足?陈先生的意思?” “也不是钱的问题,你知道陈先生是不缺资金的,可他是不会轻易和新人合作的,只是要看看我的诚意。” 这意思霍封懂了,陈凤宸刁难珊珊呗,非要她证明个什么能力,不然就终止合作。其实不要什么陈凤宸也可以,有钱什么事情办不成,但看见她这幅认真的样子,他的话到了嘴边一转,“你看看……我怎么样?” 温妤迟疑,“我以为你对这个项目不感兴趣……” 是不感兴趣,他自己的钱多到花不完,也没必要非去搞什么事业,家里面不也没逼着他吗?他对李珊珊感兴趣嘛,这样博好感的事情,他当然愿意——雪中送炭。 “珊珊现在很着急吗?”他刻意去看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窘迫,开口求人是一件非常难以启齿的事,原本是象牙塔里的公主,现在四处奔波,还得拉下一层颜面。 霍封当然不会让她丢了这脸,这种情况的最博好感的。 “我知道了,你也不要说了,珊珊,我们是朋友吧?”看见李珊珊点头,霍封又继续说,“是朋友的话你也没有必要纠结太多,你没必要把我当做不相关的人,那些人给你投资是为了挣钱,我不一样,我愿意把这个钱打水漂,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他心里面不去全这么想,嘴上一定要说得好听。他的钱打水漂也是会肉疼,花大价钱,那也得看到效果,图的就是李珊珊的好感。 要是能更进一步,他可不管什么连宿的女朋友这身份,又没结婚,怕什么。 温妤还在努力作戏,她的眼珠一湿润,眨眨眼,脆弱一闪而过,几乎是忍着酸意,“我还以为只是认识一两个月,对霍少来说没那么重要。” 霍封觉得自己是时候说点动人的话:“你不一样,你永远是我的朋友。”当然,这个朋友迟早有一天会变成床伴,让他如愿以偿。 大概是为了展示他的阔气慷慨,便以毫不在意的口吻问道:“说吧,还缺多少钱?” 温妤更无辜了,越发楚楚可怜。 “也……不差很多,还差五百万。” “五百万?” 一盆冷水泼下,他心里的火焰被浇个凉,一次性拿出这么多现金,也是很难的,他的钱大多数来自公司股份分红。说没有吧,也是有的,可他衣食住行哪样不花钱呢? 温妤仿佛没看见他的慌乱,还用感激的目光看着他,“如果霍少觉得周转不开的话,我会另想办法的……” “不,这点钱我还是有的!”霍封瞧着眼前姑娘质疑的眼神,再也无法忍受,咬着牙,“珊珊也不要觉得这是什么大钱,五百万而已,这点钱我还是有的。” 温妤的眼神更亮,像宝石闪耀。 他觉得自己的钱花得很值,这才是把钱用到刀刃上。这点钱也不算什么,等他以后继承公司,也就只是小打小闹,能够用五百万泡到李珊珊的话,这才是合算买卖。他隐约对李珊珊背后的李家有些猜测,很有可能……是那个北城李氏。 李珊珊值得起这个价钱,五百万,就算交朋友卖人情也值了! 他有他自己的算计。 -- 看她狼狈 ⓡoúsёщú.In “那我也欠你太多了……”温妤咬咬嘴唇,又继续推脱,“我知道这个数目不小,霍少其实出一部分就好,剩下的我再想想办法……我还有几个朋友。” 李东玉冷眼看着,却也不开口,只是低头看看时间。这位珊珊小姐满嘴虚伪,明明前头才说这笔数目小意思,临头又假模假样推脱,显然是玩弄男人的好手。霍封碰见这样的女人也是正常,什么锅配什么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为了搞投资也是不择手段,李东玉不鄙视这样的行径,能够搞到钱就是真本事,不过他也的确不太喜欢耍手段的女人——女人的话,应该是像家里的妈妈和姐姐,无害、美丽、没有被污泥沾染。 她很识趣地没有找上他,往常李东玉会是被纠缠最多的,他在一群人当中看上去的确是最有钱的,即拥有自己能够全权掌握的大笔资产,而不是那些靠家里呵护的宝贝们。 霍封当然不肯让自己瞧上的美人出钱,他要是出不起钱,这不是丢人吗?李东玉还在旁边站着,这么一来二去把自己比较下去,他才不肯被抢这个风头。 他毕竟不是傻子,也看到李珊珊偶尔向李东玉投注的目光,顺理成章联想到男女感情上,谁让李东玉长得英俊,还有所作为。 “那就先这样不,珊珊不要觉得欠我什么,我觉得这是我应该做的。一直以来都想帮你做点什么,还没有机会,现在倒好,我总算能够帮到你了。”如果不是知道他的人品,温妤还真会被他现在这幅诚恳模样唬住,他提议说:“过两天我们约个时间,我顺便请珊珊吃个饭,当然……连宿要来也行。” 他是不放在眼里的,连宿并不妨碍他的心思。这样做还会让李珊珊觉得他正人君子,坦坦荡荡,是稳赚不赔的。 “好呀,那就一言为定。” 温妤笑得甜蜜。qūyūshūщū.℃om(quyushuwu.com) …… 每个周六,结束公司事务后,李东玉都会进行两小时的体能锻炼。住所里特地修建了健身器材,跑步,拳击,直到汗水浸湿后背,他才会冲个凉水澡。 冰凉感一瞬间灌满头脑,将繁杂的思绪一扫而空,带走多余热度的同时也带走浑身的疲惫。结束这一切之后整装出发,他还得去看望姐姐李厢希。 李厢希最近情绪越发不稳定,总是闹脾气,姐夫温鸿彦也安抚不下来,公司又忙,便也托付他多照顾。这是他姐,还需要叮嘱吗?妈妈临终的时候让他多照顾姐姐,他也照做了,然后老头子也没了,就剩他俩相依为命,他还不到叁十,就做着四十岁的事情。 他得把这个家背起来,把公司背起来,绝对不能让世代的努力付诸东流。 “舅舅。”外甥温锦笙已经站在门前等他,眉目平和,比起同龄人,他少了份桀骜狂妄,李东玉最欣赏他不动如山的沉稳,“妈妈今天情绪很好,家里的阿姨烧了合口味的菜,她也多吃了几口。” “没嚷嚷着减肥?”李东玉没什么生疏,径直走进大厅。 “没有,我一直和她说女人年轻的奥秘是靠营养,若是减重过了皮肤状态还会下降,舅舅知道的,妈妈很在意皮肤。”温锦笙保持了半步的距离紧随其后,把礼数做足,“她说她讨厌长皱纹,上次发现一条细纹,闹了很久的脾气。” 李东玉不太懂女人保养,也不明白李厢希的急躁,只觉得她开始步入女人的更年期。听到他的脚步声,李厢希倒是飞快地从她的屋子走出来,眉梢上都写着喜悦:“小弟,你今天怎么有空?” 她的变化不大,依然是那副纤细身段,腰肢总是细细裹在布料里,头发依旧乌黑浓密,仪态也动人 就算她走出去说自己二十多岁,绝大部分人也会相信。她的年轻不仅仅来自容貌,更多是眉眼里那股干净无邪的探索欲望。 她对一切充满好奇,生活在最优渥的条件下,无忧无虑。 李东玉觉得这样就很好,不应该操心太多,风雨由他们这些男人抗就好,她们应该像娇嫩的鲜花,生长在肥沃的土地上。李东玉不喜欢此外的一切特质。 他又想起不讨喜的温妤。 从小她就是个怪异的孩子,满身尖刺,不肯服从也不肯妥协,也没有鲜花的娇美芬芳,他的厌恶来自更深层次的地方,不仅仅是容貌,他厌恶这个孩子的眼神,她总是试图争抢锦笙的玩具,想要得到一样的关注。 “只是顺路过来看看,今天刚刚签完合同,有了很多休息时间。”李东玉让保姆从车上拿来几只包装精美的纸盒,“我去出差的时候,看到一款女士腕表,款式很好看,估计也适合姐姐,来试试。” 他从一只盒子里取出腕表,当时是在一家手表行的柜台里看见的,一问配齐了最新的款式,全国也只有这边的分店品类最全。遍选了个合适的颜色,仔细打包。 价钱也算合适,十五万左右,只要李厢希喜欢就好。 其余的几个盒子里是燕窝补品,毕竟姐姐也一直念叨要美容。他给姐夫也带了东西,鹿茸人参,还有茶叶。当然也没忘记温锦笙,他带了一套国际象棋,“我记得你一直擅长这个,什么时候来下两盘。” 温锦笙一直是家里的骄傲,他的能力出众,品性更是少见,显示出不符合年龄的耐心。面对温妤 他也从来不与她计较,有颗豁达的心。 温锦笙笑一笑,寒暄几句,忽然问:“小舅舅有妹妹的消息吗?” 他一向是最会看人眼色的,但现在他这话问得有点不合时宜,李厢希的笑凝固在脸上,李东玉抿紧嘴唇。 “舅舅来了。”唐双看上去刚刚学完乐器,背着一把琵琶进屋,看见几人沉默的氛围,心里虽有疑惑,却也不多问,“我去替舅舅泡茶。” 说着就要行动,李东玉的笑容恢复,打断了她:“你先去忙吧,学学乐器也很好,我现在也不渴,我先配你母亲聊天。” 唐双有点僵,虽然已经融入了这个家庭,但在某些时候她依然是外人,某些谈话她是无法加入的,便温顺地点点头:“那舅舅你们先聊。” 见她上去,李东玉才皱着眉看温锦笙:“你管她做什么?” 温锦笙好似瞧不到诡异的氛围,或者说他从来不在意自己以外的世界,他只想问自己追究的问题:“我也想知道她在外面过得好不好,我很担心妹妹。” 也许已经鲜血淋漓,被打磨得圆滑。温锦笙很期望看见她遍体鳞伤的模样,低头?不太好,太早低头又失去了乐趣。 -- 一千六百万 ⓡoúsёщú.In “你有这份心就好,多的事情也不要继续操心,她这么大个人了,还能出事吗?”李东玉瞧瞧姐姐的脸色,适当地打住话题,“我知道你以前就让着她,你现在应该多关心自己的事情。最近工作怎么样?” 毕业后温锦笙在父亲的公司里担任重要职位,花了几个月时间彻底服众,他在工作上展示的性格与平日那副谦逊和煦的模样截然不同,手段狠厉,独裁专制。 这比李东玉想象的要适应得快。 “最近父亲在谈一宗重要合作,合作方是隆昇集团,他们似乎有想要打通两省渠道的打算,甚至和霍家也谈过。”温锦笙正襟危坐,面色肃穆,眼神反倒越发黑沉。瞧着不像稚嫩的年轻人,倒像上世纪穿着丝绸马褂,暮气沉沉的家族少爷。 “霍家?”李东玉问,“消息准吗?” “舅舅应该很了解他们,这就是他们的风格。”温锦笙说,“霍会长如今是英雄迟暮,生起怕事的心思,只想着保住自己的根基,眼睁睁看着机会从手中溜走。” 评断起前辈来,他也不保持他的谦逊了,脸上没什么尊重惧怕,也没幸灾乐祸,只是冷冰冰陈述他心里的看法。 “霍家和隆昇恐怕是合作不成。”李东玉有自己的考量,“但我们也不能做得太明显,你让姐夫注意注意影响。” 到底他跟霍家“关系好”,这样的事情被业内知道扒出来不好看,霍会长打定主意抵制隆昇的进军计划,而他们选择抓住这样的机会。 “这是自然的,舅舅。” 李东玉想起什么,“那个前来谈判的代表人,你要是有机会,就接触接触。你知道高家在G省的影响力。” 不必李东玉提醒,他已经调查了相关的情报。这位代表隆昇的话事人太年轻了,这样一个庞大的项目将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环交到他手中,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怕是要给“太子爷”做点漂亮的功绩,好让老人们服气,立了威自然能够接过权柄。 太子爷名叫连高辛,祖上是名震天南地北的米粮商人,到了他祖父那一辈,新世界的风刚刚吹到沿海,就立刻留学深造,学荷兰人那套玩起金融手段,开起公司,学习制度,赶上这阵风,身家倍增。祖母那边呢,是华侨后代,书香门第,大家闺秀。 到了连高辛这一代,连家已经成名副其实的商业巨头,根基深厚。可惜就这么一个独苗。 “我知道的,舅舅。”温锦笙点点头。 看他答应下来,李东玉就不再反复强调,这个外甥总是能够把说过的事情办得十全十美。他总算没再不识趣地提温妤的事情,李东玉嘴上不说,心里却泛起一丝疑惑。 温妤……能到哪去?qūyūshūщū.℃om(quyushuwu.com) 她那本事,怕不是得饿死。 * 一千六百万。 整整一千六百万。 温妤写下这串数字,一眨不眨的眼睛掩饰住内心泛起的巨大震动,这些数字将在不久之后转化为真真切切的金钱,注入她创立的空壳公司里。 陈凤宸的五百万,霍封的五百万,连宿的叁百万,以及其他入局者手里零零碎碎的叁百万,而她仅仅付出了一点代价,从银行套现以及贷款的一百万,这些负担很快就能消失。 她有一瞬间的迷茫,来得太过轻易,甚至有些不真实的幻象感,这个五颜六色的泡沫在她眼前飘过,似乎下一秒就能戳破。 不,这仅仅只是起点!也必须是起点!一切还没有结束,她终于有了一点赖以翻身地资本,不再跟只阴沟老鼠似的。 那些家伙,让她痛恨的人,也必须亲手拔除。 …… “吃吧,你最近瘦了好多。”连宿扮起贴心男友来也是像模像样,一个劲往温妤盘子里放肉,“试试白松露口味,这家店的牛肉品种很好,油脂含量相当不错,口感柔软。” 这几天他还替温妤办了场派对,邀请了自己的朋友们,庆祝她的开门红。自然又是他替温妤付了账,场地费和酒水费,一切为了她的完美亮相。 这也是温妤的暗示,她毕竟需要认识更多人,让她这张脸成为通行证,只要别人看见她,就会下意识觉得她也是个富家女。 她暂时拿不出那样多的钱,新到手的资金还得经过层层关卡,一时半会是解不了渴的。可也不能一点钱不出,温妤需要营造自己足够阔绰的形象,于是她“大方”地支付给会场里每一位工作人员上千的小费,美其名曰幸苦费。 这实在是太贴心了,他们得到了更好的服务。客人只要那么稍稍一探究,就能知道温妤是个散财童子。 尽管她的口袋已经空空荡荡,甚至没有这个月的餐费。总有人愿意为她买单,连宿恨不得整日和她腻在一起,张钦望听说公司的事情之后趁着机会改日她准备了新款手提包,小网红连夜弄到了温妤随口提到的演唱会头排门票。 一切顺理成章。 尽管她口袋里没有一分钱,也不妨碍她坐在米其林餐厅,吃着空运海鲜,同她英俊的情人谈笑风生。她可以自由进出陈氏的集团大楼,得到礼宾小姐最热情的笑容,坐在连宿替她订好的接送车里,看着窗外笔直站立的安保朝她行注目礼。 “你也辛苦了,陪着我一直跑来跑去。”温妤不忘给他一点甜枣,“你要是不跟我在一起,也不至于吃这样的苦。” 连宿一定要温妤和他同住,用心布置着爱的小窝,又动手下厨做饭,务必亲力亲为让她感受到爱意。可惜味道不敢恭维,他仍然百折不挠进行尝试。 亲力亲为才能体现出爱意。 毕竟钱对他们来说是习以为常的。 他可不知道温妤只需要一顿高级餐就能吃得尽兴。 “怎么会呢,我我现在觉得……其实是我配不上你,珊珊这么厉害的女孩子,我打着灯笼也难找。”他是真觉得李珊珊能够搞到真多钱,实在有本事,半是调侃地说,“你不要嫌弃我就好。” 温妤说起谎真诚无比:“我们可要长长久久,对吧?你要是背叛我,我可不放过你。” 连宿觉得李珊珊就算是要挟他的样子也很可爱,他就是背叛谁也不会背叛李珊珊,便立刻保证:“到时候随你处置,你扒我一层皮也没关系。珊珊,你给伯父说过我没有……” 避不开的话题,晦气。温妤还没编好理由,不妨碍她有办法搪塞连宿,“我得等到有资本让父亲看得起我,这样我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这样才是自由的。” 连宿觉得很有道理。 -- 毛头小子 搞到了资金,又拉了些人,温妤这家皮包公司居然像模像样地建起来,连公司的选址也是用最优惠价格拿下,有陈凤宸这尊大佛在,办起事来是顺风顺水。李珊珊这个名字在市内算是有了些名气,都知道她跟陈凤宸、连宿还有霍封关系匪浅,纷纷猜测起她的来历。 起初有人觉得这是烽火戏诸侯博佳人一笑的故事,李珊珊借着陈凤宸他们的势狐假虎威,不然谁知道这么个人。但很快他们改变了自己的看法,尤其是在看见这些男人的态度后……并不像在逗弄宠物,反而相当正式。 这能说明什么呢? 只有同等地位的人值得认真对待。显然李珊珊也是同他们并肩齐驱。 * “以后就要靠大家一起努力了。” 温妤小网红面前总是饱含鼓励,平易近人,只有这套在这才管用,陈凤宸那老狐狸到现在还觉得她在空手套白狼……不过他也没猜错,唯一判断错误的就是她的身份。 她让小网红把一些朋友也挖到公司,开了一份相当可观的薪资,她在跳槽的同时也挖了好些人,几个名气稍小些的网红。看起来都是跟她差不多大的年轻人,长相放在人群里俱是七八分的水准,可在这行还得动动刀。 小网红带过来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男生,银色短发,高鼻梁深眼窝,欧系长相,脸上显然也没有这年龄段该有的稚气。她给温妤介绍:“这是今年相当有潜力的新人,游戏也打得好,他们公司原本的打算是让他走实力路线。你知道这几年电竞圈流量大,直播打游戏也赚钱,长得好那就是锦上添花……” 银发少年走来的时候脸上挂着不耐烦的神色,他似乎受不了前辈的唠叨,眉间深深蹙紧,像个即将点燃的火药桶。不过在看到温妤之后,他的脸色稍稍缓和,忍不住多看一眼。 小网红用眼神警告他:“快过来,叫姐。这是公司里的大股东,以后你可都要在她手底下办事。” “什么嘛……”他的抱怨吞进喉咙。 温妤不太满意他的打扮,没什么精神,一身松松垮垮,弯腰驼背,脑袋也总是低着,双手插在裤袋里,还染了发……像个混混。她对潮流没什么感冒,但他的打扮无疑让她产生几丝恶感。 “他叫什么?”温妤随手翻翻手里的文件,心思也并不在上头,“他的名字。” 小网红说:“网名叫kk,真名叫何郁。” “看起来和名字不一样。”温妤靠着办公桌,下巴支起,“我以为会更文艺一点。” 也许是年轻,何郁的胆子也大,他径直盯着温妤看,无视了前辈的反复提点,“你看上去不像比我大,而且也不像公司老总。” 温妤笑出声,她这一声笑可让小网红心里咯噔。什么问题该问,什么不问题不该文,早知道不带这个毛头小子过来,就知道闯祸!没什么眼色! “所以……你在质疑我的身份吗?”温妤唇角的弧度微微弯曲。 何郁想了想说,“你太漂亮了,不像。” “那我就当你夸我了。” 温妤没什么心思同这小子耍嘴皮子,她的手机上又弹出连宿的消息,今天下午她还得回去陪他,在计划还没有彻底结束之前,她得先稳住连宿。她放松身体斜靠在背后的软椅里,“你之前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来做这行?” “读书,嘛,念不下去了。”何郁对这个问题没什么兴趣,也不排斥,懒洋洋地回答,“因为能够赚钱,我想买球鞋。” “球鞋?” 说到这个,他的兴致终于来了,连语调抖亢奋两分:“读书没什么意思,之前经纪人挖我的时候就跟我说我能靠连吃饭,而且我打游戏也很溜的。你不信我带你打!” 温妤不打游戏,兴趣爱好匮乏,她脸上不显露出疏冷,还是放松地问他:“擅长?有多擅长?” 他还觉得是温妤也起了兴趣,于是迫不及待地分享,“我打LOL很溜的,全校可没一个人有我这技术,其他游戏我也都学的很快。” 所谓有天赋,温妤的不信的,要是把这小子塞进青训营里,保证不出两月哭着爬出来戒网瘾。他这业余的可没法跟职业选手比较,公司找他也只是因为他长得不错能包装,玩游戏也只是人设标签之一。 他似乎对温妤很感兴趣,连说话也比对旁人多一些。他盯着温妤裹着丝袜的长腿,也不知道掩饰,和所有青春期的少年一样,某些精力无处发泄,格外关注和“性”沾边的东西。 “你家人没有意见?”温妤问。 “没有,他们在外面打工,他们很支持的——一个月有两万块。”他信誓旦旦地说,“我一定会火,以后还能赚得更多,我也能帮你赚钱!” 温妤不需要他们赚钱,只是要把前期的账面做得好看点。装模作样招几个看的过眼的员工,又装模作样到估计几个项目。 PS:剧情里男角色可能都比较人间真实,不太像乙女游戏里面各种温柔多金,他们看女主多少带点男性视角。男配很多,随机嫖,嫖到哪算哪。尒説+影視:ρó㈠捌мó.cóм -- 不务正业 他盯着温妤的动作,这位年轻漂亮的女上司对此没有表态,她依然带着那张不变的笑脸,眼底充满漠视,乃至于居高临下。 她明明看上去也大不了多少。何郁在心里拿她的长相跟过去的同龄女孩比,他过去的班级上大多都是些普通人,青春期脸上长着痘,戴着牙套,穿着肥大的校服,只会尖叫着盯着打篮球的他看。 但温妤不一样,她对他毫无兴趣。 而且她长得有点像他购买的杂志上的女明星,一样漂亮,身材也好,长腿细腰胸挺,穿上职业装的她几乎和他每次晨勃梦到的模糊形象重合——大概她更有女人味,而且她看不上他。 温妤靠在椅子里,又看见连宿的消息,这是今天的第叁次了。温妤不太想见他,伪装是件耗费精力的事情,而在陌生人面前就可以展示自己的本性。 “好吧,如果你觉得你能够火的话。” 温妤几乎看见了他的未来,成功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个行业十之八九都只是牺牲品,他连最基础的心性都没有。当然,也不能指望一个辍学少年有什么长远规划。 何郁有点不服气。 “我会赚钱,替你赚很多很多钱。” 温妤葱白的手指转着钢笔,她脸上的笑容消失,“我不缺钱,我只要合格的员工,服从安排、勤奋、努力。” 何郁恐怕还不知道什么是阶级,也不知道他未来将会面对的那些人手里握着多少资本,哪怕他能够成为他嘴里火遍大江南北的红人,也只是借着这阵风飞起来的普通人。被风刮来的钱,被风刮走。 温妤太清楚这种绝望了。 有钱有势就可以为所欲为。她把自己的结局记得清清楚楚。 何郁显然不懂这个道理,他对温妤这幅不以为然地态度感到愤愤不平,说了这么多,她也还是不把他看在眼里,以后自己得赚很多钱,让她正视自己! “明天我就开始直播!等着瞧,我肯定做好!”他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会比你手底下任何一个人都赚钱的!” “你想做摇钱树?”温妤这次是发自真心地笑了,讥讽的笑。 何郁点点头。 “那你先把你这身收拾干净,下次再让我看见你这幅打扮,我就叫你滚蛋!”她冷冷说道。 何郁总算明白刚开始进门时候她瞧自己那古怪的表情,低着头自己瞅瞅,辩解道:“明明很时髦的,这一身我还花了不少钱……你不喜欢吗?” 温妤没说话。 小网红再也受不了何郁这张闯祸的话,生拉硬拽把这个祸害给提溜出门,他被推着走出一截距离,还不忘扭头朝温妤大声道:“如果我明天表现得好,可以和你一起吃饭吗?!” “闭嘴!”小网红一把关上门,这才消停。 温妤心里骂,傻逼。 * 剩下的人温妤打算明天开始依次谈话,除了何郁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未成年,其他人可都是混了几年的人精。陈凤宸在前期是很不放心她的,按照他的性格一定是全权掌握动向,还给她派了个秘书过来,美其名曰“协助”。 陈凤宸的秘书是个叁十多岁的男人,戴副眼镜,履历漂亮,名校毕业,在好几家大型公司都担任过执行秘书,之后跟随陈凤宸开拓事业。 “陈总希望我能够帮助珊珊小姐分担压力,如果珊珊小姐有什么不熟悉的流程可以来问我。”他嘴上礼貌地称呼着,可温妤分明从他眼里看到了傲慢,跟他的主子陈凤宸如出一辙。 她也不打算夺什么权,她又不是真心要开公司。 “真是太麻烦了。”她故作惊讶,随后感激起来,“没想到陈总这么细心,我是第一次创业,做这些事情肯定要绕圈子,要是有了你的帮助,应该十分顺利。” 这种恭维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偏偏不轻浮,秘书也几乎觉得她不像是之前脑子勾勒出的阴险形象。明明还是个小女孩,什么也不懂,也不知道陈总看中她哪一点,甚至把他也派出来。 “不麻烦,这是陈总安排的任务,我会协助珊珊小姐的。”他的便利比温妤之前想的还要多一点,“如果有什么事情,我可以第一时间转达陈总,也能联系公司董事会……当然,如果您需要的话。” 温妤和他交谈下来,发现他的用处可大着。 作为陈凤宸身边的红人,他手里掌握着方方面面的联系方式,上下游产业的老板,专业精通的特殊人才,机关单位,几乎每一项公司里的重要活动他都能够找来对应人员,这是花钱也买不来的。因为他是陈凤宸的秘书,理所当然接触到了更多更广的人物。 当然也是挖不走的,他的价值在于他追随的老板。 “那你什么都能做吗?”温妤眼睛亮起来,“你能帮我点忙吗?” 秘书皱着眉,打算听听温妤的计划。 然而她比想象中还要不务正业,她压根没考虑过公司的事情,只是好奇地问他:“你能帮我订一下x酒店的顶层餐厅吗?他们说要内部VIP客户才能预订,我可不想等那么久。” 原来是要杀鸡用牛刀。 “当然可以,我现在就可以联系他们的酒店经理。”好在他是个素质人。 “我想弄烛光晚餐,两人座。” 看样子真是恋爱脑,秘书干脆配合她的不务正业:“您需要鲜花吗?我可以从花市里订购最新鲜的一批,刚从云南空运。或者租借一些灯光设备,我这里有摄影工作室的电话。” -- 赚更多钱 她还没忘记家里还有人等着她“关照”。 在他还有价值之前,她自然愿意做出一副温良贤淑的好女人模样,他要是需要关怀,那就给他关怀,要是需要热情,那就给他热情。可以要讨好一个人的话,对大部分人而言是不难的,唯一欠缺的就是驱动力。 温妤的驱动力是金钱以及地位,爬到更高的地方,不会被人踩在脚下,过去那些面目可憎的家伙通通碾碎。 李东玉,温锦笙,霍封,还有唐双那些男人们。 自己可不甘心做个下场凄惨的配角,她也要让他们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从他们最得意的地方,彻底摧毁他们的世界观。 …… “我最近在节食。”温妤解释自己没有胃口的理由,她盯着盘子里由连宿煎制的牛排,一团焦黑且顽固的垃圾,却仍然能同他谈笑,“你这样实在是太辛苦了,要准备很久吧?” 连宿大约不明白他的手艺多差,“不久,不久。” “既然是你辛辛苦苦做的,你也该吃些。”她切开一小块牛排抵在他的嘴边,使他不得不吃下这份糟糕的食物,他的脸色变得发青。温妤不紧不慢,仍然在切肉,“味道怎么样?” “比上次……有进步。”他这样形容。 “那你就多吃点。”她耐心地把切好的肉叉在他嘴边,像是在喂孩子。也许是因为她这种亲密的举动,连宿居然什么话也没说,一口一口吃下去,现在的他比之前更加更好打发。 刚接触的时候,是她费尽心思琢磨他的喜好,还得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但现在,地位有些反转,连宿居然也开始讨好起她来……也不是因为喜欢,温妤太清楚,是因为差距。 在他眼里,自己能够和陈凤宸那样的人打交道,还能自己开公司,年纪轻轻拉拢一大批人,显得很有“本事”。再加上她捏造的雄厚背景,他自然矮了一截。 温妤这样半强迫地使他进食。他的不适传递到她的神经里,泛起微微的快感,她微笑着将最后一块肉塞进他的嘴里,又仿佛贴心女友替他用纸巾擦拭。 “珊珊,我有话跟你说。”连宿犹豫着,还是决定开口。 “什么话?” 他突然伸手将她环抱在怀里,犹如舔舐蜂蜜的棕熊,声音也比以往要软和些。他并不属于那一类温和长相,他的五官他的声音总带着些疏离傲慢,某些方面和李东玉是相同的,但没李东玉的侵略性。 他现在低着头,贴着她的脸颊。 亲密暧昧。 明明是他整个将温妤笼罩,但主动权还是在她手上,他的整个气势萎靡不振,温妤听着,觉得他带了一丝乞求:“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是觉得珊珊离我越来越远……” 温妤拍拍他的手背,“有吗?” “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现在你身边可不止我一个人了,那些家伙那么优秀,讨人喜欢也是应该的。”这些“家伙”自然指的是陈凤宸。 “珊珊。”他又低声唤道。 温妤没什么触动,只觉得他的话太多了,显得喋喋不休,“我在。” “答应我,不要离开。”他的双臂收紧,却不敢弄疼温妤,“无论认识谁也好,我知道你没那么喜欢我,可是……哪怕多一点点,也好。我也会努力去做一个值得你喜欢的人。” 温妤柔声道:“我相信你。” 但这是没用的,连宿对她来说只是鸡肋,这点价值远远不够,她还要更多,真正能够彻底改变她的命运。温妤深吸一口气,脑子里逐渐勾勒出那个名字。 连高辛。 一直以来,她都在侧面试探关于那个人的信息,但连宿的嘴巴在这种时候显得格外牢靠,温妤瞧他的样子倒更像怕极了。就算是都姓连,也分枝桠和树干,外人看来了不起的连宿……也只是这棵大树里不起眼的部分。 可想而知,整个连家的势力…… * 温妤到公司打卡,不过是装模作样看看文件。秘书已经把大部分事情处理得妥妥帖帖,她算是提前感受了一把总裁的快乐,只是这秘书不是她的,也不是为她服务的。 她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用电脑看点电影,正襟危坐。 小网红走进来的时候,她才想起何郁的赌约。 “怎么样?” 小网红说:“有点本事,何郁喜欢吹牛,不过做这行他还是有点镜头天赋,知道怎么活跃气氛,怎么互动。昨天他一天的流水两千多,早知道这么赚钱,我也去开个直播。” 温妤又看看门口,鬼鬼祟祟的人影溜进来。 何郁还顶着一头银毛,不过他卸下了耳钉,穿一套运动套装,从地痞流氓变成了运动男孩。他伸着脖子往里张望,看得温妤没好气:“进来吧。” “你答应陪我吃饭……”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他只好闭嘴,似乎……温妤的确没有答应?他嘀嘀咕咕的:“我说过,我能帮你赚钱,你也应该好好培养我……” 温妤决定挫锉他的脾气。 “看来你的理想也只是这样了,这一点就轻易满足,我以为你会有更高的目标。”她冷冰冰地指着自己的耳垂,洁白的耳珠上挂着一只剔透精致的耳坠,“你想和我吃饭?你甚至没有挣到我一只耳环的钱。” 温妤的兜里没一个子儿,比她的脸还干净。 但没人会怀疑她的富有。 何郁没什么底气,声音越来越小:“那要什么条件你才答应……我以后还是很有潜力的……” 温妤说:“还不够,至少还要乘以十倍。” 做足了黑心资本家的姿态。 -- 只能对她说的话 这两个月下来,温妤进入了角色。 温妤这边捣鼓着她的皮包公司,像模像样地穿身职业装,又像模像样地开会,陈总是个大忙人,自然不可能随时随地监视她的一举一动。温妤摸起鱼来合情合理,落在旁人眼里,只见她来得早,回得晚,模范精神,可若将她的电脑屏幕转过来,就能知道她有多么“不务正业”。 管公司?她可没有那样的本事,有钱就行。陈凤宸给她的秘书为什么不用?有了他,温妤也不用操这份心思,也正合他的意,两全其美的好事。 秘书觉得她就是个闲不住来倒腾的年轻人,叁分热度,便全权安排了人手:“珊珊小姐如果想要学习的话可以在一旁观看,陈总那边没有什么要求,只要珊珊小姐每天能够到办公室就好。” 也就是让她来打个卡,坐个八小时等下班。 也许还怕她挑剔,秘书又补充:“办公室里准备了下午茶和点心,有什么需要您过目的文件我会拿过来。”他的要求已经低到了让温妤留个人就行。 人坐在办公室里,温妤其实也没有闲着。她的心思放到了十几公里外,这几天她在逐步尝试和连宿谈论关于连家的事情,却不能太直接,她绕着弯子。 “等我这件事情做成了,我就带你回去见爸爸,他们谁都不能阻止我和你在一起,我给叔公、给大伯他们介绍你。” 在温妤编织的故事里,李珊珊有个宠溺她的大伯,有讨人厌的表弟,一堆形形色色的人,这个故事显得更真实可信。她总是在连宿面前一点点输入着这样的背景, “我大伯一定会很喜欢你。”温妤在电话里的语调格外亲昵,可她现实里的脸色格外冷漠,“我还有很多弟弟妹妹,虽然不是亲的,但小时候一起玩,关系很好。” 连宿想到自己的那个所谓的本家,每一年自己得低着脑袋夹紧尾巴到那个等级森严的老宅里,兄弟姊妹之间自然不存在什么好关系,他们个顶个的厉害,可看不起自己这个“混子”。最重要的一点是,连宿的父母本身也只是边缘人物。 他从温妤的话里感到一点暖意,“难怪你和什么人都能玩在一起,珊珊小时候一定很受欢迎吧?” 受欢迎?和温妤毫无关联的词。 没人喜欢和她这样阴森森的丑八怪一起玩耍,他们围在温锦笙的身边,像一群围着肉骨头的狗,发了疯地讨好他。这个时候,温锦笙会假惺惺地伸出他的手,做出邀请,被她狠狠甩开。 紧接着就是第二轮排挤。在那群东西心里,没有人会不喜欢温锦笙,而不喜欢他的温妤就成了这个“异类”。 “也没有那么夸张,我和小孩子们玩得比较好。”温妤的手握在钢笔上,指节泛白。她连语调也不曾改变,“我也想知道你的家人,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接受我……要是他们不喜欢我……” 适当的示弱。 永远不要主动露出自己的意图,提及心中的话题,要让对方信誓旦旦地先出口,才能顺势而为。 果然他一顿,语气变得紧张:“不,不,他们肯定会很喜欢你的。我爸我妈他们都是很开明的人,其他的人……” “怎么了?连宿家里应该也有很多亲戚吧。” “已经不太来往,珊珊也不用担心他们。”连宿可不想告诉她自己那个略显糟糕的处境,“不过每年还是要回G省一趟,要去祖先祠堂……你知道的,那边的人,比较传统一点。珊珊也不要担心,我们家这边思想不一样,绝对不会出现重男轻女。” 他又连连保证,迫切想要在她面前和那个古老的宗族划清界限。 温妤对这些都没有兴趣,“其实你那些朋友跟我说过,你家里情况不太一样,本家那边还有个哥哥,好像很多人都比较关注他……你心里其实很难受吧?” 铺垫够了,温妤又开始攻心。 也没有什么所谓的朋友,告诉她连高辛的事情,连宿起了疑心要查也是查不到的,毕竟自己没指名道姓,只是说了“那些”。 连宿那头没出声。 温妤知道该趁热打铁,放缓语调:“没有关系呀,以后的日子是我们一起过,就不要讲那些不高兴的事情,讲那些不高兴的人,我会让之后的每一天都开开心心的。” 虽然说了不让讲,但她知道连宿是一定会讲的。 情绪酝酿够了,就该倾诉,倾诉欲望是一种人类本能。她就当这个安静温柔的听众,时不时来一两声宽慰。 连宿吐出一口气,好像下定什么决心,她几乎能够想象到对面他那副窝囊样子,“没事,我可以提前告诉你。珊珊,你可能没听过他的名字,连高辛……他很少抛头露面,从辈分上说,他是我的表兄,但那些老头弄得跟家里有皇位要继承似的,我连一声哥都不敢叫,我又不是他的佣人!” 可两个人都很清楚,这的确是家里有“皇位”要继承。连宿就是有怨气,不服气,逐渐愤慨起来:“珊珊,你知道吗?我去那边还得给他鞠躬,给他鞍前马后?” 温妤的眼睛一眨不眨,她终于一点点揭开了那个人的迷雾,露出他的本貌来。 “以后我们少接触那边就是。”温妤说。 “恐怕是不行的,这几年还断不了,我爸说我要是敢露出一点不敬来,就要打断我的腿。”连宿没忍住,吐露出某种程度的机密,“连高辛来这边谈合作,来镀层金,我又给他牵线搭桥,又得给他当牛做马,我就低他一头吗?!” 这些话他憋了许久,不能对家人说,也不能跟朋友们说,这些话跟熟人说出来,后果格外严重。但现在,他在温妤面前卸下了自己的包袱。 温妤适当地提醒他:“这些东西……是我能听的吗?总觉得我还是个外人,不该知道太多……” “没事,你才不是外人,话是我自己讲的,不会连累你。”连宿反而被她这话刺激得更憋屈,“珊珊,现在这些话我只能对你说了。” -- 不美妙的回忆 连宿不喜欢被压一头,他只喜欢现在这样过舒舒服服的日子。在连宿的记忆里,一大家子人到齐,面目模糊的长辈们站在最中心的位置谈笑风生,他们看上去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年长的老叔公颇像老式弄堂里听收音机的老人。 谁能想到这些人手里把握着难以形容的权柄?也许他们的一句话,就涉及到某个改变无数人生活的部分。他们看上去那样普通,老叔公还夹杂着浓重的口音。 他是没有资格说话的,就连爸爸也没法走进去和他们当堂对质,连宿看了看身边这些半大孩子,他以为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是边缘人。 直到看到了大堂中央。 被一群老人包围的少年。 和自己一般年纪,也许是刚刚结束课程,还穿着马术课的长靴,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存在畏惧,对所有人的注视习以为常。他被人围绕着,簇拥着,称赞着,众望所归。 这一刻,连宿意识到他们是不同的。 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高辛,这是你六叔家的弟弟。” 连高辛的眼珠这才缓缓凝视他,深浓墨色里沉郁着一丝翠色,他比连宿还要高出足足一头,虽然也只大一岁。修长的体格在所有少年里鹤立鸡群,他俯视着这群和他血脉相连的亲人。 连宿有点想起电影末代皇帝,这种古老到沉朽,奢丽到阴森的氛围,年轻的少年站在一群半身入土的老人们中间,割裂到了极点。 “你还没见过你六叔吧,前几年六叔也来过,不过你在国外学习,今年正好碰上了。你六叔现在在外地发展的很好,能帮的我们自然要帮,毕竟都是一家人,少了任何一个人都不行。”连高辛身边头发雪白的叔公在抽一杆烟枪,烟嘴用翡翠玛瑙,随着他张口说话,白惨惨的雾气升起。 连高辛这才微微转动他的头,“你叫什么?” 他的口气平淡,连宿觉得他在询问佣人。可他用余光看了看父亲,父亲脸上始终带着亲切的笑,没有丝毫不满。 于是也只能低着头,藏住自己脸上的情绪,声音低低的:“连宿。” “是‘宿酲未解人先醉’的宿吗?” “是……” 连高辛点点头,表示记住了他的名字,随后转身朝里走去。那群老人们又重新把连宿遗忘在角落里,在家里连宿可以无法无天,但在这里,他甚至不敢多说一句话。 至今想起来,都不是什么美妙的感觉。 连宿在骨子里厌恶这种低人一等,俯首称臣的卑微,他想起父亲那时候的丑态,想起连高辛目中无物的傲慢,泛起的不适使他几欲呕吐。 * 同温妤一番倾诉使他逐渐冷静下来,可惜现在温妤并不在他的身边,无法为他提供温柔的怀抱,他只能听她在电话里轻柔细腻的关怀。 她和别人都不一样,她如同一阵和煦的风,言语之间就能抚慰他的伤口。而她也从不向自己抱怨什么,她甚至从不主动索取。 但他还想给她更多……无论如何,他心里有种惶恐,他到底配不配得上她? 温妤抓住了他的弱点,“这样不开明吗……我以为现代社会不存在这种宗族关系了,而且我也不认为你比任何人差一头。” “很抱歉和珊珊说了这些……可我实在忍受不了。”连宿死死抓住自己的发丝,“这并不是我能决定的,就算是爸爸也得低头,珊珊你不懂,如果脱离这种关系的话……后果是很难想象的,这其中的利益纠缠太多了。” 温妤问:“那他们会不会反对我们在一起?” 这个问题终于为他敲响了警钟。 连宿陷入了少见的迷茫:“我……不知道。” “他们说要让我和那一边另一家姓吴的女孩结婚,我以为他们只是开玩笑,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连宿忽然没了底气,虽然那只是一句戏言,可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在某一天忽然需要让他做点贡献,“珊珊,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 但温妤想离开他,温妤越来越不满于他现在这幅软弱的样子。他露出了最真实的自己,把自己唾弃的丑态暴露在他觉得最安全的地方,他如此信任她编织的甜言蜜语。 “我去求连高辛……对,对!一定有用的!”他忽然想起什么主意来。 终于搞定了。 温妤在电话那头舒展出放松的笑,“好,如果你决定去的话,我会和你一起面对的。” 很快他就要没用了,她得想个办法干干净净甩掉他,温妤很爱惜自己现在的名声。 -- 犬 ®oúsёщú.Iл 费了几个月的工夫,她总算摸到点跟连高辛沾边的影子,她的眼光果然没错,从第一眼起,温妤就知道……这个人觉得拥有改变她的能量。 连高辛动动指头,就能改变许多。温妤很清楚自己这点本事,自己也不是什么人见人爱的万人迷,若是要骗他,那得先被他身边一群左膀右臂扒了层皮——因此她要不打算骗。 有许多办法,骗是下下策。 她还得先混个脸熟,不必赶着急着,让人家觉着她巴结。 这几天小屁孩何郁在公司里可有事没事捣鼓得起劲,又缠着小网红问关于温妤的去处,可把小网红给问得烦死:“你问我,我问谁?温小姐有自己的事,人家可是大忙人,你一个屁都没有的小毛孩问这做什么?想泡人家啊?那还是做梦吧!” 她心里头温妤可是她的金大腿,是她的伯乐,意义非凡。她跟着温妤,也得了陈先生的喜欢,现在真把温妤当成“一家人”。 何郁特地收拾了仪表,考虑到温妤挑剔的眼神,他还是把自己弄得干爽一点,头发剪短,穿上整洁的运动系服装,耳钉摘了个干干净净。 “我这几天可是非常卖力,我在给她挣钱诶。”何郁说话直来直去,他是真觉得自己勤勤恳恳,“你知道我本来可以早点下播出去玩的,温小姐家里……真的很有钱吗?” “对啊,那是你想不到的。”小网红嫌弃他没挨过社会毒打,“别觉得现在追女孩跟你追女学生一样,花点小钱……你就是挣几个月,也没人家的包值钱。你觉得温小姐缺男人吗?” “可我真的很喜欢她嘛,我又不要她的钱。”何郁坐在椅子上,双手抓住边沿,歪着头懒懒散散,“我就是觉得她漂亮,然后跟我以前认识的人都不一样。我自己能够赚钱,要她的做什么?” 小网红坐在化妆镜前补妆,用个小粉刷子一点点修整,听到何郁的话,翻了个白眼:“你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要让她看你一眼,那你得对她有用。你又没钱,能给她什么?” 何郁想了想,“没有。” 他还是有点不甘心,心里酥酥麻麻的痒,第一次这么强烈的心动,何郁喜欢她的外表,喜欢她的脾气,就喜欢她那副轻视的模样。温妤是有点看不起他的,他又不是傻子,看不懂眼神,但那种感觉,却别样的刺激。 怎么样对她有用呢? “那我还是去问吧。”何郁靠在椅子里,语出惊人。他这个年纪就是胆大包天,何况何郁本身又格外特立独行。 “你疯了?”qūyūsんūщū.℃oм(quyushuwu.com) 何郁抿着嘴,满不在乎:“我想问。” …… 大约叁分钟后,何郁站在了温妤的办公桌前,甚至不需要任何心理建设,他问出这个问题之后,温妤看他像是看猴子。 ……是不是缺了某根筋?缺了心眼? “有用?”温妤眯着眼睛打量他,“你是说要给我做事?你能有什么用?” 何郁说:“我很听话,而且什么都不怕。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温妤是不信的,她踩在地毯,脚尖点点地面,“什么都可以?”她可不想跟何郁浪费时间,她需要的是张钦望这样能够替她打探消息的人,或者像连宿一样的提款机器。 何郁盯着她的脸,毫不避讳:“是的。” “那么……现在跪在我面前,亲我鞋面。”温妤指了指自己的黑皮鞋,“既然你自己说什么都可以,那么尊严也不是很重要,给你五秒钟,不做的话就滚蛋。” 她可把恶人扮了个彻底,正好这些日子装温柔贤淑久了还有股火气要抒发,平衡情绪,这股邪火就朝自己撞上来的何郁发泄。她也觉得自己现在和小说里那些恶毒女配毫无区别,傲慢地抬起下巴,“怎么,做不到吗?” 何郁盯着她几秒,脚步一挪,就在温妤觉得他要滚出去的时候,以某种毫不拖泥带水的速度伏在她的脚边,就要低头去碰她的鞋面。 在他的嘴唇碰到鞋面的一瞬间,温妤退后一步,“好了,停下。你是变态吗?” 何郁眨眨眼睛,那张略带稚气的脸上呈现疑惑,“很变态吗?我只是听你的话,你要我做什么可以。” 温妤见过各式各样的人,还没见过何郁这样大大咧咧的,他连自己的欲望也不遮掩,根本学不会成人的假面,横冲直撞的野兽般,全凭自己的想法做事。 温妤想了想,也许是有用的。 她在厌恶之余露出笑意,这次她伸了个懒腰,在何郁面前舒展自己的身体曲线,任由他的视线凝固,“乖孩子,站起来吧。” 何郁跟那些男人不一样,他是想要就会表现在脸上,为此做什么都可以。简直是本能驱动的野兽。 -- 盗取文件 ®oúsёщú.Iℕ 何况他是根本不在乎脸面的,尤其所谓的男人的脸面,何郁可以为了和她吃饭做任何事情。温妤这一次把他看进眼里,琢磨着他的用途,“你还需要证明自己,我给你一个考验。” 她伸出一只手在何郁面前,但在他想要牵上去的一刻,狠狠打开他的手掌。只是不要脸还不行,温妤要他给来投名状。 “你的微信给我。” 何郁得了她的联系方式,兴奋劲还没过,“什么事?” 温妤给他看了张图片,公司里的监控布局。 “我要你去偷钱秘书身边的文件,蓝色封皮的。”温妤的笑容变得更深,她指着一张照片,“就是这个男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何郁不知道,但他知道对方一定不好惹。 “我没有偷过东西。”何郁说,“你要这个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做过,文件?文件是什么根本不重要,那对我来说只是小东西,那也是我的财产。”温妤忽然猛地抓住他的衣领,呼吸离他极近,“怎么样?” 对温妤来说,何郁偷了重要文件,她可以随时报警抓他,有把柄在手里是最好的。方法虽然简单粗暴,可往往有效。 何郁不去?那只能证明他是窝囊废。 就算被发现了也没关系,偷到的这份文件对温妤而已没有任何作用,她是毫无动机的,甚至可以说何郁出卖公司。 何郁比她想象的还要没有道德感,“那我去了,你可以陪我吃饭吗?”qūyūsんūщū.℃om(quyushuwu.com) 温妤笑得温柔,“当然,你能做到的话。” …… 蓝色封皮的文件很快摆在了温妤的面前,这份文件她是过目过的,钱秘书对此非常看重,如果找不到的话,可能要麻烦好一阵了。给陈凤宸的人添点麻烦也是应该的。 何郁没有任何做错事的愧疚,他几乎迫不及待站在温妤的面前邀功:“拿到了,这样可以吗?” 他对吃饭这件事情如此执着,温妤觉得他的脑子某一部分可能有点问题。不过人类多样性千奇百怪,多何郁一个也不多。 “可以。”温妤很满意,她可以随时让何郁死个透,这把刀还是他自己递过来的。在何郁的注视下,她把这份文件放进碎纸机,丢进了垃圾桶。 “你很讨厌钱秘书吗?”何郁问。 “当然不,我可喜欢他了。”温妤喜欢每一个好用的人,钱秘书是非常能干的,可惜那只是陈凤宸的人,“可是……他又不是我的人。” “那我是你的。”何郁陈述自己的归属权。 “你?你还不够格,总之我让你做什么,你都老老实实给我做。我总有办法收拾你。” 面对温妤的威胁他也毫无惧色。何郁是很适合用来做脏活的,他没有一点畏惧心,也不讲规矩,就像街头的混混在某些时候能够捅死武林高手一样。 “那我能和你吃饭吗?”何郁补充说,“我请你吃好的。” 温妤拍拍他的脸,“那得配得上我的身价。” 她指了指榜单上客单价最贵的餐厅。 不过还得等一等,她现在重心依然放在连宿身上,连宿已经答应带着她去参加连氏子弟们的内部宴会,去见连高辛。终于能够有些收获了,更上一个台阶。 * “怎么会找不到呢?那可是涉及到机密的文件,如果落在别人手里,就完了。”钱秘书难得露出着急的脸色,他在温妤面前诉苦,“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我记得明明就放在抽屉里……” 他有点心虚。这份文件温妤也是过目过,并且再叁叮嘱他不要丢失,如果她去陈总面前告状,就很难收场。陈总对自己予以重任,结果自己捅了这么大篓子。 “也许是忘在什么地方,慢慢找找。”温妤非常“善解人意”,“陈先生知道吗?” 秘书没说话,显然是没有告诉陈凤宸的,在温妤的注视下他镇定的慢慢变得慌乱。公司大部分是交给他负责的,他自然要承担更多责任,如果外人得到这份文件,对公司就会相当不利。 毕竟文件里涉及到陈总和地产公司的某些交易,是不太光彩,涉及灰色地带的。陈凤宸能用他的手段搞来更低价的地皮,弄到最优的资源。 “还是等一等……不能麻烦陈总。” “监控调动了吗?”温妤又问。 “看过了,没有异常……真是奇怪。”钱秘书百思不得其解。 温妤安抚他,“没关系,再等一等,如果实在找不到的话我再让陈先生做一份新的,也许只是找不到?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落在别人手里也不好,这个事情还是需要和陈先生讨论。” 她是打定主意见陈凤宸。 PS:看过朴实无华的商战抢公章和投毒后,女主的行为突然合理。商战,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 属于别人的王子 从落地窗口能一览无余地看遍城市里的标志建筑,电视塔,金融大厦,还有豪华酒店,以一种上帝般的俯视感将一切尽收眼底。 陈凤宸的房间里放着一只订做的巨大地球仪,而在办公桌的对面是一张特殊地图,用吸铁石标记好不同区域,这是他的“战略地图”。每完成一项收购,他会在地图上标记好时间。 不过温妤走进来注意到的除了这些,就是他过于豪华的办公设备。高级定制的皮革桌垫,展示台上摆放的整块雕刻,限量版钢笔,温妤的办公室里可没有这么多花里胡哨的摆设。 需要本钱,而她最缺本钱。 陈凤宸按照约定时间等待她,他似乎刚刚和上一位客户完成交易,脸上残留着某种势在必得的微笑,在温妤进来之后,他也不曾收敛。 温妤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自己人”。 “我已经知道这次的事件了。”陈凤宸对此并不十分在意,他有足够的能力摆平这点事情,也只有李珊珊这样的小姑娘会把事情当做天塌下来,“我会处理好的。” 温妤捏着手心,“可是……也许是有什么人在针对我们,陈先生有很多对家吧?” 这是自然的,陈凤宸的仇人和他的合作者永远数不尽,有人恨他入骨,恨不得生啖其肉。他在温妤面前并不严肃,甚至露出了可以称得上放松的神态,“这不重要,要喝茶或者咖啡吗?楼下开了一家新的咖啡馆,老板做的味道很正宗。” 他打了个响指,助理在他的指示下下楼点餐。 温妤还没有决定喝什么,他已经擅作主张为她决定,陈凤宸觉得这家咖啡店里的招牌咖啡滋味不错,总之他觉得好那就是好的。 “谢谢陈先生……”她适当地扮演没底气的小姑娘,不去直视他的眼睛。 “我有那么可怕吗?” “不……不是,因为陈先生很厉害,在你面前总是没有底气。”她这拙劣的吹捧得到了陈凤宸眼角的笑意,“如果没有陈先生的帮助,我可能还要花费更多时间。” 陈凤宸听惯了别人的奉承,并不当真。他整个人依靠在皮椅里,少了点蓄势待发的正式,原本优越的眉眼也在此刻凸显出来,慵慵懒懒地靠着,几缕发丝挣脱束缚垂落在眼边。 “不用太紧张,今天不谈工作。”他指了指手边的一本杂志,温妤定睛一看,是一本专门讲解旅游线路的说明,其中有排列美食榜单,算是比较权威的杂志。 “这是……”温妤迟疑地看着。 她当然不觉得是陈凤宸要创造什么独处空间,这个家伙总是想着如何赚钱,在女人身上花不了多少心思。除了纯洁的女主,没人能够在他这里得到特殊。 “今天要见一个客人,也不算工作,只是一起玩一玩。这位客人可不是生意人,我想你心思细腻一点,也许能够谈得来。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陈凤宸嘴里能够称得上客人的自然不会是什么普通人。他也顺便给温妤卖了人情,给她“介绍”更多客户。 她想要成就一番事业,其中注定需要人脉和金钱,陈凤宸只需要适当地提携她,就足够她一飞冲天了。现在的温妤可是小小出了把风头。 “那陈先生总得告诉我客人喜欢什么,免得到时候不愉快。” 陈凤宸点点下巴,笑眯眯的,“是很讨厌的家伙。我不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所以让你来,你明白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艺术家吧?” 温妤皱皱眉,看着他。 “不要觉得没有什么用处,他是很有名气的,而且能够支撑他那样糟糕的脾气在圈子里混下去的,你以为是水平吗?不,是家世。”陈凤宸可不在意什么艺术,他只看中价值,“如果你要开公司,弄名气的花,这不就来了吗?” 温妤觉得这描述听起来耳熟。混艺术圈,家里背景雄厚,她又确认一次,“那位客人……是做什么行业的?” 陈凤宸不以为然:“古典音乐。” 温妤大概已经知道是谁了,她还没去找他,就这么自动送上门来。女主的第一个裙下之臣,总是过度洁癖和龟毛的贺雪邯,如果不是陈凤宸描述的话,她大概已经把这家伙忘到脑后了。 按照剧情,贺雪邯可是常年住在国外,之后才回国遇到命定女主唐双。自己就算要找他,也没那个本事找到……现在这样子,倒不必她费功夫了。 “是那位……贺雪邯吗?” 贺雪邯原本在小圈子里有些名气,可他的长相实在优越,某次钢琴比赛后传播到网络上,更是名气大噪。 “怎么,你也喜欢钢琴?”陈凤宸笑笑,“也对,你们女孩子喜欢点文艺的东西也是很正常的,他的长相应该很受你们欢迎。” 温妤笑着,脑子里充斥着阴冷的怒火。欢迎?她非常欢迎贺雪邯的到来,她会一点一点将他摧毁,就像当初他那样摧毁她一样。 王子一样的贺雪邯永远只对女主温情脉脉,理所当然踩过了杂草的脑袋,并鄙夷地把脚边的石子远远踹开,温妤就是着杂草和石子。贺雪邯认定她不择手段,认定她是个心存妒忌的小丑,他用他那“高洁”的手段来清除障碍。 贺雪邯曾经狠狠推开她,鄙夷和憎恶达到顶点,“你的人是丑陋的,你的心也是!” 他无数次认定温妤是个嫉妒自己妹妹,毫无底线的人渣。温想到这里,温妤笑得越发甜蜜,她几乎能够预见自己摧毁他的信念,看着他痛苦的一天。 “你好像很高兴?”陈凤宸看着她的笑脸,“真是的,你们女孩还是比较喜欢那样的花美男长相,你要是想要他的签名可以顺便弄一张。” 温妤摇摇头,“我喜欢连宿那样的。” “听话?”陈凤宸形容了她的男友。 温妤像是真心喜欢般,郑重其事,“我会守着他的,就算他没有本事也没关系,反正我能够赚钱,何况他还很喜欢我。” 她说这些的时候一点不心虚,陈凤宸觉得她对自己那个无能男友情根深种,和他一开始想象的踏脚石还是有些区别,“没想到你是动真格的。” -- 贺雪邯 虽说李珊珊还是个不靠谱的黄毛丫头,可胜在胆子大,执行力强,比起二十好几还一无所成的连小少好上一百倍。两个人怎么看都不般配,就算在一起,也拴不住她太久。 “那么这周叁,我会让人接你。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当然。” 温妤心里已经开始疯狂思索起关于贺雪邯的所有信息,贺雪邯喜欢什么,贺雪邯讨厌什么,最终得出结论,他是个龟毛的男人。用餐前一定要把刀叉反复擦拭六七遍,检查皮鞋上有没有蒙上一点灰尘,也讨厌不健康、油腻的食品。 因此陈凤宸选定的是一家新开的日式庭院餐厅,原汁原味的食材,纯正配方,据说老板是个刚到本地的日本人,而请来的老师傅自然也是拿过奖,从事这一行二十多年的专业人士。 温妤没什么偏好,她只要能够品尝美食并且吃到任何想吃的食材,就足够满意。 * 门前立了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今日提供的食材料理。海蟹,鳗鱼,松露,鹿肉,鱼子酱,以及纳豆,大约十几种主要食材,穿过枯山水庭院就是餐厅包厢,包厢也是简单的日式风格。 没什么人,温妤猜测是陈凤宸包下了整个餐厅。 贺雪邯要晚些到。 温妤没做什么特别的打扮,无论如何,他都总能挑点毛病,贺雪邯可不是什么无害包容的童话王子,若是丢在古代,他绝对是何不食肉糜的典范。 “大约还有五分钟。”陈凤宸看了看腕表,“在路上堵车了。” 甭管什么豪车,到了路上该堵还是堵。 五分钟,也许还要再多一点,他才姗姗来迟。灰紫色的人影一路走进来,目光在建筑内扫过,而后落在陈凤宸和温妤的着装上,没开口说话,眼睛已经首先传递出审视。 “贺先生。”陈凤宸露出营业微笑。 他对自己的“朋友”永远大方,贺雪邯是有资格做他的“朋友”的。他伸出手,大约沉寂几秒,菜得到对方的回应。 贺雪邯垂着眼睛,他同温妤见过的大部分男人长相是不同的,他有种不真实的童话感,用冰雪来形容他是再合适不过的。过分孤高,过分安静,连仪态也是少见的标准,走在人群里甚至有种举行典礼的错觉。 这就是受到世界宠爱的“男主”们。 他们会有强戏剧感,强标签化,同真实的世界割裂开,每一个特殊的举动都会因此放大。女主唐双身边的几个男人各有各的性格,贺雪邯代表的标签就是冷。 他自然不会客套,也并不认为自己迟到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劲,他点点头,不曾开金口,在落座后也并不关注侧座的温妤。 温妤是个很不相干的人。 贺雪邯大多数时候都会筛除掉他的世界里存在的别人。 “这次回国有什么打算?”陈凤宸和他有那么点熟悉,关系不远不近,“有打算做个人演奏会吗?或者参加交流会?” 贺雪邯摇摇头,“不。” “我不喜欢和别人接触,这是我自己的艺术,他们并不能理解。”但第一个问题他也做出了解答,“我这次回来是处理一点家事。” 陈凤宸瞬间了然,“是那档子事啊,也都催了几年,你真不喜欢家里介绍的那位姑娘?我看挺好,文化高,长相漂亮,性格又好。” 原来是推掉相亲。温妤记得贺雪邯遇到唐双之后,也面临家族压力,施压的部分就是同一位门当户对的小姐结婚。这样来看,伏笔已经埋好。 “对了,你没见过珊珊吧。”陈凤宸也没忘记她,随着他的介绍贺雪邯总算肯施舍眼神,“李珊珊小姐,现在是我的合伙人,年纪轻轻,事业有成。你也别小看人家,拉了好几笔投资。” 温妤乖巧地配合着,她看上去像个安静的闺秀,既不着急介绍自己,也不胆怯地低头。她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贺雪邯,这毕竟是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她自然不能太敷衍。 贺雪邯没什么表情,他对陈凤宸嘴里那些事业漠不关心,生意在他眼里就是脏的臭的,沾满庸俗的铜钱味,这套标准夸赞下的温妤在他眼里自然一文不值。 “女人?女人不该做这个。”贺雪邯皱着眉。 她们适合做更干净,更典雅的活计,反而不该同一群男人待在一起,被染了污渍。温妤在他眼里显然就是这么个离经叛道,刺眼的存在。 温妤仿佛听不懂他话里的讽刺,依然好奇地看他,“原来贺先生私底下是这样的……我以为,您会像媒体上那样。”媒体给贺雪邯塑造了音乐天才人设,家世优越,长相俊美,加上冷漠的性格,完美的炒作模板。 陈凤宸看一眼温妤,她一开始对贺雪邯是不感冒的。 不过……她是变色龙。 陈凤宸满意这点。 她一点不生气,甚至可以说是殷切和仰慕般地传递自己的情绪,眼眸弯弯,“贺先生说得对,只是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如果不凭借自己的本事做出事业,就会被家里安排,连婚姻都无法自主……” 贺雪邯几乎认为她意有所指,于是认真地建议,“你可以做点别的。” 温妤问:“贺先生觉得我应该做什么呢?” 不去泥潭里面摸爬滚打,也不去男人堆里混的话……贺雪邯无法给出建议。虽然他觉得温妤应该找一份对女人来说体面的工作,但无法达到“事业”这一要求。 “我的经历不具备参考性。” -- 庸俗人 对于贺雪邯而言,学习任何技能都是吃饭喝水般简单的事情,上天赋予他这样独特的能力,当然他也明白,像李珊珊这样的绝大部分人是没有独特性的。他们注定是不能发光的,卷在名利金钱的漩涡里,终其一生,而她想要取得的任何一样东西对他而言又太过简单。 这就是平凡人的可悲。 他对陈凤宸这样的人也不太喜欢,陈凤宸有普世意义上的成功,可他积累财富又是为了什么?这并不能让他成为超人的存在。 温妤点点头,依旧微笑地看着他,仿佛没有收到他在细节上抵触的小动作,贺雪邯盯着她刚刚奉茶的碗沿。不知道他是嫌弃姿势不够标准,还是嫌弃自己的手脏了茶具。 “贺先生喝茶。”她保持着这份亲和,贺雪邯不接,她便纹丝不动地举杯。 直到他再也受不了这样僵持的气氛,伸手接过她的茶。温妤充分展示自己油盐不进的特色,无论对方回以什么样的态度,她都把事情保持在自己的节奏内。 陈凤宸笑呵呵地询问他:“你是行家,你觉得味道如何?” 贺雪邯便真的不再客气:“不太好,日本本土煎茶会有个煎制过程,去除茶叶当中的苦涩味,深蒸煎茶的话或超过叁十秒,而且茶叶也不像是一番茶,口感更像是二番茶或者叁番,和他们宣传的不一样。” 他点评得非常认真仔细,全然不觉得别人同他客套,陈凤宸少有地愣一愣神,想想他的性格,便也觉得合理了,古怪地笑笑:“看来是不太行了,是我招待不周,下次我会让助理仔细筛选。” 接下来他和贺雪邯的对话转到其他话题,不过多数是他问了许多句,贺雪邯回答那么几个字。温妤总算明白他为什么愿意带自己过来了,毕竟没有多少人愿意招待挑剔的贺先生。 她充分发挥自己稳定的笑脸业务。 “贺先生懂得真多,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么多讲究,今天算是学到了。”她配合露出佩服的目光,好似真正受到了触动,不仅如此,她还不打算停止话题,“那么贺先生喜欢喝什么样的茶叶?” 难得遇到对方感兴趣的话题,自然要深入挖掘,他自己提出来的自然也不会拒绝,何况陈凤宸也的确需要了解他的喜好,方便准备薄礼。 虽然和温妤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但难得遇到一个能够继续交流的问题,贺雪邯也能察觉到餐桌上安静的气氛。 “庐山云雾吧,我喜欢它的名字,《紫桃轩杂缀》有云,匡庐绝顶,产茶在云雾蒸蔚中。”贺雪邯只抿了一口茶水,便对温妤开始了他文绉绉的介绍。温妤还是以她雷打不动的“求知”态度面对他。 “既然这样,我想起办公室恰好有几包云雾茶,上次是助理出差带回来的,真是巧了,正巧我也不爱喝,我安排安排他给你带上。”陈凤宸“恰好”准备了这么一份礼物,他太清楚贺雪邯这人不爱收下沾了铜臭味的东西,但一时又拿不定他喜欢什么,李珊珊这么一问,他倒是明了。 李珊珊胆子大,无论是问得出来还是问不出来都有价值,如果她办砸了这事情,那么得罪贺雪邯的也只是她,他只需叁言两语便能推卸干净。至于问出来,也是好极,李珊珊这头也还欠着他的人情。 是两头不误的买卖,他做成了事,李珊珊还得感激他。 贺雪邯竟真不再拒绝他的礼物,他并不认为一份茶叶有多么大的分量,也并不去想背后的合理性,“陈先生用心了。” 陈凤宸还没忘记温妤,转头仿佛调笑般,其实是肯定她的作用:“我都给贺先生准备礼物了,我们的合伙人自然也有,珊珊喜欢什么?” “合伙人”,一开始她就不是陈凤宸的下属,被摘得很干净,属于独立个体,个体行为个体承担。她好似不大好意思,脸颊微微发红,“原来我也有吗?我想一想,那我也要一包云雾茶尝尝,贺先生刚刚说得那么厉害,我居然还没试过,还是要品一品。” 陈凤宸显然走什么渠道弄到最顶尖最新鲜的货可就不是她关心的问题。 贺雪邯不禁多看她一眼。 她这样的话很难不怀疑是拍马屁,可看看她的表情,又过于真诚。算了,他也不关心她的任何想法,留了点印象,贺雪邯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陈凤宸对她投其所好的行为表示鼓励,想必之后会给她一点实质性的甜头收买人心。 这次谈话的主要内容除了寒暄以外,陈凤宸更多有意去了解贺家的商业动向,从他嘴里打听点蛛丝马迹。温妤不参与这样的大话题,一字不漏听着。 直到听到了“连氏”,不是s市这里小小的集团,而是盘踞在g省的庞然大物。 她来了兴致,这和她息息相关。 PS:七十章啦!!终于!!! -- 厌恶也是一种开始 “我听说连氏要和你家合作,不过也不只是你们一家,还有霍家许家,数得着名号的集团都沾了点边。”陈凤宸也不全聊着干巴巴的话题,“连氏的叁姑娘据说是难得的美人,也还是单身,也许你家里还有层意思,要牵个线搭个桥。” 可惜他这些男人的话题在贺雪邯这里不管用处,贺雪邯鄙夷他们这样的作态,同他们谈起女人便落了下乘。 “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打算,我看连氏没有这个意思。”贺雪邯略过话题,反倒随口问起温妤,“你从哪里找来的合伙人,这不像你的作风。” 陈凤宸可不是什么天使投资人,他坑算过的合作伙伴也不在少数,口碑好坏参半。他在这个关头,和一个年轻女孩一起合作? 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见他以后,陈凤宸说:“是相城李家的小姑娘。” 可李家庞大,分支甚多,这样的小姑娘就更多了,李珊珊绝对不算是出名的,也难怪要南下来寻找出路。路子倒挺野,可惜贺雪邯心里头的恶感更甚,他不喜欢心眼多的人。 温妤见他望过来,抿嘴一笑,“贺先生怎么突然瞧着我?” “你们是做什么生意?”他硬邦邦地问。 难道见他提到生意。 陈凤宸没开口,让温妤自己来解释,反正她也需要沾那么点贺雪邯的势,这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他又不是见不得人好的恶人。 温妤说:“贺先生知道这几年互联网技术发展,视频的传递频率更加稳定清晰,也开始有很多新媒体。我们正是做人设包装和IP打造的业务,不过公司还是有点独特的运营模式,我和陈先生都觉得这会是以后不可避免的大势。” 当然是大势,未来发展的必然产物,现在处于早产期,没人知道什么样时机是合适的,都想早些抢占市场,哪怕花费重金,也要制造绝对领先的地位。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若是晚一步,最后一点汤水也被瓜分。 何况不管成是不成,越是大集团,越会提前布局,防御同领域竞品。陈凤宸也是这么想的,最好是能做起来,就是做不起来,也有一步棋布好。 他知道自己仰仗的关键,足够的资金,他是不在乎一点试错的。几百万对他而言确实只毛毛细雨。 温妤揣摩他的想法,揣摩个十之八九。 她解释得很认真,贺雪邯对新事物不感兴趣,尤其是快节奏时代的产物,他认为这些东西还没有经历过时间的沉淀,他更喜欢有底蕴的艺术。淡温妤解释得详细,他便淡淡应声:“嗯。” 他忽然皱着眉头,“你喷了香水?” 刚刚没有闻到,他和温妤隔得够远,直到窗外的风将气味传递——那是他很讨厌的香气,贺雪邯有自己讨厌的味道,过于甜蜜的气味。温妤也知道这一点,但她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怎么了,先生?”她无辜极了。 他忍住了打喷嚏的冲动,那样太有失风度,但巧合就是这样,对方身上偏偏是他不喜欢的气味,她可不知道这一点,就算他再刻薄,也无法公开挑明。 他的手掌在桌面下攥紧,脸上漠然无波,“只是感觉,气味很特别。” 和一个女人讨论她的香水无疑是很暧昧,贺雪邯平日里又是那么冷淡的人,他也觉得自己的有些不对。 温妤从包里拿出小玻璃瓶,“是定制的呢,最近找了很厉害的调香师,现在是我最喜欢的一瓶,气味很好闻。” 当然花的是公司公款,作为招待客人的准备之一,记在账目上也不过分吧?陈凤宸根本不会和她计较。 贺雪邯很讨厌她这幅样子,女人都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又喜欢打扮又喜欢名牌包,李珊珊作为其中的一员,过于典型。 她穿着一身大logo名牌,挎着lv的包,连精致的妆容和嘴角的笑看上去也格外心机。她这样仿佛个暴发户炫耀自己的财富。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她的衣领上。 有一丝乱。 贺雪邯很难受,尤其是他的心思被这样一个讨厌的女人给吸引过去,正是因为格外不喜,所以才会格外关注,于是也激发了他心里的完美主义。看上去太难受了……她难道不知道吗?他根本不想盯着不和谐的地方。 有时候,厌恶一个人也是关注的开始。 温妤对他的审视了然于心。 他的注意力甚至已经从东道主陈凤宸身上转移到自己身上,他自己也控制不住。温妤还能做更多让他讨厌的事情,比如不小心将茶杯里的水溅出来几滴,寻常人是不会在意这些细节,除了贺雪邯。 他难受得仿佛蚂蚁啃咬,而温妤还继续犯错……她的错误也太多了,纸巾根本没有擦干所有的水渍,她的指甲接触纸张表面,看上去也太长了…… 其实温妤的指甲也不算很长,她只是做了点美甲,那微微的一点长度不妨碍生活,可贺雪邯眼里指甲是一定要整齐贴着指头。 他再也不受不了了…… 他主动擦起了温妤面前的桌子,直到碍眼的水迹彻底消失。这一切落在陈凤宸眼里,他看来……贺雪邯今天似乎有点……殷切? 要知道,他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 而且他也的确总是望着温妤。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顺水推舟:“我这几天公司业务太忙,可能要怠慢你了,如果不介意的话,让珊珊小姐代我招待你,她可是非常周到的。” PS:反其道行之,慢慢PUA。 -- 龟孙子 ®oúsёщú.Iл 李珊珊周到吗?她的笑容得体,态度热络而不逾越,对别人来说她当然讨人喜欢,可在贺雪邯这,她顺利地戳中了他不喜欢的所有点。 陈凤宸是个蠢货,跟这个女人一样。 “贺先生怎么看……我倒是不着急,这几天公司事务被陈秘书处理得很好,可我不是什么专业人才,那就要贺先生见笑了。”她这意思,还是不推辞,这么厚着脸皮答应下来。 看贺雪邯没回答,她又茶里茶气“询问”:“贺先生是不喜欢我吗?” “怎么会,贺先生很和善,怎么会为难你,你就放宽心。”陈凤宸觉得自己有必要牵个线,卖贺雪邯一个人情,这家伙这么难讨好,不如给他挑个顺眼的人。 毕竟能让贺雪邯“失态”的也只有她这么一个人,这能不叫在意吗?怎么说呢,他也觉得李珊珊有这样的魅力,漂亮,能干,火辣辣的跟个小辣椒似的。可能贺雪邯这样的阳春白雪还得用火燎,他方才能化开。 贺雪邯连一点用餐的心思也消散得无影无踪,没有食欲没有聊天的欲望,但听到温妤的话,还是抬抬眼皮:“我不要你陪我,你去做公司的事。” “那怎么行呢,贺先生是客人!我知道贺先生体贴,但我保证能够做好……”她说得像是贺雪邯格外照顾她。陈凤宸也这么觉得,不然按照贺雪邯那股折磨人的挑剔,不得把她脱层皮。 的确没法推掉……她真的很聒噪,贺雪邯心里烦躁不堪,头皮上针扎似的疼,偏生还是垂着眼皮,一双狭长的眼睛凝视着手中的茶盏,一副参禅静坐的姿态。qūyūsんūщū.℃oм(quyushuwu.com) 她这么厚脸皮贴上来……也不怪他不客气了。 贺雪邯改了主意。 “好,让她来吧。” …… 贺雪邯在s市大约会待上一周左右,这期间温妤需要负责他的饮食安排、路程、乘坐车辆,部分场所需要提前预约,她可不想兢兢业业伺候这个麻烦精,早就向陈凤宸要了人手,但凡陈凤宸这边有点龟毛的要求,就安排人手去做。 走的是陈凤宸的账,用的是陈凤宸的人,只是和贺雪邯共处一室稍微令她难以忍受。她担心自己暴露了敌意。 她恨不得撕下他这虚伪的面具,让他尝尝自己的滋味,如果贺雪邯变得和她一样处境,他还能这么淡然自若吗? 最初的行程是安排在陈凤宸名下的帝豪酒店,他重金请了几位有名主厨,来替贺雪邯料理叁餐,特地叮嘱了:天然、新鲜、淡调味。温妤陪着,嘴巴里淡出鸟,厨子的手艺再好,也不能阻止她喜欢吃重口味的食品。 何况贺雪邯的清淡,是到了能喝露水的地步。 “这份清蒸海胆很好吃呀,贺先生也尝尝。”她主动替贺雪邯布菜,笑眯眯的——今天她身上的香水味还是没变。 贺雪邯还在忍耐,他依然盯着她。 “我脸上有什么吗?贺先生?”她摸摸脸,露出点羞怯。 贺雪邯没动筷子,依然端坐着,他在脑子里思索片刻,“你身上的味道,有点哗众取宠,你换一个味道。” “贺先生……很在意吗?”温妤似乎有点羞,“可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我的男朋友很喜欢这个味道,如果您实在不喜欢,那我还是不喷了……” 她露出黯然之色,贺雪邯皱皱眉,他觉得有什么不对,自己也没有必要太咄咄逼人。于是补充道:“我会让人给你准备一支新的,是我比较喜欢的调香师,她调的气味更典雅。” “这不好吧……” 送女人香水确实不好,何况她还有男友,但贺雪邯现在头皮发炸,他一刻也受不了这样气味,她应该立刻换掉这种令人作呕的甜味! “没关系,只是给你提供一点建议,我没有别的意思。”他用手帕捂住口鼻,假意咳嗽,缓和了不适。 温妤表示理解:“但贺先生是客人,当然……什么都可以的,没关系。” 她说得仿佛贺雪邯还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你今天先去休息吧,一会我让人给你送来。”他迫切需要温妤离开这里,最好换个他更喜欢的味道,她身上其他糟糕的瑕疵他都能暂且忍受,唯独这个,绝对不行! 温妤露出理解的表情。 她对他反反复复的举动毫无怨言,在用餐之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有向连宿说明情况,自己现在正在谈业务,对方应当表示谅解。 连宿试着下厨做了一锅麻辣小龙虾,买了啤酒,现在他只能拍了照片发给温妤表示自己的怨念。 温妤没看,她脱了高跟鞋,施展自己疼痛的脚掌。她已经彻底躺在床上,贺雪邯让她滚蛋这是刚刚好的,她也不想伺候这个龟孙子,早点回来多舒服。 之后送来的香水装在精致的黑色丝绸盒子里,剔透精巧的瓶身里可以瞧见琥珀色的液体,温妤已经闻到了香味,确实不错。看包装,材料也不会便宜。 她收起来,这可要好好“收藏”。 这可是贺雪邯对她“一见钟情”的罪证。 -- 精准撒饵 他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所有人认为他这样想,他的价值也只有如此了……温妤对他本身毫无兴趣,糟糕的脾气,恶劣的行径,某些方面来说,他甚至比李东玉更过分。 李东玉在外人面前好歹还会护短,他是非常重视家人的,再怎么讨厌温妤,瞧不上眼,也绝不会让她在外人面前丢了面子里子。 而且他也不会做出那样低级掉价的行为——为了心爱的女人去主动贬损侮辱另外的女性。李东玉是自尊的,他一向觉得这样做会使他自己变得更愚蠢。 “这个味道应该很不错吧。”贺雪邯对她识相的举动感到满意,没了令他难受的香味,对她的态度也和善不少。 他的和善不写在脸上。 温妤表示喜欢:“贺先生很有品味,我之前买了许多大牌香水系列,总感觉缺点什么,不过贺先生这款香水的味道就恰到好处。是用了很名贵的材料吧?” 贺雪邯并不想谈论经济价值,他只看中艺术性:“那没什么,只是最近看书得来一点灵感,就把这份建议提了出来,正好配成这款气味。” “贺先生有取名字吗?” 贺雪邯当然会给他自己创造的东西命名,他的自恋程度绝对不会默默无闻,“雎鸠。”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这太符合贺雪邯的脾气了,他最喜欢从古典作品里挑出点什么来命名,“这是一首爱情诗呀,可我看贺先生不像……” 贺雪邯当然没有喜欢的对象,他并不认为有什么女人能够入他的眼睛,这样的女人太少了,也许古典诗词里有,他喜欢传统、文雅、古典长相的美人,反观现在,时代发展太快,贺雪邯不喜欢混乱的男女关系。 现在的女人……也不像古典诗里那样矜持,那些只存在于只言片语里的美好女子。贺雪邯不是很想回答温妤的问题,温妤总是挑着他不喜欢的点提问。 “也许只是象征对于美好事物的追求呢?只是指代爱情的话,那就太狭隘了。”他对温妤的说法不屑一顾,偏偏温妤总是能够打蛇随上棍,她又掏出一本古典诗词要和他探讨。 是八几年印刷的绝版,精品装订,不是多旧,确是有史以来做的最好的一版。她像是开了心灵感应,总能知道他喜欢什么。贺雪邯有点舍不得挪开眼,保存品相这么完好,也不是多贵,可文化价值好,现在难找到几本。 她有心了。贺雪邯不好再拉着脸,“你从哪弄来的?” 温妤不忘记给我陈凤宸刷点好感,她在这边美言几句,周围的服务人员恐怕都会把消息传递回去,自己还是做给他看,“是陈总那边帮忙找到的,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只是觉得贺先生是文化人,应该也会喜欢这些,果然您和我想象的一样有品味。” 基本说完一件事,总结语都是与贺雪邯有关,贺雪邯感觉不到她的讨好才是怪事。可他就是吃这一套,哪里再怎么清高,他也喜欢听别人拍马屁拍在点上。 温妤不夸他事业有成不夸他长相俊美,只是逮着他最看中的“底蕴”来夸。 “他倒是有心了。”贺雪邯便不客气收下温妤送来的装订书,“我也不会白白收东西,他那边的话我之后再去和他沟通,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他是格外财大气粗,一点不在乎钱的。 温妤的回答俗出了他的心理印象,实在是太俗了,这个没品味的女人只喜欢昂贵包包和衣服,“真的吗?那贺先生可以陪我去挑一款今年刚出的手提包吗?” 贺雪邯可不想陪她去:“我不懂包。” 温妤又有些委屈似的:“可是把贺先生一个人留下就太不礼貌了,我是打定主意要好好陪伴贺先生的。明明贺先生也不讨厌我……” 收到书的贺雪邯不那么讨厌她,但也仅仅只有一点,他跟她纯粹是两路人:“今天下午在文化园区有一场国内的大型艺术展,如果你感兴趣的话,那也去吧。” 他勉强打算用文化底蕴熏陶下温妤。 温妤不领情:“那贺先生可以和我一起去买包吗?因为很喜欢,我以为贺先生会喜欢这些手工制品……” “我更喜欢定制。”贺雪邯对这些牌子不买账,正是有了这些,才会出现源源不断伤害他眼睛的暴富户行为,“算了,我会让人定制一只包送来,你应该更看重质感和舒适。” 温妤也不坚持反驳,“好呀,贺先生。” 随后她陪着贺雪邯熬过下午那场无聊的艺术展,温妤起初以为是什么独特创意的展览,结果贺雪邯带她去看了个小众的概念艺术,抽象难懂,甚至还有点阴间…… 难道贺雪邯遇到女主的时候也要一起看阴间展览吗?温妤稍微有点同情唐双了,她遇到的几个男人都不太正常。 -- 我不如他? 她打算用短短几天的时间来给贺雪邯留下深刻印象。比起喜爱,更容易获得的自然是厌恶感,这是比爱还要深刻的。 温妤习惯于被人厌恶,这样程度的鄙夷甚至无法激起她的过多情绪,她的脑子高速转动,清晰地分析着能够从贺雪邯身上获得的价值。 即使贺雪邯过分龟毛矫情,事实上,能够从他身上获得的利益远比从陈凤宸身上获得的要多,陈凤宸毕竟是个商人,若是做过一次赔本买卖,自然不会有第二次合作。相较而言,贺雪邯本人拥有独特的优势,良好的名声、清贵的门楣、以及在某些方面过于“单纯”。 他只愿意相信自己的认知,贺雪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哪怕被欺骗,相信按照他的性格也只会自欺欺人。 …… 他对衣食住行通通都有极高的标准,温妤不怕折腾,这折腾的都是陈凤宸的钱袋子,谁让他对贺家有所求呢,既然要交好,就得拿出点态度。 “贺先生打算在国内待上多久?”温妤没什么胃口吃饭,和贺雪邯吃饭简直是折磨,她便面含微笑,在一边像是客气般瞧着。 “不会太久。”贺雪邯不打算说更多。 许多时候他甚至都不愿意同温妤开口说话,彻底无视她的存在,可温妤偏偏很会吸引注意力,她总是挑在某个他不得不回答的关口,看上去两个人偶尔也有交流。 贺雪邯讨厌她喋喋不休,只有堵上她的嘴才能得到清静。 “贺先生应该收到了很多交流会的邀请,按照您的名气,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邀请您。之前看贺先生的表演视频,就被您的音乐吸引了,总觉得很羡慕。”贺雪邯的官方账号上有他的国外表演视频,他一般只出席私人的小型晚会,是不公开表演的,按照他的龟毛脾气,那点收入可根本养不活他。温妤满眼都是亮晶晶的,“要是我也能学会就好了。” 贺雪邯打发她:“你当然可以学。” “可是我又实在没天分,不像贺先生这么厉害,贺先生有什么诀窍吗?” 贺雪邯已经很不耐烦,低垂睫毛,盯着手里的叉子,“没有,只是很顺手。” 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还要找点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题,明明也不懂艺术,偏偏要贴上来和他鬼扯,起初他觉得温妤和那些不怀好意的女人一样指望着巴结攀附他,就一直等待她露出马脚,特地为她准备一些“礼物”,可她也没什么变化——她似乎只是喜欢拍马屁。 难道真的有人的爱好是拍马屁吗? 贺雪邯不信,他一再试探她:“我想我应该能给你一点帮助。” 温妤却不感兴趣,“什么呀,先生,我只是觉得贺先生这样的艺术家很值得尊敬。公司里可没有什么困难,这不是还有陈总吗?他的本事您可很清楚,陈总是专业人士,也很照拂我。”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口气变得更柔和,在照拂二字上又尤其强调,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她和陈凤宸之剑是否存在某种不正当关系。 至少是陈凤宸那边单方面有些想法。 这段时间也没见他找什么漂亮的新女友,前阵子那个小网红被他花一笔钱打发走了,待遇要比前几个更优厚。贺雪邯没有八卦的心思,他只是觉得陈凤宸愿意帮助温妤,明明看上去只是个不成熟的毛丫头,难道不是别有所图吗? 几十万,几百万都是钱,陈凤宸不会乱花钱。 “他很照拂你?”贺雪邯终于有了一点兴趣。 温妤咬咬唇,似乎难以启齿,在斟酌片刻后才徐徐说道:“陈总是很好的人,就算我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他也会派人来指导……而且出手也很大方,总是送礼物。” 是真话,陈凤宸的确会送礼物,但这些是更像是公事公办,甚至也不是他亲自选购。附近就是陈凤宸的人,温妤当然不说假话,只是态度稍微微妙。 “我说过不要陈总那么客气,可陈总还是一直送。”温妤瞥了眼附近站姿标准,目不斜视的服务生,“总之贺先生不用担心我,您毕竟和我们领域不同,我也不愿意欠贺先生的人情。” 她是觉得……自己不如陈凤宸有本事有能量? 贺雪邯不喜欢这个说法。 也许温妤不是故意的,但在他看来,这个女人短浅的目光里,陈凤宸是能够带来更多利益的大人物,是远比自己这个虚名的艺术家更值钱的,这令他有些许不快。肤浅的女人……他放下叉子,“你认为我只是做艺术表演的吗?” “不,当然不……贺先生的艺术造诣很高,是不能用表演来形容的。” 贺雪邯更不快,他喜欢听人认可他的实力,但不意味着其他方面被认否定,尤其是被一个如此拜金庸俗的女人放到跟另一个男人比较,还落了下风。她对陈凤宸的兴趣是远大于自己的。 “你应该换个说法。”贺雪邯强调。 温妤瞧着他,手足无措,似乎被他一番话打乱阵脚,“贺先生……” “如果你是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的话,那么恭喜你,你成功了。”他的怒气来得颇为突然,不过再如何愤怒也总是压抑着情绪,他面上的温度比起平日凌冽,“那么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要钱,还是要名声?” 她似乎被他的问话当头一棒,满脸迷茫,“不,我怎么会这样想呢,贺先生,您在我心里是不一样的……” 然而贺雪邯已经免面无表情地做出了行动,“我会赞助你一笔资金。那么你想怎么安排?是不是如愿以偿?” 可她依然抗拒,着使得贺雪邯心里的不悦放大。 “你不信任我?” -- 她的愤怒 ®oúsёщú.Iℕ 温妤面上显出十分的惶恐,她对贺雪邯突如其来的问话似乎感到诧异,“贺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我对贺先生只是单纯的仰慕,您难道认为我是那种趋炎附势的家伙吗?” 她受到极大的羞辱般,脸色涨红,抑制住离席的冲动,“陈总认可我的实力,他并不是那种没有眼光的男人,外人都可以认为我靠不正当手段,可是贺先生不行,您明明知道陈总的为人……您知道我为了这个项目付出了多少努力吗?” 她的愤怒太过真切,握着酒杯的手背上皮肤微微鼓胀起血管,而指甲也几乎掐进肉里,上一刻还在同他温和微笑的温妤,在此刻此刻露出了她的情绪,她无法忍受质疑。 “我以为贺先生跟其他人不一样,您会更看重实力……可是……”剩下的话语她吞进喉咙,微红的眼圈分毫不差地显露她的失望。 贺雪邯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震慑。他鲜少碰见这样的局面,没人会同他变脸,何况温妤此前一直表现得百依百顺。 卸下了面具,她也索性将胸中不快一一吐露,“您知道我为了公司去见了多少人吗?我说了多少话,费了多大功夫,才让陈总认可我的?是,我不像陈总还有贺先生这样有本事,我算哪根葱?” 贺雪邯意识到,自己大概踩了她的雷区,难道自己的推测是错误的吗?她居然敢同自己发火,他可不信这样的姿态是演戏。 同他翻脸的代价是很大的。 但她这么做了。qūyūsんūщū.℃om(quyushuwu.com) “你生气了?”贺雪邯还是纹丝不动地坐在座椅上,肩头平稳,他疑惑地看着温妤。她已经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同自己辩驳,她能够拉得下脸,能够笑容甜美,唯独不能忍受质疑。 “贺先生在质疑我的人品,质疑我的能力。” 她的确是生气了。贺雪邯觉得自己还是不应该问得那么直接,他以为李珊珊和陈凤宸是有那么些暧昧关系。 贺雪邯自然也不会道歉,他沉默一会,方才开口:“你今天……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明天再说。” 这就要打发温妤。他意识到自己的说法像是在赶人,又补充道:“明天你想去哪里?”这是要退一步,让温妤选择。 温妤的眼睛还红着,胸口剧烈起伏,她连话也没说,扭头离开餐厅。贺雪邯终于意识到自己过分了,她看上去是动了真火。 原来自己的质疑就让她这么难受吗? 可她还没有做出回答。 贺雪邯决定晚上让人问问她的意见。 …… 站在镜子前,她收敛起脸上的怒气,擦掉溢出的泪水。为了哭得更真实,更贴切,她费了不少心思,尽管这样的姿态不会太好看,可对贺雪邯来说是有用的。那种家伙,喜欢随意处置别人……要是判断错误,也拉不下脸。 就让他错到底,多犯些错,他还会这么笃定么? 这次贺雪邯的诚意足了点,甚至写了张字条。字迹是用钢笔写成的,他的字体清隽硬挺,疏密有致,又问温妤明天有什么安排,是绝口不提方才的误会。 温妤也懂见好就收的道理,没真撕破脸把他的信条丢进垃圾筐,只是气呼呼关了门,也没给他答复。她显然还在气头上,对于被质疑这样的事情格外在意。 贺雪邯明白她在意颜面的心思。 就在刚刚他才得到关于李珊珊的一些信息,有几个陈凤宸身边做事的工作人员说,珊珊小姐最近为了公司文件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又几次来找陈总,这之前呢,也听说她在公司忙到很晚。 “珊珊小姐现在连家也少回,听说家里还有人在等着珊珊小姐,本来她能舒舒服服地过日子,可放着安稳生活不要,跟着陈总冒险。”边上的男秘书说起温妤的事迹,“我可都在陈总身边看见了。” “珊珊小姐平时是很和气的人,今天可能只是感觉难过,贺先生也不要放在心上。” “我当然不放在心上。”贺雪邯问,“你们好像都很喜欢她?”她身上有什么让人喜欢的点吗?看上去庸俗肤浅,他并不明白李珊珊为什么这么受到身边人的欢迎。 当然不只是亲切的态度,除了微笑之外更有用的东西就是钞票,温妤总是跟善财童子一样,就算来到公司也会体贴地请客。她甚至愿意邀请他们来到她的派对,要知道,她的派对上可都是名人! 她当然是人见人爱的,没人不喜欢她。 但这些他们都不会说出口,只是解释:“因为珊珊小姐大方善良,她总是平等对待每一个人,就算不是她的朋友也能得到她的照顾。” 贺雪邯皱皱眉,他可没看出来哪里平等了,在自己面前李珊珊依然表现得虚伪热络。算了,也没指望从他们嘴里问到什么问题。 -- 偶遇唐双 除了那张字条,他也不可能花费更多时间,拉下脸来照顾李珊珊,对方没有重要到这样的地步,何况没有她在耳边聒噪也是令人轻松的。随后他只是敷衍地指示身边的人,“如果李小姐有什么需要的,你们就给她送去。” “需要说是您的意思吗?” 贺雪邯想了想,他怕她自作多情,“不必。” 但在别人眼里可不这么看,只看见他紧紧闭上了嘴,皱着眉,深思熟虑的模样——他大约是不知道怎样和女人接触,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对李珊珊的关注。 “珊珊小姐可能真的很难过。”好歹得了珊珊小姐平时那么多的恩惠,关键时刻还是要出点力,“她只是不希望给贺先生添麻烦。” 刚刚那番话大家都听在耳朵里,想到李珊珊平日里的作风,她显然不是那一类嫌贫爱富的人,再说她又很有气量,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养出来的,没见过大钱。她那副反应,分明就是受到误解之后的屈辱感。 贺先生做事确实不怎么男人。 贺雪邯看了看方才她离去的方向,又想了想,还是得做点什么。她确实给自己添了不少麻烦,不过好歹也是跟陈凤宸有点关系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许这也是一点提示,这毕竟不是贺家的地盘,他没必要把作态做足,沉吟片刻道:“……订两张剧院票吧,也告诉珊珊小姐。” 也许能够看电影,可贺雪邯受不了电影院里嘈杂的氛围,无论是拥挤的人群,还是黑暗的光线,刺眼的银幕,以及一切过于现代化的设施。过于现代的气息让他感到不适,是氛围上的“吵闹”。 侍者觉得他大概不太会追女孩。 珊珊小姐看上去就是时髦靓丽的都市女性,应该请她们喝咖啡或者去酒吧,就算看电影也要找点有内涵又着名的文艺片,但去剧院……珊珊小姐那种性格怎么都不会喜欢吧? 现在已经算是小众爱好了,只是第一次约会就选择这种地方,该说贺先生不愧是出了名的固执。 …… 温妤再来到贺雪邯身边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打扮,穿着正式体面,一身礼服裙,妆容也偏向古典,这让贺雪邯很满意。起码她还是知道,应该做点仪式感,这种出于对艺术的尊敬。 “是在七点结束吧……”她看着女士腕表上的时间,小声询问。 贺雪邯看她一眼:“你很着急回去?” “没有,我当然希望能够多陪陪贺先生,只是您也知道,我也有自己的私人时间,有时候还得和身边的人处处。” 她这么一手,贺雪邯就想起来,她身边有个隐约存在的男友,她这样的长相这样的年纪有男朋友上很正常,只是贺雪邯不在意,于是对此印象模糊。 贺雪邯有一丝的不快。 原本他在李珊珊眼里是极其重要的,现在,这样的地位受到了一丝威胁。 “身边的人?我倒是没怎么听说你的事情。”除了陈凤宸以外,其他的人在他眼里也是更烂的歪瓜裂枣。这水土不养人,要么是门户小了,要么是品行差了。 李珊珊能在这地方找到更好的吗?显然是不行。 温妤见状低下头,脸上带着些许羞怯,“我是没怎么跟贺先生说过,他是本地人,家里做生意。可能没有陈先生那么厉害,但我也不需要他做得那么好……只要他对我好就行了。” 蠢样子,偏偏是在提到男人的时候。她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就像个空有皮囊的低智商鸟类?贺雪邯只觉得她比平时更蠢了,这令他烦躁不堪,手指松了松紧扎的领结。 这个蠢女人根本没察觉到他的态度,之前不是很会察言观色吗?怎么现在就看不出自己的不高兴呢?他的脸色更冷,“我们先到包厢吧。” 温妤点了点脑袋,跟在他的脚步后。他走得更快,一点余光没有分给她。 贺雪邯就是这样的,对于对于女主以外的人,他就像看待低等生物,不过温妤也不需要什么好印象,她只要存在感。 走了一段路,他突然顿住了脚步。 温妤的脑袋撞在他硬邦邦的后背,不过力的作用上相互的,温妤也听见他的吸气声。她还是无辜可怜地问:“贺先生?” 她随着贺雪邯的视线往里看,看见两个熟悉的人影,男人高大俊美,女人娇小玲珑。那打扮得一丝不苟,面无表情的男人可不就是她的便宜哥哥吗?而在温锦笙身边的女人,就是许久未见的唐双。 唐双低着脑袋,好像犯了错,而温锦笙没有什么安抚她的打算。 “说过的问题,我不喜欢重复第二次,你最好不要在妈妈面前提到温妤。”温锦笙的目光没有什么温度,但他的举止也让人挑不出错处,甚至可以说是斯文有礼的,他伸手扶住下台阶的唐双。 “可是……”唐双几乎要哭出来。 “在舅舅面前也不要提,因为舅舅会生气,而妈妈会生病。”温锦笙说,“你可以告诉我。” “我以为妈妈很想……”唐双实在不善于应对温锦笙这样的男人。 “没有人会想她的。”温锦笙强调,“如果找到她,我会惩罚她。” -- 贺先生讨厌我吗? 唐双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名义上的兄长,也露出示弱的姿态……这样的姿态让她在长辈面前博得许多同情和好感,无非是些好用的小把戏,她一个孤女能够得到温叔叔的照顾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 平日里孝敬母亲,恭敬舅舅,也得讨好哥哥,前两者她都做得很好,除了最后一条。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最初和温锦笙接触,他就是这样绅士礼貌,但过去半年多,关系依旧这么不冷不近。唐双对此有些头疼,妈妈说话当然有用,不过在这个家里,真正有话语权的还是爸爸和哥哥。爸爸也已经开始将公司里的事务一一交到温锦笙手里,俨然是要将家业交到他手中。 她现在不愿意却也不得不同温锦笙接触,去讨好他,去得到他的认同。 温锦笙的话让她牙关发冷,可还是不忘记稳住自己的仪态,“我以为哥哥会原谅温妤……” 她不喜欢温妤,可这件事情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大错,不过是离家出走,唐双本来觉得自己做了回恶人,可后来随着和温锦笙的相处,她终于明白温妤为什么要逃了。妈妈总是多疑忧郁,舅舅趾高气昂就没看得起她,而温锦笙更是不近人情。 她做了这么多也跟喂狗似的! “她是我妹妹,我当然会选择原谅,只是在原谅之前要做出惩罚,让她认清自己的错误,不再犯第二次。” 温锦笙不喜欢她的置喙,对于“外人”他的耐心更有限,尽管他嘴上说着一视同仁。“这个事情你不用操心,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的陪妈妈。” “是,我知道的……”唐双觉得他简直是要自己去陪妈妈过家家,扮演着孝顺女儿的角色。 温锦笙对此微表满意。如果温妤能够和唐双一样听话就好了,唐双虽然懂事,到底不是自己的亲妹妹,长歪的温妤还需要“掰”回来。 迎面走来一对男女。 男人中式打扮,五官清俊端正,眉眼里足够冷淡。女人站在他的身旁,稍稍矮些,但穿上高跟鞋的她身段纤细,属于极其标准的美人,这对打扮精致面容出挑的男女有些攀谈的意愿。 温锦笙不觉得他们像是一对,女人分明要落后半步 男人也没有等待的意思。 温妤也在看着温锦笙,她弯弯眼睛,笑得亲切甜腻,没人会讨厌一个爱笑的女孩。如她所料,贺雪邯对女主的抵抗力几乎为零,在看见女主唐双出现后,就像条闻到肉味的狗,就这么眼巴巴地黏上去。 “鄙人姓贺。”贺雪邯淡淡颔首。 他还是不肯放下他的身段,温妤觉得他这种搭讪方式未免太过弱智。 然而温锦笙很快猜测到了他的身份,“久闻大名,是贺雪邯先生吧,我有幸听过您的消息。” 唐双在一旁小声说:“贺先生的演奏会我也看过……” 贺雪邯露出一点微笑,他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更平易近人,可惜无济于事,没人会觉得贺雪邯的微笑是发自真心的。 “原来是我的观众。” 温锦笙也看见了温妤,温妤可以百分百肯定他绝对没有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他在外人面前至少套层衣冠禽兽的皮。他看上去格外真诚,“贺先生身边的女伴是?” 贺雪邯还没答,李珊珊和他算什么身份? “是生意伙伴呢。”温妤轻轻挽住贺雪邯的手臂,出于风度,他也没有挣脱的打算,“您应该知道我最近在和陈总做生意吧?” “生意伙伴?”温锦笙还是专注地看着她,他尤其喜欢在沟通的时候注视别人的眼睛,他的脸上掀起一丝惊讶,“我听小舅舅说过,没想到珊珊小姐看上去这么年轻,果然是年轻有为。” 就算说这种近乎奉承的客套话也被他说得真挚动听,前提是温妤不知道他这张皮子底下是如何的黑心面孔。 温妤做出点羞态,挽着贺雪邯的手臂便更紧些,“我也听过您的名声,霍少平日里没少跟我没让你说起呢,他说您有本事,人又帅气。” 她对大部分人都是这么嘴甜。 贺雪邯算是明白了。 他不喜欢在场合里被夺取主导权。温妤忽然感觉他的手臂微微绷紧,力道也裹挟住她,她眨眨眼睛,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不早了,好像要开始了,回见了温少。” 两个人这下子仿佛真是一对金童玉女,和谐自然地穿过走道。直到走出一段距离,温妤才出声发问,问得贺雪邯眼皮一跳,“真可惜,没帮贺先生问到那位小姐的联系方式呢。” 贺雪邯自己脸皮薄,没肯问,而唐双也不敢在温锦笙面前插话。 温妤的话让他些许不快,“没有必要的事情。” “真的吗?我还以为贺先生只是对我一个人冷淡呢,贺先生会不会很讨厌我?”她依然没有松手的打算,“那贺先生也不喜欢那位小姐?” 贺雪邯终于忍不住脸皮抽抽,好在昏暗处遮掩了他的失态:“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感兴趣?” 温妤顿一顿,“贺先生喜欢……男人吗?” “你怎么会这样想?”贺雪邯几乎有了把她抽死的打算,李珊珊一开口就有让他血压升高的本事,她还用这么恶心的推测,说出来都脏了他的嘴,“你说的……下次不要这样说,而且……我也不讨厌你。” 他觉得自己撒谎的本事有长进。 “可是……贺先生都不肯挽住我的手,刚刚贺先生一走开就松了我的手……”她仿佛极委屈。 贺雪邯脑门上青筋迸起,他还是握住温妤的手,也不顾什么风雅的仪态,咬牙切齿:“不,我不讨厌你。”只是想堵上那张叽叽喳喳的嘴。 他握着温妤的手并不温柔,那股大力紧紧攥住她的手掌,温妤觉得多半已经红了,可她还是没察觉般笑起来,“贺先生想这样做,早说就是了。” 贺雪邯有了掐死她的冲动。 -- 近在咫尺 ®oúsёщú.Iл 歌剧看了半晌,温妤可没什么耐心继续陪他阳春白雪,借口上洗手间的由头离席,其实贺雪邯也知道她是没什么耐心。他的脸色果然沉下来,像李珊珊这种人,果然没什么生活情调,他就不应该邀请她来。 温妤重新补好脸上的妆容,暂时没有回座的打算,她站在窗边呼吸新鲜空气。 “珊珊小姐没有陪着贺先生吗?”温锦笙果然还没走。 “是出来休息一下呢。”她暂时没有应付温锦笙的打算,但温锦笙要是站在自己面前,她也得硬着头皮演下去……除了怕,骨子里还是有些隐隐的兴奋,如同走在钢丝上。 她好奇地瞧着温锦笙,就像许多人在第一次见到温锦笙的时候一样,露出那种赞许和佩服,“刚刚那位小姐呢?” 温锦笙在这时候显出了十足的好兄长模样,充满耐心地笑着:“是妹妹,她去后台找演员要签名了,可能一时半会回不来。” 他的话题转而到温妤身上,“贺先生应该是最近才到s市的,没想到珊珊小姐这么快就跟贺先生熟悉了。” 也不知道是在夸她还是贬她,温妤装作不懂,一副没心没肺样:“贺先生希望我陪他好好玩几天,温少也知道,我现在是创业阶段,可不得好好地跟着陈先生喝口汤。何况贺先生又很温柔呢。” 温柔?她可没从贺雪邯身上找到这个相关词,但不妨碍她睁眼说瞎话。qūyūsんūщū.℃oм(quyushuwu.com) “据我所知,贺先生并不是喜欢社交的人。”温锦笙的视线从她的脸颊滑落到手指,仿佛要从她身上找出破绽般。 温妤哦呀一声,眨眨眼睛:“我想你们误会贺先生了,贺先生只是看着严肃,内心里是非常柔软的。这几天相处下来,他也非常绅士温柔。” 这跟大家认识的贺雪邯有所区别,就算是屏幕上被包装以后的贺雪邯,也还是端着他高高在上的架子,没人会觉得他亲切。 温妤这话就差说出贺雪邯对她非同一般了。 温锦笙也觉得贺雪邯对她的关注有些多,方才只是说了几句话,贺雪邯就将她的手给纂出了红印子,现在还能瞧见手背上淡红的印痕,这跟恼羞成怒有什么区别?是不喜欢看见她跟陌生男人聊天?像自己这样的? 他的脑子里平静地分析着,最终得出一点结论——贺雪邯对眼前的女人确实有点不同。 李珊珊手段高明,先是跟连宿交往,然后认识霍封,又通过陈凤宸这条线搭上贺雪邯,这一步步算下来,层层推进,确实做得漂亮。如果他是个女人恐怕也不会介意使用李珊珊的手段,他对此是非常欣赏的。 欣赏归欣赏,还得提起警惕。 李珊珊不是什么小绵羊。 “我好像没有听说温少家里有什么妹妹,哎,也许是我消息不灵通,给记茬了。”温妤有意无意提到。 温锦笙没一点不自然,“是只有一个妹妹,但她不在家里,现在这个是爸爸带回来的。” 那就是养女,温锦笙这话说得泾渭分明。 温妤心里升起冷冷的怒火,脸上笑得愈发甜蜜,“那温少的妹妹呢?” “说来让人见笑,小妹闹了点小脾气,跟家里玩捉迷藏,我自然不会因为爸爸的决定偏心的,她可能是觉得我们有了唐双以后就不爱她了。”温锦笙的姿态总是挑不出错处,看着真是个充满人情味的好哥哥。 “这样呀,也许不是闹脾气呢?” 温锦笙缓慢而坚定地否认:“不,她只是在跟我闹别扭。” 温妤几乎要信了他的鬼话,但凡温锦笙能够做到他嘴上说的十分之一,她也不会这么不管不顾地搏一把。当初自己要被男主们关死在精神病院,他不也没见踪影吗?倒来装什么好哥哥。 “那真是太可惜了,希望温少能早日找到妹妹。” 温妤没心情继续这个话题,她能在温锦笙面前强撑着不露马脚就已经是难等可贵,他说起家事,就让她心底燃起怒气。 他可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人,近在咫尺,就站在几步的位置同他谈笑风生。 谁会把高挑动人的李珊珊和土气温吞的丑八怪温妤相互联系呢?温妤笑得发自真心,他们发现不了她,这意味着她能放手做些大事。 -- 她的价值 一点点克服心里的烦躁,温妤尝试着用更坦然的态度来面对温锦笙,对上那双黝黑的眼睛。温锦笙的眼睛总是没什么光彩,和他丰富自然的表情形成了截然不同的死寂,过去她就是害怕这样的一双眼睛。 他就像一滩淤泥,不断让人沦陷,吞噬。掉进他编织的网里,就再也无法挣脱。他试图把她调教成他所谓的“温顺”样子,做一个合格的妹妹,在过去,他失败了,而这一辈子,温妤的反抗更甚。 “当然,我也希望。大家都很想念她。”温锦笙说得跟真话似的。 温妤现在可不想跟他接触,温锦笙不能给她带来任何价值,反而容易惹得一身麻烦,就算要打碎他的面具,那也得在自身强大起来之后。 她还远远不够强。 狐假虎威终究只是暂时的风光。 唐双在几分钟后从化妆室小步跑了出来,脸色微微泛红,加上她娇美的容貌,颇有些西子捧心的韵味。她从她脸上看出点不自然,这样的样子……她倒是觉得唐双已经跟贺雪邯碰了头。 剧情的不可抗力么…… 她做了这么多,男女主们跟磁铁似的,在眼皮子底下就碰上面。不过也不妨碍她,温妤从来不打算跟唐双抢男人,叁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腿的男人还不是满大街都是? 就像她不打算讨陈凤宸的喜欢,陈凤宸将来可是男主们的预备役,做做生意,搞点钱,这不过分。至于贺雪邯……温妤也不可能放过他,如此高傲的他,一点点看着自己堕落成自己讨厌的样子,这才是杀人诛心的吧? “你刚刚去哪了,怎么去了这么久。”温锦笙皱着眉,等待着唐双的解释。 唐双小心地瞧一眼温妤,平复呼吸,显然没有说实话的打算:“刚刚排队的人好多呢,我好不容易才拿到签名,哥哥等了很久吧?” 她不大喜欢眼前这个叫李珊珊的女人,尽管她看上容貌动人,姿态婀娜,可下意识里,她觉得她一定不算什么好人……唐双有自己的小心思,可她知道绝对不能招惹看上去麻烦的人。 李珊珊看上去和贺雪邯有点什么关系……自己这样作是不是不太好?她很快又说服了自己,他们之间分明没什么实际的关系,贺雪邯对待自己更加温柔绅士…… 温妤看穿了她的那点想法,也没打算揭穿,笑眯眯歪歪头,“温少的妹妹倒很可爱,像个小兔子呢。” 明明已经说过不是妹妹……温锦笙不喜欢她的说辞,不过还是勉强回答:“珊珊小姐很喜欢小双吗?” “当然了……她这么可爱。”温妤点点下巴,抱着胳膊,“应该没有人不会喜欢吧?”比如五六个男主遇到了她之后就像磕了药一样降智,不顾一切地爱上她……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自然要铲除她身边一切威胁。 比如“恶毒姐姐”温妤,这剧情太标准了。 自己可真是讨人厌的祸害呢。 唐双摸不准她的来路,眼睛睁得更圆,可也不能说些什么,看哥哥的态度就知道,这个李珊珊小姐一定是有点来头。她下定决心要把自己和贺雪邯的事情瞒得死死的,刚刚贺先生可是给了她联系方式…… 温妤笑得更开心,于是她伸手摸了摸唐双的头,唐双的个头娇小,这个突兀的动作吓得她朝后退缩。温锦笙没出声,但也认定李珊珊是个不讲规矩的人,这种无法无天的性格……是很少见的。 “你很怕我吗?”温妤哄小孩一般的口吻,听在唐双耳朵里可不是滋味。 虽然贺先生也是这么个安抚的口吻,可唐双就是不喜欢她的口气……就像看不起人,或者哄宠物。见温锦笙没有什么反应,唐双只能自己应付,她做出平日里惹人怜惜的姿态,小声说:“怎么会呢,只是珊珊小姐看起来太漂亮了,我有点怕。” 温妤说:“你也很漂亮。” 唐双觉得她在阴阳怪气。 可温妤也只是实话实话,她没什么要跟唐双相亲相爱的打算,可有一点倒是有用,女主永远对男主们充满吸引力,为什么自己不能利用这点呢?她可不打算拒绝一切有用的元素。 唐双……既然她已经和贺雪邯碰面了,那就把价值发挥到最大吧,作为一个言情小说般的女主存在……自己会亲自导这一出戏。与其让她跟贺雪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见面,不如就放在明处。 “要是下次有空,我请你们来我的派对玩呀。”温妤做出“好客”的邀请,她欢迎的客人是唐双,至于温锦笙,她并不觉得日理万机的温大少爷有什么时间。 温锦笙在唐双求救似的目光下一口答应下来,这下子她彻底没了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和珊珊小姐“做朋友”了。 她回去应该好好打听打听李珊珊的信息,自己这样一无所知实在很被动。 -- 谣言的力量 贺雪邯低着头,手心里传来一阵阵的灼烫感,方才被轻轻拉住手心的触感还残留在皮肤上,刚刚那个姑娘……是叫唐双对吧? 明明自己不喜欢被人触碰,可就在她要摔倒的时候自己伸手扶住了她,也没有产生丝毫的厌恶,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果然她是有点不同的。 和李珊珊那样强行挽住自己的手臂,是完全不同的。他还沉浸在思绪里,李珊珊的声音使他退出了思索:“贺先生,我没有回来太迟吧?刚刚遇到熟人,寒暄了一阵。” 她没说是温锦笙,只说是“熟人”。贺雪邯压根不关心她在这里有多少熟人,他越发厌恶她甜腻的嗓音,“已经快结束了。” 他很不满意,整场演出临近尾声,温妤才姗姗来迟。温妤却没在意他的冷脸,依旧是笑眯眯的,“对不住了嘛贺先生,您知道我没什么艺术素养,要是扫了您的兴……可真不好。” 贺雪邯懒得与她计较。匆匆打发她,这下子耳朵和眼睛才彻底清净,也不是说他多排斥别人,只是李珊珊……她一来自己就烦躁。 她微微睁着眼睛,善解人意:“好嘛,贺先生的意思我都明白,刚刚……您拉我的手的时候,其实说没有一点触动是不可能的。可是,贺先生这么优秀的人,一定眼光也是很高的吧?” 贺雪邯忽然觉得她好像误会了什么事情。 “这几天……我听别人说,贺先生虽然平时对我很冷淡,可私底下还是关心人的。” 她从哪里听来的?贺雪邯想起那些人看自己的奇怪目光,眼皮狂跳,那些家伙……可能误会了自己对李珊珊的态度,连她自己也这么觉得。自己对李珊珊有这么特殊吗? 他打定主意更冷淡点,别让人误会。 “这几天的话,你可以暂时不用来陪我,我想一个人待着。”他觉得在剩下的时间都别沾着这个晦气女人。 温妤点点头,仿佛明白他的“良苦用心”:“我明白的,我也确实不能答应贺先生,这是我不可避免的责任。贺先生是个成熟的男人,您的考虑是理智的。” 她嘴里说出来,仿佛贺雪邯是顾忌到她现在身边有个名副其实的男友,出于道德感和责任感,是不能让越线的。发乎情,止乎礼,听起来多感人。 贺雪邯有点头疼。 …… 在温家待了几个月,唐双除了下意识讨好“家人”以外,也结交些朋友,以此来建立自己的人机圈子。唐双的圈子大多是些年轻女孩,她跟她们很玩得来,这其中就有温家的小表妹。 她和温妤关系不怎么样,可她们都很喜欢唐双——她总是事事周到,多体贴呀。 为了维持这种周到,背后唐双可付出了不少努力,她们喜欢什么,自己就要准备什么,要亲手做手工蛋糕,记住她们每一个人的生日,倾听她们的烦恼。这样的回报也是值得的,比如现在,当她想要了解关于“李珊珊”的信息时,这些消息灵通的小姑娘们就给了她反馈。 她旁敲侧击的,假装无意提到:“今天跟大哥在剧院遇到了一个姑娘,好像叫李珊珊,他们聊了好一会,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她还说要请我们去她的聚会 ” 她刻意没提贺雪邯。 “李珊珊?李珊珊呀,唐双姐你居然不知道吗?也对哦,你都不跟我们一群人混,整天待在家里学东西。”小姑娘又发自真心地称赞她的手艺,“你做的蛋糕可真好吃!以后一定是个贤妻良母!我要是男人,肯定娶你回家!” 放在平时唐双会有点高兴,但现在,,她满脑子都是那个女人。 她有点怕她。 “珊珊小姐的话,得到她的邀请可是超有面子的事情,她的聚会上可都是厉害人物,而且她又大方,跟她做朋友相当划得来。”说起李珊珊,她的语气更激动,甚至比刚刚夸赞她的手艺更真诚,“好多大佬都跟她关系好,你知道霍会长家的霍少吧?跟东玉叔叔也很熟悉,还有连家的几个,包括陈凤宸也很喜欢她呢。” 唐双有点不是滋味,小姑娘平时嘴上说着那么喜欢自己,可提到李珊珊就变得更激动了,一切都只是因为她很“大方”? “那她是什么来历呀?”她忍不住问。 小姑娘想了想,也模模糊糊地答:“反正是陈先生介绍来的嘛,听说是李氏的,她家里那爷爷可是华人富豪榜的大腕呢。” 越说越离谱,其实她也只是听人说,可要是套在李珊珊身上,这些魔幻的背景就显得很合理,毕竟她有那么大的本事嘛,没本事那些大佬能对她客气吗?更别说还掏钱。 她手上也没钱,不然也搭一搭李珊珊的顺风车。 听着她的描述,唐双的手指捏得泛白。有那么好的背景,一定过得很滋润……不像自己寄人篱下,天天担惊受怕。不过……贺先生对自己有点特殊,他都能对李珊珊那么冷淡,偏偏对自己这样…… 想到什么,唐双的脸微微泛红。 * 这么离谱的背景,温妤自己也没亲口这么说过,但不妨碍人们喜欢以讹传讹,谣言以野火般的速度飞快传播。他们不在她面前提,她也就当不知道,便是听见也不否认,只是一笑了之。 谣言的力量是很可怕的,于是什么样的传闻都出来了。有传闻她家里做某行业的垄断生意,她这次南下是要物色夫婿,以及最近她又和贺先生同吃同住……大多流传在一些低层次圈子里,但架不住有时候听者会动摇……也许有一两分是真的呢?好歹无风不起浪嘛。 传言也落到连宿耳朵里,在听到关于贺雪邯与李珊珊的桃色关系的时候,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一贯不怎么发脾气的连小少爷蹭一声从卡座上站起来,一拳砸在对方的眼窝上。 “你说什么狗屁话呢?妈的,你这个嘴是吃屎了吧?” 拳头一下下招呼,等他的怒火褪去,回过神来,被他压在膝盖下的酒鬼已经被打断了鼻梁,鼻血沾在他的拳头上。他这才冷静一些,还好没把人打死,他不想闹出事情来。 最近家里有点在催促他的意思,他也希望能找机会把珊珊光明正大地介绍给父母。 但贺雪邯是怎么回事? -- 再给你一次机会 温妤刚进门,视线里却是乌漆嘛黑一片。 “你怎么不开灯?”她瞧见连宿隐约坐在沙发上,也不说话,只有他安静的呼吸声,“算了,我来开吧。” “别!”他急急开口。 温妤的手停在开关上,就像并不明白他为什么古怪一样。 “这样就好,今天摔了一跤,脸上有点难看。”连宿的嗓子也哑哑的,他可不肯告诉温妤自己在外头和人打了架,虽然更多是对方脸上挂彩——不能让她误会自己,她要是觉得自己胡乱猜忌,那就是几张嘴也说不清。 “没关系,你什么我都不介意,来,让我看看伤到哪了。”她的语气不容置疑,也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屋内灯光亮起,这下子把他整张狼狈的脸照得清清楚楚。 鼻子上有道横亘的细长疤痕,口子不深,渗出点血迹,眼睛下也多了片乌紫,他本就是副斯文长相,脸上挂了彩,倒有些破碎的既视感。温妤觉得这样的他更顺眼——去除掉所有让他自傲的光环后,这幅样子让她顺心。 连宿捏着拳,身子微微倾斜,不是平日里腰板挺直的舒展,嘴角紧紧抿住,实在有点小心:“我没事……是摔了一跤,谁知道那个台阶那么高。” “你觉得我会信?”温妤走过去,明明是轻飘飘的动作,却能稳稳当当拉起他绷紧的手,又掰着他的脸,把他整个伤口暴露:“破相了就不好,我也不问你为什么这样,我给你留点隐私。但你现在要听话,我给你擦药。”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温柔,可连宿觉得她变了,至少以前他不会对李珊珊产生恐惧感。那种……让他无法松手而心底又颤抖不已的恐惧,是很细微,也很真实的。 她坐在身边,像缝补一只破旧玩偶,捏着他的手背,用棉签在破皮的指节上涂抹。干燥的质地黏住刺痛的皮肉,连宿咬着口腔里的肉,努力睁大眼睛去注视眼前低头的女人。 她的鼻头还是小小的,睫毛纤长,两侧的发丝落在他的手臂上。 有什么变了。 “珊珊……我想,你能陪我回家看看吗?”他明明很想质问关于贺雪邯的事情,但理智让他停下了,与其去操心那些莫须有的人和事,不如尽早确定关系。 “你急什么?”温妤擦完手背,掐着他的下巴,这次的动作却不那么温柔,使得他顺着这个力道朝她的方向挪挪身子,拘谨极了,“我又不会跑了,怎么,我们的连大少爷对自己不自信啦?” 她开始清洗他脸上的血迹,连宿望进她的眼睛里,一贯恬静的琥珀色眼珠此刻盛着某种灼亮的热度,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连宿从没从她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目光。 她以前也只是委婉地表示自己的情绪,可现在,她看上去似乎是有些喜爱的。这份喜爱里有狂热,有侵略感,还有令他喘不过气的压制感。 “真是的,还是现在这样帅气一点。” 听着像是夸他。 他没有被夸奖的喜悦,满脑子都被惶恐占据,“我还是希望珊珊能够早点和我成为一家人,就算叔叔现在不想见我,但珊珊可以见见我的家人……也没有逼你的意思,只是想让你更了解我。” 他说得断断续续,没什么说服力。 他现在就是一只摇摇晃晃的瓶子,温妤的回答将会是决定这只瓶子最后平衡的因素。她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冷冷地看着他,连宿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明明……刚刚还是笑着的? “我……” 温妤鲜少露出冷脸,不妙的预感降临。 连宿的慌乱胡乱填满脑海,脸上的热度瞬间褪去,“珊珊你别这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你别这样,我实在受不了你这样。” 温妤还在看他,打量他。当初多有底气多狂的一个家伙,现在就在这张小沙发里缩得一团,战战兢兢捕捉她的不悦。 他可害怕自己甩了他。 但这个恶人温妤不会主动去做,“你怀疑我?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在外面给你丢人吗?” 就差指名道姓说是贺雪邯了。 “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已经相处了很长时间,而且珊珊……你不也很喜欢我吗?”最后这句话他自己说起来没什么底气,越来越低。 温妤变脸总是迅速,在凌冽冻人的冰寒后,一阵温暖的春风消融掉她脸上的冰雪,他这句话似乎逗得她高兴起来,脸上又带着甜甜笑意:“我当然很喜欢你,可是你总是给我添麻烦,我明明在为我们的未来努力,可你太让我失望了。” 后悔的情绪裹挟住连宿,他都做了什么事情?珊珊付出这么多努力,也是为了两个人……结果自己非但没帮上忙,还让她在外面被人造谣,自己居然也给她拖后腿。 “算了,谁让我喜欢你呢。”温妤叹口气,“我是愿意给你机会的。” 连宿落下去的心又提起来。 “但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你知道,我总是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 温妤几乎是带着微不可察的俯视看着他,她已经完全掌握了他的情绪。 PS:已经完全拿捏了。 -- 替代品 连宿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低声下气,比起以前自己那么胡闹,和李珊珊在一起之后已经收敛很多,可看到她的眼睛,还是不自觉躲闪。 恢复了常态的温妤亲密地亲吻他的额头,她此刻的温存又唤起他的那点想法……这么久了,他跟李珊珊就是没进行到最后一步,要说她不喜欢自己,她什么都愿意跟自己分享,可连宿还是不习惯她这时有时无的撩拨。 “珊珊……我……”他有点受不了喉咙里灼烫的热度,憋着一团热气,他带着乞求看着温妤。 还不是裤裆里那点事,温妤盯着他,就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她要是一开始轻易跟他上床了,他怕也变成那些花花公子的德行。 不过训到现在,也差不多了。 温妤摸摸他的眼睛,这是一双轮廓清晰,眼尾稍挑的眼,也许还算漂亮,可是……也只限于此,连宿没什么志向,没什么胆子,不过他不这样,自己也没法拿捏他。他大概一辈子就待在s市里,做他的大少爷,躺在安乐窝里。 莫名的,温妤想起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睛。 眼底一抹翠色,沉沉郁郁。 她的欲望也烧起来。 真可惜,也只能将就了,好歹有点血缘联系。她抱住连宿的脖子,垂头亲吻他的眼睛,看上去郑重其事,这使得他的眼睑微微颤抖,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温妤不大想看着他这张脸,想想连高辛,又想想连宿,这种落差使她更加烦躁,如果她不争取的话,连连宿这种货色她也得不到。现在呢,难道她只能配这样的家伙?前些日子计划着见连高辛的事情,还没个影,连宿说了可不算。 可能机会就这么从手里头溜走。 她遇到的机会实在不多。 她的语气生硬起来:“抱着我。” 连宿忐忑地看看她,以为她是紧张了,再叁保证,“真的可以吗?珊珊,我会很小心的……对了,对了,还要戴套,我记得还有,我去拿。” 他倒是比她想得还周全,且自己把自己倒腾干净:“我去洗个澡……我今天身上有酒气。” 温妤靠在床上,不耐烦:“你快点。” “诶。”随后便听到他在浴室里险些滑倒的跌跌撞撞声。 真是一头猪!但温妤不能骂出心里话,她只是很不耐烦地要点烟,一支烟还没抽完,连宿裹着毛巾,年轻的身体还滴着水滴,一眼就瞧到温妤在抽烟。 她以前在连宿面前可不抽烟,是又文静又乖的。 可现在,她坐在床边上,烟火忽明忽暗。 他下意识劈手夺过来,丢在地上踩熄,“你抽什么,抽了对身体不好?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的,是不是外面那些人乱教你?” 温妤笑了笑,“我压力大不行吗?” 连宿噤声,找不到话反驳,他好像的的确确没有能帮她做什么,甚至也不能像陈凤宸一样帮忙引荐,而她压力大到碰以前不碰的烟。连宿自己也抽烟,但和李珊珊交往以后,就渐渐禁了,现在连酒也少喝,最多只是啤酒。 他觉得珊珊是气笑了。 “我没别的意思,反正你别抽烟,我不抽你也别抽,好不好?”他觉得自己的语气重了点,仿佛在训斥她,便刻意收了收,“我们不那么拼了,好不好?” “我不拼,你养我啊?”温妤斜睨他,虽没什么鄙夷,却也让他不自在。 “我养你啊,你要是觉得我没事业,我就去拼,我去搞,行不行?!” 这种话只能听一听,温妤是不当真的。连宿一个二世祖能做什么事情?大概也只能发挥余热,让她遇到连高辛。就算自己真跟他在一起,他能帮自己报仇吗?拜托,别人只会觉得她是精神病。 “算了,我和你也说不通。”温妤和缓口气,又要哄他,“你过来,我就希望你别让别人骗了,商场上老狐狸可太多了,你只要让我别担心就行。” 连宿这才确认她的意思,躺到她的身边,像条剃了毛的羊崽。他伸手去拉温妤的手,试探之后,才继续十指交握。 她似乎也愿意接受他的触碰,手指在他的手心里轻轻刮过,他心里痒酥酥的,又甜蜜,满脑子都充斥着身边散发着热气的馨香。 “珊珊闻起来好香……” 温妤却没说话了,她坐起身,低头咬住他的唇。连宿的脑子一片空白,直到他打算有所动作,又听见她说:“关灯吧,我不太习惯开灯。” 连宿没办法,只能照做,也许是女孩子怕羞…… 可珊珊吻他的时候,又毫不犹豫。 她的手摸索到他的腰腹,连宿没忍住出了点声,又听见她冷淡地说:“别出声。” 她还不喜欢听声音……连宿发现她在床上的怪癖可能有点多,只能咬着牙,把刚要出口的话吞了进去。不过,这是他们第一次上床,也是珊珊的第一次吧? 连宿有点紧张,喜悦感又抑制不住,好在黑暗掩盖了他的羞窘。她也很喜欢他,不然不会这么做,要知道珊珊是很在意两个人的距离的,这些日子自己的改变大概有打动她。 他感觉身体里有熔岩流淌升腾,即将喷薄。 他的身体坚硬得像块石头。 黑暗里他看不到珊珊的表情,只感觉她的双手格外热情,从他的脸颊滑落到大腿,握住了那根炽热,电流般的触感飞蹿到天灵盖。 “我……很喜欢……” 温妤的手捂住了他的嘴,而她的动作称不上温柔。 -- 两份邀请【h章】 ®oúsёщú.Iℕ 两个人在黑暗里彼此触碰试探,连宿尝试着亲吻她的脖子和肩膀,顺着温软的皮肉一路滑过,她像块香喷喷的奶酪,似乎咬破那一层薄薄的外皮就会爆出汁液。 只是她也不肯说话,闷着声,指甲掐在他的肩头,随着进一步的融合,力道越发凶狠。连宿想也许是自己弄疼她了,也怪自己不细心,以前他就没在意过别人的举动,现在他连珊珊的心思都难猜到。 她这么柔软,这么单薄,也会很容易受伤吧? 连宿越发怜惜着,只怕自己一点不注意让她吃痛,以前使在女人身上那把子劲儿,收的是干干净净。他生怕自己一个用力,就能捏碎手里豆腐似的腰肢……可能女人都是棉花做的,没骨头,自己也摸不到那种硬邦邦的芯子。 他吮着嘴边嫩晃晃的肉,温暖绵密的“棉花”充斥了他的口腔。而温妤的身体轻轻颤抖着,她抱住了他的整个头颅,紧紧地勒紧他的脖子。 窒息感带来别样的刺激,随着空气的减少,连宿越发贴在她柔软的心口。 埋进去,或者钻进去,进到她心里去。 他打算用自己的行动让她感受到这份汹涌的感情,也极为卖力地尝试点燃她身体的火焰,全神贯注,脑子里只剩下她。 和她。 qūyūsんūщū.℃om(quyushuwu.com) 一起做。 他有些痛,温妤卡住了他的咽喉,明明那么纤细,可是到这种时候她的力气却大得惊人,可能这也是占有和爱的表现?这让他很幸福,满足,且感动。 她几乎压在他的身体上,蟒蛇般死死绞住他,可是……她毕竟那么纤细那么柔软,连宿不觉得有什么,她能这么主动地回应他,这已经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 要是能够一直这么做下去……一直下去…… 最终这条美丽的蟒蛇完成了最后的“绞杀”,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个充水的气球被针扎破,水分随着一点点流失,变成了瘪瘪的袋子。 他喘着气,尽可能能满足她的欲望。 连宿觉得她在汲取自己的生命,可是自己又心甘情愿,她用行动在彻底榨干他的价值。他有这么点错觉。 …… 白天一早温妤就要收拾行装,精心打扮,说要去公司参加早会——事实上也没有什么会议,她不过是在办公室里装模作样。 她打扮得似乎格外“精致”,头发编成典雅繁复的辫子,头饰上点缀着浅色的珍珠,而身上穿着毫无攻击性,柔软贴合的套装。 连宿觉得她这打扮还是过了点,他无法想象别人带着迷恋的眼神看着李珊珊,忍不住出声:“珊珊,我们换套衣服吧……这样,太抢眼了。” 温妤笑笑,歪着头,颇有些天真无邪的可爱。 她依然不打算改正。 “可是,不打扮得正式一点,怎么能谈成生意呢?正式场合都有要求化妆呀,而且陈先生也没有觉得我的打扮轻浮。” 连宿不喜欢她提到陈先生,虽然他知道这是某种潜在的规矩,可是到了李珊珊打扮的时候,他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是什么意思?陈凤宸是觉得自己有钱有势,就理所当然了吧? “不行!”连宿却不敢对她说什么重话,“珊珊没必要每天这么辛苦,我看见你一早起来准备了……” 温妤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觉得我在外面不正经是吧?我这么辛苦,你还觉得我对不起你?” “没、没这个意思。”连宿又落了下风,没法辩驳,外人眼里都觉得李珊珊现在很风光,而他纯属一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还有家伙摩拳擦掌等着。 “我又不会不喜欢你,虽然你吃醋的样子我也很喜欢,可还是要好好地在家里等我。”温妤捏了捏他的手心,眨了眨右眼,“你也不做对不起我的事情,我的底线是很高的。” 连宿只听了前半截,轻飘飘的,哪里还听得进去后半句若有若无的威胁,珊珊对自己多好,多痴心,才不可能离开自己。 * 到了公司,那半大小子何郁巴巴地等在办公室附近,瞧见她来了,眼睛就噌地亮起来,把手里纸袋装的咖啡献宝似的举起:“姐,我就知道你今天要来,我给你带了早餐。” 另一只手也举起,提了鸡肉叁明治,看样子是在附近的餐厅买的。 温妤开了办公室,“你打听我?” “不不不姐,我可不乱做事情,是我猜的。那几天你不是陪客户吃饭嘛,我估计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平时也是这个点来公司。”何郁虽说一脸叛逆青少年的长相,可在讨好人的时候一点不含糊,“姐你要是不饿,也没关系,也费不了我多少力气。” 温妤倒真没吃,这非主流小子平时拽得不行,说是扮酷,这种时候却也知道谁是他的大腿,便懒洋洋说:“行,你给我吧。” 他下意识要跟着温妤进门,冷不防撞着鼻梁……温妤又把门关上了。 何郁摸摸撞红的鼻梁,又不忘隔着门继续问:“姐,真没有什么事情让我做吗?我这几天表现都很好,也没有翘班,还超额完成了任务。” 门里还是没声,他只得灰溜溜夹着尾巴离开。 温妤现在没闲工夫搭理他,要在平时温妤还有心思戏弄戏弄,可现在呢,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比如她的聚会……由于她总是带了一部分推广性质,多少沾点边,便顺势走公司账面。 陈凤宸不多问,毕竟她每次都能有点收获,比如又拉拢几个新的投资人。在她的描述里,有一番格外美好广阔的前景,而陈凤宸的沉默也为她的行为做出了一部分担保。 赚钱的事情,谁不想分一杯羹呢? 都知道李珊珊眼光很高,就算挑投资人也不是照单全收,陈凤宸也不会允许有人占有公司的大部分话语权。蒙上了这么一层神秘的面纱,反倒让更多人趋之若鹜。 温妤格外重视名单的挑选,足够分量的客人也能拔高她的身份,而对方也对接到特殊的聚会邀请感到满意,这是双赢的事情。 这一次,她邀请的对象是温家兄妹。 “唐双小姐要来吗?”她带着某种暗示,“这次聚会没有那么多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唐双小姐要是来的话,我会好好招待的。” 对面在沉默一会后,回复了她的消息,“我当然不会拒绝珊珊小姐。” 温妤笑笑,她可打算好好招待,比如让男女主碰碰面,快速升华感情,也好让自己手里多张牌。她又拨通了贺雪邯的电话,这还是她“死缠烂打”得到的。 贺雪邯的语气很不好,“你第一次打我的电话。” 温妤还是那么坦然:“我只是想念贺先生了,之前先生说要帮我的事情,其实我也明白,可是我这个人可不受嗟来之食,先生要是愿意给我投资,我会让先生得到回报的。” 贺雪邯没什么心思听她说些感谢的废话,而且……她打电话过来只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情?那她之前那样的作态是怎么回事?是故意要避开话题? 他当然不喜欢李珊珊,可更不喜欢李珊珊迫不及待撇清关系的样子。 “所以,你大早上骚扰我只是这种小事?” “没有呀,我也很想贺先生,贺先生会是个很不错的朋友。”温妤把关系定义在朋友层面,当然他们两个人压根也谈不上什么志同道合,“我想请贺先生也来我的聚会玩一玩嘛。” 贺雪邯皱着眉,“不。” 温妤志在必得:“真的吗,真可惜,我还邀请了唐双小姐,我们最近很谈得来呢。” “不……你等等。”过一会他又答,“我可以去,但你别做多余的事情。” -- 顺眼极了 果然提到女主就是变得快,温妤算是看懂了他这变化无常的脸,电话那头贺雪邯的声音微微带着紧张:“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不要误会了。” 误会什么?是误会贺雪邯对唐双的感情,还是贺雪邯对她的?温妤偏要做这个“没眼色”的存在,“我知道贺先生没什么特殊意思,我也只是请贺先生来一起玩,又不是有什么目的,贺先生到时候要是觉得不好玩,什么时候走都行。” 她这么铁了心要邀请他,就像要迫不及待要让他认识唐双,虽然他也的确产生了一些兴趣……贺雪邯有了种古怪的猜想,难道她是想要甩掉自己这个“烫手山芋”?她真的觉得自己对她有什么想法? 贺雪邯不喜欢她的自作多情。 这个女人怎么总是胡思乱想呢? 胸膛里一股无法言说的郁气。 自己真让她误会了? * 下车之前,唐双特地确认自己精心打理的卷发没有凌乱,抚平裙摆的褶皱,小心翼翼地从车上下来,临走还不忘同司机告别:“谢谢叔叔,晚点我回来再跟你联系,你先去休息吧。” 这是温家的私人司机,唐双知觉自己这身份里不里外不外,也下意识营造更好的生存环境,至少在温家没有一个阿姨和司机认为自己摆谱。这是万万不能的,唐双知道不能给妈妈,给哥哥他们留下坏印象。 这正是他们接自己回来的原因——她更懂事,也更贴心,贴合他们的想象。 她有些没底,她多少有点怕李珊珊,可是……可是只有李珊珊给她发出了邀请,那些自认为身份高贵的少爷小姐们可没有一个人瞧得上她。她开始打量这座庄园般的漂亮洋楼,罗马风格的雕塑立柱,喷泉里立着一尊古典大理石雕,唐双知道许多有钱人都会愿意在郊区买一座山庄度假。 这是李珊珊的山庄吗?就算不是……那也是她的朋友名下的。老实说没有什么熟人,唐双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身边全是倨傲的男男女女,他们用看异类的眼光看待自己……带着试探、估量、谨慎,毕竟圈子只有这么多,来来往往都是熟面孔,唐双显得格格不入。他们是排异的、刻板的、层级分明的。 她也试图昂首挺胸,像那些人一样。 但在诸多的视线下,她的气势不可避免地萎靡下来,就像猎物身上破开口子流出鲜血,血腥味使得鲨鱼们群拥而上。 “小双也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愿来……怎么不见你哥哥?” 李珊珊以东道主的姿态出现在眼前,那些打量的目光一瞬间消失了,就像从不存在,而她以亲呢熟稔的口吻,这么轻飘飘地压制了她。唐双不喜欢别人用“小”来称呼她,这意味着她们把自己看做跟班,看做小妹,看做可以低头俯视的存在。 可她发现自己对李珊珊毫无办法,她总是轻而易举掌控她的心神。她那么亲密地、熟悉地抓住自己的手朝里牵,唐双竟有了一丝诡异的安全感。 她低着脑袋,“大哥说下次一定会来拜访珊珊小姐。” “不用这样称呼我……叫我珊珊姐就好了。” “好的,珊珊姐。” 就这么顺理成章,明明她跟李珊珊才见了两面,她就能这么轻松地入侵自己的交际圈子。她去看今天李珊珊的打扮,李珊珊的穿着显然更符合这群人喜欢的“底蕴”的打扮,舒适的质地,随意却不随便,仿佛这场宴会只是朋友之间闲暇的闲聊。 这样一个悠闲的氛围,很难让人感到紧张。客人们也叁叁两两地攀谈,说笑,或者来与主人打声招呼问好,温妤也都承下来。 她顺利地拉着唐双的手,带着她走进更核心的位置,把她置于灯光焦点之下。 她的重视足够引起别人的注意,都知道她只和最看好的人打交道,向来是挑剔的,可现在怎么随随便便跟一个年轻姑娘交朋友呢? “你不用紧张,以后我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在座的大家都是很好的人。”温妤说得比真金还真,语调坚定柔和。 但也只到这步,唐双发现这位豪爽的李小姐对每一个人都是那么大大方方,自己并不显得特殊。也对,自己的的确确没什么让人看重的地方,她要是莫名其妙和自己亲密,那自己得怕了。 “你先玩着,我还有个贵客来了,恐怕暂时不能陪你。”她便雷厉风行地走了。 没告诉她这些人姓甚名谁,也没给自己做什么正式介绍,这位李小姐豪爽的同时还缺了细心,不过人家大小姐可不会在意这么多感受,她要让你做朋友,还在意你什么想法吗? 唐双暗暗猜测着那贵客是什么人。 另一头温妤又自然地接待了贺雪邯,他总算没再对她的衣着品味提出质疑,何况她还用了之前贺雪邯提供的香水,他自然也认识这味道。 她总算不和自己对着干了…… 贺雪邯第一次没有见面就摆着臭脸,反而认认真真点评:“这地方挑的不错,这次的打扮也很正式,很好。” 温妤当然用心了。这地方还是找陈凤宸“借”来的,只要说是招待贺先生用,他还不立刻答应下来。陈凤宸对她花钱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之只要她能源源不断地吸纳资金,证明她自己的能力,花多花少那是无所谓的。 “还不是贺先生之前挑的香水,这些日子我也觉着好闻。”她没避讳着周围的人群,刻意把话说得暧昧些。 贺雪邯听不出,他只觉得李珊珊这次很顺从。 她少见的不那么讨人厌的时候,格外让他顺眼,整个世界都清新起来。她给他留下的坏印象太多了,但凡她能及格,都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实在是太难得了。 -- 杀一儆百 今天的李珊珊不聒噪,她就像读懂了他的心思一般,自然而然地将他引到唐双的身旁,随后带着浅笑甘愿沦为配角。 “贺先生也要给我点面子嘛,小双难得来一趟,我可要尽到主人义务。”她在唐双微带迷茫的目光下介绍了贺雪邯,“这位是贺先生,贺雪邯。” 她介绍得坦然,倒教唐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其实在剧院里的时候,她就已经认识了贺雪邯,这是瞒着哥哥和李珊珊的。唐双抿抿唇,尽力不让她看出异常,伸出一只手来:“贺先生好。” 贺雪邯的眼睛微微亮起,但他还是忍耐着,手心里沁出点汗水,他忍住了伸手的冲动,看向温妤——果不其然,她又开口了,“贺先生不喜欢和人握手,我之前也被贺先生冷落了好久,你别往心里去就是。” 果然,这个女人一定会说这种话。虽然心里强烈想要靠近唐双,但温妤一开口,他瞬间失去了大半的兴致,他可不想被这个女人给看扁了。 “嗯,我不喜欢。”他点点头。 温妤的话至少提醒了他,在这么多双眼睛面前还是要保持自己的理智和形象,这是他最在意的东西之一。若是私底下,如何亲近她也是不碍事的,可在这样的场合,他还记得自己姓贺。 他尽量在保持形象的同时,给唐双留点好印象,可他毕竟不明白如何同人保持分寸地聊天,“你平时也会来这种地方吗?” 这种地方……她可没什么机会收到邀请,她还是笑笑:“这样的聚会我还是第一次参加,如果不是收到珊珊小姐的邀请,我可能还在家里看书,我喜欢安静的地方。” 这下子贺雪邯更肯定温妤的本事了,只有她能够把他想见的人请到面前。可能她也不是那么讨人厌…… 他喜欢唐双的安静恬淡,待在她身边就会感到整个人轻松舒适,烦躁的心思被无形的力量抚平。温妤有办法帮他牵线搭桥,他还得依靠她。 他看一眼身旁的女人。 温妤没有加入的意思,她懒懒地靠在窗边的石柱上,看样子想抽烟,又顾忌到两人,最终只是看看表,“你们先聊,我接个电话……真是的,总在这种时候给我打电话。” 谁的电话?贺雪邯想了想,大概率是她那个男朋友,听说是连家的宝贝儿子,跟霍封混在一起,名声不太行。 他们总归不大相配。 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贺雪邯收回视线,又低头看着眼前的唐双,在温妤离开后,唐双似乎松了一口气,刚刚凝滞的氛围总算减轻,“贺先生和珊珊小姐很熟?” 贺雪邯想了想,说:“只是业务来往。” 她这才彻底放下一颗心,如果李珊珊跟贺雪邯没什么关系,她也不必担心,相反她还得借助李珊珊的帮助,才能光明正大见到贺雪邯。她可不想只是私底下联系,那样不光彩,也没什么用处。 贺雪邯在意脸面,他也不可能像那些花花公子似的动不动冲冠一怒为红颜。 …… 温妤不太耐烦,不过她不会把自己的情绪摆在脸上,她还是懒懒地微笑,语调缓慢:“怎么了,你想我了?” 如果打电话来只是没用的废话,那就是浪费时间,她只需要确切的事情。 连宿隐隐有感到这点,他几乎是第一时间说出了他的筹码:“上次你让我问的事情,我办妥了,连高辛这几天就要到这边出差,珊珊你准备一下……我会……尽量帮你的。” 帮她得到承认,以及她想要的东西。连宿已经认识到自己的女朋友抛开这幅温柔的皮囊,性子里有股倔劲,也有野心。他现在手里至少还有她需要的资源,这意味着他是有价值的,自然不能说配不上她。 他还是欺骗自己,李珊珊一直都是那个温柔体贴的女孩,她对自己充满诚挚的爱。 ……应该吧? 毕竟到现在她也没有离开的念头。 她的语调轻快起来:“好啊。” 随后她的声音变成一片羽毛挠在他的耳朵上,痒酥酥,暖洋洋:“你对我真好。” “我是你男朋友,我不对你好,谁对你好?总之只要是我能帮你的,我是绝对要去做的,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来帮你。”他顿了顿,“你也……不要太辛苦了。” “你果然想我了。”得到了确切答案,温妤便有耐心稍微陪他一陪:“我今晚就回来吧,你记得洗个澡。” 洗澡,洗完澡就上床。 连宿的心怦怦跳起来,到现在他也只和珊珊试过一次,知髓食味,如今是心里巴巴念着,夜里想着。他这么跟个黄脸婆似的等着她来“临幸”,说出去也不像话。 可他没什么底气,她一这么说,他立刻溃不成军。 温妤听见电话里粗沉的喘气声。 这男人也太没用了。 * 连高辛不算重情义的人。 他也很少接受邀请,多数时候他宁愿自己下棋。什么棋类他也愿意静下心学一学,象棋,围棋,西洋棋,排兵布阵,步步为营。 他跟二叔伯下棋多些,老人家在疗养院喜欢跟棋友杀几局,也拉着他来,有时也提点他:“你这个位置,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得门清。你是聪明的,也傲气,不过还少了点耐心。” 连高辛知道他意有所指,“您是说霍家的事情?” “你那些手段,我能不知道。有几个屁股干净的,一查一个准,你最近是要跟霍家谈生意吧?” “谈不拢。”连高辛说。 老头说:“你私底下那些动作,你是要把他们家往死里整?做人留一线,你这样做,以后谁还敢跟你做生意?” 连高辛最近确实有些动作,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察觉,他几乎捏住了霍家的命门。他得到消息,s市将要调任一位新市长,新官上任叁把火,他只要将手里的一点东西恰到好处地抖出去,自然扫除障碍。 连高辛看了看老头,“杀一儆百。” 老头也懒得同他计较。 他认准的事情没人能改变。 -- 见面礼 ®oúsёщú.Iл 几个兄弟之间的聚会看上去普普通通,人也多少得可怜,温妤坐着连宿的车来到一家私房菜馆,便看见外头不大的地方停了几辆进口SUV,车没什么稀奇,s市有钱人多,倒是车牌号更引人注意。 是G省车牌开头,车牌后面一串数字零。这下可以确定,是连高辛来了。 “一会下车你别怕,我那堂哥就是平时看起来严肃,但他很谈得开。”连宿还在给温妤做思想工作,别说温妤,就是他自己也紧张,“我们平时见面少,不怎么聚餐,我想他这次过来也是有事情找我。” “你这样带我过去见他,没问题吧?”温妤刻意问。 “怎么会有问题呢,他不像老一辈思想保守,他是常春藤镀金回来的。我想你应该能和他谈得来。” 大抵到了连高辛这一步,都得镀层金,何况连高辛本身不是什么废物。温妤想起自己的哥哥温锦笙,他们带着同样的标签,是世人眼里的青年才俊。 旗袍打扮的服务员领着两人到了叁楼采光最好的包厢,门内一扇屏风分割开了空间,更错落有致。几个年轻男人坐在一起埋头打扑克,温妤的视线没往他们身上去,她看向了刚从窗边走来的青年。 五官冷峻,深墨色的眸子里藏着一抹青,二十多岁,在人群当中十分出挑。这满屋子都是惹眼的青年俊杰,气度不凡,可只有连高辛能够让温妤一眼记住。qūyūsんūщū.℃oм(quyushuwu.com) 他看过来,目光带着询问。 似乎是是在质疑这样的场合居然带着外人出现。 连宿拉拉她的手,随即有了勇气,“这是之前给堂哥说过的珊珊,我想着带她来先认识认识,我就怕后面我爸妈那关不好过。堂哥你要是在也能替我支支招,你一向是有办法的。” 温妤没和他对视,低着头,从外表看她只是个漂亮安静的花瓶。 连高辛显然对这些“小事”毫不在意,“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吃饭。以前怎么没见你带人过来?” 连宿怕他生气,解释着:“这不因为珊珊的情况有点特殊嘛。” 连高辛没意见:“那就坐。” 温妤像个乖巧的孩子,她甜甜地喊了声堂哥,声音是又软又甜又乖。连宿觉得她想要表现得好些,不给自己丢面子,心下也感动。无论怎么样,她总是第一时间想到自己,在外人面前也要给自己留足面子。 她还没坐,连高辛走到几个青年身旁,他们便停下来,其中一个人站起身让了座。看样子他是打算摸摸牌,他们打牌赌的可不只是钱,筹码难以想象。 “会打牌吗?”连高辛看向温妤。他并不在意温妤是不是什么乖乖女。 温妤当然不会错过这样和他接触的机会,小声说:“会一点,不太好。” “那你坐这。”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于是又多出一个空位。温妤落座厚,他的手指开始熟练地洗牌,纸牌翻飞,晃得温妤眼花。 他的手稳,指头灵活,眼神专注。 “赌大小吗?” 温妤还没忘记自己是个“文静”的女孩,她有些拘谨地看向连高辛,“那我肯定要输了,那得把我输成穷光蛋了。” 她这样娇气的样子,逗得人发笑,身旁几个看牌的青年笑了,连宿也笑了,何必跟一个女孩子打牌,看她这幅样子,就该是安安静静坐在琴房里练琴的小公主。 但连高辛没笑,“没关系,你陪我打,我给你钱。” 温妤盯着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摸不准他的脾气喜好。 所有人都觉得这小姑娘愣住了,天底下哪有赢家还给输家发钱的道理呀,那这就不叫赌钱,叫赔钱了。连高辛说:“你才多大,又没什么钱,我给你一点见面礼也是应该的。” 他在桌子上画了个一。 一轮一个,一百万。 连宿心里不踏实,他告诉自己这是堂哥看在自己面子上给珊珊的见面礼,毕竟堂哥是很大方的人。可是,这样的待遇,就算他也没见过。 温妤偏偏头,她似乎“看不明白”,“那堂哥要是赢了,你给我一百块。这样占便宜是不是不好?” 傻得可爱。没人出声告诉她,这意味着什么。 连高辛轻轻颔首:“一百。” 他便抬手切牌,分成两摞,又合在一起,“你先抽。” 温妤抽了张,方片十,数字不小。连高辛却很轻松地从牌堆里抽出一张k,他示意温妤抽牌,连续抽了叁张牌。自然不出意料,温妤的运气和她说的一样稀烂,输得彻底。 但后面的几把,连高辛却都是稳赢。 温妤疑惑地看着他。 他微微笑起来:“对,我在出千。” 好像这是一件坦坦荡荡的好事情,从他嘴里说出来理所当然。温妤自然不可能同他生气,何况连高辛还给她丰厚的见面礼,这位堂哥是没白认的,“我就说我怎么次次都输掉,堂哥你也不用这样给我面子吧。” 连高辛不置可否,“要学一学吗?” 他原来是想教她怎么出千。这位大少爷的兴致来了,这样的小事情也认认真真,他耐心地给温妤解释几种常见的千术。 连高辛讲了七八种,自然最高明的法子是靠脑子记。温妤不明白这位大少好端端地研究什么出千,他又不像那些赌狗,唯一能够得出的结论是,他热衷于博弈,心理博弈。 他教得用心,温妤也学得用心,成效让他满意。在一个小时后,连高辛结束了他的教学,又把位置让给打牌的几个青年。而温妤的账户收到了几笔大额打款的通知,她一瞧,五百万。 连宿的堂哥是真大气。 但她还得拒绝,欲言又止的模样:“堂哥……这钱……” “你拿着,女孩子花钱的地方多,连宿又存不住钱,你只管使就行。”他的心思已不在温妤身上,这次他正在和另一个连姓青年聊着关于某本书的话题。 温妤实在不确定他会不会发现什么,但到这种地步,她若是不赌,那就是孬种是傻子。连宿省吃俭用也才给她叁百万,可连高辛动动指头,指头缝里里就流出这样的大数目。 这就是差异,人和人的差异,比人和动物还大。 连宿还朝她身边坐,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小声说:“既然是堂哥给的,那你就收着,不要惹他不高兴。” -- 连高辛的恶趣味 温妤有点拿不准连高辛是什么意思,又或者是她自己眼界低了,没见过他这样豪横的手笔。但无论如何,摆在眼前唯一的选择,也是最好的选择,就是连高辛。 剧情里那些男主们个个手眼通天,她要是想报仇,那得借力打力。连高辛和女主没什么粘连,甚至还和霍家有些冲突,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她看他像看个大宝贝。 镀了金的,闪闪发亮的宝贝。 “看来堂哥对你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他应该还挺喜欢你。”连宿小声同温妤耳语,时不时扭头看看打牌的几个青年,“后面我要是去爸妈替我俩的事,那就顺理成章。” “你堂哥能做这个主?” “他说话可比我管用多了。”连宿有点怨气。 温妤对此没什么意见,他一直在提见父母的事情,她也反驳得少了,毕竟再过不了多久,她就得将他甩个干干净净。分手也要体面,绝不能弄脏了如今打造的完美无缺的人设。 温妤嘴上还是要安慰他,扣住他的指缝,“总之你在我心里才不一样,我又不看别的,我就只喜欢你这个人。你可不能对不起我。” 连宿几乎把这句话刻在了心里,他当然不能对不住珊珊,自己可不能做狼心狗肺的浪子。如果错过了李珊珊,那么这辈子打着灯笼也找不到这样的女人了。 “这点事情我还不能保证吗,我要是对不起你我天打五雷轰……”连宿就要发誓,温妤捂住他的嘴,把这些话都给吞进肚里。 “少说这种话,我又不要你怎么样。你要是受伤了,我还心疼。”这样黏腻的情话如今她可是脱口而出,语言已经是最廉价的博取信任的方式,温妤已经如今已经不愿意给他付出更多精力。 她的精力要留给即将准备的战斗。 这些话让连宿感动极了,虽然过去他交往的女友一个比一个黏糊,但没这样的分量。温妤明白这个道理,她的“分量”更重,失去她意味着失去更多,她不断地给他强化这一观念。 如今他的交际圈子也被她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控制起来,他自然认为是他的退让,没想到温妤有意为之。她不断给他灌输要远离那些“狐朋狗友”的理念,连宿以为她只是讨厌自己和不叁不四的家伙鬼混,想着她是要鞭策自己,便也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也许只是一两个月,短短的时间里,他在温妤面前已经失去了勇气。等待,无所事事,空虚和孤独,这些词汇充斥着他的生活,可是又不能让她感到失望。 她变得越来越耀眼,而他在独处的时候习惯于去思考各种灰暗的未来,这使他感到焦虑,坐立不安。 他紧紧握住温妤的手,像个害怕迷路的小孩。温妤也充满耐心地“安慰”他,这样的相处模式引来了他的堂兄堂弟们嘲笑,“像什么话呀,连宿你怕你女朋友跑了吗,抓得这么紧。快快放开人家小姑娘,让人家透透气,我看小姑娘胳膊都酸了。” 连宿跟他们还是能够说上点话,“屁,我们感情好!” 温妤敷衍地点头应和。 她的心神飘在连高辛身上。 到了吃饭的点,一群人笑嘻嘻地坐着,谈天说地,温妤没什么心思继续控制连宿,便随他去了。她也不能在连高辛面前留下控制狂的形象,就算是控制,那也是连宿控制她,她是个感情上单纯简单的小姑娘。 她心不在焉地夹了一筷子松露金丝面。 连高辛也是不说话的,他吃饭的时候很安静,他也不在乎别人是否热火朝天地谈论。他对身边的人似乎很宽容,他们也都把他当做值得佩服的大堂哥。 他正在埋头喝汤。热腾腾的山珍汤,雾气挡住他的眼睛——他看上去很乖,这个荒唐的念头在温妤脑子里一闪而过。 他就像所有学校里的叁好学生好学生,遵纪守法,客气礼貌,也会好好地听人讲话。然而谁都知道他地身份,没人会把“太子爷”当做是乖学生。 温妤心里被挠得痒痒的。 他吃饭的样子让人食指大动。 “堂哥喜欢喝汤吧?我记得你们G省都喜欢喝汤,不知道堂哥对今天的汤怎么评价。”温妤眨眨眼睛,询问他,“要是滋味好,我也来一份。” 连高辛讲一口干脆利落的普通话,而他身边的男人们夹杂着粤语,又夹广普,顿时让他看上去更像叁好学生。 他应该也是会说的吧?温妤有些好奇。 他瞧过来,即使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姑娘,他也愿意认认真真回答,“很鲜美,不过不是本地菜系,他们应该请了G省厨子。没什么调味,你若是喝的惯,便喝吧。” 温妤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她在饭桌上也很拘谨,“那……那我尝一尝。” 连高辛摆了摆手,他站起来,用精致的汤勺舀了一碗,“海参花胶你吃么?可能太补了点。” “我什么都行。”温妤看上去没主意。 于是连高辛替她舀了半碗干货,他的动作也赏心悦目,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汤碗递在她面前,温妤可不敢坐着接,也“匆匆忙忙”站起来,“谢谢哥。” 这碗汤已不止是汤。 毫无疑问,她得到了所有人的注目,太子爷亲自动手,那得多有面子?连宿也几乎是惶恐地站起来,“堂哥我来吧,这样子像什么话,要是弄脏衣服就不好……” “没事。”连高辛已经将碗稳稳放在温妤面前,格外“平易近人”,“偶尔助人为乐,也是好事。” 温妤又小声说:“谢谢哥。” “你尝尝。”他反倒不再进食,专注地看着温妤喝汤,“好喝吗?” 即使他的目光毫无波澜,她也感到芒刺在背,连高辛的关注使她成了她避之不及的“焦点”,所有人都看着她,目光充满探究。 这不是好事。 “好喝……哥你怎么不继续吃了?”她还得装作迟钝,后知后觉地询问。连高辛看上去已经没有动筷子的打算,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现在温妤可不敢觉得他乖巧,“没事,我只是觉得你吃饭的样子挺有趣。” 温妤毫无食欲,她硬着头皮吃掉连高辛给她盛的满满半碗海货。她几乎有种错觉,他在观察她。 连高辛对身边的人说:“你们别看了,让珊珊慢慢吃,别给她压力。” 她忽然感到了这位太子爷的恶趣味,比起惩罚,他更喜欢奖赏,他的奖赏足够撑破一个人的胃口。 -- 踹他丫的 她能够感觉到某种戏谑的目光,这种目光不是来自给她施加压力的连高辛,反倒是他身边的几个兄弟投来了探究的目光。在一场全是男人的聚会上,连宿把自己带过来,难免不让人想到坏处去。 比如看她别有目的,看她费尽心思朝这个圈子里挤。越需要便越不能急切,温妤不希望自己露出那种急切的丑态来,哪怕对她而言是迫在眉睫的。 她能够往上爬的机会实在不多。 一个人一辈子也就那么一两次改命的机会,运气是大于努力的,她做了这么多准备也不过是为了好好把握任何一次机遇。否则她永远都是那个被人踩踏,腐烂在角落里无人问津的边缘人。 要耐心,要耐心。 “小姑娘叫珊珊啊,听起来挺好听的。”身边的青年笑眯眯地搭话,“怎么看上连宿的啊?我跟你讲,这小子可没啥出息。” 他们当面贬损,也毫不在意,连宿只是笑得尴尬,不接话。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比连宿更有话语权,他在狼群里就是地位最低的那头,无论外人看他如何风光,在这里他就是个屁。 他还得保持笑容,给那位堂兄点烟:“哥你说什么,我可没给她下什么迷魂药,我俩有眼缘,对吧,珊珊?” 温妤低着头,脸颊微微泛起一层粉白:“嗯,其实……他很好的。他很负责任,对我也够好。” 她小声反驳着几个男人的话,带点愤懑和委屈,手指也握起。她在维护他的面子——连宿想。 “小姑娘生气啦?”这位堂兄戴了块雷蒙威,有点不拘一格,配了双拖鞋,只有上半身是收拾得仪表堂堂。温妤就想起G省那边有钱人拖鞋进高级餐厅的习惯,无他,热。 他把这习惯还保持到了s市。 却没人有意见。 连高辛对此熟视无睹,他好像从来不会管束自己身边的人,对谁都是纵容的。温妤不着痕迹看看连高辛,又瞪那人一眼,“我才不气,堂哥你这就不仗义了,我都在这,你哪能这样说他。” 语调还是软软的,瞪人也没什么杀伤力,不过胆子不小。 “豪爽!不愧是北方妹子。”堂哥竖起根大拇指,叼着烟,吊儿郎当地拍拍连宿的肩膀,“你看你家妹子多好,对她好点,知道吧?” 话里开玩笑似的带了些威胁。 连宿当然把她当宝贝。 饭桌上一堆人给他灌酒,一杯接一杯,连宿也从头喝到尾。他的座位在最靠近门边的地方,不是什么好位置,他不大敢扫了大家的兴致。 连高辛不喝酒,也没人给他劝酒,他甚至也不说话。可惜没人能忽视他的存在。 他们这样“欺负”连宿的行为落在温妤眼里,她就知道机会来了。她扭头看着连高辛,“哥你做个主,这样可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她像个护犊的母鸡。方才那样还叫爽快,现在说出来,便有点扫兴,可她偏偏跟看不懂眼色似的固执地盯着连高辛。 “妹子,你这样就没什么意思了……” 连宿也说:“没事……珊珊,我能喝。” 他还端着酒杯往嘴里灌,他没必要弄得他们不高兴,何况一直以来他也是担任这样的角色。酒杯刚到嘴边,被一只白皙的手夺走。 随后被温妤放回桌上。 温妤不理他们,她压根不在乎旁人怎么想。她的双眼亮堂堂,而她看向连高辛的表情也好似把他当做了做主的依靠,尽管确实是这样,只有连高辛可以阻止局面。 但还是取悦到了他。 她是把他当做了靠山?还不知道底细,就敢来靠?她不怕自己生气么?连高辛的兴致更浓了,抬起锋锐的眉梢,“好了,你们不闹他了。” “既然珊珊都跟我告状了,你们就差不多行了。”他的决定不容置疑,“既然珊珊喊我一声哥,我也做个主。” 认真的? 几人拿不准他的意思,连高辛不会瞎许诺,他说过的事情一定会办到,可是……他可从来没有公开认过什么“干妹妹”,更不会主动出面做些事情。 他们看着温妤,她做什么都是细声细气,赏心悦目,与此截然不同的是,她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看着连高辛,“哥你人真不错,以后你有事,我也一定尽力。” 这话说来让人发笑,连高辛有什么烦心事?就算有,那也不是她一个小姑娘能解决的。 “出息了,连宿。”那位戴手表的堂哥意味深长地看着连宿,“你这女朋友,打着灯笼也难找……”连宿能找着这么个对象,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居然敢为了他当面忤逆大家的兴致,甚至求到连高辛头上。 但怎么说呢,两个人多少有些不搭。 连宿还差得远…… 跟着他有什么好处?反正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堂兄摸摸下巴,略加思索,最后得出结论,无论她是什么目的,她都找错了人,连宿实在是不算是好的上升阶梯。 这年头,美女配傻子见得多了,个个瞎了眼。 “明天我会来拜访叔叔。”连高辛对连宿说。 这下子是正事,连宿不敢不听,他露出格外正经的神色,“好,那我跟爸说一声。堂哥你这是要跟爸爸谈霍家的事?” 连高辛点点头,“我会在s市待一段时间。” 温妤只听进去后一句,这意味着,她还有大把的时间。这是老天给她送来的机会。 * 一顿饭吃得还算是宾主尽欢,唯一不好的是,回到房间的连宿趴在马桶上大吐特吐。他大概有些醉了,酒劲现在才上来,嘴里说些胡话。 他抱着马桶,一面吐,一面哭。 过一会又笑。 “珊珊你对我……真好,我爸都看不起我……” “反正,我这辈子就认定你。我对你负责一辈子……” 温妤没心思伺候酒鬼,她在“温柔”地扶他进屋厚,就露出了真实面目,坐在化妆镜前卸妆,对他的哭喊充耳不闻。她听得烦了,站起身,也没脱脚上的高跟鞋,朝他屁股上狠狠踹一脚。 这回把他怼到地上,他就躺在地上呜呜哭。 “自己爬到床上去,我去隔壁间。” -- 捉奸成双 ®oúsёщú.Iℕ 但连宿忽然抱住了她的腿,又一点点爬起来,将脑袋枕在她的大腿上。连坐起来都是晃晃悠悠,如此困难,何况要黏在她的身上。 他似乎一点印象都没有:“珊珊,刚刚我屁股摔了一跤,可真痛。” 那是她踹的……温妤看了看自己五厘米的鞋跟,但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安抚性地拍拍他的发顶,“很痛吗?” “嗯……”他的声音也迷迷糊糊,似乎立刻就要倒地不起。 “你知道你哪里做错了吗?”温妤蹲下来,捧着他的半边脸,另一只手用纸巾擦拭他脸上的冷汗。因为醉酒,他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艳,眼睛也没什么聚焦,只是漫无目的地瞧。 他瞧着温妤的脸,偏着脑袋,吃吃地笑:“珊珊,你真好看。” 温妤懒得同一个醉鬼计较,连宿就算是喝醉了,也满脑子是睡觉的事情。在她站起身后,他又抓着她的裤腿,“承认”起自己的错误来:“我这样太不像个男人了,可是……我也想保护珊珊。堂哥算什么,他要是欺负你,我就打掉他的牙……” 这种话只是喝醉了说说,没见他怒发冲冠。大概是现实里示意,喝醉后全天下都是他的,温妤可不喜欢容易时失控的人,她自己也从来不会喝到失态。 失控的感觉令人讨厌。 看他在地上四仰八叉地躺着,大概是睡着了。温妤丢了张薄毯在他的身上,他便抱着那卷毯子,嘴里嘟嘟囔囔——他还觉得自己在两米八的床上和她一块躺着。 qūyūsんūщū.℃om(quyushuwu.com) 接下来的日程终于提上正轨,温妤开始把更多注意力放在贺雪邯身上,而另一部分则关注连高辛的一举一动。这位太子爷过于低端,过了地界,不声不响,也不跟地头蛇打声招呼,她只能从连宿的只言片语里了解。 在跟连宿的父亲谈了合作后,连高辛亲自去拜访了某位退休的人物,据说是和他的父亲合作愉快,后来从G省调任s市。连家对经济发展有贡献,舍得出钱,舍得出力,姿态总是良好,更不喜欢出风头——这在现在这样的时代是很少见的。 上帝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膨胀。 这样的教训,温妤在剧情里已经目睹过,高调的霍家树倒猢狲散,可不仅仅只是因为霍封那点芝麻大的黑料,那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或者说,霍家得罪了人。 但她暂时还想不通背后的底层逻辑,这需要许许多多的佐证,她的注意力也不在霍家身上。霍封仅仅只是个注定要被她榨干价值的渣滓,在失去最后一滴价值后,被清扫进垃圾堆里。 比如现在,她坐在霍封安排的座位上,听他侃侃而谈。 一堆废话里还是有点有用消息:“你们感情可真好,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连宿跟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而且,他还对你言听计从。这种待遇,以前……” “以前什么?”温妤看他这蹩脚的直钩,还得装作不懂配合地咬上去。 “以前他也挺疯的,就他大学那时候,人家还替他流过产……他一直说那是他的初恋,那个词怎么说来着,白月光对吧?”霍封对于自己泼脏水添油加醋的行为毫不愧疚,也不真把连宿当做什么好兄弟。 温妤对他那最后一点同情也烟消云散。 她用眼神鼓励着霍封继续说下去。 “他后面跟人处不长,也还是因为念着想着。你懂的,男人嘛,总是会有点这种情结。” 温妤总算找到了入手点。 “那她现在在哪?” 霍封还以为她是要去上门找麻烦,毕竟在他眼里,女人要是发现第叁者是一定要“打小叁”的,便也“掏心掏肺”地劝道:“你难道要去找她?还是别去找了,她要是有个什么叁长两短,到时候伤了你跟连宿的感情。就算他现在不念着了,好歹也是他第一个女人嘛。” 他觉得自己说得简直是既妥当又贴心,是绝不会显得野心勃勃,引起温妤的警惕的。就算是说点坏话,那也得“掏心掏肺”。 那挖墙脚的,不都是从“男闺蜜”做起? 自己这话说得可是感人肺腑。 “怎么说,我也怕你去了,受点伤。” 跟李珊珊待在一块的时候,他便很注意身边的人,是绝不会放些夜总会小姐跟KTV公主的,他得慢慢改变形象。但不免还是要露出真面目,他对身边的跟班们总是呼来喝去,“我让你给珊珊打包一份小龙虾,你怎么这么墨迹?” “这不是……这不是厨子慢嘛。” 说了这话,跟班挨了他一脚。 一转头,他跟变脸似的又朝温妤露出阳光的笑容,“不值得,你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她现在也就是个叁流小明星,还刚刚被金主给甩了……” 温妤很满意,这意味着是空窗期,也是资金匮乏期,有需求,自己给她打包份大礼去。 “我不介意,我只是好奇他的过去。”温妤格外大度的样子,这让霍封心里觉得她是个好女人,毕竟连宿以前也跟自己一样乱搞,可她说不计较就不计较。 他是越看约顺眼,李珊珊这样的女人,就算放在家里供起来也是极好的。 …… 温妤要给这位白月光送的“大礼”,当然是连宿。如果这样两个人机缘巧合再次见面,女方刚刚被金主抛弃,穷困潦倒,而男方依然是个富贵公子……那么,会怎么发展呢? 简直是供需平衡。 就算连宿自己心里没个想法,也不碍着对方要跟他来个绑定,抓奸成双,温妤会给他们足够的空间时间来酝酿他们的感情。以及,她也可以适当扮演无理取闹的不贴心女友。 既然自己不能有污点,那就得委屈连宿了。 也不算委屈。 毕竟他所喜欢的自己,也不过是一层假象。爱这种东西,对于他们这样的人而言,会被他们玷污的,他们可不配谈这个字。 温妤打开了私人侦探的电话。 -- 拿钱打发? 那姑娘姓吴,后来进了演艺圈,偏偏没那个火起来的命,到现在也还是不温不火的叁流小明星,前阵子遇到金主的老婆来抓奸,不光被打了巴掌,还丢了人。 金主不捧她,就没多少片约。近些日子名声也臭,落魄极了。 要去见陈小姐,温妤不能一个人去。在他的“自告奋勇”下,温妤“勉强”答应了他的主意,“你陪我去瞧瞧,你是连宿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我们信得过你。她要是过得不好,我想我也有点义务帮帮她。” 她这话说得就像个圣母玛利亚,不计前嫌,话里话外都是要帮助自己的“情敌”,以至于霍封觉得自己耳朵坏掉了。 “那是什么货色,你帮她?”霍封口气不荏,他向来对这些女人是不大看得起,但他自己身边却一个也没断过,清一色的“妖艳贱货”。 温妤看上去对他的话不赞同,“他若是知道陈小姐过得不好,那想必会念着,反倒不好,我这样做,也不会惹来麻烦。何况我同吴小姐没有仇。” 这话说得漂亮,免得连宿点击,霍封明白男人怜香惜玉的本质,温妤这是要名声跟口碑全占了,连宿更没什么资格做“坏事”。 有心思,可他不讨厌。 珊珊总能把这些可能引起矛盾的事情处理的舒舒服服。这才是手段吗,争风吃醋像什么话,李珊珊这样的女人,确实事很适合放在家里的。 霍封点着下巴,下意识咬住嘴边的铁勺柄,冰冷的金属磕在牙上,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根本没带烟。但是…… 温妤在包里掏了掏,给他递了根烟过来。 霍封没接,这跟他印象里的李珊珊大相径庭:“喂……你以前,不是不抽烟的吗?” 她显出十足的忧郁,又慢慢把烟放好。从霍封的角度来看,她微微低垂着脑袋,两侧的发丝顺贴在肩头,低垂的姿态也露出削瘦的背部和后颈,清艳的白,脂玉色的皮肤下凸起小巧的背骨。 她其实不算矮,可总给人娇小安静的感觉,这下子霍封明白了,李珊珊的骨头细,她整个人精细得就是一台漂亮复杂的八音盒。 他的手蠢蠢欲动。 他妈的!他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以前看上什么直接去勾搭了,勾搭不上就砸钱,结果在李珊珊这,他得憋着忍着。 他的眼睛黏在温妤露出的肩膀和后背上,她穿衣服从不暴露,分寸恰到好处,可就是这样,反倒让他心里痒痒。 “可能你压力大吧,不过女孩子嘛,少抽烟,对身体不好。”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嘴里能够说出类似多喝热水的关心语录。 听到他的话,温妤这才抬起眼睛看他。 湿漉漉的黑眼珠,鼻头还有些红。 草,真他妈可爱。 霍封忽然不能好好地组织语言:“你、你不会是生气了吧?你要是心里面不舒服,我替你去出气。”这话是肯定句,他并不介意替李珊珊解决一点麻烦。 但她还是拒绝:“没必要,你是连宿的朋友,而且我也想跟他好好过下去,还是不要惹麻烦好。” 这是委曲求全了……霍封一眼就能看出。 早知道他就不说这种事情了…… 但已经到了这一步,他就要继续做下去,最好是让她心里产生些对连宿的失望和隔阂,耍阴招,霍封很在行。他立刻抽了几张纸巾,坐在边上,低声安慰:“你要怎么做我都支持,你记着,虽然你和连宿都是我的朋友,但在我心里,还是你的分量重。” 朋友,想搞上床的朋友吗? 温妤点点头,“我们明天去看看吴小姐吧。” * “你就是吴阮阮?” 吴阮阮正在焦头烂额地挽留自己的经纪人,她刚刚走出咖啡厅,打着电话,面前忽然出现一辆红色跑车,跑车里钻出个一身名牌的年轻男人。 她很识货,也知道这身打扮几十万上下,光是男人手上那只百达翡丽的手环就是她无法想象的价格。 他的脸也同样英俊,眉宇里带着不耐烦的戾气。这样的一身出现在圈子里,也算是小姑娘们嘴里的“高富帅”了,自己先前那个肥头大耳的暴发户金主是没法比的。 她一时拿不准对方的来意。 “你认识连宿吧?”男人又问,“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和她谈谈。” 吴阮阮又看见一个女人从副座出来,男人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他这样轻柔的态度又跟他那副傲慢的样子没法联系。 连宿?吴阮阮忽然想到什么,她不会是来收拾自己的吧?有了金主老婆的前车之鉴,吴阮阮对身边出现的一切女性生物都有所提防,何况她也确实和连宿处过。 连宿是富家子,自己下手早,在他身上没少弄点钱。可到底彼此地位又不匹配,吴阮阮处了几个月,得到了分手的结局。 这不会是他家里面替他安排的门当户对的未婚妻之类的吧? 吴阮阮打量着女人,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自惭形秽以及不甘。她踩着细细的鞋跟,身段优美,身边也跟着英俊多金的护花使者,现在她什么都有了,连连宿也是她的人,还跟自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计较什么? “你不用害怕,我只是听说了你的近况,反正连宿早晚也会知道,我来瞧瞧你的。”温妤露出亲切的微笑,“如果有什么帮助,向我开口也可以。” 她做足了姿态,吴阮阮一时感到手足无措。 这情敌见面,难道不应该扯头发,扇耳光吗?再不济也是打压羞辱,她怎么还说要给自己钱?她觉得自己的耳朵坏掉了。 “说话啊,你哑巴了吗?”比起这个温柔的女人,那男人反而没什么绅士风度,嫌弃地看她:“珊珊还等着,她可比你忙多了。” 原来叫珊珊啊……吴阮阮觉得拿点钱也没什么不好。珊珊小姐给钱大方,按理说她应该感觉感激,可吴阮阮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她想到一种可能行,连宿可能在念着自己,而这位珊珊小姐索性一劳永逸,决定打发她。 那这样……凭什么呢?那点钱就能把自己的机会给绝了? ps:九十章啦,终于。 -- 捉奸成双 ®oúsёщú.Iℕ 但吴阮阮脸上还是得露出小心翼翼的样子,这样的人她现在可是惹不起的,她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出言不逊,旁边那个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善茬的男人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吴阮阮试着狮子大开口:“那……那二十万?” 霍封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看,毕竟这不是珊珊的义务,愿意给她就已经是仁至义尽,结果这个女人还敢开口二十万。不是给不出,只是她有点不懂分寸了。 温妤点点头,“给我你的卡号。” 这钱她也知道是不合理的,但现在对她来说只是一串数字,吴阮阮的狮子大开口,意味着之后她在连宿面前做到了义务——是他对不起她。 …… 她以为收了钱就能打发她?吴阮阮盯着那辆车离开,心里挺不是滋味。如果是以前,这点钱对她来说根本不算得什么,但现在她还欠了一大笔钱。 这些钱也只是缓解缓解,给沙漠里的人一口水喝。 这点钱又燃起她的某种希望。 连宿……连宿肯定是想起自己了,不然那个女人怎么知道自己的存在?还主动找过来?现在的情况,能够帮带她的人……恐怕也只有连宿了,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但……怎么联系上他呢? 她发现那个男人又折返回来。 “你拿了钱,会阳奉阴违吧?”霍封说话很不客气,“我懂你这种人,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你心里面绝对在想什么坏事。” 吴阮阮仿佛被掐了脖子,脸色煞白。 “不过我也不介意。”qūyūsんūщū.℃oм(quyushuwu.com) “我有点事情让你办,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坏处。”霍封可不管她的脸色,开门见山,“你想跟连宿复合吧?你要是想,我可以给你机会,剩下的办法你自己去琢磨。” 看来他根本是背着那个女人做的事情,分明的男人之间的争风吃醋,他们若是斗起来,手段可更狠。吴阮阮一眼就明白这男人的心思,她以前也喜欢看人替她大打出手。 她下意识审视自己的容貌……现在这幅样子,满眼的红血丝,还有干涩的嘴唇,头发也变得没有什么光泽,她可不信这样还能唤起连宿的回忆。 “总之……好好打扮。”霍封很嫌弃地瞧她,“我给你个地址,你下周叁过去,按照我写的来做。” 他递来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具体的时间段,酒店地址,还有跟什么人打交道。计划说起来简单粗暴,霍封找个理由把连宿骗过来,给他灌酒,吴阮阮假装其他人的女伴,找着机会把连宿扶进指定的房间就好。 “脱得干净点,最好是该做的都做了。”霍封耍起这样的下作手段是毫无愧疚的,他几乎可以预见到时候珊珊发现连宿出轨时候的样子,自己再出面宽慰,水到渠成。 “他要是不负责任,你就告他强奸。” * 霍封一请客,温妤就知道有好戏发生。 这些时候她一直在关注吴阮阮的行踪举止,这几天她开始频繁打扮,并且出入高档场所,花钱大手大脚起来……这可不像一个负债的人,她自然是坚信自己之后能够弄到更多钱的。必然是霍封使的手段。 某一方面,他的卑鄙没让温妤失望。 “是一个朋友的生日,我打算替他办一场,你跟连宿一起过来吧。” 温妤却说,“我上午还有些事,忙完了再过来。” 瞧,她连作案时间都给他留得充足。 一直到下午,温妤才姗姗来迟,她进门见到霍封,故意好奇地问:“怎么没看见连宿?他明明打电话跟我说一直在这里的。” “他……对了,他刚刚好像有点醉,我让服务员扶他回房间了。”见到自己发挥的时刻,霍封的心怦怦的,他还得压制住脸上的不自然,“我带你一起去找他吧?” …… 头痛欲裂。 面前是酒店风的装饰,连宿捂着脑袋醒来的时候,脑子里一片浆糊……他记得自己应该做了点什么事情,发生了什么?他的手边躺了一个赤裸的女人,而自己也是未着寸缕。 他有种不妙的预感。 “吴阮阮?” 他记得,自己喝了点酒,在路上遇到吴阮阮,她非要伸手扶自己回房间,于是他也就没拒绝,然后……就发生了现在的事情。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最后的醉意也烟消云散。 他几乎是立刻爬起来,抓住身边的衣服,胡乱套起裤子。他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珊珊的事情吧?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匆匆忙忙地套起裤子,匆忙之间连袜子也顾不得穿,就要穿着酒店拖鞋夺门而逃。 可女人的声音让他僵住了,“你要去哪里?明明是你非要我送你回房间的……我还以为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结果……” 吴阮阮的脸上满是控诉,她看上去楚楚可怜,连宿的心思便软了点,她一个女人显然是不可能对自己做什么的,这责任他推不掉,可一见到吴阮阮,他脑子里就产生了畏惧。 要是被珊珊知道,自己就死定了。 “喂……你,不会说吧?”他略微带着要挟看向自己曾经的女伴。鬼知道会在这种地方碰见以前的旧人,他这运气实在是太糟糕了。 他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当时主动拉着吴阮阮进的房间。 吴阮阮啜泣着点点头,“我,我不说。” 连宿稍稍放心,吴阮阮性格一向温顺柔弱,她应该是回守口如瓶的,只要自己不说,那谁也不知道这个事情。至于今天的事情,他至多给吴阮阮一点补偿。 他长舒一口气,准备扣好衣服扣子。 他听见短促的开门声。 “连宿!你在做什么?”他一扭头,就看见霍封气势汹汹地冲进来,他还打算解释解释,毕竟霍封自己也常常脚踏几条船,说不定能帮自己瞒一瞒。 可霍封的身影挪开,连宿便脑袋宕机。 ……骗人的吧,珊珊在这里。 他的喉咙里塞了一团赤红的火炭,发出的声音细微干哑,至于身体,更没有抬手的力气:“珊珊,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 断个干净! ®oúsёщú.Iл “我跟她没有什么的,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在身边……”可他自己也清楚,上身暧昧的吻痕足够证明一切,但还是自欺欺人:“吴阮阮,你告诉珊珊,我们之间没有什么的。” 他扭头用饱含威胁的眼神看着吴阮阮,吴阮阮也如他意料当中,瑟缩在被子里,一个劲摇头:“没有,珊珊姐,我跟他没什么的,我只是扶他回房间……” 她这幅欢爱后楚楚可怜的样子毫无说服力。 但连宿还是希冀地看着温妤。 他努力睁着眼睛增加自己的可信度,“是的,她不太舒服,我让她躺一躺……”然而他自己也无法把这个谎言完善,之后呢,他为什么光着上身呢?身上的痕迹又是怎么回事? 倒是越发语无伦次,最后舌头完全打结,愣在原地。他以为会看见温妤脸上愤怒或者歇斯底里的表情,她甚至没有哭喊,只是收敛起所有的温柔,唇角轻轻抿起,摇摇头,此时无声胜有声。 她太失望了。 连宿的心彻底坠落谷底,“珊珊……” 温妤没跟他闹脾气,更不存在什么动手教训小叁的事情,她的脊背反而打得更直,比平时更加挺直,谁都看得出她是在强撑。这幅样子反倒让连宿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珊珊,你别生气,你打我……你骂我,你要是不解气,拿这个砸我,求你了,别气坏自己!” “你要做什么?”霍封拦在温妤面前,一脸提防。 他拿过手边的玻璃烟灰缸,照着自己脑袋便狠狠一砸,玻璃渣子飞溅,登时血流如注,这场面把吴阮阮给吓坏了——他怎么这么疯?!qūyūsんūщū.℃oм(quyushuwu.com) 他甚至也不擦掉血迹,任凭脑袋上的血液流淌。 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蹒蹒跚跚地朝温妤走去:“珊珊你生气了,要是不解气,我再砸第二下,第叁下,直到你解气……千万别这样看着我,我受不了。” 那种失望的眼神……连宿第一次感受到心纠的疼痛,哪怕是被爸爸骂成废物,哪怕被连高辛身边的那些人瞧不起,也不及此刻万分之一。他的珊珊,他可能就要失去了……她这么失望,她得多伤心,自己多么罪大恶极——自己就是个不争气的垃圾,是个窝囊废! 可她再也不心疼自己了,不会给自己擦拭伤口。 自己彻底要失去她了。 霍封忽然有一丝犹豫,看他这幅惨样,没想到连宿的感情居然比自己想象的更深一点,但是都到了这一步,无毒不丈夫,他就得做到底。 “你离珊珊远一点,你别想做什么不好的事情。”霍封上下扫视他的狼狈样,“你这个样子自残,是要威胁珊珊吧?” “我没有!”连宿慌乱地朝温妤解释,“我没有威胁的意思,我、我只是做了错事,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我不想看到你生气。” 然而温妤还是不吭一声,她在霍封的护卫下,安静得如同一尊玉像,神色里带着一丝疏离和悲悯,好像看到了一个可怜的小丑。 再没有任何时刻,比现在更像个丑角! 连宿还试图继续往前走一些,他一定要亲自跟珊珊解释清楚,他……他一定是被人陷害的,是霍封对吧?他猛地看向眼里带着自得的霍封,脑子里的思绪便通畅了。 拳头朝着霍封的脸上砸去,也根本顾不得自己还是个伤员,嘴里喊叫着:“珊珊,是他害我!霍封害我的,他算计我!” 霍封挨了拳头,也不甘示弱,他打人一向发狠,这下子吃痛更是狠狠还击,砸在连宿的肚子上,抓着他的头发,朝着墙面撞去,“神经病吧?我害你,你要是喝醉了能硬吗?你自己跟珊珊解释去。” 这点是没法洗清的,他顿时颓丧下来,被抽干浑身的精气,连反抗也不曾,挨了霍封的殴打。霍封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血迹,嘶地吸气,他这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被人揍了。连宿真像条乱咬的疯狗,走投无路,发了癫。 想到什么,他看向温妤,“珊珊,这锅我可不背,你查监控看看……”监控上准拍到连宿抓着吴阮阮进房,中途可没别人。 “不必了。” “真不看了,珊珊?”霍封瞧瞧躺在地上颓丧的男人,胜利感油然而生。 温妤转身朝着外面走起,今天这场戏,到这一步也足够了,只要能断个干净,不沾染一点坏名声,那就足够。至于连宿,他大概陷入在痛苦的悔恨里,这是他最后能压榨的价值了。 而跃跃欲试的霍封……温妤不考虑他。 尽管他再叁尝试安慰,并在话里话外抬高自己:“谁知道连宿居然会这种事情,我也没猜到他是这种人,这种事情,我可做不出来……珊珊,我看着你,我放心点,你可千万别想不开。” 他哪里怕温妤想不开,只是要占据她身边的位置,以此博取好感。利用完了,温妤可要把他一脚踹开,也不看他:“我不知道,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给我一点空间……求你。” 话说到这份上,霍封也不能死皮赖脸跟着。 他只好说:“那你找个地方静静,我在外面等你。” 他专注地看着温妤,她整个人脆弱敏感,尽管强撑着表面的平静,可那股迷茫和空洞是无法隐藏的,她看上去有种别样的美——蝴蝶的美,狂风肆掠,露出她残破的翅膀。他忽然也不觉得脸上的伤疼了,这都是值得的。 温妤总算能一个人好好休息。 …… 连宿安安静静地搬走他的全部物品,一丝痕迹也不曾留下。他实在没脸见她,至于这房子,就当是给她的补偿……哪怕补偿一点点也好,来消除他的愧疚。 而吴阮阮,她一个劲地哭,死缠烂打要跟着他。 连宿心里充斥着扭曲的恨意,他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吴阮阮是霍封安排的人手,但导致他到了这一步,可离不开她。 “你要跟着,那就跟着吧。”他没什么情绪地陈述。 吴阮阮的眼睛亮起来。 连宿看看她,用某种痛快的语调陈述:“我知道你要什么,我的房子和钱都给珊珊了,你也不必试图从我身上获得什么。” 他那难以形容的可怕眼神让吴阮阮打了个寒颤,随后她看见连宿露出了笑容:“当然,你既然要跟着我,那也不必离开了,你要是敢逃,我有的是办法弄死你。” 他慢慢地从吴阮阮手里拉出自己的袖子,然后用纸巾擦拭自己的手指,吴阮阮觉得他丢进垃圾桶的仿佛不是一张纸,丢的是自己。 “你跟霍封,我一个都不放过。” -- 如何让你不伤心呢 温妤倒有点意外,连宿居然要把名下的房产过户给她,那套两人曾经一起居住的房子。房间李收拾得干干净净,又把两个人的合照挂在墙壁上……她是不喜欢过于高调拍照的,到现在,两个人的合影也没有几张。 但她现在可“不愿意”收下来,消息也是已读不回。 霍封一个劲劝她收:“是他对不起你,你要是不收,以后他后悔了怎么办?珊珊,我在为你考虑。”他可恨不得她同连宿一刀两断,虽然收下来温妤可能会心软,可自己不说这话,便不能展示自己的体贴。 他还紧紧盯着沉思当中的温妤,她的面皮白细,剥了壳的荔枝般鲜嫩,她还伤心着,抑郁寡欢,而他此刻觉得自己真像个畜生,满脑子都是下半身的事情。 他有点硬。 喉结滚动,“珊珊,你要不要休息两天,我们躲躲他,我有个住处他是不知道的。” 温妤哪能给他这种机会,跟霍封独处会发生什么是百分百可以预见的,她抬起头,“那你呢?他说是你害了他……虽然我不愿意这么想,可是……” 她没继续往下说,咬着唇。 她这猝不及防的一问倒让霍封没了应对,他想方设法地推卸责任:“珊珊,他现在说的话,你觉得能信吗?你也知道他的占有欲,他根本不准其他人接近你……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他居然这样说……” 这种无师自通的话术,霍封懂一点,就像那些女人在他面前撒谎,一定要显得自己无辜,显得自己可怜。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话起了作用,温妤的眼神犹豫啦,她不再那么坚定地拒绝他:“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我总是忍不住乱想。” “好,你好好静静。”这应该没什么问题,等珊珊冷静下来,自己再开展攻势,取代连宿。 李珊珊的确是一个有价值的好女人,且不说她的家庭,就单单看她跟陈凤宸这些人的交情,就已经让她拥有足够的资本——何况她本身还是一个富有魅力的女人,长相漂亮,性格得体,这样能够体谅人的富家姑娘又少见。 霍封不觉得贤淑落在灰姑娘身上算什么好特质,他喜欢辣点的,因为要睡觉,可如果要生活,那还是应该门当户对。不过……珊珊的门槛可能有些高。 这反倒让他更有征服感。 * 分手这样的事情,显然是瞒不过连高辛的。 但他日理万机,也是万万没有时间来关心这样的小事,哪怕连宿自暴自弃,寻死觅活,他也沉得住气。温妤没等来他的一点反应,也在意料当中。 她维持着自己的“憔悴”样,在餐厅里一动不动坐着,心事重重。这样维持了一周的姿态。 这位大少爷总算愿意给他的“干妹妹”一点眼神,也不知道他哪里得来了她的联系方式,拨通了号码。那头的背景音里还夹杂着英语,似乎有两个外国男人机关枪似的吵架,而连高辛站在旁边,语调听不出异常:“……珊珊?” 他根本记不住温妤的名字,想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地吐字。温妤也知道到了自己发挥的时候,便不说话,只是吸着鼻子,又打翻了手边的咖啡杯,发出被烫伤的嘶声——咖啡根本没有溅到她的手背上。 “你烫伤了?”连高辛听见陶瓷破碎的声响,还有她小声的啜泣。 “只是不小心,堂哥,很快就收拾好。”温妤看着服务生收拾地毯,她露出个歉意的笑容,对方也感受到了她的礼貌客气,便也笑笑,谁也不知道她就是刻意的:“算在我的账上吧。” 她看上去跟坏事毫无关联,捂着胳膊,眼圈红红,是副讨人喜欢的柔弱样。于是服务生忍不住多了关心,他递来一张纸巾,“您还好么?如果烫伤的话,我去准备烫伤药。” “不……不碍事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温妤确保电话里的连高辛能听见服务生的声音,这更进一步佐证和渲染了她的凄惨。 “那你走神了。”连高辛的注意力一面放在面前两个吵架的家伙身上,一面带着微笑安慰她,“可以告诉我,如何消除你的伤心呢?做什么都可以。” 他有足够的底气说这种话,并且毫无浮夸。 温妤当然想说把你自己给我。 但她不能。 “堂哥,你有没有什么解压的运动?”她把话题刻意扯到了连高辛身上,让他来做这个主:“我想好好发泄一下,也许就不会不开心了。” 说到这个,他倒是有了点兴趣:“嗯,自由潜水吧。” ——温妤想,自己不太会游泳,可她得搏一搏。 比如短期内学会简单的动作,以及短时间闭气。 “很危险吧?”温妤问,“堂哥经常这样吗?” “也不是经常,因为假期不多,有时间的时候,考个自由潜的证书,很解压。”连高辛没什么兴趣听面前两个鬼佬胡扯,争论个半天也不出结果,这种情形,倒不如跟温妤说话解解闷。 她也很给面子,露出了她的好奇心……总之,很上道。 “Mr.高,你觉得两套方案哪个更合适?”他们用蹩脚的中文询问他,尽管明白连高辛是能听懂他的母语,不过出于对身份的尊重,还是发挥了自己的平生所学:“你的意见,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连高辛还是看着他们,笑容不变,就算是电话里的温妤也知道他压根没在听,可他完全没有一点心虚的样子,信誓旦旦:“我都不太喜欢,又都觉得可以试试,我想要一个最终方案。” 说了等于白说,又要卷入到第二轮辩论当中。 他用英文向两个男人陈述了自己的话。 他们只看见连高辛拿着电话,在一边用中文说些什么,却听不明白,大概是在跟什么重要人物谈条件吧?他们对此表示理解,就算不喜欢连高辛怠慢,但想在这种地方做生意,就离不开连家这样的本地势力。 他们看得出连家对这位少爷的重视。 在他们再次陷入争论当中之后,连高辛又对温妤说:“这些鬼佬真无聊,总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纠结,我真讨厌跟他们做生意。” 他大概在跟她讲冷笑话。 估计也只有他能在这种场合说出这种话了,还是当着两个正主,温妤听他的抱怨,便破涕而笑:“那我们不要理他们好不好?” “我觉得有道理。”连高辛表示赞同,“我把空间留给他们,让他们慢慢商量。” -- 正经人 他始终是那么充满耐心地说话,不近不冷,和温妤起初瞧见他的印象是不同的,但也不代表连高辛温暖和气。他知道如何讨人喜欢,在绝大部分时候,他都是格外大度的。 话题由他发起,他也能顺当地让温妤高兴,他的态度是让人舒服的。 “你若是喊我一声哥,我当然要负责任。”他这幅样子天生就该是人群里的聚焦点,人人信任他,畏惧他,依赖他,温妤知道他可没说场面话:“我是很讲义气的。” 他要是站在堂口上跟温妤拍着胸脯保证,温妤准得把他当做是道上混的大哥,满身的“江湖气”,但很可惜连高辛不是,他生得齐展正经,文质彬彬,绝对不像动粗的大哥们。 他身边聚在一起的人,可不只是因为他的身份,更多是愿意信他跟着他。连宿可看不懂这一层逻辑,他只懂得连高辛有个好背景,人和人的距离远比想象更大。 “那跟堂哥说好。”温妤绝不扫面子,“堂哥可要说到做到。” “我请你吃早茶。”连高辛可没在乎门里争论的两个人,他已经关上了门,“什么时候有空?” 若是问了后半句,那就不只是客气话,温妤24小时都能随时“有空”,但她还是沉吟片刻,“堂哥不会是要给连宿说情吧?” “不,我可没这个时间。” 连宿自然没有资格让他替他说话,连高辛从不替人保证,管好自己是第一要务,连宿自己做坏了事,无法挽回,那便需要承担后果。 他倒没一而再再而叁地确认,只是直接道:“来不来?” 没给温妤再委婉的时间,也来不及塑造她想要的形象,连高辛的问话开门见山,若是她推诿,这个机会便再也没有了。温妤不得不硬着头皮,大脑高速运转起来,“那我来吧,堂哥怎么想到吃这个?” “嗯……想请你尝尝。”温妤问什么,他便答什么,绝不弯弯绕绕,“只是不大正宗。” “谢谢哥!”她便甜甜地喊起来。 没有以往得到的回应,大部分男人多少会喜欢她这样乖巧甜腻的语调,便是知道是假的,那也愿意听着。但连高辛没察觉,却也没反应,他还是保持着那样平淡的口吻:“艇仔粥,蒸凤爪,叉烧包,避风塘龙虾,大概是这几个,有忌口不?” “堂哥在看菜单?” 她几乎能想象到连高辛保持着一脸庄重做派,手里正在搜索菜单,感觉还挺微妙……他是有点正经,又有点不正经在的。 “要看的。”他回答,“不然怎么知道吃什么。” 温妤尽可能地跟上他的脑回路,“堂哥可以去了再看看。” “你可以看看你喜欢的。”他说,“我没忌口。你若是有机会去g省,我带你去吃更正的。” 温妤原本还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得到接近的机会,可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仿佛被他推着前进,站到了他面前。他有点过于随便了,随便到温妤几乎觉得这位太子爷是个随口约饭的普通朋友。 以往她的手段是够用的,但现在,温妤觉得,自己也还是太年轻。身体里的某根弦被触动,紧紧勒紧,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 但她一定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她没有退路。 “堂哥觉得后天怎么样?”温妤问。 连高辛答应下来。 …… 这次他身边没有围绕着一堆人,只跟了个秘书打扮的年轻男人,他提着公文包跟在连高辛身后。这次他一身深黑色,只在袖口和纽扣上点缀了一点松绿色,看着是新中式打扮,布料包裹他的身体,即使是这样,她也能够瞧见他隐约的身体线条。 他并不算瘦弱,胳膊尤为长些,匀称漂亮。 瞧见他来了,温妤从玻璃的反光里再次确认自己的打扮没有不得体,调整好郁郁寡欢的表情,眉头微蹙,垂眼瞧着地面。温妤从不等人,但连高辛除外,别人是值不得她花这样的工夫。 “来得这样早?”他走近一些,“你们出门打扮也是要花时间的。” 粉底也遮不住她满脸的憔悴,一个漂亮姑娘若是憔悴起来,那是惹人心疼的,是西子捧心。连高辛不心疼,也并不瞧着她“精心收拾”后的容貌,“好好休息,你要是想着他,那不值当。” 他的口吻听起来一点也不怜惜,反而像是寻常安慰,温妤一度怀疑他根本没把自己当做是女人来看,连高辛对待别人的态度永远都是一个样。 “饿了么?” 温妤的确有些饿了,她起得很早,平日里也总是节食。良好的体态保持要付出一些代价,她的容貌和身材都要花费金钱和精力来维持……很累,但总有人对她这幅假皮囊趋之若鹜。 他们却说喜欢她的性格,喜欢她的内涵。 他们真的知道自己本质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温妤推说着:“堂哥,我可不能吃多了,你也知道女孩子嘛,总是要保持身材的。” “可你太瘦了,我看着不好,风一吹就没了。”连高辛看看她削瘦的肩膀,“好了,跟我进来吧。”他一开口,温妤才知道他是跟背后的秘书说话,对方战战兢兢地跟在他的身后。 他看上去不凶,秘书却很怕他。 连高辛从不发脾气。 我们赚点钱 “今天只有我和堂哥吗?”温妤觉得好极了,可心里还是有点疑惑,按理说连高辛身边不说是前呼后拥,那也该是戒备重重。 “我这趟来s市,倒没几个人知道。”他含着笑,眼梢的弧度淡淡的。 也就只有几个连家的兄弟,还有去了聚会的温妤知道,他这样毫不避讳地把低调出行的事情告诉温妤,几乎让她觉得连高辛把自己当做了自己人。她确实算个外人,不姓连,跟连宿八字没一撇,现在还分了手。 “那我可受宠若惊了。”温妤同他开着玩笑话,捂着嘴,轻声轻语。 连高辛在经理的郑重迎接下进入顶层的包厢,包厢里站着几个老师傅,穿着白色厨师服,经理笑容满面地介绍着本店的特色菜以及背后的文化故事,还有几位师傅:“这位是本地非遗手艺传承的师傅,如今掌握这项技艺的人数,在全国也不超过十人。” 都是重金挖来的特级厨师,平日里不动刀,但像连高辛这样的贵客来了,他们便要亲自下厨,亲自讲解。只是听这个名头,温妤就觉得有点压力,这可不只是钱的问题。 连高辛分毫没有作为贵客的矜持,他反倒客气地同几位大厨握手,尊老爱幼,“那可是瑰宝了,师傅的手艺要好好传下去,我今天来也不是为了吃什么花样,太过隆重倒也不必,只是点几个寻常菜式,我想请我这个妹子尝尝鲜,要是能做得地道点就好。” 这给温妤带来了多余的关注,他把选择权放在温妤手上。 “堂哥说了算,毕竟我也不懂。”温妤摇摇头。 “那我来看吧。”连高辛看着几位大厨一个个出了包厢,“师傅们慢些,这地刚进来有些滑。”那可真像极了热心青年。 偏偏他做出来也不奇怪,他保持着几个稳固的表情,连高辛也笑,却不开怀大笑,给不了那样温暖爽快的感受。他在适当的时候选择合适的话题,露出又漂亮又标准的笑意,他生得副富贵皮相,讨人喜欢极了。 当然,大部分时候应该是别人讨他喜欢。 可连高辛也让身边的人一并高兴。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他也不要人来伺候他,连高辛的注视让经理不得不退出房间,关上门厚,他才慢慢说:“我倒是喜欢人多,不过我看你有些紧张,上次你来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 他的话像隐形的鞭子抽打在温妤身上,一针见血,温妤不知道是自己现在出了什么纰漏,还是上回露了马脚,明明……她已经表现得很好了,在回忆里,她应该也没有做出任何不得体的举动。 她便装傻,“堂哥怎么会这样想?” “我还以为你害怕我,我有那么吓人吗?”连高辛走过来,抬起胳膊,居然替她夹了一筷子菜,动作算得上优雅标致:“不过我可不在乎,你怎么想的,什么事情,不愿意说出来,就不说。今天我们是来吃饭的,我说过要让你高兴起来。” 温妤有种从座位上站起来的冲动,连高辛这样站着,而她坐着……这是万万不行的,那会显得自己傲慢。然而连高辛的手指轻轻碰碰椅子,顿时一座五指山压下来般,她没了动的念头。 他甚至保持了足够的距离,绝不肢体触碰,绅士极了。 “我们来吃饭。” 温妤盯着他微笑时露出的牙齿,白皙整齐。他不算是标准的g省长相,鼻梁高挺,只在唇部微微有些翘起,让他瞧上去不那么过于持重。翠色在眼里沉积,随着光线的变化,便能熠熠生辉。 他和温妤保持一截距离坐下,也不太远,不会显得过分疏离,留足了聊天的空间。和他独处的话,温妤的压力只增不减,整个包厢里安静得只有陶瓷汤勺撞击的脆响。 他似乎总喜欢给她“投食”。 自己却简单几口便饭。 他在一旁简单说起避风塘菜式,又介绍点风土人情,声音平稳顺畅,耳朵也被熨烫般舒适。到最后,他看着温妤,“其实我也是有事情要说。” 他果然也不多绕弯子,明明白白说了来意,不过从他嘴里说出来,也不怎么像是严肃事情,他说什么也都是那副口气:“要赚一笔吗?妹子。” 温妤想,他果然会查自己是做什么的。 不过时间太短,他应该是不能查出自己的真正底细,可也不会把自己当做是什么纯良人士看待,那外头还传着她跟陈凤宸、贺雪邯的“交情”,有些人怕已经将她当做了交际花。 温妤的脑子有点乱,但她脸上的笑容还是维持着,这副面具短时间能成为她最后的防护。果然,连高辛跟那些蠢猪不一样,她现在还差得远…… 这是几乎算是第一次栽了这样跟头。 连高辛有看人的本事。 “你在说什么呀,堂哥。”这话说出来,温妤立刻后悔了,明显的欲盖弥彰。 他没什么追究的意思,一手抱臂点着下巴,“你做吗?我只问一次。” 他不说是什么事情,但温妤知道他这次来s市一定是为了这事情,当然是关乎连家利益的大事,他这样说其实也没错,连高辛抛出了他的橄榄枝。他也不是必须需要她的帮助,多少是有他嘴边说的照顾在的。 温妤捏着汤勺,指节泛白。 寒意从脚趾传递到天灵盖,随后脑子无比清醒,神经兴奋地跳动,又怕、又喜、又忧,她忽然明白在连高辛面前打什么奇怪的主意是很难的。他更需要有用的人,以及他的心情难以捉摸。 “我做。”温妤看着他。 连高辛这回又笑起来,温妤已经没有心思欣赏他赏心悦目的笑容了,“总不会亏待妹子啊。这回我们赚点大钱,妹子这次高兴没?” 钱这个字精准地戳中了温妤,当然,他也爱钱。 在跟谁吃饭? 说这样的话,他也纯然不带半分下流的意味,也跟情欲毫不沾边。但他的确有许多办法能够哄一个女孩开心,像温妤这样的,反复无常的,他也保持了最最足够的耐心。 “但这要过些时间。”他说,“我倒是很喜欢跟你说话,可惜这趟过来的时间太短了。算了,这个给你。” 他将方才手里把玩的红色麒麟递给温妤,她才发现这是一方小小的印章,刻着精巧的图案,底座上纂刻着四个字,“天道酬勤”。 “堂哥酬什么勤?”温妤把这印章又丢给他,“我不要,我不喜欢这几个字。”这话半是开玩笑,也带了点真心,她发自内心地感到讽刺……大概她以前就是个过于老实过于本分的可怜虫。 “明明就很好,以后珊珊就明白这几个字了。我很喜欢人身上那股坚韧不拔的精神,无论如何,怎么样活着,怎么样坚持……这种精神是最难的。”连高辛倒不烦她的闹脾气,又收起来,“世界上的人太多了,置身在人海当中方觉自己的渺小,便得时刻提醒督促自己,切莫懈怠。” 他看了眼温妤:“我挺喜欢那种固执的家伙。” “那会显得愚蠢。”温妤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愚蠢有时候也是一种美德。”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似乎就变成了哲言,温妤从他身上没感觉到过去那种高高在上的口吻,“世界上什么样的人都有,然而他们都是世界的基石,学会去接受这个世界,才能去控制。” 大概这就是连高辛能够接受她的原因了。 温妤不想跟他辩论,何况她现在根本没有必要去跟连高辛作对,起码在她原本的计划里,连高辛在未来是个需要长期“讨好”的目标,这可能是她竭尽全力能够接触到的最高峰了。 “喜欢今天的菜吗?”他忽然问。 话锋变得飞快,温妤险些没跟上他的脑回路,说实在的,滋味怎么都不差,但凡是连高辛露面的地方,那都是按照高规格准备。自己算是跟着他沾沾光,她不免心怀恶意地想想,他大概是要立个威,让自己瞧瞧排场。 “堂哥的品味好,我当然喜欢。”她脸上的笑容并不真诚,但连高辛不在意,他仍然富有仪式感,将眼前的食物一口一口吃掉。他不会过分矜持,也不会过分粗俗,他的姿态勾起了温妤的食欲。 好像他面前的米饭变得粒粒晶莹。温妤尝一口,味道似乎也变得更好了,连高辛就算吃饭也吃得认真。剩下的时间两个人倒是不再提起生意上的事情,温妤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居然是贺雪邯发来的消息。 属实稀奇。 于是她好奇地瞧瞧。 “怎么了?” “有人在跟我请教呢,问我女孩子喜欢什么样的礼物……以及,她们喜欢什么场合。”贺雪邯没法子直接接触唐双,又看见温妤似乎和她关系亲近,便没忍住私下询问,温妤把这个问题抛给连高辛:“堂哥觉得呢?”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连高辛认真分析。 “是那一类,大部分男人会喜欢的,又漂亮又安静的,就像小绵羊。”这些日子,唐双也真像只小绵羊,从她在社交场合替她撑了面子之后,她就开始下意识在无法决定的事情上询问她。 贺雪邯问她,唐双问她,她不就成了这个中间商? 连高辛想了想,“要给她安全感,也要表现自己足够的优势,最好是多数人认为的男性优势,比如社会地位,比如财力,还有阅历。无论是场合还是礼物,都应该围绕这几点。” 温妤可懒得替贺雪邯思考,照着连高辛的回答发了过去。那头便不回复了,温妤看见个输入中,最后对方迟迟没有发来,再过一会,贺雪邯问,“你现在在做什么?”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温妤笑眯眯地敲字,“我在跟朋友吃饭。”末了,还补充道:“是像贺先生一样的朋友。” 贺雪邯这次彻底没有回复。 “那你呢?你喜欢什么呢?”连高辛继续刚才的问题,他的眼睛直直望到温妤心里头,“给我一点思路。” 温妤没什么十分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兴趣爱好:“我喜欢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再没有比把仇人踩在脚下更畅快的事情。” “李珊珊”是没有仇人的,哪怕是温妤,在别人家眼里,也只是个存在感极低的边缘人物,她能有什么了不起的仇人呢? “你只喜欢这个?”连高辛思索着,“那这样过起来会很无趣吧,只剩下仇恨,生命的意义不该如此。” 温妤当然知道。 可是她已经被掏干成一具空壳,没有人是需要她的,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她自己会真正爱着自己,也只有自己能够替自己复仇。仇恨成了驱动她继续咬着牙坚持的动力,这种力量比爱更顽固。 “其他的,我想不起来了。”她娇气地抱怨着,一副乱发脾气的小孩样,“你就当我喜欢报复世界吧。” 连高辛报之一笑,也不多作评价。 * 收到消息的时候,贺雪邯正坐在后车座上,他盯着李珊珊的回答,不满地抿紧嘴唇。他很清楚李珊珊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对自己总是很热切,又迫不及待地领着他去认识唐双,就像把自己当成一块可以买卖的猪肉。 前些日子,她几乎每天都要给自己发送问候的信息,哪怕只是问好,他有些会看,有些不看。 但这几天,李珊珊冷淡下来。 他有点莫名的不愉快,他告诉自己只是因为李珊珊看上去对于撮合他跟唐双这件事情变得懈怠而感到不满,可事实上……他其实不止一个途径能够接触唐双,根本不会全依赖这个女人。 她说,她在跟人吃饭。 值得她重视的人,能比自己更重要么?就算是陈凤宸,在某些时候也得给自己一些薄面,她能见到几个人,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地方。 巴结别人的话……还不如巴结自己。 牵线搭桥 唐双不喜欢这种感觉,站在女人背后的感觉。 她站在李珊珊的身后,像这位大小姐的拎包小妹,任何人来了也只会和和气气地同李珊珊谈笑,至于背后沉默寡言的自己,他们也不会高看一眼。 她知道如何讨好别人,如何让自己看起来更顺从,可能因为自己看上去太过“无害”了,这位大小姐才心血来潮带着她出席各种场合。她很不喜欢这种被人夺取全部注意的感受,其实按照男人们的角度,难道不是自己这样的外表更加惹人喜爱吗?李珊珊太骄傲,太强势,热衷社交,她的许多生活方式更西式,和传统的“东方名媛”相去甚远。 可是……她习惯于待在李珊珊背后。 这样就没有人会欺负她。 “这件衣服要好看些吧?更适合珊珊姐。”她低着头拿着搭配好的衣服,怯怯地讨好着,她忍着心里的不适,语调越发软和。 李珊珊很喜欢动手动脚,她总是做些看上去亲密无间的举动,比如勾住她的肩膀,挽住她的胳膊,对着她的耳朵说话……搞得好像她们是什么铁闺蜜。 “还是小双有品味,我喜欢你的眼光。”李珊珊笑得甜腻腻,她那张脸适合露出这样的笑容,唐双有时候也会被她的笑容所吸引。 但是不妨碍她讨厌李珊珊。 她这么骄傲,这么光彩夺目,衬托得自己像个打扫卫生的灰姑娘。明明自己在其他时候,都是人群里的焦点,被李珊珊拉进她的社交圈以后,她就变得一文不值。 可她不甘心放手。 “是珊珊姐的身材好。”唐双眨眨眼睛。 于是温妤掐了掐她的脸颊,“就你嘴甜。” 今天带着唐双出来挑衣服,也不是闲的过分,相反,这趟出来,就是为了贺雪邯。谁让他对女主那么念念不忘呢?她从陈凤宸那里打听到贺雪邯的行程,今天他可是要定做一身西服,她就毫不客气地带着唐双来店里挑选。 账单报的是陈凤宸的名字,想来他也不计较小钱。 她指了件露背的渐变色鱼尾裙,裙摆上星星点点,颇有夜空的意境:“这件包起来吧,还有刚刚她拿的那些。” 唐双下意识去看手里那套衣服的标价,后面的几个零看得她心里一颤……现在温家也不会给她那么多零花钱,虽然妈妈很喜欢她,可是钱还是要找爸爸和哥哥他们拿,舅舅偶尔会给些钱,钱不少,可没法这样挥霍。 她大概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节约吧。 李珊珊忽然又转头笑眯眯地瞅她,“你也挑一件吧,我送给你。” “不、不用的,谢谢珊珊姐的好意……”她下意识要拒绝。可李珊珊把她推到了衣架边上,“这不算啥,你今天跟我一起忙了这么久,还帮了我的忙,挑一个吧,我看这里还有蛮多适合你的风格。” 这下子唐双没法拒绝,她心里其实也很喜欢这些衣服,而李珊珊又十分会做人,给她台阶下。如果李珊珊是个男人,那大概大部分女人都会喜欢,毕竟出手大方而且性格爽朗,但李珊珊是个女人。 这意味着她站在她的旁边,就会被她抢走所有光彩。 导购很快把唐双挑中的衣服包起来,唐双还在琢磨自己应该怎么跟李珊珊道谢,就听见她说:“真巧,贺先生也来啦。” 贺先生?贺雪邯?! 唐双怀揣着紧张且羞涩的心情,隐蔽地整理好自己的裙摆,转过头去,果然看见贺雪邯从贵宾室里走出来。她有段时间没联系上贺先生,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很长时间不同自己说话。 明明……之前对自己都很特殊的,连李珊珊都觉得贺先生对她不一样。 贺雪邯保持着一贯的冷淡姿态,便是看见她们,也没什么诧异,看样子并不想搭理,唐双心里忐忑,所幸李珊珊这个自来熟走上去,伸出了手,“好久不见啦,贺先生今日可好?” 贺雪邯不给面子,他皱着眉:“不好。” 别人恐怕还会被他的样子给吓坏,偏偏他面前是温妤,温妤太清楚这个男人的德行了,他这幅样子,不过是朝她发了脾气……谁让她同别人吃饭呢?这样便没把他放在第一位,把他放在心里尊重。 温妤决定还是“安抚”他的脾气,于是笑着说:“贺先生有什么烦心事呢?我今天倒是可以帮你参谋参谋,对了,唐双小姐也跟我在一起,今天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贺雪邯没道理拒绝。 李珊珊还是那么“贴心”,甚至有的办法让他见到唐双,连理由都找好了。可他却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高兴,她这么自然地介绍唐双过来,全然是没有之前对他的那份仰慕的。 但他可不想让李珊珊知道。 于是贺雪邯鲜见地露出一个笑容,称得上和气:“那就麻烦珊珊小姐了,好好替我参考。” 唐双听不明白他们话里的意思,只觉得氛围奇怪,之前明明看到李珊珊跟贺雪邯关系不错,怎么现在又仿佛生疏起来……而且,贺先生居然也没有看她一眼,不是无视,是某种刻意的避开。 自己今天有哪里不对劲吗?唐双只想立刻检查自己的仪容。 讨厌又惹人喜爱的她 事实上贺雪邯的部分注意是在唐双身上的,她看上去垂头丧气,像霜打的茄子。是自己不在的时候,她受了什么委屈吗?李珊珊给她的委屈吗? 不,李珊珊也不会做那种低等的事情。 她虽然讨厌,但不是自己之前认识的那种女人。贺雪邯的余光扫过唐双,又看见温妤手里提着大包小包,“需要我的助理帮忙吗?” “那就不客气了,这个小兄弟,记得也把小双的这件带上,我们的就都辛苦你了。”她果然自来熟,而被她这样对待的人也不会有任何不适。一向随着贺雪邯没什么笑容的助理,在被她这样热情对待侯,忽然有些手足无措,耳朵微微泛红,他便低声说:“不,没关系的。” “你给唐双小姐也买了?”贺雪邯比较在意这个点,这的确是李珊珊的作风,她多大方。不过……他丝毫不觉得自己在大庭广众说出这句话,是否会伤到唐双的脸面。 唐双觉得他们两人像在讨论一个没有行为自主力的客体,尤其是贺先生……他竟然会说这种话,弄得好像自己白占了李珊珊的便宜。她的脸上微微臊红,也不能去表达自己的不满。 “什么叫买,我们可都挂了陈先生的账,他说要请我,我不得好好刷刷他的卡?”温妤笑眯眯地化解了凝滞的气氛。 这下子就变成了两人一起购物,唐双松口气,心底不自在地感激起李珊珊的那张嘴。她怎么总能这样呢,总是能化解自己的麻烦,而且……她看上去对自己是真心好的。 自己根本没拿李珊珊当朋友,只是拿她当做阶梯,她却真的好好对待自己——太讨厌了。唐双盯着李珊珊乌黑的后脑勺,她的长发漂亮得像垂落的夜幕,看了看贺雪邯,他一点要和自己说话的意思也没有。 她第一次主动伸手拉住李珊珊。 以一种亲密的,就像她过去做的姿势那样,她挽住了李珊珊的胳膊,只有这样贺雪邯才会注意自己吧?毕竟自己和李珊珊关系“那么好”,他没道理不和自己打打招呼。 这一招果然有用,贺雪邯的视线落在李珊珊的胳膊上,也看着她,“唐双小姐可以一起用餐。” 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恩赐,什么叫做“可以”,他这么低的情商能够在原着里泡到唐双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可见唐双配合得过分辛苦。 温妤瞄一瞄唐双,她果然低着头,挽住她的胳膊微微用力。 女主的脸皮是不会有自己厚的。 “我们叁个人一起吧。”温妤笑着,她歪着头,耳垂上的银色星星闪闪发亮,“叁个人就不会尴尬了,小双是我很好的朋友,你也会喜欢她的。” 这不用她说,自己对唐双的兴趣远大于她,她这么个讨厌的嘴碎女人,唯一的优点就是偶尔识趣。她偏偏说话只说一半,“叁个人一起”,这是什么意思? “也会喜欢她”?有给自己牵线搭桥的嫌疑,也不排除,李珊珊说了某些真心话,难道李珊珊也喜欢自己?旁敲侧击地在暗示着? 看着李珊珊的眼睛,永远都清澈见底,贺雪邯都快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可是……叁个人的话…… 唐双是李珊珊的朋友,其实李珊珊也喜欢他的话,他发现自己心里其实不是那么抗拒的。他立刻甩掉这些荒谬的想法,他对李珊珊的怨气都还在肚子里,她倒跟个没事人似的。 …… “贺先生今天都不理我呢。”温妤微微抱怨着,“我知道贺先生这样的人高雅,我是个俗气的人,可之前贺先生都那么客气,我还以为对我另眼相看。” 贺雪邯想起另一件事,他对吃什么也不关心:“你分手了?” 看来这消息闹得满城风雨,人都知道。连家那个小少爷被李珊珊抓奸在床,在不同的版本里,也有不同的剧情。比如连宿发了疯割腕自残,比如李珊珊气得跟小叁大打出手,又比如其实两个人是各玩各的。 所有的版本,贺雪邯都听过。他其实不是会主动关注八卦的人,那些废话他通通可以忘记,可一听见李珊珊的名字,他就忍不住去听了。 才不是那样的……李珊珊根本很喜欢那小子。 她也不会打人,她不是那种人。 他也发觉,自己下意识给李珊珊辩解。 他的话让李珊珊的笑容一凝,气氛变得古怪起来,唐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接缓解,她她没有李珊珊会说话,而且这种场合,也轮不到她这样身份的人来开口。于是只好低着头,想想那些“闺蜜”们安慰自己的场景,握住了温妤的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她的手有些凉,不像她的笑容那么温暖人心。 但肌肤细嫩,手指纤长。 唐双第一次这么主动地拉着李厢希以外的女性,心里怪怪的,她打量李珊珊的手,漂亮极了,戴着一小枚装饰性戒指,整只手像是艺术品。自己的手就没有那么好看,因为要练习乐器,而且也要在李厢希面前做家务来维持形象,手掌比较粗糙。 过了许久,李珊珊才开口:“嗯……” 不说点别的吗?贺雪邯忽然不适应她的沉默,这样抛出话题的角色只能由自己承担,于是他尝试着干巴巴的安慰:“那你……有别的考虑吗?” 温妤蹙起眉,“什么考虑?” 气氛更古怪了。 唐双只能硬着头皮打圆场:“贺先生兴许是让你走出来,不要总是想着他,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更好的男人……是吧,贺先生?” 更好的男人……贺雪邯想起那天电话里,李珊珊承认和别人吃饭,这就是她说的更好的男人? 别人也值得她那么巴结? “不是。” 唐双只想抠着地,掘地叁尺把自己埋了。她都这么给台阶下了,贺先生在说什么奇怪的话?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好不好? 看在李珊珊给自己花了钱的份上,唐双决定替她说几句,“那贺先生觉得什么样的人才是好男人?” 贺雪邯又不回答了,陷入沉默。他彻底无视了她,这让唐双很挫败,可能之前和贺雪邯接触太少,虽然知道他性格很冷,却也不知道居然是这样的。 在她的焦急注视里,温妤总算开口:“我已经不喜欢他了,你们不用担心,我现在……有了另外喜欢的人。”谈起喜欢的人,她面上露出几分甜蜜的拘谨。 贺雪邯发觉自己更不高兴了。 蜜糖,毒药 这个女人总是让自己感到麻烦,就像现在,叁言两语就挑起他的无名之火。“贺先生怎么了?没事的……我现在已经好多了,谢谢贺先生关心。”她好像根本察觉不到自己的烦躁。 不是很能察言观色吗?还是说已经懒得敷衍自己了?懒得用心? “我以为会过段时间。”贺雪邯盯着自己手里的杯子,没什么心思喝茶,对于满桌的食物也毫无食欲。平滑的桌面隐约勾勒出他的眼睛,此刻他的眼里几乎凝结成冰。 唐双觉得他这说法听起来怪怪的,什么叫做过段时间呢?说得好像很不满意似的,应当是自己想多了,她把这个话题接下去:“那珊珊姐,你现在喜欢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呀?” “他跟别人不太一样,是很少见的那种人。待在他的身边,就会感觉安心,值得托付后背。”温妤嘴上说着溢美之词,眼睛直直看着低头的贺雪邯,他的手指已经微微泛白。 说得可真好听,贺雪邯大概已经明白从她嘴里听到夸赞别人的滋味。明明之前……她对自己也是有点特殊的,但因为连宿的存在,她压根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念头。 现在两个人分手了,怎么忽然又杀出个程咬金来?哪里又来的男人?在整个s市,还有人能比他的家世,比他的身份更好么? 恐怕也只是个没什么出息的纨绔子弟。 李珊珊总是这样没有眼光。 但他第一次学会了撒谎,他不希望自己露出任何看起来失态乃至于有些可怜的样子,尤其是再这种女人面前。贺雪邯强迫自己恢复正常的语气,甚至表现出了支持:“如果你喜欢,那就没问题,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应该好好看看的。你若是告诉我们,我们替你看看。” 说是说“我们”,其实只是“我”吧?他根本只是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焦急地想要了解,想要剥开层层障碍,知道对方的庐山真面目。 到底是个怎样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 “真的吗?如果贺先生觉得好,那就没什么问题了。”温妤的眼睛闪动着,光芒灼灼:“不过也不想麻烦贺先生,贺先生这么忙,我可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事耽误您的时间。” 他不想给她解释的机会:“不忙。” 他如今倒是表现得跟咬了萝卜的兔子似的,倒是很新奇,过去贺雪邯对自己可没什么好脸色,如今虽然也没有,可会为了莫名其妙的小事情发怒……仿佛是对他的冒犯。 温妤就是要“冒犯”他,他这样的日,可以不在乎别的,却不能不在乎骄傲。他能接受自己比别人差劲么?他能接受自己莫名其妙地输掉么? 就算这些钩子他都不咬……自己手里还有个大杀器,女主唐双。 唐双也说:“那珊珊姐就告诉我们吧?” 温妤才慢吞吞地答:“是个外地人,你们兴许都不认识,他家里是做生意的。” 原来是个小商人,她不肯说家世,想来是没什么可以说的,对方想方设法瞒着她……贺雪邯忽然有点扫兴,随之而来一种古怪的恶心感,她都能接受一个小商人做男朋友了,比起当初的连宿还要差一截。 自己还对她另眼相看,眼光也不过如此。 那种家伙……可能,连自己的一根头发丝也比不过。庸俗、市侩、粗鄙,想到这,他浑身如同蚂蚁啃咬般刺痒,不自在极了。 “我是不在意他什么的,我只是喜欢他这个人。”温妤还补充道。 这进一步佐证贺雪邯的猜测,对方没什么配得上她的资本,她整日整日地因为“爱情”看上些糟糕的男人,她甚至都不看他一眼,难道她眼睛瞎了吗? “你会祝福我吧,贺先生?” 她的提问让贺雪邯的不适加剧,他几乎要认为这个恶劣的女人是故意这么问他。他狠狠灌了一大口茶水,把那股不适冲刷掉,抬头又是那张平静的脸:“当然,我会祝福的。”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歪瓜裂枣。 …… 吃过饭,温妤又提出一起逛街,贺雪邯倒是一反常态答应下来。在她们还在挑选的时候,他便主动递卡刷卡,一气呵成。 “贺先生之前都不这样,真奇怪。”温妤小声对着唐双耳语,“以前他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难道是因为自己……唐双捏了捏手。 越听越像这样。 但温妤清楚是怎么回事,他向她询问起女孩子喜欢的东西的时候,她就把连高辛的回答发给了他,他这是在向唐双展示自己的“大方”和“财力”,不过他大概也把自己算在了其中。 温妤也喜欢钱,但喜欢大钱。 “既然他这么大方,那就拿着吧。”温妤对唐双道,“以后得多带你出门了,你真是我的福星。” 唐双有些羞:“贺先生应该没这个意思……是我们想太多了。” “不用紧张,怕什么,贺先生也不会吃了你。”温妤拍拍她的肩膀,“总之这是好事,你也不要有心里负担。” 她太能给人开脱了,唐双明白为什么她讨人喜欢。 在她思考的片刻,温妤瞧瞧贺雪邯的方向,眼底露出了厌恶……这幅样子,简直就是令人讨厌的鼻涕虫缠上来。但她又有些喜欢,她太喜欢看这些家伙露出丑态了。 那么高高在上的家伙,看待自己如同垃圾,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把自己这样的“垃圾”捧在手里吧? 她也不想扮个洁白的花朵。 她要刺伤他们,剐去他们的肉,肆无忌惮地去践踏他们的“尊严”,就像他们过去做的那样…… ps:一百章了!!! 恼羞成怒 剩下的时间贺雪邯倒没有再次彰显他的存在感,他大概也知道他某些时候开口说话是不讨人喜欢的,于是便安静地待在一旁,安心地做个“钱袋子”。 助理打算替她们把这些大包小包收拾起来,一起装到车上,毕竟贺雪邯从来都很讨厌跟体力相关的活动,他认为给女人拎包这种事情也不可能存在他的字典里。 “停一下。”贺雪邯坐在软凳上,原本看着两位女士的方向,助理经过他的身边时,他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行动。 “贺先生?” “……你可以放一部分下来,剩下的我来拿。” 助理可不敢真让他来动手,以为他只是客套:“不不不,贺先生这还是有点重的,万一不小心伤到了您,那就不好了。” 这话听在贺雪邯耳边尤为刺耳,在温妤那样无视他之后,他有点受不了这样类似的质疑,是在质疑他作为男人的体质吗?他们都把自己当做是花瓶? “伤到哪里?”他冷冷问。 助理一时不明白他的脾气,只是小心地解释,“贺先生您的手可不能受伤,艺术家的手都是很宝贵的,要是伤到了,那会影响您的工作……” 过去贺先生非常在意保护自己的手指,从来不会做任何有风险的事情,但今天,他怎么转性了?助理实在不明白。 贺雪邯抿着唇,目光锐利起来,“你给我,我来拿。” 只能任由他胡来。他拿过助理手里的袋子,长腿迈步,走到温妤两人身边。在人群当中,他还是格外显眼的,冰雪清冷的容貌,高挑的身量,有一部分人也认出了他的身份——贺雪邯毕竟算是半个公众人物。 所幸在高档消费区,安保完善,至多只是有几个女孩远远拿着手机拍照,但被助理拦下来,要求删除了。 他盯着温妤的后脑勺。此刻她正在站在镜子面前比划着一条粉钻项链,身心投入,倒没注意到他的靠近。唐双安安静静站在她的身边,又拿着她准备更换的饰品。 这样也不好,弄得唐双像个柜员。贺雪邯不好对两人的关系置喙什么,私心里,他也不想跟温妤把关系闹得太僵。 …… 温妤正取下这条项链,她正准备说些什么,一股金属质地的温度从脖颈上传递。镜子里,一双白皙的手绕过她,将一条细细的镶嵌花瓣状蓝宝石的吊坠搁置在她的锁骨上,随后扣好。 动作平稳,可这个举止有些过分暧昧。 温妤自然知道是谁。 她能感觉到他略微紧张的呼吸,在扣好项链后,他推开一步,看着镜子里的她,干巴巴地开口:“很好看。” 洁白的锁骨上恰到好处地悬挂着晶莹的花朵,花瓣娇嫩,更衬得肤色柔软。 温妤似乎发觉什么般,只是笑笑,不对上他的眼神,“确实很不错,这条我自己买下来吧,贺先生没必要破费。”看架势,她已经准备在pos机上刷卡。 破费?自己缺这个钱吗?说到底还是跟他划清界限,在察觉到自己某些心思后,她立刻做出了她的反应……这样的反应让他心冷。 “没关系,唐双小姐有看上的吗?”他转而低头看着唐双,他压抑着自己心里扭曲的怒火,冰冷的脸上竟然也挤出一丝微笑,他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像个绅士,“我觉得刚刚拿出来的那条,古典风格的项链更适合你。” 这样诡异的气氛,唐双不能说没有察觉,但她又想,贺先生跟李珊珊是朋友,做到这一步,就算有点过分,但也不是不能解释吧? 而且贺先生也询问了自己的意见,他对两个人都是一视同仁。 “真漂亮,我很喜欢。”唐双瞧了瞧他手里的项链,眼睛亮起,在所有人面前,她都是这样纯真且温顺的,“可让贺先生破费的话……” 贺雪邯打断她:“不,不算什么,你拿着就是。” 推脱到位,唐双也并不真打算不要了,她没必要扫了贺雪邯的兴致,再说了,在圈子里能够戴的出去的首饰不便宜,她没有几条首饰,每次都带着差不多的款式出现,都得忍受别人打量的目光。 “那就谢谢贺先生了……”她低着头,怯怯得如同小鹿。这让贺雪邯心情稍微愉悦一些,在被温妤疏冷对待之后,唐双的反应能让他验证自己的魅力。 这才是正常的反应,他明明没有一个地方是不好的,有俊美的容貌,优渥的家世,顶级的才华,为什么李珊珊要那样拒绝自己? 未免很不给面子。 他看看温妤的反应,她仍然在同店员讨论新款式,每一分心思落在这边,更不可能有什么落差感。贺雪邯便收回视线,一眼也不看。 她会后悔的。 他低头对唐双道:“还有什么喜欢的东西都可以看看,本来是想请珊珊的,但她今天的兴致不太高。你是珊珊的朋友,你只管收下来。” 唐双没什么负担,毕竟李珊珊也这样跟她说。 在李珊珊身边,她倒是如鱼得水,活得滋润极了。那些想要讨好李珊珊的家伙,都会间接来“讨好”她,而像贺雪邯这样高层次的男人,在李珊珊身边,便总能有机会接触。 李珊珊从来不在意她做什么,偶尔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她养在身边的一只小狗,高兴了便赏着骨头,但……坐李珊珊的“小狗”,得到的好处却比做“乖女儿”更多。 被人讨好包围的虚荣,被礼物围绕的愉悦,还有这样优质男性的青睐,这些东西,只有跟在李珊珊身边,她才能得到。 * 才告别贺雪邯这个晦气的鼻涕精,便又收到霍封那个瘟神的邀请,温妤翘着双腿,懒懒地靠在沙发上,看着他发来的消息。 在跟连宿分手以后,这个瘟神便迫不及待地围绕在她的身边,连装也不装,隔叁差五便要请她吃饭,又准备了许多礼物。 ——他的目的溢于言表。 如果不是要配合他做戏,那大部分人都能看穿他当初的手段。温妤很配合这场戏,毕竟连高辛交给她的任务还得去做做,跟霍封联络联络感情。 终于在被拒绝了许多次后,霍封成功邀请到了她。 他还特地强调,是有许多朋友的,以此来证明自己心思坦荡。 国际欺诈师 对他转性这件事,朋友是有不同的看法。 他能真跟着李珊珊改性吗?骨子里就是个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货色,就算要改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最近有所收敛,他们倒要看看这戏能演多久。 “霍少,你这是开始吃素啦?” “去你的,我改改爱好不行吗?”霍封不耐烦地抓抓头发,要跟李珊珊找共同话题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她本来就是跟连宿一样的文艺青年,现在又开始创业,这下子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远了,“你说,我要怎么样,才能看起来特别一点……对,有内涵。” “要不,找个顾问?”有人给他出主意,“恶补一阵子。” “我哪有那么多时间。”霍封最终放弃了这个选择,既然没办法强行装成李珊珊喜欢的样子,那就得靠另一条路线——体贴。 放下身段来,做出十足的体贴细致,嘘寒问暖。他说是不太擅长扮演这样的角色的,堂堂霍家少爷哪里舔过什么人,但到了李珊珊这,他似乎没别的法子。 俗话说好女怕郎缠,关键是一个“缠”字。 * 温妤没再见着连高辛,如他所说,他暂时无法长期留在s市,计划的推进也就交给了温妤,以及另一个接头人。是个看上去颇有些气场,四十多岁的金发男人,长相打扮个外表标准,简直是华尔街标配版……温妤也不大清楚他的底细,只是感到这位威尔先生很专业。 温妤听见旁边的人称呼他为爵士,他有一口特别的腔调,架势做得很足,从加长车上下来后,鳄鱼皮鞋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响声。 这就是连高辛让她见的人?之后要让霍封和他见面? “我这里有一笔生意,霍先生会很感兴趣的。”威尔先生道出自己的来意,他在温妤面前也保持了足够的警惕,“你大可以放心将我引荐给霍先生,后续的任何事情,你都不必担心。后面就是我们的事情了。” 温妤对此没有任何意见,连高辛答应的报酬只多不少。但她从没听过关于这位威尔先生的任何事迹,对方就行凭空出现般,可是调查他的来历,又写的清清楚楚。 威尔先生祖上获得来自女王封赏的爵位,他的祖父还获得过两枚军功勋章,算得上某种意义上的贵族后裔,但如今是金钱社会,各地贵族分分没落,于是威尔先生的父亲脑子一盘算,娶了个m国地产小姐,一拍即合。 ——以上,都是调查后的结果。 只是白纸黑字写着的东西,温妤的直觉是不太信的,出于对同类的敏锐度,她认为这位“国际友人”威尔先生大概也是和自己一派路数的。贵族血统,财阀后裔,华尔街投行出身,这几个标签往身上一挂,便变得具备权威,她不也是使用这样的漂亮履历吗? 但不同的是,威尔先生的水平可能要更好些,谈吐文雅,精通几门外语的威尔在任何人面前都具备说服力。 “如果你不想引起霍先生的怀疑,可以只准备一个场地。”他对温妤身上的小细节很注意,随后提示她:“如果你不想要露馅,建议之后不要这么刻意张扬。” 温妤的打扮把“标签”几乎写在身上,任何人见到她,都会下意识认为她是某位富家千金……但是在不同的场合保持一致的作风,又太刻意。 这位“国际欺诈师”的水平能够看出她的弊端。 “先生觉得我还有哪里不妥?” 如果说连高辛平时接触的都是这一类人,那么自然不会轻易被自己欺骗,先前的态度也是合情合理,温妤忽然不那么泄气了,至少她发现了自己的问题。 “亲爱的,表情,你的表情太刻意了,没有人回保持绝对正确的表情。注意你的表情管理,不要像个机器人。”当然,他在形容温妤的表情过于完美。 “还有话术,你的诱导性太强了。” 威尔先生问:“你总是这样具备进攻性吗?” 两个欺诈师的见面简直是心照不宣,温妤清楚威尔的指点,而对方也一眼看穿了她的伪装。也许自己还能有些进步的空间,跟在威尔身边,看看他的手段。 “那先生会怎么做呢?”这话问出来,她又意识到了自己在诱导。在提出问题的时候就不会给出多余的选择,只会布置自己想要的条件。 “你应该谈起你自己,而不是谈起我。”他把手杖放在腿边,“聪明人都不喜欢被人询问,你的问题太直接了。你应该说,我做得真糟糕。” “所以是示弱吗?” “当然不只是,也能让人发怒,你可以是个自大狂,只要让他被某种情绪掌控,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任何秘密。”威尔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不要总是表现成猎人,偶尔也做做猎物,在谈判桌上,试着被人掌控。” 他这算是见面给了温妤一个下马威。温妤没有丝毫的不悦,她像块海绵,不断地吸收着来自的身边的养分。 她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问题,还在思索如何解时。 连高辛就贴心地送来指点。 破绽百出 他好像真的不在意被自己出卖的风险?温妤有点讨厌这种感觉,被人牵着鼻子,被牵引情绪,不过……她是不会拒绝一切有利因素的。 履历过分漂亮的威尔先生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下榻,并没有拜访任何人的打算,温妤忍不住想,如果自己,自己会怎么做呢?她大概会迫不及待地塑造自己的人设,然后想方设法接近目标吧。 威尔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他还颇有闲情逸致地摆弄自己的爱好——新收来的文玩字画,一部分是当代艺术家的创作,一部分是古董,但画幅太小,威尔收购的价格太高。 “这幅画可能不值二十万,就算是十万也……”温妤不懂艺术,当她知道价钱,当看见威尔手里那副花鸟工笔画时,就忍不住开口:“如果威尔先生喜欢这些,我有几个朋友,有点门道。” 他没说话。 手工方头皮鞋的鞋跟在地板上敲打,他还叼了根雪茄,雪茄尖端不断掉落着银白的灰烬。烟灰落在胸前的褐色西装上,他就用手帕轻轻掸去。 对于温妤的“示好”,这个老男人也只是摸着自己的胡子,将这幅画重新收好以后,又摸出自己的怀表,表链泛着金色光泽,“到底是艺术品,我喜欢为艺术买单,尤其是异域文化。” 她信个鬼…… 威尔说得信誓旦旦。 也许是鲨鱼的鼻子都很灵敏,他不过在酒店里住了一两天,这个下午就有不速之客到来。鲨鱼闻着血味来了。 有个古董商人找过来,立刻掏出了自己的名片,一番吹嘘马屁之后,就是自我介绍。温妤站在门外,可没什么心思听他们吹牛,这种寒暄话全天下都是差不多的。 等到商人走了,威尔才从会议室走出来,他看上去有点高兴。 “你买到了什么好东西?” 他高兴地说:“没有,都是一堆破烂。” 温妤再次强调,“如果威尔先生需要,我可以提供帮助。” “那你还是很厉害!其实你自己也能做一些大事。”他一开口温妤就知道他在说什么,“你现在很有人脉嘛,好孩子,聪明孩子。” “我不是孩子了。” 温妤不喜欢被人这样对待,虽然她也没从长辈那里得到过任何表扬,但得到一个骗子对于她骗术的赞美这不算值得高兴的事情。 “不,对我来说,你当然还是个孩子。在某些方面你还是过分稚嫩,而且也是很缺爱的年纪。”他指了指心脏处,“你很讨厌自己的家人吧?” “你调查我?”温妤眯起眼睛,收起了那副人见人爱的笑脸。即使是连高辛要她跟威尔合作,也不代表她接受冒犯。 “不不不,那样太低级了,我不需要调查。”他摇摇头,“你的眼睛是这么写的。” 温妤也不信什么看眼神,她还是不满意。 “好吧,是冷读术。”威尔只好缩缩脖子,“你自己把答案告诉我的,我只是抛出一些概率更高的诱饵,更多信息是你自己暴露出来的。那些算命的,占卜的,都会用这个话术,不过水平不同。” 温妤回忆起自己话里的漏洞,威尔是故意用“孩子”这样的词汇来刺激自己,但在这之前,他就有了相关方面的推测。是什么地方暴露的呢…… “你根本没有提到自己的家人,尤其是在我主动自我介绍的时候。”威尔解释说,“通常都会等价交换,如果我介绍自己的行业,那么按照正常反应,你也会自我介绍的。这只能说明一点,这是你不愿意提到的地方。” 不愿意提到的原因有很多,威尔选择用话术刺激她。 他在短时间就找到了她的弱点,而且成功激怒了她,假如在谈判桌上,他就已经成功了。这让温妤的后背泛起冷汗,幸而她只是和威尔合作,如果在其他场合遇到威尔,那么她大概率就被戳穿了。 “这没什么稀奇,像我这样的人虽然不多,可不少。你可以理解为你们古代说的,幕僚。” “你应该很庆幸,在这种时候遇到我。” “你走在钢丝上,孩子。” 温妤这下子没什么伪装的心思,在这位“前辈”面前,她算是自学成才的野路子,但对方是深谙其道的老狐狸。她提出自己的诉求:“那么堂哥让你来的目的,不只是霍家吧?你能帮我什么?” 威尔说:“修补一些谎言的漏洞,你应该想想,自己撒过哪些谎。” 温妤深吸一口气,直视他:“你什么痕迹都可以清理吗?” “当然。” 不愧是欺诈师,说话够大胆。 温妤索性也不瞒着了,便在脑子里细细搜索,把自己的诉求提出。其中最为关键的部分,是关于她捏造的身份,先前为了隐瞒,她甚至只能依靠隐名投资的方式来规避风险。但她还没有那么高的手段,修补其中的巨大漏洞。 她可没这个能耐运作。威尔就不同了,他的背后是实力雄厚的连家,弄一个假身份简直易如反掌。 “没问题,这很简单的,小姑娘。”他看上去一点不觉得这算大事,对于温妤绷紧的脸也只是轻松笑着:“不要紧张,你还太年轻,以后你就觉得这很简单了,我们只需要费一点点功夫。” 他捏着手指头,轻快地比划着。 他似乎有种让人放松的魔力,这种魔力跟连高辛不同,威尔会给人一种完全被审视后的放弃感,在他说出这样一番话以后,温妤已经相信了他的手段。 “只要你们能帮我就行,你们需要什么,我也可以提供。我很感谢威尔先生。”既然是交易,那就要诚心,她借助了威尔的手。 “不不不,你应该感谢别人。”他摆摆手,“那小姑娘,你怎么看少爷的。” 温妤知道他说的是连高辛。 但问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堂哥很讨人喜欢。”她由衷地肯定,“应该没有人不喜欢他吧?” 威尔挑挑自己的眉毛,“我就不太喜欢,他身上还有蛮讨人厌的地方,他有点叛逆,还倔,反正小姑娘以后就知道了。” 连高辛……很叛逆吗? 他明明跟这个词一点也不沾边。 “英雄救美” 无法想象沉稳的连高辛会跟这个词沾上关系。从一见面起,温妤能够联想到的词只有少年老成,以及压迫感,连高辛是很清楚自身的优势,并且加以运用的。 “那么我后续会替威尔先生安排见面。”温妤已经不想跟这个老头子聊下去,他的眼睛让她无所遁形,她索性聊到正事上面。 威尔不以为然:“那个呀,那只是小事。你也不用刻意安排,你把我当做陌生人。” “那我能做什么?”温妤问。 “动动脑子,小姑娘,你觉得什么样的情况会让他认为我们素不相识。”威尔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在某些方面,他的嘴巴说话不动听,“当然是屁股,屁股决定脑袋。” 这个老家伙的词汇量明明很丰富,而且一口地道的方言,但在外人面前,他就能完美装得像个电视剧里口音生硬的老外。因为文化不通,在某些方面,甚至会表现成傻大款。 “看来你很懂谚语。” “只要你跟他立场一致,他当然不会怀疑你,人永远最相信的还是自己,所以是他自己骗了自己。” 温妤有了点主意,她大概知道如何甩掉嫌疑了:“那我和他一起被威尔先生欺骗,这样我们都是受害者。”提供场地让威尔主动认识霍封,自己和霍封一同受骗,以他的智商大概不会认为自己有什么问题。 “我们要骗的不只是他。”威尔补充,“还有他老子。” 霍会长? 对于霍封的父亲,温妤印象很浅,哪怕是在她所知道的剧情里,霍会长也总是像个背景板,甚至和自己儿子吃饭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他总在忙碌商会的事情,忙碌企业事务,忙碌酒局,他是个毫无笑容的存在。 作为儿媳的温妤也没有得到他的一点眼神,对于霍封的荒唐他更是视而不见,当然,如果闯了祸,他会大手一挥摆平麻烦。 他显然不好解决,温妤对他没有了解,情报太少。 “这是我的事情,小姑娘你好好看着。”当然也要好好地学,面对一个真正的商场老手,该如何骗过他的眼睛。 不只是小打小闹,也不走所谓的“捷径”,是纯粹技巧的博弈。 * 霍封隔叁差五来邀请她,温妤跟以往一般冷淡,只是给了点机会,开了个口子,答应了最近的聚会。他尽心尽力地讨她喜欢,试图从她的喜好下手,就像她当初攻略连宿那样,霍封有意无意地“请教”她。 温妤把话敷衍过去,反问起他来:“怎么,你也有兴趣?”当她不知道如何回答某些深奥的研究问题时,就会用反问抛回去。 这招很奏效,他顿时不自然起来。 “我……我只是突然觉得,挺有意思。”他睁着眼睛说瞎话,一眨不眨地看着温妤,她的侧脸线条白皙柔软,嘴唇泛着粉,便是不着粉黛,也是美的。 也侧面说明了她的不在意,如果一个女孩连敷衍你做不到,她大概真的没有任何兴趣。以前跟着自己的那些女人们,层层装起来,等着他拆开礼物的带子,只有李珊珊,对他的关怀不屑一顾。 她也的确有资本。 所以他也愿意付出耐心。 李珊珊显然对他的鬼话一点不信,她蜷缩着身子抵在沙发里,手中抱着一本大部头,她看得很专注,睫毛轻轻抖动。霍封想起学生时代,也有这么些个女同学,扎着高马尾,跟书呆子似的,这么想着,他伸手戳了戳温妤的胳膊。 她不理他。 “珊珊,你跟我说说话呀,我一个人多无聊。” 温妤指了指那一群不敢吱声的“朋友”,“你跟你兄弟们玩去,我想静静。我知道你最近改了性子,是因为要为继承公司做准备,突然想通了吗?” 当然不是,霍封还不想扛起家里的重担,他哪里是那块料子。 温妤看到第一百叁十四页的时候,有人出声搭讪。 “是李珊珊小姐吗?我竟然在这里看到了你。” 两人一并抬头,霍封看见个瘦高的,留着两撇齐整小胡子的外国男人,年纪四十岁左右,打扮很考究,身边还跟着几个似乎也是谈生意的男人。这一群人的打扮就跟他们这些富二代不同,他们手上还拿着文件。 这个老男人看上去像个英国人。 棕色胡须,棕色眼睛,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李珊珊身边的他,反而一个劲冲着李珊珊搭话。“我叫威尔,早就听说过珊珊小姐的大名,没想到这么漂亮,我手里正好有个项目,我想珊珊小姐应该会感兴趣。” 什么感兴趣?分明是对女人感兴趣吧?霍封才不觉得他是什么正经生意人,在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明明是直勾勾看着李珊珊,那种眼神,自己太熟悉了。于是他不爽地打断男人的搭讪,“我好像没有听过什么威尔,而且这里是我们的地盘。” 霍家的地盘,整栋大厦都是霍家投资修建的。霍封听说这里开了一家高档咖啡厅,便邀请温妤过来,至于那几个捧场的“朋友”,这太容易了,他这样的少爷是不缺拥趸的。 这位威尔先生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他斜眼看着霍封,“你算什么东西。” 他好像根本不认识自己,霍封瞪着眼睛,在s市的地盘上,居然还会有人不认识自己?这个鬼佬是初来乍到,根本酒不知道什么人不该得罪是吧? 还想勾搭李珊珊? 他升起英雄救美的豪迈心思,血一热,便站起身,伸手揪住威尔先生的领带,冷冷道:“你也配说这种话?先问问s市是谁的地盘吧?李珊珊可不是你能碰的。” 威尔后知后觉,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你是霍家那个……” 霍封心里升起自得,这场戏太完美了,也该感谢这个鬼佬的出现,才让自己有机会出头。他用余光看看温妤,她果然抬着头,眼睛看向自己,她还捂着嘴,露出担忧来。 于是他更是热血澎湃,继续了他的“英雄救美”:“现在,跟我到珊珊面前,给她道歉。” ps:霍封算是第一个摊上两个骗子的男n配了,独此殊荣。 牵着鼻子走 “还是不了吧……”温妤看上去一点也不想惹麻烦,“你也不用这样为我出头,要是惹上官司,那可不好。” “你确定要招惹我吗?”威尔被他揪着领子,哪怕听到他的来历,也只是多了几分警惕,谈不上多么畏惧:“年轻人,若是你爸爸来,还能跟我说说话,至于你……还差得远。” “你!” 在他的拳头即将砸在威尔脸上之时,温妤恰好出声:“冷静点吧,阿封,他可能真的有话要说。”她是从来不肯这么亲密地呼唤他的,这两个字喊到他心坎里去了,他便真松开手。 但仍然看这鬼佬不客气。 自称威尔的男人一个箭步走到温妤身边,这次他递出的名片总算被温妤收下,温妤看了看,问:“来普尔思公司?执行董事?” 威尔介绍起自己的公司:“我们公司总部在f国,有相当强劲的底蕴,这几年也得到了各种基金的投资,是非常值得信赖的。”他简单介绍了几个赫赫有名的大资本,都是投资界有名的,就算是撒谎也不会有人撒这样离谱的谎言。 温妤的眼睛也在质问他,这话都是真心的? 威尔眨眨眼睛,她就知道他的话里有些是假的。可他既然敢说,那也不怕查,他跟自己这样的人可不同。他又掏出手机出示了一张照片:“这是我和x公司的ceo吃饭的照片,我和他算是有些关系的朋友,我们常常一起打高尔夫。” 那图片看上去也的确不像是p的,若是能和x公司的ceo吃饭,那威尔这骗子也真有本事。温妤便故作质疑,顺带也“刁难”这位给自己下马威的家伙:“那你这照片,要是假的怎么办?现在的技术非常高级了。” 霍封深以为然,珊珊保持警惕性是好事,他也看了看照片,没看出问题,就连照片里那个男人的脸也不像是p的,十分自然。霍会长和x公司亚洲区的负责人一起开过会,有些交流。 “是不是假的,问一问就知道了,我这里有执行官的私人号码。”他很乐于向李珊珊展示自己的“人脉”,这毕竟是男人的资本,“爸爸跟公司的执行官关系很好,我可以向他咨询。” 他逼视着威尔,对方脸上一派轻松自得,全然没有谎言要被拆穿的恐惧。难道他真的跟x公司有交情?霍封也不敢确定了。 威尔微笑着:“没关系,这位先生可以问一问。” 压力落到他这边,霍封也不能无缘无故为了这点小事去打搅,但在威尔的注视下,他憋着一口气,狠狠按下了拨号键。嘟嘟的电话音传来,稍后女声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看来是正在接电话,对方毕竟是大忙人。 霍封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松了口气,为了跟这个鬼佬赌气,那太不值得。他没有再次拨打的打算,抱着胳膊,用防备的姿态看着威尔。 看来自己给他找的麻烦根本难不倒他……温妤明白,就算刚刚那通电话打过去,威尔也会有第二,第叁种解决办法。“那威尔先生,找我这个无名之辈有什么目的?我能帮上您什么?”温妤继续话题。 “珊珊小姐可不算是无名之辈,我初来s市就知道您了,他们都说珊珊小姐出手大方,既然您也想要成就一番事业,不如来投资我们的项目。”威尔这次切入正题,“这里不方便详谈,稍后我们可以找个地方交流。” 让两个人独处的机会,霍封当然不肯给,哪管他们是不是谈项目,这个鬼佬看起来就很不正经,而且也总是来挑衅自己,自己就见不得他好过。 “我也要来。”他对温妤道,“我只是担心你受骗,虽说我不怎么接触公司事务,但在爸爸那里也见了不少人,我能替你参考参考。” 他话说得这么满,珊珊果然没有拒绝他。 他加入到两人的谈话当中,威尔对此有所不满,但看看李珊珊的态度,也没说什么,郑重其事地介绍起来:“是要进军国内的新项目,我可以给珊珊小姐一份文件,里面会介绍更详细的信息,如果您回去看了之后,觉得满意,也能再联系我,我会做更多准备。” 威尔坐在谈判桌边,戴上了自己的金丝眼镜,一副精英人士模样。这幅样子让霍封也有些发怵,难道这家伙还是真有点本事吗? 温妤翻开他递来的资料,威尔继续说:“您可以先看看,大致了解,具体内容我会发送到您的邮箱。” 温妤盯着这份资料报告,她不算专业人士,但能看得出威尔做的报告很有两手,无论是语言陷阱,还是讲故事的本事,都是一流的,要不是知道他是个骗子,她怕自己也会忍不住动心去投资这个“充满前景”的项目。 “不过我手里没有太多现金,可能要让威尔先生失望了。”温妤似乎迟疑了。 威尔摇摇头,“不不不,并不是金钱的问题,我看准了珊珊小姐的身份,相信您会帮助到我们很多。” 他好像真的很有一套,在谈判桌上会施加小动作和特殊语气来强化自己的形象,温妤起初还不擅长同他演戏,但很快她就被带入了节奏。她居然也认真思考起威尔提出的画饼项目,发现并不是没有执行的可能,越听月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新商机。 他准备大量资料,数据支撑,术语用得头头是道。 霍封本来没准备听,他一心念着李珊珊,可渐渐地,他居然也觉得这个鬼佬说得有意思?这家伙和表面上根本不一样,是自己以貌取人了。 他忍不住插一句嘴:“你能给到珊珊哪些好处?” 吃饭 倒不全是替李珊珊问的,霍封自己心里也抓心抓肺地痒,想着在珊珊面前博个好印象,顺带看看这位威尔先生是何方神圣。 “都在企划书里,我也可以简要说明。”威尔看一眼窗外逐渐昏暗的天色,“真可惜时间过得很快,我的名片珊珊小姐收好,如果有意向随时联系我。” 温妤似乎也有些遗憾,“那就不说了,我再考虑考虑。” 对方这才夹着手杖,拿好帽子,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个吻:“祝你好运,珊珊小姐。” 这一幕落在霍封眼里刺眼极了。别说是这样的动作,他就连李珊珊的手都没拉过,他这样大鱼大肉吃惯了的人,哪里受得了清心寡欲,还不都是为了慢慢获得李珊珊的喜欢。 这事情,急不得。 这鬼佬要说对李珊珊没意思那是不见得的,连手都摸上了,那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别跟他说是什么国际礼仪,他可不认这套。这要换个两百斤的肥婆,他能亲的下去?霍封扯扯嘴角,不悦地看着。 “那家伙感觉还是不太可靠,多考虑考虑吧。”他不介意添点堵。温妤笑笑,“那就麻烦我们的霍少帮我参考参考了,我请你吃饭好吧?” 她这哄人的时候还是很受用,霍封点点头,“那成,那你可不要担心自己的钱包。我是很挑食的。”嘴上这么说,他还真不打算让李珊珊请客,哪有这个道理,明明说很好的机会获得李珊珊的好感。 “那就我们两个人,好吧?我们不带别人。”温妤给出了正经理由,虽然“两个人”这个词就能触动霍封的神经,“毕竟是一些商业上的信息,不方便跟朋友透露,只有你……是我信得过的。” 当然,只有他带着李珊珊抓了连宿的奸情。那场戏里,他表现得足够完美,也让自己看上去值得托付依赖,霍封说:“你别看我平时吊儿郎当,但我好歹是男人,在这些事情上还是靠得住,对我在意的人,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的。” 然而温妤就像没听见他后半句,低头看着文件。这女人,非常……不解风情。 * 温妤低着头,摸着手边柔软的脑袋。 何郁把自己那头硬扎扎的头发烫过了,重新染回黑色,发丝便柔顺地贴在两侧,这让他看上去有些学生味。他的眉毛太直,鼻子挺挺的,眼睛却像个女孩,大大的双眼皮,可惜他脾气并不那么安静。 “姐,我们就这样吗?”他的腿有些麻了,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温妤喜欢用这种奇怪的姿势。他想和温妤一起吃一次饭,可她从不给机会,她很看不上他。 “你帮我做点事。”温妤打了个呵欠,“陈秘书来之前,你帮我办公,这些文件你看看,也不难,都签字就好了。” “你看起来很困?”何郁不喜欢她这样摸自己的脑袋,不过也没反抗。 “我比你忙多了,还得应付来应付去。”比如贺雪邯,这几天会找各种理由来询问她,询问起关于唐双的事情,可事实上,他还会顺带问一嘴你最近怎么样? 这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吗? 陈凤宸那边时不时也要问候,霍封更是烦不胜烦,他精力旺盛得无处发泄,在他的朋友圈里发些暧昧的照片,要么是露腹肌,要么是打拳击,总之刻意展示自己,还故意嘘寒问暖。 好在太子爷不是多话的人。 温妤有心多跟他聊几句,却没有机会,她可不能那么不懂事去打扰。而连高辛更不会主动联系她,他自然也不发朋友圈,唯一的好苗头是,连高辛在她最新的一条吃饭的朋友圈下面点了个赞。 ……说明看了吧? “那我给你捏肩膀。”何郁没怎么学过伺候人,为了讨好温妤,他尝试着给她按摩,“这个力道怎么样,姐?” 温妤打击他,“不太行。” 可惜何郁不懂丧气二字怎么写,他依然在给温妤捏肩膀,应该说何郁从小到大都没做过伺候人的事情,也没挨过社会毒打,他有点天赋和运气,早早地出了点名,钱来的快,去得也快,家里更是把他当祖宗伺候。 不过何郁没什么怨言,反正温妤愿意亲近他,那就行,不想见他,那他就等着,起码自己也还在公司。有人觉得何郁是跪舔上司,巴结上司,背地里说些坏话,也不在乎。 “凡事都慢来,以后我的技术就好了。”何郁眼睛也不眨,他想把脑袋放在温妤的肩膀上,可惜温妤不喜欢这样。 温妤骂他毛都没长齐。 但何郁觉得,自己马上成年了,而且思维也很成熟,以后还有前途。就算赚不到那么多钱,可自己听话,温妤喜欢听话的人。 “要不你来做我助理。”温妤直白道,“我不喜欢记东西,也不喜欢做文件,我给你多开一份工钱。” 何郁说:“不要钱,我请你吃饭。” 他对请温妤吃饭这件事情实在很执着,可能他觉得追女孩子的第一步就是请吃饭,但为了配得上温妤的身价,那就得照更好的地方。 和威尔先生约定的第二次见面是在一家法式餐厅。霍封自然陪同,他打扮得正式,灰西装灰西裤,一双锃亮皮鞋。 从未有过的糟糕感受 这次温妤没有多少犹豫,直切主题,“关于威尔先生的提议,我仔细考虑过,我可以尝试做一些投入,毕竟先生应该明白,我们需要建立合作的初步信任。” 她看上去很谨慎,考虑也是合情合理。对此霍封没什么意见,反正只要他在,李珊珊怎么都不会吃亏,如果这个叫威尔的外国人搞什么套路,自己保证让他没法完整离开——他有这个自信,也有这个经验。 “good。”威尔点点头,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的笑容,“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珊珊小姐也可以查询我们的企业资质。” 当然不怕查,温妤很清楚,如果有连家作为背靠,再加上威尔的手段,他是真有办法搞到合理合法的资质证明……说到底,一张纸,人们信任一张纸或者一枚印章的程度大于亲眼看到。毕竟很权威? 威尔是非常善于弄到书面文件的,再加上跨国信息差,对他而言简直是水到渠成。他的文件上面有y国部门的相关印章,部长签字,以及登记流程,但如何操作,部门内部如何运作,这又是温妤无法得知的消息了。 这就是信息的力量。 威尔能够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些无关紧要的地方我倒是很信任威尔先生,毕竟您既然敢说出来,那就是不怕查。我只想知道,如果我投入第一笔,先生会给我什么样的回报?”她靠在软凳上好整以暇地将方糖加入咖啡,汤匙慢慢搅动。 这是个明媚的下午,阳光充足,温度适宜,适合野餐,也适合谈一笔不错的生意。 氛围恰到好处,连带着谈判也格外融洽。湿润的花香味混合着身旁柔软馨香的体香,充斥着霍封的鼻腔,这种气味从咽喉一路痒酥酥地爬下,勾着他的喉管,最后变成一种灼烧的温度。他有点痒,没法挠,只有继续嗅着她的气味才能缓解。 可能天气太好了,温妤今天对他的态度也格外好些,他整个人感到精神焕发。 应该也是顺利的合作,他怀疑的心思再次削减。 威尔用他独有的带着英伦口音的腔调,低沉、和缓,独特的卷舌,来描绘仿佛唾手可得的回报,“我们需要找到实力强劲的合作伙伴,不过珊珊小姐的话,有陈先生作为背书,我们也是相信你的能力。我们正在做一个伟大的事业。” 他不断用各类词汇,诸如“未来的”,“全新的”,“潜力巨大的”来强调,但温妤甚至无法感觉到这种浮夸感,也许是他的打扮过于精英,又或者他的调子掷地有声,振聋发聩,以及他炯炯有神的双目。 好像几个人在这张咖啡桌上,正在决定某个令人心潮澎湃,影响世界的伟大走向。 这种感觉……太具备迷惑性了。 她转过脸,故意去征询霍封的意见,“霍少有什么看法?” 事实上,他也被这种感染力给传染了,改变世界,多么令人热血燃烧的词汇,或多或少,每个人心里都有这样的念头,去征服,去改变,就像发现新航路。 即使霍封对于事业没有追求,但他毕竟还是个男人,大部分男人从儿时起就要接受英雄主义的教育,这些故事里描述着改变世界的各个人物,而父辈们也总会通过各种方式来传递这种想法——毕竟是个男人嘛,男人才是改变世界的嘛。 温妤盯着他那张微微发红的脸,不着痕迹地掀起一丝讥笑的弧度。等他再回过神看过来,就只能看见她小狐狸似的狡黠的笑容。 “目前来看,可以试试。”他不太好意思地摸摸脸。 他还没看到过李珊珊向他露出这种姿态,毕竟在外人眼里,李珊珊十分独立,而过去她也不需要依赖自己。她偶尔露出这种需求帮助的样子,非但不能使他厌烦,反而让他心脏不可遏制地跳动。 他好像真的在和李珊珊一起做一个真正的事业。 准确来说,是李珊珊领他上路。 “那霍少有没有兴趣?”威尔微笑着。 霍封虽然心动,可到底还是忍住了,“如果是投资的事情,可能还要问爸爸……”这种话说出来显得丢人,在喜欢的女人面前,还跟个没成年的小子一样,花钱都得找家里要。 但他也确实没这个权力,他可以肆意挥霍,奢靡度日,这些霍会长都是纵容他的,但如果是涉及到这样的投资……爸爸是很看不起他的德行的。他也门清,知道自己要是创业,霍会长铁定不给一分钱。 霍封很心动,也觉得丢人,还是咬着牙,“我再想想办法。” “没关系的。”温妤的安慰简直是一剂良药,让他心情格外平和,她伸出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目光宁静,“又不是要你证明什么,我也不希望你跟家里面闹矛盾,作为朋友,你只要好好的就行。” 作为朋友……霍封刚刚升起的一点旖旎心思消失的无影无踪,李珊珊太正直,坦坦荡荡,连这样的动作做起来也毫无违和。 他哪里要做什么朋友,她大概是有点看不起自己的。她地这种看不清是隐形的,把他限定在了一个朋友的框架内,怕是备胎的位置,显然也不打算让他转换。 李珊珊是很周到的,跟所有人关系都不错,也是有些冷血的,在她心里,自己可能就是那一个有合作价值,但没有恋爱价值的档次。 霍封胡思乱想着,他有点怨。 怨爸爸对自己管教严格,怨身边一帮子带坏人的狐朋狗友,怨李珊珊那么界限分明。如果没有那些人,自己也不会变成今天的这个鸟样,爸爸也不会这样管教自己,李珊珊也会对自己高看一眼。 他忽然不喜欢现在的自己了。 李珊珊越表现得优秀,平和,对自己越好,越发显得自己卑劣、无耻、垃圾。他一个连钱都要找家里要的货色,去喜欢李珊珊?威尔的提问让他陷入一种难堪的境地。 他从没感觉像此刻一样糟糕。 劝劝爸 “我会想想办法的,你也不用劝我,这是我的主意。”他摆摆手推掉李珊珊的劝告,她总是这样过于冷静,包括现在也是,霍封不太想听这些正确的话:“也不是因为珊珊我才去做的,只是我想试试看。” 温妤是个知趣的人,她看上去没有继续劝告的打算,只用担忧关切的目光继续看着他,这让他如坐针毡。 他……他又没疯,他是很认真的。 他努力避开这样关怀的目光,强迫自己不去注意,看着这个叫威尔的男人:“威尔先生的建议很好,后续我会把项目在爸爸那边提一提,我想他应该也会喜欢……”就算不喜欢,他也努努力。 爸爸这些年越发保守,没了干劲,对于任何新事物新项目都是决不涉足,这让公司错过了许多机会,霍封觉得他就是年纪大了,产生了和时代的代沟。自己的建议多半他是不会采纳的……但可以想想办法。 也许妈妈能帮忙劝一劝,毕竟她那样溺爱自己。 温妤看他如此坚决,便说:“如果是你自己的决定,那我会尊重的,你是我的朋友,毕竟人生还是要多一些尝试。” 她对他格外包容,这种包容在爸爸那里是没法得到的,在他眼里,自己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读书时期霍封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去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赛车,但在霍会长眼里,这也是他为了“玩耍”而寻找的借口。 妈妈也爱自己,可是她对爸爸言听计从,这种“溺爱”无论如何也是无法逾越她对一家之主的顺从。 “我会等待霍少的答复。”威尔并不急切,也不过分热络,他对于这个答案似乎也不那么需要。 * 霍封吞了吞口水,敲了敲门。 “进来。” 得了允许,他这才慢吞吞地走进书房。虽然来时热血澎湃,可还没走进屋子,他有点泄了气,这种事情跟爸爸说出来,会挨训吧? 可是……他不能让珊珊看不起。 捏了捏手心,他打直腰板,看向自己的父亲。霍会长的外表绝对符合任何人对于这个年纪中年事业男的想象,宽脸庞,宽额头,耳垂饱满,有微微鼓起的肚子,但尚且不够肥胖的程度,当他用那双眼睛看着霍封的时候,霍封下意识缩了缩。 霍封自然没有继承他的外表,他这张好皮囊继承自妈妈。早年间霍会长还是穷小子的时候,是碰不着霍夫人这样的美人,他娶了个单位领导的老婆,又顺着杆子往上爬,加上灵活的头脑和运气,很快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然后和前妻离婚——于是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有什么样的女人。 在群芳斗艳的时候,霍夫人便显得不那么出挑了,好在她听话、顺从,这也是霍会长选择她的原因。 霍封对爸爸的恐惧刻入骨髓,他看着霍会长,没来由地犯怂:“爸,我有个事情跟你说一下。” 霍会长正在把玩一只古董掐丝鼻烟壶,爱不释手,连带着看霍封的脸色也有所缓和:“是又缺钱花了?还是你干了什么怪事?” “没、没有,我就是突然想做点事情。”霍封没敢直说,拐弯抹角,又寻了理由:“我这个年纪,好多人都成家立业了。” 霍会长没听他后两个字:“你想成家了?” 也不能不算是,霍封拧巴地说:“我倒是想,可我看得上人家,人家看不上我,爸……我就想啊,我能不能先做点事情。” “那我安排你进公司吧。” “可那还是自家的,性质不一样。”霍封说,“我知道我的斤两,爸,我进公司那也是不能让人服气的,有什么说服力呢?” 他难得有这么清晰的自我认知,态度诚恳,也不跟以往一样面红耳赤争辩,霍会长微微松口:“怎么,你想做什么?” 霍封便一五一十地把威尔的事情讲给霍会长听。霍会长眯着眼睛,手指摩挲着珐琅瓶身,也不知道在没在全心全意听着,待他说完了,才问:“怎么,家里的钱还不够?” “爸,这是个机会,你看家里多少年没变化了。前阵子,连家那边还虎视眈眈的,我们要是不做点改变,会被时代淘汰的。”霍封把话说得严肃。 他又担心自己说得不够,补充道:“而且爸,你真的只甘心被压在s市吗?” “你教我做事?”霍会长显然对他的提议并不心动,“你说的那个威尔先生,我会去查一查的,你脑子不好使,踩的坑还少吗?” 霍封被他冷冷训斥一顿,临走出门的时候,瞧见爸爸妖妖娆娆的秘书走进来,脸色便更黑了。他妈的不要脸的狐狸精,扭屁股的骚劲倒是够,霍封觉得很没面子,便瞪她一眼。 对方被吓得啊呀一声,扑到霍会长怀里,梨花带雨。 霍封心里更是骂着,操他妈的。 冷静下来,他一想,这个事情吧,爸爸没有明确拒绝,他只说是要多看看。他从书房一路走到客厅,房间里的佣人正在打扫地面,霍封问:“我妈呢?” “夫人啊,刚刚在做脸部护理。” 霍封一听,拔腿朝着房间走去,霍夫人正躺着敷面膜,厚厚一层海藻精华。他一见着霍夫人,便告状,“妈,爸爸那个秘书,太嚣张了。” 霍夫人皱着眉毛,但还是躺着,“可是你爸爸很喜欢,如果他喜欢的话,我有什么办法。” “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啊妈。”霍封可气不过她这幅逆来顺受的样子,“算了,不跟你说这个了。我有点事情,想让妈你帮帮忙。” “阿封,你说吧,你要是喜欢哪家姑娘,瞧上了,我帮你去说说媒。” “没这回事,我是想让你劝劝爸……我最近看了个项目。”他又把这事情在霍夫人耳边重申,“我想让你劝劝爸,看他能不能回心转意。” 霍夫人不懂什么项目,但还是点点头,毕竟这是霍封的请求:“也行。对了,上回我让你见的姑娘你见了没?” 她刚答应完,还说起相亲。 霍封当然没打算见,那段时候他天天酒池肉林,生活糜烂,这段时间呢,他又洗心革面,等着李珊珊回头看看。“妈,我跟你说不通,反正我心里有人了……”他微微恼怒地强调着。 ps:一百零八章了,真吉利。 多出来的爸爸 “好好好,你喜欢谁,我帮你看看去。不过别喜欢那些不叁不四的女人。”霍夫人对于围绕在儿子身边一圈的“莺莺燕燕”意见很大,“你应该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脾气娴静点,温顺点。” 但霍封想了想,除了门当户对,李珊珊跟这个不搭边,可是……反正他就是迷恋李珊珊的脾气。她又不那么缠人,作为朋友而言又体贴,偶尔还有那么一点锋利的爪牙,能搞定贺雪邯的女人怎么可能是小绵羊呢? 他便不再提起这个话题,反正妈妈也不懂,这个事情他自己有主意。“那我出去了,改天回来再看你。”他不常在家里住,揣着兜,打算去找几个朋友“请教请教”,如何把到李珊珊。 * 关于威尔提到的身份漏洞,温妤原先只觉得他能有点本事消除掉暴露的风险,但没想到,他还真有点本事,不只是身份,就连现实里“李珊珊”的家人也请了过来。 她盯着面前瘦高的中年男人出神,对方穿着不菲,有股典型的富养出来的颓丧姿态,和她在照片里看到的李珊珊还有几分相似。他正站在门前,露出慈爱热切的笑容,仿佛眼前站的真是他的好女儿。 “珊珊啊,爸爸还是有点担心你,就来看看。”多出了这么个爸爸,他还这样熟络,“你看看你,都瘦了。” 温妤抿抿唇,不过她还是微笑着,很快进入了状态:“爸你先进来坐。” 李珊珊有个不那么受到李家重视的父亲,分到的股份少得可怜,但他又没什么本事,这点股份也很快被兄弟们瓜分了,换来的现金丢进投资场里浪花也砸不起。总之就是落魄、潦倒,而李珊珊当然也过得不算很好,只是空有个李家人的名头。 这才是温妤选择假扮李珊珊的原因。 名头大,又不会惹麻烦。反正南北信息差这么大,一时半会是查不清的,这个查不清的空档,足够她做一些事情了。纸老虎变成真老虎。 但现在,威尔不仅替她圆了书面文件,还把现实里的真人也请到她面前,他压根不是在开玩笑。 也是连高辛的授意。 她可不信连高辛只打算就这么利用她一次,费这么多资源精力,就是为了圆她一个捏造的背景,他可能是做慈善吗?连高辛固然大方,他也在施展他的手腕,好让温妤明白,他的能量如何恐怖。 “这段时间,爸爸打算在你这住一段日子,我听说那个连家小子对不起你。”男人看着温妤,就算是对他亲女儿也没这么耐心:“还有一群小子缠着你,爸爸帮你参考。” 这可真上道,温妤正缺点什么来让自己更有说服力,比如一个她嘴里虚构的“家人”,一个完善的背景还是需要时不时露出冰山一角。她想起来还有个李珊珊,“那妹妹呢?” 李珊珊当然没有妹妹,男人知道她在说谁。 “你妹妹呀,她最近出国留学去了。”男人看起来也不像被胁迫的样子,连高辛可不屑用什么胁迫手段,对这样一个外表风光内里窘迫的人家来说,还有什么比真金白银更好呢。 当然,只是有真金白银也是不够的,不然温妤早就解决这个问题了。 连高辛应该是给了李珊珊的爸爸一笔钱让他来承认温妤地身份,而真正的李珊珊,也在他的资助下出国避风头去了。他给温妤擦屁股,擦得很干净,不留一点蛛丝马迹。 ……他是要自己感激他吗? 温妤才不会有这样的念头,连高辛愿意帮自己,自然是因为她有价值,有价值的人走到任何地方都有伯乐和源源不断伸出的援手。如果还是她以前那样的小可怜,谁愿意给她多一个眼神呢? 她大概有点极端了。温妤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可是没有这种极端的理念,她就无法维持自己的一切行动,只有那团火源源不断地烧,才能给她提供生命的养分。她自己肚里那点燃料也是会耗光的,于是别人成了她的“耗材”。 温妤看着眼前配合表演的“爸爸”,抬了抬眼皮,有了主意:“爸,我最近要见一个朋友,你陪我去见见。” 没有不配合的道理,男人自然“惊喜”地答应下来。 …… 今天出来吃个饭吧,正好我爸刚到s市。 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霍封从沙发上一个骨碌滚下来,一屁股摔在地上也不觉得疼,眼睛也亮了。他好像还没见过李珊珊的爸爸,就连连宿当初和李珊珊那么如胶似漆,他也没见过。 只听李珊珊说过,爸爸继承了家里的一部分股份,现在是某个公司董事。她怎么突然要让自己见李叔叔了……霍封又想,自己不能太自恋,指不定叔叔只是刚好路过s市吃个便饭。 他便揪了揪自己的领子,抓抓头发,问旁边喝酒的朋友:“我要不要……去收拾一下?” “你怎么变得这么矫情,跟个娘们似的,咋的,还臭美?”他们看不惯霍封最近的德行,突然“洁身自好”起来,格格不入,仿佛看不上他们这群“老鼠屎”。但是吧,碍于霍封的家里关系,也没说什么。 他要怎么演戏怎么玩,那大家伙就陪他嘛。演戏谁不会,他要装,那就陪他装正人君子。 “去你的,是有个重要的长辈。”霍封赶紧去换身衣服,还要找人给他化点妆,遮一遮熬夜带来的憔悴,可不能让人家觉得他私生活混乱……起码看起来别是这样。 他在意起形象来,倒腾了一身行头。运动休闲服,头发烫直,让自己打扮得更阳光开朗——长辈们都喜欢开朗的。 弄完这些,又是马不停蹄地朝温妤给的地址过去。温妤给了国际大酒店的位置,说是在酒店的餐厅随便吃顿便饭。 车停到一半,他忽然想起,自己这辆色彩鲜明的车未免太骚包了,看着不像正经人开的。算了,一会注意点,应该也不会暴露什么。 她喜欢他的赞美 在确认无误后,霍封才挺直腰杆,调整好笑容的弧度,到温妤给她发的桌号去。只见那座位上已经坐了个男人,远看模糊,走近瞧,算是气度不凡。 “李珊珊”的爸爸没什么特别的优点,就是皮相好,有副李家人独有的好皮囊,稍微一拾掇,往那一坐,就有点所谓的贵气在。温妤出了点钱,给这位便宜“爸爸”弄了身好行头,他看上去更像成功男性。 他还有几分会装,也许是因为出身好,天生就知道怎样高人一等。于是霍封便见着,这位有几分英俊的中年男人交握着双手,投来不惊不喜的目光。 “叔叔?”霍封叫得顺嘴,仿佛是他亲叔。 “你就是珊珊说的朋友吧。”男人露出了然的表情,“你是霍封对吧,珊珊经常提起你。” 经常?霍封心里受宠若惊,这频率不低,自己似乎比连宿还要更为熟悉。看李叔叔的样子,珊珊应该也没说什么不好的方面,他便露出乖巧讨喜的恭敬样子:“真没想到叔你也会来,既然来了,我作为珊珊最好的朋友,肯定要尽地主之谊。” 男人笑笑,对此不感兴趣,他稍稍靠在木椅的软垫上,这引导霍封的视线落在他的手腕上。一身价值不菲的西服,袖子隐约牵引开,露出绿水鬼。 他的打扮不算很高调,中规中矩,如果不是因为他是珊珊的爸爸,霍封肯定不会当他是个什么大人物。可是知道了他的身份,他的眼光就不同了。 珊珊家里都低调,实干,是脚踏实地的人家。 珊珊的爸爸也低调,身上除了手表没什么装饰,鞋子看样子也只是定制的手工皮鞋,不算全新,有点年头。但品味好,衬托人,像他们这样的层次早已不在乎新,倒是更恋旧。 “那就不了,我这趟过来,只是顺便来看看珊珊,也看看她的朋友。”他显然有什么业务要谈,接下来的话让霍封更喜出望外:“我不在的时候,倒是希望你能多帮帮珊珊,帮她看看人,这姑娘,她就是容易被骗。” 霍封自然满口答应,他要是长根尾巴,肯定欣喜地甩起来,但他没有,于是便弯着腰,不安地搓着手,“叔,你就放心吧,我靠谱的很。对了,珊珊呢?” 男人说:“她在洗手间呢。” 霍封正想着呢,便听见温妤的声音,“阿封,我爸爸正想见见你呢,我爸没刁难你吧?” 怎么会刁难,叔看样子就对自己满意。霍封乖得不行,他低着脑袋,用头发遮住耳朵上打的几个耳洞,“哪里,叔叔人很好。珊珊,你想吃什么?” 他还很绅士地站起来给温妤拉凳子。 丑八怪温妤可没这待遇。 温妤笑着,“那我就谢谢咱的霍少了。” “别这么叫我!叔还在这里,我又不是外人。”霍封偏着脑袋故作羞恼,他还不忘看看男人的面色,大概是对自己比较满意的。 温妤和男人交换一个眼神。 她在对面坐下,也没贴着霍封,保持了合适的距离,不过正好和他相对,能够面对面交流。她随便和所谓的爸爸聊了点家常,又转到霍封的身上,“你今天这么高兴,不会是要谈的事情谈成了吧?” 霍封正想邀功呐,温妤就给了机会。 便故作不在乎,“还不是那个威尔先生的项目,我顺口跟爸爸说了说,他还蛮中意,决定看一看呢。”可不只是“顺嘴”,他不想在李珊珊面前露出吃力的姿态。 侧面印证自己的影响力是个好选择。 温妤便顺着露出赞赏的目光,而她的“爸爸”顺势开口:“什么项目?” 温妤解释一番,男人沉吟片刻,提醒道:“你们还是小心点,不要被骗了。不过这家新公司,我有所耳闻,风头很劲,不知道会不会是独角兽。” 温妤有点犹豫。 霍封反而劝道:“不试试怎么知道,现在蛮多机会的,我想珊珊也不愿意错过。” 温妤这是在“推”。 霍封只怕她犹豫,自己已经劝了爸爸,正是在珊珊面前大展身手的好时机,怎么能够错过呢?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笃定道:“可以多查一查,但要是机会,那就不能错过了。” “看来你是打定主意了。”温妤端着茶,“那我就舍命陪君子。” * 好些日子没接到连高辛的电话,他大概真的忙碌,除了那天请她吃餐点,便再没有一点联系。温妤是占不了多少时间的,就算在战略意义上,她也只是布局里的一部分,算不上最重要的。 但温妤难得高兴起来。 谁会愿意放弃这样的机会?连高辛对她的价值的兴趣远大于对她的皮囊,这种对她骗术的认可让温妤觉得微妙。他不带任何贬低,嘴里说出来的话从某种意义上也是赞美。 他喜欢夸人,喜欢奖励。 温妤也喜欢他这样。 这让她得到了不少实质性的好处,没有了后顾之忧。她难得做个按摩,趴在按摩椅上,按摩师的双手松动着她的肩部肌肉,揉散开原本紧绷的硬块,消除大部分疲劳。 电话铃声响起,温妤还烦着,不知道是哪个丧门星打来的,打搅到她的休闲好时光。 她看一眼,备注写着财神爷。 便愉快起来,哪里还有一点不情愿,就算不给钱,连高辛也很会夸人,他这样地位的人,怎么就这么懂得如何赞美呢。 她还以为连高辛会提起工作。 但他显然没这个打算,只是问号:“这段日子开了不少会议,真可惜没时间给你打电话,和你聊天是很愉快的。” 与其说他感到愉快,不如说他能让温妤愉快。 “哪里的话,堂哥能打电话,想着我,我就很满足了。”温妤浑身的肌肉都是舒展的,在这个氛围下,连高辛想声音变成了悦耳的伴奏。 “喜欢我送给你的新礼物吗?” 礼物就是身份证明。温妤太喜欢了,这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嗯,堂哥有心了,我要做什么来回报吗?” “回报……嗯,我想想。”他发出轻微的笑声,声音震动着,仿佛贴在她的耳边,“大概下个月,可以做我的女伴吗?有一场慈善晚会。” 连高辛的属下应该都会很喜欢这个大方的老板,但有时候,他大方的有点可怕。温妤不自觉的想,如果有人背叛了他,他会是怎么样的呢? 那应该是她很不想见到的吧。 ps:反正堂哥是贼会拍彩虹屁的那种人,想一想,假如老板之类的人物对你各种夸奖赞美,肯定会很愉快。他就是有这种让人愉快的魔力,刚好女主也希望有人来夸夸她,一拍即合了属于。 可能女主跟他甩脸子,他也会夸女主真性情。 很难让人拒绝的性格。 小把戏 “不是交易,只是让你来玩玩。”他对此解释道,“做什么可以,也不用给他们面子,咱不是那种人。” 这跟温妤理解当中戴上假面彼此吹嘘心怀鬼胎的宴会不太一样,连高辛似乎只是单纯想让她来陪他一起“玩”,来解闷,顺带也让她高兴高兴。 他大约真将温妤当做自己人,坦然相对。 他给梯子,温妤没道理不爬。 “我肯定不让堂哥丢人。”温妤如此保证,“堂哥对我好,我也保证不下堂哥的面儿。” 对于她这样装模作样的“表衷心”,连高辛报之一笑,也不作回应。温妤不信他是不明白,他总是对旁人迫不及待的反馈予以无视,如同一块伫立的礁石,那笑吟吟的姿态不变,任旁人心里弯弯道道,他也纹丝不改。 “你喜欢什么款?改天我让人给你量量尺码。”他人虽远在外地,也不妨碍讨论关于她裙子的话题,一时半会,她还有种错觉,连高辛就像找到了什么喜欢的洋娃娃,便热衷于装饰。 不过这些她都不介意,温妤不介意别人是否看得起她,她只要达成目的就好。 “到时候堂哥让人过来就好,堂哥穿的是什么衣服?”她反倒主动起来,既然是女伴,那双方的衣服也得有所呼应,她反问起连高辛的打扮来,“堂哥要自己喜欢的,还是说随我?” 连高辛:“……那随你吧。” 温妤心满意足:“那我就按自己的意思来喽。” 得了连高辛的答复,她心情好不少,便又坐起身换个姿势。会员制度的按摩场所,温妤点了几个长相清秀,手法细腻的男按摩师,其中一个正在低头替她捏着小腿。 手指细长,力道匀称,温妤能看见他的发顶和弯曲的脊背。 温妤的脸色正经,打扮正经,只是说话不正经:“小哥,是水瓶座吧?” 按摩师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小哥那么细心,手法这么细腻。”温妤眨眨眼睛,脸上浮现起酒窝来,“而且看小哥的长相,也很水瓶座,嘴唇也很薄。我再猜猜,小哥家里家里还有妹妹吧,小哥喜欢喝咖啡。” 他的眼睛瞪得更大,谨慎且难以置信地看着温妤,而他身边的几位同事也一致看向温妤。温妤的表情始终柔柔的,她满意这种注视:“这没什么奇怪的,我学了点相面。” 看她的样子也不像骗人,她的目光格外真诚,况且也没有骗自己的必要。他的脸上露出一点微微的涩然,“嗯,都是对的。” 温妤又微笑着,“我能帮小哥看看手相吧?” 对方便伸出手来,温妤的指尖摩挲着他们手掌上细细的脉络,沿着走势缓缓挪动。她手指触碰的地方仿佛有极细的电流,酥酥麻麻的感觉一路蔓延,他看看温妤的表情,她正低着头,那么专注,眼睛里充满一种魔力。 于是喉头滚动,开口问:“看出什么了吗?” “小哥最近遇到了一件难事,让你很苦恼。”温妤拉着他的手,皱皱眉,“是家庭方面的问题吧,总感觉是很大的矛盾……金钱?” 他的瞳孔缩了缩。 “你怎么知道……是金钱方面?” 温妤松开手,端起一旁的饮料,“我想,也许我能帮你解决这个小问题。”她偏偏不肯把话说全,又翻过身,指了指自己的腰,抱怨着:“这里挺酸的,替我捏捏吧。” 对方这才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按在她的腰上。 要说她是什么了不起的相面师父,那可不是,不过是学学威尔糊弄人的本事。威尔可告诉她,糊弄人的架势要摆好,什么答案都在对方的反应里,不过是诈一诈,敲一敲。 按摩小哥方才进来的时候,温妤瞧见他手腕上栓了个手工手链,却不是什么稀奇的宝石,倒像是小姑娘胡乱用珠子拼凑的玩意。至于星座,她更懒得猜,她不过是翻朋友圈的时候,在按摩会所经理的账户里瞧见今年给员工庆生的照片,为了彰显团队的友爱合作,便发些和谐照片,中间傻傻捧着蛋糕的,可不就是这位么? 他眼睛里又有些血丝,一股掩饰的疲态,难道不是遇见了事吗?年轻人的事情,无非是爱情和金钱,方才进门跟他说话时,他那一副腼腆的劲,又偷偷拿眼光看她,那多半是独身。 他的鞋子也佐证了这一点。他这么年轻,经济问题只和公司,和家庭有关系,而会所里一直试图营造其乐融融的氛围,几位同事的样子也根本不知情,那自然是他的内部问题。 温妤便诈一诈,说错了也不丢人嘛,只说是玩玩。 还是说准了。 “那小哥我们下回见。”温妤捏着手上刚刚多出的字条,上头已经写了按摩小哥的私人联系方式。他对温妤的信任从十分升到了六十分。 “你倒是有情趣。”威尔用手杖顶顶自己的帽檐,一幅看戏的表情,“舍得把功夫用在小地方。” “高兴嘛,而且……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成功没?”温妤扭头看看他,这位道貌岸然的老骗子正审视着她,“威尔先生也来会所呀?” “是生意嘛。”威尔说,“谈生意肯定不止和一个客户,今天陪客户一起来。” 温妤明白他的意思,威尔不介意多骗些人,哪有做局只抓一个的,未免太假,越是声势浩大,瞧着便越真实。霍家也还在观望,威尔不会让他们觉得自己是朝着霍家来的。 他看上去真正在谈生意。 “那谈成多少啦?” 威尔眯着眼:“七八桩吧。” 温妤就不继续往下问了,已经不是她该了解的范围,威尔既然带着任务来,那必然不会耗费一大番功夫,只“服务”一个霍家。 不是霍家那还有谁呢? s市排的上号的,温妤心里数了数,那不多不少,也就个十多家,其中大半是跟霍家关系匪浅的,威尔这点时间的功夫,就谈拢七八个,这口才温妤不得不佩服。 排的上号的人物……温妤忽然想起李冬玉来。 不会他也是目标吧? 他的朋友们 她和李东玉接触的机会不太多,霍封嘴上说着佩服李东玉,可到底两个人不算一个圈子,只在某些重要场合才能碰碰面。按霍封的说法,李东玉算是高一辈分,思维方式刻板顽固,是不那么会“玩”的。 他偶尔提到李东玉,也只是表达些敬而远之的意思:“东玉哥跟我们不一样,他跟我爸关系好,我们就算关系再亲,也不敢造次。” 往往他提起李东玉的时候,温妤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表情,这让霍封从某方面感到了满意。男人之间无非就是攀比那些个面子,李东玉的吸引力不如他,他便感到了不可言说的胜利。 * 多余的部分,就不是温妤的职责范围,威尔需要自己来说服霍会长。连高辛给她安排的任务其实十分简单,简单到温妤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唯一的麻烦就是,霍封在这件事情之后,便有了新的理由缠着她。 至于打发他…… 便宜爸爸的用处便来了,只消对他说一句,“真抱歉,下月需要回家一趟。”买张机票拍照给他瞧瞧,实际目的地却在g省,连高辛可答应了要带她一起玩玩,行程安排的明明白白。 “我就这么走了,没关系吧?”温妤还得表现点良心出来。 连高辛却不大在乎:“那是威尔的事情,我们的事情做完,那自然要好好犒劳自己。劳逸结合。” …… 温妤没见着连高辛本人。 倒是有辆黑色高级车来接机,司机穿着正装,手腕上戴着价值不菲的腕表,即使是他的帽子也是绣着某知名logo。属实有些高调,连高辛的司机倒比有些自诩精英的家伙还有范。 但连高辛出行的时候却低调极了。倒也说得通,来到人家的地界,便有了嚣张的资本。 温妤还没感受过这种排场。 “珊珊小姐接下来会在卧龙山温泉山庄下榻。”司机带着墨镜,十足的黑客帝国打扮,他戴着耳机,不苟言笑,“连先生会在晚上八点接您到餐厅。” 温妤盯着对方笔直的腰板,还有鼓鼓的手臂线条:“是练过的?” “只是随意练过几年。” 他的说法温妤不信,总之见到连高辛问一问便什么都知道了。有钱人都喜欢配保镖,连高辛这样的身份,得里叁层外叁层保卫着,出点差池,是没法想象的。 自己的哥哥温锦笙,至多只算是有些钱,是远远够不上“地位”这两个字。 而连宿对连高辛的“怕”,现在看不是没有道理的。 温妤忽然也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来自陌生的环境,离开她精心构造的巢穴,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寸土地,都和她毫无关联。即使连高辛没有任何念头,他的一切生活细节也带来“权威”的压制。 “好像没有客人。” 环境山清水秀,人文布置与自然生态相得益彰,匾额上提着着名书法家的大字,一整块数米高的坚固岩石雕琢成花鸟形状,还有一个个笑容甜美,身材高挑,穿着汉服的女服务生。 温妤只见到工作人员穿梭在各处,以及连高辛的保镖团。她觉得有点假,可又无比真实,就像过去她也不会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是可以想象的一样。 “是这样的,连先生已经租用了整个场地,在这段时间内,不会有任何人打扰到小姐的休息。”女服务生向她介绍起各个功能区域,天然温泉,品茶室,网球场等,“我们可以提供任何服务。” 面积比温妤想象的要更大,在背后改造了一整座山。至于这样一个地方,背后是什么集团修建的,耗资多少亿,怎样拿到批条,以及运作,那就是另外的事情了。 也不是说“租借”便能“租借”的。 “那堂哥可真给我面子。”就把她卖了,加上她全身的身价,也抵不过这座山庄,他竟这样看得起她。直到暮色降临,连高辛才风尘仆仆地归来。 他看上去委实不够体面,领带松开,出了满身汗,直到走近,才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珊珊久等了,刚刚在跟一个朋友爬山。” 爬山?能够被连高辛亲口称作朋友的,很难想象是什么样的人物,值得他花费时间。他的笑容令温妤感到妥帖,尽管他并不擅长露出笑意,可他坦荡的态度,清亮的嗓音,足够折服许多人。 温妤在他面前也不算“朋友”,她不过一个口头上的“干妹妹”。 “珊珊很好奇吗?”他接过毛巾擦汗,又冲重新穿上外套,他并不打算掩饰,“说出来也没什么,又不是什么秘密,是堂堂正正的生意。今年有个批条下来的跨国贸易,刚好竞标上,如果做成了,能够一定程度上拉动本市gdp,是好事。” “我不懂这些,堂哥就算讲了,我怕也是脑子糊涂的。”温妤便装傻,她指了指身边的果盘,果盘里摆着新鲜水果,佛手柑橘杨桃,“堂哥喝口水,再吃些水果。” “没关系,过不了多久新闻上也会报道。”连高辛也很顺应她的想法,伸手剥了个橘子,大半分给她,“我家里就是做跨国贸易的,几代人,我算很不争气的。” 他这样的都算“不争气”,那么温妤得是“烂泥扶不上墙”了。这种谦虚说辞听听就好,连高辛愿意说,那她就听着,绝不多嘴问一句。 “堂哥明明很厉害。” 连高辛喝口热茶,“我这样来见你,多少不太礼貌,下次我多准备些。这几天你可以先试试衣服,不合适再改,到时候都是些朋友,也有点外国友人。” 温妤突然不觉得连高辛嘴里的晚会是什么小打小闹了,这跟她自己弄的那些聚会性质的场合是不同的,“堂哥不是说只是玩一玩吗?” “对呀,只是一起玩。”连高辛朝她眨眨眼,这种表情在他做来有些古怪的魅力,“我们也不谈生意,你要相信自己是很讨人喜欢的,相信我的朋友们也会喜欢你。” 劝人上进 这对温妤没有坏处,她正苦于自己有限的社交圈,凭着她自己捏造的那点背景是够不着多高的,还得时时刻刻担心泄露。可连高辛介绍她去,那性质就不同的,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谁让他金口玉言保证呢? “这是产自里海北岸的白鲟鱼子酱。”连高辛专心地低着头,在面包片上涂抹,语调缓慢、温和,“如果珊珊喜欢,再带些回去给你的朋友们。” 温妤当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只要“李珊珊”有价值,那么她的“朋友们”就是源源不断的。他依然耐心地给她盛汤,态度不过分热切,也不生疏,恍惚间还给她些错觉,他这幅低眉顺眼安静布菜的样子像个日本女人。 几乎不用温妤来动手,也不必她开口,他就能猜到她的意图。她立刻把这种荒谬的念头甩出脑海,无论如何,连高辛跟“柔顺”两个字沾不上边。 “我给你盛一碗党参鸡汤吧。”他特地准备了经典菜市,袖子微微挽起,露出一截小臂。他不属于瘦弱的体型,在布料包裹下依然有漂亮利落的肌肉线条,灯光下勾勒出柔和的阴影——她竟然觉得一个男人的手臂很美。 温妤盯着他的胳膊,他的指甲也修理得圆润干净,指尖捏在汤勺柄上……如果手指沾上奶油,可能会更让人食指大动。 “谢谢堂哥。”温妤接过汤碗,这次跟在s市的口味不同,更地道,也更养生。连高辛的食谱更倾向清淡口味,除了考虑到她准备的鱼子酱,食材不算多么花哨,都是些市场上能弄到的新鲜食材。 鲜虾,鱼丸,猪脚,牛骨髓,乳鸽,鲤鱼…… 这些食材用来炖汤,无论如何滋味也不会差,大骨增添汤底风味,佐以海味,将肉质炖得软烂入骨,吸满浓郁的汤汁,还有提香的材料。 他是真的挺会吃,温妤喝着汤,肚子里暖洋洋的,似乎也祛除了一路的疲惫。 温妤甚至有了点把厨子也带回去的冲动。 “好喝!” 这是她的真心话。 “都是普通菜式,很家常。”他的舌头似乎更挑剔,“滋味还是差了点,没把精华做出来。如果你想吃更正宗的,有机会我可以做道汤。” 温妤以为自己的耳朵坏掉了,“汤?” 连高辛可不像会做饭的人,他难道不应该十指不沾阳春水,专心致志埋头工作吗?而且他们这种家庭,更不像什么二十一世纪开明家庭,是一定会说“君子远庖厨”的。 “会一道菜。”他的左脸浮起一枚浅浅的酒窝,“我妈以前会做菜,她的手艺很好,这道菜也是她的拿手绝活。” 她有点受宠若惊,“堂哥要做给我吃吗?” “我想请你尝尝,也许你是唯一一个。”他对此态度自然。 这让温妤感到少见的尊重,连高辛的确能够让人觉得自己是最重要的,没人能够拒绝他的好意。她也不想去深究连高辛做菜的本事,更不敢去追问他母亲的背景。 即使他是刻入骨髓的演技,温妤也能感到被重视的舒适,何况连高辛待人接物发自内心。做他的朋友比做他的敌人要好上一百倍。 “如果堂哥以后有什么需要的,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她没什么礼尚往来的精神,可回报给连高辛这样的人,远比那些不切实际的朋友靠谱。 “不要勉强自己。”他淡淡说。 行程安排满满当当,在第二天下午就要去指定会场,由于是连高辛的“引荐”,她自然不需要掏出请柬证明,轻轻松松穿过了层层关卡。宴会的地点定在一艘豪华游艇上,百米多的船身,若干层甲板设计,甲板上设置游泳池、停机坪、影院、健身房。 客人少得可怜,和她猜测的灯红酒绿不太一致。 大概真如连高辛所说,都是“朋友”。 “这是一个朋友的私人游艇,去年在德国完工,配备了四十名船员。今天他是负责招待的主人,他爸爸很舍得给他花钱。”连高辛与温妤并肩行走,他的脚步快些,也会停下来等待,“造价大概在两亿美元。” 温妤觉得他不单单像在介绍朋友,更像给她科普“背景”。 “那我可不敢乱碰什么东西了。”她又问,“堂哥有购买游艇吗?我看很多有钱人都喜欢买这个。” 连高辛很诚实:“没有。” 温妤不信他这个g省首富公子没钱,他却从来不提自己名下有什么财产。他过分低调了,温妤又问:“那堂哥的这个朋友是外国人?” 连高辛答:“可能你听过他爸爸的名声,船王。” 温妤脚步一顿,也顾不得虚伪的面具,死死盯着他,“堂哥你知道这是什么场合吧,你带我过来?” “嗯。”他继续陈述,“奥瑞是老来子,也是唯一被承认的婚生子,你在百科上可以找到他的部分资料。明年他会担任亚洲区的首席执行官,他们家把握了重要的运输渠道,在远航贸易上,占了极大的市场份额。” 奥瑞·扎哈曼,温妤的半个脑子是麻木的。 她知道连高辛的朋友们一定都不是什么凡人,但凡事讲究个循序渐进,他这么一鼓作气把她提溜到船王公子面前,这给她的心灵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堂哥不怕我闯祸吗?”她咬着牙。 “没关系,就算闯祸了也没事,谁让你是我带来的,我自然会负责。”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躺椅上,“你也不要想太多,目前的你,不需要承担什么重任,我说过……你只要好好玩就行。” 也在变相说,她的能力还不足以承担重任,连高辛竟然只是单单让她来混个脸熟,认认人。温妤难得有点露怯,她没那么多真材实料:“那我口语可不太好……他会说中文吧?” 连高辛拍拍她的肩膀,“显然是不会的,你可能需要一些口语训练,今年我会给你安排合适的老师,最好是拿一个证书。你得记得,你的学历方面填写了芝加哥大学,如果有空,我会让人给你准备一封推荐信,请不要让我失望,我相信你的能力。” ……这是要给她坐实背景。 温妤完美的笑容出现了裂痕:“你在逼我学习?” 尒説+影視:p○18.αrt「po18art」 钓鱼俱乐部 “那你觉得威尔的背景是唬人的吗?”连高辛目不斜视,“当然不,他一开始就是从伊顿公学毕业,他的同学们如今不是政坛新秀,就是财阀大亨……当然,他也没多少家庭底蕴,没有遇到我之前,他在做马仔——也可以说是,守门员。那些人是绝对不会带他一起玩的。” “威尔很明白怎么讨好他们,几年的学习生涯,他基本都用在社交上,你得相信,这个世界上没人不喜欢听马屁。” 两相比较下来,温妤这点吹得天花乱坠的假把式便小巫见大巫了,威尔的谎言建立在信息差和一些关联性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威尔的确有广阔的“人脉”,这也是他能够忽悠住那么多富豪的原因。 他一出手就是“大买卖”。 和她这样小范围的胡闹不一样。 “当然,你不需要学会讨好别人。”连高辛微笑着,“那只是没有靠山的人的生存本事。” 言下之意,他就是这座靠山。连高辛一点也不介意被人利用,被人当做靠山,前提是在他的面前具备独特性,她想,他应该是对自己有点兴趣的。 温妤不知道这种兴趣从何而起,又或者是恶趣味。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话题结束。 温妤没有任何道理拒绝他的提议,连高辛的解释十分完美,充分说明了通行证的必要性,而有了这些,和他的助力,效果远大于一加一。当然,连高辛也分明有能力替她摆平问题,却依然给她独立解决的空间——他可不希望她只是个油滑的“骗子”。 “亲爱的连。”再走近一点,一个身材魁梧,胸前毛发鬈曲的高大男人走了过来,他伸出手臂,给了他的朋友一个用力的拥抱:“你怎么才过来,大家已经要开始比赛了。” 温妤担心他被这头熊一把勒死,但他显然没有那么脆弱,连高辛回以了一个同样有力的拥抱,使对方龇牙咧嘴,“我不擅长钓鱼,什么时候开始慈善晚会?” “你要等奥瑞游戏结束。”强壮男人指了指聚在一起的人群,但温妤还是看不清被簇拥的人影,“奥瑞今天发誓要钓到一条大鱼。我们可以把船开往更深的水域,应该能钓到一些稀有品种,如果能够搞到一条巨型石斑鱼就好了。” “祝你好运。”连高辛抚平自己微微褶皱的外套。 那个高大男人也没看温妤一眼,提着啤酒光脚跑到泳池边上。连高辛对于介绍他没有兴趣,显然也懒得让温妤和这个家伙认识,尽管这一船的人身份都不简单。 “你上了船,那就是客人。” “现在,我们可以去见见奥瑞。” 奥瑞·扎哈曼有副欧亚混血面孔,瞳孔和毛发都是类似中东人的黑色,毛发浓密,睫毛纤长蜷曲,嘴唇也更饱满,他的皮肤闪烁着细腻的光泽,但皮肤是电影般的白皙。他的卷发微长,遮住耳朵,部分垂落在前额。 他的小卷发很讨人喜欢,温妤想。 这位船王公子正赤裸着两条胳膊,和特制的钓竿奋力拼搏,只穿了牛仔短外套,下身穿着一条黑色休闲长裤,用镶钻皮带束缚……过于西部的画风。 再看看身边衣冠整齐的连高辛,二者的差别过于巨大。连高辛可没有时间再给她介绍这位小卷毛少爷,因为对方在看到连高辛的第一时刻便丢了钓竿,扬起笑容,拨开人群走来:“你打扮的真正经,像个老头,你身边的这位美女是?” 他看上去真轻浮。 “只是一个朋友,她是有资格来这里的。”连高辛对此解释。 奥瑞很快不看她,对她兴趣不大,“你想让她加入俱乐部?你知道我们的审核有多么严格,每年有数不清的人挤破头……不过,连,是你介绍来的人,我当然可以开开后门。” 温妤用疑惑想眼神看着连高辛,发出无声的询问,“什么俱乐部?” 奥瑞像是见着什么好笑的事情,身体颤抖起来,温妤看见他的深黑色发尾也轻轻晃动:“当然是钓鱼俱乐部!” 只是这个? 奥瑞少爷眨眨眼睛,他黝黑明亮的眼珠像极了饱满的葡萄,他带着那副独特的地中海腔调,洋洋自得,“好吧,也可以称为deepsea俱乐部,是我创办的。” 连高辛并不客气地戳穿他:“连名字也是高仿他父亲的privatsea俱乐部。” “没什么大不了,我们很乐意接收年轻人,也不用交那么高的会费。”他吐槽起父亲举办的私人俱乐部,“每年八十万英镑!他们可真舍得。” 这些超出了温妤的理解范围,而且她也摸不清这位奥瑞少爷的脾气,便安安静静做个人形摆设。她看得出来,奥瑞和连高辛的私交甚好,至少奥瑞单方面这样认为。 于是他推荐而来的人物,奥瑞也照单全收。 值得连高辛亲自跑一趟,那也不会是什么简简单单,自娱自乐的“游戏”,因为它的创办者是奥瑞·扎哈曼。 “为什么她的话这么少?”奥瑞问。 “珊珊的性格更腼腆,她的家族在国内也是数一数二的老牌家族。”连高辛撒谎连眼皮也不眨,张嘴便敢画饼,“也许以后大家还能一起合作。” “哦,我明白了!你可真是为我着想。”奥瑞大概理解成了连高辛替他打通了一些关节,比如拉拢几个继承人,他的笑容便再也掩饰不住。 看见奥瑞这么高兴,温妤忽然心情复杂。 就算被人卖了,他也还替连高辛数钱。连高辛嘴里的“朋友”看起来不比“干妹妹”值钱,他连撒谎也撒得善解人意,都是别人爱听的话。 “当然。”他竟然厚颜无耻地点点头,“珊珊家里在黑白两道也有点关系。” 于是奥瑞看她的目光热切起来,仿佛看到一箱闪闪发亮的珠宝,“这位……珊珊小姐,你就放心吧,我们的集团一向实力雄厚。” 这当然不用他说,温妤看过无数小道消息,花边新闻,多少会提到船王家族。这个家族的人在“八卦读物”、“厕所读物”、“成功学鸡汤”里简直是无处不在,温妤称之为“豪门宇宙”。 她难得感到心虚。 连高辛确实来让她一起“玩”。 阿普 温妤担心自己开口露了什么破绽,她便时不时用犹豫的目光看看连高辛,他总有办法自圆其说。连高辛起身端了两杯鸡尾酒,其中一杯递给温妤,“奥瑞,收起你那副德行,你会把她吓到的。” “没关系,奥瑞只是跟你开玩笑。”他似乎还在“安抚”她,“我们只是来玩的,你如果觉得奥瑞还算有趣,相信我可以相处的很愉快。” 这话是用中文说的,奥瑞还是保持原本的笑容,他看上去爽朗、健谈、阳光,他向来不会以坏的念头赖揣测他的朋友们。连高辛嘴上说着敷衍的话,又伸手同这位船王小少爷握手。 “你也不需要说那么多话,你可以和他们一起玩。”他指了指人群里的东方面孔,“奥瑞已经记住你了,去吧,喝点香槟,再跳跳舞。” 就这么简单? 他看上去真不打算让她来哄着这位奥瑞小公子,而奥瑞的表情也没有一点出于礼仪之外的亲密,奥瑞会不会认为,她和连高辛有什么关系? 连高辛的身体微微前倾,他坐在沙发上,诉说密话般眯着眼睛,展开懒散且浅淡的轻笑,他几乎贴在她的耳朵边上——尽管温妤知道没什么暧昧,可是这种姿势,两人之间出现了若即若离,黏腻拉丝的气场。 “我可不想和他们跳舞。”温妤扭头看着他,“你知道我为谁而来。” “可你好像很想去认识他们。”连高辛的拇指抵着拇指,双手交握在身前,“没关系的,你就是丢下我一个人也没关系。毕竟我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地头蛇……” 他这种口吻,茶香四溢,可温妤知道他在用委婉的方式“敲打”,即使是来到这样的场合,也不意味着她真能和他平起平坐,甚至这个会场里的所有人,他们的身份真金白银,她必须也只能是“附庸”。 一种无关男女的关系,臣下对上位者的附庸。 “堂哥可真看得起我。”连高辛舍得花费时间来“敲打”她,这已经是一种认可,“堂哥也觉得我很有价值?” “珊珊当然是有价值的。”他非常认可。 因此他愿意付出更多的报酬来获得她的“效力”,这是互惠互利的关系。小奥瑞在短暂离开后再次回到座位,他手上提了一条手臂长的海鱼。小奥瑞晃悠着他的战利品,“一会让厨师做个煎鱼菠萝披萨,好在我们船上没有意大利人。” “我还以为你会空军。” “空军?我怎么可能会空军呢,你得相信我的钓鱼技术,我是职业选手。”奥瑞拍拍胸膛,温妤不可避免看到他胸口一些短短的卷曲胸毛,尽管稀疏,也无法忽视。再怎么风流倜傥,也无法避免。 他也朝在场唯一的女士露出了他洁白的牙齿,“品尝了不起的贝克先生的美味厨艺吧。” 温妤只是点点头,她并不擅长应付奥瑞这样的家伙,也不知道连高辛需要的“度”。贝克先生端来了一整盘披萨,烤得松软芬芳,披萨表面加了罗勒叶和她不认识的食材,但这样的手艺,无论如何也不会是“恶魔料理”。 厨师将整盘披萨切成方形小块,餐量足够一船的客人们分享,也搭配小食。 “还需要吃什么的话可以直接跟贝克说一声。”奥瑞将第一块披萨递给温妤,剩下的部分分给他的朋友们,他自己却对于食物没有任何兴趣。 连高辛和厨师贝克熟悉,他点了一个草莓松塔蛋糕和一盘刺身。直到他将一份蛋糕放在眼前,温妤才发觉他是在给自己点餐。 奥瑞小少爷过分健谈,他喋喋不休的样子像个广场上肆意聒噪的鸽子:“我最近忙得头发都掉了一把,你看看,我以前的头发多么乌黑浓密。如果事情不能做好,父亲会对我失望的……你知道他多看重他那个有能力的侄子。” “全靠你了,我的兄弟。” 他摸摸自己的发顶,事实上他的头发依然浓密,奥瑞有一头保养漂亮,根根雕琢的秀发,尽管在某些方面他有些不修边幅,但在头发护理上,毫不含糊。 “我也很看好他。”连高辛并没有安慰他的打算,“他是个优秀精明的人,以后会是你的助力。你并不需要做到他那种程度。” “没有人会成为你的阻力。” 看见两人聊起正事,温妤很有眼色地提出去船尾吹吹海风,她对这些“上流人士”的家务事没有兴趣,她不喜欢成为“知道太多的人”。她端着高脚杯,穿梭过人群,找到其中看上去更加“温和”的女士。 奥瑞的朋友显然非富即贵。 这位女性友人生了张相对普通的面容,干净,柔和,她有副典型的东南亚面孔,也包含了典型的缺陷,五官相对扁平,牙根倾斜。这才是正常的情况,现实里可没有那么多贺雪邯唐双似的俊男美女。 东南亚小姐旁边站着高大健壮的混血青年,对方同样吸收了一些泰式基因,不过却没有存在东南亚小姐的明显缺陷。他的皮肤晒成小麦色,身材精瘦,面容英俊,温妤先注意到他的手背和关节……他的关节看上去更加粗壮,坚固,有训练痕迹。 温妤隐隐能感觉到一丝危险。 东南亚小姐先看见了温妤,她早已注意到了新的客人:“嘿,你叫什么名字,你可以叫我阿普,这是我的弟弟,巴蓬。” 姐弟俩在外貌上毫无关联。阿普的声音不像温妤记忆中电视剧说话的尖锐,相反,她总是懒懒散散,轻松惬意。巴蓬盯着她,少言寡语。 短暂交换名字后,阿普介绍起自己的家族,她的家族做通讯业务,占据了将近叁分之一的市场份额。也许是为了拉近关系,阿普笑着说:“往上追溯的话,我也有一些z国血统。” 也许是注意到温妤落在巴蓬手上的视线,阿普说:“巴蓬有两下子,他拿到了地区亚军。如果不介意,我可以让他给你比划比划。” 阿普对于自己的弟弟带着某种淡淡的轻蔑,“他的脑子并不太聪明,我们两个坐下来聊聊吧。”阿普几乎是把彼此的条件摆在明面上,但温妤并不讨厌。 ps:阿普要给女主白送贴身保镖了。 三百亿项目 温妤可不相信莫名其妙自己能够得到别人的好感,她又不是女主,也不是万能玛丽苏,阿普和自己“说话”,也只是因为她如今套用的一层身份。能够上船,足够印证身份。 何况温妤还是连高辛“介绍”来的。 “我知道连的脾气,他是我们当中最可靠、最沉稳,最值得信赖的人物,如果是他介绍你过来,也一定有他的用意。”阿普用她并不算标准的英文表达她的看法,尽管富有口音,却并不会让人家觉得滑稽。 思路清晰,声量合适,神态自若。 巴蓬坐在旁边,脸色淡漠,乌黑的眼睛和沉默的样子让他看起来像个藏在阴影里的乌鸦。姐姐阿普穿着时尚,一袭摩登时髦的红色修身裙,耳朵上缀着对金色贝壳耳环。 “我可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有了连高辛的铺垫,她很快找到了节奏,温妤重新恢复了一些熟练的演技,“我只是想交些新朋友,就像连那样的,毕竟他是那么讨人喜欢。” 说到“讨人喜欢”,阿普也肯定了她的说法:“当然,连很受欢迎,你知道的,受女孩子欢迎的男人更容易遭到男人的嫉妒和排斥,但连不是,所有男人都像成为他的兄弟。” 她不吝惜自己的夸赞,也不掩饰自己的喜爱,“但是他们那种家庭……是不会让他找个外国女人的,真可惜。” 理由自然简单,更倾向和本土的大家族联姻,并非一定需要最有势力的,更多是对自身有足够帮助,反之则是鸡肋。阿普家里这样的通讯业巨头,家族实力过于强劲,反而不是好选择。 “他带你过来,应该也是有些喜欢的吧?” 阿普眯着眼睛,她脸上倒没什么嫉妒,透出点称赞来:“那你可真有本事,那家伙是很难拿捏的……我是有点喜欢他,偏偏他城府太深,脑子太活络,我还是更喜欢没有背景的小帅哥,天底下的男人多了去。” 她问起温妤家里的背景,温妤没透露太多,撒谎叁分真,她只简单描述起李氏家族的产业,以及自己是独生子女,庞大的家业,独生,联系起来别有些意味。更多细节,温妤却用别的话题填充,贺雪邯和陈凤宸都是极好的素材。 “我不太了解,我想你应该也不会骗我。”阿普也在试探,她盯着温妤每一寸的表情,企图从她脸上找出点破绽——可惜她的笑容完美无缺。 “那你可以给我介绍其他朋友吗?”除了阿普,还有好些个身价不菲的年轻人。 温妤倒不是真对他们感兴趣,她只是想看看,所谓的“钓鱼俱乐部”是个什么构成。在阿普的介绍下,她有了大致的了解,除了阿普这样的通讯业巨头之女,还有d国的糖果巨头继承人,汽车豪门的成员,无一不是来头不小。 能够和奥瑞一起“玩耍”,天然存在极高的门槛。 “我以为会有几个明星朋友,或者名人。” “当然有的,奥瑞会和他们在别的地方聚聚,可这是我们的俱乐部,他们不属于这个范畴。”阿普侃侃而谈,“奥瑞可能会审查你的资格,你需要准备些材料,还有填写申请。相信这些对你来说都是小事。” 材料她可没有,温妤也不准备担心,在连高辛带她上船的一刻,他就已经默认做好了所有准备。温妤点头微笑:“当然。俱乐部平时会有什么活动?” “赛艇,高尔夫,品酒会,马球或者一些运动。”阿普也记不太清楚,“你可以申请,毕竟奥瑞在这些方面总是格外宽松,只要他喜欢。每年缴纳一笔会费就好,奥瑞也只是象征性收费,他举办个活动的费用已经不止这点。” 算是自掏腰包补贴吗……只看看奥瑞这艘豪华游艇,就知道他在这些方面的花销是笔天文数字。但也并非没有用处,奥瑞的朋友们拥有不约而同的默契,彼此间形成较为密切的“联盟”。 阿普显然是希望和她结成合作关系。 “那么我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吗?”温妤不打算跟她绕圈子。 “你真是太直接了……但是很可爱。”阿普金色的大耳环随着她发笑的动作摇摇晃晃,她指了指远处聊天的奥瑞两人,“我只是,想让你帮个小忙,当然……我也会给出相应的报酬,我们还不是朋友,我也不会用这个名义来占你的便宜。” “你跟连的关系是很好的吧?一个不大不小的忙。” “最近我家在做一个大型光纤项目,我希望连能够帮忙牵头z国的技术公司,我是非常信赖贵国的通讯技术。”阿普眨眨眼睛,即使温妤是个外行,她也愿意多做解释,“今年公司的董事会批准了叁百亿泰铢的光纤项目,会有许多竞标公司,但我心里更倾向贵国的知名技术公司。” 倒也不全是信赖技术,阿普需要引荐合适的技术提供方来奠定她在集团内的地位,“如果项目成功,那么我就能成功进入董事会……总有些不长眼的家伙来阻碍我。有些鼠目寸光的家伙,他们找来的都是什么牛鬼蛇神。” 温妤猜测阿普在集团里受到了许多阻挠,而这些阻挠可能来自更多利益方。这个几十亿的大项目,人人都想分一杯羹,公司高管收受贿赂,便能暗箱操作,这对整个集团都是不利的。阿普的利益诉求和集团是一致的。 “这不是什么小项目吧。”叁百亿铢,折合人民币数十亿,根本不是阿普嘴里说的“不小不大”的忙,温妤并不立刻答应,她手里转动杯子,“看来阿普小姐很看得起我。” 或者说看得起温妤背后的价值,阿普认定温妤在连高辛身边有些“话语权”。由于没有国内的人脉网络,阿普需要想方设法和这家科技公司接触,连高辛是个极好的媒介。 “项目是大的,我在中间也无法起到大作用,最终要看董事会的决定。”阿普的笑容收敛,她看起来对自己的现状极为满意,“我的话语权是不高的,今年我也刚进集团。” 温妤还是不答应,知道了阿普的诉求,主动权反而掌握在她手上,也许是急躁,也许是忧虑,阿普过早地暴露了自己的需求:“为什么阿普不自己去找连少呢?” 温妤这一次直呼其名,但阿普甚至无法注意到她话里的辞措,只注意到她消极的态度。阿普的脸色有些难看,最终还是解释道:“他拒绝我了,明明这是互惠互利的好事。” ps:叁百亿,但是泰铢。 作为一条狗 “那我可不懂。”温妤对阿普的示弱视而不见,“到底还是他的主意,我也不能许诺保证什么。” 她想到一种可能,连高辛也许也在“钓”着阿普,尽管这件事情对他来说难度不大,可卡在阿普的咽喉上,阿普急需翻身。他不是那种会把话说断的人,态度明确地表达,分明是别有目的。 “珊珊小姐是愿意帮我吗?”阿普捕捉到她话里的松动。 温妤的食指压在唇峰,露出莫测的笑意,连高辛自己愿意拖着的事情,也不妨碍她来赚点“差价”,她虽然不懂通讯行业,可她也知道这些年技术的发展,尤其是这种大型基础建设项目。 “话也不能说太早,作为朋友,我当然是愿意帮你的。”她把话定义在“朋友”上,买卖里最忌讳“朋友”,不像一锤子买卖板上钉钉,朋友之间的交情只会剪不断,理还乱——换句话说,人情是最难欠的。 她的暗示显而易见。 但阿普也不会真傻到靠“交情”,就算是“朋友”,那也必须有诚意。“也是,珊珊小姐想必是不缺那几个钱的,我可不想用这东西脏了交情,但别的心意……你总能收下吧?” 心意? 阿普的目光落在身旁安静的弟弟巴蓬脸上,感受到两个人的注视,巴蓬也看过来。她可感受不到阿普嘴里说的“不聪明”,他的两只眼睛分明锐利如箭,高挺的鼻梁、微微下勾的鼻尖和薄薄的嘴唇使他看上去阴鸷、危险。这种威胁可不是来自于他的块头,巴蓬没有健身房那些壮汉们膨大的肌肉,由于他的个子,他甚至看起来削瘦。 “巴蓬,我的弟弟,他很安静对不对。”阿普的脚尖轻轻点在地面,她的脸上分明没有惋惜,“他的妈妈是我父亲养在外面的情人,可惜巴蓬天生就没有继承权,巴蓬患有智力发育迟缓症。” “他看起来多少岁?二十岁?可他的认知只有十二岁的水平。”阿普在稍后提到了关键,“好在上帝给他开了一扇窗,巴蓬在打架上,是个万里挑一的天才。我们那个地方治安可不太好,何况我还得罪了不少人……” 作为有些天分的私生子,巴蓬最大的用处大概就是作为姐姐的助手,温妤总算明白她为什么会带着巴蓬。巴蓬是阿普的保镖和打手,即使到了奥瑞的船上,阿普也习惯性带着他。 “我想珊珊小姐应该也需要一名身手矫健的保镖。” 温妤已经感受到巴蓬的某种危险性,“他会很听话?” “当然,珊珊小姐可以试一试。”阿普站起来,作为姐姐的她将一支玻璃酒瓶塞进温妤的手里,随后重重砸下—— 砰! 玻璃花绽放在青年的额头,他的眼睛原本还保持着懵懂,玻璃渣子划破他的脸颊,可他还是毫无知觉般坐在原处,纹丝不动。温妤已经感受到力度,阿普对待他的方式,不像对待弟弟,反倒像是仇人。 可阿普对巴蓬没有仇视,她仅仅只是展示了她性格里的某些特质。 “痛吗?” 巴蓬摇摇头,他的脸颊上划开一条厘米长的口子,但除此之外,被重击的头部甚至没有淤青伤。原本温妤觉得巴蓬是一只藏起獠牙的西伯利亚狼,谁也无法保证他下一刻是否会咬断人的喉咙,但阿普证明,他只是一条被人类驯化过后的“狗”。 “你瞧,巴蓬是很听话的。”阿普松开手。 温妤问:“我能摸一摸吗?” “当然可以,他不会伤到你的,只要给他下达指令,巴蓬就会完成。” 于是温妤微微前倾身体,伸出手指,触碰他被砸中的前额,仅仅是皮肤有些泛红。她拨开那些玻璃渣子,压在皮肤上,整个过程,巴蓬的眼睛也一眨不眨看着她的手。 温妤想起连高辛身边的“卧虎藏龙”,这位太子爷身边的人把他的安危看得极重,日后若是跟他合作,难免不会被外人打上标签,这意味着风险。阿普说的没错,她确实需要一个厉害的打手。 能够替她干脏活累活,也能保证安全。 这是有必要的准备。 “那我要怎么让他为我服务呢?我可不是他的姐姐。”温妤捏了捏手下富有弹性的皮肤,她忍不住捏了捏巴蓬的鼻梁,即使是这么冒犯的动作,巴蓬也只是垂下眼睑。 阿普对她的动作毫无异义。 她这个弟弟还是有副好皮囊的,如果能够让她成功进入董事会,牺牲一下也无妨。阿普说:“巴蓬的母亲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她可能误会什么了……温妤没必要解释。 “那么阿普小姐的意思,是让他跟我回国?” 阿普点点头,“当然,回国的话他只会听你一个人的话,他也不需要社交和私人空间,他的长期签证和衣食住行我都会搞定。当然,如果珊珊小姐愿意留下他,你可以放心把他放在屋子里。” “如果他伤害我呢?”温妤偏头看她,“阿普小姐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对于这个问题,阿普强调,“就算珊珊小姐对他做任何事情,他也不会反抗的。” 不怕她做什么过分的事?比如把她弟弟弄去割了腰子,或者转手卖掉? “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现在开始,巴蓬就算是珊珊小姐的人了。”或者说她的狗,巴蓬本身没有任何自我想法,他唯一沉浸的事情就是练武。他就像个物品被自己的血缘姐姐送给陌生人,偏偏他对此毫无意见。 巴蓬甚至不算一个独立的“人”。 “他知道我们的意思吗?”温妤揉了揉巴蓬乌黑的头发,指尖在发丝里穿梭。毕竟也是拥有大家族血脉的私生子,巴蓬被修饰打扮得考究精致,他的头发保持了柔顺干燥。 “他不算傻子,当然能听懂。但他不在乎这些。”阿普抱着胳膊,“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事情,你把他当成自闭症儿童就好了。” 所以他根本不需要社交和沟通。 温妤这一次捏住巴蓬的耳垂,指尖揉捏,她对上巴蓬那双深黑的眼,“你会听话的吧?” 巴蓬实在太安静了,他默人了温妤的话。 但温妤需要更高的服从性,“我在和你说话,从现在开始,我问一句话,你必须回答。以及,你必须看着我。知道吗?”她的声音冷酷,手指用力碾压他耳朵上的软肉,指甲也几乎掐进肉里。 他的眉毛细微抽动,他是有痛觉的。巴蓬抬起头,他的眼睛带有典型的种族特色,眼眶高耸,眼窝深邃,他动动眼球,瞳孔泛出一丝蓝芒。 温妤不喜欢他带蓝的眼睛。 只听他用生涩的口语,仿佛人类降世之初第一次开口说话,“……是。” 身为主人怎么能够骗狗狗的钱呢? “你好像和新朋友聊得很开心。” 连高辛已经结束了同奥瑞的对话,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刚刚的聊天相当愉快,他稍加思索:“我认识阿普,她是个很有志向的人。” 有志向,也等于有野心,除此之外,他对阿普的品行性格没有任何评断,他仅仅从温妤方才的举动出发,仿佛真心为她考虑:“交几个朋友也是很好的,相信阿普会和你有共同话题。” “你知道我们在聊什么吗?” 连高辛:“我不需要知道什么,但如果你需要帮助,那么可以告诉我。” 就是这幅姿态,任何人都会感到他的“仗义”,温妤相信他这样的宽容并不只针对自己一个人。 “不是帮助,我想这本身也是堂哥想要做的吧?” 这个距离,她几乎能够闻到他身上沾染的啤酒麦香味,混合着衣物熏染的雪松味,但这种味道是很淡的,平时的连高辛没有喷香水的习惯,他也不会打扮得过分精致花哨。 他的眼神有些变化,露出赞赏来,“看来你知道,珊珊和我想的一样聪明。”他又开始他的夸赞来,好像他眼里,任何人都能变得完美无缺。 “那么堂哥想要什么报酬,还是等到什么时机?” “一个月,让她一个月以后来找我,届时我会给予答复的。”他似乎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眼皮微微耷拉,靠在沙发上,反倒聊起无关紧要的小事:“船上的电影院是随时开放的,你喜欢看什么电影?” 他倒是自己先答:“我会看一些不那么健康的电影,比如主角从逆境里爬起来,一点点变强,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能够成功的时候,命运狠狠地戏耍了他——他忽然发现主角这种概念只是错觉。这个世界上意外总是很多的。” 他的指尖压在眼下,语气轻松。 “确实……不那么健康。”温妤其实不怎么喜欢看电影,这个习惯是自己刻意培养的,她看了大量的人文艺术片,“如果非要说的话,我喜欢看高智商犯罪片。” 连高辛的描述让人不怎么笑得出来,温妤觉得自己就像被命运狠狠揍了一拳,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人,尽管多了一次机会……她也不觉得自己能够有足够的好运。他在讨人欢心和讨人厌烦这两件事情上都是轻而易举。 “也不要太灰心,我当然不是喜欢悲剧,我只是喜欢悲剧人物身上诞生的少数可贵的品质。” “我喜欢失败者的故事。” 晚风落在肩头,温妤从玻璃里看到自己倒映出的脸,此刻的她用阴冷的眼神死死盯住前方,她引以为傲的演技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已经彻底失态了。 即使被她这样失礼地怒视,连高辛也保持了他的好心态,他依然能够表达自己的欣赏:“我喜欢真性情的人。” 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无力,温妤意识到自己发怒也是毫无意义的事情,连高辛仅仅只是揭示了她失败人生的某一角,戳中了她的痛处。和连高辛发怒是没有好处的,于是她平复气息,将注意力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堂哥眼里,我怎样都好?” “从某一方面来说,是的。”连高辛收敛笑容的时候,便有些威势,他又恢复成了家族长子。面容冷峻,漠然,带着天然的高傲。 他的漠然自然不是针对温妤,他本身缺乏一种热度。 “比起拿着一手好牌的人生,还是能够违逆命运更有挑战性些吧?” 温妤不喜欢他的说法,“那么堂哥是过得过于顺畅,产生了无趣感吗?” 连高辛对此不予回答。 之后两人在电影院里看了放映的新片子,他看上去根本不挑食,就连爆米花特效片也看得津津有味,专心专注。他的侧脸被银幕光照耀,染上柔和的光辉。 温妤打个呵欠,和他提起巴蓬的事。 “你要带阿普的弟弟回国?” 他看上去也没有意见,他也不把巴蓬当做是威胁,“当然可以,也许你需要助手,巴蓬是个好选择。当然,我能够给你提供新助手。” 但温妤拒绝了他的好意,她不会让自己身边完全被连高辛的人所包围,那样的处境过于被动。 “真可惜。”他的语气可听不出惋惜,“俱乐部申请我会让人替你处理好的,奥瑞那边的问题我来解决。看来你今天还算有所收获。” 假如不是他扫兴的话,今天整体过得还算愉快。谈成了阿普的合作,得到了一个听话的助手,这意味着她能够更大限度地大展拳脚。 * 慈善晚会没什么值得说道的,也许是奥瑞家族里的某个远房长辈举办的,晚会上有表演节目,有交际,还有拍卖环节,拍卖所得的收入将会捐献给公益基金会——至于是不是落实到真正需要帮助的人身上,这个问题就不得而知了。 连高辛拍了一只古董胸针,红宝石啄木鸟造型,是主人家祖上传下来的一部分财产,材料不算多么稀奇,可胜在造型别致,做工精巧,在背后还有搭扣小机关,能够打开鸟的胸膛,里边能够放进小照片或者纸条。 他让人把这枚胸针包装好,放在温妤的门前。 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他的“致歉”。 …… “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吃过晚餐,温妤看着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的巴蓬。他能够保持一个姿势纹丝不动,从中午倒晚上粒米未进,温妤没让他吃饭,他便不会有所动作。 “你饿吗?”她在巴蓬面前蹲下,解开的头发垂落在肩膀。 “嗯。” 她捏住一块小茶点,“那么想吃吗?” 他的眼睛看着她的手,“嗯。” 温妤笑笑,她笑得和善轻柔,“那么乖孩子,你有钱吗?” 巴蓬并不是不明白她的意思,“我有,信托。” 他便在温妤的注视下打开了他的银行账户,作为一条狗,巴蓬身上的财富却比温妤的所有身家加起来还要多——这个认知让温妤不那么愉快。 他在瑞士银行拥有一笔两亿的信托基金,每年巴蓬能够收到一笔数百万的固定“零花”,他对金钱几乎没有任何大宗消费,也不会购物,他的一切由经理人和管家打理。 很快温妤就释然了,既然巴蓬是她的狗,那么狗的财产不也是主人的财产吗? “既然你自己有钱,那么也不需要主人来养你,对吧?”温妤问,“你饿了,就应该自己觅食,对不对?” 巴蓬盯着她手里的点心。 “想要我喂你的话,那么就要拿出一些表现。” 洁白的手指捏着软糯沾了粉末的点心皮,表皮微微的清香和甜味传递入鼻腔,巴蓬的嗅觉和视觉都是远超常人的,他当然能够感觉到温妤的任何一个小动作和细节。又比如她手背上细细的潜藏在皮肤下的淡蓝色血管,还有她的心跳声。 她跟姐姐不一样,他说不上来什么不同。 她能够吸引到他的注意力。 “我要。”他毫无羞耻心,即使是像被狗一样投喂着,巴蓬也能够面无表情,理所当然地说出这句话,“我可以用我的东西交换。” 手感好极了 “真乖。”温妤难得有点耐心,哄小孩子般的语气同他说,“要我喂你的话,那是另外的价钱。” 巴蓬还是看着她,他一直等着。 他想了想,说:“我有,很多钱。” “那不也是我的,连你都是我的,你拿什么来还给我?你这从头到脚一身,也没什么好东西。”在讲歪理方面温妤很有一套,欺骗巴蓬也不会激起她丝毫的愧疚心。 这样的质问,让巴蓬陷入了迷茫,“我的,都给你。” “那你记着,你可还欠了我钱。”戏耍到这份上,温妤差不多收了意思,她碰碰巴蓬的脸颊,“张嘴。”趁着他张开嘴的功夫粗暴地将点心塞进他的嘴里,指尖碰到他的牙关,撞得有些疼。 但她可不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你的牙怎么这么硬,你是狗吗?” 她这样的羞辱,使巴蓬难以应对,他紧紧闭上嘴,不露出一颗牙齿。但巴蓬没有耻辱感,他只是像个犯错的孩子手足无措。 明明他还是面无表情,又冷又阴郁,偏偏温妤能从他身上找到那点不自然。 “你姐姐说你能保护我,那么告诉我,你有什么本事?” 她拉起巴蓬的一条手臂,在将袖子挽起后,巴蓬的小臂伤痕累累,而他的各个关节也有长期训练后的肿大。 按一按,骨头坚硬,可想而知,在战斗当中,他的指骨能够像一把刀刃插进对方的软组织。这样炎热的天气,巴蓬依然穿着深色的长袖长裤,他的手腕上紧紧缠着一圈圈布条。 巴蓬的眼睛落在她的头发上,他如实回答:“我能,把他们,打死。” 温妤又问:“你杀过人?” 巴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他看到温妤收起了笑容,他指指自己的拳头:“很轻。” “你在撒谎。” 他撒谎也毫无技术,巴蓬说谎的时候眼睛会不自觉地眨,避开她的视线。“那我问你姐姐好了,如果你杀过人,那我可不敢要你。”温妤可不想留一个法外狂徒在身边。 一通电话过后,阿普对这件事进行了细致的解释来打消温妤的顾忌。巴蓬从十岁开始学习古泰拳,他在这件事情上天赋异禀,但在十几岁的时候,巴蓬不可避免地打死过人——巴蓬遇到了本土帮派成员,对方对巴蓬进行持刀抢劫。 “他不小心在反抗的过程中打中了对方的太阳穴。”阿普在电话里解释,“你知道,我们那个地方有时候是比较乱的,法官也判定巴蓬无罪,何况我们还对对方家属进行人道主义补偿。” 一不小心?这种鬼话听听就好,温妤更倾向巴蓬一开始就是致人死地去的,一击毙命,根本不需要多余的“过度防卫”。 也怪那个抢劫犯遇到了硬茬子。 但出手就是死招的话……对她也不好,温妤可不希望巴蓬跟人发生冲突的时候一拳打死人,她只是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又不是要混道上。 挂掉电话,温妤冷淡地推推巴蓬的肩膀,“你滚到边上坐。” 巴蓬毫无防备地被推倒在沙发上,他还是茫然地看着她——但温妤已经知道这家伙是一头危险的动物,他的力气足以打死一个成年男人。 现在,却像个柔弱无助的小姑娘,被她轻松推倒。 他偏偏还用那种干净澄澈的眼神看她。 “你跟我装什么无害?你都能打死人了,还不能好好坐着,你勾引人的本事倒是一套一套。”温妤说话毫不客气,“你这么傻,还知道怎么勾引人呢?” 巴蓬难以理解她的意思,明明自己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更没有触碰她的肢体。 “你打我,我不反抗。” 他特地强调。 也许他觉得温妤过于弱小,或者说身边的所有人都过于脆弱,即使是温妤推他,他也不愿意用一丝力气去反抗。当然,就算温妤打他,他也不会还手,他知道自己的拳头有多大威胁。 但别人不行,只有温妤能够打他。 “别人打我,打死。” 即使还躺在沙发上,巴蓬也能一脸无辜地说着骇人听闻的话语。他觉得自己可能惹温妤生气了,便拉拉她的袖子,想来想去,让她解气的办法大概只有打他。 毕竟巴蓬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揍人。所有招惹他的家伙都被打碎了牙,他觉得温妤也需要这样的发泄方式,很有用。 “我不准你杀人,你就不准动,知道吗?”温妤掐着巴蓬的脸颊,这个动作在她做来没什么暧昧,巴蓬的个头可比她高大许多。 巴蓬又点头,他的脸被温妤捏到变形。 她始终掐着他的脸颊,不紧不慢地捏着,像在捏一块橡皮泥。温妤用力按住他的额头,巴蓬的头骨也比一般人更厚,这意味着他浑身都是杀人的兵器,“你的脑袋可真硬,难怪那一瓶子也没打伤你。” “你知道怎么保护人吗?”她斜坐在巴蓬的腰上,把他当做人肉沙发垫。 他有点不舒服地动动身子,又被她按住。 巴蓬虽然听话,可没有吃过太多苦,过去他怎么也算是富养的少爷,是别人伺候他,他根本不懂得如何照顾人。 他的眼里满是询问。 温妤不喜欢他的蓝眼睛,可要是他的眼睛露出傻劲来,她心里就舒坦许多。巴蓬在她眼前就不再是高贵的少爷,甚至也不是人,他变成一条躺着露出肚皮的狗。 ——假如巴蓬只是个武夫,温妤还会更嫌弃。但他身上流着那些上流人的血,这便让她有了折腾的心思。 “如果别人不经过我的允许碰我,你就要阻止他们,如果别人攻击我,你就要让他失去行动力。”温妤强调,“如果有人威胁我的生命,那么我允许你用全力。” 她的手压在巴蓬的肚子上。 他有一层薄薄的肌肉,线条精瘦,当他放松的时候身体却变得柔软,充满韧性。她挠挠巴蓬的肚子,瘙痒感使他缩了缩腹腔,她便顺着他的肚子抚摸。 温妤想了想,如果巴蓬的肚子毛茸茸的,兴许手感还能更上一层楼。 西伯利亚大松鼠 他不习惯这样的触碰,还没有敢于这样触碰他,哪怕是姐姐,想来鄙夷他的姐姐也忌惮于他的力量。巴蓬也没有上过学,他的少年时期是在庄园里度过的,几乎没有和女性正常交流的空间。 菲佣们沉默寡言,埋头工作。 唯一陪伴他的东西就只有练拳的沙袋。承受成千上万次打击,破损之后换上新沙袋,周而复始。在比赛擂台上,打破对手的眉骨鼻子更是家常便饭。 “你这身衣服品味不大好,并不适合你。”温妤嫌弃他的黑色外套,在换下礼服之后,巴蓬的日常穿搭可以说是过于单一,黑色卫衣,长裤,“等回去,我再给你挑一身好行头……当然,你自己付钱。” 她不希望自己身边的门面显得难看。 “你知道怎么洗漱吧?” “怎么穿衣服?” “怎么买机票?” 巴蓬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他只知道怎么进行简单的日常起居,可在上一层楼,他就一问叁不知。他那只昂贵的智能机里只存了电话号码,巴蓬没有任何娱乐,不打游戏,不打牌,不看视频,更不喜欢聊天。 “真是,像个原始人。”他很顺从地把自己的手机交给温妤。从他的通讯录里,温妤看到他简单的生活构成——姐姐,爸爸,妈妈,还有管家。 他只需要知道怎么付钱就行。 巴蓬听得懂温妤的意思:“我不是原始人。” “那是你照顾我,还是我照顾你?总不能我花钱请人来照顾你。”温妤对于给别人花钱这件事情没什么抵触,大部分时候用金钱来交换情绪,而巴蓬……根本没有这种必要。 她升起恶劣的作弄心。 “我会,自己照顾自己。”巴蓬试图证明自己有自理能力,也要证明自己能照顾别人:“我,力气大,能帮你拿东西。” 然而温妤不缺别人替她拿包。 巴蓬陷入了某种沮丧里。 他好像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了,而随意打人的话又会给温妤造成麻烦,他需要收敛自己的利爪。这种苦恼的情绪促使他抓住自己的头发,牙齿摩擦。 “反正你只需要记得,你这么没用,还得是我来照顾你。”温妤捏了捏巴蓬的鼻梁,到说起威胁话的时候,她就会选择使用更温和的口吻:“如果你帮不上忙,我会把你送回去,让你彻底滚蛋。” * 回程以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办。 尽管她可以让任何人带着巴蓬去置办他的生活起居,但温妤还是下机后地第一天,亲自带着巴蓬走进超市,购买他需要的生活用品,绝不假手他人。 自己的狗,自然需要自己来喂,因为狗这种东西,它们服从于喂食的主人。她需要一点一滴的细节,务必能让他感受到自己的“细心”,感到重视,这样养出来的狗,才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 巴蓬的个子太高,比起常人他又更强壮,于是人群避让开来——他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不好惹”的一类人。何况他的异域血统也足够明显,肤色,骨相,旺盛的毛发。 他安安静静走在温妤的背后,步步跟随,放慢脚步。对身边各种惊诧的、好奇的、畏惧的眼光毫不留意,他手里提着一袋商品。 “你用的毛巾、洗漱用品我都准备好了,一会给你买一套加大号的睡衣。过几天再给你买几身漂亮衣服,人靠衣装马靠鞍,你得让自己看起来贵一点。” 巴蓬现在跟“贵”不沾边,只像是社会边缘人。 温妤可打算让他改头换面。 “如果别人见到你,你得说你是我的朋友,知道吧?”温妤已经捏造好了新的故事,“你告诉他们,我们是从小认识的朋友,你现在来s市是因为担心我。” 当然他的身份温妤也打算利用彻底。 “你告诉他们你来自哪里,这些说一说没关系,别人若是要跟你交朋友,你不必搭理。” 至少巴蓬的身份是很“贵”的。他有个庞然大物的家族,多多少少会有人知道这个名头,虽然巴蓬本身并不出名,可他的身份是真实的。 “嗯。”巴蓬控制好速度,始终落后她一步。 每当温妤挑好商品,他就负责刷卡。 温妤给自己挑衣服,巴蓬也上前刷卡,这不管不问的气势可比贺雪邯大方太多。他是不会多嘴一句,也不问价钱。只论花钱这件事,他比贺雪邯讨喜太多。 她有点恶趣味地给巴蓬挑选了一套带着绒毛的兔子睡衣,两只大耳朵耷拉在背后,还有团状尾巴。跟可爱沾不上边,巴蓬面无表情的样子与他柔软的睡衣形成强烈反差。 “吃得惯吗?” 晚餐是一份轻食沙拉,给巴蓬提供的食物是大块烤肉。比起她讲究优雅的姿态,巴蓬可就不讲究什么,他咧开嘴咬住叉子上的肉,狠狠撕咬下来,白森森的牙晃得温妤眼花。 他的嘴可真大……她比了比,巴蓬能轻松吞下她整个拳头。如果和这种家伙接吻的话,夸张的说法,可能会被咬住半张脸,那就不是接吻,只是单方面的啃咬。 他正在咀嚼,脸颊鼓鼓的,眼睛还是毫无波澜。他正专注于与自己盘子里的肉战斗。 看上去像是松鼠……不,西伯利亚大松鼠。 好怪。 温妤忍不住再看一眼。 她仍然第一时间看到了巴蓬的深渊巨口。他的牙齿上下排整齐,格外健康,只是更尖利。 “等等。”温妤开口。 巴蓬停下动作,不解其意。 她伸手掐住了他鼓起的脸颊,又心满意足地收手,“好了,可以继续了。” 巴蓬带着微微的疑惑,埋头苦吃。 你们好好打一架 温妤致力于将巴蓬塑造成一个“语言不通,人生地不熟”的朋友,来到这地方无论如何也需要她的照顾——毕竟对巴蓬来说这确实是一个陌生的语言环境。 和巴蓬交流的时候使用英文就已经磕磕绊绊,他的发音并不标准,大部分时候为了更流畅交流,他得比划些手语。她若是听不明白巴蓬的表述,他便会有些急切地用手势表达诉求。 虽然他大部分时候没有什么诉求,只要随便给他点什么东西,他就能安安静静在角落里自娱自乐很久,哪怕有时间她把他忘记,巴蓬也不会打搅她。 这次温妤回到s市,第一趟行程是霍封的邀约,他看上去已经和威尔达成了某些默契,言谈举止甚至带着尊敬。 “威尔先生在很多方面的见解的确不同凡响。” 霍封坐在火锅店的座位上,偶尔看一眼温妤身边沉默着玩手机的高大男人——温妤在巴蓬的手机里下载了一个朴实无华的消消乐游戏,他一个人能够玩得很投入。 但看见温妤给巴蓬夹菜。 他的脸色终于有些难看,依旧要保持风度:“巴蓬先生是你很好的朋友吧?你们看起来很认识很久……” 话说起来都有股酸味。 她当然能察觉到霍封的酸味,“原来霍少还蛮在意这个,我跟他有什么好说的,就是小时候一起玩过的朋友,这么多年,他还是这么幼稚。”她也适当露出了一点嫌弃。 话里话外,如果有什么猫腻,那早就发展成了男女关系,可这么多年没什么动静,那必然是毫无火花。 看看坐在座位上“不懂人情世故”,“性格孤僻”的巴蓬,霍封倒感觉这个男人的确一无是处,满身缺点,这年代情商很重要,但这家伙一点也不懂什么叫客气,什么叫礼仪。 简直是个野蛮人…… “他要是做了什么冒犯霍少的事情,霍少这么大方,还请霍少多多担待。”她却又护着这个男人,这种下意识的回护,简直是把对方当做不懂事的小孩。 看来的确是多年的朋友。 霍封再没什么怀疑,试探起巴蓬的底细,“我怎么会计较呢,男人就要心胸大度。倒是巴蓬先生,如今在什么地方高就呀?” 巴蓬仿佛听不到他的声音,埋着脑袋,十分专注。偶尔温妤给他夹了一筷子肉,他便老老实实吃起来。他吃相不好看,为了让他有些“观赏性”,温妤特地强调,出门在外,吃饭要小口吃,要慢慢吃,更不准把筷子碗弄出声响。 他就只能慢腾腾地,像个蜗牛进食。 更显得傲慢。 从霍封的视角,只能看见这个讨厌的家伙斜着眼睛,桀骜不驯,偶尔有那么点兴致吃一两口,也没兴趣加入到谈话当中——真真是傲慢极了。他堂堂霍公子,走到哪不是被人捧着哄着,还没遇到过比他更狂妄的家伙,巴蓬连一点面子工程也不给。 他还是控制住了火气,他愿意给温妤这个面子。 他又见着温妤“慌慌忙忙”替这个傲慢的家伙解释,便更觉得心疼。温妤说:“没什么特殊的,巴蓬家里就只是做做通讯业务,在国内没什么名声……他这次过来是陪我的,巴蓬的身手可是相当厉害呢。” 霍封知道巴蓬来自哪里,但这是霍家的地界。 他也不愿意去多了解些海外讯息。 温妤提起巴蓬的身手,作为男人,霍封不免多打量打量他的胳膊。瞧着也没多壮实,还没他的教练高壮,穿上衣服,瞧着就是根竹竿子,怕也是绣花枕头。 “真巧,我最近在练拳击呢。”霍封铁了心要出这个风头,他玩飙车玩健身不也就是为了泡妞吗,拿这个家伙做垫脚石,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什么时候可以切磋切磋,也好促进感情交流。” 巴蓬总算抬起头,看他一眼。 他身上的敌意引起了巴蓬的注意。 他想揍这个讨厌的家伙,喋喋不休的霍封除了针对地看着他,还一直用某种令他厌恶的眼神瞧着温妤……那种眼神,黏腻且扎眼。 可是,温妤不让他出手,那样会惹她生气。 “他不太行的。”温妤扶着巴蓬的肩膀,声音始终柔和,“他怎么能跟霍少比呢,何况你们都是我的朋友,要是谁受点伤,那我可就得伤心一阵子了。” 不就是护着这个男人吗?霍封越发不悦,“哪里会到这种程度,只是友好交流。毕竟珊珊你也是我的好朋友,这种事情我自己做的,就算是刮伤,那也是我自己负责任。” 温妤瞧着有些“懊恼”,“你们这些男人,就整天喜欢打架!” 温妤不遗余力在拱火,巴蓬脑子里没这么高级的词汇,但他能感觉到,温妤分明有些高兴,故意摆出这种脸色……来激怒对面的男人。 她也是允许他打架的。 她甚至希望自己好好,教训这个男人。 让人觉得索然无味 于是他才丢下手里的手机,总算拿正眼瞧瞧霍封,微不可查点点头。这样“狂傲”的姿态自然更惹得霍封恼怒,他倒想就在这地方把这家伙的脑袋按进火锅汤里,偏偏是在珊珊面前……他不能做这种事情。 “也好,既然你同意了,那我们倒可以约个地方。”霍封说,“周六下午两点,北河大道的拳击馆见。” 巴蓬自然听不懂这个男人在嘀咕些什么,他埋着头将碗里的菜吃的干干净净。他有个优点,好养活,不管给他吃什么,他也不挑食——温妤把自己不喜欢的胡萝卜塞进他碗里。 看他是默认了,霍封也不好继续纠缠。 他可不是为了和这个陌生男人吵架来的,重点仍然在温妤身上,他依然尝试着提起温妤喜欢的话题,他倒是想给温妤送些礼物,就像过去那样,可显然温妤是不愿意收下过于贵重的礼物的。她不认为有多么“贵”,但会认为过界。 因此霍封能做的事情,不过是从细枝末节出发,让她感受自己的细心。他琢磨着,得慢慢温水煮青蛙,等时机差不多了,再主动出击。 至于她身边这个不识趣的男人,他也得想法子弄走,最好是让他颜面扫地,自惭形秽。 * 公司那边的业务,温妤倒是没怎么操心,陈凤宸的秘书是个能耐人,有他们的人脉加持,合作和曝光自然不少。 这年头的互联网生态还是野蛮生长,博眼球的、擦边球的、扮丑作怪的,层出不穷,当一个新领域刚刚诞生的时候,没有清晰的行业规则,自然会鱼龙混杂,各势力彼此追逐,头破血流。 但陈凤宸这样的人肯定能够看得出前景,他们的鼻子可比鲨鱼灵敏,消息来源也更广泛。 也许是近期的财报漂亮,陈凤宸便愿意松松手,他拉来了第二轮融资。这次的融资公司名不见经传,温妤查了查,透过股权结构,发现了背后的实控人。 贺雪邯竟然愿意掏出一千万,来放在她的项目里。 这次他是以股东的身份来见温妤。 温妤最近似乎在避着他。 她把许多精力都耗费在霍家的那个二世祖身上,圈子里都说霍封这是要为了她浪子回头,洗心革面了,他们走得近,在霍封的朋友圈里温妤那张脸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多,他就算不明说,旁人也知道他的心思。 ……她到底在做什么? 她难道只喜欢这样的烂人吗? 贺雪邯盯着手机里的照片,画面里没人,全是精致的吃食,但在画面的边角上,出现一双白皙的手,他几乎第一眼就猜到那是谁的手。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霍封的面子工程是做的够足,这么长时间,他愣是没再找一个女伴,也不去酒色场所,围着她一个人转。 难道小女生们最喜欢的,还是这样的烂人突然回心转意吗?一个坏男人为了女人慢慢变好,尽管他吃喝嫖赌,都是无比感人的戏码?这些肤浅的女人似乎只吃这一套。 贺雪邯盯着屏幕,手里的力量极大,直到捏得手指发红,他才后知后觉松开。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什么地方丧失了吸引力。 论习惯,他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更不沉溺女色;论事业,他声名在外,有一手极好的本事;论财富,他贺家数一数二,积累深厚。 这难道不是女人们嘴里好男人的定义吗? 贺雪邯感到疑惑。 为什么,她总是不看他一眼呢? “贺先生。”熟悉亲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入眼是温妤那张不失礼貌的笑容,她放下包在他面前坐下。 今天的温妤一身职业装扮,妆容得体。 “感谢贺先生这次的支持,没想到贺先生也会投资项目。”毕竟贺雪邯不缺钱,觉得钱是铜臭之物,便从不碰这些业务。 温妤这样谦卑的姿态让他很受用,果然自己若是花了钱,她便愿意对自己和颜悦色,主动讨好。不过,她的谦卑更像是工作上的公事公办,个人色彩淡薄。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贺雪邯看上去毫不在意这笔钱,他并不在乎是否打了水漂,“你知道我从来不会插手这些事情,只是因为你。” 他顿了顿,话还是没说出口:“……你毕竟算是我半个朋友。” “贺先生的朋友?这真的太荣幸了,贺先生竟然也把我记在心里,这些时候我为贺先生做的事情也不算太多,想来越发愧疚。”温妤假惺惺道,“贺先生能记住我,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然而贺雪邯已经明白,当她说出这样的话,是不能只听声音,要看她的行动。她整日整日说他好,也没见她少同霍封之流厮混。 前些日子,却还告诉他,有个做生意的心上人。 做生意……难道她的心上人是霍封?她又说是外地人,难道是骗他?为了维护霍封这样的货色? “你的眼光,确实是太烂了。” 贺雪邯毫不避讳地同她对视,这次他是打定主意要同她把这个事实说清楚。 “贺先生的意思……” “那霍家小子,是个烂人。” 这话温妤双手赞同,不过贺雪邯也不算什么大好人。剧情里,贺雪邯总觉得她是个嫉妒心重,阴森恶毒的家伙,但现在,他却找起理由百般为她开脱。 他笃定地说:“是那家伙装的好,将你骗了,你可不要被他一时的假象迷惑!” “有没有可能,我也是个烂人?”温妤笑吟吟道。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说——” 温妤打断他:“贺先生觉得我是个傻子,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可如果我告诉贺先生,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呢?我知道的一清二楚,那又怎样呢?” “我就喜欢那样的烂人,毕竟……贺先生这样板着脸,实在是太无趣了。” “让人觉得……索然无味呢。” ps:继续pua贺雪邯。 到此为止! 她在……说什么? 贺雪邯的脑子有瞬间的宕机,即使是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也没有料想过温妤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她这样最擅长做面子功夫的女人,居然坐在自己对面,言笑晏晏地从嘴里吐出淬毒的刀子? 还说他……索然无味? 这样的形容,仿佛在批驳他没有作为猎物的资格。他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么僵硬,“珊珊小姐,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尝试“纠正”温妤的“口误”。 可温妤眼眸弯弯,浅笑盈盈:“我是说,贺先生这样的男人很没有意思啊。” 说罢她数落起来,掰着指头,认认真真,“贺先生不喜欢笑,总是弄得场面很吓人,别人都不敢跟贺先生说话,更不敢纠正贺先生的错误。还有还有,贺先生还很大男子主义,总是把自己的幻想强加在别人身上。” “别人可不会跟贺先生说,贺先生这样的表情……我还以为我跟贺先生已经算是朋友了。没想到贺先生听不得真话。” 她认认真真掰扯,也许是她的口气过于无害,又或者她的表情具备相当的迷惑性,贺雪邯甚至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羞辱。 又听温妤说: “大家不喜欢贺先生,贺先生应该也能感觉到吧,只是他们碍于贺先生的身份,不敢说出来罢了。难道贺先生没有这样的感觉吗?” 一句反问,把贺雪邯问住了。 他当然知道他经过的许多地方大家都是勉强应对他,他也从不准备修剪自己的个性,对他来说,他需要这种足够的距离感来让他免于泯然众人。他这样的人……怎么能够和“多数人”一样呢? 但被讨厌,原来他们很讨厌他吗? 连珊珊也有这种情绪吗? 起初对于李珊珊的冒犯,他是想要发怒的,可她不偏不倚望着他,毫不畏惧,反倒让贺雪邯怀疑起自己的处境来。毕竟自己和李珊珊无冤无仇,她没道理为了莫名其妙的小事来冒犯自己。 她这样大胆发言,虽然话说的难听,可也算是真心之言。 是为了自己。 她也说了,她渐渐把他当做是朋友。毕竟没有人愿意冒着代价没缘由得罪别人,他听到的真心话少得可怜。 “所以你是因为我的性格,认为我这样的人只适合做朋友吗?”他忍不住进一步追问。 “跟贺先生做朋友就很好。” “很有社交距离感。” 社交距离,在亲密关系上,这可不是什么好词,她显然觉得他只“配”待在朋友的位置上,甚至也不是关系更进一步的密友。 根本不需要温妤多说,他也知道,霍封之流的“优点”在什么地方。他们嘴甜,花样多,懂浪漫,有时候甚至为了讨好女人愿意放下身段,无论之后他们的态度多么渣滓,在得手之前,他们总是愿意戴上讨人喜欢的面具。 贺雪邯明白她的话发自真心。 但不意味着他喜欢听。 “朋友吗……”他控制着胸腔里古怪的情绪,也许是被羞辱的愤怒,也许是深深的疑惑,又或者夹在一丝酸涩,随后他重新恢复了坚硬的外壳,带着几乎居高临下的态度:“那些家伙,不过是我脚边的蝼蚁,那些暴发户,疯子和无能之辈,你真的认为他们会比我更好?” 他的提问是尖锐的,音量也逐渐提高,引来了餐厅里其他客人的观望——他第一次这样不体面。 但他没法顾忌脸面。 贺雪邯是傲慢的,孤僻且顽固的。 他当然没法接受这样的戳破气球的“真话”。 ——正是温妤需要的反应,他果然沉不住气。 比起慢慢温水煮青蛙,用细节和行动去一点点“攻略”这个傲慢乃至于有些自恋的家伙,难度系数不是一般大,何况她也没有那样的时间与耐心。 不如打破他的外壳,将他引以为耻的丑陋弱点暴露在阳光下,使他无法维持他自己逻辑自洽的“完美”,不得不面对残忍的现实。当然,这样的现实是温妤进行渲染与夸大加工的。 先打碎他,伤害他,才能击溃他的防线,更便于之后的攻心手段。 温妤并不像他那样失态,她依然得体,这种姿态透着难言的冷漠:“我没有说贺先生不好的意思,可只要是人都会有缺点,贺先生也是人,自然不能免俗。贺先生不止一次在我面前针对我的恋情指手画脚了吧?” 事实的确如此,贺雪邯无法反驳。 她把这样的事情用语言具体说出来,贺雪邯产生的耻辱感恨不得穿越到之前的时间狠狠抽自己。看吧,他做这么多,她从来不在乎,并且一直用理智的目光看透,将他当做小丑。 她的眼里毫无嘲弄,甚至连语气都这么温和,一点点,一点点帮他寻找他的缺口。 哪怕她同自己大发脾气,也好过口齿清晰的分辨。 “我就不该管这事!” 他紧抿嘴唇,他承认自己是有私心在,可这些话他不可能说出口。他毕竟是贺雪邯,需要时刻保持体面完美的姿态。 温妤狠狠给了他一次重击,她又适当穿插几句把握节奏的“安抚”,“我相信贺先生是为了我好,你做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 贺雪邯盯着她,情绪没再继续增长。 “可贺先生,有时候也是个胆小鬼。”她明亮清澈的眸子里倒映出他的面容,“如果试着把你的真心想法说出来,会不会好一点呢?” “比如你喜……” “好了!”贺雪邯站起身,带起一阵风,面色铁青:“到此为止!” 贺雪邯的确连这些话也不敢说出来。 明明只是短短几个字。 他把脸面和尊严看得极重,他这样身份的人,合该得到别人的关注与追逐,即使是他偶然对什么人产生好感,跟在对方身后这种事情,也会显得“掉价”。 温妤偏偏要逼迫他,揭开他的阴暗心思。 打破他的底线 温妤的一番话,戳破了他二十几年来的矜持与自尊,白皙的肌肤染了红,并非是清清浅浅的微红,而是充血鼓胀的红,恼羞成怒的红。 他死死盯住温妤,也许只有她是第一个使他如此恼怒的人。刚刚升起一点点好感,却被她锋利的语言所刺破……这种感受,古怪极了。 “李珊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贺雪邯的声音也带着无法平复的激昂情绪。 “为什么贺先生不能诚实一点呢?”温妤对他的怒火视而不见,即使他看上去在失控的边缘,她支着下巴,“也许我会接受呢?” “……你说什么?” “说不定我会喜欢贺先生的诚实。” 贺雪邯剩下的满腹怨言卡在嗓子里,她就是能这样莫名其妙地给他“降温”,他不免又有些甜蜜的怒气:“原来你是这个目的,你只是想听听我主动说出来……你何必惹恼我呢。” “是的,我很想听您说出来。”温妤笑得更甜。 在贺雪邯眼里,她的举动又从羞辱他的“面目可憎”,变成了令他欢喜的“小小情趣”,毕竟一个完美的收尾意味着许多。 她不过是出于一个女孩的虚弱心和私心,想要逼迫他主动说出那些话,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对他也是有所惦念? 这便有了缓冲和商量的“余地”,贺雪邯尴尬地用手帕掩住嘴咳嗽一声掩饰自己方才不够绅士的举动。他慢慢恢复表面的镇定与体面,局促地递了一杯鲜榨果汁到温妤面前,倒忘记自己的洁癖。 温妤咬着吸管,一语不发看着他。 倒是该他表演了。 贺雪邯仍旧掩住嘴唇,慢慢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收到了你的心意,不过我们也许还需要再相处一段时间。” 他的本意是让温妤主动来接触他,但考虑到刚刚那番话,贺雪邯折中解释,换了个长期相处的说法。要他低下头,可比杀了他还难受。 “我并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温妤点点头:“我也一样。” “而且我不喜欢世俗意义上的面子功夫。” 温妤再次点头肯定:“嗯。” 这让贺雪邯心里的小火苗得到极大的鼓励,她看上去只要他随便前进一点就愿意开口答应,那层横亘在面前的坚冰原来是只是薄薄一层,他若是稍稍用体温接触,就能融化掉眼前的阻碍。 她的态度几乎是最好的证明。 “我一向不喜欢走普通流程,但如果你非常想要的话,也许可以试试。”贺雪邯觉得她就只是想要个表白仪式,他偏过脸没看温妤的眼睛,极不自在,“但……要在人少的地方。” 无论现实和剧情里的贺雪邯是多么伪君子卫道士,但他归根结底,也只是个雏,贺雪邯是没有正式接触过禁果,骤然面对,便底气不足。 这也是温妤能够在这个问题上拿捏他的缘故。 贺雪邯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多少猪跑。 就算在剧情里,几个男人围在唐双身边,这个自尊心过高的家伙没有开口表白,他根本放不下自己的矜持,最后只能像所谓的“骑士”守护在女主身边。 温妤越发觉得他是个傻逼,又蠢又傻,就算竞争也竞争不过那几个男人,眼睁睁看着别人抱得美人归。刨开他这张具有欺骗性的皮囊,他内里就是一尊矫情自恋的小公主。 这并非她的恶意贬损。 贺雪邯还真就是个被家族呵护在金钱堆里,不谙世事不食肉糜的“小公主。”对付他这样的“公主心”,就得用非常规的流氓手段,他是最抵不过死缠烂打和刺激的。 他是几个男人当中最好下手的一个。 大脑简单,不谙世事。 温妤愉快地吸着果汁,她的小腿慢慢触碰到贺雪邯的裤腿,于是他触电般缩回,偏偏温妤足够“流氓”,她的腿向前挪动,直到他再也退无可退。 贺雪邯忍不住:“你!” 温妤接过他刚刚的话茬:“没人的地方……当然可以,要不要去只有我们两个的地方?” 他的呼吸一顿急促,双腿已经被温妤逼到沙发椅边缘,他不明白,明明自己厌恶别人的肢体接触,她这样的举动算是十分冒犯了……可是,他居然在抵触里,感到了一种安心。 她这样逼迫自己,于是自己便能甩脱掉所有的责任,保持自己的脾性。 好像这样……也还不错? 她的话语也和她的脚一样咄咄逼人,只有两个人什么的……这是贺雪邯无法想象的,通常情况下孤男寡女意味着什么,他是知道的,但他……还没有准备好。 这样不好,他对这种过分亲密接触的“第一次”产生了恐惧——这跟许多少女在面对初次的时刻,冲破掉长期以来的羞耻心,闯入禁区的感受是相差无几的。 他的眼角绯红一片,脸颊发热。 “这样……不好吧。” “我是从来不会跟人独处的。” 温妤对他的退缩毫不在乎,“是吗?没关系,你会习惯的。” 她在这些事情上的态度近乎专断,偏偏贺雪邯默许了这样的霸道冒进,他根本纵容了这样发展。温妤早明白他那点心思,贺雪邯在为自己的“堕落”寻找理由。 只要是被别人逼迫的,那就合情合理了,不是吗? 温妤专门替人解决困扰。 玷污他(微h,贺雪邯肉) 他也仅仅只是表现得“不情愿”,远没到拒绝的程度,依照贺雪邯的脾气,若是要拒绝,他早就冷着脸色甩手离去。 温妤的声音不容拒绝,而她脚背轻轻摩挲,轻柔的触碰仿佛给他当即一记重锤,瞬间,贺雪邯的面容褪去血色,双眸呆滞,一片空白。 温暖纤细的触感贴实小腿,隔着布料传递,随着她说话声音的进行,动作愈发大胆。 “别这样……”贺雪邯几乎咬着自己的舌头保持清醒,他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得发烫,看上去十分丢人,“停、停一下!” “我偏不。” “这些事情……可以等会再做……” 他的音量愈来愈小。 “什么事?”温妤还是睁着眼说瞎话。 “你非要逼着我说这些话吗……就是这种事情啊。”贺雪邯的背部几乎贴在沙发上,他恨不得捂住自己发热的面颊,不让温妤看见自己的样子,“不要这样碰我,人太多了……” 温妤露出了然的笑容。 “原来贺先生是害羞了。” 贺雪邯还要强撑着做些冷淡的模样否认,“没有。” “我不止想做这种事情呢,还要更多,比如说……”温妤忽然弯腰凑近他的耳朵,在他避无可避的动作下,说些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密语。 贺雪邯睁大眼睛,冷俊的面容露出不可思议。 他从未听过如此淫乱肮脏的想法! 什么叫做,这样的动作,那样动作,还有把他绑起来什么的,她的脑子里装着闻所未闻的邪恶念头,贺雪邯猛地一颤,“李珊珊你!” 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已经彻底脏了,就算清洗无数次也无法忽视被玷污的感受! “贺先生难道觉得我是什么好人吗?”她几乎是靠在他的怀里,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却没有真正触碰到他的衣角。 越是这样,越是让他有种处以绞刑前的忐忑。 他当然从不认为李珊珊是什么好人,从一开始这个女人就把自己最不讨喜的一面展示在自己的面前,之后更是对他毫无情谊,工作和生活泾渭分明。 “你才不是。”贺雪邯几乎无法呼吸,他自以为凶狠的表情再温妤眼里只是强弩之末。 随后温妤捏着他的指尖,酥酥麻麻的触电感立刻俘获了他的神经,快感传递到每一根神经末梢,不断刺激大脑。贺雪邯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飘过…… 他这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触碰。 带着肮脏欲望。 * 接下来要把贺雪邯带到酒店,简直是顺理成章。 温妤没有把人带回家的打算,一来那是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他自然没有资格进入,二来她让巴蓬留在家里,显然不适合“做事”。 “珊珊……你这是要做什么?” 贺雪邯已被她吻得情迷意乱,解开的领口露出暧昧的红色咬痕,明明是那样高大的男人,却被她轻松推倒在床上,气喘吁吁地喘着气。 他正楞楞看着眼前衣着整齐的温妤。 温妤手里捏着一根黑色软鞭。 她好似十分不解,疑惑道:“为什么要这样问呢?当然是,做想做的事情,看到贺先生的第一时间,就有了这种念头呢。贺先生的身体很适合,多出些痕迹。” 她的一番话让贺雪邯想起第一次见面,原来是那个时候……就有了这样的念头,不只是自己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她对自己明明是充满好奇的。 贺雪邯下意识忽视了“身体”两个字。 他拒绝承认温妤只是对他的肉体产生兴趣。 温妤抽出他脖子上松松垮垮的领带,顺着他的手腕捆绑几圈,牢牢固定在床头,他整个人便以一种毫无防备的姿态展示在温妤面前。 衬衫扣子已经完全扯落,露出锁骨以下隆起的肌肉线条与优美的腹部,偏偏还被温妤泼了些水,白色衬衫显示出半透明状态,黏在皮肤上,隐约透出肉色。 他比温妤想象的更白,冰雪般晃眼的白色,透着淡淡的粉,削瘦的手臂线条,被粗暴扯开衣衫后露出的胸膛,在微微鼓起的胸廓上,两点粉嫩的茱萸暴露无遗。 他是副典型的文弱身躯。 苍白,消瘦,乃至于骨感。 他的身体比他的脸更像易碎的艺术品。 “看上去很干净呢,也没有毛发。”温妤伏在他身边,目光巡梭,检查过他上身的每一个角落,“颜色也很新鲜,这里,是不是还没有别人碰过?” 她微凉的手指抚摸在他的胸膛。 刺激感使胸前的乳粒发硬。 他不自在地尝试缩起身体,却被温妤骑在腰间,控制住了他的挪动,而她的双手也依然牢牢放在他的胸口。温妤的手指捻动他的乳尖:“为什么不出声呢?贺先生觉得这样的声音很羞耻吗?怎么会羞耻,我很喜欢那种声音。” 温妤要打破他的耻辱感,逐渐打碎他的底线。 “不行,那种声音——” 他还在冷冰冰地逞强。 温妤的手指头用力一拧。 他的喉咙里溢出破碎痛苦的呻吟,配合着他清冷优美的声线,便让这声高亢的呼喊声显得糜艳暧昧。她的双手沿着腹部一路下滑,灵巧地打开腰带上的金属卡扣,褪下西裤。 露出白皙修长的大腿。 他的双腿劲瘦紧致,和他的上身一样,没有丝毫多余的毛发,看起来贺雪邯很厌恶生长任何不洁净的事物。 这样年纪的男人,双腿上没有浓密的毛发,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的双腿就像光滑的白瓷表面,精心呵护过的皮肤没有一点斑点和小疮,就连一颗痣也没有,无暇如玉。 温妤心里觉得他是蠢货,但不妨碍她此刻欣赏他的肉体。贺雪邯有副天赐的好皮囊,结合着他清高的气质,便别有一番风味。 “小公主”总是会被流氓给吸引。 温妤的手捏住他灰蓝色内裤里鼓鼓囊囊的一团,便揉捏起来,直入如题。 公报私仇(H章,贺雪邯肉) 不愧是重要男配,女主身边的男人无论是外表身家,还是裤裆里那根玩意,也都是完美标配。温妤的手掌并不能完全握住他内裤里鼓起的一团,隔着布料也能感觉到血液涌动,是以一种弯曲姿态压在布料当中。 温妤的手指并不温柔,用力揉捏。 痛感使得他试图蜷缩双腿,然而被温妤死死压住,她整个人的力量都压在他的腿上。隔着柔软的皮肤,手指轻易便捕捉到其中两枚弹丸,她开始捏弄,又捏着那根事物的尖端打转。 内裤上显出湿润的深色痕迹。 “贺先生的身体真是敏感。”温妤摩挲着贺雪邯的下颔,拇指沿着他的唇按压,“只是摸一摸,贺先生就有反应了……没想到,是这么随便的人。” “你!”贺雪邯死死瞪住温妤。 明明是她在碰自己! 温妤并不介意倒打一耙,她的手指撩拨着,慢慢感到手心里的膨胀——在贺雪邯杀人般的目光下,那根肉物还是不可阻挡地挺立,就要撑破富有弹性的一层内裤。 “你在凶我吗?”温妤便“委屈”起来,“可是,明明是贺先生答应要和我一起到酒店的,我难道还能绑着你来么?我不过一个弱女子。” 贺雪邯知道她是装模作样,可还是涨红脸,“跟我想的不一样……” “贺先生想的是什么?”温妤毫不客气,抓住他的半边衣领,“我来同你谈人生,谈理想,看星星吗?” 说话的时候,温妤还不紧不慢地扯动他的内裤边沿,一点点向下拉扯,露出洁白的小腹,再往下一点,便探出一截粉色菇头。 几乎是迫不及待从束缚里弹出,抽在温妤肚皮上。 这使得他羞耻万分,紧紧闭上眼。 “你的身体还是很诚实。” 温妤倒没再打量他的表情,她埋着头,仔仔细细观察着他的下身。就连他的下体也是无毛的,表皮颜色很浅,露出的尖端颜色新鲜,显然也是经过除毛处理,洁癖如他,是没法容忍自己身上的瑕疵丑陋。 至于尺寸,温妤比了比,大约有17厘米,直径不算粗壮,因此不显得过分狰狞,浅淡的颜色和光滑的皮肤使它看上去更像个硅胶制的性玩具。 难道小说男主男配们的尺寸都是平均18吗? “很漂亮。”她由衷夸赞,并用手指弹了弹柱身。 贺雪邯已经彻底放弃了和她沟通的打算,埋着头,闭着眼装鸵鸟,偏偏无处可逃,她就骑在他身上任意妄为。不断的触碰,不断的撩拨,每一次都若即若离划过敏感地带,反复刺激他几乎要麻木的神经。 他的唇已咬出了血迹,强撑着压抑住身体里迸发的呻吟的冲动。 绝对不能,绝对不能做那种丢人的事情! 自己怎么可能发出那种淫乱的声音呢? “唔……” 温妤可不管他的死活,就是他把自己的舌头咬断了,那也只是他自己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产生任何的怜惜。她几乎是粗暴地攥住他脆弱的下体,顺着柱身揉捏玩弄,拇指用力摁在吐出水液的马眼口。 “唔!” 他的身体如同捞出水的鱼,腰身猛地弹起,拱成绷紧的弧度。可惜温妤的重量还是控制住了他的行动,她的手能够继续游曳在他的腰腹上,握住他的腰身。 随后狠狠落下一吻。 野兽撕咬般,带着愤怒和仇恨,温妤的牙齿撕烂了他饱满的唇,这根本不像是接吻,分明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攻击! 她咬在他的唇上,随后咬住他的舌尖,这一次,贺雪邯的眉头痛苦地锁紧,身体的疼痛使他条件反射想要合上牙关。 啪—— 迎面而来的抽痛令他茫然无措,温妤的一巴掌打碎了他所有反抗的念头,在几秒之后,这个嘴唇沾血的男人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你在做什么?你疯了!”一巴掌把他从迷离的兴奋里惊醒,火辣辣的痛感使他时刻想起刚刚的重击。 贺雪邯俊美的面庞上浮起清晰的红印,从来没人这样对待他,更没人更碰他的脸。那双夹杂冰屑的眼眸锁定温妤,可下一刻,温妤又闻了闻他的脸颊。 这样的举动令他惊疑不定。 “对不起,是我太兴奋了,一不小心就伤到了贺先生。”她如此解释,脸上浮现起羞怯,“都怪贺先生太有魅力了。” 太有魅力所以打他?这合理吗? 她虔诚地吻在抽红的面颊上,满眼痛惜:“我怎么会这么冲动!明明告诉过自己,一定要小心对待贺先生,偏偏一看到贺先生……就失去了理智。” 虽然是夸他的话,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她在床上的时候,会产生暴力对待性伴侣的行动吗?是因为自己让她过于投入,她产生了破坏的冲动? “你冷静一点……”贺雪邯尝试安抚她的情绪。 “不!我没法冷静!”温妤忽的扑在他的胸口,下巴枕在他的锁骨上,啄了啄他的下巴,“我还想要……想要更多,想要完全占有贺先生呢。” 贺雪邯“警告”她:“你不能做出这样过激的行为,必须保证我的安全。” 温妤频频点头。 他的底线几乎是一退再退,他怎么也没想到,李珊珊热衷于性暴力,明明她看上去那么美丽柔弱……就连这场性事也不是由他主导。 无法抵抗(H,贺雪邯肉) 如果她非喜欢绑着自己,有这样的癖好,尽管变态吧……但也不是不可以…… 贺雪邯抿着唇,依旧是副冷冰冰的脸,也不肯看温妤一眼,仿佛她做了什么天大的对不住他的坏事。这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竟然还打了自己一巴掌。 看她态度诚恳,贺雪邯暂时不计较。 又见温妤从一旁抽出根黑色布条来,罩住他双眼,在脑后打个蝴蝶结,嘴里絮絮叨叨:“你这样的眼神,倒让人没了兴致。” “怎么?那刚刚上下其手的是谁?” 温妤想自己要不要拿内裤堵住贺雪邯的嘴,她放弃了这个想法,她可还要听他这张刻薄的嘴发出下流动静。便掐住他脸,将一根拇指抵入他口腔,不容抗拒地翻搅,而她整个人便如同面包的另一片,紧紧贴合在他胸膛。 手指粗暴地搅动,撬开牙齿,按压柔软的舌面。 唾液不受控制分泌,偏生合不上嘴,一线银丝便顺着脸侧流淌。贺雪邯不是什么顺从人,早在温妤手指头伸进来的第一时刻便咬住她的手指,可转念一想,又不好将她咬疼了,便只是咬着,不让她前进一分。 她就是不知道害怕,在他牙齿的威胁下,还能肆无忌惮,朝他舌根压去,又换了两根长指头,侵犯着他的口腔。贺雪邯的怒意在她同时落下的轻柔的吻里消弭无踪,小鸡啄米似的,她鬓发的香味冲进鼻腔,而她的唇……他也几乎能想到什么模样。 柔软的,饱满红润的,落下的时刻便点燃他身体里蓬勃的火焰。 贺雪邯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熟练。 抚摸技巧娴熟,态度坦然,若是被别的什么闲言碎语之辈见着,就得说她放浪形骸,水性杨花,可是贺雪邯不敢往深了想……至于自己是不是她第一个男人,这样的问题是不能去想的。 双眼看不着,只有一双手在身上点火。 过一会,听着窸窣的脱衣声,滑腻冰冷的大腿紧挨着自己。她的身体似乎没有自己想象的暖意,温妤的身体远不如她的态度更热情,她这样蒙着自己的眼睛……似乎也是不希望他瞧见她的脸。 或者说瞧见她脸上毫无情欲的模样。 贺雪邯隐隐有这样的想法,她分明只是为了睡觉而睡觉,只是为了碰他而碰他,对他本人,却没有分泌出爱情的激素。 可是……他已经没有空隙继续思索下去。 两片湿润的唇贴着他翘起的男根,丝绸包裹般,从缝隙中流出一点热度。他当然明白这种热液是什么,此刻两人无比真实地赤诚相对。 心脏瞬间被某种饱胀感击中,贺雪邯的身子软下来,便任由她施为,只轻声说:“太快了,我从来没想过会这样……” “贺大小姐觉得我们该先吃饭,再谈个几个月,然后一根指头也碰不得?” 她如此嘲讽道。 刚刚柔软的心脏又发硬,贺雪邯的血管怦怦跳,“你刚刚喊我什么?李珊珊,你别用这样的戏称,我可不是你能调笑的人物。” 温妤不怕他的威胁,又贴着他的耳朵,柔情蜜意:“怎么会是调笑呢?贺大小姐,您觉得不像吗?” 他这样矫情清高,恨不得全世界绕着他一个人转,死要脸皮,养出来没什么担当的男儿气概,埋头缩在他的小世界里,看不起全天下的人。 温妤可看不上他的“公主病”脾气。 道:“贺先生让我想要好好爱惜着,保护着,我自然把你当做宝贝小姐。” “我是男人。”贺雪邯强调。 “那有什么分别?”温妤在他身上蹭蹭,偏偏不肯进去,这足够逼疯他了,“我就爱你这幅不正眼看人的娇气样子。” 贺雪邯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听,只感到下体越发膨胀,似乎要炸开般,合着双腿磨了磨。他懒得计较温妤话里的冒犯,大口吸着空气,脚趾蜷缩,绷成一尾冻僵的鱼。 “你给我……” “受不了了?给你什么?”温妤在他胸膛上重重咬一口,留下红肿清晰的印子。 “给我……给我操,我想跟你……做爱。” 温妤又抽他一巴掌,这次打得他整张脸一偏,“操个屁?是老娘操你,你知道吗?” “差不多就够了,珊珊……”贺雪邯还觉得她沉浸在特殊癖好里。 可温妤不迁就他,用力抓住他的发根,扯得头皮一疼,只听她居高临下道:“什么差不多,你就是说你做不做吧?你要是做,那你当然是我的,你要是不做……” “我现在就离开,让大家瞧瞧你这幅下流样子。” “瞧瞧我们了不起的,洁身自好的贺先生,私底下玩得多开,一副躲恶心的发情样子。” 她嘴上毫不留情羞辱,可听着她的尖利的言语,贺雪邯的下身可不像他的脑子一样羞愤,昂首挺立的船长已经硬成石头,他需要疏解…… 便忍着,小声说:“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你怎么样都可以,别让别人知道……好不好?” 这是他最后的一点尊严了。 “当然,只是我们两个人之间。”温妤抵住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的唇,“私底下,你是我的,我当然可以对你做任何事情,难道你不也很喜欢这样?” “毕竟不用背负任何责任,我这样的坏人,做什么都很黑对不对?我逼着你堕落。” “那么现在,遵从你的本心。” “告诉我,你想要吗?” 贺雪邯看不见她的表情,他已经要被身体里的欲望折磨到发疯,颤抖着调子:“我——我是你的,你做吧。” 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已是实属难得,温妤没什么继续为难他的心思,压在他腰间,扶着那根狰狞充血的肉物,朝湿润的谷间塞去。 “珊、珊珊……”他连一句完整的话也吐露不出。 爽到令人大脑发麻。 在长久的折磨后,沙漠里的一汪水自然是救命的甘露。他试图挺动腰身,却被温妤死死摁着,双腿死死绞住他的腰侧,紧箍的包裹感也从无比敏感的尖端瞬间传递……他没法抵抗,溃不成军。 不雅录像 无论是抗拒还是接受,他甚至没法伸出自己的双手,被动地承受一切。在电光火石的瞬间,贺雪邯几乎要伸出自己的双手,可惜勒红手腕也无济于事。 只好感受女人伏在他腰间,妩媚多姿地扭动身躯……只是无论如何,摸不着。下身一阵阵强烈的刺激,如同大海涌起潮汐,粉身碎骨的力量源源不断地侵袭,她自然也在洗刷他的身体。 贺雪邯甚至微妙地感觉。 自己好像……才是被侵犯的那个? 她是如此贪婪,如此凶狠,如此霸道…… 贺雪邯下意识舔舔破裂的嘴唇,嘴里一股腥甜:“说点什么吧,珊珊。” 她只是闷声做着,一语不发,这下子过分的安静又让他觉得不自在。她整个重量压在他的腰间,每一次撞击,又几乎要折断他的腰……她可不在乎他是什么感受,只顾着“做”。 几乎是要达到高潮的顶点时刻,哪怕被这么压制着,也无法控制下身反应。贺雪邯眼前出现一道白光,脑子里不免混沌。 啪! ——鞭子抽在他脸上。 剧烈的痛感由骨头往脑髓钻,他便也瞬间泄了身,温妤的鞭子全然不讲道理,只在他欢愉的时刻狠狠扎醒他。命根子一软,身子骨发起颤,连同牙根也有些冷意。 他吸着凉气,又被劈头盖脸一阵抽打,抽打的空隙里,温妤的一只手也扼住他的咽喉,用力掐着,将他按在枕头里。这之后,她转而双手死死掐住他,窒息感逐渐充斥大脑。 空气一点点从肺部流失。 她不像把他当做什么喜欢的情人,他都要以为这个女人要杀死自己——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大口大口吸着气,脸部充血。 他试图用双腿将身上的女人弄走,可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双腿也被皮带锁上了,她到底要做什么?他脑子里浮现起各种变态杀手。 “乖,别怕。”她用嘴唇贴在布条上,吻了吻他的眼球,“只是一点小情趣。” 窒息的情趣吗? 直到她松开手,贺雪邯才得以大口呼吸。 什么风度,什么理智,此刻荡然无存。他甚至产生了某种惧怕,哪怕自己在社会地位上更具备优势,也有的是法子报复她,但……她真的会杀了自己的。这种感觉,忽然回到人类最本能的层面。 “张嘴。” 贺雪邯只得张开嘴,某种球状物塞进牙关,使他无法闭合,唾液便顺着下巴流淌,沾在白色衬衫领口。 温妤拍了拍他的脸,用摄像头录下他此刻的模样……没什么个人欣赏的意思,贺雪邯这种最在乎脸面的人,最怕下流手段。 拍摄脸部,随后是重点部位,温妤把自己带来的小道具们纷纷使在他的身上。乳夹,束缚带,前列腺按摩器等等,即使只是第一次使用,她也不在乎贺雪邯敏感的身体。 “不要乱动,如果乱动受了伤,出了血,那就很遗憾了。” 贺雪邯现在估计恨不得杀了她。 但他不敢。 温妤用碾压性的狠劲使他变成了惊弓之鸟。 “如果说出去的话,贺先生可能会名声扫地吧。”温妤笑笑,满意地看着相册里的影像:“已经备份了,高清视频。谁能想到,表面上清高的贺先生,背地里是这样一个人呢?” 她的言语激起贺雪邯皮肤上细小的疙瘩。 “我忘了,贺先生现在不能说话。” “听着就好。” “你一定想问我到底要做什么吧?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是不是你对家派来的?是吧?” 她的话正中贺雪邯的念头,贺雪邯眼皮一跳。 “当然都不是——我只要贺先生做一件事情。”温妤的手重新抚摸在他的胸膛上,指甲用力一刮,痛得他微微蜷身,“做我的性奴吧?” …… 就这么一句话,足够在贺雪邯的脑子里回荡。 哪怕他现在坐在明亮宽敞的客厅里,衣着整齐,只有脸上的鞭痕诠释着刚刚被折磨的痛苦,他也无法遏制自己想到恶魔般的低语。 性、性奴? 他仍不免阴谋论,也许真是来对付自己的,只是现在还看不出是什么意图。他也无法想象未来的场面,那女人把手机里的视频在他面前慢悠悠地一晃,他也看清自己的模样: 下身滴着斑驳的精液,软软耷拉在双腿之间,整个人以一种被强迫的姿势绑缚在床头,双腿分开,身上塞满奇怪的道具。 那些东西……他大概能猜到是什么。 便脸一白,捂着半张脸,使自己勉强维持理智。他不可能让这种东西流出去的,对他来说,这意味着毁掉他长久以来塑造的形象,也摧毁他心中认知的自我。 难道……真的要和李珊珊虚与委蛇吗? 等以后找找机会…… 贺雪邯只能这么想,也只能这么做。他从没遇到过李珊珊这样的,耍着流氓手段、百无禁忌的货色,她的胆子大到把这些肮脏手段使到自己身上。 可是之前……他是真心喜欢李珊珊,她亲手撕破了面具,自己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小丑。心里百味杂陈,她的形象在心头浮现起来,又怕又恨,几乎发自本能。 今晚还有一场需要出席的应酬,他作为重要人物不能不到场。为了解决脸上的伤痕,贺雪邯不得不让助理买了遮瑕用品,覆盖掉脸上怪异的红痕。 ——都是拜李珊珊所赐! 他的愤怒还没升得起来,收到手机消息,瞬间变成漏了气的皮球。 [明天来陪陪我,好吗?] 说是询问,其实是陈述。贺雪邯没法拒绝,除非他想要名声扫地,他大可以用各种手段从她手里销毁视频,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哪怕是微小的风险,他也不愿承担。 何况,他似乎也没什么能够要挟李珊珊的东西。 他真可爱【一更】 半夜时分温妤才慢慢开门,屋子里黑漆漆一片,便伸手摸了摸玄关的开关。蓦地瞧见沙发上一颗乱糟糟的脑袋,巴蓬弯着他的背,一声不吭。 倒是吓了她一跳,“你不开灯?你演鬼片?” 他的头发是湿润的,已经半干,张牙舞爪翘在头顶,但他也全然没有用帕子擦拭,或者吹干的打算,他站起来,低着脑袋,黑黑的瞳孔倒映出温妤的脸。 “你洗完澡不吹头发?”温妤指了指他的睡衣,还是那天给他买的滑稽的兔子样式,“你的扣子扣错了,而且……你的脸怎么破了皮?” 巴蓬的脸上有点细微的伤痕,似乎是锋利的东西刮擦,他自己也毫无察觉,听温妤说了,他才后知后觉地“啊”一声。他又要伸手去抓脸,手指还没碰着,就被温妤阻止。 “你别动。” 温妤卷起他的袖子,露出整条胳膊,他的皮肤触碰时无意识变得坚硬,而他的双手,指甲似乎有一阵子修剪,“你自己洗澡都能把自己划伤?” 巴蓬想了想,大概是。 他对温妤说:“饿。” 但他也知道,宠物讨好人的时候需要做出点姿态来交换,便蹲下来,哪怕蹲下来他的身子也具有一定压迫力。他把膝盖埋在胸口,仰着头,使得温妤能够轻松看见他的脸。 他对温妤说:“我可以给你,我的东西。” 于是温妤很不客气,用力揉着他的脑袋和脸,揉到他的脸变形,哪怕不习惯这样的触碰,他也得蹲着膝盖,一动不动地承受。 温妤嘲笑他:“你都是我的东西,而且你的钱也是我的钱,我养你,你听我话不过分吧?这样,你吃饭要花钱,睡觉也要花钱,出门更是要花钱,每个月我从你账户定期扣一笔。” 巴蓬毫无抵触,他只有数字概念,“哦。” “那我摸摸你,摸你的脸,不也是随便摸?”温妤掐着他的脸颊,直到恶劣地留下红印子,“就像这样,我摸你的适合,你要知道把脸递过来,是绝不能站着——我不喜欢别人低头看我。” 巴蓬便弯着身子,并不打直,这使他站起来的时候温妤也能更轻松摸到他的脸。他眼里有些疑惑,从来没有人对他做过这种事情,她……似乎对自己的脸很感兴趣? 可所有人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他甚至不记得自己的长相。何况他也不会让别人碰他的弱点,鼻子眼睛都是脆弱的地方。 她似乎很喜欢触碰自己的脆弱的部分。 于是巴蓬把她的手掌下移,放在脆弱的咽喉上,“摸一摸,这里。”他要把自己信任展示出来,就像小动物之间彼此确认气味,彼此触碰,巴蓬认为这是有利于关系的。 纤细的手能够感到手心里温暖的触感,隆起的喉骨随着他的动作微微牵扯,也能感到说话时传递的震颤。 浅麦色的皮肤,随着仰头动作而伸展的脖颈线条。 “看来你姐姐说的没错。”温妤微微笑起来,“你真会勾引人。” 巴蓬依然疑惑地看着她,他的手还放在温妤的手上,“你,讨厌我吗?” “不,你真是太可爱了。” 相反,温妤发自真心认为他这幅不自知的姿态可爱极了,他似乎根本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在“文明社会”里被世人所追捧的特质,他只认同更原始的肉体力量,这种弱肉残食的本能,居然反倒在钢铁水泥的森林里显得分外“纯质”了。 他蹲下来活像只大袋鼠,只让温妤觉得这只“袋鼠”皮毛光亮,模样可爱。而巴蓬站起来,是个铁塔似的小巨人,偏偏他劲瘦凶狠,又不然人觉得跟憨傻沾边,没人会觉得巴蓬长得温顺。 “可爱?”他不太喜欢这样的形容,因为那是姐姐用形容她养的弱小的猫儿,但他同样能够察觉到温妤的一点兴致,她身上洋溢着一种完成某件事情的满足。 温妤或许做了什么事情,一件让她能够发自内心快乐的事情。她平时几乎都是“不高兴”的,斜着眼瞪他,跟外人说话带着不真心的笑容。 “巴蓬,很像一只漂亮的大牡鹿或者袋鼠。”她亲昵地捏着他的喉结与脸颊上的软肉。 “为什么,是动物?” 因为他不像个“人”,缺乏精美包装后的狡诈。无论是哪种美丽的动物,总之都是和人类不沾边的,他的脑子只有简单的几条信息,任何好事坏事都跟他没了关系……他很快就能忘到脑后。 所以巴蓬的姐姐要将他送给温妤的时候,巴蓬也毫无表示。不是因为“听话”,而是因为“不在意”,他只在乎最本能的东西。 哄骗【二更】 他是真正“纯洁”的生物。 纯洁到只知道吃喝拉撒与“狩猎”,如果温妤让他滚去睡地板,他也只会老老实实趴在地板上,像条壁炉边打盹的家犬。而如果温妤要用最好的态度来对他,他也不会明白其中有什么差异。 “如果别人碰你的脸,你会怎么样?” 巴蓬:“打他。” 多简单有力的回答。 好在温妤不是这个“别人”,温妤盯着他的嘴唇。巴蓬并不属于刻薄威严的薄唇长相,他有双肉食系的唇,嘴唇饱满,唇珠明显,轮廓清晰,却不显得女气,唇梢向两侧咧开。 宽而性感的嘴唇。 淡淡的色泽,也许因为牙齿的问题,他的嘴唇总是像在翘起——仿佛索吻。配合着他野兽似的瞳孔,便愈发显出矛盾的魅力,无论是谁,第一眼瞧见他,总能找到他的记忆点,他的长相令人难忘。 她瞧了一会,伸出手指压了压饱满的下唇,触感很好,绵软湿润的质感,随后手指沿着他的嘴唇划过,掰开他的两侧唇缝。 露出两枚尖尖的犬牙。 巴蓬的脸上写满疑问,他任由温妤这样冒犯地比划他的脸。温妤站在他的面前,整个人又几乎嵌在他的腿间,捧着他的脸,抬了抬。 “张张嘴。” 尽管疑惑,他还是张开牙关,露出部分粉色的舌肉。就在这么个短暂的呼吸,温妤便埋下头,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刻亲了亲他的唇。 又探进他口中,以侵犯姿态进行这个绵长的吻。 他似乎被吓到了,或者说肌肉本能使他趋利避害,朝后一跌坐在地毯上,但他还是接住了温妤的身体,使得她像被圈在怀里。 ——明明是她在侵犯着。 但从姿势上,怎样看都是高大的男人抱着女人腰,将她拉在怀里忘情地亲吻。 巴蓬的眼睛睁得圆圆的,瞳孔颤动。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咬伤温妤,将自己的嘴张得更大,免得牙尖划破她的唇。他不理解,为什么上一刻温妤还在抚摸他,下一刻就用嘴唇忽然贴上来,说她要咬人吧,也不是,这是做什么? 她热衷于这一类体液交换的事情。 巴蓬不理解,但还是被动接受着。 毕竟这不会伤害到他,根本不算攻击,只是……在她这样激烈的吻下,他感到大脑缺氧,脸部热血涌起。温妤结束这个吻,膝盖压在他的腿间,便顺势坐在他的大腿上。 “要记得呼吸。”她有种自己在哄骗的感受。 可若不是哄骗,温妤便不喜欢了。 他这幅懵懂的一无所知的样子,不自觉勾人的样子,弄得她心底有点痒痒的……何况,她才舒舒服服地在贺雪邯那里发泄一通,兴致起来了,便要挑着更顺眼的。 巴蓬比贺雪邯更“干净”,有种“脑子一片空白”的美。 “你有过女人吗?”温妤问。 巴蓬的眼睛瞪得更圆了,这超出了他的理解。 “有没有人对你做过这种事情呢?”温妤的膝盖忽然磨蹭在他的“要害”上,抵着腿间的鼓包,不紧不慢地摩挲。 巴蓬不理解温妤为什么突然要问这种事情,他已经强调了许多次:“我会打他。” “我不信,我要验一验。”她坐在巴蓬的左腿上,身子倚靠在他的肩膀,半抱着他,“我要验验货。” 于是她顺理成章地去扒掉巴蓬的睡裤,巴蓬讨厌突然被人“冤枉”的屈辱感,尤其是被温妤这样对待,哪怕他不理解什么叫“验货”,就像小时候被姐姐阿普冤枉打碎了价值连城的花瓶,巴蓬不是会辩解的人,但他知道心里升起一种又闷又涨的气。 这种不信任让他抿紧嘴唇,“没有人这样做过,只有你……但是,你做什么……都可以。” 他偏过头,以他自己的方式“生气”。 温妤要掰他的脑袋,也没掰动。 不会真生气了? 温妤还以为他根本不懂闷气,便改了口,“好吧,巴蓬是最听话的,但是你要给我摸一摸。” 这种敷衍的话……居然也很有效,他轻而易举地原谅了温妤,又拉过温妤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即使他不懂得害羞这样的神色,也不会露出笑容,可温妤还是从他毫无表情的脸上看到了“雀跃”。 她有种自己在犯罪的感觉。 巴蓬是个智力发育迟缓的成年人,从某些意义上来说,他还只是个“孩子”,但从他的身体上来说,他已经是个完全成熟的男人了。 罪恶感?温妤没有罪恶感,她只是笑得更灿烂些。 她解开了巴蓬的上身,露出紧实且充满爆发力的躯干,他的身体也显得别有些滋味,他并没有按照健身房标准去练一身标准的肌肉,他看上去有点“瘦”,但没人会怀疑他“弱”。 “瘦”和“弱”有时候并不关联。 离谱性启蒙【微H,巴蓬肉】 他几乎是温顺地低着头,任凭温妤的手掌贴在他的胸膛。温妤的手指刮过他皮肤上的白痕,在他的身体上有许许多多疤痕,一笔一划刻在皮肤上,如同一只只浅色的蝴蝶。 他的手臂,胸膛,腰间,这种痕迹破坏了整个身体的饱满,残缺的部分竟也显得别样诱人。 “怎么弄伤的?”温妤压在他的锁骨下,指尖划过。 巴蓬努力回忆着,他的伤太多了,“是,黑帮……还有,练习。”习武的过程也是危险的,他需要学会面对不同的场景,而面对锐器学会反击,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怎么,你一个大少爷跟人家打架?你糊弄我?” “是师傅让我去的——没有实战的话,拳法没什么用处。”也许是提到了他最擅长的领域,巴蓬的口齿变得流畅不少,他对温妤解释,“古法拳,是杀人技,但是,没有条件。” 温妤倒不知道他有多高水平,只记得阿普说过,巴蓬的身手在地区也是数一数二的,尤其是他这样的身体体格,在格斗里身体素质很占优势。长手长脚,自然大开大合,爆发出更迅猛的力量。 她暂时没空想这个。 她捏了捏巴蓬的小腿,“你的腿真漂亮。” 甚至可以称为纤细,他的双腿在身体里比例占比很高,而小腿部分也比常人更长,自然有双长颈鹿似的美丽凶狠的腿部……足够踹断肋骨。 温妤朝他怀里挤了挤,头发蹭蹭他赤裸的胸膛,“你抱着我。” 于是巴蓬便抱住她,双臂轻松圈住她的身体,而手掌轻轻托着她的后脑。他束手束脚,触碰着怀里柔软的身体,小心地抬起温妤的腰,朝怀里搂住,避免让她碰到地面。 应该……是这样抱人的吧? 要收敛自己的双手。 但依然勒红了温妤的腰,温妤的巴掌很不客气地落在他的脑袋上,抓着他的头发,瞪着眼:“你要掐死我吗?” “不……我,注意。” 哪怕全神贯注,也很难控制自己,越是在意越是容易出错。最终巴蓬放弃了触碰她的皮肤,贴在沙发边上把自己当做人肉垫子,而解开的衣衫也没有一点重新穿上的意思。 他根本不会因为赤裸产生羞耻,甚至毫无察觉。 这次温妤放开手脚,不那么“循序渐进”。她哄骗他做什么?也不需要安慰他,让他理解,毕竟她只是纯粹地想要满足自己的癖好。便将他当做一件事物,动作简单粗暴。 她几乎是尝试撕下他的裤子,力气太小没能撕开。 巴蓬疑惑地看看她,便自己伸手脱掉裤子。 “好了。” 温妤指指他的内裤:“还有这个。” “这个,也要脱吗?”巴蓬很迷茫,他只知道上厕所和洗澡的时候需要脱掉裤子,他已经洗过澡了。但这是温妤说的,他便照办着。 内里一层薄薄的布料一褪到底。 他感到温妤的打量,她的目光并没有看向他的脸,而是直直看着他的腿间,细细地瞧着,这有什么好瞧的呢?巴蓬自己低头看看,双腿间一根毒蛇似的吐着信子的“肢体”,平时都是安安静静耷拉着,巴蓬只把它当做要害命门。 如果被人攻击,会立刻失去大半反抗能力的。 “紫色的,很可爱。”这是她第二次说可爱。 这种东西,哪里可爱了?巴蓬低着头,皱着眉,“难看。”他更喜欢光滑的身体组织,而不是这样带着褶皱的,容易受伤的多余部分。 就在他纠结的关口,温妤突然抓住他的小蛇。 洁白无暇的手掌捏着那根软趴趴的棍子,剥开尖端,便吐出一点粉色,他听见温妤似乎满意的声音,“很可观的尺寸,比那些家伙好多了。” ——这种尺寸,绝对远超平均水平,而且清洗得干干净净。 看上去粗壮、狰狞,紫红的色彩赋予了更多野性魅力。她随意揉了揉,另一只手也揉搓着两枚悬挂的肉囊,也很快有了反应——手里的物什渐渐肿硬,昂首抬起,也散发出淫靡的气味。 巴蓬的身体确实已经成熟得不能再成熟了。富有雄性荷尔蒙,一切素质都达到了巅峰时期,这双能够打碎骨头的双手讨好地搂着她的腰肢,凶狠的眼睛也闪着惘然的光。 他不适应地眨眨眼睛,像是要把眼里的灰尘挤出来。 “有点,难受。” “胀。” “你难道没有自慰过吗?”温妤问,“就像这样,用你的手握住它。” 巴蓬还是看着温妤,摇摇头,“难受的时候,就,练拳。” 巴蓬唯一的发泄方式就是报复性地训练,忍着身体的胀痛,一拳一拳砸向沙袋,直到燥热感彻底从身体消失。 “那样不好。”温妤忽然有种自己给他上性启蒙课地错觉,“难受的时候,可以自己这样揉一揉。” 脑干缺失的美【微H,巴蓬肉】 在她的“教导”下,巴蓬看见自己的身体吐出白色黏液,几乎是射满她的手掌,一股浓烈的麝香味散发开来。 那种难受的胀痛有所缓解。 他由衷道:“珊珊,很,厉害。” “还有更厉害的在后头。”温妤把黏糊糊的体液在他身体上擦干,他这幅样子简直把自己当做了了不起的救命恩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做很多事情。” “嗯。” 他深黑的头发似乎也随着他的顺从低垂下来,在末梢翘起细细的小卷,他的头发偏长,恰恰遮住耳朵,也有卷发基因,在贴近发尾的部分蓬松卷起。双眉浓黑,又黑又直,嵌在眼窝上,便给他引人注目的凶狠。 温妤不客气地咬住他饱满的下唇,顺道解开自己的外套,露出雪白皮肉。 “记得伸舌头,乖。” 巴蓬伸出他殷红的舌头,他的舌头也比寻常人更长更灵活。温妤眯着眼,心里大致有了用途,她是很满意他身体上的大部分零件的。 野兽似的尺寸,肢体修长,饱满的嘴唇,舌头灵活……他的脸也有些“异域风情”,不是白种人那样过分高耸的大块五官,而是添了些恰到好处的“雨林味”。 他简直是是个完美的玩物。 温妤太满意了。 她继续这个吻,牙齿咬住了巴蓬的舌头,他便露出吃痛的样子,缩了舌头,捂住嘴,躲着她的“攻击”。他的眼神,就像路边一条莫名其妙被人踹了一脚的流浪狗。 不解,畏惧,委屈。本能使他迅速做出躲避。 “不怕,我保证不咬你了。”温妤又哄骗他,“你这么可爱,我只是忍不住。乖,再来一次,让我看看。” 巴蓬还是捂住嘴,她刚刚那凶悍的动作,几乎要咬断他的舌头。 “我这次保证不做什么。” 巴蓬慢慢地,伸出微微颤抖的舌头。 温妤脱去半解的上衣,露出柔软细腻的胸脯,目光平和,她抱住巴蓬的脑袋:“用你的舌头,舔我。” 他开始笨拙的舔舐,只是并不很上道,甚至就要舔到温妤的咯吱窝去了。一路留下湿漉漉亮晶晶的口水,舌头表面粗粝,有细细的颗粒状,就像动物舌头上密密的挂钩。 “舔这里。” 温妤抱住他的脑袋往下掰,这次他被压着低了头,舔在温妤的肚脐眼上,随后慢慢朝上,宽大的舌头覆盖在柔软的乳肉上。 温妤的怀抱愈来愈紧,紧紧禁锢,便把他牢牢按在胸前。巴蓬的脸涨得有些红,这夺走了他呼吸的自由,但他还是听话地舔舐着。 舌尖刮过乳果,直到发硬。 “对,就是这样——唔!” 她屏住呼吸,双臂绞住巴蓬的脑袋,而双腿也死死绞在他的腰间。她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负担在巴蓬身上,死死压制着,喉咙里溢出昂奋的呻吟。 “乖狗狗,真棒。” “很喜欢巴蓬。” 她抚摸着巴蓬的发顶,在他的头顶落下亲吻。 而巴蓬依然毫无察觉,他伏在温妤的胸前,卖力地舔弄着,他唯一知道的事情是,他这样做,温妤好像更高兴了。 她还说,很喜欢自己。 她喜欢这样的事情吗?巴蓬需要学习如何把事情做好,让她满意,他在试探几次之后,明白了温妤最喜欢的几个皮肤地带,便大口舔舐着。 没有技巧,只有纯粹的欲望。 在几次舔舐后,温妤忽然夹紧双腿,在他肩膀上用力咬住。她的身体紧绷,如同拉满的弓,随后泄了劲,贴在他的身体上细细摩擦。 “好了,你现在,到床上躺着。” 巴蓬问:“要睡觉了吗?” 温妤让他睡在客房,可是她今天却拉着他的手,走进主卧,将他推进床铺里。巴蓬自然不会反抗,顺着力道陷进被褥里,他还在问温妤:“要不要,小熊?” 他说的是他房间里,放在床头的熊,巴蓬不喜欢别的玩偶,他只选了一只白色的北极熊,理由是他没见过白色的熊。睡觉的时候,巴蓬喜欢这种毛茸茸的触感,也很暖和。 他觉得温妤也会喜欢,因为很快就能睡着。 “不,我要巴蓬。”温妤没心思和他扯什么北极熊,靠在床上,手掌抚过他的胸膛,两个人横躺着,四目相对,“巴蓬陪我睡觉。” “好。”他答得很干脆。 说着用手臂抱住温妤的肩膀,就往肩膀塞,他的皮肤热乎乎的,如果只是单纯睡觉的话,巴蓬其实是很好的“枕头”。 但温妤要的不是这个睡觉,她的手掌滑向他的大腿。巴蓬无动于衷,依然死死抱住她,把她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柔软的头发贴在温妤的脸颊上。 巴蓬认真说:“你也来,休息。” 巴蓬拍了拍枕头,几乎是讨好地看着温妤。 ——她要的不是这个。 温妤气笑了,他有种脑干缺失的美。 ps:温妤:无语到没有杏欲。 这都是我对你的爱啊 温妤要求他来“陪”,贺雪邯没理由拒绝。 这招对别人或许不好使,可对贺雪邯而言,这几乎是要了他的命。宁愿要面子不要里子,在温妤面前,只是在她眼前丢了人,可若是鱼死网破,他也清楚……多少人可高兴着瞧他这样不食烟火的人跌落神坛。 这么一比较,似乎也不是很难选择。 最终他沉了沉眸色,对助理道:“明天安排和李小姐用餐,她喜欢什么你就给她安排什么。” 助理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道道,他只晓得贺先生对珊珊小姐一向特殊,从回来之后,贺先生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便愈发确定珊珊小姐在他心中的地位不低。 便点点头,满心欢喜地夸着:“珊珊小姐对我们都很好。”她还记住了他的名字,总是和善待人,也许这就是爱屋及乌。 贺雪邯冷哼一声。 这些蠢货,李珊珊一贯擅长收买人心,他故作自然:“好了,你别再提了。” …… 吃饭的地点由温妤选了家港式餐厅,贺雪邯一进门就瞧见她端端正正坐在座位上,一袭修身短款黑裙,衬托得她愈发俏丽纤细,还颇有些清冷意味。 她自然是引人注目的,已有不知道多少视线明里暗里打量。 贺雪邯的视线在她白皙削瘦的肩膀上短暂停留,便不动声色坐下,视线质问起她来。他压着火气,“你说你要我陪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温妤眨眨眼。 “难道你以为是别的意思吗?你不累着了,我还累着,贺先生总是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 此刻她没什么觊觎他肉体的兴致,前天弄了贺雪邯一次,半晚上又跟巴蓬险些擦枪走火,这些事情下来,便有些满足后的索然无味。 比起发生什么,温妤还是喜欢看他反复变脸。 他的故作镇定,装腔作势,外强中干,以及羞愤难当,都让她十分喜欢。她啊,最爱收拾人,最爱剖开人心来看,把他心眼里脏的臭的全拉出来晒晒。 贺雪邯不是要面子吗?那她给他,只是私底下,她便为所欲为,瞧瞧他能退让到什么地步。 听她一番话,倒跟他自己欲求不满似的,便面色难堪,“你——我不想!一点都不想!” 温妤没瞧他,低着头专心致志切着漏奶华,把他当做空气。贺雪邯自然知道见好就收,他只能僵着脸,慢慢吃饭。 尽数是他不喜欢的口味,甜到发腻,只刚吃了一点炼乳到舌尖上,口腔便泛着排斥。只有温妤喜欢,她吃得干干净净,瞧见他这幅样子,“你怎么不吃?”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明明知道他的口味,他这辈子也没吃过这么甜腻的食物。他把叉子放下,一副拒不配合的模样。 温妤只掀掀眼皮,淡淡望一眼:“不要浪费。” 他就知道她又在威胁他! 能怎么样?吃! 忍着恶心感,还有常年清淡口味的味蕾排斥,贺雪邯感到自己的胃部几乎也在抽搐,偏偏温妤还不满足,她亲自插着食物递到他嘴边,温声细语:“吃呀。” 又是没滋味一口,他的味蕾也尝不出是什么味道。 只是机械式吞咽。 温妤微笑着替他点了新菜,又亲手一口一口喂到他嘴里,旁人瞧着都觉得这二人似乎亲密非常,姑娘又细心妥帖,“贺先生太瘦了,我瞧着真心疼。” 谁信她满口鬼话? 贺雪邯怒目而视,温妤捧着他的脸,一副温柔小意的姿态,“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会害羞的。” 这女人! “要是贺先生能这么一直乖乖的就好,以前的你真不让我省心,我这么喜欢你,对你十二分,你放在我身上的呢?叁分?两分?都没有。”她的目光柔情蜜意,手掌传递着细腻的温度。 “所以以后呢,你只能看着我,不能再生旁的心思。” 她这样柔声威胁,贺雪邯心里翻涌起百般滋味来,先是想掐死这胆大包天的女人,而后竟升起一丝诡异的情感……难道真的是因为她喜欢自己?见求爱不得,这女人发了疯? 她惯会骗人,只怕是假的。 可要是万一…… 贺雪邯偏过头,避开她的手中汤匙,“你不该这样对我,你这样,只会把我越推越远。” “是吗?”她似乎被说动一点,目光微闪。 贺雪邯便加紧与她虚与委蛇,“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自然要对她好,这个道理你得明白。” 温妤微笑着摇头,“不好。” “爱是占有,这才是爱。” 她说得信誓旦旦,让贺雪邯心头一颤。他打定主意要甩开这个女疯子,不过在这之前,得好好稳住她,不让她乱做事,落得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他便低下头,主动地含住汤匙,就着温妤的手一口一口吃着。他收敛起傲意之后,便显得低顺柔和,他努力催眠着自己,这是最好吃的食物,朝温妤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谢谢珊珊。”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 唐双进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只瞧见清冷男人低着头安静地接受女人的分享,气氛和谐,好一副郎才女貌的场景。她又看清那男人的脸,恍惚有些怀疑人生——这个还是那位高傲的贺先生吗? 他即使对自己偶尔露出特殊来,也总是高高在上,拒人千里之外,怎会露出如此谦卑的神色?唐双几乎要怀疑他被人给夺舍了。 而他身边那握着汤匙的女人,又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那个让她又怕又躲不开的李珊珊。一直以来她得靠着李珊珊做“拎包小妹”,就像电视剧里富豪千金身边总有个绿叶陪衬,唐双就是这个跟在李珊珊背后等待她从指头缝里漏出点什么的存在。 ……如果是她的话。 ——她竟觉得一丝诡异的合理。 “唐双,怎么不走啦?”她背后一只手状若亲密地推搡她一把,逼得她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又冲身边那人露出微笑。 又是个富家女,拿她当随从使唤,偏偏又做作姿态,弄得她心里发腻到恶心。 “你这样可不行呀,太小家子气。”红唇大波浪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眯着眼睛,便面色微变,“那不是李珊珊吗?她身边那个男人,怎么不是连小少了,又换了一个呀。” 但很快,她又觉得眼前的男人眼熟,推出个难以置信的答案:“旁边那个是……贺雪邯?” 贺雪邯的名气从来不小,圈外的人只晓得他才华出众,是一等一的大名人,可圈子里的,都只是他有个多了不起的“家世”。废话,就他那副脾气,能混出头,要没点靠山谁信啊。 “我……我就不过去了。”唐双捏着手心,下意识退缩,她可不想在这种关口出现在李珊珊面前,她只怕被李大小姐给迁怒。 但那富家女已经自顾自走过去,试图结交一番。 更多是冲着贺雪邯。 她拉着唐双,自然不客气用她的名义做挡箭牌,“珊珊小姐好久不见,您倒是又好看不少,感觉荣光焕发。这不巧了吗,我跟唐双刚刚路过这家常来的餐厅,就撞见您。” “这位是……” 她好奇地看着贺雪邯。 贺雪邯的心情糟糕极了,方才他那副样子不会被她们看去了?他也不管什么绅士风度,目光如同冰渣投射来:“现在,马上走。” 好在还没说出个“滚”字,可语气大差不差。 唐双可不想触这个霉头,拉着富家女的手,轻轻用力,示意她赶紧离开。她要是没什么眼色得罪了贺雪邯,自己可不管她,早些逃了。 没人会觉得一个发怒的男人还讲什么过去的情谊。 唐双深深明白这个道理。 “不嘛,没想到小双也来了,我要她陪陪我。”唐双又被一只冰冷滑腻的手握住手腕,就听见她最熟悉的声音。 李珊珊朝她眨了眨左眼。 乃至于有些讨人喜欢的俏皮味。 可在唐双眼里,她明明才是最恐怖的,比冰渣子脸的贺雪邯还要渗人,偏偏她不能拒绝,只能僵着舌头,言不由衷:“……好。” 至于唐双身边那女人,温妤也没瞧她一眼,只是懒散地掀着眼皮,把她当做空气。她就再是傻子,也看出来人家不欢迎她了,便一跺脚,气恼地离开。 贺雪邯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唐双一哆嗦,忍不住贴在温妤胳膊上。 他怎么……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好像自己是个仇人?她应该没有得罪过贺先生吧?她都那么谨小慎微了。 贺雪邯的眼睛如同两把利刃几乎在她身上扎出两个血淋淋的洞。 “我记得,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约会。”他尤其强调了“两个人”,来提醒温妤。 “人多一点不好吗?我看你明明也很喜欢唐小姐。” 唐双仔细听着她的话,她突然称呼自己为“唐小姐”,这让她无所适从。这意味着,在这一时刻,李珊珊是把自己当做外人的,她感到了惶恐。 某种被抛弃的惶恐,她不会不管自己吧…… 唐双不敢看贺雪邯的表情,她小声说:“今天我还有烘焙课要上,珊珊……我先走了吧。” 那道锐利的视线才从她身上消失。 她越发笃定自己是打扰到两人的独处,打扰到贺先生的“好事”了,这一感受在此刻无比清晰。即使前些日子贺先生对自己有所称赞,可现在,他满心满意看着李珊珊……唐双心底泛起一丝微微酸涩。 但也坚定了一个念头。 能够拿捏住贺雪邯这样男人的李珊珊,绝不是什么简单人,自己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她更坚定了自己的立场。 “真可惜,这就走了吗?”温妤微微叹息。 “难道你还想让她留下来吃饭吗?”贺雪邯冷冷目送她的离开。 “我还以为贺先生会接受呢。”温妤支着下巴,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但我……很喜欢她呢。”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贺雪邯说,“别牵扯外人进来。” 温妤不置可否,微微点头。 * 唐双心神不定地回到住处,就瞧见门外停了辆黑色高级车,看看车牌号,她就知道……是舅舅。李东玉照例回家探望姐姐,带了一堆补品,说是给女人美容养颜。 “舅舅。”唐双没什么底气。 李东玉一向礼貌疏离。 他正站在李厢西的休息室里替她涂海藻泥,手艺细致,倒瞧不出来他这幅倨傲的样子跟女人玩意沾边,他正耐心地安抚姐姐:“姐夫这不是忙嘛,锦笙现在也要学着管理公司,以后好继承爸爸的衣钵,有这么个出息儿子,你往好处想想,那不是姐姐你的福气大吗?” 他成功把李厢西的抱怨引到了高兴处。 李厢西爱听这话:“他一向是好孩子。” 李东玉听见门外第二声舅舅,这才回头看看,“请进。” 他对唐双没什么特殊感受,只知道她能讨李厢西的欢心,而她那些小心翼翼的把戏也瞒不住他这个老江湖,可小姑娘嘛……没什么大不了。唐双跟着那些富家女出去结伴,去参加聚会,那都是可以的。 即便是自己给她些钱,也无所谓。 只是她得尽好自己的本分。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你不是说和秦小姐出去逛街吗?”李厢西便关切地询问。 打一架不算什么 “秦小姐有事先回去了。”这想起秦小姐,唐双又有点惴惴不安,方才自己犹豫的样子,恐怕已经得罪了对方——但她不能拒绝李珊珊。秦小姐只会把自己的不痛快发泄到她身上。 也许唯一还算好事的就是,珊珊小姐很“喜欢”自己,自己用起来“顺手”。 “那你陪我坐坐,身边还是有个小姑娘贴心。那些个男人,忙的脚不沾地,我都好一阵子没见到锦笙了。”她嘴上说着抱怨,可唐双能瞧见这个女人面上隐隐的骄傲,她自然以自己这个优秀干练的儿子为骄傲。 她也知道顺着她的话来聊,“哥哥现在是关键时期,事业心抢也是好事,我听那些朋友说,你家那哥哥可了不起。” 唐双的“朋友”自然指的是她现在新交的少爷小姐们,至于以前有没有,并不重要。 “姐,那我先走了。”李东玉叮嘱她一番,又要回公司开会,“你好好休息,千万别跟人打麻将打得不知道时间,对腰不好,姐夫看了也要说的。” 李厢西点头如捣蒜,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明明比李东玉大许多岁,身为长姐的她却迷迷糊糊的像个小孩,正被大人耳提面命,自己适应了这样的训话方式。李厢西撕了面膜,露出保养得当的白皙面庞:“你家舅舅就是这样,你别看他们严厉,可都是为我们好。” 她似乎也察觉到了其他人对唐双若有若无的“无视”,可该给她的东西样样不少。 唐双低眉敛目:“是,妈妈。” * 巴蓬往车里一塞,挤走了大半空间,两条腿并不能好好伸展,他也没说难受,依旧沉默寡言看着后视镜里自己浓黑的眉眼。 “好小子,长得这样高。”司机忍不住夸,“男人就是要结结实实的才好嘛,哪里像电视里那些娘娘腔,一个比一个娘们。” 他和许多中年男人一样对娱乐圈很有意见,认为荼毒了青少年的阳刚之气。 巴蓬这样的棱角分明的长相,沉默不语的特质,便很能满足他们心里对于硬汉的标准,看高仓健的片子过来的,就喜欢人狠话不多。 “是哪国人啊小哥。”他倒是自来熟。 巴蓬听不懂他的话,何况他还夹杂浓郁的本地口音。温妤便答:“他听不懂,刚从泰国过来。” “泰国友人啊……”司机便兴致勃勃问:“你见过人妖没?” 温妤:“……没有。” “哦哦。”司机看看行程表,“要到了,xx拳击俱乐部是吧。” …… 对于展示自己肌肉的好机会,霍封不会放弃,穿了件紧身背心,胸前背后勒得鼓鼓涨涨,彰显自己的力量感。温妤知道他是有两把刷子的,他跟人打架可不少,为了树立“威信”,霍封便学了点拳击。 但和专业人士比起来还差不少,他那少爷脾气哪里能吃得下苦,哪里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训。俱乐部的教练围在他身边,只有一片赞美声。 “这个动作很好,很有力量。” “休息休息,喝口水。” 便有漂亮姑娘给他递了水,霍封听见温妤哒哒的高跟声,便立即避如蛇蝎把水放下,打开自己携带的保温杯,故作姿态。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他就没把持住……要是被珊珊看见了,影响不好。 他调整好表情,身板打直,大马金刀地坐。 露出整齐的牙齿:“珊珊,快,快坐下休息。” 他给温妤拿了水和果盘,绝不假手他人。至于她身边的巴蓬,霍封斜睨一眼,在温妤瞧不见的角度露出挑衅来。 “你今天倒是很不一样,我从来没见过霍少这个样子呢。” 见温妤的视线在他的肩膀肌肉线条上停留,他便故作自然伸过手,“你摸摸看,我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他拉着温妤的手压在自己的二头肌上,如果不是为了形象怕吓到温妤,只怕他还想咬着衣服下摆把自己一截腰给露出来。 女人怕都喜欢公狗腰,霍封想,她要是见了肯定也喜欢,毕竟是自己练了好久的。 温妤的手指在皮肤上捏捏按按,她倒真刀实枪地摸,捏着皮肤,又按紧他硬邦邦的肌肉,从肩膀一路按压。 ——霍封的脸发着热,他忍着擦汗的冲动。 直到汗珠几近滴到眼里,他才舍不得地眨了眨眼,终止了自己直勾勾的视线。在他的角度,温妤低着头,显得温顺,小鸟依人,还对他露出了“崇敬”来。 他愈发肯定了要好好杀杀巴蓬的威风。 ……男人嘛,为了女人打架算什么。霍封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就是把对方打掉了牙,打趴在地上,也只是一笔钱的问题,最最重要的是,在温妤面前出威风。 有点想念她了 “你擦擦汗。” 接过温妤递来的毛巾,霍封还有点受宠若惊的感受,“珊珊真体贴。”他将毛巾在面颊上仔细擦拭,不过这毛巾上似乎有股汗味,他只当是自己身上味大。 温妤才想起,这是刚刚从旁边的肌肉男边上拿的,对方才擦完腋窝。不过不重要,她的视线扫过。 俱乐部里有蛮多健美系型男,也许是门槛高,从进门起,她就瞧见好几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年轻帅哥。也许她也该弄个俱乐部会员,养养眼福。 准备完毕。 巴蓬慢吞吞站起来,他套了一身黑色连帽衫,拉开拉链脱掉外套,才露出他内里穿的黑色运动服。从某种缓慢迟钝的草食动物,变成了充满压迫力的战斗机器。 他的身体完美为战斗而生。 最标准的比例,最适合的密度。 巴蓬松了松骨头,关节发出咯嘣声,整个过程他看着台上的霍封,目光变得锐利。他一旦露出敌意,就会显得阴鸷,和良善沾不了边。 他戴上拳套,抬腿轻松跨上平台。 霍封的笑容充满嘲讽,他比了比手势,动了动口型:“傻逼。” 这样的嘲讽对巴蓬而言毫无触动,他脑子里唯一在意的只有温妤来时的告诫。打人,可以,要狠狠地打,只是要守规矩,只用拳头,也别打在对方的要害。 巴蓬知道,不能乱来。 乱来,温妤就要生气。 但巴蓬知道学着他的口型,下一刻,对方的面色变得铁青,露出毫不掩饰的敌意。而台下,霍封安排的人手已经寻找理由支开温妤,温妤正好瞧见个年轻帅哥,便十分“配合”,暂时离开。 他们两人自然能够大展手脚。 霍封已经想象到对方被打的满地找牙,痛哭涕流的样子。他不再装模作样,偏着头,“你这样的男人我见多了,用朋友的名义来接近她,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近水楼台先得月?” “今天我就好好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人不该招惹。” …… 温妤没想到在健身俱乐部还能看见熟人。 她无视了身边经理一直絮絮叨叨的声音,也无视了频频向她投来注目的年轻男人,她有点焦躁地捏着手里的皮包,便下意识转身往洗手间去。 她支在洗手台上,平复呼吸后,掏出随身的化妆镜,重新补好口红粉底。也许这样能够遮掩她的一点不自在……她不喜欢看见李东玉。 “珊珊小姐。”待她重新返回,果然听到了招呼声。 根据墨菲定律,一件事情如果有可能朝着坏的方向发展,那么大概率是会发生的。温妤心里本能不自在,她便真倒了霉。 她换上假笑,转过身瞧着背后的男人。 李东玉依然西装革履,俊美逼人,削瘦的面庞上一双鹰隼似的锐利眼睛,他正坐在休息区的软凳上,一个负责人模样的背头男人在他面前点头哈腰,不住地擦汗。 偏偏他已经不瞧着那畏畏缩缩的中年男人。 反而大大方方道:“很久没见到珊珊小姐了,听说珊珊小姐最近不大顺心。” 不大顺心……那就指的是她和连宿分手的事情,这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外人看来,她是个完美受害人,谁也无法指摘她什么。 李东玉只在霍封的聚会上短暂见过这位不知底细的“珊珊小姐”,每次见面,这位珊珊小姐就像穿花蝴蝶似的,把那些个男人迷得神魂颠倒——随后她就谈起钱的事情。 她吸聚资金的本事可不小,又是陈凤宸背书,又是和贺雪邯交情匪浅。 暂时没什么把柄。 李东玉觉得还是敬而远之为好,他只在乎自己的钱,至于别人,至于霍封的死活,他是不在意的。原本刚刚瞧见这位花枝招展的珊珊小姐,他还犹豫着是否需要“避让”。 他盯着李珊珊的后背,不知道是崴了脚还是磕了膝盖,她走路的样子不大自在,浑身僵硬。 他便莫名想起不争气的温妤。 ——温妤在他面前走路,就像个蹒蹒跚跚的鸭子,遇到他紧张得连话也不会说。尤其是温妤小时候,她挨了他的数落,就支支吾吾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 鬼使神差地,他便开了口,一叫完,便有些后悔。 这算是给自己找麻烦。 温妤的两只眼睛迟疑地看过来,而后她聘聘婷婷走来落座,从容自在。哪里还有刚刚那副熟悉模样,李东玉觉得自己大约是眼花了。 两个人毫无相似之处,无论是举止、气度、谈吐,还是胆量,都是天壤之别。可是,温妤那个小丑八怪……是不太会阿谀奉承的,她总是倔着脾气,像头小牛犊,杵在自己面前。 她顶撞姐姐,顶撞姐夫,朝自己的哥哥挥拳。 好像她身体里有某种生命力顽强的种子。 李东玉觉得自己有点多愁善感了。 ——小丑八怪有什么好,脾气臭,性格差。偏偏现在他又觉得少了点什么。 哑巴亏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随后李东玉问:“珊珊小姐在这里做什么?”按说他跟李珊珊碰面的机会不大,他总是“下意识”避免接触麻烦的女的,李珊珊毫无疑问属于这一类里的佼佼者。 她在他面前总是保持完美的仪态,但她似乎也清楚自己并不算好糊弄的那一类男人,便对自己敬而远之。他有点后悔出声叫住李珊珊,还得找点说辞。 “陪着朋友。”温妤的态度显得冷淡,尽管她面上还有假笑,眼神却也足够疏离,“有两个朋友在俱乐部里,我不喜欢这些总是弄得一身汗臭的事情,出来透透气。” 不必她仔细说,李东玉也大概猜到她的“朋友”是谁,必定有个霍家那不争气的儿子。霍封那名声,算是差得不能再差了,好在他有个了不起的爸爸,便被人众星捧月哄着,他最近跟被夺了舍似的——突然变得“努力”。 即使是装的,那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但李珊珊这样的人,从心眼里是真不会瞧得上他。 “那您呢?”她问。 “这家俱乐部,算是有我的股份。”李东玉说,“平时不怎么来,这些天来瞧瞧,说来还真是有点缘分,竟然也碰见珊珊小姐。”虽然这个缘分,李东玉一点也不想要。 温妤只是笑笑:“李先生是大忙人,我能见一见就算是不错的。霍少也很佩服您呢。” 霍封倒是对李东玉刮目相看,可李东玉人家瞧不上他,再者当初温妤卷款而逃这件事情,说出来两家人面子上不好看,这根刺多少是扎进心里了。 “他总说李先生像他们的大哥一样,为人可靠,做事雷厉风行。”这些话倒是温妤加工了一番,但意思大差不差,“我也很佩服先生。” 结束了空气几乎凝滞的寒暄,李东玉忽然眯着眼瞧见她背后。巴蓬的嘴角有一丝淤青,他安静地往温妤背后一站,自觉做个守护神,他也看着李东玉——和他那副沉默气质不同的是,他的眼睛里还涌动着未平息的防备。 他……把自己当做了敌人? “你受伤了。”温妤转过头,用简单的英文交流。她伸手触碰巴蓬夹在一点红血丝的肿胀嘴角,动作轻柔,他也顺从地让她触碰自己的伤处。 他很在意被小看“实力”。 他强调自己的价值:“他,躺在地上。” 看来霍封更凄惨,是把巴蓬的真火给激出来了,只听这剪短描述,她就知道是怎么样的惨样了,想到这,温妤的心头不禁泛起愉悦的涟漪——打得好极了!杀杀他的嚣张气焰! 不过她可不能把这份愉快摆在脸上。 温妤追问道:“霍少呢?” 霍封还在休息室里敷冰,自觉没脸见温妤,若是夸下海口,丢了面子,可是要命的事情。这是他此生以来从未受过的奇耻大辱!他只好躲着温妤,心中暗暗给巴蓬记上一笔。 李东玉抿着唇,他竟有些发笑的心思。 ……什么时候见过霍封这幅狼狈样子呢? “我毕竟也算是霍少的朋友,想必珊珊小姐也不介意我一道去看看霍少。” 不过见到,李东玉便不大笑得出来。 霍封被打得……太凄惨了些,面上肿了乌紫大包,眼角、鼻梁、嘴角,全是伤痕,他正躺在休息椅上捂着冰块呻吟。 听见开门声,便立时噤声。 卖起惨来:“……珊珊。” 他刚要做出副可怜样子,好得到珊珊的怜爱,毕竟女人最喜欢瞧别人为她争风吃醋,而他这样的,被打得更凄惨些的,便能引起同情来。同情往往是爱情的开端。 他一扭脖子,瞧见背后,便咯嘣一声,只觉得脖子快断掉。那个打了他的小瘪叁也在,而温妤的身边还站着别的男人……凤眼窄脸,刻薄寡情相,是副很讨女人欢心的长相。 随后霍封才缓缓转动脑子。 那不是……李东玉吗? “东玉哥来这里做什么……”他顿时矮了气焰,气势汹汹的斗志被泼了冷水,只好用毛巾捂着面,只露出两只眼,好叫温妤别瞧见自己此刻的丑模样。 李东玉的话,他倒是不担心李东玉跟珊珊产生什么私情,再没人比他更明白李东玉眼高于顶的性子,从不近女色的李东玉是个相当难以靠近的存在,他可不会怜香惜玉。 “听说你受伤了,我陪珊珊小姐来看看。”李东玉的口吻更像长辈,天然具有压制力。他看看霍封,蹙眉道,“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你自己喜欢玩就算了,还拉别人一起,争强好胜,若是霍会长知道——” 他还没说完,霍封便立刻服软:“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只这么一次,我和朋友胡闹着玩呢。” 他还真不能说是动真格,那样怕得被关在家里,在李东玉面前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这位把他打得面目全非的是他的“新朋友”,这只是友好交流。 霍封白白吞了哑巴亏。 哥哥 脸上的伤口隐隐作痛,稍稍一碰,便有灼伤感……霍封知道对方专挑了特别的地方下手——除开要害之外的,痛感明显的软组织地带。他自然也不能直接向珊珊诉苦。 那样只会让自己丧失掉“优势”,一个狼狈失败,并且斤斤计较的男人。他不仅不能生气,还得“大度”地接纳李珊珊的这位男性友人:“这位朋友的身手很好呢,一看就是练过的,是专业人士吧?” 甭管输没输,又给自己找了台阶下。 温妤接过他的话茬:“看来你们相处的很融洽,我还以为刚刚你伤的有些重……好些了没?” 融洽?霍封不得不撑着面子,故作洒脱:“没什么大不了,磕磕碰碰是难免的。” “看来你们能做很好的朋友了,有共同话题。”她这补的刀子直直插进霍封心窝,她便笑容满面转头对巴蓬说:“你们握手好么?” 巴蓬从善如流地伸出手,依旧毫无表情。 ——还要这样羞辱他! 怒火蹿上头脑,涨得发紫,他便也假笑不出来了,只是麻木地伸出手,被迫“握手言和”。现在急不得,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这个小瘪叁,即使是连宿不也被他算计了么?区区一个没上位的异性朋友算什么? 他如何想温妤也不在乎,她的大半心思都集中在李东玉身上,神经绷紧……倒不是被揭穿的恐惧,温妤从来不怕被揭穿,只是长期以来的相处模式,使她在李东玉面前会习惯性露出“怕”来。 李东玉对谁都刻薄,对她尤为如此。他的目光在几个人之间徘徊,李东玉不是傻子,他当然能够察觉到空气里流动着不寻常的气氛,这样剑拔弩张的场面,倒是少见。 他多瞧温妤一样,心中的评价又上一个台阶。 属实有些手段。 只是邪门歪道的手段,多少让人瞧不上眼,心里的评价从“金钱骗子”上升到“感情骗子”,无论她是否是什么名门望族的来历,都不能掩盖她的行为高度类似“骗”,古今中外,出身高贵的骗子可多了去。 诸如前些年,华尔街某出身知名家族,更有高校背书的“天才投资人”,便设了一个无限杠杆的局,不断逼迫银行填补亏空以稳定市场。钱这个东西,谁都不会嫌多,哪怕是皇帝也一样喜欢。 但李珊珊做什么,也不干他的事情。 李东玉从来都喜欢冷眼旁观,绝不插手多余的事情,遵守圈子规则,毕竟没人喜欢第一个敲钟人。 “那我先走一步了,既然你们都认识,我就不打扰。”他可没什么闲工夫寒暄,临走他还记得叮嘱霍封,“晚些时候我跟霍会长还有点事情要谈,这个安排涉及到你,之后你会知道的。” 霍封当然知道是工作上的事情,父亲早些时候就已经打过招呼,他看霍封最近如此有“上进心”,便升起了安排的心思,打算给他找桩差事来做。他想了想,最后也没抵触,确实也到了立业的时候,多少弄出点东西倚仗。 …… 到了晚上,他才知道是什么安排。 霍会长安排了一桩与温氏的合作项目,特地让他来锻炼锻炼,更要与温家大公子温锦笙合作,都是年轻人,存了让他们结交的心思。 霍封兴致缺缺,不大高兴。 温锦笙是什么人?温锦笙是个相当无趣,自律得跟和尚似的家伙,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多少有点自己的喜好在,可温锦笙就已经安稳持重。如果只是点头之交倒也好,但和这种家伙待在一起……太窒息了。 再说,他还想抽出点时间陪着珊珊,不让别人趁虚而入。 “你好。”面前的青年衣装平整,腰身挺拔,浑身散发着与他截然不同的精气神。精神、整洁、细致,乃至于到了滴水不漏的地步。 他的目光短暂在温妤脸上划过,而后缓缓落在自己的合作对象脸上,“有打扰到你们吗?” 如同以往,那张精美的假面上浮起温和谦逊的笑容,温锦笙漆黑的眼睛半敛。尽管在那一眼之后,他似乎不再注意温妤,但她总觉得,背后有些毒蛇舔舐般的阴冷湿润。 “以后就多加打扰了。”他如此说道,“希望我们能够和平共处。” 温妤抿着唇,脸色冷淡,一语不发。她几乎把自己的疏远摆在面上,霍封当然也能注意到,他本着不得罪的心思,打着圆场:“珊珊跟陌生人都是这样,她脾气内敛,你可不要往心里去。” “不会。”温锦笙丝毫不介意任何冒犯,“很有个性。” 这次换霍封的脸色不大好,他僵着脸扯开话题,又支着温锦笙:“我们到别处聊去,商业上的事情,我们两个人知道就行了。我正好还有点事情跟锦笙哥领教。” 温锦笙的年纪并不比霍封大多少,都是差不多岁数,可这声“哥”他倒是喊得心甘情愿。总算把温锦笙支到角落,霍封才缓和情绪,道:“锦笙哥,你瞧得出来吧?我在追人。” 他自然要先打一剂预防针。 温锦笙的脸微微一偏,眉毛微动,面上神色便更细腻温文:“我知道,既然喜欢的话,那就去追吧。”连面子话他也说得鼓舞人心,分毫没有一点被误会的怒气,他拍了拍霍封的肩膀,也不多作评价。 温妤摔碎了茶杯,划破了小腿。 她盯着急匆匆赶来的霍封,还有他脸上关切的表情,脑子里格外寂静,一切思绪都被掏干。穿过霍封的肩膀,她自然瞧见了站在远处的温锦笙。 他是如此显眼,在人群当中第一眼就能寻找到他。 即使面目模糊,温妤也知道……他也在看她。 你是第二个这样讨厌我的人 “还好伤口不大,我去找张创可贴。”霍封蹲在脚边仔细检查她腿上的口子,好在只是不到一寸。 自然他对餐厅人员的口气也不那么客气,“傻站着做什么?你们是吃什么的?不知道帮忙吗?你们家的茶杯是什么垃圾货色,没瞧见伤到人了吗?” 他的语气凶狠,与那些网络上广为流传的视频颇有些相似,格外目中无人。这点事激发出他的火气来,他约个会容易吗?怎么就出现意外情况? 按照霍少的理论,责任自然不在自己这方。 他便需要找个发泄的途径。 于是不讲道理的霍少便揪着一旁呆若木鸡的服务生的领子,面露恶相:“滚,把你们经理找过来!我跟他好好说说!” ——总之得想办法平息他的火气。 霍封这张脸不少人也认识,他在各个高端场所都是会员常客,各个酒店俱乐部的高层也都熟悉他的脾气。不多时,餐厅经理变飞快来了,面色格外谦和。 “都是我们的责任,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抱歉,也许是采购质量不过关。而且位置布置不合理,容易发生类似事故。” 他迎头便认了责任,还仔细分析,这种事情推脱没什么用,只会激怒对方。餐厅许多客人都是非富即贵的,他可没必要因为一点小事得罪客户。 接着是道歉和弥补,“我们后续会好好处理相关,至于这位小姐,太遗憾破坏了你们今晚用餐的心情。您的医药费和餐费我们都会做出补偿,后续也会为小姐提供会员名额——当然,小姐肯定不缺这么一点,这也只是我们的歉意。” 随后深深鞠了一躬。鞠躬这样的行为放在许多时候都是有点用处的,尤其是在霍封这样的“上流人”面前,给足脸面,让他们感到被重视。 最后,便是诚心的询问:“珊珊小姐能够接受我们的歉意吗?” 他也做足了功夫,仔细记下李珊珊的名字,叫出名字的话才显得更尊重。 原本坐在座位上,心不在焉的温妤便也给了台阶下:“没事,是我自己不仔细。好了阿封,温先生还在呢,我们还是坐下来好好吃饭。” 她倒是想找个理由提前离场,比如自己的腿伤。在她提出想要提前返回的时候,温锦笙却忽然开口,“霍少让女孩子一个人回家的话,有失风度,还是送珊珊小姐吧。” 霍封觉得有理,他本就一颗心黏在温妤身上,只是暂时脱不开身,“那你呢?” “我没有关系的,我可以一起送珊珊小姐。”温锦笙自然而然提出了进一步的方案,这让温妤没法拒绝。如果拒绝的话就显得过于刻意,仿佛故意疏远他。 从“李珊珊”这层身份上来讲,两人几乎没什么交际,自然也不可能交恶。 温妤便也点点头,“那好,谢谢温先生的好意。” “不用这样客气,霍少还喊我一声哥,我比你们大不了几岁,以后都是朋友,你叫我一声哥也没关系。”他总是能这样自然地把话题带到任何他想要的方向,甚至也没人察觉到他的意图。 霍封这个傻子就更不可能了,他也高兴地点头,还以为珊珊得到了认可,“以后大家都是朋友,珊珊有什么困难也可以跟锦笙哥开口。” 温妤开不了这个口,她在两个人的视线里沉默。 温锦笙倒也不强迫她,只是说:“看来我们还不够熟悉,没关系,以后大家彼此认识了就好。”他随即转头对霍封叮嘱:“你送珊珊小姐上车吧,她腿上有伤,还穿了高跟鞋,注意让她少走路。你今天出来开的是你那辆artura吧?开慢一点。” 这让霍封十分感动,不愧是温锦笙,做事永远妥帖,这下子还能让他有了合适的理由讨珊珊的好感,因此这声哥也喊的越发真心。 “那我先送珊珊回去。” 温锦笙点点头,在他的注视下,霍封蹲在温妤面前,“我背你吧珊珊。”温妤可没法拒绝,她对温锦笙的说法是自己腿疼的厉害,如今显然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腿上。 便也只好忍着不耐烦,手臂圈在霍封肩头。温锦笙站着似乎在看手表时间,随后与她四目相对。 后背发凉。 以至于被霍封背起的接触感也没能让她有所感触,温妤甚至对他的存在也毫无感知,仿佛托着她的是一头驴或者一匹马。 走在前方的温锦笙是那个牵马的人,他冷冷淡淡地旁观。 到了地下车库,霍封先把温妤安置在副驾驶,“哥,没位置了,你要自己开车吗?”他这车只有两个车座,如今倒是方便了两人独处。 温锦笙有自己的安排,“你先送珊珊回去,我开我那辆车,在外头等你们。” “那……不好吧。”霍封还记得他爹的嘱咐。 “没关系,珊珊先回家。”他说得如此善解人意,让霍封都有些感动,“生意不着急谈,明天后天都可以,但女孩子嘛,千万别留疤。先去医院瞧瞧。” “对、对!”霍封就差一拍脑门。怎么他就没这么体贴呢,居然连这都没想到。 结果就变成了叁个人大费周章去医院看伤,霍封跑前跑后,心甘情愿,温妤坐在医院金属椅子里,面无表情……她现在可没一点心情。 霍封怎么没一点眼见力呢?非把温锦笙弄过来,这傻逼就怕死的不够快吗?温锦笙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的货色,做事本质没有一点道德底线,还敢跟他合作。 然而现在,温锦笙就和她待在一起。 温妤彻底笑不出来,一点假笑也挤不出来。 在她放空脑子的时刻,忽然感到有一层密不透风的温暖覆盖在肩头,裹住她的身体。一抬头,便又对上温锦笙似笑非笑的脸,他正很绅士地伸手,将外套披在她单薄的身体上。 “珊珊还是不要受凉了。”他做什么都显得格外合理。 温妤只想立刻把他的外套丢在脚下,可惜她不能,也不敢。只要有一点破绽,说不定眼前这个敏锐的家伙就会找到。 温妤斜着眼,“你难道没看出我不待见你?” “就算是这样,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他甚至露出点示弱的表情,“如果只是不合眼缘那样的理由,我也太冤枉了。” 温妤捏着外套边沿,深吸一口气:“你离霍封远点。”这的确是她这个身份该说的话。 “珊珊觉得我会害他吗?”温锦笙摊摊手。王子一样光明精细的长相,他做出这样的动作也令人怜爱,毕竟他永远这样完美无缺……比如在面对爸爸妈妈的时候。 温锦笙才不会把他那些潜藏在水面下的黑暗一面展示给父母,他藏得如此之好,得到了所有人的信任关怀。一切都是这样完美,除了他有个不合心意的妹妹。 她总喜欢撕破面具,不识好歹地同自己作对。 温锦笙瞧着她,微微笑起来:“珊珊小姐是第二个这样讨厌我的人,太遗憾了。” 黑心 温锦笙的表情看不出什么遗憾,“这你可冤枉我了,我什么都没做,何况我们和霍家还是合作伙伴。” 倒真是合作伙伴,上辈子他们不就是一丘之貉吗?自己不过是被卖到霍家的一根桥梁,只有自己夹在两头,窝囊又受气。 看她没什么表情,靠在椅背上微微垂首,睫毛阴影涂在白炽灯下的面庞上,便显得愈发像尊雕塑。 “我瞧一眼。”温锦笙便不再多做些虚情假意的面子工程,蹲下身子,瞧了眼她包扎好的小腿:“已经不渗血了,想来不会留疤。” “本就如此。”温妤抱着胳膊,拉大了彼此半身的距离,“我以为你这样聪明的人是看得出来的。” 温锦笙:“我总得知道珊珊小姐为什么这样讨厌我。” “我讨厌聪明人。”温妤扬了扬下巴,正瞧着霍封离开的方向,“他那样的人就刚刚好。” 骗子才不会嫌弃傻子多,世界上傻子越多越好,现在温妤瞧霍封也没过去那样可恨——归根结底是彼此地位不同,他变成了小丑。费尽心思讨好她,不惜矫正自己,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么个散财童子,温妤当然得收下他心甘情愿送来的“礼物”。 温锦笙似乎没瞧出什么破绽,他在短暂的凝视后收回了目光,重新变回克制温文的模样。他坐在离温妤隔了张椅子的座位上,掏出张帕子擦拭折迭在胸前口袋里的细边眼镜。 看文件的时候他喜欢戴上眼镜,即使是没有度数,也给他框定了注意力集中的范围。而且许多人也信任他这幅模样,收敛起锋芒,显得成熟稳重。 两人各做各的事情,偶尔他会用单方面熟稔的语气聊着琐事。 “珊珊小姐看起来很喜欢参加派对。” “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的许多朋友都在聊起你,直接或者间接,我现在还算是了解珊珊小姐。”温锦笙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我的记忆力很好,至少能记住所有听过的事情。” 李珊珊的来历,她的朋友,经历,包括这些日子她的行程,从别人嘴里听过一次之后,他都能一字不落地复述出来。他看着温妤的眼睛,随后用他那总是无波澜的语气介绍:“南连北李,你在李家里并不受重视,你的父亲继承了一家中型规模的企业,但事实上已经入不敷出,背负了一笔债务。你没有兄弟姐妹,这趟南下,你恐怕还有自己的想法。” “你在第一个月接近了连家的连宿,之后接近霍封,期间你离开s市一次,应该是见什么重要的大人物。大胆猜测一下,是g省太子爷连高辛,虽然不知道你是用什么办法博得对方青眼,但现在,你无疑已经有了几分立业的资本。” 温锦笙说话的速度始终保持一致,他没能从温妤脸上看出什么,温妤反倒问他:“这些恐怕不是听来的吧?” “一部分是我的推断。”温锦笙说,“你和陈凤宸,贺雪邯关系甚密,并以他们的名义拉到了大量合作。他们甚至也没有拆穿你的打算……你和他们许诺了什么利益吧?” “这就是我讨厌你的原因。”温妤抱怨着,“哪有你这样揪着人家不放的,一点也不绅士。” “当然,我不打算做这个恶人。”他把眼镜折迭好,重新放进口袋,“你毕竟已经有了好靠山。” 这话里话外,暗指温妤和几个男人关系特殊,不过只要不是傻子都明白,在利益至上的世界里,他们可不会在乎什么感情,而是看带来多少利益。 二十岁以下脑子不清楚的青春期男生除外。 “我倒是希望能和珊珊小姐和睦共处。”他眨眨眼睛,论起演戏的功夫他也不差,随即露出副忧郁模样,“现在看来,珊珊小姐对我有成见。” “你希望我帮你引荐?”温妤拿了把柄,也不客气起来,语调越发冷淡。温锦笙比她想象的能屈能伸,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廉耻,点点头,面色坦然:“我自然会给珊珊小姐报酬,这是互惠共利的事。” 温妤听着,忽然道:“好。” 她终于眯起眼,甜甜地笑起来,眼眸弯成月牙,褪去了冷漠防备,“我跟钱不会过不去,但只有钱,也不够。” 温锦笙:“自然,许多人想要这个机会也没有,我会提供对等的资源。” 温妤不客气:“这倒是,你的东西我会收下,你的人我就不见了,日后还是少出现在我面前。等堂哥有了空,我再提点你。” 扯了虎皮,她便有资本狐假虎威,话里说是“提点”,也不知会上多少眼药水。温锦笙对她的身份消除了大部分获益,这都得益于连高辛的手段,没有这样强力的后援解决问题,迟早有天也会被扒出来。 她这算是弄假成真,有太子爷开口,谁不说她是真的? 连高辛现在不收报酬,后头只怕还有用处。霍家只是连高辛的开胃菜,他甚至没有多问过一句关于霍家的情况,在他的版图上,这点成绩只是一点点锦上添花。 温妤刻意喊得极为亲密,张嘴便是“堂哥”这样的称呼,那就算是自己人了。温锦笙便从口袋里递来把钥匙,“珊珊似乎还缺一辆适合女孩子的车,我虚长几岁,作为兄长,替珊珊选辆合心意的车也是情理之中。” 他比温妤想象的要上道,根本就是“有备而来”。 温妤不客气,抓过他的车钥匙,几百万的车对他们来说根本只是小玩意,她就算是拿了温锦笙也不会出多少血。比起房产地产,车子这种会不断贬值的产品,实际意义不大。 她倒是想从温锦笙手里敲套核心地段的房子,或者某些生产资料,公司股权之类的玩意。 “你喜欢就好。”他的语气仿佛宠溺妹妹的兄长。 温妤反问他:“你对家里的妹妹们都是这么好吗?”她倒要看看他如何道貌岸然装样。 “不。” “我的时间很宝贵。” 自然都是花在有意义的人身上,维系亲情这种事情,对温锦笙而言只是鸡肋。他的完美规划里从不包括别人。 他居然这样无耻地承认了。 灌酒 或许对别人而言说出这样的话,是十分不体面的,再如何上流人也会维持所谓的假面。可温锦笙偏偏愿意承认,并在她面前展露自己过分真实的一面。 “我以为温少会斟酌一番。”温妤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当然是为了让珊珊小姐感到诚意,珊珊小姐也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我是个人渣似的。在社会层面上,我为身边人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温锦笙并不羞恼,白皙年轻的面孔格外诚挚,“谁也无法指摘我,不是吗?” 待人接物的礼数,虚假至极的脉脉温情,看去毕恭毕敬的孝顺,他再任何人眼里都无可挑剔。假如温妤安安静静,那么他就是个“遮风挡雨”的兄长。 “演技不错。”温妤交迭双腿,“我记得,你不怎么关心你那个新妹妹……大家一起玩的时候,只有她一个躲在角落,也融不进去。” “那只是母亲认的。”温锦笙坦白陈述,“我不喜欢浪费精力,毕竟毫无血缘关系,那么就是世界上没有关联的人。” “你很看重血缘?”温妤抬眼瞧他。 温锦笙站在不甚明亮的白灯光下,蒙着浅淡雾灰色,褪去西服外套的他也褪去几分职场上的成熟老练,白衬衫掐在皮带里,臀部窄瘦,双腿修长。这样倒显出他这样年纪该有的锐气与初出茅庐的稚气。 他是一把并不遮掩,野心勃勃的剑。 “世界上和我有联系的人并不多,血缘带来了天生的少有的亲人,这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用黑曜石般的眼眸看着温妤,眼底滚动着惑人的波纹,“如果比喻成戏剧的话,都是舞台上重要的一角。” “你是主角?” 温锦笙没回话,但他的态度足够彰显他的答案。温锦笙从来抱着一颗野心,他的野心仿佛从他诞生的一刻就紧密联系,他要成为强者,他需要旅途中必备的一切艰难险阻,然后拥有美好的爱情、亲情、友情。 “你怎么样我倒是不关心。”温妤的视线从他的脸落到脚尖,“衣冠禽兽。” 温锦笙笑起来,像是对她的准确评价表示谦虚感谢。 医院检查费不了多少功夫,哪怕温妤腿上的伤无关紧要,霍封也非要表现出慎重的态度,来表达自己的关心。两人开车把温妤送回她租住的高档小区,到了门口也已经很晚。 霍封偏偏死皮赖脸表达了要喝口水的意思,若是平时,温妤还能和他演演,但今天她心情不好,何况住处还有个巴蓬,这要让他们碰头,那不得把屋子掀了。 便果断拒绝了他的请求。温锦笙居然也帮她说话,开口劝道:“毕竟是女孩子,这么晚了,不太方便。这样吧,你到家了,再给他发条信息。” 霍封更没理由进屋,也纳闷起来,怎么温锦笙不帮帮自己。他没什么时间多想,看到温妤进去后,也只能一踩油门走了。 温锦笙没立刻离开。他站在车旁,虚盯着那条纤细的背影,若有所思。 …… 她还没忘记巴蓬脸上的伤。 虽然比起霍封要轻松许多,可那家伙铁了心往巴蓬脸上招呼。巴蓬脸上挂了两道印子,口子不深,却也是破了皮,现在才结痂。 怎么男人打架也要往脸上招呼? “你过来,我瞧瞧。” 原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巴蓬,便也凑到她跟前。温妤瞧了眼电视里的内容,是些保健品广告,还有各种推销节目,巴蓬反正也听不懂语言,只是出神。 他熟练地蹲下来,早已习惯了这样被动的姿势。 蹲在温妤膝盖边,任凭她打量。原以为到了温妤身边她会安排许多事情给自己做,尤其是在打架方面,他很有自信能够保护她。 但现在,也不需要他做什么。小区安保严格,层层关卡,出门在外也都是去高档场所,根本不存在危险。 巴蓬感到了难以描述的不适应。 没有事情可做,也不适应周遭陌生的环境。他唯一和外界的联系只有温妤。温妤到家后,点了份菠萝披萨,在冰箱开了瓶柚子酒,铲几块冰,推开阳台窗户,吹着惬意的晚风。 阳台面积可观,有圆形露天泳池,饮茶区和烧烤工具。她换好宽松衣服,趿着拖鞋,坐在阳台饮酒。 清香微甜的酒液,顺着冰水流淌。 温妤抓着巴蓬的一只手把他牵来,“要喝酒吗?” 巴蓬没有饮酒的习惯,摇摇头。她欺负人的心思随即升起,“你要听话,你过来,乖乖的。你把我杯子里剩下的酒喝完。” 她想起上次差点就能到手的肉。 他一口饮下,喉结滚动。 依然眼神清醒,面不改色。这酒度数才多少,温妤可不指望灌醉他,“你去把酒架上,黑色瓶子的酒拿过来。” 这次是烈性酒,温妤让他一次拿了几瓶,开了盖子塞到他脸边:“你帮我喝吧。” 巴蓬没有犹豫,或者说他从不考虑后果,只是顺从。任凭他怎样的耐性,几瓶酒下肚,也得被麻痹。渐渐的,他的眼神褪去以往对周遭时刻的戒备,蒙上一层雾气,面色愈发绯红。 不苟言笑的脸上第一次出现相对生动的表情,他皱着眉,带着疑惑,饱满的嘴唇上还带着酒液的光泽。似乎在这种时刻,他身上深埋的性感特质才能被挖掘。 温妤舔舔牙尖,却不动作。 “你现在,是不是感觉有点晕,要不要躺下休息。” 他摇摇头,以为温妤是打发他去睡觉,一定要坐在她旁边安静守着。温妤也不生气,手掌抚摸他被紧身t恤包裹的脊背,手下起伏的紧实线条,皮肤表面传来的灼灼热度。 她的视线也轻飘飘滑落,落在他腿间鼓起的一团上。 小傻子真可爱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 巴蓬自然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不必喝得太醉,到了迷迷糊糊的地步,便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温妤伸手在他眼前晃一晃,比个手势:“这是几?” 巴蓬盯着她的手指没开口,目光茫然。 他蹲在原地掰起指头数,反复出错,只能从头再来。她可没有耐心看他一个人在这里数指头,便也蹲下来,与他四目相对,“要不要去我那屋子里玩,屋子里有些好玩的,我想和你分享。” 他大概以为温妤嘴里的“好玩的”是她的psp游戏机,她总在无聊的时候要求他陪着打游戏,巴蓬虽然不熟悉操作界面,可他的反应迅速,玩起格斗游戏格外有天分。 温妤如果输了,就会很不负责任地把锅一股脑推在他身上。他如同只受气筒,总是安安静静承受,也不会积攒负面情绪,在他面前,温妤似乎能把自己最恶劣的想法付诸实践。 如果说上辈子她遇到的人是巴蓬呢? 也没有什么如果,上辈子的她显然还不配遇到巴蓬,巴蓬再不济也有个通信业巨头的老爹,有个精英继承人姐姐,他们甚至还算关心这个孩子。而温妤呢,温妤是个边缘人,最后成了被放弃的渣滓。 他们其实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小傻子恐怕一辈子也不会遇见自己。 她感觉有根指头在脸上戳,轻轻地碰她的脸颊。巴蓬看着她,眼底没有任何情绪,折射出她看上去有些沮丧的脸。 “不难过,温。” 他还在锲而不舍地用这种办法吸引她的注意,他总能捕捉到她的不悦和低落,不过这个傻子可没有任何办法来安慰她,不懂华丽的语言,不懂人情世故。最后只能像个戳泥巴的小孩似的,费劲手段吸引她的注意。 “我当然不难过,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难过的?”温妤握住他的手指,便顺势朝他虎口咬一口,抚摸着他紧实漂亮的小臂。 巴蓬没说话,他觉得温妤应该不喜欢他这样笨拙地开口。于是在她抚摸自己的时候,两条手臂伸展,轻而易举便将她环住,比起他的个头,温妤显得像只无害的小白兔。 他将她嵌在怀抱里,可惜这个拥抱生涩极了。 酒精给了他一种失控的感觉,比如此刻,他遵循本能去抱住温妤,不是因为诞生的欲望,而是她身上低落的情绪使他如同被铁石吸引的铁屑,自然而然地进行了他的“反馈”。 温妤被他勒得死死的,有些喘不过气,可不生气。 他这样不懂天高地厚的小傻子,可太可爱了。 他这么笨,估计也学不会如何抱女孩子,也学不会用情话哄人。他比起那些早熟的小屁孩可要笨拙一百倍,被他这个拥抱冲淡的不只是低落,温妤觉得自己的怀念头又淡了些。 他这么费尽心思地安慰自己,仿佛巨大沉重的机器人尝试着呵护一盆小花,避免自己坚硬的臂爪摧毁它。 “好吧,我有点难过。” 温妤毫无心理负担地用手环抱住他的腰身,手掌重重地摸了一把,反正巴蓬也不会介意这种小事。她听到了耳畔湿润的呼吸声,他的脑袋贴在自己的肩膀上,却不把重量压下来。 “你很好,非常好。” “你请我吃冰淇淋,给我买衣服。” “你是个好人。” 巴蓬难得说这样多的话。无关身份,也无关外在,在他眼里,温妤是对他很好的那一类人,他愿意以他的方式来回报温妤。 她有种被一层层剥开,如同剥洋葱般,最后露出自己最原始最普通的那一面——那个惹人厌恶,恶毒善妒的温妤。她实在没有什么讨人喜欢的店,以至于连自己也不喜欢自己,从未想过世界上居然还会有人喜欢自己。 这太荒谬了,现在,荒谬就在眼前。 巴蓬想了想,“我很喜欢你。” 啧。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因为是很特别的,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感觉。”他显然不懂如何形容,声音保持着他独有的僵硬,从头到尾毫无起伏,“我不在乎别人。” “可是你自找的。”温妤伸手拉住他的脸颊,便仰着头恶狠狠地咬上去,一口一口,双手又试着扯开他胸前的t恤。他都说了这种话,她还能无动于衷吗? 那一定是要把他就地正法的。 “可是你说屋子里有好玩的。” 面对他的询问,温妤毫无愧疚,“玩个屁!把衣服脱了。” “……哦。”他才慢吞吞地卷起t恤衫,绷紧的布料裹住他的手臂,最后如同蜕皮的蛇一般挣脱出来。他剥出来的身躯引人注目,具备雕塑般格外充满男性阳刚的气质,线条分明。 他对于自己即将被亵玩的事还毫无知觉。 大概温妤只是跟之前一样,想贴一贴他,她的身体温度总是不高,可能是觉得冷吧,不然怎么总是凑在他身边呢? 他顺从地张开手臂,打算再次给她一个拥抱。 温妤伸手去拉他的运动裤,手掌轻而易举塞进他毫无防备的空档,五指在那火热处一捏,果然感到逐渐立起的硬物。巴蓬大概又在忍受自己的攻击欲望,这种地方可是致命地带。 “你也摸一摸我。”温妤拉过他的手,压在自己胸前,“轻轻的,就像我摸你一样。” 他开始认真地触碰她的前胸,好像这种事情也需要专心学习。 谁也不能欺负你【H】 手指触摸的地方像乳酪般柔软,即使隔着层层布料,巴蓬也能够清晰感知到温妤的胸膛和他自己的区别,一手可握的,棉花糖般的触感。这跟他自己坚硬平坦的胸脯全然不同。 “软。”他的手掌触摸后,抬起头向温妤给出自己的反馈。 “还有呢?”温妤握住他的手掌,轻而易举地控制他的动作,如同摆弄玩具。她用某种鼓励的、肯定的目光看着他,这样的视线给予他充分的力量,巴蓬在脑子里思索起刚刚的细腻感受。 “热的,摸起来鼓鼓的。”他如此说道。 温妤问:“你有没有感觉到我的心跳?” 对巴蓬而言,感知心跳实在过于简单,从掌心里传递着砰砰的跃动,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胸膛里不断地碰撞,巴蓬甚至感觉里面藏着一只麻雀,这只麻雀用尖喙叩击着。 她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古怪目光看向他。 那是从别人身上没有见过的,在温妤身上也是第一次见到,她看上去随时要露出柔和笑意,不过眼梢带着她自己也无法察觉的失落和哀伤,眼尾是干燥的,双眼明亮有神。 眼珠盛着细碎光点,情绪几乎要溢出。但,温妤还是用她某方面而言过于极端的自制力止住了这份情绪。 “你的心跳得好快。”巴蓬又将手掌贴得更紧,这次感受到的鼓动清晰可闻。 温妤不愿和他多话,抓住他的领口,便撕咬起来。一个谈不上温柔也谈不上多么凶狠的吻,牙齿啃咬在嘴唇上,舌尖缠动,勾着他茫然无措的舌头,引导着他继续这个绵长的吻。 “这是亲近。”温妤捧着他的面庞,此刻她坐在他双膝之间,任凭他下意识握住自己的腰身,浑身的重量压在他怀中。一吻结束,气喘吁吁,面泛桃色。 不过战斗还远远谈不上结束。 她张着口,露出洁白的牙齿与鲜红的舌尖,眯着眼,这动作不言而喻。哪怕一声不吭,巴蓬忽然也明白她的意思来,她这是要自己重复刚刚的动作,就像她对自己做的那样。 他控制着牙齿的力道,握住温妤的两颊,垂下头颅,对上她的眼睛。随后轻轻磕碰她果冻似的柔嫩温凉的唇,也伸出舌头,笨拙地模仿起她的动作。 他捕捉到了温妤小巧的舌头,她的嘴唇小小的,舌头和牙齿也是细小的,他轻而易举就能彻底堵住她张开的唇,又轻松从浅浅的口中捉住那条小蛇一般灵活的舌头。 巴蓬开始吮吸起她口中的津液,和她整个人一样,她的舌头也是带着一丝柑橘般的甜味。那股香味从舌尖神经一阵飞速传递,便让他无意识去贪婪摄取,刮过她口腔每一寸,拨弄她柔软的舌肉,齿间碰撞。 心跳也随着这个吻疯狂加速。 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巴蓬知道自己可能有些失控。他的心跳太快了,他本身不喜欢这样机能失控的感受,可是现在……非但没有感到危险,整个人也犹如浸泡在温水里,主动投入到这种过于刺激的感受当中。 他好像……很喜欢这种感受。 侵占她,抚摸她,最好是两个人的每一寸肌肤牢牢用胶水黏在一起。不,还不够,远远不够……还要做什么! 他开始撕扯起身上的t恤,缓解这样难以言述的燥热,随着布料撕裂声,微弱的凉意稍稍吹拂在赤裸的身体表面。他的胸膛在灯光下泛着细腻温暖的光,从修长的脖颈到紧窄的腰身,线条坚硬,皮肤下肌肉具备美感。 何况他还如此温顺地低着头,黝黑的眼里泛起湿漉漉的光泽。温妤忍不住揉着他深黑微卷的发,抚摸他的眉梢,“你的眼睛真漂亮,我很喜欢。” 巴蓬抿着唇,那张青涩英俊的面庞似乎陷入到一丝羞涩当中,即使他从不做出复杂的表情,温妤也能感到他的那点胆怯。 被她夸奖,被喜爱的喜悦带来了未知的恐惧。 他试图摸摸自己的眼睛,手指触碰眼睑,并不明白这双眼睛到底有什么吸引她的魅力。“你的,也好看。”他转而触碰温妤的眼角,“在发光。” “乖孩子,乖狗狗。”温妤将他蜷曲的头发彻底揉得蓬松,而另一只洁白的手贴在他健壮的躯体上,他的皮肤色泽更深些,便衬得愈发刺眼。 他面无表情看着温妤的时候,那双浓密的黑眉毛和细小的眼珠让他愈发像一条哈士奇,尽管眼神缺乏温柔,同时面目冷峻,却也让温妤感知到他的迟钝和可爱。 温妤也埋下身子,投入到他宽阔的怀抱当中。 舌尖舔舐男人胸前的乳粒。 巴蓬抱着她的身体,遮挡住大部分冷风,皮肤随着她的舌尖微微战栗。她的舌头像是有魔力,只是舔一舔他的身体,明明也没有摸他,却让他身体燃烧的火焰愈演愈烈。 喉咙干涸,巴蓬觉得自己需要喝水。 于是捕捉她的嘴唇,获取那少得可怜的甘露,宽大的手掌摩挲在她的肩头。怀里的女人扭动身体,褪去衣物,光裸的酮体与他肌肤相亲,彻底贴在他袒露的胸膛上。 她像从自己身体里生长出来的,盘根错节的欲望。 墨发披散,鲜艳的红唇晃眼。 巴蓬心里古怪的情感更盛,不只是飙升的快感,也不只是害怕,伴随着一股充斥在血管里的,填满心房酸肿。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填满了,鼓鼓囊囊,撑着一层薄薄的皮,又涨又疼。 他大概很喜欢温妤,也不只是喜欢……好像还有一种,称之为痛的感受。如果她疼痛的话,自己的心脏也被牵连着,阵阵发疼。 “不疼,不疼。”他用粗糙的手指刮过她半脸,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在这里,你可以,抱抱我。有巴蓬在的话,谁也不怕。” 温妤朝着他怀的深处拱了拱身子,似乎这样的动作能让她感到安心和宁静。她连傻子和狗这样的称谓也不叫了,整个人如同躺在棺木里,感到彻底的平和。 温妤:“要是别人欺负我,你要帮我打回来。” “谁也不能欺负你。”巴蓬认真点头。 布网 她有种躺在一望无垠的沙漠里的感受,被..干燥的沙粒包裹,流沙从身体上淌过,在肢体上裹挟以太阳的热度。她伸..出手指握住巴蓬微卷的黑发,随后咬在他的鼻梁上,留下一口牙印:“打个标记,这样谁都知道你是我的狗。” 巴蓬的双手捧住她的脑袋,小心翼翼。 他继续着刚刚的亲近举动,他迫切需要做些什么来缓解自己无端的燥..热,除了亲..吻,他还得做点什么。 “你应该这样做。”她从手背抓住他的手,柔..软的身体滑进他的掌心,那是一团乳酪似的绵软,有什么在他的掌心发硬挺立。 略微带着果酒味的气息包裹着他。他知道自己喝了些酒,这种酒精饮料他通常是拒绝的,姐姐和师父也都会禁止,如果他喝酒之后,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会是件麻烦事。 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危险。 但他忽然想撕碎她的衣服,将她压..在沙发上,用牙齿咬住她。一定要破坏些什么,他想了想,决定捏住她的手腕,高大的身体沉沉压下。 将她压..在他整个人与沙发的缝隙之间。 她已经一..丝不挂,撕碎衣服的想法也是多此一举。 他试着在她的脖颈上舔.舐,粗粝的舌面刮过柔..软肌肤,而他的身体也无意识贴着她的腿根磨蹭,也许是酒精的作用,让他的自制力下滑,他愈发倾向于本能。 “抱我到床上。” 陷入床铺里,他的身体死死压制住温妤,他像一堵铁墙。瞳孔越发暗沉,眼角泛起血色,这头大狼趴在她的肩膀上,侵.略意味的吐息滑过耳垂。 温妤忽然意识到了他的力量。 尽管巴蓬是个自闭、安静、听话的孩子,可他拥有健壮的体格,四肢修长紧实,就像他能轻松击败那些男人一样,他也能永这种力量轻而易举的压制她。 温妤不喜欢这种感受。她抓住男孩后脑蜷曲的黑发,用力抓紧,扯住他的头皮,疼痛使得巴蓬意识到她的不快。她冷冷命令道:“现在,自己趴到床上去。” 他当然会听话。 侧身躺在床上,线条流畅,他用那种暗沉的目光依然看着她,欲..望直白。他的身体也从不撒谎,狰狞事物挺直,眼前的场景让温妤稍感满意。 能够驱使压制这样一个足够强大的异性,自然会感到身心愉悦。 之后的性.事更多是由她主导着。 巴蓬并不能分清一些生理区别,他几乎是一张白纸,起初是有些疼的,但他足够温顺配合,她很快就找到那种掌控的快..感。 她肆意撕咬他的嘴唇,拉扯他乌黑的蜷发。 而他的承受力显然要好于贺雪邯,疼痛反而使得他品尝到一种过去只有在战斗里才能体会的肾腺素上上升的舒畅。原来“格斗”也并不是只有一种…… 他学着温妤的样子去配合她,像是陪练,不能动些真格,她却是全力施为。一场大战过后,他的身体上全是斑驳乌紫的牙印,她甚至扯断了他的几根头发。 巴蓬有些喜欢这样的“较量”。 他表现出鲜少有的渴望来,又伸过脸,缠着她落下新的吻,火烫的身体紧贴而来。他简直过于黏人,总是靠过脑袋,毛茸茸的脑袋蹭在她的脸颊上。 纯粹的性格,英俊的皮囊,体格健壮,态度热情——是绝对完美的“玩具”。 温妤摸了摸他的发顶,目光里的情.欲褪..去。 * 这趟回来以后,温妤也在有意识地关注着威尔的行动,她倒要看看,这个国际欺诈师能做到什么地步。至于俱乐部申请也已经通过,有阿普的牵线搭桥,她认识不少俱乐部成员。 只是那位看上去没什么城府,爽朗阳光的船王小公子,反而是不那么好接触的。小奥瑞是俱乐部里金字塔顶端的存在,他仅仅和那么几个人关系亲近,其中就包括连高辛。 连高辛深谙处世之道。 小奥瑞也总是将他的问题抛出来,让“无所不能”的连出手解决。 连高辛让人送来俱乐部的烫金证明,盒子内部是纯皮质,放着胸针、文件、钢笔。纯银打造的帆船造型徽章,经典叁..角帆,雕刻精美,色泽是柔和带了些古味的银灰色。小奥瑞挑选了一支他喜欢的德制镶钻钢笔,聊表心意。 除此之外,附带两张大剧院《奥菲欧》的歌剧票。 小奥瑞显然“误会”了她和连高辛的关系。 …… 如同上次会面的打扮,威尔先生依然打理整齐他的两撇胡子,英伦风衣着,他拿着一份经济报纸坐在座位上,报纸的版面多数是本地消息。 “你的中文很好嘛,有看到什么消息吗?”温妤不得不佩服这个骗子的语言能力,他能够看懂专业词汇,即使不做欺诈师,以他的本事也是能够大有作为。 他要的显然不是普世意义上的“作为”。 “当然。”威尔往咖啡里加了两块方糖,用汤匙搅动,“我在看我自己的新闻。” 他指了指报纸头版,手指划过的一行,印刷着小字:近日,来普尔斯公司……已获得多轮融资…… 剩下的温妤没怎么仔细看,威尔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说服那些家伙往他新注册的公司投钱,而他也不屑于玩些小打小闹的把戏,都是耳熟能详的大公司和大老板,投资的数额令她倒吸凉气。 “你疯了……这么多?这些家伙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你拿什么来骗的——”她都要怀疑这是威尔自己花钱雇人写的软文。 “这有什么。”威尔不以为然,“他们相信我手上有核心技术,技术比什么都重要……何况他们也认为自己站在新风口上。亲爱的,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幸运儿。” “我带来了斯库基金的执行官、费特集团的区负责人。” “我给他们演示过,尽管做了点小手脚,但毕竟是成功了。” 他不知道又用什么手段把人给“骗”来。 温妤不敢细想,如果非要牵扯,这其中涉及到诸多利益关系,诸多来往,威尔可不只是骗,他把人情世故玩得滚瓜烂熟。 ps:不能讲深了,只写商战内容,逻辑不通的地方自动跳过。 欣赏 再高超的骗术也不能在所有时刻完美骗过所有人,比起骗术,一个欺诈师更重要的是弄清人与人彼此的联系,利益冲突,心理博弈。比起去骗,自然是自欺欺人最高明。 “即使他们心中有十分之九的怀疑,他们也更愿意去赌那十分之一的成功概率。”威尔蛮有兴致地给温妤讲了个猴子实验,“有位科学家做了个投喂实验。准备了一枚按键,只要猴子按下按键就能就会从出口掉出香蕉,对照组将按键做出了改装,按下去有一部分概率会掉出香蕉——你猜怎么着呢?对照组的猴子不知疲惫地整天按着按钮,比起香蕉本身,它更在意这赌.博的过程。” 这个广为流传的猴子实验温妤小时候就听过,但人毕竟算是“高级动物”,心理更为复杂,她也并不把这一心理因素看得十分重要。 “赌性就存在于基因里,这和吃饭睡觉求偶的天性是共存的,你会发现世界上最赚钱的项目永远都和赌.博有关系。” “彩票?赌球?概率游戏?赌博是最快获得刺激与多巴胺的方式,甚至是成倍的。” 温妤没什么胃口地舀了一勺小蛋糕,“但你也在赌博,不是吗?你本身拥有更稳妥的办法。” “当然,这是人类的劣根性。”威尔毫不在意地承认了,“像我这种‘蛮夷’自然更放得下..体面,温,你有时候做事太讲究体面了。” 温妤擅长包装,懂人心微妙的心理,行事果断,但她不懂一群人的,甚至也没法看清整个局面,她缺乏一种战略角度的俯视。甚至她有些“包装过了头”。 威尔具备的许多特质,正是她所欠缺的。 连高辛的安排实在是过于巧合。 对于连高辛,她不讨厌也谈不上喜欢,只是觉着“有利”可图,他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他从不跟她玩什么矫揉造作的男女把戏。这种一视同仁,反而令她感到安心。 “我记得你以前有些留下的麻烦。”威尔拖长尾音,“我想想,比如那个叫连宿的家伙。你的处理并不妥善,假如他再死皮赖脸一点,总有办法缠着你,这意味着暴露的风险。” “我打听过他的消息。” “好在他出国了。” “否则有心人找他核对你的信息,会有出入。” “反咬一口是大概率事件,你的运气很不错,没有遇上平均素质的目标。”他对温妤的处理不甚满意,借刀杀人的法子虽好,可也没打消对方心中的执念,“还是不够心狠,你甚至有条件毁了他,那才是绝对的安全。” “他不是我的目标。”温妤垂下眼睑,“只是垫脚石,我没有必要考虑一块石头的下场。” “你太心软了。”威尔看起来爽朗大方,笑起来光明磊落,只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难以置信,“但也对,你还没有足够的底气,相信我,只要你能坚持,会收获到意想不到的回报。” 温妤笑笑,喝掉了最后一口咖啡。 她还需要继续战斗。 现在也仅仅只是开始。 贺雪邯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他几乎是男主里最心思简单,胸无城府的那一个。她必须时刻回忆那种痛苦,痛苦会源源不断支撑她的恨意,她所恐惧的,是被漫长的煎熬和舒适的生活腐蚀掉她的仇恨。 告别威尔,下午的时间温妤前往公司,下午有一场陈凤宸组织的会议。温妤也没忘记“顺口”向连高辛提一嘴温景笙,完成他的“愿望”。 连高辛对她提到的新人物不感兴趣,他甚至也不谈多少公事,给她分享一段白噪音,“你很讨厌他?” 温妤没想到他居然看出了自己的厌恶:“哪有,只是一面之缘。” “你从不会跟我提起一面之缘的人,除非你是故意的。你知道我不喜欢聊起别人。” 在此前的谈话里,他们从不提及不想干的人,彼此的问题也只是点到即止。连高辛显然善于捕捉她的情绪,或者说他愿意把精力放到她这样的无名小卒身上,“你想报复他?还是把他踢出局?” 温妤说:“我是不太喜欢他的长相,没来由的厌烦。我讨厌伪君子。” “那就留给你来处理。”连高辛答,“我不会干涉你的个人兴趣。但遇到什么麻烦,我会提供一些帮助。” 这个麻烦,指的就是外人入局,连高辛的保证具有力度。 温妤担心更高层次的力量介入局面,毕竟温锦笙是个善于往上攀爬的人,何况未来他作为女主的“大哥”还会获得男主们的助力。 “堂哥真是个好人。” 温妤发了张好人卡。 “你总是这样,与其说些漂亮话,不如给点实质性的报答。” 温妤想,她能给什么报酬?她能给出的东西实在不算多,其中一样就是自己的身体,即使连高辛对她产生了“兴趣”,她也十分愿意做出回报——毕竟这是好交易。 “怎么报答呢?像以前那样么?”就像以前来获得连宿的信任。 “不,我更希望你是发自真心的。”连高辛不喜欢强..迫,也不喜欢不情愿,“老实说,我有些开始欣赏你了。” 逼迫 这阵子温妤过得还算顺心。 “合作”的对象都是省心人,威尔自有一番布局,连高辛是个极有分寸感的男人,而阿普小姐出手大方,在连高辛面前若有若无提了电信合作的事情之后,进展似乎很顺利,为了表示感谢,她以股份的形式将一笔价值两千万的资产移交给她——作为牵线搭桥的报酬。 越来越有向掮客发展的趋势,只是她也会亲自下场。她自然清楚自己的价值在何处。 而在生活里,“眼中钉”贺雪邯总算让她狠狠出了口恶气,回家还能逗逗家里那听话的大狗。 唯一不那么完美的地方,大概就是缠人的霍封,为了给他洒饵自己亲自下场,便给了他些盼头,愈发让他缠人得紧。 才混完时间,温妤打发走小狗腿何郁,才端着手里的咖啡走出办公室。自然让自己看起来仿佛在好好工作,气势要足。 才走两步,便瞧见门前簇着一群职员。 前些日子秘书让手下招来的新人们,事实上根本不需要如此多的员工,可为了凑足人数规模,秘书还是使出了在陈凤宸手底下的惯用手段——找些临时工来,应付检查。 连电脑也是新购置的,根本没多少工作内容。 温妤是不沾这些事的,毕竟陈凤宸也从来只让手下人来办。她是绝不做过线的事。 职员们是认得她这张脸的,虽说温妤出勤次数不多,可辨识度高,年轻靓丽的女上司谁都记忆犹新。瞧见她走来,便道:“珊珊姐好。” 温妤问:“你们在看什么?” 随着他们的视线望去,温妤也不需要回答了,一辆暗色系骚包跑车,很是花里胡哨,科技感十足,惹人眼球。自不必多说,这些日子缠着她的,除了霍封还能有谁? 若不论内里,稍加打扮,霍封的皮子还是有些亮点。女孩们青睐的痞坏长相,立体冷酷的轮廓,五官精致,一见到温妤,他便从车上迅速走来。 她也听见周遭的小声议论,男人们羡慕霍封的车,女人们讨论他的长相。“是温总的男朋友吗?”一时竟然合情合理。 温妤不慌不乱,态度保持些距离感,语调柔和:“当然不是。” “那是……” 霍封已然快步而来。温妤满不在意他炽热的目光,他率先开口:“有空吗?珊珊?” 温妤笑笑,“有什么要事,到了地方再谈。瞧你的样子,等久了吧?” 见她没拒绝,霍封连忙替她打开车门,局促得手心直冒汗:“那……我们到地方再谈,我怕打扰到你工作,也没有太久,只要你能来就好。” 温妤这次没坐后座,破天荒地坐在副驾驶。一个位置的差别,其中蕴含的含意天差地别,霍封知道她是个很注意距离的女人,这样一来便显得特殊。 不由得他不多想。 “是这样的,今晚锦笙哥家的小妹过生日嘛。”霍封倒不是愿意替小姑娘过生日,“好像是你也认识的小姑娘,唐双是吧,正好锦笙哥那边手里有个合适的资源,我打算给你谈下来。” 温妤心思不在这上头,但她总能做出认真倾听的模样,微敛起眉目,似乎仔细思考。霍封仔细说了地点时间。 “原来是锦笙哥。” 又是温锦笙,以霍封的脑子,怕是被温锦笙刻意支来,是他打算见一见她。不过温妤暂且没有拒绝的打算,她看一眼霍封,支起下巴:“我还有个朋友。” “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 “那就一起来吧,不嫌人多。”霍封可不觉着温妤所谓的朋友是个男人,她既然说他不认识,那就是不是上回那野蛮粗鲁的泰国男人。 温妤点点头,点开了手机里贺雪邯的联系方式,不紧不慢地发消息:“今晚xx点钟xx地址,不许迟到。” 语气生硬,谈不上礼貌,更像招一只上门鸭子,可温妤才不在乎贺雪邯看到信息后心里头是什么滋味,不在乎这家伙是否气得晕过去。他是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 对面显示“输入中”。 好一会,才发来消息,几个字:“我知道。” 温妤不惯着他:“打叁个字也要五分钟,你是中风了吗?” 这次的回复快了许多,字里行间带着贺雪邯的怒气:“我没有。” “下次看到消息必须立刻回复,超过一分钟的话,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不相信的话,你可以试一试。” 贺雪邯对她蛮不讲理的行为无可奈何,“你这样不好,我哪能随时随地陪你聊天,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手机嗡嗡震动,温妤却不再搭理他,只要他今晚能来,扮演个合格“工具人”就成。 如今女主身边出的“男主”只有贺雪邯一人。 她把唐双放在眼皮子底下,稍有点风吹草动,唐双也会立刻向她“通报”,在她心里头,比起告诉温锦笙,还是告诉珊珊小姐更为有用。当然,温妤也不是没有后手,唐双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当中。 目前还没有新男主的出现,温妤并不着急,男女主吸引力法则可足够不讲道理。说不得什么时候,女主在路上遛个狗,都能捡到受伤的男主。 借着女主的力,温妤打算一举摆脱霍封这个“麻烦”。 …… 侍者正战战兢兢地打算替面前气质冷冽的年轻男人倒酒,对方却冷冷拒绝:“不必了,我不喝酒。” 他厌恶周遭残留的烟味,令他几欲呕吐,包括空气里甜腻的蛋糕味,女人们身上的脂粉味。耳膜似乎也被吵吵嚷嚷的讨论给挤破了。 可他还是不能走。 贺雪邯忍耐着,几乎要到了自己的极限。到看见熟悉的人影走来,他才如临大赦,肺里头凭空多出口气,勉强挤到温妤身边,全然不在乎她身侧的“存在”。 温妤还装作不太熟识,客客气气:“贺先生?” 他愈发烦躁,到这地步还装什么装呢?她都把自己扒干净上..床了,还得维持表面平和?可温妤不戳破,他也不能太亲近,只好僵着脸开口:“珊珊小姐来得有点晚。” “都是在路上堵车嘛,再快的车上了路照旧堵。” 一旁的霍封狐疑地看着两人交流。 “原来……珊珊的朋友是贺先生呀?”他也听过贺雪邯的身份,可没和温妤联系在一起,他毕竟脾气古怪,总摆出遗世独..立的孤傲样。 “勉强算朋友,贺先生赏脸愿意来已是好事。”温妤面上愈恭敬,贺雪邯心里头越是难熬。当然不算“朋友”,是“奴隶”,被她压得抬不起头。 她越是客气,他反倒越是不安惶恐。 “等等,我们一起进去吧。”贺雪邯再也受不了,开了口。等看到温妤的目光,没有要惩罚他的意思,稍稍大起胆子:“我想同珊珊小姐再谈谈。” 这样也没有受到她的“威胁”,她的目光甚至饱含鼓励。 梦魇出现了 只是她身边那个吵吵嚷嚷的男人过于碍眼,贺雪邯从不把这样的人放在眼里,因着温妤的缘故,才将将看一眼,眉心微蹙。几乎是把排斥写在脸上。 他死死锁住温妤的一举一动,目光锐利。 霍封瞧着气氛不对,又不确定地问问:“贺先生,是珊珊的朋友吗?”哪像朋友,分明像个有怨气的仇家。 “贺先生向来如此,只是大家有些误会。”温妤用目光安抚着烦躁的贺雪邯,对霍封说,“你先替我去看看唐双小姐,到底是她生日嘛。我准备了一份礼物,你也替我带给她。” 说完递了只蓝色丝绒盒子。 女主生日嘛,那一定是有“要事”发生的,温妤是一定要做个见证。安排妥当,温妤才徐徐对面色冷凝的贺雪邯道:“那好吧,贺先生既然要我谈,那我们就叙叙旧。” 她总摆出副一无所知的陌生样,贺雪邯抓住她手腕往偏僻处拉去,“你又跟我装。” 到了偏僻处,温妤却收敛起先前的笑容,拍下他的手掌,目光凝视着他的面庞。在贺雪邯还未有所反应之前,啪!火辣辣的痛感突如其来。 面上滚烫的灼烧感,贺雪邯尝到了牙齿里一丝铁锈味。他保持着偏移的视线,身子一动不动——温妤第一次在公共场合打了自己。 温妤先开口:“我允许你碰我了吗?松开你的脏手!你算什么东西?” 贺雪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从未在床下做出过这样过分的姿态,而现在,温妤狠狠撕开了两人关系的遮羞布,不屑于掩饰她的轻蔑。 这和她那时候的口气完全不同,那时候即使动作再粗鲁凶狠,她也依然保持着笑意,倾诉着她的喜欢。至少……她应该是有那点喜欢自己的。 否认没有任何人会傻到做这样的疯事。 可现在?她……竟然打了自己? 因为在公共场合碰了她? 到底他也有些脾气,捂住抽红的面颊,语气冷下来,“你心情不好可别把脾气撒我身上。”他倒是冷静下来,觉着气氛不对。 温妤伸手摸出根细烟和打火机。 不喜欢烟味的贺雪邯不得不站在她的身旁,看着她抽完一整根烟,忍耐着呛鼻的烟草味。在他苦苦忍耐之后,却还没结束,她忽然一把攥紧他的领带,迫使他弯腰下来,迎面而来苦涩的吻。 呛得他直咳嗽,泪水充盈眼部。 他原本还想挤兑几句:“你不是说不让我碰你吗……”声音戛然而止,温妤的指甲挠在石质围栏上,指甲断裂,沁出血来,也丝毫不觉疼痛。 她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古怪眼神牢牢看着楼下。 一种饱含恨意,顽固不化的恨。 他随着温妤的目光看去,宴会上似乎来了新的客人,不过新客人排场不小,清了车道,清一色的黑西装。一辆特殊牌照的黑色加长车停在大喷泉附近,保镖打开车门后,这位客人才现出身形。 相貌陌生的英俊客人。 身材高大,五官精致,同贺雪邯的冰冷不同,新客人的冷漠是一种看待死物般的冷厉。他应当是没有见过这个男人的,圈子里的大人物他多少认识,可眼前这个……不知道什么来头。 他也顾不上别的,捏住温妤的双手,将她的手硬生生移开,再一看,指甲上流出血来。兴师问罪的心思也没有了,也顾不得温妤刚刚的巴掌,他低下头含住流血的指头。 “你认识?有仇?”他问。 温妤摇摇头,微笑着:“从没见过。” “那你这样……” “你知道嘛,我脑袋不正常。”她懒洋洋解释。方才那副吃人般的表情从未出现在她的脸上一般。 “我哪里说过你脑袋不正常了,你就是……”贺雪邯想起她疯狂的举动,又觉得说不出正常二字。 “是有病吧。”她将烟头掐灭在花盆里,“本来以为只是小鱼,没想到来了条大鱼。真是缘分。” 她原本不指望有多少收获,可没想到……来的是那家伙,送她进精神病院的“恩人”。不过也不知道女主跟他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她可以确定,在她监视女主的这些时候起,唐双根本没有接触过任何外人。 也许……在这之前呢? 看来又是一段故事。 “果然是主角。”她又打算抽根烟。 贺雪邯听不明白她这些没边际的话,只觉得这个疯女人又开始谋划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那副样子,只差把坏心思写在脸上。他伸手夺了烟,“别抽了,抽那么多对身体不好。” “关你什么事呢?”温妤也没发脾气的迹象,抱着胳膊,语调和缓。她看来不准备再给他第二个巴掌。 “行,是不关我的事。你自己乐意找死。” 他只觉自己是好心当作驴肝肺,温妤哪里稀罕他那点关怀,自己一个受害者还有心思去可怜施暴者?自己居然感觉她有些可怜?他怕是也疯了。 “我还有事要和你商量。”温妤拉住他的袖子,“我找你来,自然有事。” 贺雪邯自然清楚,她是无事不登叁宝殿,要么是不高兴了在床上玩她那些变态手段,要么就是让自己陪她演戏。 她仰着头,不抽烟的时候她看起来便显得温良恭淑,何况她今天的打扮也不算多么隆重,略施薄粉,一双眼睛莹莹发光。 这个疯女人摊开手,偏着头,“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目光几乎要穿透他的皮肤,窥探到他脑子里的一切秘密,比如此刻……他感到了心脏的某种窒息般的悸动,停滞一瞬,哑口无言。 他顿一顿,“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愿意给你送礼物的朋友多了去。”她哪会缺什么追随者呢?愿意捧着她哄着她的人前赴后继。 但又看看她的脸,他产生了惧意。被那双眼睛里的目光所消融的惧意。 他垂下眼睑,“你难不成要我给你送礼物?” 温妤慢慢踱步,她的双手背在身后,步伐轻盈,只听她心不在焉地说:“我骗你的。” “你!”贺雪邯又气又急,这家伙满嘴谎话。 可不待他说点什么,温妤便下了楼,去见东道主了。她自然还有要事,此刻的要事便是……好好地,正式地和梦中的“梦魇”见面。 第一次见面 果然如此,即使严密关注女主身边的风吹草动,也无法把所有情况算进去,没有了贺雪邯,女主也能吸引到新的目标。 那可是自己等待了许久的……老朋友。 唐双生日本来没有多少圈内的大人物,甚至也是看在她的薄面而来的。温妤如同一只蹁跹的蝴蝶降临在她的身边,她下意识地看向温妤,“珊珊姐……” 每当她产生不安的时刻,就会寻找浮木,她最熟悉的浮木大概也只有李珊珊了。温妤恰到好处地代替了一个被她依赖的位置,在贺雪邯身上碰过壁后,唐双的注意力转而更多在温妤身上。 “生日快乐。”温妤递来一份包装严密的礼物盒,里头是一条粉色的钻石项链,符合少女气质,“这是我挑了一阵子看上的,心形切割工艺很难得,颜色很正,这几年比较受女孩子喜欢的粉钻。” 比起钻石本身的价值,还是她“挑选”的过程更值价,唐双分得清孰轻孰重。在送完礼物后,温妤才“后知后觉”地看向她对面的客人,“咦,是你的朋友?好像没有见过这位先生。” 唐双握着她的手,手心出了点紧张的汗液。从她的肢体动作,温妤已经可以判断,大概“男主”还和她不熟,令她产生了警惕和抗拒。 “我也……”唐双支支吾吾。 “我和唐小姐有过一面之缘。”这位气度不凡,外表英俊的客人率先伸手,没有取下手上的黑手套的意思,想来有些洁癖,“我想唐双小姐已经不记得了,毕竟我并不是怎么值得记住的人物。” 他和温妤握手,没有施加半点力道,片刻后松开手。他的皮质手套冰凉,手掌宽大坚硬,温妤有种握着机器人的错觉。 “敢问如何称呼?” 温妤无比平静地问。 她的心跳反而在这一刻归于宁静。 前世的她甚至不知道仇人的名字。 “严似。” 血液几乎凝固,温妤还是保持着面上的从容,哪怕她心里掀起滔天骇浪,口腔里漫着血味。是了,对方并不知道她,也不认为她是个威胁,她占了不少的先机。 “好像没有听说过严先生的名讳,也许是我孤陋寡闻了吧……严先生看起来并不很像z国人。”温妤拍着唐双的手背,她们肩并肩坐着,她倒更像此间的主人。 好在严似并不在乎细节。 他的眼睛牢牢锁定住唐双。 毫无疑问,他有副好皮囊,只是外表并不惹人亲近。温妤无法推断他是哪国混血,极有可能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毕竟严似上辈子可有不少地下手段。作为男主,哪怕不合理,他也会具备各种完美的属性。 “珊珊小姐没有听过也是正常的,家族产业主要在海外,这几年刚回来,不过没什么了不得的,我只是个普通人。”看起来严似不会承认他的特殊背景,想来有些见不得光的存在。 在富人圈子里不出名,不是白道的话……那就是黑道,一些灰色地下产业,越是低调越是安全。温妤目前混迹的圈子怕也没多少人沾着黑色,他们哪玩过什么黑手呀,但要是问问连高辛……或许见多识广的他会有所了解。 至少是知道了他的名字,有了个方向。 “你们年轻人聊聊吧。”温妤把空间留给了两人,随着她的起身,手指将一枚纽扣大小的窃听器也黏在了桌底,她的动作实在不起眼。 严似的注意力更多在唐双身上,自然没有在意她。 她回到自己的休息室里,戴上耳机,听着二人的对话,毕竟在唐双面前,严似更有说真话的可能。他们听起来不算愉快。 唐双对这个看起来陌生的男人持警惕态度。 她从未接触过这样气质的怪人。 “我跟你不熟,你来我生日做什么?”唐双蹙眉。 “当然只是送礼物。”严似对她的抗拒不以为意,“生日是很特别的日子,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随后是她的惊呼声。 温妤稍稍产生了兴趣,她倒是好奇,男主见女主第一面会送什么礼物。唐双的声音微微颤抖:“这……太贵重了,我怕弄坏了。” “你当然值得,我想它在你手上会更能绽放光彩。” 温妤看见了那份“礼物”。 一把保养得当的小提琴,木纹优美,工艺高超,看起来价值不菲,当然让它更有“价值”的是它的来历,某位已经去世的世界级演奏大师生前用过的一把瓜奈利琴——传承两百多年,由国外着名的制琴家族制作。 能够从收藏家手里弄到这样的稀世珍品,显然严似的能力比她想象的要大。这根本不是金钱的问题。 唐双当然没有一手天才的小提琴技术,她仅仅只是恰好学习乐器,作为女主,她应当会的“技能”包括,音乐、烹饪、手工。 “你在听音乐?”贺雪邯在外头吹了会冷风,最终还是走进屋里寻找温妤的踪迹,他到底不放心她那副不正常的模样。 他从背后走来,为了展示一点绅士风度,他到底还是脱了外套盖在她的肩头。 温妤在他面前根本不要形象,展示着她恶劣的一面。她脱掉高跟鞋,蜷缩在沙发里,并不正眼看他,“把你的衣服弄开,臭死了。” “那只是别人身上的香水味。”贺雪邯以为是自己沾到了女客们的气味。但温妤却说,“不,我讨厌你的气味,我不喜欢你身上的味道,闻起来像个要出家的老古板。” 他浑身清冷单薄的木质香气,当然,与其说是讨厌他的气味,不如说是讨厌他的一切。于是顺理成章要进行符合她审美的“改造”。 “你过来。”她勾勾手。 贺雪邯一走近,她就狠狠扯住他的领带,将他拉得弯下腰栽在沙发上。而她顺势朝他身上喷了香水,一股浓郁的香气铺散开来。 “我喜欢性感一些的味道。” 贺雪邯觉得这股气味过于骚包,夹杂了一些辛辣的刺激,何况此刻两人的姿势……实在是暧昧。他又不自禁想起两人上床的时候,比如她的鞭子。 他的脸又开始隐隐作痛。 虚假的把柄 只是这样近的距离,彼此气息交..缠,不免心猿意马。他如今已不再是不沾烟火的梅枝,温妤硬生生将他从枝头折下,断了骨头,鲜血淋漓。 脸上残留着肿痛感,与之对应的,便是身下渐渐发硬,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只是个男人。可在温妤面前,不愿落了脸面,哑着嗓子也不动如钟,“你又想做什么?” 她的鞋跟踩着地上的西装外套,手指勒着领带,便凶狠地吻来,在他唇上啃咬,“只是不高兴了。” 不高兴了便要发..泄,一发..泄可不就找他么?他是个出气筒,是个受气包,贺雪晗清楚,自己越是保持着清傲的姿态,她的兴致也会越高昂。可,屈服?他厌恶点头哈腰的虚伪面具。 他被动承受着温妤的吻,分明那样高大的男人,却被勒着脖子,撑着胳膊张在她两侧,勉强保持姿势,任由她索取。 他忍着下..腹的火气。 他是绝不肯做条摇尾乞怜的公狗的。 “还得麻烦你帮个小忙。”她总算肯大发慈悲松开他的领带,他一时解放开来,站直身形整理衣襟。胸膛里漂浮着轻松,只是这轻松里又夹了丝毫无知觉的眷恋——只是这样? 她今天不是来“玩弄”自己的,只同利益相干。 头脑恢复清醒,贺雪晗冷冷警告:“别以为我会是你的走狗,若是触碰贺家的利益,便是拼个鱼死网破,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温妤的眼睛登时圆圆的,她拍着沙发,笑得蜷缩身子,“你有什么好图的?只是让你帮我赶走只麻烦的苍蝇。” 不必言说,也知道她所谓的“苍蝇”是谁。她身边嗡嗡叫唤,整日围在她周遭的霍封,对霍封,贺雪晗向来是看不上眼的。 “怎么……你也知道他是个烂人?”贺雪晗先前心中的不快便倾露而出,他走到桌边开了瓶白葡..萄酒,倒了一杯递给她,面上没什么笑意,“你总不肯离开他,以你这无利不早起的心思,总得图些什么。” 是了,贺雪晗将温妤的所作所为归结于她的逐利本性。不论是攀附在陈凤宸身边,还是忍受着连宿跟霍封,似乎都是她急于打开本地交际圈的手段……他略略一想,也觉合理。 “李珊珊,你同他们装模作样可以,只是在我面前,骗不过我。”贺雪晗顺势握住她握酒杯的手,手指轻抚,“你恐怕根本没有传闻中的大来头。” 他这样家世的人,自然知道该是什么样的。贺雪晗可以不知道任何弯弯绕绕,可他知道,若是同他一般出身的女孩,是绝不屑与霍封之流交际的。 为了什么?还不简单,钱。 温妤倒没什么慌乱,靠在沙发里,撑着下巴看他。贺雪晗稍微智商上线了,只是他猜出了第一层,没猜出第二层,温妤如今早已不怕什么人来揭穿她的背景——该有的已有了。 何况关系利益盘根错节,她若出了什么差池,利益相关者哪肯鸡飞蛋打。且不论连高辛的存在,温妤原先的计划里,本就是环环相扣,一条链子上的人谁也不会掀谁的底。 贺雪晗瞧她脸色无甚变化,又动摇片刻,但还是尝试着扭转局面:“其实……我查过你了,珊珊,你爸爸的公司早几年破产了,现在只是挂个名头。” 被温妤拍下不雅视频的时候,他便也决心找出些她的把柄来,便查到她来历——李珊珊根本不是什么受宠的女儿,只是个小小的混得不好的末支,狐假虎威罢了。 仿佛有了她的把柄,胜券在握。 温妤问:“你想怎么样呢?” 贺雪晗顺势俯身,“我要你删了视频。” “那不好,我可还要留着回味。”温妤笑眯眯的模样几乎让他怀疑这女人是不是疯子,哪怕被他指出秘密,也还是笑得出来:“否则你想对我做什么呢?” 她伸手压..在贺雪晗鼓起的喉结上,顺势滑落,指尖点在他锁骨间,嗓音几乎黏腻地拉出丝来:“是要报复我吗?要把我对你做的事情全都报复在我身上吗?比如……” 他哪里听得这些话。 猛地起身,喉结滚动,便觉面上发热。那种事情……之前她对自己做的事情,还回去?脑子里似乎已经出现了洁白的女体,捆缚的手脚以及满身红痕……该死的。 温妤的话又刺激了他,想到让他恨的咬牙切齿的夜晚,贺雪晗也不顾什么绅士风度,便用力掐住她手腕,压..在沙发上,埋头咬在她颈间,恨不能撕下一块肉来。 将她给予自己的屈辱……还回去! 啪! 脑子嗡嗡作响,他僵住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温妤:“你打我?” 明明是他握住了她的把柄,她还这样嚣张?为什么不是瑟瑟发抖,诚惶诚恐或是隐忍地乞求他呢? “难道不该打你吗?我还以为你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可惜太让我失望了。”温妤拨弄着一把银叉子,“你刚才若是再疯点,只怕我得给你放放血冷静。不过……我还挺喜欢你的蠢样子。” 贺雪晗终于意识到了,她根本不在乎暴露身份。 她造好的局面根本无法打破。 面上火..辣辣地疼,他一声不吭。 “没想到你还挺喜欢做这种事情的,平时装的好好的,怎么在我这,就欲求不满了呢?”温妤肆意地嘲笑他,羞辱他,“你这样主动,我也很高兴,也不是不能给点奖励。” 在贺雪晗的怒视下,她提起裙子,脚上穿着双酒红色细高跟鞋。脚背雪白,脱去鞋子,露出无暇的一只脚来,指甲盖涂成若隐若现的樱色。 温妤伸..出一只脚。 微笑着:“今天可以舔我的脚。” 明明是羞辱,她偏偏说是奖励……贺雪晗当然恨不能杀了她,可在潜意识里,他竟接受了她这一番“奖励”的说辞,只是吻的不该是脚,明明应该是——他看向了裙摆包裹的双..腿之间。 他怕是疯了。 不配 “无论你说什么也好,他们也不会相信你。”温妤穿着绑带细高跟的脚刮蹭过他的裤腿,慢慢抬升,强迫他跪在地上,鞋跟陷进他的大腿里,“比你精明的人有的是,大家只是向钱看。” 陈凤宸不比贺雪晗精明许多么,他根本只是需要李珊珊的名头,对她提出的计划产生兴趣,至于是不是真的,那就是他不必关心的多余因素——他当然可以借此大捞一笔,甚至最后出了纰漏,他不也还是被蒙蔽的受害者么? 这样的案例在华尔街多不胜数,毕竟老狐狸们哪能看不明白人心,都是逐利的,威尔作为混迹多年的欺诈老手,也不能说完全明白老狐狸们的思想。只需要知道立场,屁股决定脑袋,他们是商人,交易才是根本。 “你要是不高兴,那只管去说。” 温妤靠在沙发里,短款西服外套松散开,露出内里一截细细吊带和雪白肩膀,两条腿搭在扶手上,从外套里摸出烟,衔一根在嘴里,牙齿咬住。 徐徐点燃,又放松地抽一口。 看起来有恃无恐。 “我没有打算害你。”贺雪晗试图站起来,他眼睁睁看着温妤的烟头落下来,抖落些滚烫火星,溅到手背上,随机他烫得一缩手,面目紧绷,却只能保持着警惕看着她,“我要是害你,就不会当着你的面说。” “我当然相信你,毕竟我们是什么关系。”本质是他根本不敢,温妤做的一切还在他的承受范围内,他不会为了这些放弃脸面。 她觉得贺雪晗甚至有些乐在其中。 什么叫做“关系”?那种关系也能拿出来说吗?贺雪晗觉着讽刺,连正经炮友也算不上,温妤就拿他当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具。他是什么身份,难道比不了她先前那个扶不上墙的男友? “关系?你要是出事了,我可不会管你。”贺雪晗扯扯嘴角,“我不落井下石就已经是善良了。” 温妤把抽过的烟又强行塞进他的嘴里,呛得他眼泪直流,从不沾染烟味的贺雪晗可受不了这股刺鼻的尼古丁混合焦油的气味,使他几乎有了干呕的欲望。 不过温妤的态度变得可亲,好像两人真有什么“关系”,“你生气了?不过就算是生气,你也对我还是很好的,如果有人要害我,你会怎么样呢?” “我会替你烧一柱白马寺的头香,让你好好投胎。”贺雪晗在她面前,几乎激发出了平时最恶毒的言语。 她可不就是投胎了么?重活那也算投胎。温妤笑着,“挺好的,那你得祈祷让我投个好胎。” 贺雪晗不说话了,温妤可以确定自己看到了他的一个白眼。她没什么兴致继续折腾,拍拍裙摆,“反正你答应我的事情,别忘了。” 她不说,贺雪晗也会做的,毕竟霍封那只围绕在她身边的苍蝇实在是喋喋不休,苍蝇窥探她的目光委实让他浑身不适。他倒不害怕得罪霍封,这只是举手之劳。 “下周,下周我们可以见面吧?”顺势提了报酬。 他的身体也许有了上瘾症状。 温妤这次没用那种奇特的鄙夷眼神看他,而是回答:“看你表现,也许吧。”她的也许就是不一定,这周她对贺雪晗的身体实在提不起多少兴趣。 巴蓬精力充沛,在床事上野性勃勃,这倒让她不想在做什么调教的“体力活”,于是贺雪晗暂时性被忘到脑后。等有需要再说吧…… * 在会场里,温妤久久没有捕捉到她那好哥哥的影子。按理说,她那逐利本能的“好哥哥”应当已经如同吸血的牛虻一样出现,可惜宴会过了大半,她也没看见温锦笙的影子。 毕竟上辈子,温锦笙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挖空心思谋取利益。几个了不起的“男主角”都是他顺势借力的合作对象,他在唐双和所有人面前扮演好哥哥。 可这次,他居然没有出现? 温妤在人群里看到了舅舅李东玉,母亲李厢西,父亲温宏彦,唯独没有哥哥温锦笙。她转身准备走出会客厅,却猝不及防撞在一堵纹丝不动像铁墙上。 一抬眼,对上一双深黑的眼睛。 温热的手掌恰到分寸地扶着她的手臂,随后绅士地收回手,“珊珊小姐还是小心些。” 温妤有了狠狠用鞋尖踩在他脚背上的冲动。 被触碰的皮肤泛起疙瘩。 这些当然逃不过温锦笙的眼睛,被讨厌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似乎也没什么,他忽然提起:“我看见珊珊小姐和那位姓贺的先生进了房间。” 温妤并不在意表现出自己的恶意,“比起讨好我,你更应该讨好你妹妹身边那一位。” 按照常理,是应该这样。偏偏温锦笙觉得,这一次也许可以放弃一次机会,他实在好奇,李珊珊到底要做什么。 他垂下眼,这幅模样有些讨女人喜欢的忧郁神态。黑黑的眼睛被耷拉的浓密睫毛遮掩,垂落的额头覆盖着柔软的黑发,唇角也带着一丝迷茫。 毕竟是温锦笙,善于伪装。 温妤知道他的德行,作为学生会长的时候,温锦笙在所有人嘴里都是品德高尚,性格友善的完美人物,没有人会接受对他的诋毁。不过他拿出这套对付自己的时候,温妤感到了久违的恶心。 “珊珊小姐真的很讨厌我吗?” 温妤毫不客气:“你到底打算做什么?如果是交易只管提出来,决不决定在我,我已经让你和陈总见了面。所以还有什么事情呢?” “没有事情的话也不能见面么?我想要稍微提升些在珊珊小姐眼里的印象分。”他显得很真诚,“也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温妤毫不犹豫地将他递来的橄榄枝丢在脚下踩,并狠狠践踏几脚泥泞,“和我?你配么?” 她的傲慢达到了极致。 她务必欣赏温锦笙此刻隐忍的表情。 并不像发怒,温锦笙忍耐的时候睫毛轻颤着,皮肤在黑暗里半明半灭,嘴唇慢慢涌出一丝微笑,身体以不易察觉的幅度细微颤抖,随后他看着温妤,纯黑的眼里比起平日多了一丝光亮。 一丝闪过的光亮。 “珊珊小姐好像是第二个会这么直接的人。” 边缘人 “那毕竟是你见得太少了。”温妤才不在意他心里如何想,总之工于心计的温锦笙绝不会和自己翻脸,哪怕是被她狠狠羞辱,也要保持风度。 不过……他倒看不出屈辱来。比起屈辱,温妤更相信他在忍耐别的什么,具体是什么不得而知。 “珊珊小姐很幽默。”温锦笙的眼睛又黑又亮,“其实比起和陈先生他们见面,我还是更倾向于和珊珊小姐聊天,毕竟和他们的交易只是交易,但和你却有所不同。” “也许我们真的可以成为朋友。” “我愿意卖些人情证明我的诚意。” 他低着头,轻轻地松动勒紧的领结,露出一截隆起的喉骨。“在城南有一块还未开发的地,地段还可,未来会是重要的文化娱乐开发区,我想对于你来说,也并不是毫无用处……当然,这不是交易。” 他抛出一块肥肉丢在她眼前。虽说并不是紧要的关口,可从他的话里,温妤也捕捉到风向,谁知道他是哪里打听来的消息,他甚至愿意把机会拱手相让。 好处不拿白不拿,讨厌他的人和讨厌利益是两码事。温妤随即露出浅笑,“的确很有诚意。” “我想珊珊小姐一定很好奇,我从什么渠道得到的消息。”温锦笙眯着眼睛笑起来,手指抵在唇上,“这可是我的秘密了,要是什么底牌都露出来,那你可就失去了探究的欲望。” “你这幅样子真讨厌。” 温妤眯起眼睛,语气不掩恶意,就算是下一刻她握着酒杯从头淋下也丝毫不会突兀。她伸手拽住他的领带,动作粗鲁,用力地向下拉拽。 使得他忍不住咳嗽,窒息感令两颊憋出一抹病态的血色。但他依然没有阻止她的举动,黑黝黝的眼睛看着她,泛着令她生厌的莫测光泽。 “你说的事情,我再考虑考虑。” 松开领带,从他身侧越过去。往往所谓的考虑,大概率是没有后果的,看起来珊珊小姐对于他的诚意极不满意,温锦笙不打算追过去,一味的纠缠只会招人厌烦。 只有真诚才是最好的一张牌。他看着远去的纤细人影,轻笑起来。 ……非常任性呢。 就像他顽固的妹妹。 * 她还有必要继续和宴会内的一些“朋友”联络联络感情,都是或多或少给予了事业“帮助”的人。一个圈子拢共也就这么大,生面孔的温妤自然是这半年来的热议话题。 她实在是高调得有点过分了。 她同身旁的一位律师朋友寒暄几句,转头就看见小舅舅李东玉。李东玉端着两杯香槟,伸手递给她一杯,又低头抿一口,嫣红的唇色被酒液沾染得愈发浓烈。 “珊珊小姐和锦笙刚刚在聊什么?” 居然有被注意到,明明是角落里。除非他一直关注着她的举动。温妤不慌不乱,接过酒杯,“只是见过几次面,不算熟悉。非要说起来,还是霍少介绍的呢……好像是你的外甥?” 李东玉点点头。 “明明看起来年龄相差不大。” “很多人都这样说,我比锦笙略长几岁,母亲生我的时候有点晚。”他倒不介意解释一番。冰冷的眉眼在酒精的微醺作用下稍微柔和。 “那是你的姐姐?” 她看向人群中间的美丽妇人,李厢西盘着发露出一截优美的脖颈,姿态优雅。 “嗯,锦笙的妈妈。小时候,母亲去世了,是姐姐带着我。”李东玉晃着杯子里的酒液,表情淡淡,整个人处于放松状态:“她得过上更好的生活,不需要为无聊的操心。” 温妤陡然有些复杂心绪。在家里,妈妈李厢西总是最幸运的,她能幸运地保留着她身上那种早该消失的特性,甚至于温锦笙也没有保留幼稚的权力。 一切源于她有个良好的家世,小舅舅李东玉的支持让她获得了丈夫的“尊重”,甚至在管教孩子方面也不多插手。当然,她的丈夫也是“爱”她的。 “明明你看起来很不近人情。”温妤靠在椅子里,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语气慵懒。 她有点烦躁,越是看到他露出这种亲情和睦的戏码,就令她骨头里的血液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李东玉挑挑眉,不置可否,随后慢慢说:“如果非要说起不近人情的话,我那个外甥才算是吧。他从小的脑子就早熟的可怕,而且从不生气。” “你这算是在说他的坏话吗?” “怎么是呢?我只是给珊珊小姐一点提示,毕竟你还算蛮合我的眼缘。”李东玉说道,“我的建议是,最好不要和他合作任何一桩买卖。” 温妤倒没想到,李东玉一直对温锦笙的秉性看在眼里,可是……小时候温锦笙“陷害”她的时候,李东玉也只是在旁边冷漠看着,没有揭穿的意思。 她扭过头,笑容加深:“你一直都知道他的本性?” 她笑得灿烂,眼里盛着碎金色。 “没有证据的话,就没办法惩罚他。”李东玉拨弄着表带上的搭扣,若有所思,“他对家里人还有分寸,我没有理由干涉他。” 的确,温锦笙从来都是有“分寸”的,任何一桩针对她的事,都能寻找到“为了你好”这样的借口,他所谓的管教比起父亲母亲更多。 偏偏,她永远没法找到他的把柄。 “我记得你说过,有个和我很像的人。”温妤懒洋洋地提起来。 “锦笙的妹妹。”李东玉摇摇头,“其实你们一点也不像,爱好不同,性格也不同。我只是想起来,她总是很不服气,虽然那种性格在女孩子身上不太好,但那也是很少见的珍贵的品格。” 温妤慢悠悠地,“可我也是女孩子,你不怕我听了不高兴?” “没有才能的话,那种性格在她身上只会是灾难。你得知道,这个世界上人和人是不同的,我原本已经替她找到了出路。” “可她跑了,也许是不喜欢?”温妤仿佛在提起陌生人。 “不喜欢又怎样呢。没有选择的事是很多的。”李东玉白玉似的面庞上眉心微皱,细长的眉毛显出更多的烦躁,他已经不喝酒了,也坐在另一边,“无能者是没有选择的。何况我从没打算从她身上谋求什么利益,也不稀罕她的感谢,她不喜欢是很正常的,只要接受安排就好。” “社达主义?” “珊珊小姐应该才是最了解的人吧?”李东玉反问道,“在人群中心的感受是不是要比人群外更好?” 温妤没说话,目光凝结。 他又指了指人群,“她和你不一样,她是站在最边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