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酒心》 楔子 六月的风沾染了轻微的暑气,长达半个月的梅雨更添了几分闷热和潮湿 北原柊下了公车,单手撑伞慢慢沿着街道走,一个冬天没剪过的头发长至腰际,发尾有些微微的干枯,松垮的棉麻长裙外套着柔软的针织外衫,赤脚踩着一双凉拖,露出莹白的脚趾 路边冒雨结伴骑单车的少年们吹着口哨经过,飘忽的目光打量着她伞下的身影,北原柊皱眉,侧了侧伞,遮挡住他们惊艳又大胆的视线 凝视着门牌上的“仁王”二字,北原柊咬咬唇,摁响了门铃,短暂的等待,门很快从里面打开 “柊?你来了”,仁王的母亲有一瞬的惊讶,又很快恢复正常,笑着迎她进门,“要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准备些你爱吃的东西” “不用了伯母,我只是来看看你和伯父,一会儿就走”,北原柊不自在的笑笑,搁下了带来的补品 “你这孩子,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话虽如此,她却还是淡淡的垂下头,没有继续留她 从她假孕逼婚的真相曝光后,她和仁王家人的关系便一直这般不冷不热,她太难堪了,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想必他们也一定很厌烦自己吧,这样恬不知耻的女人,有什么脸面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静静的坐了会儿,尴尬的拢了拢衣衫,“那。。。我先回去了” 仁王的母亲张了张嘴,在触碰到她苍白的面容时,还是将心中的怨怼压下,拍拍她的肩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最近又瘦了,雅治那孩子多久没回你们那儿了,别骗我,他是一头扎在网球上,上次好容易队里放了假,他还是回了这边,你们已经结婚了,过去那些事。。。我和雅治的父亲都不愿意再追究下去,总归盼着你们好好过日子,你们认识多年,又是他好友的妹妹,他既愿意娶你,未必对你没有情谊,夫妻间哪有隔夜仇,把身体调养好,跟雅治服个软,好早些为我添个孙子,我也就放心了” 北原柊眼眶微热,心底的难堪却是怎么都压不住了,她麻木的点点头,落荒而逃 冰凉的雨滴顺着面颊滑下,柊才惊觉将伞落在了仁王家里,她站定,为难的拽紧裙边,沉默半晌,还是淋着雨离开了 回到家已是黄昏,清冷的室内,没有开灯,几缕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打在客厅的地毯上,无端有了几分凄凉,身上的衣衫尽数湿透,许是淋了雨,头一阵阵发疼,柊疲惫的跌坐到沙发上,狼狈的阖上了眼睛 她怎么,就将自己活成了这副模样 -- 前尘 北原柊从大阪搬去神奈川那年15岁 那一年是她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母亲和外婆相继去世,柊的外婆在临终前心心念念她可怜的外孙女,不忍柊孤身一人,终于吐露了北原柊身世的秘密,并瞒着她私下联系上柳生的父亲 对北原柊来说,父亲是太过遥远的存在,从她记事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是没有父亲的孩子,母亲北原里美和外婆北原衫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全部的亲人,直到那个男人出现之前,她一直这样认为 北原衫生前在四天宝寺旁开小卖店,北原里美怀孕后,公司流言四起,她就辞掉了工作到小卖店帮忙,后来,柊到了上初中的年纪,如愿升入了四天宝寺国中部,祖孙叁人就这样相依为命,靠着小卖部过活,日子清贫却快乐 直到北原里美突发恶疾,从检查结果出来到离世也不过半月时间,女儿的突然离世彻底压垮了北原衫原本便体弱的身躯,在之后的半年里,北原衫一直缠绵病榻,身体一如不如一日,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至,到了不得不安排后事的时候,她从女儿的手机里找到了那个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柳生川雄处理好北原衫的丧事,第一次见到了北原柊,她正抱膝窝在墙角,小卖部二楼作为祖孙叁人的起居室难免拥挤,窗帘密闭的室内漆黑一片,柳生川雄跨过一堆杂乱的物品,走到她跟前,静静的俯视她,漫长的沉默过后,一连串冰凉的话语在空气中慢慢扩散 “我是你父亲,柳生川雄,想必你外婆早已告知过你,我会接你到神奈川和我的家人一起生活,简单收拾一下,我在楼下等你” 没有温度,也没有幼时幻想过的亲昵,冷的像一个陌生人,北原柊抬起头,只来得及看到他下楼的背影,父亲,这个陌生的词汇再一次陌生起来 她慢慢从地板爬起,视线触到桌上北原里美的照片,妈妈,原来这就是你爱了一生,并为之犯下过错的男人 北原柊不清楚柳生川雄是如何将自己的存在告知他家人们的,在柳生家的日子平淡又暗藏汹涌,她的房间是原本用做储物室的阁楼,空间不大,却也被布置的舒适温馨,甚至为了避嫌,还在原有的结构上为她单独开出了一个卫生间 如此,除了一日叁餐,北原柊鲜少下楼,也免去了和柳生家人接触的尴尬 柳生的母亲待她事事周到,却无不透出冷淡疏离,柳生比吕士和柳生川雄除了基本的寒暄,便同她再无交集,柳生的妹妹。。。柳生结衣是家里唯一一个对她表现出明显敌意的人,14岁的女孩被千娇百宠,从未想过素来恩爱的父母也会有裂痕,尚且还不像她哥哥那样拥有克制情绪的能力 那一年,天崩地裂的何止北原柊的世界,还有柳生结衣的,两个可怜的女孩都遭遇了生活中最难料的变数 只是结衣,或许更幸运一些,她有爱自己的父母,保护自己的兄长,还有素来要好的同学,而柊的状况则糟糕的多,完全陌生的学校,流言蜚语很快蔓延开来,柳生兄妹在学校不可侵犯的完美形象,使得柊几乎成为了全校学生的公敌 每日塞在鞋柜的恐吓信,被涂满恶毒诅咒的运动鞋,还有桌箱里蠕动的毛毛虫,少年时的人啊,是如此爱恨分明,北原柊成为了被立海大学生们憎恶着的人,她温柔和善的母亲被塑造成肮脏下贱的女人,她的沉默容忍被妖魔作阴沉奸诈 她没有朋友,日日形单影只,也不再有家人,数不清的夜里,她从噩梦中惊醒,望着床边母亲的照片,她第一次怨恨北原里美,为什么要将自己生下来,为什么要爱上有妇之夫,为什么要早早的离她而去,她北原柊又做错了什么,如果北原里美不是自己的母亲。。。 在恨意无休止肆虐的夜,北原柊又想起北原里美温和恬淡的笑,想起儿时她夜夜轻抚自己的头发,哄自己入睡的耐心,想起每一个自己生病的日子里,北原里美的忧惧和崩溃,想起她包容自己的任性,为自己在外面受到委屈而偷偷流泪,除了一个父亲,北原里美给了北原柊全部,衣食无忧的生活,和一个母亲全部的爱 北原里美在全世界人眼中都错了,可唯独北原柊,无法怨恨她,无法指责她的过错 北原柊接纳了来自全世界的恶意和恨,却没有怨恨这个世界的资格和勇气 她仿佛沉入海底,寒冷,绝望,无法呼吸 ps.女主的名字北原柊【zhong一声】,灵感取自《夏目友人帐》,本章回忆~ 归家 “僕が死のうと思ったのは 心が空っぽになったから(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 因为心中已空无一物),満たされないと泣いているのは きっと満たされたいと愿うから(感到空虚而哭泣 一定是渴望得到充实)” 手机铃声不依不饶的响着,北原柊头痛欲裂,凭着本能在身下摸索,终于在沙发坐垫后摸到了手机 “喂?” “亲爱的,你这有气无力的声音怎么回事,还没起啊” 北原柊迷蒙着眼睛,抬手看了眼屏幕的备注,思绪清醒了大半 濑户绘里,是柊国中毕业后,在u17合宿做志愿者期间结交的朋友,就读于冰帝,性子开朗,后来继承父亲的家业,经营着东京一家知名的网球俱乐部 “喂绘里,我有点感冒,所以起的晚了些” “怎么搞的呀,我刚在JU少年上看到你的采访,你下部作品要调整成半月刊?你身体吃的消吗” “没关系,我闲嘛,你也知道,仁王君常年不在家,我平日里又没什么事,何况下部漫画的主题是网球,继续月刊就太拖沓了,总不好一场比赛画个半年,我还要不要粉丝和销量了啊喂” 绘里在电话那头撇嘴,“真是败给你了,要好好吃饭,忙起来也不许昼夜颠倒知道吗” 柊心中一暖,“嗯!” “仁王那家伙最近和你联系了没有,我听莲二讲,下月初他们就放长假了,下次世界赛事要等到下半年,谢天谢地,我们的蜜月旅行终于能提上议程了,倒是你们,连婚礼都不办,他还有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我和仁王君不在乎这些的,我没有亲人,举办婚礼只会让我难过,结衣又变成了那样。。。我没脸再见柳生他们了”,柊压下满心苦涩,生硬的解释道 绘里知道柊的身世,对她和仁王、结衣叁人间的纠葛也略知一二,当年出事的时候,她人远在东京,等她了解情况赶到了神奈川,柊和结衣都已经出院,迎接她的只是北原柊和仁王雅治即将结婚的消息 “仁王有事没事儿啊,这都过去一年多了,他还记恨你?不是他自己这个傻小子被人在酒吧算计下了药,正好遇到你,是,你俩是睡了,对不起柳生结衣,可是他强迫你的,他一个大男人还会被你一个女人睡了不成,车祸又怎么能怪你,你和结衣一起出的事,谁知道她运气那么不好,偏偏只有她被玻璃扎伤了眼睛” “别说了绘里,求求你别说了,当年的事。。。”北原柊痛苦的抱住头,她怎敢把她的不堪尽数告知绘里,她唯一的朋友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平静下心情,记得吃药啊,我先去忙了,拜~”绘里生怕柊又想起车祸的恐怖遭遇,匆匆挂了电话 闷热的空气笼在身体周遭,柊的喉咙像塞了一团棉花,她头重脚轻的站起身,踉跄的走到日历前面,距离月初还有十天。。。 柊的感冒持续了小半个月,才有了痊愈的兆头 连月的阴雨也随之散去,久违的出了太阳 柊出门采购生活用品,在经过生食区时,她顿住了脚步,虽然明知他不会回来,北原柊还是怀着希冀的心情挑选了一小块新鲜的里脊 依旧空荡荡的房子,北原柊叹了口气,一件件归置起买回的东西 门铃突然毫无征兆的响起,柊怔了怔,飞快的奔至门口,渴望的情绪一下子涨满了心脏,她气喘吁吁的打开门,嘴边的笑还未扬起,在看清来人的面孔时,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仿佛被浇上了冷水,渐渐停息下来 “午安,北原小姐”,是住在隔壁的吉野先生 “午安,吉野先生”,北原柊淡淡的微笑 “很抱歉打扰您,是这样的,我母亲前阵子从乡下给我带了些特产,可惜公司临时派我出差,我太太又回了娘家小住,都是新鲜的蔬菜,不太适合放进冰箱,会影响它的风味,我就想起北原小姐了,半年前我们刚搬来的时候,您常常照拂我们,我太太心中早就过意不去,我们就想着将这些蔬菜送给您,也好过烂在家里” “您太客气了”,北原柊有些受宠若惊,她不太擅长人际交往,一时间拘谨起来 “怎么会,您愿意收下就帮了大忙了” “咳咳”,一阵清咳惊扰到了正在寒暄的二人,柊和吉野先生一同回头 只见一道清瘦的身影斜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他肩膀微微躬起,双手插在裤兜,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们 “仁。。仁王君”,北原柊喃喃,尚有一丝不真切的虚幻感 “这位是?” “我太太”,仁王雅治捏了捏肩头的小辫子,抬手虚指向北原柊,直起身子走到他们跟前 “啊,原来是北原小姐的丈夫,我还以为北原小姐单身,看起来很年轻呢” 仁王不置可否,目光飘忽到北原柊脸上 她呆呆的低着头,哪还有方才笑靥如花的样子 心中一阵没来由的烦躁,他皱了皱眉头 “那就不打扰了,这些东西还请你们一定要收下”,吉野先生笑眯眯的将袋子递给仁王,礼貌的颔首离开 情欲 仁王雅治和北原柊都是极怕热的人,还只是初夏,屋内的冷气就开的很足 仁王歪坐在沙发上,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屋内的陈设,婚后第一次回家,还是迫于母亲的压力,清雅的复式居室,青白色的主调,墙上挂着飞镖盘,书柜顶层摆满了漫画书,大概也许是她的作品?茶几底下塞着绣包,还有几张零散的爵士乐专辑,以及厨房飘来似有若无的烤肉香气 无一不是他爱的,她的确足够了解他,为讨好他下足了功夫,可只要一想起年少时她对他无止尽的纠缠,这些了解和讨好顿时令他厌恶起来 他轻阖双眼,浑身上下充斥着淡淡的疲惫,集训一结束他就回了家,屁股都没坐热,就被自家老妈提着耳朵唠叨不停,继而将他赶来了这里,长途跋涉的疲劳,面对北原柊的无力,终于在这一刻爆发,致使他按捺不住逃离的欲望,只想立刻离开这个糟心的地方 离开。。。。。。 他猛的站起身,不再有任何犹豫 “仁王君,晚饭快好了,你。。。” “我约了柳生他们,抱歉”,仁王顿了顿,嫌恶的开口,“北原柊,离我的家人远一点,以后,不必等我” 北原柊不自觉向前走了几步,只看到了他决绝的背影和重重的关门声,因那句“我太太”而荡漾的心神被名为绝望的心绪彻底取代,他果然,还是没办法面对自己 “对不起,仁王君”,空荡荡的房间里,他没有来得及听到她的道歉,也没有人回应她自顾的失落 结婚一年,她还是只喊他仁王君,他和她之间,永远隔着一道清晰的界限,为了得到他,她不择手段的跨过了那道界限,而为了留住他,她不能也不敢再去越过那道界限 她自嘲的笑笑,北原柊,你在期待什么呢 他和她,终其一生,都只能彼此相互折磨了啊 北原柊躺在床上,定定凝视着这浓重的夜色,他说以后,不必等他 她知道的,他只心疼结衣的等待,旁人的,都不屑一顾罢了,七年的相识,在他眼里,她北原柊也不过是“别人”,走不进他的心,也走不进他的生活 七年,在别人眼里,她始终活的像个笑话。。。 这一夜,柊睡得极不安稳,捱过了前半夜断断续续的噩梦,她仿佛深陷于梦魇之中,手脚被牢牢束缚住无法动弹,一阵热源贴紧了自己的身体,睡裙不知何时被褪到了小腹,她还当自己尚在梦里,直到一股酒气卷弄至口腔,胸中渐渐缺氧,她才抓住一尚清明,猛的睁开眼睛 深夜被唐突的恐惧让她剧烈挣扎起来,身上那人没料到她会惊醒,僵直了一瞬,北原柊便直直撞进了那人深邃的瞳孔中 “。。。仁。。。唔” 手腕被他牢牢压在床上,来自那人恼羞成怒的吻让她的呼吸渐趋凌乱,只觉那浓重的酒气一点点灼烧掉她的理智 他喝了很多酒,这一认知让北原柊的心脏猛然收紧,深切的痛楚很快取代了最开始的惊讶,不管是第一次,还是现在,她始终是活在他虚幻意识里的人 此时此刻,与他而言,她不是北原柊,只是一个女人而已,面目模糊,甚至没有姓名。。。 他们的第一次,他便误把她当做了结衣,明明被药物折磨的痛苦不堪,还强忍住冲动温柔待她,小心翼翼抚平她的紧张,让她心甘情愿的为之沉沦 撕裂的疼痛感那么熟悉,他强势又霸道的禁锢住她,毫不怜惜的冲撞 天微微破晓,一夜未止的喘息声渐渐归为平静,北原柊满脸泪水,被他变着花样折腾了一晚,膝盖又酸又痛,喉咙沙哑到再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数不清做了几次,他弄进去的东西早已涨满了小腹,伴着抽插些许浓稠溢出体外,勾起彼此无休止的情欲,北原柊面目潮红,一阵阵的眩晕袭来,体力不支的伏在床上,任他主宰 仁王似是终于到了极限,一声闷哼,重重的撞进深处 十指交扣,北原柊再支撑不住,脑中仿佛爆开束束烟花,一片空白,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他没有把自己当做结衣,因为他从不会对结衣如此放肆和粗暴,北原柊昏倒前如是想到,心中竟也有了一丝卑微的幸福 日上叁竿,仁王雅治被窗帘缝隙透过的刺目阳光惊醒,在温度偏低的室内,暖和的被窝和温暖的阳光乍一结合,让人全身上下说不出的通畅 仁王眯着眼睛放空了几秒,昨晚种种才在脑中一幕幕掠过,他喝了酒,但远没有到喝醉的地步,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的鬼使神差使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彻底失控,他怎么,又回来了呢,还。。。 心绪复杂的偏过头去,北原柊还“睡”着,纤瘦的身躯缩成小小一团,凌乱的头发散在被子上,肉眼可见的僵硬和紧张 卧室满是糜乱的气息,身下的床单凌乱不堪,提醒着他昨夜的放纵和疯狂 他暗了暗眼眸,“我知道你醒着” 北原柊局促的捉紧被角,怎么可能骗过他呢,他是球场上最恐怕的诈欺师,对手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开他的眼睛,自己这点蹩脚的伪装在他面前如何站得住脚 “我出去买点吃的,你继续睡吧” 仁王雅治沉默几秒,掀开被子下了床,一朝贪欢,最原始的冲动在暗夜涌动,天亮了,心中只余下无尽的尴尬 孤独 简单洗漱后,仁王出了门 安静的午后,街道上鲜少行人,便利店老板懒洋洋的憩在躺椅上,膝上卧着同样懒得动弹的猫咪,电视上正在重播前阵子美日网球交流赛的双二比赛,自己和白石着实经历了一番苦战,才有惊无险的赢下了比赛 仁王收回视线,低头专心挑选起手边的盒装便当 白石那家伙,时常关注着北原柊呢,每一期的JU少年都不落下,只为了那属于北原柊的十几页版图,他也不明白,那些透着狗血的少女漫到底有什么吸引力 打职业以后,他就常和白石搭档出战,两人的关系自不必说,他早听说过传闻,白石喜欢身上带着洗发水香气的女孩,忆起昨晚北原柊身上淡淡的香气,仁王轻嗤,是因为这样才喜欢北原柊,还是因为北原柊才偏好这种类型呢 白石藏之介喜欢北原柊,并不是什么秘密 说起来,北原柊一直和四天宝寺正选们走的很近,尤其是白石藏之介,校友的缘分吗,可北原柊和立海大正选们的关系却生疏得很,除了自家军师,还是因为濑户绘里的缘故,平日里多有走动,其他人多少都受到了柳生、自己和结衣的影响,对她颇为冷淡 想到结衣,仁王心中微微刺痛,那占领了他全部青春岁月的女孩,他曾发誓要守护一生的女孩,他终究辜负了,让她深陷在漫长无望的等待中,日复一日的自我折磨 恨北原柊吗,恨的,若没有她,结衣怎么会失去光明,失去安稳又美好的生活,可他更唾弃自己,为什么要给结衣希望,又和北原柊如今这样不清不楚的生活着 北原柊红着脸将床单揉成一团,不敢细看上面的狼藉,匆匆塞进洗衣机,听着转筒哗啦的水声,才松了口气 卧室的窗户大敞,暧昧的气息很快消散在夏日的微风中 花洒急促的水流打在身上一阵细密的痛感,北原柊嘶了一声,看向镜子中的自己,胸前青紫的吻痕密布,下身更是火辣辣的疼 北原柊强忍住不适,草草清洗了自己,从浴室出来,仁王已经在她洗澡的间隙回了家 北原柊套着宽大的睡裙,丝绸的质感衬得她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娇嫩诱人,仁王的视线触及她裸露在外的小腿,膝盖上明显的点点淤青让他喉咙微微发紧,他赶忙移开视线,压下心头那股子本不该有的躁动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顿时陷入凝滞 “药在桌上。。。我昨晚没做措施”,仁王板着脸,强自镇定的开口,内心却有些许的心虚和不忍 “。。。嗯”,北原柊顺从的拿起桌上薄薄的白色药片,就着杯里凉透的水咽下 仁王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要吃点东西吗” 北原柊摇摇头,“我去休息了” 空空如也的胃绞痛不止,伴随着难忍的眩晕,北原柊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窗外没有一点光亮,已经是晚上了 北原柊伏在床头抑制不住的干呕,胃内的抽搐感才缓和了几分,她苦笑,是她低估了那药的副作用 打起精神摸黑下了床,走出房间 偌大的客厅,静谧无声,没有人在 北原柊平静的站着,内心无悲无喜,许久,挤出一抹微笑,将头发别至耳后,穿过一室黑暗,去温昨晚剩下的凉粥 她总归要活下去的,孤独又没有指望的,活着 “喂~仁王,这里” “仁王前辈,你也太慢了!” “喂,赤也,闭嘴”,仁王走过去,狠狠敲上切原的脑袋 “仁王,柊呢,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濑户绘里看着仁王雅治空荡荡的身后,按捺不住开口询问 “。。。” 总不好说被他做到下不来床吧,仁王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她身体不舒服” “混蛋!她不舒服你还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绘里顿时血气上涌,气不打一处来,想替朋友讨回公道 仁王显然不想同她深入探讨这一话题,只低头沉默不语 柳适时出言安抚她,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什么,绘里眼眶微红,头撇到一边不再搭理仁王,一番小小的风波就这样平息下来 幸村保持着得体又云淡风轻的微笑,打破了桌上的僵局,“大家,烤肉吧” 有切原在,气氛总归不会沉寂下去,很多年过去了,大家还是改不了“逗弄”他的习惯,热气腾腾的烤肉店很快被切原的哀嚎及真田“真是太松懈了”的大嗓门填满,仁王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国中时候,那些一起努力相伴的日子 他心不在焉的和柳生交谈了一会儿,便起身去卫生间 卫生间的门口略有些昏暗,深蓝色的精致瓷砖在暗黄灯光的映衬下更为阴沉 濑户绘里就静静斜靠在那片深蓝上,指间燃着未尽的烟,鲜红的唇瓣似刚补了妆,吞吐着烟圈 仁王乍一出来,就被她的阵势吓了一跳,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不仅是北原柊的朋友,还是柳的老婆,骗不得,瞒不过,着实令他头痛 “喂,仁王” “。。。” “刚刚莲二和我说,柊习惯了一个人,不会喜欢和你们在一起”,绘里讽刺的笑笑,“他说的不对,柊从来就不喜欢自己一个人,我认为,你该知道” 仁王却只是微躬着肩,意味不明的神情,一言不发 濑户绘里就这样等着,等着他开口,一直等到绝望,她恨恨的摔掉烟,狠狠踩上去,“仁王雅治,你够狠,就算是块石头,这么多年都该被捂热了” 仁王动了动嘴角,无奈的笑,余光扫过绘里恼火离开的背影,那点零星的假笑慢慢消失,他疲惫的捂住眼睛 他和北原柊之间的是非,叁言两语如何说清,濑户绘里没错,柳生也没错,他们都有彼此的偏心和立场 错的是他和北原柊,他是个懦弱的男人,她是个恶毒的女人,他们都太不幸了,从相遇那天开始,他们的人生就向着失控的方向发展,深不见底,面目可憎 ps.增加了部分内容,下章回忆 温暖 北原柊第一次见到仁王是在柳生家 她还记得那天的阳光,格外暖,伴着和煦的微风,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樱花香气 北原柊半蹲在街角,擦自己那双布满记号笔痕迹的运动鞋 “婊子”“渣滓”“去死”“恶心” 她一遍遍读着这些恶毒的辱骂,一边捏紧了纸巾,越来越用力的擦拭,可无论她多么努力,那些刺目的诅咒都纹丝不动,牢牢印在鞋上,就好像无论她怎样妥协,都换不来别人一丁点的善意 北原柊渐渐绝望了,无助的蹲在角落里,她无数次的告诫自己,别再哭了,眼泪却还是不受控制的疯狂涌出眼眶 她只是个平白无奇的女孩子,想和外婆母亲一起过平白无奇的生活,不过短短几个月,一切都变了,她讨厌这里的一切,讨厌神奈川,讨厌立海大,讨厌突然出现的父亲,她发疯的想念外婆和母亲,想念藏之介和谦也他们,想念自己在四天宝寺的同学朋友,想念在大阪时无忧无虑的生活,她好想回去。。。 “puri” 身后传出细微的声息,北原柊没想到会有人,僵在原地 略显低沉的沙哑声线,带着浅浅的笑意,“用这个,才能擦干净” 一包还未拆封的湿巾递到她视线的余光里,北原柊囊了囊鼻子,紧紧低着头,不让自己的狼狈暴露给来人,轻颤着抬手接过湿巾 “谢谢。。。” “不进去吗,虽然已经黄昏了,太阳还晒得很,赶快回家吧” 那天的阳光,很暖,连风,都是暖的 北原柊匆忙抬头,那低沉声音的主人已消失在柳生家的门口,她只来得及捕捉到他姜黄色运动外衣的一角,被风轻轻撩起,皱出飘逸的弧度 “雅治,你来啦,刚好,我烤了饼干给你和哥哥” 结衣娇软的声音透出浓浓的喜悦,穿过会客厅的大门飘进柊的耳朵里 雅治。。。仁王雅治,立海大网球社的正选,她哥哥柳生比吕士的挚友兼搭档,备受瞩目,光芒万丈,亦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北原柊捏紧手心的湿巾,惨不忍睹的运动鞋拎在另一只手上,垂头听着门内叁人的笑声,心中莫名滋生出几分难过和自卑,她静静的听了一会儿,缓慢的挪动双脚,放轻步子上了楼 仁王轻叩桌面的手指微顿,视线轻瞥至门外楼梯的方向,又很快收回目光看向窗外血红的夕阳,不动声色的抿了抿薄唇,继续和柳生、结衣二人说笑起来 人和人之间的相遇总是如此奇妙,一面过后仿佛打开了命运的某种开关,北原柊开始越来越多的出现在仁王的视野中 她总是低着头走路,她从来都不笑,她也没有参加任何社团,她的校服上时常会出现莫名的污点,她似乎真的如传言那般阴沉又不合群 仁王发誓,他真的只是要回休息室换球拍而已,听到结衣她们的对话纯属意外 “惠子。。。咱们就这么走了,把她锁在里面真的没问题吗,我只是想捉弄她一下,万一。。。” “你怕什么啊,结衣,我们可都是为了给你出气,放心吧,今天只有她一个人值日,游泳馆那么偏僻,不会有人去的,等明早游泳社的社员们过去训练,自然会把她放出来,到时候,看她有多丢脸!”女生洋洋得意的炫耀着自己的恶作剧,拉着结衣就往训练场去,“好了结衣,我们快去看柳生学长他们训练吧,为她耽误了那么久” 仁王眉头微皱,略一思量便明白了她们口中的“她”是何人 四月的傍晚,温度还是偏低,北原柊身上的校服全都湿透了,狭窄的休息室淋浴间里,除了她敲门的回音,就是断断续续的水龙头漏水声,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无人的淋浴间愈发诡异 是结衣拜托她来的,关东大赛近在眼前,结衣身为后援会拉拉队的队长任务繁多,更何况,她不想错过队员们训练的时间,所以请求柊替她清扫泳池 柊答应了,结衣难得的待她亲厚,因为要等朋友的关系,甚至陪她一起打扫了一段时间,柊有些受宠若惊,没有人会对结衣这样明媚自信的女孩心怀戒备,面对结衣的示好,北原柊向来冷硬的伪装在暗处松动,那颗柔软的心正跃跃欲试的希冀着破土而出 可她错了,等待她的只是骤然关紧的淋浴间大门,伴着女生们兴奋的尖叫和凌乱的脚步声, “锁好了没,我要倒了” 陌生的女声,从天而降的冷水,从上到下,从头到脚,顺着北原柊的发梢滴落 “北原柊,快滚吧,立海大不欢迎你” “婊子,娼妇,你和你妈妈真不要脸” “结衣,别开门,就让她在这待着,这一次要好好教训她才行!” 柊已经分辨不出到底有几个人,也分辨不出这些声音的主人是谁 突如其来的冲击让她双目忽的眩晕,湿哒哒的头发被穿堂风刺过,说不出的寒冷 她用尽全部力气喊结衣的名字,却没有人回应,她们逃走了,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湿冷的衣服紧紧贴着肌肤,北原柊浑身颤抖,一边止不住的咳嗽,她感到自己的体温在逐渐流失,精神一阵阵的恍惚起来 多久了?只知道太阳都下山了,没有人会来救她的,她真的好冷,好累,如果她彻夜不归,恐怕也没有人会在意吧 她只是想要一点点善意罢了,她只是想要一点点支撑她活下去的勇气而已,结衣给了她希望,又残忍的关上了那扇门,她们都在嘲弄她,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蓦地一声重响,淋浴间的门被猛的踹开,北原柊靠在隔板上虚弱的喘息,她迷茫的看着他走近,蹲下身来,脱下宽大的运动服裹住了她冰凉的身体 “没事吧?北。。。北原同学?” 他的外套还带着他身上的体温,他应该刚刚运动过,衣服上有淡淡的汗味,混杂着橘子汽水的清爽,并不难闻 她无意中触碰到了他的手,是暖的,一如那天傍晚的微风,那样温暖,一刹那,心脏被不知名的疼痛和悸动填满,为什么他会是这样温暖的人呢 “运动服到时候你给柳生就好了,我会和他讲清楚,至于结衣。。。” 他嘴角浮现出无奈的笑容,“你知道的,结衣被我们宠坏了,其实她并没有恶意,只是小孩子脾气,北原同学,我替她向你道歉” 北原柊拽紧身上的外衣,夜晚的天空满是星子,他送她回家,他们并肩慢慢走着,穿过拥挤的闹市,经过数不清的路口,她沉醉了,沉醉在这久违的宁静祥和中,她垂下头,轻轻应了声,“我知道” 许多年后,北原柊回忆起那晚,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的安慰和善意只是为了给他心爱的女孩开脱,他说的没错,结衣被保护的太好了,他不希望北原柊因此迁怒于她 可柊忽略了,她所有的理智和聪慧,都在他出现那刻土崩瓦解,在她最绝望无助的时候,他驱散了她全部的无望和不堪,她沉溺于他不经意的温柔,疯狂又病态的企图抓住那一丝来之不易的温暖 她那颗濒死的心脏啊,因为他,重新开始跳动,因为他,她愿意去热爱神奈川,热爱立海大,热爱生活,甚至于热爱这个世界 仁王雅治,他成为了北原柊整个青春时代坚持下去的意义 如果不想死,总要有活下去的理由,不是吗 ps.最近一直在忙毕业论文的事,更新会很不稳定,抽时间我就会写的,感恩??o·(??????????????)?o· 迷乱 “冷?你一直在抖” “唔。。。没有”,北原柊在他缓慢的抽插下细细喘息,右腿被他毫不怜惜的拉起,背后紧贴着他火热的身躯 被撩拨的上不得下不得,柊颇为煎熬的蜷起脚趾,不解他今日为何这般温柔缱绻,一改往日性事上的粗暴直接 “那就是很爽?”仁王坏心的重重顶进去 柊措手不及,内里的柔软被猛的侵犯,滋生出几分难言的刺激,不多时,便颤抖着小泄一回 致命的紧致湿润,仁王颇为狼狈的强忍住射意,伏在她颈侧重重喘息 “你就这么喜欢我吗,北原柊”,他冷笑,话里存着淡淡的讥诮 明明是最亲密的姿势,他温热的呼吸就在耳侧,柊却突然浑身冰凉起来,她以为她早就习惯了,他眼里她的下贱不堪,可原来不是的,她还是会难过,她的心还是抑制不住的刺痛 她皱着眉撇开视线,眼神渐渐空洞,仁王显然没有察觉出她的异样,比起前晚她的逆来顺受,北原柊今夜的敏感“热情”取悦了他,明知道不该情难自禁的,他却无法控制自己,深陷在欲望的漩涡中 萦绕着淡淡冷气的卧房,窗纱半掩 柊沉沉的睡着,瘦削的肩膀露在被子外,被浓密的秀发遮挡,她的身体蜷缩成小小一团,长而密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这些年,她其实变了许多 仁王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可怜兮兮的蹲在街角,满脸泪水,头发被眼泪打湿,黏糊糊的粘在嘴角,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哭泣,也是最后一次 后来,无论受到何等欺凌,她都抿着嘴,倔强的低头一言不发,没有反抗,也没有悲伤 仁王和其他网球正选们一样,明明知道北原柊并没有过错,可他们到底还是存了私心 一边是朝夕相处的同伴和亲妹妹一样存在的结衣,一边是沉默寡言半路出现的转校生,他们无一例外选择了冷眼旁观 那年,北原柊没有按照约定将运动服交给柳生 那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她约他到天台,亲手将运动服交还给他,还有那句“我喜欢你,仁王君” 他当时是怎样的心情呢,只觉得荒诞苦恼,收起惯常的笑容,严肃认真的回绝道,“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喜欢他有什么好呢,不过招惹来变本加厉的孤立和嘲讽,而他再也没有对她伸出援手 多年的纠缠和追逐,仁王也有那么一刻真的心软过 她顶着大太阳给练习的正选们送矿泉水,后援会和拉拉队为了折腾她,常将又苦又累的杂活丢给她,作为她擅自喜欢仁王的报复 仁王被她缠的烦了,时常当众让她难堪,他曾冷着脸,看都不看她一眼,也曾烦躁的将她递来的矿泉水摔掉,让她被后援会众人欢呼取笑 只有那一次,他心软了 她头上满是汗水,脸色格外苍白 她局促的站在他跟前,紧紧捏住水瓶,举在半空 他转了转球拍,准备上场比赛,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和她擦肩而过之时,他脚步微顿,面无表情的从她手中抽出水瓶 不去理会她讶异又惊喜的神情,仁王心底萌生出几分本不应有的难过 那一刻,他真的心软过 放肆的疯狂过后,只余下无尽的空虚,仁王疲惫的阖上眼睛,放任思绪渐渐混沌,沉入梦乡 北原柊是个安静的女人,大多时间都待在书房工作,仁王醒来时,身侧已没了她的身影 他如往常一样出门锻炼,没有比赛的日子里,立海的正选们偶尔会约好一起打球,毕业多年,有人还坚守在职业网球的赛场上,有人转行做起了其他工作,但对网球的热爱还是让他们的关系一如当年亲近 “绘里在箱根的温泉旅店前阵子刚翻新过,难得有休息的日子,我们想邀请大家一起过去度假”,柳擦干额上的汗水,云淡风轻的发出邀约,“当然,所有费用全包” “欸?真的假的”,切原瞪大了眼睛,“不愧是绘里前辈,对了对了,如果是绘里前辈的话,北原前辈也一定会去吧,太好了,真想念北原前辈烤的小饼干” 众人默默将视线移到仁王身上,仁王无奈的耸肩 丸井对着切原的脑袋一记猛锤,“笨蛋赤也” 书房的门依旧紧闭,只是餐桌上多了早饭,温热正好,一看便是算好了他运动完的时间 仁王想起自家军师的叮嘱,【绘里交代过,一定要带上北原】,颇为头痛 敲门的手伸了又缩,他也不知自己在纠结什么,本该直截了当的拒绝才是,毕竟他。。。深深厌恶着北原柊 书房的门突然从内打开,没料到他在门外,柊吓了一跳,迷茫的后退半步 “你。。。回来了” “。。。嗯” 一时无话,仁王凝了凝眸子,她一身白色棉质睡衣,裙摆布着一道道褶皱,光滑的小腿裸露在外,膝盖上有些突兀的青紫,锁骨下更是遮掩不住的暧昧印记 夜里的放纵颓靡一瞬间浮上脑海,仁王身体里仿佛起了邪火,方才晨练未发泄尽的精力一股脑涌了出来,他挫败的吸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粗暴的摁住她的肩膀,将她抵在书房的门上,掀起皱巴的睡裙,他一举侵入,北原柊痛苦的呜咽 她体内却是出乎意料的湿软,他昨夜弄进去的浓稠还满满填在她里面,更为他的进入提供了便利 他舒服的喟叹,抓住仅存的一丝理智问她,“吃药了吗” 柊柔顺的点点头,被迫踮脚,吃力的容纳着他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仁王放下心来,不管不顾的顶入最深处 一室细喘轻吟,从门口到书桌 北原柊难过的皱紧眉头,她才吃过药,胃里犯着恶心,本就折腾了一夜,虚弱得很,又被他不知节制的索取,身上的不适愈发被放大 仁王发泄到尽兴,餍足的放开柊,任她衣衫不整的躺在书桌上 她双眼紧闭,周身散发出深深的疲惫和孤独 仁王的心骤然收紧,莫名的心痛袭来,伴随着荒唐和迷茫,到底为何,他竟也无法控制自己,渴求着同她这般亲密又放纵 柊拉下裙摆,慢慢直起身子,身下一片狼藉,她忽然慌乱的站起,几张薄薄的纸已皱的不成样子 “我的画稿。。。” 澄澈的眸子罕见的覆上一层雾气,仁王慌乱又心虚的别过头,手足无措间瞥到她可怜兮兮的模样,鬼使神差的开口 “过几日。。。要不要一起去箱根?和柳他们” PS.前阵子手机怎么都打不开po,尝试了n种方法,终于回来了,哭泣 讨好 窗外郁郁青青,松柏遮掩间,是大片冒着热气的温泉水 柊拉开旅店的窗纱,几缕阳光伴着凉爽的秋风一齐涌进屋内 仁王恹恹的蜷腿坐在榻榻米上,神色惓懒,偶尔发出几声轻咳 他和北原柊都过分贪凉,哪怕入了秋,家中的冷气还是开着,难免受寒,仁王已病了些时日,咳嗽总也不见好 绘里一边幸灾乐祸,一边又贴心的为他们安排了旅店最豪华的房间,独立的庭院,天然的温泉水,安排他们入住时,绘里还神秘兮兮的拉住柊叮嘱“晚些时候,我让服务生送浴衣给你,你们就好好享受甜蜜的温泉夜晚吧” 绘里她总是,念念不忘着自己不曾有过婚礼和蜜月旅行的委屈,想方设法的为她和仁王创造独处的机会 柊轻轻摇头,半是羞怯,半是难过,这些日子里她和仁王朝夕相伴,却好似被不真实的幻觉笼罩着,她拥有他,他渴望她,可他们的心仍旧咫尺天涯,无法靠近 “喝点儿银耳雪梨吧,我特意借旅店厨房熬的”,柊拉开木质的玄门,褪掉鞋子,踩在柔软的榻榻米上 清静的小房间里,仁王着一身简便的运动装躺着 “一会儿要去打网球吗?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是歇。。。” “不碍事”,仁王轻轻搅动着手中的瓷碗,打断她未完的叮嘱 柊咬咬唇,若无其事的垂下头,结束了令他不悦的话题 天色渐晚,庭院的草丛已响起不知名的虫鸣声,柊揉揉酸涩的眼睛,小心的收好画稿,给编辑发了消息,倚靠在藤椅上静静歇息 已经晚上了,他还没有回来 旅店才刚开始营业,绘里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柊疲惫的捂住眼睛,内心再一次被孤独填满,从中午到现在,她都没有进食,胃里翻江倒海,她想起身去外面吃些东西,一阵眩晕猛地袭来,柊踉跄着跌回椅子,微微稳住神思,强撑住身子挪去床上 柊陷在柔软的鸭绒床垫中,昏昏沉沉的睡去,她周身衍生出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身体难过到了极致,却又同往日的不适有着微妙的差别,她混沌中想抓住一丝清明,却被胃里一阵翻滚激的头晕目眩,趴在床边干呕不止 她只有吃过避孕药后才会像这般恶心不适,避孕。。。 柊猛的一激灵,全身血液涌上了头顶,不,不可能的,她每一次都有吃药。。。可是算算日子,生理期的确推迟了两周未至。。。 仁王心事重重的推开木质玄门,同床上面色苍白的柊四目相对 柳生说,结衣的状况越来越糟糕 这一切,都是他和北原柊的错,怨恨北原柊吗,怨恨的,怨她不择手段的自私占有,用那荒谬至极的谎言逼他娶了她,可更怨的是自己,怨自己的无力和软弱,一面让结衣深陷在无望的等待中,一面又和北原柊这样不清不楚的生活着 宽敞的房间仿佛变成了狭小的牢笼,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握紧拳头,压制住想要转身离去的冲动,却也只是站在门口,遮挡住外间走廊的灯光,他清俊的面容隐匿在光影中,看不清神情 柊迟缓的直起身子,迷蒙又无措 他终于一步步走近,沉默的脱掉外套,准备去洗浴,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和她说一句话 柊闭上眼睛,平复心口一瞬的隐痛,她早已习惯了,他的若即若离,忽冷忽热,她终究,走不到他身边 打电话给前台叫了餐,柊缓缓抚上小腹,如果。。。她真的怀上了孩子,该怎么办,仁王不爱她,更遑论让她怀孕 北原柊生来便是没有父亲的孩子,其中苦楚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怎么忍心让她的孩子,再一次得不到父亲的爱 草草吞咽下稠糯的米粥,冰冷的四肢终于有了些许温度 窗外热气缭绕的庭院,仁王泡在池子里许久没有动静 柊咬咬牙,从枕下抽出绘里让人送来的浴衣,赤脚踩进了庭院 身旁一阵窸窣的水声,有人下了池子,仁王缓缓睁开眼睛,转了头去,怔时有些呆愣 女子身上的浴衣短的堪堪遮住大腿,布料少的可怜,随着温泉水的浸湿,紧紧贴在皮肤上,鲜艳的红,似雪的白,盈盈一握的腰肢,柊神情忸怩,捉紧浴衣下摆,不许它随着水流跃起 在他愣怔间,她悄无声息的贴过,环抱住他,生疏的吻上他的喉结 感受到头顶那人愈发粗重的呼吸,她猛的闭上双眼,双手探入水下 仁王脱力的靠在温泉光滑的石壁上,无声的喘息,许久,唇间溢出一丝抑制不住的轻吟,比温泉水更甚的灼热在手心爆开,随水流散去 柊红着脸埋首在他颈间,双腿微微有些发软 她在讨好他 仁王鼻端萦绕着淡淡的馨香,那是独属于北原柊的味道,他竟不知,他会记得如此清晰,国中那年,他撞开游泳馆的大门,扶起满身狼狈的她时,飘入他鼻间的淡淡香气 午夜梦回,他无数次茫然的睁开眼睛,身下是一片濡湿,原来他和学校那些恶劣的男孩子们并无差别,白日里冷酷的伤害她,夜晚又偷偷肖想她的美貌和柔顺,少年时代的他,深陷在自我唾弃的漩涡中,那些零散的记忆,竟然无比清晰的浮现在他脑海 方才回屋路上内心对她的怨恨和厌恶,妥帖的压在心底,再翻不出一丝风浪,他到底为何恨北原柊呢,他是个自私的男人,忘不掉结衣,又坏心的霸占着柊,欺负她,轻薄她,发泄内心因自我厌恶而产生的怒火,只能恨她,因为害怕恨自己。。。 柊被温泉水泡的有些脱力,脸颊浸着红晕,被仁王抱去了床上,湿透的浴衣甩在一边,仁王替她换上了干净的棉质睡衣 柊静静躺着,他翻身从背后搂住她,身上带着温泉水的滚烫热气,他沉默且规矩的抱紧了她,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相拥而眠 他们最终没有做爱 寂静的庭院点点虫鸣,水池边盈着淡淡茶香,随风吹入房内 柊在他温暖的怀中,再一次沉溺于他不经意的温柔,体味到煎熬的满足,在漫无止境的悲伤里,她荒芜的心却开出花来 惶惶 仁王一觉醒来,通体舒畅,松柏环绕的山间旅店,空气清爽宜人,让他的感冒好了大半 柊依旧将身体缩成小小一团,她在睡梦中依旧紧皱眉头,苍白的脸颊映着阳光投下的柔和光影 仁王眯着眼睛静静注视她,年少时的爱恨渐渐被岁月冲淡,只余下淡淡的疲惫 他心中突然一片清明,那段他不愿记起甚至刻意遗忘的往事一点点穿透岁月的迷雾,在这个凉爽的清晨,再度浮现出来 大学毕业前夕,仁王雅治生平第一次踏足了酒吧,只因为毕业聚餐的组织者木村,是个地道的夜店小王子,仁王在学校惯常独来独往,只除了曾经一起打网球的好基友们,和班上的同学并不相熟 他闲散的坐在角落,小口抿着杯中的洋酒,高中一毕业,他和结衣就在彼此心知肚明的情愫下走到了一起,北原柊沉寂了很长时间,虽然和他们上同一所大学,也不复国中、高中那会儿死缠烂打、无孔不入 仁王以为,北原柊终于放弃了 直到那晚,他中途去了卫生间,再回到包厢,杯中的酒已被人添满,他正因和结衣吵架而心烦气躁,只顾着看手机,忽略了这一微小的细节,却不想,正是这杯酒,彻底打乱了他和结衣、北原柊叁个人的生活 他浑身燥热难忍,意识涣散,沉溺于身下那人微凉的体温,和耳边压抑克制、微微沙哑的低吟 清醒之时,他看到的,是满脸泪痕,望着他瑟瑟发抖的北原柊,她惨白着一张脸,捂住早已被他撕烂的素白衬衫 仁王脑中有短暂的空白,他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却还是敏锐的捕捉到身下沙发上的点点红色血迹 是北原柊下的药,还是早就看自己不顺眼的木村捣的鬼,仁王已无瑕深思,球场上最精明的诈欺师,此刻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冲击的手足无措 他强自镇定下来,拿过自己的外套披到北原柊身上,那等状况下,仁王没办法送她回柳生家,他去酒店开了房间,让她休息,又替她买了新衣服和早餐,做完这些,他便颓废的窝在酒店沙发上发呆,期间他的手机不停响着,他才如梦初醒的坐直了身子,犹豫许久,挂掉了电话 柊知道,那是结衣打来的,她闭上眼睛,不去理会兀自疼痛的心 仁王慢慢抬起头,看向她,“抱歉,北原”,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失了所有力气,只是一味苦笑 喃喃自语的重复着,“抱歉。。。” 那天他一直在讲抱歉,麻木的和她道歉,直至她忍无可忍,让他离开,他才如释重负又满腹心事的逃走了 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柊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他昨晚也待她温柔到极致,可他一直喊着结衣的名字,一直 他能给她的,除了一句“抱歉”,再无其他 仁王回家后,切断了和所有人的联系,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天,他接到了柳生的电话 那天,神奈川下着大雨,闷热的空气和阴云密布的天空,都让人无法喘息,他疯了一般赶到医院,结衣眼睛上蒙着厚厚的纱布,医生说,她再也看不见了 可是罪魁祸首北原柊呢,那样惨烈的车祸,她只受了轻伤 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们说,是北原柊刺激了结衣,才让结衣情绪崩溃导致的车祸,然后,他说出了那句让他后悔终生的话,他说,“北原柊,为什么瞎的人不是你呢” 柊安静的坐着,她似乎没有听懂他的意思,愣怔迷蒙的看着他,终于,那双平静的眸子泛出了仁王读不懂的情绪,她绝望的笑了,“我怀孕了,仁王君” 语气太过狠厉,报复的意味太过强烈,她的指尖甚至都在不自觉的颤抖,他一眼便看穿了她的谎言,她在说谎,他知道 可他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钉在原地,这句话,逼他回想起了他的“罪行” 他难堪的站在医院走廊上,看着周围人大惊失色又难以置信的神情,看着北原柊眼中渐渐泛出泪光,痛苦的抱头,看她无助又自责的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闻讯赶来的仁王父亲,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 他和北原柊结伴进酒店的照片被有心人传到了学校论坛上,一时间引起轩然大波 仁王家是传统又守旧的小家庭,在父母的逼迫下,他娶了北原柊,婚后第二天他应国家队征队的邀请,成为了一名职业网球选手,离家训练,参加各大赛事,婚后,北原柊怀孕的谎言被无情拆穿,仁王的父母只觉丢尽了脸面,日日叹息 他同北原柊,没有婚礼,也没有宴请亲友,更谈不上情侣间所有对新生活的憧憬向往,他们做着名存实亡的夫妻,这些日子的亲密温存,终究隔着往日的伤痕隔阂,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自我麻痹、自我放纵罢了,哪怕有片刻的心动,深陷她的沉静温柔,和她每每低头时,纤细的侧颈,柔软的细发。。。 仁王茫然的感受着胸膛中愈发汹涌的心跳,心底有一个声音喧嚣着,不能这样下去了,醒醒吧,你爱的人是柳生结衣 “仁王那家伙又把你一个人丢在房间了?”绘里单手撑在料理台上,捏起柊刚烤好的曲奇丢到嘴里,发出美味的喟叹 “柳生也太不解风情了吧,哪有一大早就把人叫出去锻炼的”,绘里撇撇嘴,转瞬嘴角浮现出一丝坏笑,上下打量起柊来 柊被她看的浑身发毛,不自在的低下头,“干嘛呀,这么看我” “我让人送过去的浴衣,你穿了没有?今天起这么晚,是不是昨晚折腾的太累了~” “。。。。绘里!” 好容易应付过去绘里的插科打诨 柊沉沉的舒了口气,心间蒙上一层阴影,她最近格外嗜睡,手抚上平坦的小腹,不是没有希冀,仁王君,是她用尽整个青春时代爱着的人啊,她腹中,很可能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是她和仁王君血脉的延续,她抑制不住的欢喜,又隐约的惶惶不安 “仁王” 柳生推了推眼镜,任由高吊球轻飘飘的坠下,只略微颔首,出声示意仁王留意场外 仁王擦掉额角的汗,球拍在肘间转了一圈,搭在肩膀上,挑眉疑惑着回头 她安静的立在不远处,嘴角带着浅笑,神色间透出几分小心翼翼 丸井和切原已经瓜分掉了柊带来的曲奇饼干 “北原前辈!!还有吗还有吗”,切原意犹未尽的扑过去,两眼放光紧盯住她左手拎着的保温桶 柊本就精神不济,被他突然的靠近惊了一惊,条件反射的微微后仰 仁王心中一紧,快步走上前去,扶住她的腰身,不急不躁的望向切原,唇边明明挂着戏谑的笑,眼神却冷的犹如冰霜 切原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依旧站在场地里的柳生目睹了一切,眼神多了几分深意和探究 仁王掌心的灼热在腰际一点点蔓延,柊心神微颤,心间蓦然柔软,他却猛然抽回手掌,眼神中的冰冷逐渐散去,又恢复了往常的不羁慵懒,仿佛方才他的紧张气恼只是一场错觉 淡淡开口,“怎么过来了” 柊把保温桶放在休息椅上,拧开盖子,里面是一杯杯还温热的冰糖梨汁 “没什么的,只是来看看”你,咽下舌尖上的字眼,窘迫的移开视线,她愈发依恋他,人啊,总是不知满足的,尝到了一点甜头,便贪婪的渴望更多 柊从前为了仁王,也常常给大家做各样好吃的点心,后来,她和仁王结了婚,虽然众人都从仁王的态度中看出了他的不情愿,但因为仁王和柳生默契的对当年发生的事缄口不言,众人也只是一知半解罢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因着柊多年来的隐忍和仁王妻子的身份,正选们对柊,终究多了几分亲切,不似从前淡漠 柊自嘲的笑笑,如果他们知晓结衣出事的真相,知晓她和仁王结婚的理由,会不会再一次的厌恶她呢,怎么还会像现在这样和颜悦色的同她攀谈 仁王看到她一瞬变了脸色,脸上出现了古怪难言的神情,眼角泛着淡淡的红,眸子里盛满了忧伤和心事 “我先回去了”,她勉强的笑了,眼底充斥着盈盈水雾 仁王怔怔望着她仓促离开的身影,梨汁顺着喉咙滑进胃里,缓解了喉间的沙哑刺痒,心却止不住颤抖,他突然读不懂她了,不懂她的难过为何 或许,她只是身体不适吧,他安慰自己,这样就好,他对她,只能如此了 赌注 午后温暖的阳光将绵软的大床烘的暖乎乎,柊懒懒陷在床褥间,一阵又一阵睡意袭来 半梦半醒间,身侧的大床轻轻凹陷下去,略带凉意的手掌拂过她的额头,短暂停留后离开 柊揉搓着酸涩的眼皮,眯开了眼睛 “吵醒你了,抱歉,身体不舒服?” “没有” “。。。那就好” 仁王尴尬的翻身躺平,恼怒自己的情绪再一次被柊牵动,像个毛头小子冲动的赶回她身边 房间静的一丝声音都无 “今天阳光很好”,柊轻道 “嗯”,仁王心不在焉的附和 “我很喜欢”,柊唇角溢出淡淡的微笑,柔和的弧度,拂的人心痒难耐 没有问他为何回来,也没有问他何时离开,在他面前,她从来都是乖巧又懂事,小心翼翼,不敢越过界线一步 仁王翻身搂住她,她其实并不自知,她总是习惯性的深陷在自己的世界里,笑起来都不沾染一丁点儿烟火气,让人想要。。。变本加厉的欺负她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被阳光晒得惫懒,以前从没有想过,同她两个人静静躺在这里,甚至进一步的亲密,说不上多喜欢,却也没了曾经本能的反感 柊沉默的窝在他怀里,微微汗湿的手搭上他的,十指相扣,仁王身体一僵,只听见她沙沙的声线,透着蛊惑和乞求 “仁王君,从今往后,我们好好过,好吗” 肩上的手骤然缩紧,他眼神一点点黯淡,“北原,我。。。” “我开玩笑的”,柊慢慢松开他颤抖的手指,看不出失落或是难过,只故作轻松的岔开话题,“仁王君,下周就要归队训练了吧” “仁王!!”焦急的男声透过墙体,在屋内回荡 “是柳生的声音”,仁王从床上弹起,“我去看看” 门外柳生气息凌乱,早已没了往日的儒雅镇定 “仁王,结衣自杀了” 仁王愣住,抓紧他的肩膀,红着眼问他,“你说什么” 柳生身上的衬衣被他扯开一道道褶皱,他声线颤抖着重复道,“结衣自杀了,她把自己锁在浴室里,割伤了手腕” 明明上一秒还同她相依缱绻,他此刻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失魂落魄的跌撞而出 柳生略一颔首,体贴的替她掩上了房门,北原柊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 难道,他以为她在勾引仁王白日苟且吗,还是想到了她对结衣的恶毒 柊无所谓的笑笑,重新陷进柔软的床,只是阳光再也不似方才那般温暖,她默默拉高被子,蒙住了脸 柊等待着,等啊等,直到日暮西山,手机依旧静悄悄躺在枕边,没有丝毫动静 柊起身出了房门,去向绘里辞行 “结衣出了事,我总归要回去一趟的” 她语气低沉,面上却平静的令人心慌 绘里内心憋闷着火气,气着气着又忍不住心生恻然,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呢,她突然理解了柊的无力,仁王,他只是不爱北原柊罢了,所以,他忘记了北原柊,一句话都没有留下,不管不顾的将自己妻子丢下,挂念着,忧心着,迫不及待的赶到那人身边去了 “我送你吧,这么晚了你难道要自己一个人搭电车吗” “不必了”,柊疲惫的捏住眉心,“我自己可以,不要耽误了你的工作,只是行李还要拜托你替我邮寄回去” 电车车厢空无一人,冰冷的女声一遍遍播报着途径的站点 电话里同样冰冷的女声一遍遍重复着忙音 北原柊突然感受到一股冷意,从头到脚被莫名的孤独笼罩,仿佛回到了她刚来神奈川那年,直到后来,她遇到了仁王君,深陷他的温暖体贴,迷恋他的阳光自信,她以为她终于不是孤单一人了 可她错了,抢来的东西怎会长久,她终究不若母亲那般活的清醒勇敢,她辜负了外婆和母亲的期望,没能快乐善良的活下去,她变得面目可憎,贪婪恶毒,奢求不属于自己的幸福,甚至毁掉了仁王和结衣的爱情 柊浑身颤抖起来,她捂住刺痛的胃,俯下身子,艰难的呼吸着,她好像再一次置身在阴暗的海底,彻骨的寒冷,恐怖的黑暗,令她无法喘息。。。 电车门缓缓拉开,闸门一声声轻响着警报,柊才如梦初醒的抱紧背包,冲出电车,寂静的夜,唯有医院依旧喧嚣,哭声伴着仪器滴答声,走廊堆满了病床,无处落脚,柊头重脚轻的穿过人流,最终失去目标,茫然的顿住脚步 天旋地转间,北原里美的面庞一点点在脑中清晰,她虚弱的躺在病床上,一如往常的温柔坚韧,她眷恋的抚摸柊的头发,拉住北原杉布满皱纹的粗粝手掌,渐渐没了呼吸,后来躺在病床上的人变成了外婆,她只是深深叹息着,紧拽住柊的胳膊,【一定要。。。一定。。】 北原杉没能说完最后一句话,带着遗憾和深切的担忧离开了人世 柊的头愈来愈疼,眼泪似决堤的洪水涌出眼眶,她憋闷在心中将近十年,咬牙堆砌起来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视线渐渐模糊,头疼欲裂,她终于承受不住,眼前被大片的黑暗笼罩 “北原柊,你为什么会和雅治出现在酒店” 柊握紧方向盘,一言不发 “说话啊!北原柊,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从国中开始,就像个阴魂不散的野鬼一样缠着雅治” “北原柊,你和你妈都是贱人,凭什么抢走父亲,如今又要抢走雅治” 柊握住方向盘的双手微微颤抖,她很想辩解,北原里美不是贱人,于她而言,她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最好的母亲 “结衣,你不该来问我的,仁王君会同你解释” 结衣幽怨的转头望向车窗外,刚下过雨的城郊,白雾茫茫 “你心中既然已经有了答案,何必再来问我”,这一刻,柊终于承认,自己是个恶毒的女人,她心生怨怼,心底的邪念叫嚣着,撕破脸吧,坦白吧,把仁王从结衣身边抢走吧,北原柊,你希冀的幸福,离你只有一步之遥 微微抿唇,车速不知不觉快了几分 “结衣,我求你,把仁王君让给我吧,求求你。。。我不能失去他”,他是她在这世间仅存的贪恋,唯一的温暖,也是她不顾一切,都想要抓住的幸福,因为他,她才怀着满腔勇气,孤身跌撞闯过了遍地荆棘。。。 “是你对不对,是你设计陷害他!” “我没有!结衣。。。你要做什么,你疯了” 结衣突然疯了一般去抢夺方向盘,“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我恨你们,我恨死你们了” 车子歪扭着撞向窄桥栏杆,刺耳的刹车声在清寂的凌晨格外清晰,猛烈的撞击,惊起桥下小憩的飞鸟,重新归为沉寂 救护车的鸣笛忽远忽近,车玻璃碎了满地,柊浑身疼的厉害,挣扎着偏头去寻结衣,结衣失去了意识,瘫软在变形的车椅上,满脸血水。。。 “北原女士?北原女士,您醒了”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堵在鼻端,柊难受的皱眉,想要抬手挡住天花板刺目的灯光 “别动,挂着水呢”,面色亲切的小护士摁住她的胳膊,“北原女士,您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平时要注意作息,多补充营养,要不要帮您联系家人?您的情况,还是住院观察一下比较好” “我没事。。。”出口声音喑哑,北原柊颤抖着拿过床头的手机,说不出失落还是了然,只有绘里几个未接电话孤零零躺在手机里 婉拒了小护士的建议,柊闭上眼睛,慢慢从翻搅的回忆里回到现实 柊拖着疲惫的身躯去问询台找到了结衣的病房 柳生川雄被临时安排了手术,并不在病房,柳生也不知所踪 结衣苍白清秀的小脸半埋在被子里,手腕被纱布层层迭迭包裹着,仁王坐在床边,眼神不经意流露出淡淡的怜惜 柊突然胆怯了,她到底为什么,要来这里自取其辱,看着她的丈夫对另一个女人呵护怜爱,每一个人都在残忍的提醒她,仁王雅治不爱北原柊 仁王听到动静,回过身来,看到她时眼中闪过一瞬的慌乱,却随即隐去所有情绪,冷冷呵斥道,“你来做什么,快回家去” “雅治,辛苦你过来,吃点东西。。。吧”,看到北原柊的瞬间,最后一个音节陡然尖锐 柊麻木的抬头,和来人视线相交 是柳生的母亲,她发髻凌乱,一向优雅精致的面容此时此刻憔悴不堪,过早染上了岁月的风痕,这些年,她过得很辛苦,和丈夫日益离心,结衣的眼睛和一天天糟糕的精神状态,不断撕扯着她的骄傲 她没有想到,会碰到北原柊 她红着眼将柊推出病房 “你怎么还有脸过来,我的女儿,我可怜的孩子,她一辈子都毁了,我的结衣”,她崩溃的嚎啕大哭,怨气横生,不管不顾的撕掉了昔日精心伪装出的淡然 结衣的自杀终于彻底压垮了她,她的女儿日夜以泪洗面,而那个贱人的孩子却好好活着,抢走了本属于自己女儿的男人和幸福 后来,柊无数次想起这个夜晚,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听从小护士的建议,而不是拿孩子做赌注,固执的求一个答案 她真的错了,真的后悔了 悔意 疯魔的女人迸发出同瘦弱身躯不符的力量,发了狠的推搡北原柊 柊狼狈后退,仁王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下傻了眼,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记忆里高贵优雅,从不说一句重话,面对北原柊从来都冷静克制的好友母亲,会突然失态 饶是如此,他还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拉扯住柳生的母亲 “惠子阿姨,您冷静一点” 柊的头发被毫不怜惜的拉扯住,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摇摇欲坠,小腹猛然钝钝发疼,柊心中惊骇,不敢再用力挣扎,唯恐伤到腹中的孩子 “妈妈。。。雅治。。。” 细若游丝的呢喃声在空旷的走廊慢慢清晰,结衣不知何时醒来,攀着病床和墙壁摸索至门口 结衣空洞的眼神徒劳捕捉他们的方向,细嫩的双脚赤裸着,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脚趾微微蜷缩,让人不自主心生怜惜 柊心中一痛,她看的分明,他眼中片刻的失神和痛楚,还有他条件反射缩回的双手 柳生惠子实打实的力气失去了牵制,巨大的惯性之下,柊被猛的推撞到墙上 她闷哼,小腹痛极,大滴大滴的冷汗顺着额角流下,整个世界仿佛失去了声音,耳朵嗡嗡鸣响,一股热流顺着腿间涌出 柳生惠子僵在原地,恐惧的看着北原柊跌坐到地上 仁王踉跄着奔至她身边,惊恐的搂住她瘦弱的身躯,手指触及之处,是冰凉到极致的体温 “孩子。。。”柊缓缓蠕动嘴唇,虚弱又费力的扯住仁王衬衣的袖子,抓起一片褶皱 “什么孩子?”他的手指止不住颤抖,出口的声音更是抖得厉害 柊断断续续的呻吟着,痛到无力回答,意识一点点飘忽 追随着仁王惊恐的视线,终于,所有人都看到了,北原柊纯白裙角氲开的点点鲜红血迹 北原柊做了一个梦 在那个梦里,他们并肩而行,天高星明,朗月入怀,他陪她,穿梭在夜晚川流不息的喧嚷马路,她身上披着他干爽的运动外套,被水打湿的头发湿漉漉垂在耳侧,虽有些许狼狈,那一刻,她却不再惧怕拥挤的人群,也不再惶惶不安的逃避着明天 后来兜兜转转,物是人非,在她心中,他却始终是记忆里那晚的少年,明朗、赤诚 后来,她的心死掉了,她一生的勇敢都耗尽了,她做了错事,亲手杀死了她爱着的那个少年,他本不该如此啊,郁郁寡欢,恨着,怨着,折磨自己,也折磨她 她才终于意识到,仁王雅治,是北原柊的求不得,她想他如年少时洒脱不羁的笑,想他的自信澄澈,想他一生都能平安喜乐,也想他的未来里,不再有北原柊 “仁王,我代我母亲向你道歉,对不起。。。” “柳生,该道歉的人不是你,你们也不该向我道歉”,仁王自嘲的笑 柳生怔然 “北原醒了”,柳从病房出来,“绘里正陪着她” 他拍拍仁王的肩膀,“进去吧” 仁王颓然的抹了把脸,停在原地半晌,手搭上病房房门的把手 “仁王”,柳生突然喊住他 “你是不是。。。”柳生隐匿在镜片下的眼神意味不明,空气再次陷入凝滞,叁人都没有讲话,只是沉默站着 许久,仁王的眉头轻轻皱起 柳生摇摇头,“没什么,抱歉。。。改日,我会亲自向柊表达歉意” “你还有脸进来!”绘里暴躁的声线透过房门飘进走廊 “我们要不要。。。” 柳摁住柳生,“没事,绘里她有分寸” 柳生强压住心中的焦躁,闷闷的坐下 “仁王他,终有一日会后悔”,柳莲二慢慢睁开双眼,和柳生并排坐在长椅两端 “柳生,我知道你为难,可结衣和你母亲那边,你总该劝着,仁王同我们,是队友,更是挚友,以前,他可以顾着你,顾着结衣,对北原疏忽,冷淡,可如今不比曾经了,他们是夫妻,再这样下去,早晚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柳细细观察柳生的神情,突然叹了口气,“当年仁王仓促和北原结婚,是有隐情对吗” 这是柳莲二第一次主动谈及仁王和柊之间的恩怨是非,柳生疲惫的闭上眼睛,脑子里又浮现出母亲歇斯底里的抱怨和结衣日日以泪洗面的情形 “你也察觉到了吧,仁王未必如他认为的那般厌恶北原柊” “所以你说,仁王终有一日会后悔”,柳生似乎又恢复了惯常才有的冷静自持,轻推镜框,从容起身,“柳,我明白了,谢谢” 柳没有阻拦他,看着他起身走远,一直消失在医院走廊拐角,如果那时的他们,没有对柊遭受的种种欺凌袖手旁观 他们会不会比现如今,幸福自在上许多 病房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柊躺在床上,了无生气,面容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鬓角的碎发被汗水打湿,黏糊糊贴在额头上 仁王沉默的立在病床前,他应该说点儿什么,内心一个声音疯狂喧嚣着,喉咙却作对似的紧的生疼,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医生说她身体虚弱,又长期受避孕药物影响,这孩子原本就有流产的迹象 报复一个女人,何其容易,他一边享受着她的照顾和讨好,一边晾着她,冷落她,对她无节制的索求,甚至在性事上折磨、羞辱她 他从没想过,他们会有孩子,他和北原柊,怎么能有孩子呢 他以为他不会难过,直到她被推进手术室的瞬间,他呆呆望着手上残留的血迹,才蓦然察觉到心中那铺天盖地的恐慌,不留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肆意袭来 “坐吧”,柊打破了一室沉默和尴尬 仁王讷讷的靠床边坐下,替她掖了被角,不期然碰到她冷的像冰块的左手,明明昨日,他们还相拥在旅店柔软的大床上,她身上那样温暖,淡淡的体香勾的他心猿意马,时间仿佛慢下来,一念之间,他冲动的想同她一生一世,相伴到老。。。 心骤然被疼痛撕扯 “对不起”,他喃喃道 柊一愣,望向他的眼神复杂 对不起这叁个字,于柊而言,陌生又熟悉,在神奈川生活的这几年,她无数次说着对不起,早已遗忘了,多久没听过这叁个字从别人口中对自己谈起 似乎只有仁王,一次又一次的对她说对不起,为了结衣向她道歉,拒绝她告白时向她道歉,被下药轻薄她后向她道歉 一次又一次,怜悯她,厌恶她,恨她,却还向她道歉 决绝 多年来的漫漫追逐,求而不得,年少青春的荒唐,已经在回忆中遍布疮痍 柊冰凉苍白的指节轻柔抚上仁王的手背,微凉体温碰触到灼热 仁王脑中一片空白,麻木的反手握住她,掌心微硌,他缓缓摩挲,终于分辨出那不明物体的形状,凸起的圆环套在她纤细的无名指上 是他为了羞辱她,随手在街边买的婚戒,敷衍到甚至不合她的尺寸,她却没有半句怨言,用细软的毛线缠住半截,日夜戴着,而他的那枚,早已不知所踪 他突然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北原柊的神情太过苍凉疲惫,让他再一次心生恐惧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仁王君,一直以来都是善良又负责任的人,不然也不会伸出援手帮助被孤立的我,更不会为了所谓的责任娶我,利用你的责任感纠缠你,编造谎言欺骗你,是我太过无耻,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才对” “。。。 。。。” “仁王君,我们离婚吧,我一直都知道,在我们递结婚申请的那天,你也签好了离婚协议,就放在书架的叁层” 书架叁层,放着她从国中开始的所有作品原稿,他从没有避讳过,他想要离开她的决议 柊别过脸,手指缓缓垂下,不想让他看到她的狼狈和失态 就这样吧,柊想 他终于可以解脱了,她也应该离开了 一夜瓢泼的雨势,终于减小 歪斜蜿蜒的雨迹顺着密不透风的病房玻璃滑落 “。。。好” 他缓缓吐出一个好字,明明想质问她,这算什么呢北原柊,又是欲擒故纵的把戏吗,或是歇斯底里的告诉她,他为这一天忍耐等待了多久,所有挖苦嘲讽,都在触碰到她抖动着的肩膀那刻烟消云散 为什么总要惹她哭呢 曾经,他不止一次目睹她被身边同学整蛊捉弄,浸湿着不明液体的校服外套,布满马克笔痕迹的运动鞋,她却从来只静静垂下头,长长的刘海遮掩住她淡漠的神情,他也曾认为北原柊如传言中那般阴暗冷清、刀枪不入,直至那日黄昏,看到她在街角失声痛哭,久违令他感受到怜悯和悲怆 那时,他想,北原柊,真是有趣 有趣,所以忍不住在人群中寻找她,关注她,甚至,想要剖析她 从始至终,他都和那群人没有区别,他帮助北原柊,从来不是因为什么良善之心,只是换了一种方法玩弄她罢了,担心她报复结衣,担心柳生夹在中间为难。。。 掰过她的下巴,强硬道:“我说了好,别再哭了” 他没救了啊,原来是北原柊给了他惹哭她的机会,她一次一次,把最柔软的自己袒露给他,又一次次被他伤害的遍体鳞伤 直到最后,他还是没能学会好好待她 他略显笨拙,慢慢拭去她脸上的清泪,“我说了好,等你养好身体,让绘里帮你请律师,公寓跟车子,我这些日子打职业,手上也有了点积蓄,让律师一并帮忙理清。。。” 柊摇头,“除了我的东西,其他我都不要” 北原柊再次成为了15岁时的北原柊,周身竖起高墙,倔强固执,百毒不侵,刀枪不入 仁王悸悸缩回手指,无力,焦躁,失落一齐积压在心头 窗外的雨,依旧密密麻麻下着 病房阴仄又狭窄,隐隐泛着黄梅雨季的潮湿霉气 护士进病房撤掉了柊将尽的吊水 麻木的左手终于解脱出来,平坦的小腹还有些轻微的疼,不到两个月的孩子在母体内的存在感微弱的可怕,只除了最后时刻撕心裂肺的痛楚,北原柊甚至来不及感受同他的羁绊,便永远失去了他 她不是一个好妈妈,不顾自己的身体,任性又恣意妄为 眼眶酸涩的厉害,眼泪却似流尽一般,再不肯给这孩子一丝悼念,她不配拥有那样温暖无暇的新生命,这是上天对她最深切的惩罚 太过温暖的室内,让一整晚没阖过眼的仁王,盛着满心沉重浑浑噩噩进入沉睡 幸村歇斯底里的嘶喊跟压抑的哭泣阻隔在厚重的房门中,立海大输了,他们被青学狠狠踩在脚下,叁连胜的目标就此破灭 柳生常说,仁王在所有事上都散漫惯了,可唯独网球,他倾注了全部的认真跟觉悟 关东大赛失利的悲伤没有因为暑假到来而冲淡,万幸的是,幸村的身体一天天好了起来 暑气正盛,海风微凉,仁王赤脚踩在沙滩上,连日阴郁的心情纾解几分,他没想过,会碰到北原柊 他避如蛇蝎的北原柊,原以为放假后可以逃离的北原柊,竟然在他难得心情好转的时刻,仿佛命运的指引,同他相遇了 当真晦气,他扶额,转身便要离开 “仁王君”,她追上来,一如既往的大胆,又小心翼翼 仁王没有理睬,自顾向前,北原柊也不再作声,怀里紧紧抱着画板,咬唇,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或许是北原柊的出现,终于让柳生惠子心生警醒,在她似有若无的暗示和努力下,柳生川雄一反常态,决定带全家人去轻井泽避暑游玩 柊识趣的留在家中,反正柳生川雄对她并没有什么深切的父女之情,她也不会不知餍足的贪图来自父亲的宠爱,她只想平淡安稳熬到成年,然后离开柳生家 察觉到她的走神,仁王扯了扯嘴角,胸中燃起不知名的火气,出其不意顿住脚步,北原柊反应不及,猛地撞在他身上 柊既难堪又羞耻,偏偏鼻尖撞得生疼,小巧的鼻头透出淡淡的红,秀气的眉紧蹙着 仁王呼吸一滞,莫名有些难以言喻的悸动 “。。。北原柊,陪我待一会儿吧” 假日的学校只有零散参加社团活动的学生,网球社因为幸村住院、柳生出游的缘故,暂停了集体训练,偌大的网球场地空无一人 他一遍遍重复着发球的动作,球重重砸在场地上,弹起不一的弧度 北原柊知他的烦闷和不甘,却只能无能为力坐在场边,任他汗如雨下,发泄心中苦闷 休息室静谧无声,夕阳西斜,透过百叶窗映射下一片暖黄 柊静静打量,她比不上结衣,能常常出入正选们的休息室,这是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后一次吧,自嘲的笑笑,心下无端多了几分惶恐 “看什么呢”,仁王换好衣服,从内间进了大堂,简单淋浴后,冲掉一身汗味,沐浴露淡淡的柑橘香气萦绕在空气中 柊微微失神,视线凝在会议桌右侧墙壁悬挂的书法上,“七月流火”四个大字,笔触强劲有力,不难看出书写之人的刚直正气 仁王叹了口气,无奈向她解释,“听说是柳翻阅中国古籍时学会的词,大概是形容天气炎热之类的意思,真田副部长觉得应景,就写下了” 柊弯弯嘴角,点了点头,柳君和真田君,都是极优秀的,他们那群人啊,天生如此耀眼,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桌上手机频频振动,仁王抱歉的拿起,短暂通话后,他如释重负的摊开手,“赤也他们在外面聚餐,一定要我过去才行,抱歉,耽误你这么长时间,陪我练习很无聊吧” “天快黑了,赶紧回家吧”,不待她反应,仁王极快补充道,抄起椅子上的运动外套,生怕她再继续纠缠似的 北原柊没有错过他心虚又闪躲的眼神,她了然的微笑,甚至连多余的难过都没有,“我知道了” 黄昏之时,暑气渐渐消散,他们在校门口分别 七月的白昼格外漫长,天还亮堂着,仁王心中愧疚消减了许多,实在是他糊涂了,怎么一时冲动又招惹上北原柊呢 “仁王君”,远远地,她突然回身叫住他 “其实七月流火,代表天气转凉,并不是如今的七月啊”,她抿唇,伫立在夕阳下,琥珀色的瞳孔盛满了细碎的流光,“那时候。。。再加油吧” 他愣怔间,望着她慢慢走远,条件反射伸手进运动服口袋,薄薄的纸张微微咯手 散发着淡淡墨香的素描纸上,八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还有那象征着荣誉的冠军奖杯,在暖阳下熠熠生辉,纸张的右下角,字迹娟秀,写着“全国大赛,加油!” 天气转凉。。。那时候。。。再加油吧。。。 难以言喻的感觉,竟然被安慰了呀 “puri” 嘴角不知不觉溢出笑意,重新将素描纸塞回口袋,总感觉,七月,也不是那样难熬了 窗外天气依旧阴沉的可怕,仁王缓缓睁开眼睛,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身上多了柔软的法兰绒毛毯 柊立在窗前,凝视着窗外的樱花树,叶子挂在枝杈上萎靡不堪,在雨水的敲打下摇摇欲坠 仁王半梦半醒之间,那一日黄昏北原柊的背影同眼前的背影一点点重合,他蓦然开口 “柊,后来我有告诉大家,那四个字真正的意思” 北原柊,原谅我,一直忘了对你说,谢谢 ps.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be还是he呢 离别 “什么?”柊莫名 “没什么”,仁王扯动嘴角,隐去心头落寞,太迟了,她早已忘记了 柊被巨大的悲伤笼罩,曾几何时,她也奢望着,他能毫无芥蒂喊她的名字,可是一次都没有过,他们成为夫妻,做着世间极尽亲密之事,他仍然固执的推开她,心情好的时候叫她北原,对她挖苦讽刺时喊她北原柊 终于,在她决定离开时,他唤她“柊” 雨不停歇的下了整整叁天,终于在仁王出发去集训那天放晴 柳担心仁王的精神状况,出发那天早上,特意带着绘里去了仁王和柊二人的公寓,载他一道出发 “我做了饭团,路上吃吧”,柊静静站在门前 她平静的神情带给仁王一种错觉,仿佛她只是如往常那般送他出门,而不是经此一别,再无交集 他想再跟柊说几句话,譬如不要着急搬走,或是好好调养身体,又直觉没有脸面,只好思绪混沌的接过便当盒,上了车 车子缓缓驶离,消失在街角 绘里拉了拉柊的胳膊,“走都走了,别看了,这么舍不得,干嘛要离婚” 柊笑笑,“你不是早劝过我,说我们俩不合适,前几天在医院还一副要杀了他的表情” “。。。我是心疼你”,绘里忿忿不平,点了点她的额头,“你有多喜欢他,我看在眼里呢,没良心的坏丫头,我真是从16岁开始,就为你操碎了心,既想让你离他远一点,又希望你得偿所愿,跟他好好过下去,他以前多偏袒结衣,我都懒得计较,可唯独这次,你怀着孕呢,他怎么能那么狠心,为了柳生结衣,丢下你不闻不问。。。” 濑户绘里红了眼眶,她还记得她和莲二得到消息赶到医院时,好友面无血色的脸庞,医生惊心动魄的叙述,让她现在回想起,腿还止不住一阵阵发软 她是如此害怕失去她啊 外人都言,濑户家的大小姐光芒万丈,应有尽有,然而在冰帝的日子多苦,只有绘里自己心里清楚,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的爱,甚至早早定下婚约的未婚夫,都是冰帝带头排挤她的罪魁祸首 只有柊,只有莲二,是她无论如何也要守护住的温暖 多么难以启齿啊,绘里拼了命维护的自尊和骄傲,柊心中明镜一样清明,从她第一次去冰帝见绘里,种种细节都让她察觉到,绘里的生活不若外界看来那般光鲜,同为校园欺凌的受害者,柊还有什么不明白,心疼,却也无奈 忍住汹涌泪意,柊拥住绘里 “绘里,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柊和绘里并排坐在沙发上,干净宽敞的客厅,只有加湿器无声的水汽蔓延 在这个承载了她无数思念痛苦的公寓,北原柊终于放弃了所有执念,向好友坦白她所有黑暗不堪,平生第一次,她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回忆自己的一生 她讲了那个叫北原里美的女人,如何在青春正好的年纪邂逅了只身前往大阪、郁郁不得志的内科医生,柳生川雄,他们之间仿佛冰与火的碰撞,骤然爆发,灿烂又短暂的爱情与欢愉,讲了那个男人,终于不得不面对现实,回到已经怀孕的妻子身边,北原里美又用多么决绝的姿态斩断同他的一切联系,生下北原柊,抚育她长大,讲了她和母亲、外婆在四天宝寺的小卖店,她人生中唯一一段快乐、无忧无虑的日子,还有她来到神奈川后的煎熬压抑,也轻描淡写,讲那个少年突如其来闯进自己的生活,让她沉溺向往,讲她多年来的追逐单恋,哪怕得不到回应,哪怕遍体鳞伤,也不曾退怯分毫,也讲了她明知不该,却还是抑制不住的对柳生结衣的嫉妒和怨恨,讲了她刻意为之隐瞒的真相,以及她不知廉耻的要求结衣退出,讲了那个少年如何被迫娶她,并在日复一日的痛苦折磨中渐渐消磨掉年少时的热烈和锋芒,直到今天 柊靠在沙发上,停止了这个漫长的故事,心力交瘁,更多则是解脱 绘里猛地弹起身子,定定俯视着柊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柊抬头,只见绘里眼眶噙满泪水 “绘里。。。” “你觉得,我会认为你是个自私又恶毒的人,然后跟你绝交对吗”,绘里的声音不自觉轻颤,“你长本事了啊,把我蒙在鼓里这么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如果我知道仁王是因此才娶你,我绝不会答应你嫁给他,你简直蠢透了,就由着他们作践你” “对不起。。。绘里,我只是太害怕了,我永远忘不了当时他们看我的眼神,嘲讽,愤怒,如果。。。” “别说傻话了柊”,绘里俯下身子,扶住柊的肩膀,强迫她直视自己,“都过去了,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爱你” 无论世人如何轻贱鄙夷,她们都是彼此唯一的朋友 北原柊多久没有听到“爱”这个字眼了,15岁的年纪,她失去了母亲和外婆,从此以后,再没有人爱她 “之后的事律师会办妥,我帮你收拾行李,先去我那儿住着,让家里阿姨给你炖鸡汤补补,看你瘦的身上没剩几两肉!” 柊离开了,行李少得可怜,不过一些随身衣物和两箱画稿,新婚之初,她竭尽全力将家中布置的温馨整洁,家具墙纸一律都是仁王喜欢的色系和风格 如今想来,真是傻 柊最后深深凝望一眼,将钥匙置在玄关鞋柜上,关上了公寓的房门 “哦呀,北原小姐?您是要出远门吗” 柊和绘里一齐回头,映入眼帘的是吉野先生笑眯眯的亲切脸庞 “吉野先生,早安” “早安,北原小姐” “吉野太太在家吗?我马上就要搬走了,还未来得及同她道别” “您要搬走吗?真是不巧,内人一早去了超市,还没回来”,吉野先生颇为懊恼,“太遗憾了” 辞别了吉野先生,坐上绘里的私家车,柊才不无伤感的感慨,“吉野先生跟太太为人很是和善” “这世界上好人多的是,从今往后,你遇到的都会是很好的人”,绘里意有所指,柊缄默不言 绘里和柳在神奈川的住所,是套复式小别墅,跟绘里在东京富丽堂皇的居室比起来,实在小的可怜,但胜在环境清幽,从选址到装潢,都是柳一手操办的,绘里对他清雅不俗的品味向来极为放心 “比起待在东京,我还是更喜欢这里,可惜老头子的家业还需要我日日操心,不然,我就搬来神奈川长住” 安置好柊的房间,已经日薄西山,绘里扑到大床上,懒懒开口,调侃自己作为资本家的身不由主 绘里的父亲病重后,濑户家偌大的家业就牢牢掌控在绘里手中,她是用何手段斗倒了同宗的叔父和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柊不得而知,绘里的雷厉风行、强大意志总令她可望不可即 柊微微有点头晕,最近这种不适愈发频繁,她只当是平日工作繁重的缘故,也不在意,在绘里身边躺下,望着窗外西沉的落日,慢慢放空自己 “柊,你之后什么打算” “我吗?大概会回大阪吧”,柊翻了个身,“我18岁生日那天,那个人把外婆的地产转移到了我名下” “女承母业,开小卖部吗~”绘里挤挤鼻子,“我们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仙女终于要下凡赚钱了” 柊被她逗乐,语气轻快了许多,“或许吧,不过漫画,还是要画下去的” “前阵子你粉丝寄了很多礼物来,都在我东京房子里堆着呢” 北原柊高中时正式跟JU少年刊物签约,为了不在柳生家暴露自己,地址一直留着绘里的私宅,知道她多年来一直从事漫画工作的,只有仁王、绘里夫妇和白石而已 “柊,不要妄自菲薄,你很优秀,也有众多的追随者,他们欣赏你的才华,同我一样,深深爱着你” 柊闭上眼睛,对新生活的向往一点点取代了迷茫,心中涌起暖意,“谢谢你,绘里” 主动放弃一个喜欢很久的人,是什么感受呢?绘里鼓舞柊开始新生活,心中却难免怅然若失,曾经,也有一人,令她长长久久欢喜,可她甚至连主动放弃的机会都没有,又暗自庆幸,如果柳不曾出现,她是不是也会如柊一般,步步桎梏,无法解脱 ps.下章会插一段绘里的过往,然后差不多可以期待反虐男主的情节啦~ 绘里篇番外 濑户绘里就读于冰帝学园国中部 濑户家财力雄厚,家族产业遍布日本各地,不过,濑户家的家主,也就是绘里的父亲,是个没多少文化的地道商人,俗称暴发户 是以在遍地贵族的冰帝学园,濑户绘里算不上什么受欢迎的人物 傲慢,骄矜,目中无人,是人们对濑户绘里一贯的既定印象 被金钱架起来的膨胀大亨,最向往的便是名流之士的身份地位 因此,浑身沾满铜臭气的濑户绘里,有个身出清贵之家,在冰帝声名赫赫的优雅未婚夫,忍足侑士 濑户绘里认定自己是极喜欢忍足的,一把关西腔慵懒迷人,只听听便叫人浑身酥软,心动不已 只可惜,忍足侑士有心仪的女孩 时间过去太久,绘里早已记不清过往老同学的名姓,只依稀记得,那个如莲花一般安静淡雅的女孩子总被人美加美加叫着 美加家境贫寒,凭优异的成绩成为了冰帝特招生,而美加在冰帝最大的靠山,恰恰是同濑户绘里最不对头的宫坂,美加同宫坂私交良好,悬殊的身份家境差异下,竟能成为闺中密友,是绘里一直讶异着的怪事 宫坂出身名门,在冰帝一众贵族小姐中同迹部景吾走得最近,早有传闻,宫坂是迹部祖父内定的孙媳妇 美加更是通过宫坂,成功打入冰帝网球部,她安静,不多事,又手脚勤快,渐渐地,连最为挑剔的迹部都默许了她的存在 宫坂看不惯绘里的放荡不入流,绘里讨厌宫坂的做作清高,在看到自己未婚夫望向美加时眼中愈发露骨的兴味和欣赏,绘里对宫坂以及美加的厌恶到达了难以置信的巅峰 可惜,濑户绘里没有和宫坂、美加作对的资本,尤其她们身后还站着迹部和忍足 真的难堪,也真的失落,绘里也在家中偷偷学美加那样,把一头卷曲的长发拉直,穿纯白棉质的清新连衣裙,甚至无数次尝试,用各种色号的遮瑕和粉底,企图遮住眼角那颗妖媚的泪痣 望着镜子中陌生的自己,绘里讽刺的裂开嘴角,冲进浴室打湿头发,冲掉粉底,又换上妖艳性感的紧身黑色短裙,娇艳的唇,湿润弯曲的大波浪卷发,果然啊,这才是濑户绘里 她满不在乎,自我安慰道,不过是个男人 可再一次被他冷眼相对,冷嘲热讽,看着宫坂和美加洋洋自得的神情,绘里还是控制不住的伤心欲绝 初次遇到北原柊,是在U17合宿,她们作为被各自学校同伴嫌弃的代表,荣幸“分”到了同一个宿舍 绘里对北原柊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又是一个“美加式”的美人,小白花似的单纯柔弱,让人倒胃口 可渐渐的,绘里发现北原柊和美加并不相似,美加待所有人都温暖和煦,柔柔轻风般亲切,北原柊却淡的似天边浮云,清清冷冷,充斥着憔悴的美感,被欺负的再狠,都一言不发,只有望向那人时,眼中才会出现几分波澜,变得卑微又柔软。。。 北原柊让绘里难过,同样被孤立,同样固执爱着一个人,北原柊却比自己更懂得隐忍和勇敢 柳生结衣一伙人,实在是纸糊的老虎,外强中干,她虽然对付不了宫坂和美加,收拾柳生结衣的小团体却绰绰有余,她一心想为来之不易的朋友打抱不平,不过略施拳脚,就吓得几人花颜失色 认识柳,也是在那时,看着叁叁两两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孩们争先恐后躲到他身后,柳前辈柳前辈喊个不停 绘里也只羞赧一刻,却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恐惧,怒气冲冲道:“喂,别多管闲事” 几个女孩的嚎哭声更大了些,柳无奈叹息,“看来今天的闲事,我不得不管了” 绘里在同龄女生中不算矮,可面对柳时也不得不抬高脖子看他,气势上就凭白低了一截,委实不爽 他就那样平静又坦荡的回望她,眸中不见丝毫慌乱,亦没有旁人看向她时常有的惊艳或厌恶 有意思,濑户绘里用手指卷着耳边碎发,轻佻开口,“你是立海大的?叫什么名字” “柳 莲二” 濑户绘里生命中,还是第一次遇到柳莲二这样的人 正直,沉稳,认真,明明渴求胜利,又甘愿为后辈牺牲原属于自己的机会,勿需问值不值得,竟有种别样的迷人呢 离别的大巴车引擎轰隆作响 “喂,这一走,可再回不来了”,绘里忍不住开口 他微微回首,夕阳下,连眉眼都比平时柔和上几分 “上次,我忘了问你的名字” 绘里挑挑眉,“冰帝,濑户 绘里” 他似乎笑了,绘里的心跳节拍蓦然混乱,张皇失措维持着面上镇定,直到大巴车缓缓驶离,她才怅然若失的踢开路边石子,默默走开 之后她陪伴他征战世界,一点点走近他内心的坚持,看他爱护后辈,也同误解的前辈冰释前嫌 绘里无法定义她同柳莲二的关系,在他面前,她肆无忌惮做着真实的自己,身边好友除了柊,便只有一个他,依赖他,信任他,不是没有过暧昧的瞬间,却从未越雷池一步,因为连绘里自己都不想承认,她心中始终对忍足抱着似有若无的不甘和执念 高中毕业典礼酒会后,忍足碍于绘里未婚夫的身份,不得不驱车送她回家 她喝了不少酒,饶是酒量不错,此时也头晕的厉害 莫名的香气涌动在黑暗的车厢,忍足心浮气躁的卷高衬衫袖子,既牵挂着孤身回家的美加,又为这桩无法逃避的婚事燥郁难安 “我今晚不想回去”,绘里目光沉沉,生硬命令着,“去酒店” 话落,忍足手腕微僵,神情气恼 “你怕什么,和我在一起很委屈?”绘里轻嗤,趾高气昂的语气里满满都是讽意,今晚他能为了美加,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让她没脸,她也不介意让他更难堪 “就一晚,睡过了,我就回去跟家中长辈谈退婚的事” 忍足将车子停靠在路边,双眸冰冷一片,许久,他轻佻勾过绘里的下颚 嗓音沙哑,带着危险又甜蜜的诱惑,“我跟美加睡了,你确定还要?” 温热的气息喷薄在耳后,他覆身上来,手指划过绘里裸露的背,捉住她礼服的绑带,只需轻轻一扯。。。 “够了!” 绘里狠狠推开忍足,眼中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脆弱和狼狈 车窗大敞,夏日微凉的晚风涌入,吹散了车厢酒气 那晚,他们在路边坐了一夜,直至天际破晓 车窗缝隙飘进些许烟灰,有他的,也有她的 绘里揉揉眼睛,透过后视镜看到自己早已脱妆斑驳的面容,憔悴不堪,却是她衷爱的疯狂张扬 扬眉,她撩开耳边的碎发,推开车门 “咱们的婚事吹了,从此以后,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绘里顿了顿,最终放弃了回头再看他一眼的念头,毫无留恋的离开 心间魔障伴随着撒向公路的第一缕阳光散去 不过是个男人,不爱自己的那种 独自走在空寂无人的公路,她突然很想念一个人,那个人站在夕阳下,眉目柔软,对她说,“上次,我忘了问你的名字” 忍足抬头,遥遥的,隐约见她褪掉高跟鞋,豪迈的扔到路边树林,本该粗俗的动作被她做来,竟也说不出的优雅,画面就此定格 后来,她果真如那天清晨所言,划清了同他的一切界线 她解除婚约,去国外进修读书,再后来回国,用雷霆手段摆平了家族中的麻烦纠纷,将偌大家业管理的井井有序,曾经学校辱骂瞧不上她的富家子弟们,十个加在一起也比不得一个濑户绘里来的厉害 他们多年后的再次遇见,是在一个初雪的夜晚 忍足约迹部小聚,看着餐厅外的男男女女因突如其来的初雪骤然喜悦 绘里就在此时推门而入,舒缓的钢琴乐里,她素面朝天,不拘小节的扯掉围巾,弄散了绑好的马尾,她身边站着的清秀男子,高高的个子,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人了 谁能想到,濑户绘里会同柳莲二走到一起呢,不可思议,却又似乎早就埋下伏笔 柳无可奈何的拉住她,耐心替她重新绑好头发,绘里嘻嘻哈哈笑着,坏心将冰凉的手探进他的围巾,那人却眉目温和,唇边带笑,宠溺着任由她胡闹 迹部中指指节轻扣桌面,举杯淡淡开口,“Cheers,为抛弃你的女人们” 忍足耸肩,笑着同他碰杯 假戏 日本队赢了 西班牙,美国,法国。。。一个个强敌,被他们一一击溃,这是日本队迟来已久的团体赛胜利 激动狂喜后,是惯例的聚餐庆祝,一改训练和比赛时的紧绷心情,久违的轻松氛围让大家难得放纵开来 喝到兴头上,场面一片混乱,仁王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一杯杯沉默的灌酒 知情人都心知肚明,不敢去开他玩笑 “仁王君,怎么了?”白石坐到他身边,“一个人喝闷酒可不是好习惯” 酒意朦胧间,仁王认出他,咧了咧嘴角,“一起喝一杯?搭档二号” “仁王君。。。”,对他一直以来调侃自己的外号颇为无奈,“这样讲,柳生君会生气的” 柳先前拉住他,拜托他一定要帮忙劝阻仁王 白石苦笑,两人虽然合作双打了不少比赛,因着柊的缘故,关系难免微妙,他从未看懂身边搭档的心思,也不敢去深入探寻仁王和柊之间种种,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等他终于认清自己的心,也永远失去了陪伴在她身边的资格 “仁王君,还是少喝一点。。。”手搭上仁王的肩膀 他抬头,似笑非笑,好像醉了,又好像清醒无比 “白石,我们离婚了” 那双手蓦地僵住,然后缓缓放下 仁王嗤笑一声,烈酒入胃,眼前一点点模糊 肺部灼烧的难受,他难以抑制的咳嗽一声,趴到桌上,意识渐渐抽离,嘴里还小声嘟哝着,“你一定很高兴”,毕竟,你喜欢北原柊喜欢了那么多年 而我,轻而易举得到了她的喜欢,却从未珍惜。。。 她背对着他,发出细碎的、微不可闻的抽泣声,看上去是那样凄凉和可怜,他想走到她身边,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着他,突然,他脚下一空,失重的坠落进梦的深处 仁王猛地睁开眼,白净的天花板,是自己集训住的房间,头疼欲裂,他费力翻身爬起,脑后的小辫子杂乱的刺在领子里,身上衣服皱皱巴巴,他捂着太阳穴出了房间,他的搭档二号——白石,正毫不意外的看着他难受的表情 “嘶,我怎么回来的”,仁王大大咧咧坐到餐桌前,拿起桌上的牛奶一饮而尽,空空如也的胃终于有了知觉 “你喝得烂醉,其他人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前辈们帮忙送大家回来的”,白石无奈的耸耸肩,内心却有些沉重,他和柊,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吗 连续几个月的繁重训练,加之路途奔波,仁王整个航程都睡得不省人事,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公寓空空荡荡 北原柊搬走了,在他集训的那段日子里 没有人气儿的房间冰冷一片,他麻木摁开暖气,行李随手丢到沙发旁 原来一个人要从另一个人生命里消失是如此容易的一件事,她离开的很彻底,公寓里甚至找不出一件她的东西,她就如此急迫的想要离开他,仁王苦笑,怨不得她,是他的错 从冰箱拿了一罐啤酒,仁王进了房间,坐在飘窗上,她从前就常常坐在这里望着窗外,那时候她在想什么呢,她一直以来的落寞他明明知道,却为此享受到了报复的快感,日复一日,在他们经久不断地彼此折磨中,他终究还是没能独善其身 “雅治,回国了,怎么不回家?还有。。。你和柊怎么回事,什么离婚?好几个月前的事,我和你爸爸还瞒在鼓里”,仁王母亲的语气里透出浓浓不满,她不齿柊过往种种手段,却也可怜她,盼着他们夫妻二人能和和气气过日子,让自己儿子早日安稳下来,有了自己的小家,也不必她再为了他日日挂心 “你联系她了?” 仁王烦躁的扯住头发,心中空落落的,思绪起伏 “过几天你外祖父生日,我怕打扰你训练,就给柊打了电话,你也知道的,你外祖父他很想你们,小辈里面,最喜欢柊那孩子,又怜惜她小小年纪没了母亲,拿她当亲孙女看,柊已经答应我,那天会随你一起回老宅,你们的事千万先瞒着,收敛些,让你外祖父开开心心过完生日” 挂断电话,仁王心乱如麻 啤酒被捏瘪了罐身,一道美妙的抛物线,稳稳掉入纸篓 他还有何立场再去见她,请她帮忙在外祖父面前遮掩,却又在心底隐隐期待着,能再次见到她。。。 就这样怀抱着忐忑和希冀,回老宅的日子终于如期而至 前一晚下了小雨,马路上湿漉漉一片,空气氤氲着潮湿的气息,沉闷的车厢里,大衣和手背皮肤相触,略微粗粝的毛呢,不甚舒服的感觉,仁王手放在方向盘上,食指轻叩,等待着绿灯 一旁副驾,柊恹恹的歪靠在车窗打盹,她似乎身体不舒服,脸色极为苍白,纤细的手腕搭在腿上,手背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仁王淡淡收回了投向她的目光,不知为何,心脏有丝不真切的痛感 尴尬的寒暄过后,两人再也无话,她睡着也是好的,不然这漫长路途,他们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对方 到了外祖家,北原柊还没有苏醒的痕迹,仁王推推她的肩膀 “。。。柊,醒醒,到了” 她呓语几声,睁开眼睛,北原柊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天马行空,又不甚美妙,五脏六腑都牵扯在一起疼得厉害,眼前阵阵模糊,她虚弱的靠在座位上,等待眩晕一点点散去 捱过十几秒的混沌,她慢慢恢复清明,拉动车门,车子却纹丝不动 柊慢慢转过头望向他,只见仁王皱眉,面色晦暗不明,语气里有隐晦的担忧,“你怎么了?” “。。。没事”,她平静回答 他不再发问,咔哒一声解了锁,率先推开车门下了车,北原柊苦笑,只觉又是一阵晕眩,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有了力气,不该穿高跟鞋出门的,她吃力的维持着身体的平衡,点点雨滴打在她脸上,很凉 仁王站在不远处等她,两个人沉默的,一前一后进了老宅 仁王的外祖父,已过古稀之年,精神上依旧劲头满满,身体康健 家中亲戚对柊一如既往冷淡,不过看在老人家的面子上,不咸不淡同她交谈 往日再熟悉不过的画面,此时映入仁王眼中,说不出的刺眼,他甚至隐约回忆起婚前,他不情不愿带着柊和家中亲属碰面,宴席上,结衣崩溃的打电话来,抗拒住院治疗,他也不避人,当着众人面,温声软语哄她,全然不似望向北原柊时的满目寒霜,也不顾柊尚在自己身边,那时候,他就用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娶她,非他本意,所以从那以后,也不再有人尊重北原柊 回忆和现实交织,看着眼前的柊,眼底泛着淡淡乌青,强颜欢笑收拾着满桌狼藉,他心如刀绞 毫无预兆,她就在这一片哄闹欢笑中慢慢倒下 酒杯相碰的声音消失了,玩闹交谈的声音消失了 仁王的世界,陷入一片寂静 没有人知道柊为何会晕倒,在众人手忙脚乱的安置下,她从短暂的休克中清醒过来 她眼神迷蒙,于拥挤人群中同他视线交汇,让他再一次心痛到无法呼吸 老寿星也没了兴致,一门心思牵挂柊的身体,大手一挥,草草结束了寿宴,赶走了各路亲戚,固执要留仁王和柊在老宅留宿 屋子不大,是小时候仁王每次来住的房间,被褥和枕头都散发着阳光烘烤过的暖香,只是小孩子用惯的床,两个人睡难免拥挤,如果二人尚未离婚,还可以勉强凑活,眼下的情形却着实让二人尴尬为难 “你睡床,我打地铺”,仁王摸摸鼻子,不甚自在,“你先休息,我去陪外祖父”,寥寥几语,说罢便落荒而逃 柊沉默,手掌缓缓摩挲着身下床褥,她站起身,透过蕾丝窗纱望向庭院,仁王下了楼,正蹲在空地看外祖父修剪盆栽 手机在掌中频频振动,柊麻木的摁下接听键,视线依旧凝在楼下身影 “你什么时候来医院复查”,电话那头声音醇厚冷静,是她年少时渴望又隐隐惧怕的 嘴角扯出不易察觉的弧度 “不必了,以后都不需要了,我死以后,把我的眼角膜给结衣吧,就当是我偿还你们的。。。” 阳光下,那人银色的发丝随风轻拂,耀眼的让柊蓦然想哭 “。。。柊”,电话那头向来冷漠克制的声线一瞬动容,短暂的静默,他痛心道,“你和结衣都是我引以为傲的女儿,你们会健康平安的活着,柊,入院治疗吧,那并不是一定无法治愈的疾病”,话已至此,尾音竟透出隐隐乞求 原来她竟是他引以为傲的女儿吗?柊冷笑,那丝泪意终于忍了回去 她重新变成冷硬隐忍的北原柊,不允许自己再肆意软弱 可心中终究余下无尽茫然,她死死捏住手机,指节惨白一片,命运似乎总爱同她开玩笑 在她决定开始新生活之后 她无力抗拒,也无法随波逐流 真情 “雅治,别怪我多嘴,结衣那孩子,也算我看着长大的,品行样貌没得挑,却未必适合你,你们两个,缘分浅了些,既然已经决定和柊在一起,就好好待人家,人世无常,不要把时间浪费在遗憾后悔上,等你年纪再长些,就会明白我这番话的道理” 老人佝偻着脊背,专注在盆栽上,仿佛早已看透一切 仁王垂眸,压下心中波澜,淡淡应声 晚间,天空飘落小雪,算起来,还是今年的初雪 狭小的空间里,两人相顾无言 柊刚刚沐浴过,发丝沁着水珠,没有换洗衣物,身上穿着仁王高中时候的T恤,棉质面料多次洗涤,已微微泛黄,穿在她身上有种不伦不类的可爱 仁王压抑住笑意,难得体贴,“你生病了,把头发吹干吧,我找外祖母借吹风机” “不用麻烦了,屋子里面不冷,我没关系”,随意擦擦发端的潮湿,她抱膝坐在床上,没头没脑的接上一句,“下雪了?” 仁王一怔,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窗外路灯投影下,细碎的小雪缓缓落下 “啊,晚饭后没多久便下大了” 柊抿唇,被子下的双手搓着冰凉的脚趾 “要不要上床来睡” “。。。” 仁王神情古怪,疑心自己出现了幻觉,可她分明不许他逃避,向床边移了移,为他腾出半边身位 “最后一次”,她认真凝视他的眼睛 这场情事比预期还要持久缠绵 他们的身体远比灵魂更为默契熟稔,支离破碎的哼吟声渐渐透出哭腔,老旧的床板咯吱咯吱响着 他步步紧逼,愈深愈急愈重,看着身下那张原本苍白无血色的小脸慢慢染上醉人的红晕,无法言喻的欢喜和冲动于胸腔弥漫 今夜,他似乎不知疲惫 薄唇顺着锁骨的弧线慢慢向下,柊纤细如葱的手指插进他发间,脚趾难耐的蜷起 一波又一波的快感扑面袭来,他强撑住最后一丝理智,抽身释放 柊已经说不话来,意识迷蒙间,仍慌乱的蹙眉推他 “别怕,我没弄进去”,她的恐慌和不安让仁王的心一寸寸坍塌,一遍遍提醒着,他曾经带给她的伤害和难堪 得了他的安抚,柊终于跌进睡梦,仿佛一切再同她无关,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柊在浑身酸软中慢慢睁开眼睛 掀开薄毯,海藻似的长发凌乱铺散在肩头,身上疼得厉害,像被重物碾压过般酸痛,她安静地褪下身上微微泛黄的白T,一件件套上搭在椅背上的毛衣、金丝绒半身裙,还有在冬日里略显单薄的藕粉色风衣 做完这一切,柊并没有着急起身,拿到检查结果后,她便常常陷入莫名的放空,时间仿佛了解她时日无多,体贴的陷入凝滞 天色灰蒙,枕侧,仁王仍然沉睡着 她喜欢他睡着的模样,像孩子一样毫不设防 短暂的几分钟过去,她慢慢直起身,收回视线,赤脚踩上老旧的木质地板,有轻微的咯吱响动,她顿住脚步,终于还是克制住回头的欲望,轻缓离开 前一晚下的雪黏糊糊的融在路面,将化未化,踩上的触感像极了她幼时爱着的奶油沙冰 本不想就这样不告而别,她还是胆怯了,不敢去面对疼爱她的外祖,也不敢面对醒来的他,昨晚种种,他定会懊恼吧 可她不曾后悔 东方的天际依旧昏沉,柊掏出手机,给绘里传简讯 柊【我把他睡了】 短短几秒过后,来自绘里的对话框疯狂闪动 绘里【嗯】 绘里【。。。嗯?什么??】 绘里【我在做梦吗???】 绘里【姐妹,我昨天只是跟你开玩笑(哭哭),不是让你真的去睡他啊(黑线)】 柊【有什么关系】 柊【看到他,有些把持不住】 绘里【。。。。。。】 柊【别多想,我开玩笑的】 柊【只是有点不甘心,一时冲动罢了。。。算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讲】 绘里【我懂我懂,待会儿直接回大阪吗?】 柊指尖微顿,长长的睫毛掩住眸中翻滚的情绪 许久,回过一句【嗯】 幽僻的路,还没有多少车辆经行,只有不知疲倦的鸦鹊声声叫嚷 高跟鞋底踩在冰层上,湿滑又费力,柊沉沉叹了口气,手机在掌中翻滚多次,才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拨通了电话 【我去医院找您】 * 枕边似乎还残留着她发上淡淡的清香 仁王侧身躺着,凌乱的发丝遮住眉宇,望不清他的神情,只有枕上微微蜷缩的手掌,泄露了此刻几分的脆弱和迷惘 窗外,阴翳的天空还不曾透出微光,沉闷的令人生厌 ps.翻墙不易。。。太难了(′;︵;`) 三年 四天宝寺中学的西南角,安静矗立着一座二层小楼,经年失修,墙皮微微脱落,一楼门口的铁门稳稳落着,门边铁钉上挂着一块潮湿的木牌,上面字体清秀,印着简单明了的四个大字【暂不营业】 室内二楼,老旧的风扇咯吱作响,空气中隐约能嗅到电线腐化的刺鼻气味 狭窄的阳台,堆满了陈年厚重的杂志书籍,无处落脚,悬在半空的风铃一动不动,无风,沉闷 柊烦躁的丢下画笔,仰倒在旋转椅上,抬头静静打量房间陈设 楼顶的墙角布满青苔,偶尔雨天会有零星的漏雨,阳台的扶手生满铁锈,不止一次被绘里念叨着安全隐患,还有异常闷热的屋子,听声音便知道寿命即将走到尽头的古董风扇 柊长叹一口气,思索着是否该一鼓作气装上空调,彻底修缮一次房屋 “柊姐” 楼下突然响起中气十足的少年呐喊 “柊姐,给我开门儿!” 柊扶额,无奈沓着拖鞋下楼,颇为费力的撑起防盗铁门 门外,清瘦的少年,一见她开门,便灵活的挤进来,从货架抄起几罐苏打饮料,零钱扔进柜台的糖盒里,“谢啦” “悠二,几罐饮料,作什么偏要我这里的”,柊冷眼站在门口,纤细的手指示意着铁门旁显眼的【暂不营业】 少年尴尬的挠头,支吾了半天,匆匆丢下句“想你啦”,就拔腿快步跑远了,只留给柊一个火热的背影 北原柊摇摇头,喃喃自语道,“毛毛躁躁” 抬手遮住昏黄的夕阳,闭关许久,尚不适应这刺目的光明,她缓缓拉下铁门,室内再次陷入阴暗,柊裹紧身上的罩衫,沉默站在拥挤的货架前,打开冰柜,拿出一瓶冰冻的冷水,敷在脸颊上,无端的燥热散去许多 她没有急着上楼,方才的灵感早被闷热的空气和少年的乱入打断,再也拼凑不齐,掏出许久未看的手机,解除掉飞行模式,铺天盖地的信息提醒疯狂闪动 截稿日还剩两天,手机上一大半的简讯都来自JU少年刊主编渡边小姐的催稿,消息栏里,零碎的新闻通知也在陆续载入,柊烦躁的一一滑掉,决计强迫自己上楼继续创作 【日本网球选手仁王雅治于昨日宣布结束职业生涯,正式退役】,XX体育快报的推送飞速弹出 屏幕上灵活滑动的手指顿住,似乎在质疑这条新闻的真假 不知过去了多久,久到手机再也没有弹出一条讯息,屏幕自动锁屏归为黑暗,柊才缓慢的垂下胳膊,若无其事将手机装进口袋,上了楼 叁年来,她刻意回避着有关他的一切,却也不断从身边人口中听闻,他在国际赛事上大放异彩的表现,名誉,地位,成绩,还有。。。日益严重的伤病 他青年时代也曾有过一次长期的引退调养,柊还清楚地记得,那是一场堵上他全部网球生涯的比赛,酣畅淋漓,也伤痕累累,在重击德国职业选手后,大家都清楚,哪怕他日后回归赛场,职业寿命也会大大缩减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仓促 运处网球场,悠二抱着饮料急匆匆冲进场地 “喂,悠二,怎么样,见到柊姐了吗”,正选们围上去,一人挑走一罐饮料,还不忘把悠二最喜欢的橘子汽水留给他 “见到了,跟平时也没什么差别”,悠二苦恼的撇嘴 “什么嘛,所以柊姐真的只是每月例行偷懒而已吗?” 众人遗憾的四散而去,抓紧时间投入练习中 北原柊,对四天宝寺的孩子们来说,总是神秘的 几个月前的某个清晨,网球社的正选们照例早起参加社团活动,就在学校的西南角,那栋从来不见主人的小楼门口,见到了北原柊 她身形纤瘦,脸色异样的苍白,微笑着向他们问好 那时候,少年们才惊觉自家学校也有了小卖部的存在,只是北原柊,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生意人 她大多时间总是沉默的,清清冷冷,安静的坐在柜台后面,随便大家翻看书架上的漫画,待人既不过分热情,也不过于冷淡 她似乎格外偏好宽大的棉麻衣物,空空荡荡,更衬得她娇小苗条,引人遐想 学校青春期的男孩子们,总是为了偷偷看她一眼,同她讲上一句话,搜刮着口袋的零花钱,来店里逗留半晌 女孩里也总有人偏爱她,虽不乏少数嫉妒她的存在,也始终畏惧她是个大人,不敢过火,时间久了,竟也都放下了对她的偏见,柊姐柊姐的叫她,只因她实在好看,卖的东西又总比其他店便宜 只是,北原柊每个月总有一段时间是闭门停业的,没有人知道紧闭的铁门里面,他们的柊姐到底在做什么 有人猜测,她身体不好,需要长久的时间按时休养 也有人猜测,她有固定的男友,总是在固定的时间来探望她 更有传言,她身份成谜,甚至不是人类,在那几日里会现出原形,不便见人,此种说法流传甚广,曾多次登上校内论坛里的灵异怪谈榜 然而事实,只是因为截稿日罢了 柊熬了通宵,终于赶完了原稿,病愈后,她常常感到疲惫,灵感也不像叁年前那般手到擒来 手机嗡嗡震动,收件箱里孤零零躺着JU少年刊主编渡边小姐的回信,那个雷厉风行的冷艳女主编,于柊而言,有着知遇之恩,将近十年的提携,她们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柊正在创作的热血运动漫《残影》亦是她极力建议下的产物,事实证明,渡边主编的眼光足够毒辣,《残影》自连载以来的火爆程度无疑将成为柊职业生涯中里程碑式的存在 如果没有叁年前的那则声明 叁年前,柊突然宣布《残影》无期限暂停更新,自此,柊从漫画界消失了,再没有一丝一毫的音讯,漫迷们从最初的惊慌失措,到愤怒,再到无力难过 日本,从来不会缺少有天赋的漫画新人,很快,柊被人遗忘,《残影》也渐渐被时间的尘埃掩埋,只剩下少数死忠粉还会在论坛上不死心的发帖怀念 直到叁个月前,柊联系上渡边主编,再一次拾起画笔,想要完成自己未完成的梦想,哪怕,她的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哪怕,她已经离开漫画界太久太久 【北原,这次我无法用语言形容看到你原稿后的感受,实在令我太震撼了,告诉我,是不是那个人给了你无与伦比的灵感,你似乎,回到了叁年以前】 柊站在窗边,遥遥望着天际的星辰,思索着渡边主编回信的内容 桌上散乱的画纸,主人公站在偌大的网球场上,只留下坚定又固执的背影,在纸张的留白处,娟娟字迹,是她一字一句写下的【你现在。。。震撼了整个世界】 她不合时宜的想起,那场惨烈的比赛,耳边蓦然出现那句,【仁王君,你现在。。。震撼了整个世界】 《残影》主人公的原型,是日本知名网球选手仁王雅治,在整个漫画界,甚至网球界,从来都不是秘密 她用最光芒万丈的巅峰战役,纪念他的长远征程,以及黯然落幕 结衣 今年的夏天来得格外早,还只是六月,窗外便时不时传来阵阵蝉鸣 仁王没有睡懒觉的习惯,这几年,他愈发自律,退役以后,他推拒了大大小小电视台和杂志的采访,也婉拒了众多知名网球俱乐部向他抛来的橄榄枝 曾经占据生活全部的事业突然离自己远去,他感到难以言喻的疲惫,心中空空荡荡,仿佛回到了叁年前,她彻底消失的那个清晨 他也曾旁敲侧击,企图从柳口中得到些消息,也是在那时,他才知晓,原来绘里也失去了同柊的一切联系,她没有回大阪,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 他还是住在北原柊曾住过的小公寓里,哪怕她离开的那样彻底,公寓里再没有一点她存在过的痕迹,他还是习惯睡在那张有过他们太多缠绵缱绻的大床上,枕间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 他还记得,有一次,他喝醉了酒,柳和绘里送他回家 绘里开着车,车窗外大雪纷飞,暖气开的很足,有些许闷,他昏昏沉沉倒在后座上,控制着胃中的翻滚 意识朦胧间,他听到绘里压低声音的嘲弄,“以前人还在的时候,从不见他回去,如今人走了,他倒是。。。” 后面的音节消失在低缓的音乐声里,柳小声劝了几句,绘里不再说话,沉默的继续开车 到了公寓楼下,柳本想搀扶他上去,被他强硬拒绝,固执的一个人摸索着上了楼 黑暗的房间,是那样寒冷,他静静站在玄关处,含糊的喊,“我回来了” 却再没有人回应他,也不会有人窥见,黑暗里,那抹滑过他嘴角的泪痕 冰凉的水泼在脸上,打湿了鬓边发梢,将仁王从漫无边际的回忆中拉回现实 【雅治,今天下午方便吗?我想见你】,手机里,结衣的头像轻轻闪烁 仁王手指绞着小辫子,神色如常,询问她详细的时间地点 下午日头毒辣,结衣从婚纱店离开前特地补涂了防晒,约好的步行街离这里不远,她告别了好友,一个人打着遮阳伞,顺着马路慢慢走 远远地,她看到他,一个人坐在咖啡店门前的阳伞下,小口饮着咖啡,她第一次察觉到,在她看不到的年岁里,他的后背愈发宽阔,眉目间亦沾染了风霜,是个能扛起一切的男人了,再不是记忆里少年的模样,不变的,是他依旧迷人,让人安心 她心中酸涩,无名指上的钻戒硌疼了手掌,一直疼到心底,她清清嗓子,压抑住想哭的情绪,嘴边含笑一步步走近 “等急了吧,我来晚了” 仁王蓦地被她一惊,托着杯底的手轻颤,抖出几滴咖啡,幸好没有溅到裤子上,他微微无奈 “没有,我刚到不久,听柳生讲,今天是试婚纱的日子?” “嗯”,她沉沉应了声,从容的端起柠檬水送到嘴边,酸,又有点苦涩 “忘了同你说恭喜,下周我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 她有些受不住他此刻的放松与调侃,他望向她的眼神里,再没有丝毫过往的温柔和爱恋,她的身份终究变为了他好友的妹妹,仅此而已 柳生结衣,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压抑许久的委屈、不甘,全部化为泪水,齐刷刷的发泄出来 叁年前,柳生结衣得知了他们离婚的消息,随之而来的,还有北原柊的病情,她偶然间听到了父亲同母亲的争吵 北原柊就快死了,像她妈妈一样,毫无征兆的发病,明明不是会遗传的疾病,偏偏在她身上发作,就连医学也无法解释的遗传现象 那时候,她是什么感觉呢,庆幸,畅快,亦或是扭曲的解脱 北原柊从世人面前消失了,连柳生都被父亲瞒在鼓里,只有柳生结衣知晓,北原柊一直在医院秘密接受着治疗 父亲越来越沉默,母亲的精神状态愈发糟糕,就连哥哥,也搬出了家里,同家中渐渐疏远 结衣第一次,感到被抛弃的恐慌,她急切的想要恢复光明,想重新做一个正常人,而不是继续任性着,消沉度日 她自私的恳求着雅治,陪在她身边,从适配眼角膜的漫长寻找,但手术,再到后续的治疗,都有他片刻不离的陪伴,是她求来的,哪怕知道他心里,已经不再有她,更多时候,她感受着身旁他的气息,甚至听到他绝望询问哥哥是否有了北原柊的消息,她的心便止不住滋生出快意,他不会知道,北原柊就在这所医院的某处,痛苦煎熬,生不如死 层层迭迭的纱布揭开,微弱的光线,依旧让她感到不适与陌生,她看到了很多人的脸,看到母亲喜极而泣,看到父亲含泪站在病床边,同主治医生沟通,看到了哥哥,一向冷静自持的面孔,微微颤抖着,也看到了雅治。。。他站在床边,眼底泛着淡淡乌青,下巴冒出点点胡茬,疲惫又狼狈 她伸出手,握住他的,感受到他身体一瞬的僵硬 她终于重见光明,可是呢,一切都变了,她和他,再回不到从前,她留不住他了,在那一刻,她意识到 仁王慌乱抽出纸巾,不解她突然的崩溃为何,只好耐住性子哄她 “都是要做新娘子的人了,怎么还哭哭啼啼” 结衣抽噎着,默不作声 他似乎懂得了什么,捏住纸巾的手缓缓放下,僵硬的靠回椅背,深吸一口气 “结衣,你就要结婚了,我打心底为你开心“,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原来真的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很抱歉,没能早点跟你说清楚。。。” “你真的爱上她了?”结衣麋鹿一样的眼睛里写满了伤心,明明已经猜到了答案,却还是不甘心,“你爱上北原柊了,对不对?” “是”,仁王置在口袋中的手骤然收紧,原来承认爱上北原柊远没有他想象的困难,他却一直逃避着,一直。。。 结衣停止了哭泣,得到预料之中的回答,她甚至忘记了悲伤 “为什么偏偏是北原柊,她拆散了我们啊,如果不是她算计你,你又怎么会跟她。。。” “不是她”,仁王蹙眉,声音染上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冷意,“她也是受害者,如果当时我更警醒一些,一切都不会发生,是我的错,结衣,错的从来都是我”,是我,一边渴望靠近她,一边又对她恶语相加,不断地给她希望,无节制地从她身上索取 “结衣,该放下了,北原柊受到的惩罚已经足够了,可明明。。。就是我们伤害她在先的,明明是曾经的我们,做错了”,是的,他们都错了,把自己全部的不幸嫁祸于她,仿佛北原柊的存在,就是原罪,可从始至终,她又做错了什么呢,被他们孤立、欺凌,他们一步步毁了北原柊,将她逼上了孤注一掷的道路 结衣抬手抹掉眼底残存的泪痕,纸巾上沾染了睫毛膏的痕迹,她勉强一笑,混沌的青春时代,她已经不愿回想,或许她只是不想再一次面对曾经自我内心的丑陋和不堪 柳生结衣没有忘记今天约他过来的初衷,那个压在她心底叁年的秘密,让她夜不能寐,备受折磨,这一瞬间,她终于释然,她突然迫切的想要告诉他,狠狠的伤害他,让他心痛,让他疯狂,让他懊悔, 柳生结衣从来都不需要北原柊的原谅,可仁王雅治需要,因为他爱她 结衣慢慢抬起头,唇角绽出一抹笑容,“雅治,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这叁年北原柊去了哪里,我告诉你啊” 。。。。。。 。。。。。。 “下周婚礼,她也会来的”,结衣站起身,俯视着仍旧呆怔的他,语气怜悯,“雅治,再见了” 步行街人来人往,结衣穿过拥挤的人群,握着手机甜腻腻的同未婚夫撒娇,“你来接我呀,好累,高跟鞋有些磨脚,试婚纱的照片?不可以给你看,我要婚礼的时候给你惊喜~” 这一次,是真的再见了啊,挂断电话,她认真的望着这个世界,细细体悟着内心阴暗又不堪的自己 她不必再伪装成曾经单纯、不谙世事的柳生结衣,永远都不必了,她阖上眼睛,久违体会到了幸福的滋味 PS.看了大家的诉求,如果我说是he的话。。。。悄咪咪顶起锅盖 重逢 高跟鞋踏在铺满玫瑰花瓣的透明长梯上,发出哒哒轻响,女子一身掐腰长裙,齐肩微卷的长发松散随意的挽起,垂在颈侧,裸露在外的皮肤泛着不健康的苍白,唇微微抿着,更添一丝冷意 时间尚早,礼堂里却早有了陆续前来的来宾 优雅舒缓的音乐缓缓流动在大厅,映着酒店外喷泉的泠泠水声,让人心旷神怡 “那位上二楼的,是新娘朋友?” 叁叁两两的聚集人群里,有人望见了柊,不免好奇 北原柊不常暴露在世家视野,来宾中虽不乏众多柳生家的好友,对柊却大多陌生 有认出她的知情者,鼻腔发出轻嗤,端着酒杯努努嘴,刻意压低声音道:“还不是早些年,外面认回来那个” 众人顿时了悟,方才的惊艳好奇一时间散去 “原来是她” “难怪同新娘有几分相似” “这样的日子,她来干什么,岂不给人添堵” 谈论声不大不小,又在长梯不远处,不偏不倚飘进柊的耳朵 面对冷言冷语,柊置若罔闻,就连抬脚的频率都没有丝毫变化,风姿绰约的走完了剩下的阶梯,踩上流光溢彩的金色地砖,在走廊尽头,她的“好”妹妹柳生结衣正在休息室争分夺秒的上妆 她没有兴趣去问候结衣,更不想跟其他家人待在一起应付来往的贵客 绘里与柳同行,过来还要好一会儿,她百无聊赖的站在楼梯口,无处可去的尴尬令她内心久违出现了一丝惶恐 她厌恶这样无所适从的自己 “北原前辈!?” 这似曾相识的声音。。。柊一瞬沉默,突然很想转身逃走 “真的是你,北原前辈!” 一大团杂乱、毫无章法的卷发飘近,让她避无可避 她不出所料看到了他身后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一如既往的出众耀眼 感受到他们的注目,柊被迫挤出笑容,“切原君,好久不见” 同时冲众人微微颔首,也算打过招呼 仁王和柳都不在同行队伍里,柊暗自松了口气 “北原同学,要不要一起去露台坐坐?” 幸村温和开口,邀请她同行 柊缓缓摇头,“不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先走一步” “欸??等等,北原前辈”,切原的声音被远远甩在身后,幸村好看的眉头轻轻皱起,面上流露出些许自责 柊步履匆忙,她也曾奢望着,能融入那群优秀的少年,如今,却只想逃离 这样也好,从此往后,不必再有什么瓜葛 可她竟出现了幻觉吗 远远走近那人,身影如此熟悉 柊张了张嘴,周身空气仿佛都变得稀薄起来,近乎本能的后退一步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冷静,克制 “仁王君,好久不见” 他却只是定定站在原地,神色哀伤,眼眸深邃,泛着她曾为之沉醉的波澜 “啊,好久不见” 叁年后的重逢,以礼貌的寒暄为开端,以漫长的沉默为终局 他们刻意逃避着,似乎都缺少了再开口的勇气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柊如梦初醒,解脱般扬起手机 “绘里叫我了,抱歉”,作势就要转身离开 “你的病。。。怎样了?” 他声音低沉,犹如被刀片划开似的沙哑钝痛,柊缓缓回头,抑制不住内心的惊疑,手脚渐渐发麻,沁出几滴冷汗,他怎会知道,明明知晓的人寥寥无几。。。 “没什么大碍,多谢关心,我。。。下楼去了,幸村君他们在露台,那。。。仁王君,再见” 脚步比来时,多了几分凌乱,直到在熙攘人群里,捕捉到绘里跟柳的身影,她才恢复了几分镇定 “这么慌张干嘛,身后有鬼追你啊?” 绘里拉住她的胳膊,“见过柳生结衣了?” 柊摇头 “也对,你们有什么见面的必要,还不够恶心人的,那。。。你见了你那位前夫没?” 饶是早已习惯了绘里的语出惊人,柳还是尴尬的轻咳,“我去找幸村他们,你们先聊” 绘里摆摆手,示意他先离开 “我们去吃蛋糕吧”,柊抿唇,拽拽绘里腰侧的流苏,不动声色转移掉话题 绘里恍然,长长叹了口气,看来,已经见过了啊 柊兴致不高,病了太久,她已经快要忘记甜食的味道,香甜的奶油融化在舌尖,腻的人心里发慌 骨髓移植后的很长时间里,她躺在病床上,被排异反应折磨的奄奄一息,吃不进一点东西,也疯了似的怀念各种零食,小甜品,想到发疯 现在病愈,如愿吃到了病中的渴求,却没有预想中的满足和快乐,只觉得,不过如此 婚礼仪式开始的时间,据说是新郎家花大价钱算好的吉时 柊拉过绘里的手臂,垂头看了眼时间,果真不早不晚,一分钟的误差都没有 绘里不屑这类做派,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麻烦的家族” 结衣穿着长长的拖尾婚纱,软纱云朵般轻薄,层层迭迭,格外华美,经典的一字肩,不失隆重高贵,配上精致完美的妆容 这一刻的结衣,美的让人陌生 红毯上,柳生川雄携住结衣的手臂,郑重交到迎面而来的年轻男子手上 台下,柳生惠子捂脸抽噎,好像,所有的隐忍和痛苦在这一刹那都变得值得 远处,仁王站在灯光打不到的暗处,任由身边来往的服务生推着餐车经过,他的视线却只为一个人停留 她比叁年前来的更加削瘦,精神状态也是显而易见的低迷,从国中开始就没短过腰际的长发,已经剪短至肩膀 他不敢再去回想那天结衣对他说过的,柊所承受的痛苦 不敢想象她海藻一样的长发如何干枯脱落,也不敢想象到底怎样的疼痛,会让从来坚强的北原柊想要溺死自己,亲手了解自己的生命 她难过的日子里,他在总缺席,从没关心过她,也没能照顾好她 他看到她望向漫步在红毯的结衣,眼中流露的迷茫和艳羡 一时间心如刀割,婚礼,婚纱,钻戒,亲友的祝福,在他们短暂的婚姻生活里,他一样都没给过她 “我说过了,我不会过去,你好自为之” 震耳的音乐声里,仁王还是凭借敏锐的听觉分辨出了男子气急败坏的口吻 他狠狠挂断电话,烦躁的挽起袖口,一转身,直直撞进仁王的瞳孔中 “仁王。。。” 他沉默的走到仁王身边,两个人一齐站在黑暗角落,背影充斥着落寞 许久,仁王撩开额前碎发,语气肯定 “柳生,你谈恋爱了” “。。。。。。” “你呢,仁王,不去找北原谈谈吗” “。。。。。。” 仁王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柳生扶着镜框不自在轻咳 好兄弟彼此互捅刀子的感觉属实微妙 “仁王,我前几天了解到一件事,关于北原”,柳生心情莫名沉重,不知该如何措辞 “关于她的病?我已经知道了” 柳生皱眉,“怎么会?” “结衣告诉我的” 柳生闻言一僵,偏过头,仁王正平静凝视着结衣娇美的容颜,神情淡淡 “没想到吗,柳生,我们或许,从来都不曾了解过真实的结衣” 柳生闷闷的低下头,高级手工定制的柔软皮鞋在地板轻轻磨擦,记忆里那个总缠着自己的妹妹,偶尔任性,又娇憨可爱的妹妹,终究在自己选择的路上,头也不回的走远 婚礼结束,柳生便借口离开,对自己的父母,他已没有任何奢求,以及靠近的欲望,骨肉亲情淡漠至此,仁王不无感慨,难过他们每个人,都随着时间的洪流面目全非 一直到散场,他都没有再靠近北原柊,能远远望她一眼,已然足够 接她离开的车驾里,坐着他的队友,也是他的朋友,白石 他不该再去打扰她的生活,她或许早已重新开始 以前的仁王雅治,不愿为北原柊停留,他不停地跑,不停地跑,妄图将她远远抛在身后 后来北原柊终于累了,疲于追逐,再不看他一眼,偏离回原本自己的道路,只剩他一人,幡然悔悟,永永远远让自己停在了叁年前,却再等不到风雨兼程的她 他看到她冲白石微笑,明媚柔和,他已经许久没见她如此开怀的笑 也看到了绘里打趣调侃的目光 真好啊,她活生生站在那里,有一个人,能让她毫无芥蒂的笑,忘掉过去的一切伤痛,让她不再孤独,这样就好 他手指微微颤抖着,强迫自己收回视线,伪装出铜墙铁壁,行尸走肉一样混迹在人群里,离开她的世界 心意 婚礼过后,在自家老妈连环电话的狂轰滥炸下,仁王不得已回家小住,回去当天他便敏锐察觉到自家爸妈的异常,他隐约猜到原因,却不想他们竟误会的那样彻底,连许久未露面的姐姐都抽空回了家,一家人聚在一起小心翼翼,生怕刺激到他,毕竟在所有人眼里,结衣突然结婚,他一定深受打击 仁王被家人好意的“关爱”折磨得心力交瘁,每每想要开口解释,都被自家老妈一副我懂的神情击退 仁王浑不自在,终于在某日傍晚,一向冷漠的平等院凤凰不知搭错了哪根筋,硬要约他一起外出小聚,才使他得以暂时逃离古怪的家庭氛围 同去的还有德川、幸村,难得休赛期大家都在国内,从前的仁王,便是一帮初中生里少数不畏惧平等院凤凰的存在,更遑论多少年一同征战的情谊,此时更加没有顾忌,一顿饭吃的尽兴又放松 酒自然喝得不少,话题到底是如何牵扯到北原柊的,仁王已经记不太清,只记得,不解风情到极致的平等院前辈,大力拍着他的肩膀,恨铁不成钢的扯着嗓子训他,“连喜欢的女人都不敢挽回,算什么大丈夫” 仁王苦笑,不再像从前嘴硬否认,只咬着牙又干掉整整一瓶 宿醉的后果,仁王已经体味过太多次 是以,醒来后面对扑面而来的熟悉刺痛,他甚至咧开嘴角,滋生出一种久违了的诡异心理 昨晚醉后,他被队友送回了父母家,身上的脏衣服大概被自家老妈体贴的换下,干爽的睡衣贴在皮肤上说不出的舒适 翻身想要下床,手肘被莫名的硬物硌到 仁王龇牙咧嘴的低下头,枕边不知何时多了一本全新刊号的《JU少年》 他早过了看漫画的年纪,第一反应是还在读高中的弟弟遗落在自己房间的 酒精的麻痹感还未消退,他迷蒙的拿起书,封面上几行大字极为显眼 【阔别叁年,《残影》再度连载】 【天才漫画家五十岚知贺重出江湖】 五十岚……仁王蓦地清醒 五十岚,是北原柊的化名 “雅治,臭小子,几点了,还不起床吃早……饭?” 仁王母亲手里握着锅铲,尴尬的站在房间门口,看到自家儿子紧紧拥住怀里的书,哭的泪流满面 她缓缓退出房间,掩上门,淡定回了饭桌,拍拍睡眼朦胧的次子,“吃饭” “哥还没起吗?” “……抽风呢” 叁年前,残影的最后画面,主人公跪倒在球场,日本队大势将去 叁年后,在更新章节的最后,那个少年力挽狂澜,毅然决然的站在世界中央 【你现在……震撼了整个世界】 那场他堵上全部职业生涯的苦战,最后的幻影,他孤注一掷的执着 或许若干年后,再没有人提起他的名字,也不会有人再谈及那场战役,可北原柊仍然记得,也不会忘记,在那一年,她心爱的少年,不负众望,扛起了日本的荣耀,享受千万人欢呼敬仰,她只是望向他的背影,在他视线不及的角落里,为他欢喜,心生向往 从没有一刻,仁王的念头这般强烈,仿佛年少热血重燃,哪怕失去所有,哪怕耗尽余生去赎罪偿还,也要不顾一切的,去她身边 他已经迟到了叁年,不,也许更早,北原柊,我是否还配活在你的世界里,你是否还愿意,再等等我呢- 午后,大阪 “复出之战大获成功,我们的天才漫画家” “嘘,小声点”,不理会绘里话中的揶揄,柊目光飘向阳台,装修公司的技术工人们正在对摇摇欲坠的墙体栏杆进行抢修 “啧,放心,我们家族名下的,嘴紧得很”,绘里抛高手心的李子,轻轻咬上一口,失望扔回盘子,“不够酸” 柊闻言低头,放心的咬了一大口,“……” “怎么?是不是不够酸?” 与此同时,神奈川中心医院 “柳生医生,有人找” 柳生川雄摘掉眼镜,疲惫的捏住眉心,待看清眼前人,神情一愣 “雅治?” “有件事,还请您一定要告诉我” 柊默默咽下,缓缓将咬了一口的李子放回果盘,抬头望向她有些蜡黄的脸色“绘里,你和柳君备孕多久了?” “半年左右吧,怎么?” 绘里蹙眉,颇为不解的抚上小腹,不知想起了什么,面色恍然“该不会……” 柊嗔怪道:“粗心大意,你没有定期检查吗” “最近工作太忙了,你也知道,我例假从来不正常”,绘里懊恼起身,“我现在就回东京,约检查” “嗳,开车小心” “放心,我身体状况好得很,先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绘里的私人医护团队,24小时为她待命,检查结果出的很快,显示孕期已有五周 柊在傍晚就得了消息,绘里半是甜蜜,半是哀怨的同她撒娇几句,就被闻讯赶回家的柳打断,匆匆挂了电话 柊含笑盯着手机看了半晌,明知不该的,内心依旧生出几分道不明的隐痛 阳台经过整修,原本锈迹斑斑的铁皮早已翻整一新,她悉心饲养的绿植沐浴在夕阳下,晶莹剔透的水珠映出一片金黄 她好久好久,不曾见过这样美的黄昏,她重新活过来了,还有机会目睹这样震撼瑰丽的美景,最在意的好友也即将拥抱新生命的到来 似乎一切都过去了 薄薄的衣料,在掌下摩挲,一切都过去了,她却仍然记得那晚锥心的疼痛,以及那个孩子,在世间最后的挣扎 她怔怔垂下胳膊,回身走进房间 室内昏暗,她却并没有开灯的打算,麻木将自己裹进被子里,明明暑气正盛,柊只感到寒冷 熟悉的梦魇,仿佛被人扼住咽喉,难以呼吸,叁年来,她几乎夜夜承受这般痛苦 后背和额边的碎发俱被冷汗打湿,柊重重喘息着,望向窗外深沉的夜色 柊捏起托盘里啃了半口的李子,扔进纸桶,拎着塞满废稿和垃圾的纸桶下了楼 小楼旁边的路灯将坏未坏,不间断的忽闪,柊抬头研究了半晌,想着明日再去买个新灯泡换上,还有花坛边盛着猫粮的食盘,也不知何时被扫荡一空,柊处理掉手边的垃圾,又进了小楼,不一会儿重新出门,手中拿着未开封的猫罐头 小楼附近有只瘸了腿的狸花猫,据学生们讲,已经在校园里流浪许久,柊搬来后就常常投喂它,过惯了独居生活,也曾动过心思,想将它养在身边,可惜它极度怕人,性格又警觉,柊很少能同它照面,更谈不上什么培养感情,将它据为已有 摇曳的光线下,她的身姿影影绰绰,笼在宽大的空调罩衫下,单薄,瘦削 仁王眼眶微热,婚礼上恍若虚幻的重逢,终于在此刻,一点点真实起来 他想她了,在看到那本漫画的时刻,空虚冷硬的心一瞬间被柔软填满,他带着满身疲惫,风尘仆仆,又不管不顾,从神奈川赶来大阪,像个毛头小子,愣头青,只为了见她一面 原来在他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里,始终有她的,可他全部错过了,他也曾为她打开过自己世界的大门,给她微薄的希望,继而又残忍的将她推出门外,放任她在泥潭挣扎 仁王不敢再想,几个小时前柳生父亲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这些年,我亏欠她许多,仔细想想,她生病住院那段日子,竟是我们为数不多平静相处的时刻,悲哀的是,除了基本的寒暄,我甚至已经不知道如何同她交流】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她和她母亲长得很像,我只看她一眼,就控制不住回想起我曾犯下的过错,于是我退缩了,明明看到了那孩子眼里的渴求,还是一意孤行选择了成为一个冷血、对她漠不关心的父亲,我对不起里美】 【这叁年里,有无数个瞬间,我都以为要永远失去她了,我无数次梦见里美,梦到她无情咒骂我不曾善待我们的女儿,她气极了,要把柊重新夺回自己身边】 【当所有指标都显示她彻底痊愈的那天,所有人都很开心,除了她自己,她就像一个局外人,冷眼旁观自己的生死,主治医生告诉我,她的精神状况越来越糟,我们甚至尝试过心理医生强制介入,始终无法突破她的心防,说实话,我并不清楚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也没有立场去干涉你们小辈间的纠葛,可是雅治,我能不能拜托你,不要再伤害那孩子】 仁王闭上眼睛,心狠狠揪住,他从来没有关心过她的精神状况,就连她奄奄一息,缠绵病榻,他都是最后一个知晓的人 他再也没有资格,像那漫画中的少年,做照亮她世界的光 首-发:po18vip.xyz (ωoо1⒏ υip) 陌生 天空阴云密布,厚重的云层酝酿着阵阵闷雷空气闷热,潮湿,拉扯出丝丝缕缕的浑浊 网球部正选们扎堆窝在柊狭窄的小卖部里,享受难得不需要训练的清晨 “听说了吗,马上要有新监督接替松本教练的位置了” “松本教练什么时候调回东京?” “至多再有半个月吧” 少年们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静默望着门外珠帘般密集的雨雾发呆 柊用手掌托住下颌,半趴在零食柜上,眼底还可见隐约的青色,或是压抑的天气,亦或是昨夜难熬的失眠,北原柊心中涌起些许不合时宜的烦躁 上课预备的钟声响彻校园各个角落,雨却没有丝毫要停的迹象,正选们个个面露难色,不情愿的将书包举过头顶 “走了柊姐,放学见” 说完便叁叁两两冲出门外,哀嚎声中夹杂着嬉笑,愈来愈远 柊彻底趴到桌上,慢慢阖上眼睛,天然的雨声仿佛最好的催眠剂 悬挂在门口屋檐的风铃随着风雨轻轻摆动,急促的脚步奔跑在泥泞湿润的地面,捣起阵阵积水犹是梦中朦胧,柊恍惚抬起头,那脚步愈发靠近,最后终于携带着清凉的水汽扑进室内 他的面容隐在杂乱的发丝下,不甚清晰,嘴角勾起细微的弧度 单手扯下卫衣帽子,一头银发早已被雨水打湿,微小的雨珠从他棱角分明的颌骨滑落,滴至锁骨,尔后滚进深黑色的卫衣深处 少年们的嬉笑声仿佛还未远去,北原柊迟缓的抬起头,同他视线相接,一时间竟无人打破这沉默 柊置在膝上的双手一点点握紧,与那日婚宴上的佯装淡定不同,压抑在心底最深处不自在的慌张,混乱,终于在这狭小的店面,在她原本最有安全感的空间四散蔓延开来 仁王察觉到她此刻无法控制的僵硬与不安,来时的满腔冲动随着窗外绵延淅沥的雨,渐渐冷却熄灭,只余下数不清的绝望和悔恨 在她心里,他终于彻底同曾经那群欺辱她的败类沦为了同党,他们再没有任何不同,只在漫长的岁月流逝里,留给她数不尽的痛苦折磨 他想,如果她还愿意回头,或是给他再一次的机会,他定会倾尽余生偿还、陪伴她 他想,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呢,爱她从来都不该是一件羞耻的事情,他亲手把这世上最好的,独一无二的北原柊毁掉了 柊感觉自己快要疯掉,她迫切的想要逃离,不愿再去看他瞳孔里映现的种种情绪,她对这样的他感到陌生,不知所措 “我可以抱你吗?” 或许是他的神情太过悲凉可怜,又或许是这句莫名的请求太过无礼,柊喉咙发紧,一瞬失去了语言的能力,片刻,羞恼与抗拒重新占据思绪,拉回了她残存的理智 她愤愤转身,还来不及迈开步子,就被一股大力纳入怀抱 淋雨的卫衣湿哒哒透着寒意,却让他胸膛的灼热更加逼人,北原柊麻木的任他紧紧拥住,分不清到底是谁的颤抖,时间仿佛静止,周遭的世界变得安静无比,只剩下恼人的雨,不知疲倦的下着 “你弄湿了我的衣服”,柊开始小幅度的挣扎,最后不耐的用力推开他 “出去,从今往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仁王抹了把脸,方才她发间的淡淡清香还缠绕在他湿透的衣物上,指尖还残留着她身上熟悉的温度,叁年来日夜的思念忏悔,通通在她冰冷的神情里败下阵来,失去了言说的意义 不再看他跌撞离开的身影,柊失魂落魄的弯下腰,重新趴伏到桌上,肩膀渐渐开始不甚明显的抖动,无人窥见的角落,袖腕处柔软的布料不知何时被泪渍浸透 仁王即将接任四天宝寺新监督的消息,柊是在叁天后得知的,绘里在电话中欲言又止,几番挣扎,还是吞吐着向她透露了这一讯息 仁王退役后,不乏各大知名俱乐部向他抛出橄榄枝,他统统不予理会,业界感到可惜之余,也只是猜测他志不在此,万万没有人想到,他会一声不吭的跑到大阪,甚至做起了名不经传的中学网球部教练 柳生是最先知晓他打算的人,却意外的平静,他早预料到自己搭档心中所想,以及未来的重重困难,没有多说,只拍拍他的肩膀,祝他不虚此行,得偿所愿 柊想,仁王怕是疯了,他虽随性惯了,但向来有分寸,怎么也不会不管不顾从神奈川搬来大阪 “你就没想过,他或许是为了你吗?” 绘里漫不经心的提起 柊哽住片刻,平静的回应道:“他不会,何况,就算是又怎样呢?时至今日,没有任何意义” 啧,绘里内心深处默默为仁王点了一盏蜡烛,狗男人,活该沦落到如今的下场 仁王的到来冲散了四天宝寺网球部连月的阴云密布,松本教练很快完成了交接工作,举家搬至东京 新监督上任,总归有了许多不同,网球部的训练节奏较往日更加严苛起来,正选们苦不堪言,鲜少有时间像过往一样成日赖在柊的小店内 不过,渐渐的,少年们发现了一个秘密 那就是腹黑又变态的仁王教练,隔叁差五就往柊姐那去,常常一待就是几个小时 大多时候,他都是静默的,安静站在角落里看书,偶尔,他也会试图跟北原柊搭话,哪怕遭受冷待,他也只是笑笑,继续低头看书,锲而不舍的再寻找机会开口 于是,网球部新监督与小卖部美女老板的绯闻悄然在校园中流传开来 ~ 周末,绘里夫妇久违造访 绘里的孕期还不到叁月,整个人布满憔悴,柳肉眼可见的紧张,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待在她身边 仁王看的直倒牙,“你大老远从东京过来,是为了来我眼前显摆?” “自然是绘里想和北原小聚” 柳岿然不动,不赏他一个眼神,看了眼自家老婆挽住柊的胳膊,两个女人齐刷刷无视仁王的场景,又毫不留情的补刀,“顺道慰问一下至今被拒之门外,毫无进展的某人” 仁王觉得自己的后槽牙更疼了些,轻嘶一声,“果然是冷面无情的军师大人” “你就打算一直这样耗着,北原她,从未怨恨过你,你何必介怀,迟迟不肯放下” “我倒宁愿她怨恨我”,仁王苦笑,“而不是现在这样,当我是个陌生人” 绘里似乎说了什么,柊被她逗笑,脸上洋溢着他甚少窥见的生动明艳 “我怎么可能放下。。。” 从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他们就一直纠缠在彼此身边,互相折磨,那样浓烈的爱与恨,早已融进他的血液,原来只有在她身边,他的内心才能得到片刻安宁,只看她一眼,心脏便会被喜悦填满 仁王雅治想要一辈子停留在北原柊的生命里,只要她还愿意给他机会,他会倾尽余生守护她,爱她,不论以何种身份 隔阂 临近正午,日头渐渐毒辣起来,仁王依旧赖在店内,丝毫没有离开的兆头 柳承包了做午饭的艰巨任务,他瞥了一眼仁王的无赖模样,还是大发慈悲,在柊的沉默下,把仁王从货架前面拽上了二楼 “就他最会当好人”,绘里撇嘴,用余光偷偷观察好友的反应 柊垂眸,淡淡的笑,“我没关系的” 她从未想过同他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僵硬局面,如果可以,她真心希望他能拥有大好前程,继续在网坛发光发热,而不是屈尊在这儿,做一个隐姓埋名的社团教练 尤其是。。。日日阴魂不散的晃在她跟前,让她一时之间还难以寻到恰当的方式同他相处 他突然出现的雨天,那个沾染着潮湿雾气的拥抱,已让她窥探到几分他的心思 在柊的记忆里,仁王便是如此,直白,热烈,可这热烈与直白不该属于她,也从未属于过她,他们的二人,早已走到尽头。。。 柊觉得甚为荒谬,不愿再深想下去 绘里一大早在东京家中吐的天昏地暗,胃里空空如也,此时此刻只想被美味的肉食填满 柊去厨房帮柳找煎牛排用的黄油,余光扫到一旁的仁王,叁个人拥挤的小厨房,有一丝逼仄 仁王专注低头切着水果,反常的没有编他平时挚爱的小辫子,不规矩的银蓝碎发随着手边的动作频频滑向颈侧,令他万分苦恼,直到柊靠近,他才解脱的指指她发间的绑带 柳轻咳,仁王仍旧毫不羞耻的望向她,在他灼热的注视下,柊渐渐感到羞赧,终于败下阵来,扯掉自己马尾的绑带递给他,转头晾下二人,径直出了厨房 楼梯转角,柊顿住脚步,微微回身,看到自己蓝色小碎花的围裙系在他身上,说不出的怪异 她从没见他如今的情状,还是按捺不住心底好奇,多看了几眼 柳熟练的将牛排解冻,看了看仁王切了一百年之久的水果,幽幽道,“或许,你可以尝试多卖弄卖弄你那张厚如城墙又招蜂引蝶的脸” 仁王闻言,陷入沉思,认真思索起来,柳摇摇头,深深叹了口气 绘里自怀孕后,口味变叼了许多,上一秒想牛排想的心痒,下一秒闻到肉香就直犯恶心,吐到泪水在眼眶打转,绘里伏在柳的肩头,早已习惯了此般状态,静静喘息着 仁王没料到女人怀孕会如此痛苦,连濑户绘里这样的钢铁女战士都不能幸免 他和柊视线碰撞,两人心中都浮起一抹隐痛,为那个猝然离去的孩子 仁王不可避免的想到,柊身体向来不好,最最难熬的时候,他依旧对她漠不关心,甚至将她孤身抛弃在异地,赶去陪伴另一个女人 绘里斜斜歪在沙发上,柳伸手拿了柔软的抱枕塞在她腰后,柊不忍心中哀痛蔓延,顺势起身,去厨房为绘里泡柠檬水 午后厨房闷热至极,也不知柳和仁王是如何忍受的,柊不适的皱眉,打开锈迹斑驳的水龙头,冲洗柠檬,清凉的水喷溅到手臂,消减了几分暑热 厨房的隔帘被小心的撩起,柊仍旧低头冲洗着,不赏来人一个眼神 仁王心中忐忑,动作却无半分退缩,步履从容的站到她身后 狭窄的厨房更显拥挤。。。 他的指尖带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冰凉触感,勾起她颈边的发丝,柊微微颤栗,抗拒的抬头 他却松开手,退回门口 “好了”,他手指摸上发尾,做了一个示意的缠绕 早前借他的发带,此刻妥帖的绑在自己发间,颈后的肌肤大片裸露在空气中,不似方才燥热 柠檬在砧板上爆开清香的汁液,空气中充盈着浓重的酸,微弱的甜,还有些许的涩意 “仁王君” “嗯。。。” “我不喜欢你刚刚的行为” 柠檬被切成薄片,浸泡进温水,升腾出微小的气泡 “请不要。。。再随意触碰我” “。。。。。。”仁王有一瞬的心慌,他担心她误解了什么,内心翻腾起阵阵懊悔 他想开口解释,却被柊打断 她回过头,神情疲惫,眼底有淡淡的红,“因为,那会不断提醒我,我只是一个下贱的女人,拜托你,好吗” “不是的!我没有那个意思。。。” 他心底明明知晓,她一直以来的心结,却仍然不以为意,用这种方法企图重新靠近她 他垂眸,缓缓开口,背在身后的双手不自觉握紧,“对不起。。。” 无言的尴尬蔓延 柊的心像被泡在了桌面那壶柠檬水中,窒息,酸胀 在一片沉默中,仁王慢慢走上前去,端起柠檬水,黯然的脸上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出去吧,别让他们等太久” 两人间微妙的氛围变化如此容易察觉 绘里忍着胃里酸水翻涌的痛苦同柳对视一眼,柳不动声色的摇摇头,示意她不要点破 天知道只是去了趟厨房,怎么就变成了这样,绘里瞥了一眼默默无声的仁王,这个擅长搞砸一切的男人,内心顿时充满了嫌弃,她心里暗自盘算着,不知白石跟好友现在什么情况,她对仁王有多不满,对白石就有多中意,那才是柊该选择的男人啊 “话说回来,白石最近在忙什么?近期没有大的国际赛事,他应该都待在大阪吧”,绘里故作无意的提起 仁王紧了紧牙关,这个女人!存心的! “他带家人去轻井泽度假了,大概要到九月回来” 九月,仁王暗暗记住这个关键点 “诶~说起轻井泽,濑户集团计划明年在那里建超大规模的度假村” 轻井泽。。。超大度假村。。。 仁王面部的肌肉微微抽搐,不提叁年前箱根的温泉旅社,单单今年濑户集团就在伊豆和冲绳建了四五家星级酒店,还有刚刚完成施工坐落在东京中心商业圈的豪华网球俱乐部,占地规模已经超过了迹部那家伙旗下任何一家运动俱乐部,一时间占据了各大社交媒体的头条,风头无两 简直就是女版迹部。。。可怕的女人。。。 仁王感到一阵牙疼 柊余光扫过他身体极小幅度的颤抖,低头轻抿了一小口柠檬水 她猜,他此刻的内心一定正在吐槽绘里 仁王君,似乎从很久之前开始,就格外惧怕绘里 这一认知让柊有些许隐秘的畅快,方才郁积在胸中的闷气,在柠檬水的治愈下,散了大半,她闭了闭眼睛,笑自己情绪的无常 傍晚,柳和绘里返程东京 临走,绘里拉住柊的手,“再过几天,我东京的网球俱乐部试营业,到时会邀请立海和冰帝打表演赛造势,你也一起来吧,我不耐烦和那些臭男人打交道,你来陪我,我们做个伴儿” 柊清楚绘里现阶段的辛苦,又想到那日定是极为疲惫和嘈杂,她又是亲力亲为的性子。。。 “我会去的”,柊点头 “不仅如此,还有最近乐坛火爆的男子乐队,也会去开场表演,嘛,说了名字你大概也不知道~”绘里拍拍她的后腰,“真的个顶个的养眼,一定要来啊!” “。。。嗯”,她开心就好,柊无奈,笑的勉强 送别二人,仁王留下来帮柊清扫,也不知她现在身体的恢复状况,唯恐她过于劳累 这一次,柊没有过分抗拒 她实在不是刻意让人难堪的性格,仁王一边擦着地板,一边内心讲不出的酸涩,为她长久的忍耐和委屈,心疼又懊悔 柊语调沉沉,愈加小声,“抱歉,中午,我情绪不太好,如果给你造成了困扰。。。” “没有,你没有让我困扰。。。是我轻佻,冒犯了你”,仁王凝视着她的眼睛,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坚定,“以后,不会了,对不起,我应该更尊重你的。。。抱歉” 柊愣了愣,似乎没有预料到他的反应,许久,才露出淡淡的疏离的笑 应和道:“嗯” 表演赛 俱乐部试营业那天,绘里早早给仁王打了电话 “我会让助理去接你们,天气热,不要带她挤交通工具,还有柊的药,不要忘记督促她按时吃,记得帮她灌温水,场馆里冷气开的足,外套也提醒她带上” “你说的我都清楚!” “呵,我还以为仁王你,在女孩子的事情上最粗心,没想到只是对柊如此,也是,以前你对柳生结衣当真体贴入微” 这通电话最终在绘里的阴阳怪气下结束了 仁王扶额,唯独找不出一句话辩驳,独自生了会儿闷气,他踱步上楼 柊已经收好了东西,看到他上来,匆忙直起身 仁王清点了一下绘里提到的药品,确认无误后,才悸悸开口:“啊。。。绘里让我提醒你,多带件外套,场馆冷气温度很低” 柊抿嘴,“好吧,你先下楼,我马上下去” 仁王抱着双肩背包,再一次站在小卖部中央,食指把玩着书包肩带,抬头望见书架上整齐罗列的漫画期刊 也快到截稿日了,她最近几日肯定又在熬夜吧,他在脑中描绘了半晌她常年没有血色的面容,心底有浅浅的钝痛 其实比起从前截稿日昼夜颠倒的情况,柊最近的作息已经正常了许多 说起来,也是仁王的功劳,他日日待在这里,带完正选们的早训,就来店里,直到日落西山,像一个按时打卡的机器人 柊尝试几次劝说他不要如此,都败在了他的执着之下,久而久之,柊也乐得清闲,上课的时间段,干脆把店扔给他,独自上楼去赶自己的画稿 是以,这月的截稿日,是柊最为轻松的一次,她已经备足了存货,虽然惯性的失眠和焦虑无法避免,可柊已经心满意足 大概是出于此间原因,还有上次仁王真诚道歉的缘故,柊近日再看到他,不似之前那般抗拒 再等等吧,等到他玩够了,想开了,自然就会离开,柊默默想 顾及柊的身体,助理将车内的温度调高了几度,早上经仁王提醒带上的外套,此时就搭在柊的膝盖上,是一件棕色的针织小披风,仁王端详许久,也回忆不起到底是不是她几年前常穿的款式 车厢闷热,柊皱眉,晕车的不适感渐渐加重 仁王突然探过身去,扯开她膝盖的外套,搭在自己的小臂上,随即打开了三分之一的车窗,新鲜的空气一股脑涌进来,吹乱了柊耳边细软的碎发 她顿了顿,垂眸低声说了声谢谢 仁王胸腔发出短促的闷笑,从包里拿出水杯递给她,不期然碰到她冰凉的指尖 两个人都触电般缩回彼此的手,默契的不再吭声 “我今天应该会上场比赛”,仁王不自在的别开视线,望向车窗外闪动的风景 柊讶异的看向他,“你的伤,已经没关系了吗?” “不碍事,表演赛而已” 哪怕是表演赛,以他的个性,大概也会拼尽全力吧。。。 柊不愿袒露自己的担心,再度沉默下去 一进场馆大门,柊就看到了极为熟悉的那群人,立海、冰帝、青学,还有曾经的高中生前辈们。。。阔别多年,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耀眼有活力 柊内心轻叹,并没有上前打招呼的想法,远远的,她淡定同人群中曾经立海的少年们颔首,转身去寻绘里 仁王眼中的光亮黯淡下来,如果可以,他想带柊更多融入自己的圈子,如她那些年希冀着的,可她如今,已然不需要这些,甚至隐隐排斥 他烦躁的扯了把头发,在同伴的呼唤下迎上前去 仁王这几年在世界网坛也极活跃的,有着不小的关注度,虽然因为伤病被迫退役,但慕名而来的豪门俱乐部也不在少数,他却谢绝一众邀约,甚至避过自己的母校立海大,选择了去四天宝寺职教 在场的个个是人精,又对当年仁王身边沉默痴狂的少女印象深刻,仁王离婚后就像变了个人,消沉了好一阵子,大家稍微想想就能清楚他的动机 现如今,见他反而成了追在后面的那个,两人完完全全调换了位置,心中都颇为感慨 濑户集团近几年日渐雄厚的财力,早已在东京上流社会中占领了一席之地,再不是曾经那空有钱财没有名望的暴发户家族了,而投入了大量资金的东京网球俱乐部,无疑是绘里掌权以来最最看重的项目之一 绘里势必会为此打造最夺目的开场 柊本以为那日绘里提到的男子天团是带有夸张性质的说辞,此刻她默默看向会馆中心聚焦的闪光灯,还有争相上前去采访的众多媒体,才知晓绘里并非是诓她乱讲,原来真是极其出名的乐队 可惜她和社会脱节太久,实在分辨不出被人群包围在中心的几个男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们无一例外都化着夸张的亮片妆容,耳朵上的银钻在聚光灯下熠熠生辉,飞扬的头发,痞气不羁的神情 柊不得不承认。。。的确非常帅气 或许是太久没有感受过男人的缘故,柊可耻的感受到了心脏一瞬间的悸动,紧接着私密处隐约涌出一阵热流 柊脸色蓦地苍白,小腹的绞痛接踵而至,令她措手不及,推迟了几日的生理期突然造访,还是在这样的情境下。。。 她非常想安慰自己,只是巧合而已,毕竟她从青春时期,就对明星,乐队,甚至除了仁王外的帅哥们都毫无兴趣 可她此刻的内心依旧止不住尴尬和羞耻 她平时宅家惯了,加上生理期一向不准时,所以没有随身携带日用品的习惯 她想尽快找到绘里,但小腹的绞痛越来越强烈,连带着胃部都抽搐起来 柊缓慢的挪开步子,至少先离开眼前的喧闹,今天是对绘里极其重要的日子,她不能在人堆里晕倒或惹出混乱,影响了原定的行程 “你怎么了?”仁王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注意到她异常虚弱的状态,面色更加凝重 他远远注意到她为那群花里胡哨的乐手们驻足,难以遏制的妒火在内心熊熊燃烧,滋生出从未有过的空落感和忧惧,让他彻底失去冷静,甩下一众好友,朝她奔来 可所有的嫉妒,患得患失,都在见到她的时刻化作了浓重的担忧 “带我去休息室。。。” 她的声音,孱弱,低哑 尤其是毫无血色的双唇,令仁王的心微颤,扶在她肩上的手不受控制的用力抖动 她紧蹙的眉,在与她相识的经久岁月,已太多次出现在他的梦里,从最开始的厌恶,到情不自禁,直至心疼懊悔 明明年少相识,又多年夫妻,他却对她正经历的疼痛毫无经验,束手无策 仁王将柊搀扶到休息室的沙发上,拧开温水,小心翼翼喂到她口中 他似乎很快恢复了镇静,从工作人员那里借来了止痛药和毛毯,将她裹得密不透风,怕她平躺头晕,他脱下身上的运动外套,折迭塞到她脑后 柊闭上眼睛,分不出多余的力气拒绝,运动外套清爽的柑橘香隐秘又强势的于她鼻端萦绕,陌生又熟悉 止痛药将近四十分钟才发挥功效,柊紧绷的神经终于随着疼痛的削减一点点放松下来 难熬的四十分钟里,他们没有过一句交流,时间慢了下来,仁王有一瞬间,真切感受到了时间的流逝,只属于他和北原柊的四十分钟,短暂又漫长 柔软的毛毯,干爽的外套,只有他在的密闭空间 这一切要素,轻而易举容纳了柊的脆弱和疲惫 精神和意志会骗人,可身体不会,十几岁的北原柊,三十岁的北原柊,压抑在她内心最深处的渴求 是来自仁王雅治,他心甘情愿,双手奉上的,迟到了十余年的温暖 那群让她荷尔蒙狂飙的帅气乐手们的表演,柊最终还是没能亲眼欣赏到 透过房门,他们一齐听着遥远的少年们歇斯底里的呐喊,混杂着电吉他的燥动 柊百无聊赖揉捏着毛毯的边缘,听到身旁那人漫不经心的嗓音 “下午,我们就回大阪吧” 仁王低垂着视线,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轻松些,他感到这久违的东京之行糟糕透顶,太多熟悉的人,太多未知的人,环绕在她周围,抢夺分散她的注意。。。 不知何时,他也变成这幅患得患失的鬼样子 柊定定凝视着他黯然的眼眸,许久,翻身背对他,淡淡开口:“许多年没在现场见过你打网球的模样了” “你愿意去看吗”,仁王的声线些许颤抖 “我所认识的仁王君,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次打网球的机会”,柊如是说到 ps.刷脸失败的仁王君,决定打网球(噗~),其实柊真的很喜欢仁王的脸,和。。。身材 旧疾 备受关注的全明星阵容PK赛在迹部大少爷的响指声中拉开帷幕 “。。。迹部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浮夸”,简直没眼看,真田额角微微抽搐 绘里嫌弃的扭头,小声对柊抱怨,“很久以前我就很想说,他这幅模样真的很像一只求偶的灰孔雀” 站在一旁的仁王哼笑,这形容可真是不华丽啊~ 可惜仁王的幸灾乐祸没能持续太久,只见“灰孔雀”缓缓抬手指向自己 “喂,仁王,来陪本少爷打一场” 仁王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无奈的长舒一口气,他清楚自己如今的实力,一到阴雨天就疼痛的左臂,已是不可逆的伤病,若非真是到了无法坚持的程度,他又怎会轻易选择退隐 可仁王雅治,骨子里就是从不认输的人,更何况,他已知晓柊内心深处的期待 不能让她失望啊,他必须竭尽全力,重新站在球场上,再次成为她记忆里风姿勃发的少年 柳同绘里、柊坐在一处观赛,看到仁王调整护腕的动作,面色愈发凝重,眼看他起身,不得不焦急的出声制止:“仁王,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能乱来” 可惜,已经太迟了,仁王和迹部在各自的半场站定,比赛一触即发 迹部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仁王节节败退,只在最开始凭借幻影网球拿下两局 手臂渐渐使不上力气,脚步越来越沉,真丢脸啊,仁王内心苦笑,球拍再一次被迹部充满力量的发球击落 “仁王,你只有这点本事了吗”,交换半场时,迹部经过狼狈俯身的仁王,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音量提点道:“连自己的女人都搞不定,还要让本大爷来祝你一臂之力” 仁王抬手抹掉额头细密的汗珠,轻扯嘴角,“你接下来可不要轻易放水,puri” 迹部嗤笑,很快打消了速战速决的念头,虽是他单方面的主意,但仁王似乎已经领悟到他的“良苦用心” 苦肉计,自然是越逼真越有效果,迹部在心里默默为自己鼓掌 此刻的仁王似乎打定主意要拼尽全力,完全忘记自身的伤病早就超出了如今的极限 “仁王那家伙,疯起来不管不顾的臭毛病这么多年都没变过”,真田忍不住斥责,压低了帽子,遮挡住眉目间的隐忧 柊手掌渐渐收紧,掌下的裙摆一片褶皱 很奇怪,不同于众人的担忧焦急,她长久悬空的心在某一瞬间沉沉的下落,在仁王不知多少次跪倒,又倔强的捡起球拍之时,她终于缓缓舒出一口气 视线些许模糊,盈起潮湿的水雾,曾经单薄的少年,如今早已肩膀伟岸 她也曾目睹他年少日复一日刻苦的训练,知晓他输掉比赛后的消沉,还有称得上短暂的职业生涯的遗憾 所以才懂得他拼尽全力也要战到最后一刻的决心 伴随迹部有力的一记扣球,裁判哨声吹响比赛的终结 仁王惨败,酸痛的手臂一丝气力也无,勉强握住球拍,不想让自己输的那么难看 迹部跨过拦网,将他从球场搀扶起身,一步步缓慢向场边走去,立海大的队友们早已围上前,替他做紧急的伤势处理 仁王视线穿过身边的人墙,寻找柊的位置 绘里不知在和她说些什么,柊嘴角浮现一抹苦笑,慢慢摇了摇头 没有看他一眼,仁王回想起十几岁的年纪,她顶着灼人的日头等在场边,只为了在他比赛结束后,给他递上一瓶水,他总是习以为常又恶劣的忽视她,讽刺她,让旁人看尽笑话,用最难听的话奚落她 原来不被珍惜的心意,一旦错过就再不会拥有 心闷闷的疼,仁王眼眶酸涩的厉害,单手举起毛巾搭在眼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刺得双眼生疼 他心知此刻的落寞心痛,统统为他少时荒唐胡闹过后的报复,不敌她往日痛苦的十万分之一 可他也早有心理准备,不打算灰心离场,决计要留在她身边,哪怕是强求。。。 场边,绘里揉了揉酸痛的后腰,状似无意的询问好友,“要去给他送水吗,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他为了你才拼命” 柊摇头,缓缓道:“他不是为我拼命”,他从来只为自己的尊严和热爱 绘里轻啧,若有所思的望向被团团围住的仁王,“我实在找不出另一人,比你更懂他” 柊垂下头,指节缠绕住外套上的装饰结绳,一圈又一圈,没有搭话 “几个月前,他突然找到我们,说知晓了你的去处,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他那时候的眼神,好像落魄了许久的人,终于重新看到了希望,老实讲,我恨透他了,这么多年你对他如何,但凡有眼睛的都看得清楚,我便出言不逊,对他讲了很多过分的话,他被我骂到一句话反驳不出,眼里的光都黯淡下去,我以为我会畅快的不得了,可是骂走他以后,心里反而堵的厉害,前几年我终止和忍足那桩扯淡的婚事时,内心都没有丝毫的犹豫,可是如今看着你和仁王,我好像没办法劝你直截了当的远离他” 绘里眉目间隐含一丝愁容,“我近来总有些多愁善感,大概是怀孕的缘故,见不得别人可怜的模样。。。你会怪我吗” 没有多少应付孕妇的经验,柊很快败下阵来,无措的看着姐妹反常的情绪翻涌,眼泪像不要钱的小珍珠,一颗一颗的往下落,柊手忙脚乱的擦她的眼泪,不停重复着,“我怎么会怪你” 最终还是闻声而来的柳安抚好了崩溃的绘里,表演赛有诸多网坛大腕和前辈坐镇,不会发生什么意外,柊便和柳送绘里去休息室小憩,她如今时常脆弱敏感,受不得劳累 安顿好绘里,表演赛已经接近尾声,西边火红的落日浸染了大片云层,柳站在走廊落地窗前,恍惚回忆起许多年前还在立海的日子,结束了折磨人的训练,他们带着一身的汗水,却不见丝毫狼狈,沉默寡言的少女,静静站在网球场边,目送他们远去 他叹了口气,转头叫住柊,“谈谈吗,北原” 柊不明所以的驻足,迎着刺目的夕阳注视向他 “谈什么?”她有些惊异,柳不是会随意袒露心绪,同人交心的类型,毕竟也是多年的半个挚友,她对此深有了解 “聊聊你和仁王” “唔。。。你要劝我重新接纳他吗?” “不,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后,再做决定” 没有错过北原柊面上一闪而过的茫然和懵懂 柳继续说下去,“我和仁王,的确是一直以来并肩作战,朝夕相伴的队友好友,我了解他,也清楚他此番改变以及挽回的决心。可我与你,亦是相识多年,情谊不比他人少上半分,我和绘里,都不会偏袒仁王,或劝你大度的宽恕他,你们的关系,未来如何,只在于你自己的决断,这也是绘里的意思,北原,你明白吗” 沉默良久,柊低垂的眼眸终于泛起细碎的光亮,她的声音些许喑哑,却依旧一如往常的温柔,“柳君,谢谢你” 我只要你 近些时日,网球部的队员们似乎空闲了许多,明明天气渐渐转凉,他们却光明正大窝在柊的小店里避暑 悠二一如既往的聒噪,十几岁的少年,虽然青春洋溢,但若日日出现在跟前,还是免不了令人烦躁 “你们难道不需要训练了吗?”在数不清多少次被悠二的吵闹打断漫画新章的灵感后,柊忍无可忍的开口 自东京之行,仁王就蔫成了霜打的茄子,郁郁寡欢送她回来,一连数日没有出现 柊愈发心烦,“你们监督人呢” 少年们面面相觑,依旧是悠二这个大嘴巴,直愣愣的全部跟她倒了个清楚,“仁王监督病了,让我们除了早晚训练之外不必再去社团,这几天安心等着去夏日祭玩呢” “对对!柊姐,到时候一定要出门啊,和仁王监督一起去看烟花吧” 柊抚额,这帮傻小子,是当真听不懂仁王话语中似有若无的威胁,以仁王的严苛,恐怕他们之后要难受上相当长一段时间了。。。 “部长,今年的试胆大会你别不敢参加!我们等着跟你一决胜负!!” 话题进入了夏日庆典,少年们兴致高涨,七嘴八舌的叫嚷开来 柊脸色沉沉,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在一片哀嚎声里锁上大门 终于恢复一室清静,日历上勾起的截稿日近在眼前,柊强迫自己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 托他的福,那全力一战,又为她提供了诸多灵感,手中的画笔浅浅勾勒出故事主角桀骜的眉眼 笔尖微顿,像,实在太像了,仿佛回到了那一年世界赛场上,明明是双打,她满心满眼却只看得到他一人,当所有人为胜利欢呼,也只有她,偷偷湿了眼眶,忧心他的伤病,也心疼他的倔强 他嘴角带笑,在观众席寻觅结衣的身影时,视线顺带略过她的座位,让她心底滋生出隐秘的欢喜雀跃,又忍不住酸涩,她那时年纪渐长,才终于慢慢清楚,无论她再如何努力,也走不进他的心 17岁的仁王雅治,30岁的仁王雅治,他们的身影在她脑海不断重合,又分离,终于定格于前几日,他最后望向她的眼神 17岁在心底幻想了无数次来自于他的关注和在意,她终于还是得到了,北原柊,已经没有遗憾了啊,她自嘲的想 异常顺利的进展,柊赶在截稿日前两天,距离夏日祭五天的日子提交了画稿,而仁王也终于重新出现在了校园里 他似乎当真大病了一场,脸色较往日更苍白几分,头发疏于打理,零散在脑后,下巴冒出了微青的胡茬,别有一番落魄憔悴的美,引得店里的女学生纷纷偷看他 他依旧静静伫立在货架前,手捧一本书,面上看来读的认真,也不知心绪神游至了何处 柊猜他刚刚定是没忍住亲自下场教训了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正选们,因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还有左手不自然略显僵硬的动作 夕阳彻底落下,清冷的月光平添了凉意,不知不觉,盛夏就快过去,秋日将至 店里的学生们叁叁两两结伴散去,只余下他们二人,相顾无言 仁王左臂酸痛难忍,面上却不显,静静凝视了许久窗外逐渐浓重的夜色,缓缓放下手中的刊物 “不早了,我回了,你早些休息”,哂了半晌,又想起什么,眉头微皱,“截稿日快到了吗?你还是。。。不要熬夜的好” 说完,他又自觉冒犯,愈发落寞起来,咬牙转身,“别放在心上。。。我走了” 许是旧疾未愈,又或是心中凉意作祟,仁王有生之年第一次意识到夏末的夜晚如此煎熬,每一阵微凉的风,都仿佛穿透他的骨骼,冷到身体深处 自搬来大阪后,仁王就住到学校的教职工公寓,条件自然比不得神奈川的精装公寓,却是离她最近的地方,让他心甘情愿停留在此 柊隐匿在昏暗的灯光下,若有所思抬头看向本该坏掉的路灯,严格意义上并不属于学校管辖的区域,谁又会费心思来修理呢?心底有一个答案若隐若现 讨好亦或是补偿,每一个假设,都令她无法承受 仁王步履沉重的回到公寓,换鞋的力气都没有,满身疲惫的深陷在略带潮气的被褥间,身上一阵阵发冷 - “今天仁王监督又没参加社团活动”,悠二慢吞吞舔着棒冰,悠哉悠哉的在店里乱晃,“真无聊啊,不能参加全国大赛的暑假~” 四天宝寺已无缘全国大赛多年,柊闻言抬眼,从少年伪装的吊儿郎当下识别出微弱的沮丧 柊抿唇,视线略过门外,空无一人的风景里,她久违语气温柔的喃喃道:“或许就在明年了” 她忆起昨晚,仁王异常苍白的脸色,心底闪过挣扎,她极少见他如此这般虚弱。。。 睨了一眼百无聊赖的少年,柊缓缓开口,“悠二,知道你们仁王监督住在哪里吗” 柊驻足在悠二口述的门牌号前,她怀里揣着尚且温热的便当 逼仄的走廊,偶尔有居住在此地的学校工作人员穿行,柊犹豫的间隙,来往过客无不用好奇又审视的视线注目她 柊莫名窘迫,终于抬手果决的敲门 无人回应,柊皱眉,敲门的力度更大了些 漫长的几秒钟过去,柊缓缓放下手,内心暗笑自己的荒唐,转身准备离开,门在此刻从内拉开 仁王惨白着一张脸,面上挂着被吵醒的冷漠和不耐,却在看到门外那人的瞬间愣住,“你。。。” 柊别过头,只用余光瞥到他的憔悴,包裹着便当的棉麻布被她捏紧,不理会他的讶异,柊自顾闯进屋内 仁王讪讪的站了会,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急急关上门,尴尬的快步上前,将沙发上乱成一团的衣物扫到一边 柊摇摇头,“我不坐了”,顿了顿,垂眸道:“你病了” 是极为肯定的语气,一边说着一边把怀里的便当塞到他手里 她似乎对来此地颇为悔恨,强行板起脸,声音淡淡,“我那里只剩下大米,你将就吧” 打开不锈钢材质的盖子,滚烫的热气扑面而来,空气里飘散开米粥的清香 仁王张了张嘴,被突如其来的狂喜撞的满怀,“柊,我。。。谢谢,不,我是说,我会全部喝掉的” 他红着脸,语无伦次的释放着喜悦之情 柊环视凌乱的房间,不欲继续同他纠缠,“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别走”他急促的开口,本能拉住她的手腕,在她投来羞恼的视线之时,呆傻的松开 “我喝完你再走,好不好”,他哀求 最终,仁王半倚在床边,小口喝着她亲手为他熬的热粥 柊拉过书桌前的椅子坐下,无聊的放空,等待着他用龟速把粥喝完,他身下的床单皱皱巴巴,柊状做无意伸手摸了摸床上的被褥,泛着淡淡的潮气,皮肤立刻残留下一阵湿冷,柊缓缓蹙眉 “早知你照顾不好自己,不如赶紧回神奈川” “你在哪,我就在哪,你如今待在大阪,我就绝不可能回神奈川” 柊被他的言之凿凿气笑,上一秒他还结结巴巴的小心恳求她,下一秒他就厚着脸皮继续痴缠 仁王似乎摸准了她的心软,得寸进尺的更进一步,“我是认真的” “柊,我只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