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刺(民国1v1 SC)》 第一回雾夜 民国十五年,农历九月十八,霜降。是夜,渝州城,朱雀巷。 “今夜的雾怎会这般大?”伴随着少女的抱怨声,一双红色漆光皮鞋踢踢踏踏地从华贵的金柱院门里走出来。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这渝州城首富的独女唐婉宁。 身边的小丫鬟亦步亦趋地跟着,小声道:“我都暗示小姐早点出来好几回了。” 唐婉宁一边挥舞着手帕,企图赶走这挡人视线的雾气,一边教训自己的丫鬟,“我们这不是聊到兴头上了嘛!小桃,你现在是愈来愈没大没小了,竟敢数落你家小姐。”话里确是教训的意思,口气却很温和,带着少女独有的腔调,一点威严也无,倒像是跟人撒娇。 小桃早已习惯了自家小姐的刀子嘴豆腐心,继续说道:“小姐回去晚了,夫人惩罚小桃也就罢了,要是被老爷知道,小姐也讨不到好。更何况,这年岁兵荒马乱的,走夜路总归不安全。您想想,夜里上街能遇上什么样的人?” 唐婉宁听着有些心惊,快步摸索着走到了车旁,嘴上却还是不以为意道:“你说话语气怎么跟王妈似的——我们有车,怕什么?”这是父亲给她配的专车,来回都有司机接送,自打送小姐进去找她的手帕交顾美珠之后,就一直停在院门外不远处的巷子口等着。 话说了一半,唐婉宁的语气突然转变:“司机呢?司机怎么不见了?!” 小桃也从另一侧凑近车窗往里看,里面的确是空无一人,不见司机的踪影。 经过小桃刚才的一番说教,加上更深雾重,唐婉宁心里更是没了底,再朝四周望望,这会离顾宅远了些,灯笼的光芒已经无法覆及这里,周围灰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真切。 唐婉宁愈想愈怕,声音都有些颤抖,“都怪你乌鸦嘴!” 她走了两步想去找小桃,此时她是自己唯一的寄托,却不想跟人撞了满怀,两人一同摔倒在地。唐婉宁下意识地要叫出声,却被人捂住了嘴。 夏潮生暗自庆幸自己的走运,那枚子弹只是伤到了他的左臂,不然此刻他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带着很重的寒气,唐婉宁少不更事,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眼睛一酸就流下泪来。 手掌传来微热的触感,泪珠和半干的血液融合而在一起,热与冷之间鲜明的反差让夏潮生措手不及,怀里的人竟然哭了。 “你别怕。”他低声在她耳边说,“借贵车躲避一下,我不会为难于你。” 不同于此人身上肃杀的气息,他的动作算不上暴力,声音斯文又干净,多少安抚了一些唐婉宁的情绪。 夏潮生本是隐约看到前面有一辆车,想要躲在车后逃避后面来势汹汹的追杀,却没曾想车前还有一个人,两人相撞,便只得出此下策,从背后拖着她一起藏在了车与墙的间隙。 淡淡的茉莉香味传入鼻腔,她柔顺的长发贴在夏潮生的侧脸,怀里的软玉温香让他一时有些心猿意马——他从未与异性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更何况,怀里的衣料划过他的肌肤,丝滑的触感让他知道她非富即贵。 小桃恰巧和唐婉宁被汽车隔开,大雾之中一时找不到自家小姐,又不敢大叫怕被什么匪徒听到,只得小心翼翼地呼喊:“小姐?小姐你在哪?”她方才隐约听到“咚”的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姐,急得在车前直跺脚。 就在这时,一群拿着棍棒枪支的人冲过来,四处查探之下发现了小桃,为首的光头气势汹汹地质问她:“喂,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人经过?” 小桃吓得靠在车上,嘴里也因恐惧而哆哆嗦嗦的,“我、我没、没看到。” 对方以为她是因为说谎而害怕,直接拿出枪抵在她的眉心,“我劝你说实话!这子弹可不长眼睛!” 小桃被恐吓得腿软,瘫坐在地上,“我、我、我真的没看见!”对方的枪口一直对准着她,并不相信。 Facile的话:刚刚完结一篇,内心十分空虚,所以就开新文啦!希望大家可以喜欢《朱砂刺》!大量存稿,稳定更新! 第二回周旋 她不能不管小桃! 唐婉宁能感受到身后的人气息愈来愈微弱,禁锢她的手也逐渐放松,她便挣扎着缓缓站了起来。 身后的人却没能再站起来制服她,之前的一切已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他需要时间恢复。 待唐婉宁完全站起来的时候,黑暗中的人拽了拽她的裙角,那微弱的力道是他最后的乞求。 他们的响动足以惊动这帮敏锐的亡命之徒,其中有人喊道:“谁?” 唐婉宁从车后面缓缓走出来,故作镇定道:“总算找到了。”她用身体挡住身后的间隙,声音还因害怕而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小桃,这耳环要是丢了,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哦?”那光头把小桃交给了旁边的人,收回了枪,循着声音找过来,对唐婉宁道:“这位小姐是在找耳环?” 生怕他不信,唐婉宁对他摊开了手掌,一只钻石耳环在光的折射之下泛着漂亮的微光,颤颤巍巍地躺在她的掌心。 光头把耳环拿在掌心把玩,一脸市侩地端详着上面钻石的大小,随后放入自己的口袋,若无其事地问:“这位小姐可曾看见什么人经过此地?” 唐婉宁想要收回手,却被光头一把攥住,握在手里摩挲,她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刚刚在他手中任人把玩的钻石。被困在车后时的力道是克制的,并没有让唐婉宁感到痛苦,而现在她的手都要被搓破了皮,像是被钢铁钳住般动弹不得。 她知道,愈害怕就愈要保持冷静,否则她和小桃都难逃此劫。她咳了咳,忍着手上的剧痛,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稳没有波澜,道:“刚刚我掉了一只耳环,便很着急地跟我的丫鬟蹲在地上到处找,或许有什么人经过,但我们真的没有注意到他去哪儿了。” 低头专注寻找这么微小的物什,确实不容易留意到身边有谁经过,光头点了点头,似乎信服了她的话。 “那你的丫鬟刚刚怎么是站着的?”他犹将信将疑地追问。 唐婉宁咬了咬嘴唇,顿了两秒,鼻腔里发出哼的一声,“不是她的东西,她当然是趁我看不见的时候偷懒了!” 这回他终是完全相信了,吩咐手下的人继续分头追,自己却仍旧站在原地紧握着唐婉宁的手。 小桃跌跌撞撞地寻过来,“现在可以放过我家小姐了吧?” “主子还没发话,你一个丫鬟多什么嘴?”光头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就给了小桃一个巴掌,打得她晕头转向,跌倒在地上。 唐婉宁被吓得抖了抖,软着声音道:“我的另一只钻石耳环也可以给你,拿去当铺或者金店可以换很多钱,请你放过我们吧!” 光头终于松了手,却是双手并用地把唐婉宁压在车头上,粗糙的手掌划过她大腿外侧细嫩的肌肤,所到之处皆是因受惊过度而凸起的小颗粒。 凑得近了,他察觉到唐婉宁脸上的血迹,疑心道:“小娘们,你脸上的血,哪来的?” Facile的话:新书求收藏求珠珠!!帮我冲一冲榜(?′?`?)日更喔!! 第三回枪响 “不是血,是我的口红花了,蹭到脸上了。”唐婉宁发着抖辩解。 光头看着眼前的美人儿,她的头发有些凌乱,眼睛湿漉漉的,正楚楚可怜地望着自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美色冲头,他没再深究,此刻只剩他一个人在这里,他懂得春宵一刻值千金的道理,动作愈加放肆起来。 光头的手下已经走远,不再对她们构成威胁,唐婉宁没了忌讳,拼了命地挣扎,只是她终究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哪里斗得过浸淫江湖多年的老流氓?就连试图阻止他的双手都被轻松制服,反剪在头顶。 眼看小姐就要被毁清白,小桃起身,用头奋力地撞向光头的后腰,力气之大,连光头别在腰间的枪都被撞到了地上。 光头大叫一声,嘴上骂了几句不入耳的脏话,转头就把小桃抵在墙上一阵拳打脚踢泄愤。 混乱中,唐婉宁看到地上的枪,她的脑中闪过一个危险的念头。 一声枪响刺破寂静的长夜。 唐婉宁睁开因为过度害怕而紧闭的双眼,小桃已经被光头打晕,靠坐在墙上,头歪到了一边。而方才在她身上拳打脚踢的施暴者已经后胸中弹,倒在一片血泊中。 唐婉宁松开了手,手中的枪应声落地,掌心都是细密的汗。 就在她刚刚犹豫着拿起枪不敢瞄准之时,身后伸出了一只手拉开了保险,冰凉的大掌覆住她的小手扣动了扳机,射中了光头。 她浑身脱了力,瘫坐在地上,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太可怕,唐婉宁甚至都不知道要拿什么情绪出来面对。 有人靠过来,把她的头揽在胸口,不让她再去看这惨烈的现场。他的胸膛很坚实,硬邦邦的,隔着布料烫得她脸上发热,不经意间,她还听到了对方胸腔里那狂乱的心跳。 不知为何,这个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的拥抱竟然在此刻给予了唐婉宁莫名的安全感,让她苍白的面孔恢复了一丝血色。 大雾不知在何时已经悄然散开,少女娇好的面容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她眼神失焦地落在地上,颤抖的睫毛上还挂着将垂未垂的泪珠,苍白的脸上残留着斑驳的血迹,像是油画里被恶魔染指的堕落天使,既圣洁又破碎。 夏潮生曾在街边某个富丽堂皇的橱窗里看到过这样的油画,旁边的标价是他连想象都无法企及的天文数字。 稍顷,不知所踪的司机终于露面,他摇了摇靠在车上失神的唐婉宁:“诶呦!这是怎么了,我的姑奶奶?您可别吓我啊,小姐?” 唐婉宁这才终于回过神来。 方才还在她身旁的男人已经消失,这一切仿佛只是个噩梦。 她也顾不得责怪司机,只从口中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回家。”随后,她和小桃一前一后地被搀扶着上了车,黑色的轿车消失在了巷口。 Facile的话:满50珠or50收藏的话,明天双更!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呀! 第四回遮掩 下车的时候唐婉宁的小腿都还是软的,一个趔趄差点从车上直接掉下来。 小桃悠悠转醒,和司机一起搀扶着她进了门。 唐家保持着老派的传统,即使现在时兴的是欧式的洋房,他们一家仍旧住在从前的老宅里,世代的财富积累也在这座宅子里体现的淋漓尽致。进入宽敞的大门,迎面就能看到垒砌精致的影壁,影壁上每块砖都是磨制的,垒砌时磨砖对缝。折而西是外院,南房门正对着垂花门,垂花门的两个前檐柱悬在半空,倒垂的柱头是精心雕刻的莲花形状,光是这两扇门每年的修缮费用就可以抵得上一个工人一年的月钱。进垂花门分左右两路都可以到东西北房,院里有方砖面的引路,北面正房三间,高大宽敞,两边各有耳房一间,正是所谓的“三正两耳”,正房后面还有后罩房五间。东西边各有三间厢房与正房相对称。 唐昭卿正端坐在主院里的老槐树下,整个人被树影笼罩,看不出喜怒。他听到有人进门儿的动静便立即站起身来,可在看到女儿是狼狈地被人搀进来之后,本来准备好的指责在嘴边转了个弯强咽了下去,只是焦急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看见父亲,唐婉宁总算是找到了依靠,扑在他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今夜的所有委屈,所有恐惧与不安,都有了可以宣泄的出口。 没过多久,原本已经半暗的唐家老宅因为唐婉宁的归来而灯火通明了起来。厨房里冒起了炊烟,炉火上煨着上好的党参乌鸡汤,仆人们自觉地在正房外站成几排,听候老爷的差遣。 母亲也过来了,她把唐婉宁搂在怀里,心疼地抚过她脏兮兮的脸蛋:“宁宁,脸上的血是怎么回事?”她强压下眼中的泪水,“不管怎么说,我先让人去把赵医生请来。” 唐婉宁摆摆手,为了不让母亲担心,她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我没有受什么伤,这不是我的血。” “什么?!” 意识到自己失言,她连忙找补,“是、是口红,我不小心把口红弄花了。” 唐昭卿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说辞,又舍不得冲女儿发火,只好对着跪在地上认错的司机张老五和小桃责问道:“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婉宁这会儿缓过来一些了,她心疼受了重伤还跪在地上的小桃,也不想再听到今晚的恐怖经历被复述出来,那场景若是在她脑内重演,她又要再受一遍精神的折磨。 她勉强从母亲的怀里站起来,强装着没事,撒娇地摇了摇父亲的手臂,“爹,今日……今日只不过是回来的时候遇到了点小意外,您不必如此兴师动众的,搞这么大阵仗,先让大家休息吧,明儿个起来再说好不好?” 唐昭卿皱紧了眉头,他本来不舍得责备女儿,可看到她连下人都护着,还三缄其口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发了火:“这还叫小意外?都是你娘把你惯的无法无天了!一个大家闺秀,天天放了学之后还在外面游荡,像什么样子!今日更甚,竟然还敢这么晚才回来!要不是看着你这副腿都伸不直的样子,你合该也跪在这里!还好意思替他们求情!” 唐婉宁瘪起小嘴,搬起了救兵:“娘,你看看爹!” 庄如梅左右为难,叹了口气,劝到:“宁宁,我和你爹这是担心你!” 唐婉宁扭过头,犟嘴:“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唐昭卿拍桌,“你还敢顶嘴!你倒是说说,不过就是去看看顾美珠,这么晚回来也还罢了,如何弄得个个一身狼狈的样子!今天这事不说清楚,我睡不下,你娘更睡不下,我看这宅子里头还有谁能睡得下!” Facile的话:我想要珠珠!!珠珠是免费的,看文的快乐却是无价的~~拜托了~~ 第五回谎言 唐婉宁瘪了瘪嘴,顿时觉得委屈极了,刚刚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回家竟然还要被父母责备,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抽泣着哭诉:“我也不想的呀!谁能料到刚从她家出来,就遇上了一伙匪徒,好像是在追杀什么人,然后他们……”唐婉宁顿了数秒,吸了吸鼻子,才接着说道,“他们问我和小桃,有没有看见、看见什么人,我们说没有看见,那个为首的就生气了,小桃也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了这一身的伤!”说着,她便把小桃扶了起来,给他们看,肌肤所见之处几乎没有一块好肉,都是拳打脚踢的痕迹。 唐婉宁欲盖弥彰地补充道:“我脸上的血,是不小心沾上小桃的。” 庄如梅过去再次把唐婉宁搂进怀里,“我的宝贝闺女啊,你这一哭娘的心都揪着疼!我和你爹这也是怕你在外面认识什么坏朋友,怕你出了什么事还不肯说啊!你都说明白了,我们才能替你善后,替你处理……” 唐婉宁更委屈了,用哭腔打断她道:“娘!难道在您心里我就是个惹是生非的纨绔子弟吗?” 庄如梅连忙否认,“怎么会呢,我的女儿是天下最乖的孩子,我就知道今天的事一定是别人的错,让我们的宁宁受委屈了,这才想向下人问清楚啊!现在你都解释清楚了,人也安全回来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唐昭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就惯着她吧!”他接着说道,“事情要真是如婉宁说,让她受一次惊吓也好,挫挫她的锐气,让她长点教训!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在外面瞎跑!” 唐婉宁伏在母亲怀里,哭得更凶了。 庄如梅瞪他,“你这糟老头子!你要是不心疼女儿,干嘛大冷天的跟个石像似的坐在院子里!今夜的雾这般大,怕是也没有月亮给你赏!” 唐婉宁本来在母亲的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当下被这句话逗得破涕为笑。 唐昭卿被她戳穿也不恼,仍旧维持着表面上的威严,问道:“婉宁啊,快说说,最后你是怎么摆脱他们的?为首的人长什么样子?敢欺负到我唐家头上,我定然让他付出相应的代价!” 回想起那声枪响,唐婉宁至今仍惊魂未定。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瞄准了没有,不知道那个光头究竟会不会死,也不知道那个男人究竟是谁,他总是在自己背后神出鬼没,她甚至没有看到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也许,她杀了人。想到这里,唐婉宁的胸口就升起一股恶寒,浑身的汗毛仿佛都竖了起来。 唐婉宁用手帕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痕,低头不敢看父亲,回答道:“后来……后来我把我的钻石耳钉给了他,求他放过我……他……他得了好处……就,就放我们走了。至于他长什么样子,我当时太害怕,没仔细看,忘记了。只记得,他长得凶神恶煞的……” 唐婉宁还是选择了说谎,她隐去了那个男人的存在,隐去了那声枪响,隐去了这个故事最惊心动魄的片段,让它成为自己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小桃后来被打晕了,下车的时候才醒来,她不会知道那个男人的存在,更不会听到那声枪响。 至于司机,如若方才唐婉宁没有帮他掩去他擅离职守的事实,他没了顾忌,定会在父亲的盘问下把后来看到的都和盘托出,可是如今,他如果还有点脑子,就应该知道说什么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唐婉宁心里盘算着,只愿自己此生再也不要遇见那个男人。只要他不出现,这个秘密应该就会永远埋在土里,谁也不会知道。 Facile的话:宁宁其实很聪明的,但是考虑不全面,真的是非常天真的大小姐思维,觉得瞒住所有人就可以,甚至没想过要是尸体被发现了怎么办哈哈哈哈。不过情有可原,毕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 第六回破绽 好在父亲并没有深究她的言辞闪烁,只是语重心长地说道:“婉宁,吃一堑可要长一智呀!”话毕,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回屋休息了。 唐婉宁趁机偷偷朝着小桃挥了挥手,小桃心照不宣,她藏在唐婉宁身后,偷偷跟着她离开了。她们的小动作全都被二老尽收眼底,唐婉宁还自以为瞒天过海而沾沾自喜,其实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明白她和小桃主仆情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一直跪在地上的张老五以为自己也可以浑水摸鱼躲过一劫,可唐昭卿并没有立刻休息的打算,在送走庄如梅母女后,他便换了脸色,目光凌厉地扫过地上正欲偷偷起身的张老五,“我让你起来了吗?” 张老五连忙跪好,大喊:“请老爷恕罪,老爷恕罪!” 唐昭卿坐回主座的位置,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他,低头把玩手中的扳指,漫不经心地问道:“按理说婉宁出了顾宅,就该上车回家了,那些匪徒再大胆,也不可能公然在顾宅门口闹事,那个时候,你和你的车在哪?” 张老五毕恭毕敬地回答,“回老爷,那小巷有些狭窄,咱们的车大,一旦进去了轻易不好倒车出来,我便把车停在了巷口等小姐。”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唐昭卿挑了挑眉:“哦,我给小姐配车是为了让她出门方便,现在倒成了予你方便了?”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小人不是怕麻烦,是怕蹭坏了老爷的车!”张老五把头磕得哐哐响,以示衷心。 他继续问道:“刚刚婉宁描述的过程,可有遗漏了什么细节没有讲?” 张老五哪里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那时正在忙着在顾宅的后门和那些下人们打牌呢! 唐婉宁和顾美珠来往密切,这张老五一来二去的,也在顾家混了个脸熟,因此结识了不少臭味相投的牌友,每次送唐婉宁进去之后,都会跑来后门和他们小赌几把。 张老五好赌,牌技也好,只是顾及家里还有弟弟要养,自知在赌坊玩不起,便在这里过足赌瘾。往常他小赢几把便会收手,回到车里等自家小姐,从来没有被发现过。 只是今夜唐婉宁待在里面的时间格外久,加上不知怎的,他像是走了霉运,一把把地输钱,去车前瞅了好几次都没看见唐婉宁的影子,他便松懈了,赌徒心理占据了上风,越输越放不下牌,把开车的事抛在了九霄云外。 后来张老五是听到一声枪响,吓了一跳,这才深知不妙,连忙撇下了牌,冲去了停车的地方,才看到失魂落魄的小姐和被打晕的小桃,旁边还有一个倒在血泊中的男人。他知道周围的人都听到枪响,很快就能找过来,不敢多停留,怕横生枝节,便带着两人上车,回到了唐宅。 之前小姐并没有说穿自己擅离职守的事情,张老五自己必然更不会说,更何况唐宅是绝不容许有仆从沾了黄赌毒这三样的。他从没去过赌坊,身家还算干净,这才被唐老爷选中,培训出来做了司机,他是绝不能让老爷知道自己偷偷和顾宅的下人打牌赌钱的。 张老五只是打马虎眼道,“小姐说的都对,没有遗漏。” 唐昭卿把他的小心思全都看在眼里。他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恹恹地看着地上的人,“你又不在场,你怎会知道有没有遗漏?” 张老五被问得哑口无言,惊慌失措道:“老爷冤枉,老爷冤枉!” 唐昭卿终是没了耐心,“冤枉?那你就是在场了?可她们二人都是一副狼狈的样子,而你却衣冠整齐,难不成你跟那伙匪徒是一伙的?” 张老五连忙高呼求饶,说自己只是去撒了个野尿,才没有及时出现,求老爷再给个机会,他会把后来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就在这时,门房前来通报:“老爷,警察厅那边来人了。” 唐昭卿给身旁的下人使了个眼色,他们意会,此时并不是处理张老五的时机,于是塞住了他的嘴,悄无声息的把人拖了下去。 Facile的话:宁宁连自己的爹都瞒不住,自然也不可能瞒过警察。投珠收看后续发展~~ 第七回追查 唐婉宁洗澡出来,本想叫吴妈去厨房给自己端碗热腾腾的鸡汤喝,出了房门后,无意间扫视到待客用的正房,那里的灯还亮着。 这么晚了会有谁来家里?她好奇地探头看过去,正房门口竟然还站着几个警察。 这让她心慌,刚刚还暗下决心把秘密永远藏在心底,怎么这么快就被这些警察找上门来?难道那个光头没死,报警抓她?顾美珠今天还跟她八卦说,渝州警察厅最近请了外国专家来训练警犬,是不是他们用了警犬,顺着味道就找到了自己? 她该怎么办?光头的手下都见过自己,枪又是自己开的,那个男人还不知所踪,这些都无法辩驳……唐婉宁的大脑一片混乱,甚至已经开始想象自己在监狱里将会是何等的凄惨场景。 鬼使神差地,唐婉宁踮着脚尖偷偷摸到了正房的后墙,做起了自己最为不齿的偷听行径。 “……我们绝无意为难唐小姐,只是想请求她帮助我们,为破案提供一些线索。”这是一个青年人的声音,似乎他是警察。 “不是我不想配合你们,该说的我也都说了,何况我的女儿也是受害人,她先前受了惊吓,好不容易回屋睡下了,难不成我又要把她叫起来,给你们带走?”父亲的声音不怒自威。 “希望您能理解我们当差不易,我们只是想问几个问题,哪怕不回警察厅,就在您家里问,您看可以吗?”那个青年警察又说话了。 “我的回答还不够吗?”父亲态度强硬。 “我们还是想请当事人问问。”那个青年警察还是坚持。 “把你们警察厅王厅长叫来,他要是当着我的面说,必须把我的女儿带走,那我绝无二话!”听到父亲丝毫不退让,唐婉宁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心里暗暗给父亲鼓掌,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既然对方都已经拿出厅长来压他了,方玮宁也别无他法,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察厅探长。他只好退而求其次,“那跟唐小姐同行的丫鬟和司机,是否可以配合我们调查呢?” 唐昭卿坐在主位上一动不动,“注意你的措辞,不是‘配合’你们调查,而是‘帮助’你们调查!” 空气中一片死寂。 过了数秒,年轻气盛的方玮宁才弯下了腰,“烦请唐老爷,可否让唐小姐的随从过来,帮助我们调查。” 唐昭卿这才松了口,“明天一早,我让人带他们二人去你的警察厅。” “您看,我们来都来了,就不劳烦您再差人跑一趟了。”方玮宁知道,自己此刻一定是笑得很谄媚,很难看。 唐昭卿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怎么,方探长这么紧咬着不放,是担心他们二人串供不成?现在我女儿已经被认定为杀人凶手了?” Facile的话:不容退让的父亲,实力护崽!hhh 第八回警察(二更) 方玮宁笑得脸都僵了,“怎么会呢!只是当时现场确实找不到其他目击证人,我们也是着急破案。还请您见谅!” 唐昭卿假意让步,叹了口气,“我也没必要因为几个仆人就为难你们,只是他们两人当时为了保护我女儿都伤得很重,现在就算让他们出来,也没有办法帮你们提供有效的线索。更何况,他们皆因忠心护主而重伤,我转手就让警察把他们带走调查,这传出去,别人该怎么看我?这其他仆人,以后还愿意忠心为我唐家做事吗?” 方玮宁看他的样子的确不像说谎,眉宇间流露出犹豫的神情。 唐昭卿终于从座位上下来,吩咐下人给屋里屋外的警察们都塞了几个大子儿,苦口婆心道:“知道你们夜里查案都不容易,这些就当是给诸位的辛苦费了!等他们伤势暂缓,我明儿一早就把人送过去,我相信王厅长通情达理,也不会责怪你们。” 他这打一棒又给个甜枣的举动,当即就收买了在场所有探员。这兵荒马乱的年岁,谁不是为几个大子儿忙活?可在警察厅当值虽是耀武扬威的铁饭碗,架不住工作奔波,月钱又少得可怜,只不过是驴屎蛋子外面光的差事罢了。即使有些个作奸犯科的找厅里头帮忙,那些贿赂也都装进了上面领导的口袋,下面人累死累活,最后还是靠着几个月钱过活。 出手如此大方的富商,唐昭卿可是渝州城里独一份儿。 方玮宁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不得不灰溜溜地带着手下离开。他出身于普通的工人家庭,见惯了世人拜高踩底、欺善怕恶,从小就立志成为一名好警察,以为这样就可以伸张正义,保护弱小,可是现实狠狠地扇了他一个巴掌。 但他没有放弃,从前他一直以为,没有做到是因为他还不够强大,于是他成了警察厅里出了名的“亡命之徒”,靠着自己的这股拼命的劲头,没日没夜的查案、缉凶,拿到了无数嘉奖,这才让上头认可了他的能力,让他在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就当上了警长。 他不明白,明明唐家小姐只是说几句话的功夫,也许就能帮他们找到凶手,为什么她却连面都不愿露。甚至连唐家的下人,都要靠他卑躬屈膝地请求,才能换来一个问话的机会。 他更不明白,明明方才还和自己同仇敌忾的同僚,为什么只因拿了人家施舍的几个大子儿,就能喜笑颜开,大摇大摆地离开。 今天他才知道,他拼尽全力换来的警长之位,以为自己可以挥斥方遒,以为自己可以有所选择,以为自己可以改变这支队伍,可在这些权贵眼里,他一文不值,像个笑话。 这是方玮宁当上警长以后,接到的第一起凶杀案。走出唐家大宅之后,他却有种错觉,仿佛死掉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Facile的话:二更来了!! 第九回善后 送走那几个警察,唐昭卿来到了后院的地下室,那里关着被五花大绑的张老五。 他坐在下人搬来的太师椅上,遣退了所有人,悠悠道:“刚刚警察来过一趟,你现在要是不说,等我把你交到警察手里,那可就没得说了。他们那几样刑讯逼供的看家本领,我想你在市井应该有所耳闻。” 他上前取下了堵着张老五嘴巴的抹布,张老五吓得连忙喊道:“老爷我说,我全都说!” 事到如今,就算他不想说出自己赌钱的事情,也由不得他了。他一五一十地讲明事情的经过,恳求老爷大发慈悲,自己家中还有弟弟要养,不能没了这份工作。他对天发毒誓保证再也不赌钱了,以后一定保护好小姐。 唐昭卿淡淡道,“我从不相信赌徒的誓言。从你们入宅子那天起,我就跟你们说过,做我唐家的人,只要你足够忠心,不沾黄赌毒这三样,我保你一世不愁吃穿。可是你,还是不守规矩!” 他看着张老五如笼中困兽一般求生的眼睛,明知故问道:“你家中还有一个弟弟?” 张老五拼命点头,“我的弟弟是个好孩子,他跟我不一样,自小就爱读书,学什么都快,以后还要考大学,求求老爷,让小人做牛做马都行,再赏小人口饭吃,让我能供弟弟上大学。”他说到激动处,眼里都蓄了泪。 唐昭卿说道:“明天早上到了警局,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就不用我教了吧?” 张老五愣了一下,对上他如鹰般犀利的眼眸,慌不择路道:“老爷,求您给小人指条明路!” 唐昭卿嗤笑一声,“不必害怕。前半部分你都可以实话实说,后面只要你能确保你听到枪响之后,只看见了小姐和被打晕的小桃,其他什么都没看见,而车子是停在朱雀巷外而不是巷口,你自然可以平安无事地从警察局里出来,你弟弟上大学的费用,我也可以出。不然的话,不只是你……” 张老五艰难地用力咽了咽口水,点头称是。 唐昭卿之后又去看望了重伤的小桃。小桃是自小就被他买回来给当唐婉宁当丫鬟的,两人的感情自是不必说,不然她也不会因为保护小姐而受了这么重的伤。 唐昭卿对她虽然仍保有一家之主的严厉,但完全没有对待张老五那样的无情。小桃自小就乖巧听话,她也清楚老爷不可能做出任何对小姐不利的事情,唐昭卿一问,她便事无巨细地把自己看到的事情经过如实相告。 唐昭卿心下了然,跟她交代了明早要去警察局的事,告诉她该怎么说,还叮嘱她从警察局回来的路上要去买得胜轩的桂花糕当小姐的早饭。 小桃默默推算时间,小姐巳时就要开始上课了,看来自己辰时左右就能回来,还赶得及送小姐去女校。 这算是给小桃吃了一颗定心丸。 Facile的话:每一个无忧无虑的女儿背后,都有一个深谋远虑家长 第十回软弱 这几天满城的报纸上都报道着十月二十三日上海工人武装起义的失败,却远不如那天夜里的枪响带给唐婉宁的震撼。 与她的感受相反,人人都在议论着工人的武装起义,多少人被捕了,政府是如何镇压的等等,有人认为他们只不过是一堆乌合之众,也有人从中看到了希望的火种,似乎没有一个人在意二十四日的霜降,渝州城内的朱雀巷口是否存在一个躺在血泊中的男人,甚至连警察都没有再在唐宅出现过。 那件事似乎真的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黑不提白不提地过去了。 唐婉宁生活唯一的改变也不过是父亲雇佣了新的司机来接送她,张老五最终还是因为擅离职守而被辞退,父亲又给了他一大笔抚恤金,让他补贴家用,供弟弟上学。 家里没有任何人再提及那晚的事,她的生活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不同的是,她总算是老实了下来,每天放学之后便乖乖跟着新司机和小桃回家,再也不敢在外流连。 连顾美珠都笑话她胆小,直言自己听到那声枪响也没有吓成这样。她还鼓励唐婉宁,趁着这股革命热潮,过几天跟她一起去参加妇女解放运动,上街游行,反对封建礼教对女性的压迫。 若是在那件事发生之前,唐婉宁当然义无反顾地与她同行。可是只有亲身经历过暴力和血腥的场面,亲眼见识过手枪的威力与残酷,娇生惯养的唐婉宁才知道自己有多怕死,有多怕死人,有多怕猩红的血。 即使没有了警察的追查,唐婉宁也无法高枕无忧。多少次午夜梦回,她都似乎能看到那个光头对着自己张牙舞爪地扑来,又或者身后不知何时伸过来一只血红的大掌,牢牢捂住自己的口鼻。 她甚至开始后悔,不断地在脑内推演,如果当时她没有对那个受伤的男人产生恻隐之心,而是直接把他交给光头,事情会不会不一样,自己也许就不必如此恐惧,也许那夜还会是她万千个平凡的夜晚之一,她依旧是勇敢的新时代女性,她可以无所畏惧地在街上为所有妇女发声,慷慨激昂、视死如归…… 可惜,这世上不存在如果。 唐婉宁对着顾美珠摇了摇头,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美珠,要不我们还是好好在学校里上课吧,昨天顾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你都没写,她可不高兴了,再旷课的话她肯定要找家长了。” 顾美珠是个火爆的脾气,当下就生气了,“唐婉宁,我们从小到大做什么事都是一起的,你从来没有退缩过!你怎么变了!现在你背着我偷偷写了老巫婆的家庭作业不说,竟然连游行这么大的事都不愿意陪我一起参加,胆小鬼!” 顾美珠拿起书包就往外走,却被还没收拾好书本的唐婉宁拉住,她半是祈求地说:“美珠,等我一起走好不好?” 顾美珠犹豫了一下,看到好友可怜兮兮的样子,她的态度也软了下来,随即慷慨陈词地朗诵道:“天地生人,男女平等,同圆其颅,同方其趾,同具此脑筋,知觉不容有所轩轾于其间也。既无轩轾,则男女同为组织社会之分子,同有公民之资格,即应同尽公民之义务,同享公民之权利。”她目光如炬,望向唐婉宁的眼睛:“宁宁,你不觉得我们应该把这些理念宣扬出去吗?不论老少,不论贫富,不论受过教育与否,所有女人都该站起来!” 唐婉宁有被她打动,因此内心更加纠结,愁眉紧锁。 “下周一上体育课的时候,我在学校后门等你。”离开教室之前,顾美珠只留给她这样一句话。 Facile的话:记得加入书柜,今晚七点还有一更~ 第十一回游行(50珠加更) 唐婉宁最终还是去了,她穿得一如往常,黑色的羊绒外套里是女校水蓝色的校服套装,配着白色的连裤袜和黑亮的皮鞋,挽着顾美珠的手臂局促地站在熙攘的人群中。 顾美珠则正相反,她在体育课前特意换了一身漂亮的红色丝绒连衣裙,是当下最时兴的款式,外搭一个镶满黑色亮片的短呢子外套,活脱脱像是海报上的女明星。她的兴致很高,即使站在队末的人潮中,她仍昂首挺胸,把自己当成是人群的最中心,妇女运动的领导者。 “喊出来,宁宁,喊出来,让他们感受到我们的呐喊!感受到我们的抗争!”顾美珠鼓励她。 唐婉宁点点头,有样学样地跟着队伍里的人们喊出先前美珠叮嘱她背熟的口号。 她被人群裹挟着往前走,吴妈每天早上出门前特意给她擦亮的皮鞋现在已经不知道被多少双脚踩踏过,变得灰头土脸,她迷茫地四处张望,周围的人都是情绪饱满的、激动的、充满着革命热情的,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这么的有力量,反观自己,连喊出来的声音都那么的渺小,小到被人群掩埋。 她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格格不入,自己的呼喊会被谁听到呢?自己站在这里真的就可以帮助到那些被压迫的妇女吗? 游行的人越来越多,唐婉宁生怕拥挤的人流冲散她和顾美珠,伸手握住了顾美珠的手。真是奇怪,明明她穿的比自己还少,为什么自己的手被冻得僵硬,像是冰块一样,美珠的手掌却是烫得像是刚从火炉里伸出来。 前面突然又响起几声枪响,唐婉宁站在原地,吓得抖成一个筛子,可她身边的人群也不过是站在原地顿了数秒,便又接着如顽强的蚁军般向前行进。 她拽了拽顾美珠,“美珠,咱们还是,不要继续往前了吧?” 顾美珠继续喊着激昂的口号,浑然不觉事情的严重性,瞪了唐婉宁一眼,“没出息!恩格斯说过,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看着美珠义无反顾的样子,更衬出自己的软弱和不坚定,唐婉宁只觉得自惭形秽,收了声,硬着头皮跟着她大步向前。 鸣枪一声接着一声,声音越来越响,意味着她们离得越来越近。人群开始乱了起来,有四散逃窜的,有坚守初心的,还有越走越慢,随时准备见机行事的。 唐婉宁不敢叫停顾美珠,但是握着她的手越来越用力。 一路走来,她们竟就这样走到了队伍的最前端。 前方不再是齐心协力的同志,而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如钢铁般围成人墙,挡住了她们的去路。人墙下,是倒在地上成堆的尸体,有男有女,鲜血染红了他们的衣襟,成了他们最后留在这世上的一抹颜色。 唐婉宁看着面前清一色的绿色军装和地上惨烈的红,只觉得天旋地转,她用力敲了敲自己的头,强撑着最后的精神,拉着顾美珠转身往回走。 顾美珠当然也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下意识地就跟着唐婉宁往回走。这不是报纸上模糊不清的黑白照片,也不是书里“流血牺牲”四个字这么简单,这是活生生的人,哦不,这是几分钟前还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倒在地上,没了生气。 “站住!”身后不只是谁喊了一声,她们两个人便像是中了咒一样,竟就真的这样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事实证明她们是正确的,眼前几个没有听命令的人,逃跑时被子弹击中,就这样倒在了她们脚下。人的腿哪有子弹跑的快呢? 顾美珠已经吓傻了,唐婉宁尖叫一声,捂住了眼睛。 官兵从四面八方涌来,包围了这里仅剩的不到十人。 Facile的话:下章夏潮生出现~ 第十二回茉莉 夏潮生站在省政厅二楼的的大露台上,他的左臂上缠着绷带导致他不能穿上大衣,所以军绿色的长袍只是懒懒地披在身上,领口的扣子没有全系,他不喜欢被束缚的感觉,留了两颗敞开的,顺着领口能隐约看到健硕的肌肉线条。 他随意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塞进嘴里,熟练地点燃,透过烟雾百无聊赖地看着底下抗议陈玉麟兼任省长的游行队伍。 陈玉麟已是督办,掌握一省军权,是本省势力最大的军阀,如若再兼任省长一职,那可真就成了土皇帝,一家独大。 这自然是民众不愿看到的,所以陈玉麟早就派人打点好了渝州的各间大小报社,一丝风都没有透露出去。谁知道,他们还是在上任前夕闹了起来。 可他们除了呐喊又能如何?底下的面孔大都是青年模样,一脸的稚嫩,根本不懂政治斗争背后的残酷与险恶。 夏潮生十五岁参军,从最低级的步兵做起,至今已有十三个年头。可要不是眼疾手快替陈玉麟挡了致命的一枪,凭他在勉强识得几个字的文化水平和一穷二白的家世,也许他最终的归宿不过就是当个给长官蹚雷的高级炮灰,不可能这么快就爬上副参谋长的位置。 而派人暗杀陈玉麟的,正是拥兵自重的省长赵钢裕。难道就他赵钢裕配坐这个省长之位?他想杀掉陈玉麟,也不过就是为了一己私欲,想兼个督办来当当罢了。他们两个,永远都不可能达成一致,问题不过就是谁吞掉谁而已。 而现在赵钢裕已经失势,对陈玉麟来说,省长之位唾手可得,他又怎么可能找第二个人来当?这场游行终归不会达成所愿,只能带来徒劳的伤亡。陈玉麟根本都无需出面,几个拿枪的虾兵蟹将就能摆平他们。解决了他们,明天的上任仪式照常举行,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夏潮生不懂,他们用自己年轻的生命去献祭所谓的革命,除了让陈玉麟手上多沾几十条人命,还有什么意义?况且陈玉麟是枪林弹雨里出来的,这点人命对他来说和蝼蚁没什么区别。 他只能在心中替这些即将面对死亡的热血青年默哀。 就在这时,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抹一往无前的红色身影,连那人的外套都是亮闪闪的。他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有人参加游行打扮得跟参加婚礼一样? 他好奇地打量了两眼之后,却完全被她身边的女孩吸引了。 夏潮生的鼻间仿佛又传来茉莉花的清香。 她怎么那么白,站在人群中白得发光,只需看她一眼,周围的人便全都黯然失色。 今天她柔顺的黑发被束了起来,扎了一对麻花辫,一副学生的打扮,不知道在哪个学校读书呢? 她身上的外套看起来那么单薄,一看就是来回有车接送的样子,现在走在路上会很冷吧? 待她走近了,夏潮生看到她冻得通红的鼻尖和瑟瑟发抖的身体,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他还没来得及仔细回味那夜她伏在自己胸口的样子,指间的香烟在他失神时已经悄然燃尽,烫得他松了手,烟头落到了地上。 就在他低头一边踩灭烟头,一边想入非非的时候,楼下传来一声尖叫,彻底让夏潮生恢复了清醒。 再去望向楼下,他们几个人已经被团团围住。 夏潮生暗恼,自己怎么光顾着看人, 竟忘记了,她也是游行队伍中的一员! 他的大脑还没有想好对策,身体已经先行一步,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楼下,他身上披的大衣因为大幅度的动作而掉在了楼梯上,他都没有发觉。 他看着她正被人推搡着押往监狱,恨不得剁掉那个推搡她的士兵的手。 他想要追上押送的队伍,却又在快走几步之后停了下来。他看了看四周纪律严明的军队,又看了看不远处围观的群众,他明白是不可能在这里直接把人放走的。 他又以飞快的速度冲到楼上,急匆匆地拨打号码,越是着急越容易出错,连拨了好几次电话才终于成功拨通。 夏潮生本想亲自过去放人,跟她多说几句话,可看了看自己左臂上缠得粗壮的绷带和身上沾了不少污渍的军装,他落寞地垂下了双眸,还是让电话那头的人代劳了。 夏潮生从前一直在军营里摸爬滚打,战友们个个都这样,打仗又不是绣花,谁会在意这些。 可她不一样,她穿着华贵的衣料,踩着油亮的皮鞋,用的是高级的香水。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因为自己的外表而觉得窘迫与难堪。 Facile的话:男女主一个是资产阶级大小姐,一个是文化低糙汉,一开始两个人对于“国家”、“反抗”等等的认知都还很浅薄,以后会慢慢学习和成长 祝全体女性三八妇女节快乐! 第十三回审讯 她们被关押在狭小逼仄的囚室里,这是唐婉宁这辈子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地方。就连她家存放物品的库房,都要比这里干净宽敞数十倍。 她们本想蜷缩在囚室的角落,可是蚂蚁可以顺着墙根爬到他们的外衣上,吓得两人惊慌失措地站起来,胡乱地以最快速度甩掉身上的外套。 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她们夸张的举动自然不可避免地会撞到人,其中一个被撞到的女生不满道:“大惊小怪!真想不明白这样的人竟然会跟我们一起抗争到最后。” 另一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江同志,话不能这么说,革命没有高低之分。”他虽是这么说,但话里话外已经认定了她们是“低”的。 囚室内只有后墙上开的一扇远高过头顶的窗户,大小不过手掌,借着外面微弱的光线,唐婉宁实在无法看清这两个人是以什么样的表情来鄙夷她们,她只觉得这里更加阴森可怕了,抱紧了双臂。。 顾美珠不是吃亏的性格,她当即反唇相讥,“你们这样低等的人都能抗争到最后,我们当然也可以。” 那个女生也不甘示弱,“希望等到他们上刑的时候,你的嘴也可以这样硬!” 顾美珠驳回去:“上刑也是先给你上!”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吵个没完,突然之间囚室的门被人从外打开。 她们皆是吓了一跳,室内顿时鸦雀无声。 一个士兵逆光站在那里,指着唐婉宁道:“你,跟我出来!” 唐婉宁攥紧了拳头,脑子里不断响起刚刚她们争吵的“上刑”两个字,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磨磨蹭蹭地往外走。 顾美珠拉住唐婉宁,把她护在身后,颇有英勇就义的气概:“是我带她参加游行的,要上刑也是先给我上!” 那人轻笑了一下,“行,那你两都跟我走吧!” 他的话似乎直接给两人判了死刑。 顾美珠刚迈出一步,腿就软了,整个人差点摔倒在地上。唐婉宁扶住她,强装镇定,她如同来时那样,握紧了顾美珠的手,手挽手和她一起往外走。 其实唐婉宁也很害怕,仍旧发着抖,但是给为了好姐妹精神的支撑,她一定不能这么快就泄掉。 似乎是可以肯定她们不会逃跑,那个人把她们带进一间审讯室,又添了张椅子,就这样让她们并排坐到他的对面。 没有传说中的刑具,也没有镣铐,仅仅就是两把普通的椅子,和一个审讯的人。 她们两个人也不敢掉以轻心,挺直了腰背,高度紧张地坐在椅子上。 对面的男人拿出纸和笔放在桌上,表情严肃,“我问一句,你们答一句,不可以多,也不可以少。”他分别指了指两人,“你先答,你后答,一个一个来,听懂了吗?” 两人点头。 “叫什么名字?” “唐婉宁。” “顾美珠。” “职业?” “学生。” “学生。” “学校?” “渝州市南华女中。” “渝州市南华女中。” “为什么参加反对督办兼任省长的游行?” 唐婉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顾美珠。 顾美珠也是一脸的错愕,她问道:“我们参加的是解放妇女,反对封建压迫的游行啊?” 这个军官也被她们搞懵了,不过他也只是迟疑了数秒,才接着提问道:“这么说,你们是不反对陈督办兼任省长了?” 两个人只想快点离开这里,想也没想地就都摇了摇头。 Facile的话:可爱的美珠~~需要你们的珠珠~~ 第十四回出狱 她们签了字,留下了家庭地址和电话,就这样被放出了监狱。 唐婉宁在里面不过待了半个时辰左右,却觉得比听顾老师一整天的课还要漫长。 她抬头看着外面湛蓝的天空,恍若隔世。室外的光线有些刺眼,她却舍不得这样饱满的亮光,强睁着双眼不愿挪开半步。她从未如此珍惜这样美好的天空,这样清新的空气。 顾美珠捏了捏她的手,唐婉宁转头看向她,两个人相视一笑,张开双臂抱紧了彼此。 这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顾美珠把下巴放在唐婉宁的肩膀上,说:“还好只是一个乌龙,不然我们就死定了。他叫咱俩一块出去的时候,我差点直接就被吓死。” 唐婉宁拥紧她,后知后觉地说,“后来游行的队伍越来越大,还有很多男性加入,我早该想到的,再怎么说这也是妇女运动,哪有那么多高觉悟的男人为妇女发声啊……” 顾美珠点点头,“当时我光顾着扯着嗓子喊口号了,都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人。” 唐婉宁拍拍她的背,“别说你了,人群乱糟糟的,即使我后面没有再喊了,也没听清别人喊什么。” 顾美珠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松开了唐婉宁,摇着她的肩膀说道:“宁宁,咱们是不是傻啊!如果搬出家里的身份,他们肯定还是会放我们走!” 她们一个是渝州首富的独女,一个是前朝正白旗的后裔,都是这渝州城内的显贵。 “唉,当时都吓坏了,完全没想到!好在,咱们还是被放出来了。”唐婉宁搓了搓单薄的手臂,问顾美珠,“美珠,你都不觉得冷吗?咱们现在怎么办呀?” 两人刚刚都把外套丢在了囚室里,此时身上都只穿着一层薄薄的单衣。 顾美珠这才惊觉体感的温度,“冷冷冷冷!” 这时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一辆汽车适时地停在他们面前,司机下车殷勤地打开后座的车门,“有人替二位小姐叫了车,送你们回学校,请上车。” 顾美珠狐疑地看着他:“谁替我们叫的?” “回小姐的话,是位先生,其他我就不知道了。”他弯腰从车里拿出发票副本递给顾美珠,“那位先生已经缴过费用了,请您过目。” 唐婉宁凑头过来,上面的抬头写着广晟车行,出发地是渝州政府监狱,终点是渝州市南华女中。 两个人冻得直哆嗦,确认这辆车是把她们送回学校之后,也管不了那个叫车的人究竟是谁,就跟着司机坐上了车。 夏潮生嘴上叼着一根烟,单手用打火机点燃,看着她们坐车离开,淡笑:“真是个傻丫头,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他猛吸一口,浓烟顺着下呼吸道席卷了他的肺部,又涩又苦的味道在胸腔中弥漫开来,短暂的窒息之后,是尼古丁给大脑带来的顶级欢愉。 他慢条斯理地吐出烟雾,不禁开始期待起来,下次再见到她时,她的长发会束起还是垂下,她会穿什么样的衣服,她会不会笑着跟自己说几句话…… 说起来,他还从没有看她笑过。 Facile的话:宁宁还是有一点防备心的,知道看发票呢,但不多哈哈哈哈 第十五回心事(100珠加更) 唐婉宁想,也许她们两个人的霉运都跟着外套一起被丢在了那间囚室,不仅审讯的时候没有遇到刁难,出了监狱还有车把她们送回学校,就连今天逃课的事情一向严厉的班主任顾云也没有追究,现下就算看见太阳从东边落下了,她都不会太惊讶。 经历了这次遭遇,顾美珠也变老实了,每天放了学就乖乖回家,简直跟她之前嘲笑的唐婉宁的样子一模一样。 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一出生就是含着金汤匙的,只有离开家里的庇护才会发现其实自己是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打的娇花儿,如今只得自觉回到父母的搭建的温室下。 唐婉宁虽然仍心有余悸,可却意外地没有之前那般的恐惧,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以毒攻毒?现在她的心中萦绕着更大的问题:她不信那么多人天生就不怕死、不怕黑洞洞的枪口,什么样的力量让他们可以无惧生死?什么样的追求让他们可以超越生理的恐惧?为什么要反抗政府?革命究竟在革谁的命? 这些是课本上从来都没有教过她的。她不知道怎样可以找到答案,但是她从未如此渴望知道答案。 那些尸体不再似光头那样面目可憎,反而不知为何,从她的心里油然而生出一股敬意,悄悄埋下种子。 唐婉宁不再做噩梦,取而代之的是激昂的梦,在梦里她勇敢无畏,大步向前,她是新时代的新青年,她呼吁,她呐喊,她冲在队伍的最前面,无畏血光。 可就在这个时候,背后忽然又伸出一只手来,阻止她,禁锢她,不让她向前走。耳边男人的心跳声越来越激烈,她回头去看,身边跟她一起游行的人突然全都不见了,连同那个阻挠她的男人也都消失无踪。 唐婉宁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她从梦中惊醒,额间的汗珠滑落,她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虚实。 她打开床头的珐琅彩瓷台灯,在周围上下左右了好几遍,甚至连床底下都看了,确认整间卧室只有自己一个人,才放下心来。 唐婉宁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横竖是睡不着了,不如看看书。 她下了床,从书箱里满满当当的课本底下翻翻找找,总算是找到了徐枕亚的《玉梨魂》,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父亲曾喝令她不许读鸳鸯蝴蝶派的书,说这都是低级趣味,淫词艳曲,可是少女的心哪里是这么容易被禁锢的,越不让她看,她反而越想看。父亲把唐婉宁买的那本书烧了之后,她手上这本正是顾美珠偷偷帮她买的。 她正看到悲情处,讲的是女主角白梨影迫于封建礼教亲手把自己的爱人推给别人,逼他们结婚,唐婉宁忍不住动容,在被窝里抽泣起来。 窗外传来关心的声音,“宁宁,你怎么还不睡?” 是母亲。 唐婉宁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关掉床头的台灯,解释道:“刚刚做噩梦了。娘,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 庄如梅答:“我起夜,顺道来看看你。要紧么?要不要娘进去陪你?” 唐婉宁用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赶忙说道:“不用,娘,你也快睡吧。” “你有什么事就叫小桃,叫吴妈也行。”母亲仍不放心地啰嗦道。 “诶呀我知道了,我睡了!” 唐婉宁把书藏到枕头底下,佯装入睡,本想等着窗外母亲走了之后再拿出来偷看,没想到自己真就这样沉沉睡去。 Facile的话:宁宁像不像曾经半夜偷看手机的你们? 两人意外相遇之后,夏潮生一见钟情,唐婉宁噩梦缠身,两极分化极其严重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家会期待他们重逢的场景吗?下章真的重逢~ 民国小tips:《玉梨魂》是“鸳鸯蝴蝶体”的开山之作,是民国小说家徐枕亚于1912年创作的文言哀情小说。小说讲述了青年教师何梦霞第一次看到青年寡妇白梨影后,产生了爱恋之情。后来,虽然两人情投意合,但终因封建伦理束缚,不得结合的爱情悲剧。 第十六回生日 农历十一月初六,是唐婉宁的十八岁生日。 父亲买下了落云公馆当作生日礼物送给她,那是一栋三层的欧式小洋楼,里面早已按照唐婉宁的喜好装修一新。它将会作为生日宴会的场地,全渝州城的名流届时都会前来共同庆贺她的生日。 唐昭卿说:“去年你过生日的时候,抱怨说年年都在老宅办宴会,没什么新意,也不够洋气,我想来想去,不如今年就送你一栋洋楼,以后你要想和同学举办什么舞会、什么庆典等等新潮的玩意儿,都可以来这里搞!” 唐婉宁高兴地搂住父亲,在他的侧脸亲了一下:“爹最疼我了!” 唐昭卿挣脱她,笑骂道:“站好!这样子成什么体统!这么大人了,也不怕别人看见笑话你!”其实他的嘴早咧到耳后根了。 生日这天,唐婉宁烫了一头整齐的罗马卷,两边多余的头发被粉色的蝴蝶结丝带束在头顶,身着一袭珍珠白色的香云纱旗袍,左右对襟,每一颗盘扣用的都是圆润的南洋珍珠,领口和袖边装饰着染成浅粉色的兔毛,细腻贴身的布料勾勒出她玲珑的曲线,两侧裙摆开衩的缝隙中,她白嫩的双腿随着移动的步伐若隐若现,欲说还休。 少女的娇俏和妩媚在她的身上展现得恰到好处,再多一分就腻了,再少一分则淡了。 顾美珠穿着浅粉色的丝绸旗袍,放下手中的香槟酒杯,忍不住对唐婉宁“上下其手”起来,连连赞叹道:“宁宁,你真的是今晚这里最美的姑娘!看起来香香软软很好亲的样子,连我都动心了!” 唐婉宁被她搔得痒了,娇嗔着去捉她作乱的小手:“美珠,别闹了!小心我告你大庭广众之下调戏良家妇女!” 夏潮生跟着陈玉麟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由于刚刚接手省政府,军务繁忙,所以他们迟到了一会儿,错过了开场,这会正是Buffet的自由时间,所以才恰巧看到了两个人在一旁嬉戏打闹。 陈玉麟看得出他的心思,拍了拍夏潮生的肩膀,调笑道:“你小子,把那饿狼一样的眼光收一收,那可是唐会长的掌上明珠。” 唐昭卿是渝州市商会会长,故有此称呼。 夏潮生当然知道。不然他也不会以见世面的名义极力争取陈玉麟也带他来,还花了不少精力劝服了严参谋长那个酷爱吃飞醋的娇妻把他留在家里。 唐昭卿看见他们便过来招呼:“陈省长,这宴会上宾客云集、人来人往的,恕老夫眼拙,都没第一时间瞧见您来了,还望见谅啊!” “唐会长这话就见外了!”陈玉麟自然是不会介意,因为渝州城的经济命脉课都掌握在唐昭卿的手上,以往的军饷也有相当一部分是来自他的资助,陈玉麟表面上兵权在握,实际上他两究竟谁更害怕得罪谁都不一定。 两人寒暄了一阵,陈玉麟道:“今日贵府千金诞辰,我都还没见过她的样子,唐会长不给引荐引荐,让我也厚着老脸,当面给小姑娘祝个寿?” 听了这话,在一旁站桩的夏潮生总算是来了精神,再次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西装是否规整,又抬手把领口的蝴蝶结正了正。 唐昭卿客气道:“您这是哪的话!您肯赏脸说几句吉祥话,小女自然是求之不得。” 唐婉宁正跟顾美珠热火朝天地聊着《玉梨魂》里的情节,冷不丁地被一旁的下人打断,引到了父亲身旁,心中难免不快,更何况明明是对方参加自己的生日宴迟到了,要想找她也应该是他们过来才对,怎么还有主人跑去门口迎接的道理。 “这就是小女,唐婉宁。”唐昭卿介绍道,“婉宁啊,这位是新上任的陈省长。” 听到省长这个头衔,唐婉宁才凝神正视了对方,他穿着一身灰蓝色的西装,看起来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秃顶老伯,眼底毫无情绪,长得远不如父亲周正,可也谈不上凶神恶煞,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游行反对他呢?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Facile的话:小夏子牌背景板,谁用了都说好! 第十七回小羊 父亲拍了拍愣神的唐婉宁,“这孩子,叫人啊!” 唐婉宁这才收回思绪,露出甜甜的笑容,解释道:“我还猜想新省长会不会是很凶的面孔呢,没想到这位伯伯看起来温文尔雅、和蔼可亲的样子,所以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夏潮生军姿在陈玉麟的身后站得笔直,抬头挺胸,健硕的肌肉在量身裁剪的西装下蠢蠢欲动,活像是开屏求偶的孔雀,可惜只引来了路过的几位女宾火辣的注目礼,不管是唐昭卿还是唐婉宁,从头到尾都没有把目光在他身上停留过。 唐昭卿训唐婉宁道,“没大没小!” 没想到她的夸赞却让陈玉麟很受用,哈哈大笑道:“这孩子一看就乖巧,我喜欢!以后叫我伯伯就好!”他伸手摸了摸唐婉宁的头顶,“生日快乐呀,小婉宁!” 唐婉宁微笑着道谢,“谢谢伯伯!也祝伯伯今晚在这里玩得尽兴!” 陈玉麟这把年纪和这样的地位,也算是阅女无数了,见过飞扬跋扈的千金小姐,也见过唯唯诺诺的乡野村妇;见过精明能干的成熟女人,也见过娇巧可人的花季少女;见过奴颜媚骨的风尘女子,也见过孤傲冷清的高岭之花,偏偏没见过这样的小姑娘,长相明艳却又一脸的天真烂漫,有着名门闺秀娇纵的做派,谈吐间却又落落大方,被她甜甜地叫几声“伯伯”,心里真的是说不上的喜悦。 再想想自家的那两个跋扈的闺女,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几乎没有这样乖巧的时候。 陈玉麟大手一挥,“这声伯伯不能白叫,明日派人给你送一辆今年最新款的轿车来!” 唐昭卿摆摆手,“使不得!这生日贺礼都已经送过了,怎么还能让您破费呢!再说了,这孩子还小呢,也不会开车。” 陈玉麟置若罔闻,看着唐婉宁的眼睛,问她道:“小婉宁,告诉伯伯,想不想要?” 唐婉宁余光看到父亲并没有面露为难的样子,于是仰起小脸:“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谢谢伯伯!” 父亲宠溺地瞪她一眼,“这孩子,这是叫她娘给惯坏了!” 陈玉麟笑得开怀,劝道:“女儿嘛,就是拿来宠的!她可比我家那两个乖多了!”随即,他对唐婉宁说道:“行了,你去接着玩吧,再留你在这跟我聊天的话,你心里该说这个伯伯不善解人意了!”他哪能看不出来小姑娘的心猿意马。 唐婉宁又看了看父亲,唐昭卿摆了摆手,算是放行。她立马如获大赦般离开,又跑去找顾美珠了。 唐昭卿看着她的背影,感叹道:“真是越大越不听管教,就知道贪玩!”算是给女儿找个台阶下。 陈玉麟拍了拍他的肩,以示理解。 夏潮生总算抓住了可以说话的空隙,在陈玉麟耳边低声问道:“将军,我去给您拿点吃的?” 陈玉麟看他一副魂儿都被勾走的样子,笑了笑,“行了,你自己去吃点吧,我跟唐会长还有正事要谈。” 夏潮生跟仆人拿了一杯香槟,状若随意地挪步到唐婉宁身边,隐秘又贪婪地偷看她的背影。 也许这就是近乡情怯的感觉吧,现在她已经近在咫尺,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打招呼,是该正式一点,还是该随意一点?她会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呢?玩世不恭的?斯文优雅的?沉稳的?幽默的? 这边顾美珠跟唐婉宁耳语:“宁宁,你身后有个男人一直在偷看你欸!别回头!你回头他就知道被发现了!我们换个地方聊!” 唐婉宁被顾美珠拉到甜点区,听她调侃道:“这可不是今晚第一个对你虎视眈眈的男人了,还好我一直陪着你,不然可就要羊入虎口咯~嗷呜~!” 唐婉宁轻声笑了,眉眼弯弯,“说不定他们是在看你!你才是那只小羔羊!咩~咩咩~” 她说的不假,顾美珠是那种非常有攻击性的美,张扬而华丽,跟唐婉宁站在一起也毫不逊色。 “你们是在扮演小羊吗?”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走过来,递给唐婉宁一杯香槟,做出请的手势,“May I?” 夏潮生看在眼里,牙齿都要咬出火星来,自己酝酿这么久,却还是被这个男人抢先,刚刚怎么就不能像他一样这么自然地跟她说一句话,随便什么都好! Facile的话:我是真的有被夏潮生笑到,如此大写加粗的单箭头竟然还能被无视。 第十八回壮汉 唐婉宁耸了耸肩,面不改色地说谎:“不好意思,我已经不胜酒力了。” 那男人并不介意,放下了手中的香槟,开门见山道:“认识一下,我叫庄韩。” 唐婉宁不以为然,“没兴趣认识。” 庄韩嘴角扬起玩味的笑容,“我就喜欢性格烈的。” 唐婉宁“嘁”了一声,“可我不喜欢‘壮汉’。” 顾美珠没有忍住,笑出了声,他的父母真是给他取错了名字,他属于男生女相,身材又瘦又白,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还是有艳鬼附身的那种,怎么看都跟壮汉不沾边。 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那不正好?我希望一会儿的舞会上,你来跟我跳第一支舞。” 庄韩的声音很好听,语气却并不怎么客气,这听起来不像是请求,而是命令。 唐婉宁皱了皱眉,转身背对他,意有所指地跟顾美珠说道:“这块奶油蛋糕真让人反胃,即使裱花再精美,也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 顾美珠点点头,“也不知道这蛋糕是哪个厨子做的,这么失败的作品竟然也敢端上来。” 这两个姑娘刚刚还在可爱地“咩咩”叫,现在说起狠话来倒真是面不改色地杀人于无形。 庄韩没有继续纠缠,只是留下一句话:“你会跟我跳的。” 你哪位啊?!比我这个宴会的主人还嚣张?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要不是碍于身份和场合,唐婉宁恨不得打他几个耳光,眼神都像是要把他的背影盯出个洞来。 夏潮生也知道,自己来得实在不是时候。可是他怕错过这次机会,又会让别人捷足先登,所以还是大胆地站在了唐婉宁旁边。 他从嘴角扯出一个讨好的微笑来,生涩地开口:“唐小姐,你好。” 顾美珠用手肘顶了顶唐婉宁,开玩笑道:“宁宁,又来一个壮汉。”她轻声给唐婉宁“咬耳朵”道,“他就是刚刚一直偷看你的那个人。” 唐婉宁这才收回对庄韩愤怒的视线,打量起眼前这个男人。 他确是名副其实的壮汉,肩膀宽厚,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黑色的西装礼服下紧实饱满的肌肉呼之欲出,哪怕不说什么话,只是这样站在对面,都散发着强烈的雄性荷尔蒙。 离得这么近观察他,唐婉宁觉得双颊发烫,扭过头去用叉子心不在焉地戳弄刚刚拿起的那块奶油蛋糕,若无其事地问:“你是陈伯伯的保镖?” 夏潮生眼里闪过欣喜,“你刚刚看到我了?”他解释道:“我不是保镖,其实我是……” 唐婉宁不耐烦地打断他,“算了,不管你是保镖还是警卫,我都对你没兴趣,也不会跟你跳第一支舞,明白吗?” 夏潮生摇头,但是他意识到这并不是他想表达的意思,于是又点头,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却换来唐婉宁的一句,“明白就好。” 她面无表情地把那块被自己戳烂的奶油蛋糕丢在“弃食区”,拉着顾美珠离开了。 她甚至都没等他说出自己的名字。 夏潮生就这样被晾在了原地,如同那块被戳烂然后丢掉的蛋糕。 他觉得自己甚至不如那块奶油蛋糕,那是高级的西式糕点,有着华丽的外表,而自己——是地摊上她瞧都不会瞧一眼的肉包。 Facile的话:肉包多顶饱啊(狗头.jpg) 第十九回安排 舞会才是今晚的重头戏。 而作为宴会的主角,唐婉宁自然是众人注视的焦点,将由她来跳这第一支舞作为舞会开场。 唐昭卿赶在灯光被调暗之前,特意把她拉到旁边,指着舞台斜对面一个白色西装的男人对唐婉宁叮嘱道:“一会儿他会过来请你跳第一支舞,你要答应他。” 唐婉宁顺着父亲指的方向看去,那个男人正是庄韩。 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爹,你没事吧?他?就他?我跟他跳?” 唐昭卿对她的惊讶视若无睹,介绍道:“他叫庄韩,是中央银行总行长庄聚贤的独子,他的舅舅是渝州分行的行长。” 唐婉宁撇了撇嘴,“你要拿我去抵押贷款啊?” 父亲皱了皱眉,“你这孩子,怎么跟爹说话呢?” 母亲在一旁语重心长地叮嘱她,“听你爹的,我们又不会害你,这是想给你选一门好婚事,让你以后也可以富贵平安,衣食无忧。” 唐婉宁摇了摇母亲的手臂,撒娇道:“娘~我还小呢,现在跟着你和我爹,不也是富贵平安,衣食无忧么?” 庄如梅只当她是害羞,劝道,“你都十八了,不小了!父母不可能护你一辈子!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嫁给你爹了!” 唐昭卿附和道:“我看这小伙子虽然身体瘦弱点,但是做起事来雷厉风行,不拖泥带水,是个好苗子。” 庄韩感受到他们的目光,转过身来,偏了一下头,对着唐婉宁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唐婉宁咬牙切齿,“你们看,他有多嚣张!” 母亲反倒满意地点了点头,“我看他是蛮喜欢你的,那眼神跟当年你爹看我一模一样。” 唐婉宁在心里把庄韩的脸扇了一百遍,没好气地说:“娘,你确定你刚才不是看花眼了?!” 唐昭卿无奈,“行行行,你就当他是嚣张,你不嚣张吗?天天在家对我们张牙舞爪的,怎么遇上他就变成病猫了?” 庄如梅喜上眉梢,“昭卿,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他们两更合适了,这丫头就是需要有人治住她!” 唐婉宁在心里又把庄韩扇了一百遍,反驳道:“你急着把我嫁出去,看谁跟我都合适!” 唐昭卿也笑了,“婉宁着急了,这是不好意思了!” “爹!才不是!”唐婉宁没被庄韩气死,却要被自己的父母气死了。 母亲上下轻抚她的背,“好了好了,我们不说了,看你这憋得通红的样子,真怕你怒气攻心晕这儿了!” 父亲捏了捏唐婉宁气鼓鼓的小脸,“现在只是让你跟他跳支舞,又不是让你立刻嫁给他,你怕什么?莫不是真的被他治住了?” “怎么可能!” “那你就证明给我看!” “看就看!” “那就是答应了。” 果然还是老父亲最懂得拿捏女儿,一招激将法直接把唐婉宁拉下了水。 唐婉宁叹了口气,暗道,庄韩,走着瞧。她心下已经拿定了主意,一会儿要让这个男人当着全场宾客的面出丑,让他后悔请自己跳这第一支舞。 Facile的话:下章雄竞hhhh 不要忘记投珠评论收藏!你们的支持是我坚持日更的动力!! 第二十回伎俩「Рo1⒏red」 舞台中心投下一束白光,交响乐团也已准备就位,宴会厅上空响起悠扬的舞曲。 无数只男人的手伸过来,邀请唐婉宁和他们共舞。 唐婉宁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叁成的男人便自觉收回了自己的手,还有七成仍坚持着。 庄韩姗姗来迟,他似笑非笑地向他们一个个投去“友善”的目光,这下所有的男人都悻悻收回了自己的手,只剩下夏潮生还坚持着。他想,刚刚他们之间闹得这么不愉快,现下又只剩下自己,唐婉宁怎么都该选自己的吧。 庄韩这人心眼坏透了,他故意又等了几秒,看着夏潮生当着所有人的面,独自在唐婉宁身前半弯着腰,手臂尴尬地停在半空,得不到回应。 他这才大摇大摆地上前伸出手,顺带秀了一段法语:“Est-ce que tu pourras me donne ta main, mademoiselle?(可以请把你的手交给我吗,小姐?)” 唐婉宁看着他显摆的样子十分不爽,心说不就是法语吗,谁不会似的。 她微笑着点头,把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手上,答道:“bien s?r.(当然。)”其实唐婉宁心里差不多应该已经把庄韩的脸扇个稀巴烂了。 夏潮生又一次被晾在了原地,傻傻地看着他们如同一对璧人,牵着彼此的手走向了舞台中央。他不理解,明明唐婉宁之前还对着那个男人弃之如履,为什么现在又对着他笑得那么甜。 难道,她宁愿和那个瘦得像个白斩鸡一样的男人跳舞,都不愿意选自己吗? 庄韩搂着唐婉宁柔软的腰肢,跳起了典雅的华尔兹,低头在她耳边笑道:“我早说过的,这第一支舞,你会跟我跳的。” 唐婉宁回他一个笑容,“我倒是忘了说,我会让你后悔请我跳这第一支舞的。”说罢,还不等庄韩有所反应,便冲着他身后的交响乐团使了个眼色。 悠扬的华尔兹圆舞曲突然就变成了快节奏的探戈舞曲。 交响乐团是当初唐婉宁亲自挑选的,她跟每个人都认识,这也不过就是在开场前打个招呼的事。 刚刚收回手的男人们都暗自捏了把汗,幸好唐婉宁没有接受他们,不然可就糗大了。 可出乎唐婉宁意料的是,庄韩根据乐曲的改变迅速转换了舞姿,牢牢地接住她的腰,一步都没有跳错。 他在她的背后暧昧地说道:“我可舍不得让你摔倒。” 唐婉宁心有不甘,甚至装都不装了,明目张胆地再次给交响乐团使了个眼色。 交响乐团也算是对得起唐家出的高额佣金了,当即又换成了恬静悠扬的狐步舞曲。 这是非常考验默契的一种舞蹈,如果玩砸了两个人一起丢脸。可是唐婉宁管不了这么多,她不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就是跟庄韩较上劲了。 唐婉宁连续前进,上身采用反身动作位置,庄韩就根据她的步伐循序后退,两人的身体维持着巧妙的接触,舞步衔接圆滑,一起跟着乐曲摆荡身体,倒似融为一体一样。 一曲终了,台下的人掌声如雷。 最开始唐婉宁突然转换舞曲的时候,台下的人都还以为这是她故意想让庄韩难堪,没想到接连换了两首,庄韩都可以配合地如此默契,他们这才明白原来两个人早就事先排练好了,这个第一支舞的舞伴看来是内定的。 他们绝对想不到,唐婉宁的本意就是让这个男人难堪!谁知道偷鸡不成蚀把米,又让他明里暗里地秀了一场才艺。 Facile的话:夏潮生:心碎的稀巴烂,真就没人管我死活是吧? 我偶然发现一首老歌特别适合夏潮生,于台烟的《化装舞会》,听完我是真的笑到不行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第二十一回不敢 唐婉宁下了台,就没给庄韩好脸色看,而庄韩刚刚在台上占尽了便宜,也就识相地还她一个清静。唐婉宁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气不打一处来,狂灌了好几杯香槟才压灭了几乎要冲出头顶的怒火。 她本想找顾美珠好好说道说道,却转眼看见她正在人群中和一个长相清秀的男人舞得有滋有味,心下有些酸涩,便披了件雪白的狐狸皮披肩,独自去了小花园透气。 进了花园里面,她隐约听到有人在用鼻音哼华尔兹圆舞曲,走近一瞧,这不正是之前邀请她跳舞的那个保镖嘛。 他正在月光下全神贯注地搂着空气跳舞,姿势笨拙神情却又分外认真,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 唐婉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忍不住调侃道:“幸好你搂着的是空气,不然一场舞下来,女伴的脚该被你踩瘸了。” 夏潮生停下了舞步,转身看见是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理了理身上的西装,问:“有这么差吗?我可是提前练了将近一个月呢。” 唐婉宁问她:“练了一个月就是为了在这跟空气跳舞啊?” 夏潮生不自然地咳了咳,“你不是拒绝我的邀请了吗?” 看着他如此坦白得不留退路,反而让唐婉宁愣了一下。 她问:“刚刚看见我跳舞了吗?” “看见了。”夏潮生答。 唐婉宁又问:“跳得怎么样?”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美得惊心动魄。” 说完这句话,他便背过身去,不敢再看她,脸上已经染了红晕。傻子都该知道,唐婉宁的意思是说他配不上和她跳舞,可是当着她的面把自己看她跳舞的感受说出来,让她知道,这对夏潮生来说已经足够美好,美好到让他浑身发热。 他用的成语很奇怪,但是唐婉宁根本无暇思考,方才她喝的几杯香槟现下有些上头了。 但凡她大脑清醒一点,都应该明智地选择结束这段对话,回到宴会厅去,那才是属于她的世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觉得这人好不礼貌,质问道:“你为什么不看着我?” 夏潮生转过身来,她已经走近,一双明亮的眸子盯着自己。 怎么她连对他不满的神情都这么娇啊?! 夏潮生身材高大,张开双臂似乎就能立刻把她圈进怀里。 他恨不能立刻这么做。 唐婉宁已有五分醉态,一字一顿地追问他:“回!答!我!” 夏潮生老实地说:“因为你太好看了,看多了我……我怕……” “你怕什么?嗯?”少女的语气分明是咄咄逼人的,却因为她带着红晕的双颊和软绵绵的声音显出一种虚张声势的可爱来。 “我怕我会冒犯你。” 唐婉宁哈哈大笑,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扶着花园里的藤椅坐了下来,全然没有了大家闺秀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 夏潮生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怎么了?” 她抬起眼瞪夏潮生:“你敢冒犯我?”重音放在“敢”字上。 夏潮生知道她是喝醉了,耐心地解释道:“我只是说我怕,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那你就是不敢喽?”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找茬。 夏潮生不跟她计较,蹲在她坐的藤椅旁边,点头应道:“嗯,我不敢。我送你回去吧,你穿得这么少,在外面待久了会着凉的。” 唐婉宁把手肘搭在藤椅的扶手上,单手托起自己的下巴,“你胆敢送我?” 她分明就是在找茬。 夏潮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她面前怎么一点脾气都没有呢? 于是他顺着她的话说,“那我不送你,你自己回去吧,我在后面替你看着路。” “你有什么权利命令我?” 夏潮生从前就知道,跟醉汉是不能讲道理的。可是今天他才发现,跟喝醉的大小姐也是不能讲道理的。 他只好说,“我不敢,我什么都不敢。” Facile的话:这章够甜吗?下章更甜! 第二十二回初吻 唐婉宁还是不依不饶:“既然你什么都不敢,那你为什么敢邀请我跳舞?” “我……”夏潮生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哼,终于漏出马脚了吧?”唐婉宁身体前倾,用食指一下一下地用力地戳他的胸口,“承认吧,其实你什么都敢,你这是打算扮猪吃虎!” 夏潮生正想问她“扮猪吃虎”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唐婉宁因为身体前倾得太过用力,直接面对面掉进了他的的怀里。 不知道夏潮生是因为蹲得久了,重心不稳,还是其实他就是故意的,竟然就这么一下子被唐婉宁扑倒在地上。 白色的披肩掉在一旁,少女的颈间传来熟悉的茉莉香味。 温热的呼吸喷在唐婉宁的脖子上,她双手支撑在身下的人肩膀上,半抬起身,借着月色端详起他的容貌来。 夏潮生一动也不敢动,就任由她这么瞧着。 唐婉宁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过一个男人,此刻她竟借着醉意离经叛道起来,明目张胆地行平时不敢做之事。 剑眉星目用来形容他最合适不过,此时他的一双明亮的双眼里满是自己的影子,像是在照镜子似的,真是有趣。 他的鼻梁很高,讲命理的书上说,鼻梁高的男人容易爱而不得,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不笑的时候,嘴角是向下的,看起来很凶,不过他的唇瓣倒是很好看,可惜的是下唇因为过度干燥而起了白色的死皮,翘了起来,影响整体美观。 唐婉宁手痒,忍不住伸出手来去撕他的那块翘起来的嘴皮。 她撕得太过专注,导致脸凑的很近,近到他的唇瓣无数次和她的睫毛擦肩而过,她却都没有察觉。 夏潮生紧闭着嘴巴,生怕自己一张嘴,那颗在胸腔里疯狂四处乱撞的心脏会借机跳出来。 终于,她把那块白色的死皮撕了下来,嘴唇上对应的地方也因此而裂开,渗出丝丝血液。 夏潮生始终一声不吭。 “都不疼的吗?”唐婉宁问他。 对于一个军人来说,这点痛感和失血量跟被蚊子叮了差不多。 可是听到她这么问了之后,他厚着脸皮答道:“疼。” 温热的舌头覆上来,舔掉了他唇瓣上的血。 夏潮生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喉结滚动。 很快,血又渗出来。 唐婉宁再一次伸出舌头,帮他舔掉了。 夏潮生闭紧双眼,全身僵硬,终是克制不住这样的诱惑,腿间可耻地立起了帐篷。 血又渗出来了,她再舔掉。 夏潮生从来没有如此渴望过自己多流点血,这样就可以让她多亲自己几下,虽然,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亲吻,但他不敢奢求更多。 很可惜,只舔了三次,血就止住了。 “不疼了吧?”她问。 他本来就不疼。但是他想说还疼,再骗几个吻也好,可这样又怕她觉得自己白费苦心,可是如果说不疼了,那她就真的再也不会亲自己了呀。 就在夏潮生脑内天人交战,无法抉择的时候,听不到回答的唐婉宁趴在他的胸口上,就这么睡着了。 夏潮生哭笑不得,她怎么能这么放心地躺倒在陌生人身上啊? 转念一想又明白了,这可能是酒精挥发的作用吧。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她,把唐婉宁重新放回了她坐过的藤椅上。 夏潮生捡起地上的披肩,掸了掸上面的灰尘,披在她身上,又发觉这披肩实在不够宽,盖住了她的肩膀,就遮不住她的手掌。 他又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在她身上,借着今夜旖旎的月光,重新蹲在她旁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如同洋娃娃般精致的脸,仿佛要把这个模样刻到心里去。 Facile的话:我从来没写过这种男主非常青涩的感觉呜呜呜真的很美好啊 如果喜欢请投珠收藏! 第二十三回血味 唐婉宁是被顾美珠摇醒的,“你怎么睡在这?” 唐婉宁刚睁开眼,也有点懵,“不知道……” 顾美珠坏笑着问:“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外套谁的?” 今晚有太多穿着黑色西装出现在宴会上的男人了,千篇一律,没什么新意,根本看不出来这件衣服是属于谁的。 唐婉宁有些头痛,用力回想酒醉前的记忆,隐约记起来点一些碎片,“刚刚好像是多喝了几杯香槟,来花园里透气……好像有人在跳舞……好像在欣赏什么雕塑,硬邦邦的……” 顾美珠看她前言不搭后语的,也懒得深究,把她从藤椅上拉起来,“走啦走啦,现在该你跟我跳舞了!” 唐婉宁不知道自己的嘴里为什么会有股铁锈味,好像是血的味道,她一边纳闷地舔了舔自己嘴唇,一边匆忙地跟着顾美珠往外走。 没有人注意到,可怜的西装外套,就这样被孤零零地遗忘在花园的藤椅上。 这是为了参加这次生日宴会,夏潮生专门找知名的裁缝铺量身定做的,面料选的是最好的,配件也要高级,每一处细节都是钱,这是他平生仅有的一次奢侈。可在这些千金小姐的眼里,这不过就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黑色西装外套,甚至不会去细究是谁落在这的。 此刻唐婉宁把顾美珠拉到盥洗室,问她道:“美珠,你帮我看看我的口腔是不是有哪里溃疡了,一股血腥味,明天是不是该叫我爹找个医生过来给我瞧瞧?” “你是不是咬到舌头了呀?”顾美珠关心地靠近,观察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伤口,“什么都没有呀!” 唐婉宁撅起嘴来,“真是奇怪,我能尝到,一定是有点血味的。” 顾美珠打趣,“你该不会是刚刚喝多了,去花园逮谁咬谁了吧?” 唐婉宁将信将疑,“不,不会吧?” 顾美珠笑得嘴都合不拢,“傻姑娘,你要是真咬人了,人家还能给你盖件外套怕你着凉啊!根据我以往的经验,你喝多了也就是车轱辘话来回说,然后就睡着了。放心吧!什么血腥味,这都是错觉,八成是你酒还没醒!出去跟我跳一会就什么都好了!” 唐婉宁跟着顾美珠回到了宴会厅,两个人很快就遗忘了刚才发生的小插曲,在人群中尽情地摇摆着青春又曼妙的肉体,像是两朵开得正艳的娇花,毫无疑问地成为整个舞会的中心。 不少王孙公子都借机想与她们共舞,她们全都视而不见,借着舞姿巧妙地与其避开,连一个眼神都吝啬于和他们交换,仿佛这是只有她们二人的舞会。 也许父亲说的没错,某些方面来说,唐婉宁的确嚣张,她也的确有嚣张的资本。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第二十四回封口 陈玉麟果然说到做到,第二天就要派人把一辆豪华的新车送到落云公馆。 夏潮生主动请缨,揽下了这个差事,赶着大清早就迫不及待地把车开来了。 他以最标准的军姿站在车边等候,以为很快就能再见到唐婉宁,没想到下人通传过后,她仍是睡到了日上三竿才懒懒起身。 慵懒的卷发被简单地束在耳后,搭在唐婉宁的肩头,她不施粉黛,身上套着一件蝴蝶刺绣的倒大袖旗袍,外面披着的已经不是昨天的白色披肩,而是一件紫貂皮的披肩,看起来雍容华贵,不可接近。她漫不经心地抬手掩着嘴巴打了一个哈欠,沿着室外的楼梯拾级而下,终于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人和车。 “辛苦了,替我向陈伯伯道谢。”她说话还带着鼻音,好像受了风寒。 “是不是昨天在花园里睡的久了,着了凉?”夏潮生关心地问。 “是你给我披的外套?”唐婉宁冷冷地看他一眼,似乎已经完全不记得昨夜发生的事。 夏潮生害羞地点点头。 唐婉宁并没有道谢,她只是说道:“你的外套应该被下人收起来了,或者还在小花园,我让人进去给你找找。” 对于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态度,夏潮生有些失落,他强撑着面子,装作不以为意道:“不用了,既然给唐小姐用过了,那就当是唐小姐的东西了。” 唐婉宁看都没看他一眼,转头便对身旁的一个下人道:“一会找到那件衣服就处理了吧。”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任谁都能听得出来那话里的“处理”是什么意思。 那是他平生买过最贵的衣服,只为了初次见面给她留一个好印象。可对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来说,那件衣服却和垃圾没什么两样。 夏潮生被她的话刺痛,说:“唐小姐不记得我了吗?” 唐婉宁虽然对这个一大早就扰人清梦、自以为是、没有分寸的保镖很反感,但还是维持着大家闺秀的气度,微笑着回答:“记得,你是陈伯伯身边的保镖。还有事吗?” “其实我们之前就见过的,十月二十四日,霜降那天。”夏潮生提示道。 唐婉宁几乎站不稳,还好小桃眼疾手快过来扶住了她。 夏潮生只是希望能表达自己的感谢,并试图和她拉近关系。可是他却无法想象到,那天夜里发生的事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来说有多恐怖。 他的提示完全被曲解了,在唐婉宁眼里,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她让小桃屏退了下人,单独带着他来到了小花园。 夏潮生以为她想起来那天的“生死相交”,终于肯请自己进屋,情不自禁地跟紧了一点。 唐婉宁停下脚步回头,看见他忽然离自己那么近,骇然惊叫:“你要做什么!” 夏潮生看见她一脸的惊恐,连忙后退一步:“你别害怕。” 唐婉宁努力维持面上的镇静,她安慰自己,这是在自己的地盘,不是在外面,周围都是她家的下人,他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她泰然道:“说吧,你要多少钱?” 即使那表情如何镇定,她的手却在控制不住地发抖。夏潮生看得分明。 他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害怕?” 唐婉宁攥紧拳头:“装傻是吧?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必惺惺作态。直说吧,想要多少封口费?” 第二十五回差距 夏潮生这才知道她是误会了。 他连忙摆了摆手,说:“我不要封口费。” 没想到他说完之后,唐婉宁表现得更害怕了,一双眼睛狠狠地盯着他,眼仁却亮晶晶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流出泪来,真像只楚楚可怜的小兔子。 夏潮生意识到自己平时在军中惯是简单直接的说话方式,这对娇滴滴的大小姐并不适用。他连忙补充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唐小姐。我很感谢你那天帮了我,我会铭记在心的。我永远不会伤害你,请你放心。我本来只是想表达……嗯……”说到这里,他的嘴又变得笨拙起来,支支吾吾道:“嗯……我是想说……挺巧的,又能遇见你。很感谢你那天帮我挡住他……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然后……还要谢谢你没有跟警察说起当天我在场……不然的话,将军也不一定保得住我……唐小姐算是救了我两次。”他努力地想要跟她建立更多关联,哪怕都算作是欠她的人情也好。 他当然不知道,警察还没见到唐婉宁就已经被她的父亲挡在了门外。就连唐婉宁也不知道,唐昭卿在大概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当机立断地让两个下人串了供,把自己的女儿也是摘得干干净净,夏潮生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事。 听了他的话,唐婉宁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于是说道:“就当那天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夏潮生急了,生怕和她撇清关系,“那怎么行,唐小姐的恩情我绝不会忘的。” 唐婉宁觉得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我不要你还难道你还不乐意?就当那天什么都没发生过不可以吗?” 夏潮生一向敢打敢拼,很少有这么强烈的挫败感。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他舔了舔自己嘴唇上结的血痂,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问:“昨天晚上喝醉之后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唐婉宁又警觉起来,双手牢牢地抱紧自己,目光怀疑地看着他:“昨晚你对我做什么了?” 真是倒打一耙的小兔子。 夏潮生笑了一下,掩盖口中的苦涩,道:“没什么,就是我在花园里看见你喝醉了睡在藤椅上,就给你盖了件外套。下次小心点,不要喝那么多了。” 他嘴巴上有道血痕,那样柔和地笑起来的时候,有种糅合着危险与柔情的矛盾感,就像他看上去是一个粗犷的军人,实际上对她却很温柔,这种强烈的反差带给人的吸引力是无以言喻的。 唐婉宁转过头去,移开自己的视线,淡淡道:“刚好,我们这就算两清了,以后见面权当不认识。”她丝毫不留情面,拿出主人翁的架势,下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夏潮生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怅然若失地走出了落云公馆。 他终于切身体会到他们之间的差距,无法逾越的、即使发生再多交集也改变不了的差距。 她是一出生就坐享荣华富贵的天之娇女,他是从记事起就在街头流浪的孤儿,即使自己现在已经在将军身边混了一官半职,可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个人微言轻的保镖。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向夏潮生迎面袭来。 他试图走近她,却可悲地发现,自己连一张参选入幕之宾的进场券拿不到。 第二十六回遇险「Рo1⒏red」 俗话说的好,好了伤疤忘了疼。 正值年关,街市上正是热闹的时候,隔三岔五地就有震耳欲聋的锣鼓声穿过外墙传入唐婉宁的耳里,这让在家老实了好一阵子的唐婉宁又开始蠢蠢欲动,加上寒假期间闷在家里实在是无事可做,便打电话撺掇顾美珠和自己出来逛庙会。 顾美珠和她一拍即合,早把前一段时间受惊吓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满脑子里都是庙会上人山人海的热闹场景,只想着赶快去看看今年的庙会上还有什么新鲜的玩意。 唐昭卿看唐婉宁这段时间在家偃旗息鼓了这么久,确实也是乖巧,加上早前的枪杀案已经定案,现在又是大白天,庙会离家也近,便允许她带着小桃和两个身手不错的家丁出门了。 今年是兔年,庙会上不少摊贩都在卖纸糊的兔子灯笼,染了色的彩纸经过摊主一番妙手操作,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一盏小巧可爱的兔子灯笼就做好了。唐婉宁看这手工精巧的兔子灯笼实在是喜欢,一个高兴直接买了十盏现成的,她和顾美珠一人拿一盏,剩下的全都让家丁拿着。 这一路走来,有吹糖人的、表演川剧变脸的、卖地方小吃的、放西洋镜的、还有很多平常看不到的新奇玩意,让唐婉宁看得眼花缭乱。也不过一个时辰左右,两个家丁的手上就已经挂的满满当当,全是唐婉宁买的东西。 庙会本来就是市井风俗,这里可不管你是三代贫农还是泼天富贵,大家都是来凑个热闹,图个吉利的,看看也行,买了更好,并不会给谁什么特权。 就在唐婉宁专注地跟着前面踩高跷的艺人看表演时,她和顾美珠就这么被涌动的人潮冲散,就连小桃也只能着急地在几米之外喊她,没有办法再穿过摩肩接踵的人群和她汇合。 唐婉宁回头,看见只剩自己一人在这里,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把双手放在嘴边作喇叭状,对着她们喊:“前面的德兴茶楼里汇合!” 她喊话的时候,人群仍不断地推搡着她向前走,她还没来得及转身,就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那个人抬起双臂伸直,挡在唐婉宁身体的两侧,形成一个人形的护栏,周围的人群再也没撞到她。 唐婉宁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夏潮生想说好巧,又觉得太俗套太冒昧,索性什么都没说,只是对着她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 唐婉宁并无谢意,反而没好气地抱怨:“你怎么阴魂不散!” 就是因为霜降那天误打误撞帮了这个男人,才给她带来了莫大的心理阴影,现在自己好不容易忘得差不多了,他偏偏又出现,似乎非要提醒唐婉宁那个恐怖的噩梦是真实存在的;这也就算了,之前他还对自己百般殷勤,又说不要封口费,一副妄想攀龙附凤的嘴脸,唐婉宁总算是把他打发走,现在好巧不巧又在这里遇上。 逛庙会的好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唐婉宁推开他的手臂,奋力挤出人群,只想赶快找一个人少的地方,好快点抄近路去德兴茶楼和他们汇合,甩掉这个阴魂不散的男人。 唐婉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人海中脱离,站在一个没什么店铺的小道上。她低头检查自己手上提着的灯笼,可爱的小兔子早已不知何时被挤得面目狰狞。 她“哼”了一声,把这笔帐也算在了夏潮生的头上。 身后有脚步声靠近,唐婉宁以为又是他,转身对来人大发雷霆道:“你不要再缠着我!” 对面的人不是夏潮生。 一道寒光闪过,一把半生锈的剁肉刀对着唐婉宁脖颈的位置斜砍过来。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第二十七回救美 唐婉宁根本来不及躲闪,闭紧眼睛想着自己死定了,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如期而至。 她缓缓睁开眼睛,夏潮生正站在她身侧,用左手生生接住了那把刀,把刀刃攥在手上,用力到指尖明显发白,掌心已经血肉模糊得不成样子,血液顺着他的手臂接连不断地流向地面。 唐婉宁不敢想象这会有多疼,更不敢想象如果这把刀砍在自己脖子上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即便是如此情形,夏潮生竟然还能分心用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腰间拔出手枪,对准了持刀的凶徒。 说是凶徒,倒也不算准确。他穿着打满补丁的灰色袄子,一张脸白白净净,眼睛看起来呆呆的,有点木,似乎不懂江湖险恶的样子,倒像是个穷苦的少年。 少年看起来像是也被吓到,愣愣地松开握刀的手,举起双手跪倒在地上,声音颤抖地解释:“对、对不起,我、我无心伤你……” 待他彻底放开了刀,夏潮生这才松了手,金属和地面接触发出清脆的响声,剁肉刀应声而落。 夏潮生伸脚踩住剁肉刀,防止他再捡起来,手枪抵在他的太阳穴上,沉声问:“你为什么要伤害她?”此时夏潮生的语气和他对唐婉宁说话时的语气完全不同,是冷酷的,狠厉的,不容辩驳的。 唐婉宁从没见过这样的夏潮生:危急关头的当机立断,使用手枪的驾轻就熟,临危不惧的镇定自若,面对凶徒的虑无不周……这些,都是她不曾见过的。 更让她无法忽视的是,他竟然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 那么大一把刀,被人双手紧握着砍过来…… 唐婉宁匆忙解下颈上的白色围巾,笨拙地帮他包扎左手。这条围巾太宽厚和松散,作为围巾当然是尽职尽责,保暖又亲肤,但作为绷带显然是不称职的。她怕止不住血,简单包扎之后,双手一直紧紧按压着他的手掌。 夏潮生的注意力本来全都集中在持刀的少年身上,此时受伤的手掌突然被包住,他回头,看见唐婉宁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紧紧握着自己的左手,他的心都要化了。 再看那个少年,他不愿回答,只是恶狠狠地盯着唐婉宁。 “我不想重复第二遍。”夏潮生用手枪顶了顶他的头,说话铿锵有力。 少年的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却仍僵持着。 唐婉宁着急了,对夏潮生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先送你去医院治伤吧!伤口这么深,很疼吧?” 对于久战沙场的夏潮生来说,这明明是暂且忍得了的伤痛,可是此刻自己的痛觉却像是听了唐婉宁的指挥,在体内不安分地叫嚣着,挑唆他的每一根大脑神经。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些,对唐婉宁说道:“把我的皮带抽出来。” 唐婉宁没有理解他的意思,愣在了那里,不解地看着他。 夏潮生这才反应过来,由于自己说的太简短,让她想歪了。他轻笑了一声,耐心地解释道:“你可以用这个绑住他的手腕,让他不要跑。” 唐婉宁看了看那跪在地上的少年,又看了看夏潮生手上已经被染红一大片的围巾,摇了摇头,“让他先跟着我们吧,我的司机离这里不远,我们先去找他,送你去医院。上车之后再绑他也不迟。”她的语气不容拒绝。 夏潮生笑了一下,不愧是大小姐,惯会命令人的。 他转头冷起脸对那少年威胁道:“你要是敢跑,大可以试试是你跑得快还是我的子弹快。” Facile的话:铁汉柔情!!这谁遭得住!!! 第二十八回代价 唐婉宁知道,人已经送进了手术室,医药费也都交了,现下更要紧的是报警来抓那个少年,或者盘问他究竟为何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恨意,而不是像一只刻板行为的兔子在手术室外焦急地打转。 可是现在她的脑子里面除了手术再也装不下任何事情,就连身旁的司机跟她说了什么她也都像听不到似的。 等夏潮生做完手术被医生和护士推出来的时候,看唐婉宁还在原地待着,连同司机和那个双手被束在背后的少年,三个人一字排开,倒像阅兵似的,引得不少来往病患和医护人员好奇的注视。 唐婉宁让司机先带那个少年跟夏潮生一起去病房,自己则急匆匆地跟着主刀医生去了他的办公室,询问病情。方才唐婉宁砸了重金加急处理,让急诊把夏潮生直接推上了手术台缝合伤口,就连他的伤情细节都还没顾得上和医生了解。 医生姓徐,性格还真就和他的姓一样,不紧不慢,徐徐来之,仿佛看不到唐婉宁急得眼里都要冒火星了,他还在啰嗦地问一些关于病人的细枝末节,根本不讲重点。 显然,徐医生的问题唐婉宁一个都答不上来。唐婉宁不知道他具体的职业,不知道他的年纪,不知道他的病史,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才恍然发现,她对这个男人一无所知,而在如此条件下,这个男人竟然在危急关头毫不犹豫地救了她。 结束了冗长且得不到任何有效答案的问题,徐医生终于接近了重点,问:“你是患者什么人?他的伤情我需要和他的家属谈谈。” 唐婉宁并没有立即回答,因为这第一个问题,她答不上来。 她顿了顿,只是说:“医生,我还需要时间去联系他的家人,先跟我说说他的伤势吧,让我心里也有个底,毕竟他是因我受伤,他的医药费我也会全权负责。 徐医生瞥了眼前这个小姑娘一眼,倒是认可她的担当。他这才终于进入正题:“患者手上的伤口较深,虽然已经清创和缝合,但是左手肌腱断裂导致手掌部分神经坏死。手部的运动功能依赖于神经的支配,也就是说他的左手以后都不能承重,不能握拳,无法用力,说是残废有点残忍,但他的左手除了手指可以活动外很难再有什么用处,你要让他和他的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唐婉宁仍不死心地问:“永久的吗?怎样都不能恢复吗?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徐医生摘下眼镜,郑重道:“对不起,以目前的医疗技术来说,没可能恢复。这不是钱的问题。” 唐婉宁神情复杂地走出医生的办公室,这才想起自己应该给家里去个电话,顾美珠在茶楼等不到自己,应该会遣小桃回家看看自己在不在,别让他们以为自己走丢了。 等她打完了电话, 走到夏潮生的病房门口,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毕竟,这场无妄之灾本该降临在自己的头上,最后却是他承受了代价。 Facile的话:宁宁虽然有大小姐的脾气和高傲,但是心底还是很善良的,也很有同理心,所以才会为之动容。 别忘了投珠评论收藏!你们的支持对我很重要啊! 第二十八回代价 唐婉宁知道,人已经送进了手术室,医药费也都交了,现下更要紧的是报警来抓那个少年,或者盘问他究竟为何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恨意,而不是像一只刻板行为的兔子在手术室外焦急地打转。 可是现在她的脑子里面除了手术再也装不下任何事情,就连身旁的司机跟她说了什么她也都像听不到似的。 等夏潮生做完手术被医生和护士推出来的时候,看唐婉宁还在原地待着,连同司机和那个双手被束在背后的少年,三个人一字排开,倒像阅兵似的,引得不少来往病患和医护人员好奇的注视。 唐婉宁让司机先带那个少年跟夏潮生一起去病房,自己则急匆匆地跟着主刀医生去了他的办公室,询问病情。方才唐婉宁砸了重金加急处理,让急诊把夏潮生直接推上了手术台缝合伤口,就连他的伤情细节都还没顾得上和医生了解。 医生姓徐,性格还真就和他的姓一样,不紧不慢,徐徐来之,仿佛看不到唐婉宁急得眼里都要冒火星了,他还在啰嗦地问一些关于病人的细枝末节,根本不讲重点。 显然,徐医生的问题唐婉宁一个都答不上来。唐婉宁不知道他具体的职业,不知道他的年纪,不知道他的病史,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才恍然发现,她对这个男人一无所知,而在如此条件下,这个男人竟然在危急关头毫不犹豫地救了她。 结束了冗长且得不到任何有效答案的问题,徐医生终于接近了重点,问:“你是患者什么人?他的伤情我需要和他的家属谈谈。” 唐婉宁并没有立即回答,因为这第一个问题,她答不上来。 她顿了顿,只是说:“医生,我还需要时间去联系他的家人,先跟我说说他的伤势吧,让我心里也有个底,毕竟他是因我受伤,他的医药费我也会全权负责。 徐医生瞥了眼前这个小姑娘一眼,倒是认可她的担当。他这才终于进入正题:“患者手上的伤口较深,虽然已经清创和缝合,但是左手肌腱断裂导致手掌部分神经坏死。手部的运动功能依赖于神经的支配,也就是说他的左手以后都不能承重,不能握拳,无法用力,说是残废有点残忍,但他的左手除了手指可以活动外很难再有什么用处,你要让他和他的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唐婉宁仍不死心地问:“永久的吗?怎样都不能恢复吗?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徐医生摘下眼镜,郑重道:“对不起,以目前的医疗技术来说,没可能恢复。这不是钱的问题。” 唐婉宁神情复杂地走出医生的办公室,这才想起自己应该给家里去个电话,顾美珠在茶楼等不到自己,应该会遣小桃回家看看自己在不在,别让他们以为自己走丢了。 等她打完了电话, 走到夏潮生的病房门口,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毕竟,这场无妄之灾本该降临在自己的头上,最后却是他承受了代价。 第二十九回底层 唐婉宁去找医生之后,夏潮生被推进了一间豪华的病房。这里不同于他先前住过的任何一间病房,这里没有惨白的墙面,没有血迹斑斑的地面,没有并排紧挨着的“左邻右舍”,没有任何吵闹的声音。 这里的地面一尘不染,有采光好的大窗户,有干净素雅的沙发,有独立的卫生间,这里的条件甚至远好过他现在日常居住的单间。 他叹了口气,再一次被他和唐婉宁之间无法跨越的阶级差距而震慑。 夏潮生的目光从头顶漂亮的天花板上移开,视线落到了一旁,看见了那个始终一言不发的少年,问:“我被推进手术室之后,你为什么不走?” 少年瞥了瞥旁边唐婉宁的司机,“不是有他看着我吗?” “他又没有枪。你只要跑了,我们不一定再找得到你。”他似乎在给少年寻找逃跑的理由。 少年反问:“你很希望我逃跑?” 夏潮生追问:“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不这么做?” 他给人的压迫感很强,少年不敢继续和他对视,低头看着地面,“毕竟是我砍伤了你,我要看到你平安无事从手术台上出来才放心。” 夏潮生没有再继续和他废话,沉声道:“现在你想好怎么回答我最初的问题了吗?” 迫于他的气势,少年打了个冷战,最后妥协了,指着司机道:“你让他出去,我就回答你。” 司机对这破小孩指手画脚的样子很是不屑,还没等夏潮生出声,便对少年道:“我既不是专门用来看你的,也不听命于他。” 夏潮生看着少年吃瘪的样子,不咸不淡地开口道:“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少年负了气,盘腿直接坐在地上,把头扭到一边无声地表示自己的抗议。 就在这时,唐婉宁终于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推开门走了进来。 那条染了血的围巾就摆在衣帽架上,一进门就映入她的眼帘。 唐婉宁的心抽了一下,想起刚刚医生说的话,小脸又皱成了一团。 夏潮生看她的样子以为是心疼围巾,道歉道:“对不起,夏小姐,弄脏了你的围巾。” 唐婉宁的眉毛皱得更厉害了,“这是一条围巾的事吗?” 夏潮生不解地回答:“那我赔你两条,可以吗?” 唐婉宁扯了扯嘴角,“你这个人是不是没有痛觉啊?” 明明是心疼他的伤,被她这样说出来倒像是兴师问罪了。 夏潮生笑道,“我这左臂,大抵是注定要用来帮人挡灾的。” 只不过不同的是,他为陈玉麟挡枪是为了功名前途,为唐婉宁却是情之所至,别无他求。 唐婉宁叹了口气,问:“你把你家里的电话号码给我吧,我让阿保给你家里打个电话,通知你家里人来照顾你。” 阿保是司机的名字。 夏潮生坦然一笑,“我家里没有电话,我也没有家人。” 唐婉宁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富家千金眼里的不可思议,是千万贫苦家庭的习以为常。 夏潮生苦笑,“我说真的。电话太贵,我安不起。即使安得起,我也交不起电话费。平时我都用军中的电话。至于家人,我无父无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也挺好?” 他只是给唐婉宁撕开了底层生活的一角,可仅仅只是这小小的一角,都足以让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大吃一惊。 阿保看不惯他这个样子,“你小子装可怜博同情是不是?我家小姐给你住这么好的病房,医药费也全给你包了,你还不知足?你究竟还想拿多少好处?” 唐婉宁命令:“阿保,你先出去。”她不想让他打扰到夏潮生的休息。 “小姐?”阿保只怕小姐被别有用心的人骗了。 唐婉宁给他一个台阶下,“你出去帮我买瓶柠檬汽水。” 阿保听了这话,也明白了小姐的坚持,没再说什么,默默退出去了。 Facile的话:下章揭晓少年伤害宁宁背后的真相~ 民国小tips:关于汽水的历史 1864年,英国商人史密斯在上海英租界创立广和洋行,主要经营洋酒和汽水。 1902年,光绪末年,天津卫名盛一时。英商在天津投资投资建厂生产汽水,取名“万国汽水公司”,主要生产柠檬汽水和苏打水。 中国人自己办的厂要首推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苏州的瑞记公司和宣统元年(1909年)的上海惠华汽水厂。 1922年溥仪结婚,桌上还供应着“山海关”汽水。万国汽水就是山海关汽水的前身。 第三十回隐情 阿保走后,夏潮生对唐婉宁说道:“你不用太内疚。” 唐婉宁嘴硬,“谁对你内疚了?” 自从唐婉宁进了这间病房,夏潮生的嘴角就没有不弯起来的时候。他笑言:“你的内疚都写在脸上了。” 唐婉宁捏了捏自己的脸,“有吗?”她绕过病床,想要去沙发处坐下,这才发现地上还坐了个人,吓了她一跳。 “啊呀!”她惊叫了一声,“你怎么还在这里?警察都没有把你抓走吗?”随后,她又自问自答道,“对啊,我还没来得及报警……阿保也真是的,让他看着人他就真的只是看着!” 那个少年的双手仍被反束在背后,此时他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踉跄着又重新站起来,对夏潮生道:“大哥,我愿意把一切都告诉你,我要向你揭穿这个女人无耻的嘴脸!我不要进警察局,我要跟你干!” 唐婉宁听了这话,倒不急着报警了,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个少年,她倒要听听,这个素未谋面的人眼里,自己怎么就长了一副无耻的嘴脸。 夏潮生拧了拧眉,看着那少年道:“首先,我不允许你在我面前诋毁唐小姐。其次,你动手伤人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被绳之以法的这一刻。最后,我不是开收容所的,更遑论收一个自以为是的蠢货当小弟。” 少年咽了咽口水,辩解道:“我不是自以为是的蠢货!你刚刚说你穷,我也穷!你还说你是孤儿,我也是!”少年狠狠瞪了唐婉宁一眼,继续说道,“我叫张小六,我就是因为她才变成孤儿的!我之前错伤了你,我向你道歉。但是我不后悔,如果重来一次,我还要手刃我的仇人,为我的哥哥报仇!可是现在,我不能就这样白白进警局送死,我佩服你的胆识,也佩服你的胸襟,我们才应该是一个阵线的!我要跟你学真本事!” 夏潮生还没开口,唐婉宁先坐不住了,站起来指责道:“你说你不是自以为是的蠢货,可你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在证明你就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且不说我害死你哥这个无稽之谈是哪来的,就单说你想跟着他干这件事,就足够自以为是和愚蠢!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就凭你们都穷,都是孤儿,他就要收你做小弟?异想天开!难道就因为你说佩服他,他就得心甘情愿吗?你算哪根葱?” 张小六信誓旦旦道:“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我哥叫张老五,曾经是你的司机,你难道要说,你也不认识他吗?” 听了这话,唐婉宁就更高傲了,“你哥没告诉你吗?是他自己擅离职守,才被我爹辞退,我爹还给了他一大笔钱,作为供你上学的学费!说我害死你哥?你倒真是会恩将仇报!” “我哥回家后没两天,就被警察抓走了!警察给他定的罪是持枪杀人,我哥这辈子都没见过手枪,怎么会杀人!九月十八那天的事,我哥曾原原本本跟我讲过!他去到轿车旁边的时候,只有你是清醒着的,那个男的就死在你跟前,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你杀了人,却让我哥给你顶罪!事后你爹给的那笔钱,根本就是封口费,是买命钱!我哥他为了让我上学,让我过上好日子,只好认罪了……我去找警察厅说理,我跟他们说我哥不是凶手,他们什么都不听,只是把我打一顿,就扔出来。被抓到的第二天,他就被执行绞刑,扔在了坟场。一般警察抓人,哪有这么快就执行死刑的?是你买通了他们,是你为了掩盖杀人的事实,害死了我哥!”张小六说得义愤填膺。 他说的话信息量太大,这都是唐婉宁闻所未闻的事。她一时难以消化,甚至都忘记去反驳他,愣在了原地。 facile的话:今晚还有一更,不要错过~ 喜欢的朋友们请收藏投珠,给我点数据支持,谢谢啦! 第三十一回无辜 Рo1⒏red 夏潮生出声,“人不是她杀的,是我杀的。按照你的逻辑,我才是害死你哥的凶手。” 这回换成是张小六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夏潮生。 夏潮生讲起了那天夜里的故事。 其实,他不止是想向张小六澄清唐婉宁的清白,他更想亲口告诉唐婉宁,那天她偶然出现在他的生命中的时候,对于他来说,是多么意义非凡。 故事的起因,是渝州前省长赵钢裕买通了督办陈玉麟身边的副参谋长,得到了他的行踪信息,后又买通了青帮,想要让他们伪造帮会斗争,趁机暗杀陈玉麟,自己便可兼任省督办,独揽军政大权。 关键时刻,身为少尉的夏潮生敏锐地察觉到了杀手的存在,他拉过了陈玉麟,替他挡住了子弹,而自己却左臂中枪。 在躲避追杀时,夏潮生趁乱和陈玉麟互换了外衣,伪装成陈玉麟来吸引青帮杀手的火力,而陈玉麟则沿相反方向逃走。 那天更深雾重,在夏潮生逃亡途中,不小心与佳人撞了个满怀,就这样结下了不解之缘。 她帮了他,却因此让自己身陷险境。 眼看着她的丫鬟被那个为首的杀手拳打脚踢、已经惨不忍睹,她捡起了地上的手枪。 他看得出她的犹疑和恐惧,于是来到她的身后,替他扣动了扳机。 大雾逐渐散开,他看到了她失神的样子,一眼万年。她虽然吓得花容失色,却足以惊艳他此前全部的灰暗人生。 后来,那人被发现死在了朱雀巷口,凶器是他自己腰间的配枪。青帮的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如果这时夏潮生被证实曾出现在哪里,那陈玉麟必然脱不了干系,赵钢裕借题发挥一番,说成陈玉麟勾结青帮欺压百姓,最后分赃不均形成血案,那可是百口莫辩。到时候不仅夏潮生要被定罪,陈玉麟在渝州城内的威信也会大幅度下降,青帮也不会放过陈玉麟,督办之位便成为赵钢裕的囊中之物。 可是作为在场唯一的目击证人,唐婉宁却对此事守口如瓶。警察当然不敢得罪唐家,可查不到凶手,便无法向赵省长交代。最后他们只能找了不在场证明有漏洞,同时又无权无势的司机来顶罪。 青帮自然知道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司机不是真凶,但是失去了光头这个左膀右臂,他自然不会跟当初交易的幕后主使赵钢裕善罢甘休,青帮无论如何要找他这个省长给自己的兄弟要个说法。青帮根本没有怀疑到陈玉麟的原因是,杀死光头的枪是来自光头自己身上,如果遇见陈玉麟,光头是不会给他近身的机会。更何况,当时在他们眼里陈玉麟已经中弹,是没有夺枪反击的余力的。 可是一来丫鬟和司机的口供都证明了没有其他人,那凶手总不能是唐小姐吧?他们只能从丫鬟和司机上二选其一,赵钢裕也别无他法,二来该死的人没杀成,还节外生枝出一宗凶杀案,好不容易替他们找到凶手,青帮却不认账,仍旧咄咄逼人,赵钢裕自然也有气,不会给青帮落得任何好处。 就这样,赵钢裕和青帮决裂了。陈玉麟见缝插针,表示不计前嫌,施与青帮一些恩惠,自然就把人拉拢了过来。 青帮是渝州城的第一大帮派,凡是渝州地下的生意,必有三分利是属于他们的。没了青帮的支持,赵钢裕寸步难行。加上陈玉麟借着青帮壮大了不少势力,很快就兵临城下,逼着赵钢裕退了位,然后杀了他。 成王败寇,陈玉麟如今已是渝州城的王。而在这场政治斗争中起了关键作用的夏潮生自然被提拔,顶替了原先叛变的副参谋长,由少尉升级成为少校的军衔。 夏潮生直视张小六,“你可以恨我,你可以恨昏庸的警察厅,你也可以恨青帮又或者前省长赵钢裕,但是你唯独不能怪唐小姐,更不能恨她。她被家里保护得很好,她知道的事情不比你多。她是无辜的。”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第三十二回原谅 张小六终于无话可说,刚才自以为是、咄咄逼人的气焰已经被完全熄灭。他从来没有想过,哥哥的死因背后隐藏着如此复杂的政治斗争,更没想到他最恨的人,竟然是和此事干系最少的人…… 事到如今,如果他还想替哥哥报仇,该找谁呢?夏潮生?警察厅?前省长?青帮?现省长? 哥哥张老五的死,是一环扣一环的结果,是这动荡的时局和黑暗的社会导致的。哥哥他毫无招架之力,而自己,也毫无反击之力。 张小六颓然跪下,“唐小姐,对不起。” 唐婉宁垂下眼眸,沉默不语。她早该想到父亲这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怎么会让那晚的事情不清不白地翻过去?就算父亲得过且过,那些警察厅的人也不会对她不闻不问。父亲一定是找小桃和张老五修改了口供,让自己得以与那晚的事完全摆脱干系。 她也没想到,张老五会因此送命。毕竟,那晚他只是擅离职守,没有罪大恶极到该死的地步。也许,如果当时他在车里,他们就能及时离开了,也许他们就不会遇上那伙恶徒…… 可惜,这都只是“也许”而已。 蝴蝶只是翻舞几下翅膀,便改写了所有人的命运,夏潮生,赵钢裕,陈玉麟,光头,张老五…… 张老五自己肯定也没有想到,即使他远离赌坊,最后却还是因为一时好赌,失去了性命。 良久,唐婉宁才开口:“你知道吗?他左手的肌腱已经断裂,他的左手再不能用了。你该道歉的人是他,我不能替他原谅你。” 张小六大惊失色,连对着夏潮生磕了几个响头。 夏潮生听了唐婉宁的话反而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看着天花板,淡淡道:“士为知己者死,我心甘情愿替她挨这一刀。更何况,你哥……也算得上是因我而死,这一刀,当是因果循环罢。你走吧,既然他为了你而认罪,那你就拿着他的钱好好上学,好好读书吧。” 唐婉宁没有想到,夏潮生一句话,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放过了他。那可是他的一只手啊!设身处地,就连她自己都无法做到如此大度。 张小六又用力磕了几个响头,“大哥,你的大恩大德,我受之有愧!我会自己去警察厅自首!” 夏潮生转过头,把视线重新落了在这个少年的身上,言辞切切:“我是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从来没有过家人。但我能想象到,你哥会有多疼你,才心甘情愿去认罪受刑。因为穷,我也从来没读过书。我多羡慕你,还有一个哥哥,到死都想着供你上学。我这左手,也没什么大用,废了就废了。可这警察厅一旦进去,你就是脱一层皮都不一定出得来。经历这些之后,我相信你已经成长了,我希望你不要辜负你哥对你的期望,好好活下去,活出个人样来!” 张小六已经泣不成声,就连唐婉宁也都为之动容。 他的胸襟,他的悯人、扶弱之慷慨,都非一般人能及。 Facile的话:夏潮生不是圣母,他能原谅,一是张老五间接算是因他而死,二是因为他是个军人,对受伤习以为常,三是他看张小六有担当,还会主动说自己去警局自首,他羡慕他兄弟情深,又读过书,对比自己的经历有感而发,希望他能摆脱底层蝼蚁的命运。加上夏潮生胸襟宽广,又有悲天悯人的情怀,所以选择了原谅。 不是无脑原谅。 第三十三回手枪「Рo1⒏red」 唐婉宁给张小六解开了束住双手的皮带,他仍跪着,哽咽着问夏潮生:“敢问大哥尊名?我张小六必定铭记于心!” 夏潮生笑了笑,“铭记于心不敢当。我叫夏潮生,就是夏天在潮州巷出生的意思。他日有缘,也许还会再遇。” 原来他叫夏潮生。唐婉宁心里默念了一遍,记下了这个名字。 张小六离开之后不久,夏潮生开口:“唐小姐,能麻烦你一件事吗?” 唐婉宁毫不犹豫地回答,“你说。” 可是没想到他却提出这样一个请求:“可以麻烦你扶我去洗手间吗?” 唐婉宁理所当然地想要拒绝,可是看着他缠满绷带的左手和正在挂吊瓶的右手,张了张口,想说的话变成了:“刚刚张小六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夏潮生尴尬地笑笑,“刚刚不是太想去……” 唐婉宁想了想,又道:“那等我的司机回来吧。” 夏潮生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真是不好意思,我有点忍不住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唐婉宁十分不满,她毕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再怎么说,也不能,也不能扶一个男人去洗手间啊! 她又道,“我去叫护士。” 夏潮生咬了咬下唇,不好意思地请求道:“我……真的忍不住了。夏小姐可否体谅我的颜面,让我不至于尿在床上?” 唐婉宁抿着唇忍住笑意,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害羞起来竟然……还蛮可爱的。 她最后还是妥协,扶着夏潮生的后背,借力帮助他从床边站了起来。 “你真沉。”她说。 夏潮生笑了笑,少女的抱怨像是在跟他撒娇。他没有回答,珍惜地嗅了嗅少女身上散发的茉莉花香。 其实他撒谎了。他并没有那么急切地想要解手,其实还可以再忍耐一会儿,而且……他常年行军训练出来的核心力量,使他根本不需要手部发力,用腰部力量完全就可以独立起身。 不过,他倒是的确需要唐婉宁帮他推着输液架的。 夏潮生暗自窃喜着,在唐婉宁的陪伴下走进了洗手间。 唐婉宁背过身去,催他:“你快上。” 过了数秒,夏潮生清了清嗓子,干涩地开口:“那个……我没办法解开裤子。” 唐婉宁转过头,羞红了脸:“我警告你,你别得寸进尺!” 夏潮生一脸无辜:“真的,这条裤子的扣眼特别小,必须两只手才能解开。”他的确没有撒谎,刚刚唐婉宁背过身去的时候,他曾尝试用右手解开裤子,但是失败了。 唐婉宁不信,弯腰盯着他的裤裆研究了好一会儿。 她眼见着男人的裤裆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鼓,像是往里充了气似的。 她有些难为情地问:“你不会……憋肿了吧?” 夏潮生忙不迭地点头称是。他低头看着自己不知廉耻的兄弟,暗骂它可真是个丢人现眼的家伙。 唐婉宁怕真给他憋坏了,便闭上眼睛,沿着记忆中的位置摸索过去。 纤纤玉手在他的腿间来回摩梭,还没摸到那粒扣子,却让他腿间的物什更加坚硬如铁。 唐婉宁闭着眼,隔着布料轻握那根圆柱形的硬物,不解地问:“你在这里别了把枪?” 第三十四回下流(微h) 夏潮生喉结滚动,“不是……你、你先松手。” 听他的语气,唐婉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被烫伤似的收回手,背过身去骂了一句:“下流!” 夏潮生想解释,可是又无从下口。她骂的也没错,自己确实没有控制住心中那匹脱缰的野马。 唐婉宁倒是后知后觉地认为,摸到不该摸的地方的人是自己,怎么反而骂别人下流呢? 她为了补救自己的失言,便道:“我……我还是继续帮你解开吧。” 夏潮生腿间灼热的火棍又突突地跳动了一下。 他退后一步,结巴着说:“不、先、先不、不急……”说完他又后悔了,刚刚着急说着要去洗手间的人是自己,现在又说不急,那不是被她发现自己说谎了吗? 夏潮生面色窘迫地补充道:“等,等我、啊不,等它……等它消肿一点,才行……” 他的话音刚落,外面病房的门便“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两人皆是摒住了呼吸。 “这里面怎么没人?”唐婉宁听得出是父亲的声音。 阿保解释:“刚刚小姐还在这里面呢,她让我出去买瓶汽水,这不,我回来的路上就遇见您了。” 外面接着传来母亲的声音,“不管怎么说,你也不能把小姐一个人留在这里呀!” 阿保连忙说:“夫人别急,我去外面找找,小姐可能带着那个人去找医生了。” 庄如梅哪里放心得下,“我跟你一起去医生那里看看。” 唐昭卿注意到了门口的围巾,问阿保:“小姐受伤了?” 阿保回答:“没有没有,这是那个人的伤,小姐毫发无损。” 唐昭卿叹了一口气,“我也跟你们出去看看吧,这丫头风风火火的,还没问她两句就挂断了,害我们这心七上八下的。” 随着一声清脆的关门声,这间病房又恢复了宁静。 还好他们并没有留意到卫生间,不然……若是他们两人被堵在卫生间里,那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唐婉宁着急道:“你快那个吧!我爹娘要是在外面找不到我,一会儿他们随时就回来了。” 夏潮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裆,好在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邪念,那里总算是渐显颓势,可是上面的扣子仍紧紧闭合着,让他有些为难。 唐婉宁也顾不了那么许多,驾着一股“英勇就义”的气势,目光锁定他的裤腰,用力地解开了那颗扣子。 可是由于她太过用力,那颗扣子在被解开的瞬间便从唐婉宁手中弹了出去,和墙壁愉悦地击掌之后,用一个漂亮的弧度掉到了地上,一路滚到暗角,之后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唐婉宁被扣子这突如其来的活跃转移了注意力,一时没来得及转身回避,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他的生殖器,在她面前展露无遗。 夏潮生也是猝不及防,他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被异性看到私处。奈何他的膀胱此时已经蓄势待发,汹涌的尿意让他躲避不及,还是释放了出来。 唐婉宁尖叫一声,捂住了眼睛,随后快速跑了出去。 Facile的话:今天还有一更~别忘了把本书加入书柜呀~要是能投珠就更好啦? 第三十五回任命 唐婉宁回到病房的时候,身旁跟着乌泱泱的一群人,有她的父母,他家的司机,竟然还有陈玉麟。 夏潮生此时已经躺回病床上了,仿佛方才在洗手间的事情从没发生过一样。 “将军,你怎么来了?”看到陈玉麟,夏潮生有些惊讶。 陈玉麟笑道:“你小子真是一天也不闲着,才放了一天假的功夫,都能把握机会英雄救美!哈哈哈!我呀,是赶在年前来医院检查检查身体,这不,刚巧遇上了唐会长,便听说了你的英勇事迹!” 唐昭卿上前一步,对着夏潮生道:“小伙子,这次的事,多亏了你,婉宁全都跟我说了。你且好好养伤,医药费方面不用操心。这次算我们唐家欠你一份人情,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唐家找我。” 陈玉麟笑言:“唐会长一向一言九鼎,从不轻易许诺。小夏真是时运高啊,这回可是赶上了!我都羡慕呢!” 夏潮生微笑道:“那我就多谢唐会长了。” 庄如梅开口道:“陈省长,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讲。” 唐昭卿皱眉,“夫人,有什么事回家说,不要麻烦人家陈省长。” 唐夫人的请求正中陈玉麟的下怀。拉赵钢裕下台和登上省长之位已经耗费了陈玉麟不少资本,他眼下正想寻求唐昭卿的资金支持以购入一批军火,巩固自己的省长之位。唐昭卿一向油盐不进,上次唐婉宁的生日宴会上,他并未让陈玉麟尝到一点甜头。 老奸巨猾的陈玉麟连忙抓住机会,道:“唉——话可不是这么说,唐夫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庄如梅轻握住丈夫的手让他安心,她自有分寸。只见她开口道:“我们家就宁宁这一个宝贝女儿,现在她也长大了,身边潜伏的危险越来越多,总不能天天把她关在屋子里不让她出门。可是您看,她今天不过就是去个庙会,就遇上了无妄之灾。我想请陈省长看看,可否在你们军中物色一个人选,来替她保驾护航,我唐家自然不会亏待他。” 唐婉宁挽着母亲的胳膊,不满道:“娘~不用这么夸张吧!我没那么娇气!” 庄如梅看了她一眼,语气不容拒绝:“听娘的!” 涉及到女儿的安全,唐昭卿便也没有反对,点点头:“夫人说的不错,若是能从军中选出一个人来保护婉宁,倒真是能给我俩省不少心。” 陈玉麟眉开眼笑,指着夏潮生道:“这有何难!一个现成的人选不就摆在眼前吗?” 自从陈玉麟注意到上次在生日宴会上夏潮生看唐婉宁的眼神,他就洞悉了夏潮生对唐婉宁的心思,他一定不会拒绝自己的提议。而若是能把夏潮生安插在夏家,让他潜移默化地推波助澜,那以后拉拢唐昭卿还不是手到擒来?更何况,他是唐婉宁的救命恩人,唐家绝不会觉得他不可靠。加上若是这小子懂得抓住机会,说不定哪一天就“飞上枝头当凤凰”了,那时再许他一个军中高位,唐家的钱还不是都能进到他陈玉麟的口袋? 这可是个一箭多雕的好计。 庄如梅并没有那样百转千绕的心思,她拍手叫好,“诶呀,那正合我意!这小伙子看着朴实,肯定能保护好我家宁宁。” 唐昭卿却有犹疑。他已经是唐婉宁的救命恩人了,若是聘他当了保镖,他便算是和唐家深度捆绑了。何况,上次陈玉麟来生日宴会的时候,带的似乎就是他,如果他进了唐家,以他和陈玉麟的亲近关系来看,必然把陈玉麟的利益放在前头,那唐家岂不就是引狼入室? 陈玉麟当然是煽风点火:“他在军中一向身手矫健、表现出色,加上他刚来我身边不久,手头也没有什么事要忙,不如先派他去保护婉宁,也算是我对大侄女尽的一份心!” 听了这话,虽然唐昭卿表情有所松动,但仍是紧锁眉头。他看向唐婉宁,自己不好直接拒绝,可若是女儿不同意,陈玉麟也只能无可奈何,自己刚好有机会再物色一个可靠的人选。 唐婉宁心里想的却是补偿夏潮生,若是留他在身边,他也不用有那么多事情可忙,刚好养养手上的伤。 于是她点头答应了。 戏还是要做全。陈玉麟转头明知故问道,“小夏,你觉得怎么样?” 夏潮生恨不得激动地从床上跳下来,他尽量抑制自己激动的情绪道:“荣幸之至。” 陈玉麟笑,“皆大欢喜!” 唐昭卿算是被架到这了,他只得无奈地叹一口气,“既然婉宁也同意,那就这么办吧。” 第三十六回露怯 夏潮生出院后,就被安排住进了唐宅。虽然说他只是被任命为保镖,但毕竟是他救了唐家大小姐一命,加上唐昭卿总得给陈省长一点面子,于是他有一间独立的厢房住,不像其他的下人,基本都是两三人一间。 夏潮生第一次走进唐宅,就被里面的雕龙画凤、亭台楼阁所惊艳,他本以为上次去过的落云公馆已经足够华丽铺张,可是与这唐宅相比,倒是小巫见大巫了。唐宅比之西方的炫彩明艳,更添一份独到的中国美,一步一景的设计,和处处见真章的笔雕画工,都彰显着主人不俗的品味和难以想象的财力。 如此精雕细琢的装潢让初来乍到的夏潮生无所适从,他坐在厢房里不免有些拘谨,跟亲自带他进来的唐婉宁说道:“唐小姐,这间房给我住,是否浪费了?” 唐婉宁笑答:“这算什么,我家比这间还大的空房都还有好几间,你放心住吧。”说完她便转身要走,被夏潮生叫住。 “唐小姐。”他的声音叫得人耳朵痒痒的。 唐婉宁转身,“怎么了?” 在这豪华到多走两步都会迷路的地方,过惯了苦日子的夏潮生难免惶恐。 唐婉宁是这唐宅里唯一让他安心的存在,他试图抓住她,帮自己找一个可以逃离片刻的借口:“我想回家去拿一下行李。” 唐婉宁不解道:“这里的吃穿用度,难不成还比不上你以前住的地方?” 夏潮生解释道:“不是的,唐小姐,你误会了。我是想拿些换洗衣物来。” 他在医院住下之后,穿的是院方给他准备的病号服,之前那套满是血渍的衣服也已经脏了,现在穿的是唐家送给他的,并没有可替换的。 听到换洗衣物这几个字,唐婉宁不免想歪,想到那天在病房里替他解开裤子的一幕。 他的那个部位,猝不及防间,让她看得那样清楚。 那个东西很大,很粗,也许比手枪的枪管子还粗……那里发育的很好,就连毛发似乎都格外旺盛…… 不知是因为荷尔蒙在作祟还是少女的猎奇心理发挥着作用,唐婉宁脸上似要着火了。她转过头去,提高音量来掩饰自己的心虚,“去就去呗,我让阿保送你。” 夏潮生出声,“不必如此麻烦,我家离这里不远的,我自己过去,走两步就到了。”他的声音低沉好听,像是父亲书房里的落地钟,“咚”、“咚”,一下又一下地在她的耳后轻击。 “你要拿的衣服多吗?”唐婉宁饶有兴致地问。 夏潮生对她的小心思浑然不觉,道:“不多的,我一个人足够了。” 唐婉宁扬起嘴角,“今天我也没什么事做,我陪你去吧。” 夏潮生受宠若惊,“不敢劳烦唐小姐。” 唐婉宁挽起双臂,“我倒想要看看,你以前住的地方有多好,以至于到我家还没把凳子坐热呢,就赶着回去拿东西。” 夏潮生垂下眸子,“是我没住过这么好的屋子,露怯了。” Facile的话:如果本文看的还满意的话,请动动手指收藏投珠支持我一下!感谢! 话说我昨天不小心伤到了手肘,整个左手都无法使力,一动就巨疼,老天是让我体验一下夏潮生的感觉吗?真就巧了…… 第三十七回“sorry” 唐婉宁没有想到,仅仅是几条街的距离,差距竟能如此之大。因为唐家住的是祖宅,所以并不处于在当今“新贵”云集的【富人区】,但是也好在离市中心很近,环境安静。 虽然夏潮生所住的地方同为市中心,可这里的环境却大相径庭。就连街道都肉眼可见地萧条许多,满地的狼藉无人清扫,每个人都沮丧着脸,街边两侧的建筑也都看着灰蒙蒙的。 等到进了阴暗潮湿的楼道,唐婉宁终于忍不住用手帕捂住口鼻来阻挡空气中瓜果腐烂的味道,她开始后悔贪图一时好玩,跟着夏潮生来到这个地方,竟然连小桃和阿保都没带。 看着她嫌弃的样子,夏潮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解释道:“对不起啊,这里月租便宜,所以环境差些……我平时经常住在军营里,也不是日日在这里留宿的。” 唐婉宁没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催促他快点走。她在心里默默腹诽,这陈伯伯看起来出手蛮大方的,怎么给保镖的月钱这么少,他住的未免也太寒酸。 其实自从升任副参谋长以来,夏潮生的薪资确实涨了不少,足够他再租一间环境更好的屋子。 夏潮生没有搬走的的原因有三,一来他这个人念旧,在这里住了不少年,房东人好,也很少给他涨房租,街坊四邻相处的也还算融洽;二来他的确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里住,他并不想在外租房消费过高,觉得浪费钱,三来他毕竟也是快要三十而立了,也该给自己攒些钱为以后娶媳妇用,自己一个人就不必那么讲究。 待到唐婉宁被他带进了家门,倒是眼前一亮。虽说外面的坏境对唐婉宁来说属实有些不堪入目,但是这屋里面倒是亮堂,墙面雪白干净,地上也是一尘不染。夏潮生保持着军中的习惯,把家里收拾的整整齐齐,所有的物品都如军队里般排列规范,就连床上的被子都迭的方方正正。 这里是一居室,厨房和浴室都在外面公用,加上里面的陈设都很简单整洁,所以唐婉宁一眼便把这个房间尽收眼底。 被当作装饰画一样挂在床头的一件黑色的外套吸引了唐婉宁的注意,她好奇地问道:“这件衣服好眼熟……我好像也有一件一模一样的。你家里怎么有件女装?还挂在这里?” 听了这话,夏潮生像是被罚站一样站在原地。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开口道:“这件衣服,原本就是你的。” 唐婉宁皱紧眉头,正要指责什么,夏潮生连忙解释道:“唐小姐,你别误会,这外套不是我偷的,是你那天丢在监狱里的,我便捡回来洗干净挂起来了。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还给你,如今你正好来了,我可以物归原主。” 唐婉宁想起那次游行的经历,又想起当时看见在衣袖上攀爬的蚂蚁,身体条件反射地抖了抖,连忙阻止要给她取外套的夏潮生,“不用了不用了,这件外套留给你处理就好。” 又是听到“处理”这两个字,夏潮生反而好受了许多。原来当日她声称要处理掉自己的西装,并不是因为讨厌他,她只是对价格没概念罢了,她就连自己的衣服也是这般说不要就不要了。 唐婉宁问道:“那天……你……怎么看见我的?” 夏潮生大概解释了一遍过程之后,她的脸色缓和很多,“你怎么不早说呀!以前我对你态度那么差,你还三番两次救我……”唐婉宁顿了顿,她放不下大小姐的身段表达歉意,于是含糊地讲了一句,“sorry。” “骚?骚什么?”夏潮生有些错愕。 他愣神的样子倒是极大程度缓解了唐婉宁的尴尬,她咯咯地笑起来,“那是英文, sorry是对不起的意思。” 就在这时,有人突然推门而入,连门都没敲。 夏潮生下意识地向前一步,抬起手臂,把唐婉宁护在身后。 在他身后,唐婉宁用力抿了抿嘴,努力压抑自己想要上扬的嘴角,他的举动无疑让她心神荡漾。 三十八回争夺 闯进来的是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人,她打扮得很摩登,头发高高地束在脑后,穿着一身驼色的英式骑装,身上充斥着浓郁到无法忽视的香水味。 唐婉宁能感觉到,看到进来的人是她后,夏潮生松了一口气。 那女人“啧啧”了两声,扬起了下巴,“我爸跟我说你去给人当保镖了,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你也是个贪图美色的下流胚子!” 听到这话唐婉宁非常不满,好歹夏潮生现在是她的人,这相当于是在打她的脸。她不忿地回击道:“进别人家都不懂得敲门的无礼之人,有资格对别人评头论足吗?” 那女人双手叉腰,十足的霸道,对夏潮生问道:“我进你家需要敲门吗?” 夏潮生早就习惯了她这样刻薄的说话方式和目中无人的行事风格,无奈道:“我说的你会听吗?”他转头跟唐婉宁介绍,“她叫陈妃儿,是陈省长的千金。” 陈妃儿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儿,从小就喜欢在父亲的军营里“胡作非为”,正巧她又和夏潮生同岁,所以两人老早就认识,也算是互相看着对方长大的。陈玉麟喜欢她直来直去不拖泥带水的行事作风,所以很宠爱她,几乎从来不对她说一个不字,越宠爱她她便越跋扈,导致家里的所有人都要看她脸色,便形成了她如今眼高于顶的性格。 夏潮生接着对陈妃儿介绍道:“想必你都听将军说了,这位是唐婉宁小姐,我要保护的人。” 唐婉宁面露不悦。明明此时她才是夏潮生的主人,可是明显他和陈妃儿的关系更为亲近。 他称呼她为“你”、“陈妃儿”,对她称陈玉麟为“将军”,那是他常叫的称呼。 他称呼自己为“唐小姐”,对她称陈玉麟为“省长”,多明显的疏远。 陈妃儿摸着下巴,围着唐婉宁看了一圈,又是“啧啧”两声,道:“你就是为了这个小妹妹,连副参谋长都不要了,去做一个低三下四的保镖?” 唐婉宁错愕,他没想到夏潮生的职位会是副参谋长,她之前一直以为他只不过就是警卫、保镖一类的小角色。 夏潮生解释道:“唐家对我很好,唐小姐人也很好,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低三下四的。”况且,陈妃儿根本不知道,夏潮生做保镖的事情也是陈玉麟授意的,并不是他自己的一意孤行。 其实陈玉麟早就看出来自己的女儿喜欢夏潮生,所以故意夸大其词地描述,让女儿以为夏潮生放弃一切只为了那个女孩,这样她就可以对夏潮生死心。他虽然欣赏夏潮生,但看不上没有家世没有学识的他,是断不会让他做自己的大女婿的。 陈妃儿自顾自地在他的床边坐下,“你要是喜欢当保镖,早说啊,我一早就让我爸安排你当我的保镖。” 夏潮生碍于她的身份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用沉默回应。他怕自己和陈妃儿的对话冷落了唐婉宁,又用右手捞一张圆凳过来,示意请她坐下。 唐婉宁却更不高兴了,凭什么那个陈妃儿可以坐在床上,而她却要坐冷板凳?她挪开一步,没好气地说道:“你不是说东西很少吗?收拾完就快走吧。” 看到她这样的态度,陈妃儿挑了挑眉,问夏潮生道:“你很着急走吗?”明显是要他做一个选择。 今天陈妃儿刚从南京飞回渝州,就赶着见夏潮生,却被父亲告知他因为救一个女孩而住进了医院,之后还要去做那个女孩的保镖。她直奔医院却扑了个空,赶来他家找他,却看到他对这个女孩百般照顾,心里自然不爽快。 如今在她看来分明是这个女孩对夏潮生颐指气使,夏潮生偏偏跟蔫了的茄子似的百依百顺,甚至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她当然要讨个说法了。她就不信,凭他们认识这么多年的情分还比不上一个刚认识几天的乳臭未干的小姑娘。 夏潮生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被两个大小姐争抢的宠物狗,其实他本身的感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两个人都要争个面子,分个高低出来才行。 他看了一眼的望着窗外赌气的唐婉宁,嘴巴高高撅起的样子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执拗劲儿,像是个闹别扭的小媳妇。 在这一刻,夏潮生忽然觉得,自己的感受又有什么要紧,能让她在乎自己就已经是一件无与伦比的事情了。 唐婉宁正在气头上,当然没有察觉到夏潮生的注视,但是陈妃儿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小夏!”陈妃儿生气地叫他。 Facile的话:永远忠诚,永远单箭头,永远痴恋的夏潮生。 陈玉麟八百多个心眼子,撮合夏潮生和唐婉宁还有一个作用:能让自己的女儿死心,这得一箭多少雕? 第三十九回底裤 夏潮生知道,陈妃儿像她的父亲一般这样叫他“小夏”,是真的气急败坏了。他回头看了看陈妃儿,正欲说些什么,她却摔门而出了。 陈妃儿在等他追自己,借此来证明自己对夏潮生来说有多重要。她想要肯定的回答,不仅是自己想知道,她还想让唐婉宁知道。 可她失算了。 夏潮生并没有追出去,只是望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唐婉宁以为他是想追出去,心里翻涌出一种异样的情绪,出声阻挠道:“我可不想再等你了!你要是再不收拾的话我走了!” 她并不知道,这种异样的情绪,是好面子,是占有欲,还是醋意,或者是在乎。她甚至都不知道,这种异样的情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酝酿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在她心里生了根,发了芽,才会使她在受了一点刺激之后便如此强烈地翻涌…… 夏潮生连忙打开衣柜,“马上就好!” 听了这话,唐婉宁的气消了大半,在她和那个刻薄无礼的人之间,他终归还是选了自己。 他的衣柜很简陋,没有挂衣服的架子,更没有抽屉,只有几块横插的木板为他分出几个区域,所有的衣服总共加起来也没几件。 由于夏潮生的左手仍被包扎着,他只有右手可以使用,慌乱之中不免从臂弯中掉出一件来。 唐婉宁低头帮他捡起来,却发现是一件白色的底裤,布料很粗糙,有点磨皮肤,尺寸倒是……挺大的。 夏潮生有些脸红,怎么偏偏把这件掉出来了。 他伸手去拿,唐婉宁却拽着另一边不松手。 她抬起头玩味地看着夏潮生,“那天在医院,你怎么没穿这个?” 夏潮生觉得自己更像是一条供人取乐的宠物狗了。 他抿了抿唇,不好意思道:“我有时候起得晚,就直接套上外裤出门了……我这个人,活得糙。” 唐婉宁总算是又扬起了嘴角,接着问道:“你睡觉难道什么都不穿吗?”话毕她察觉到自己的失言,欲盖弥彰地补救道:“我是怕你在我家也这样,有碍观瞻。” 虽然夏潮生不理解为什么光着身子在自己的被窝里睡觉会有碍观瞻,又有碍谁的观瞻,但是他还是一板一眼地回答:“我以后睡觉一定穿好衣服。” 回去的路上,唐婉宁脑子里总是莫名其妙地回想起他说的这句话,脸上臊得慌,也就没说什么话。 夏潮生以为她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道歉道:“对不起,我实在不知道陈妃儿会突然就来找我……她其实人挺好的,对我们这些底下人也都一视同仁,就是嘴巴……”他绞尽脑汁才想到一个形容词,“嘴巴锋利些。你别往心里去。” 听到他又提起那个女人,竟然还帮她说话,唐婉宁问道:“你是不是喜欢她?” 夏潮生连忙摇头,“不是的,我只是希望唐小姐不要因此不开心。” 唐婉宁抬手把一束碎发挽到耳后,微微一笑:“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她看起来问得很随意,夏潮生却慕然红了脸,略不自在地说:“我,我没有喜欢过女孩子。” 唐婉宁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逗他:“真的假的?难不成你喜欢男孩子?” “没有——我是说我不喜欢男人。”夏潮生觉得自己恨不能钻到地缝里去,平时在军中行事果断说一不二的人,偏偏这时候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情何以堪。 若是她在那日送车之前单独问自己这个问题,夏潮生必然会毫无保留地说出心里的答案。可是如今种种……他只觉得自己鄙陋,并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那么亮,如同天上坠落的星星,自己怎配肖想。 唐婉宁来劲了,偏要问出个答案不可,追问道:“那你就说嘛!说不定我还有好介绍呢!” 夏潮生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唐小姐,你别拿我逗趣了,我只是一个保镖。” 唐婉宁撅撅嘴,站在原地不走了,一副强人所难的架势:“既然你是保镖,我命令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不知为何,她就是执拗地想要知道这个答案,她无法阻止自己去追根究底。 夏潮生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和她的影子在地上重合,叹了口气,坦言道:“我喜欢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有点小脾气,有点胆小,偏偏容易心软,又像是瓷娃娃一样可爱的女孩子。” 唐婉宁对他的答案很满意,笑着继续往前走,问道:“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跟在她身后的夏潮生虎躯一震,还没来得及狡辩什么,少女清甜的声音紧接着传入耳朵里,“你可不要喜欢我,我爹不会同意的,我娘也不会同意的,你只是一个保镖,你不行的。” 年少轻狂的少女,最喜欢说反话来证明自己的不屑一顾,可夏潮生却当了真。 “我有自知之明。”他跟在她身后,低声呢喃。 唐婉宁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并没有听到他的话。 第四十回自渎「Рo1⒏red」 夜里躺在床上,唐婉宁怎么也睡不着。 白天发生的事萦绕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从那个那个漂亮又刻薄的女人,到夏潮生对她的态度,都彰显着两人关系非同一般的熟稔,真真让人不快。 唐婉宁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介意他们之间的关系呢?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重新闭上眼睛。 大脑不受控制地捣起乱来,她和夏潮生的一切都像电影般一幕幕在眼前放映:初遇的雾夜里,他低声的请求,他沉默的安慰;舞会上他笨拙的搭讪,像个傻瓜一样;面对危险时,他毫不犹豫的出手相救,他沉着冷静的处理手段;病房里他娓娓道来,他宽容和善;到今天,他害羞拘谨的样子…… 慢慢的,他线条硬朗的脸和深邃的五官在唐婉宁的眼前放大数倍,她几乎吻到他的唇…… 唐婉宁倏地睁开了眼,这一幕怎么会有种莫名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明明根本没有亲过他! 可她还是忍不住回味那个将至未至的、不存在的吻,夏潮生的眉眼似乎近在咫尺,唐婉宁屏住呼吸,缓缓将双腿交迭在一起,难耐地摩擦着阴部……很快,粉嫩的嘴唇再也闭合不上了,她微微皱眉,张开小嘴急促地汲取着周围的空气……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男人吸引了她的注意?从前她对他分明是恐惧的、厌恶的,如今怎么连那不愿回首的惊魂雾夜都被回忆修改成了浪漫的样子? 是从生日舞会上他笨拙地抱着空气跳舞开始? 是从他伸手接住锋利狰狞的刀刃开始? 是他向自己毫无保留地坦白一切因果开始? 是从知道他卑微的一面开始? 是从洗手间不得已看到他最私密的部位开始? 是从看见那件被自己丢掉的外套开始? 少女情怀总是诗。 唐婉宁微微用力,夹紧双腿,原来夏潮生让她动摇的时刻,可以有这么多。 唐婉宁小学之后便一直读的是女校,所接触的男人除了家里的下人,就是父亲和学校的老师,这让她从未对异性有过任何关于“性”的遐想。 可是夏潮生做到了。 唐婉宁再次加重腿上的力量,可即使如此,她离到达舒爽的顶点始终都差了那么一点。 体内躁动的荷尔蒙和性欲吞噬了她的理智与矜持,唐婉宁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张开双腿,伸手隔着底裤去肆意抚摸那粒敏感的肉核。 她闭上眼睛,任由夏潮生欺身上来,脱掉他一切繁琐的衣物,露出前胸饱满的肌肉,露出宽臂,露出他的纤腰窄臀,露出腿间那个红紫色的肉棒…… 她看向那对黑暗中依旧雪亮的眼睛,乞求他给自己更多。 他不负所望,用他腿间的庞然大物凶狠地摩擦自己的阴部,狂野地挑逗湿漉漉的阴蒂,肆无忌惮地猥亵她最私密的部位,乃至她肉体的每一处。 “快点,再快点……”唐婉宁嘤咛着加快手上的速度。 夏潮生在她的身上挥汗如雨,喘着粗气叫她,“唐小姐……” 他额间的汗顺着侧脸滑落,一滴又一滴地落在她的脸上、脖颈上…… 唐婉宁咬住了唇,抑制口中愈演愈烈的呻吟声,最终在自己的手中泄了出来。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第四十一回上课 由于昨天睡得晚了,唐婉宁今早便不可避免地起迟了。寒假带来的后遗症让她有些不适应早起的节奏,她闭着眼睛被丫鬟们伺候着洗漱过后,连饭也顾不上吃,就被小桃半哄半推地塞进车里。她缓缓睁开眼,看自己已坐进了车里,便又靠在椅背上打起盹来,强烈的困意让她甚至无视了坐在身侧的那个昨夜入梦的男人。 随着汽车的颠簸,进入梦乡的少女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摇晃晃,终究还是靠在了男人的肩头。他们的身高差正合适,唐婉宁靠在夏潮生的颈窝上,像是有人给自己递来了柔软的枕头,让她得以继续沉浸在睡梦里。 坐在另一侧的小桃看见了不免皱眉,司机透过后视镜随时看得到后面的情况,车窗也开着,路边的人也都有可能看见车内的情况,唐家的千金靠在保镖身上睡得香甜,这不免有损于自家小姐的形象。 可她轻拍了唐婉宁几次,都没能叫醒她。小桃只恨自己身高不够,坐在车里的姿势让她肩膀更显得低了,若非如此,怎么能让那个保镖占了自家小姐的便宜去。 夏潮生察言观色,看得出她的担忧,伸手拉上了车窗的帘子,低声道:“让她睡吧,反正很快就到学校了。” 小桃撅了撅嘴,她知道小姐瞌睡来了任谁也挡不住,这段路程也不算长,她也没必要强把小姐叫醒,只得不满地把头扭到一边。 夏潮生仍正襟危坐着,眼神却借这个机会贪婪地注视着靠在自己身上的少女,她睡颜恬静,一头黑亮的长发像丝绸般在自己的肩侧铺开,嘴上还挂着笑,不知道是梦见什么可以让她开心的人或事。 夏潮生被她的笑感染,不禁弯了弯嘴角,他想,要是自己可以在她的梦里占一个角落,哪怕是演一个路人,便足矣。 到了学校,就由不得唐婉宁继续睡了。她在小桃的呼喊声中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一时有些恍惚,转头间,便看见了刚刚还在梦里和自己深情相拥的男人,把她吓了一个激灵,人总算是彻底清醒了。 夏潮生看她吃惊的样子,还以为自己害她做了什么噩梦,赶忙打开车门从另一侧下了车,与唐婉宁保持一定的距离。 唐婉宁见他对自己避如蛇蝎,心下吃味,没再瞧他一眼便从另一侧也下了车,笑着挥别了司机和小桃后,便头也不回地走进校园,一个字都吝啬于同夏潮生讲。 夏潮生看着她走进校园的背影有些淡淡的神伤,本以为这些天的相处可以让她对自己有所改观,看来自己终究还是无法得到唐婉宁的认同,想让她对自己青眼有加更是天方夜谭。 Facile的话:一个在情海沦陷,一个却以为自己没机会了。 久等了大家!继续更新ing 第四十二回阶级 唐婉宁走到了教室门口,看见里面正站在讲台上的顾老师,暗道自己真是倒霉,好不容易迟到一次,却正好是最严厉的老师的课。 她拧了拧眉,还是敲门走了进去:“顾老师,对不起,我迟到了。” 首先认错态度要诚恳,唐婉宁站在门口,把头低到不能再低,一副认识到自己错误深表愧疚的样子。 顾青榕并没有发火,她开口,淡然道:“罢了,坐回位子上去吧。希望你下次不要再犯了,人生宝贵,又能有多少时间让你浪费在迟到上呢?课后罚抄今天学习的文章两遍,明天和作业一起交给我。” 这点惩罚比起往日她见过的疾风骤雨,也算是小惩大诫了。就连坐在她旁边的顾美珠都和她窃窃私语道,“不知道这个老巫婆今天是不是转了性了,还是被人施了法术,上次我迟到罚站我一上午,课文也抄了十遍呢!” 唐婉宁抬眼看过去,今天的顾老师脸上有些憔悴,精神似乎并不大好。她向顾美珠调侃道:“我觉得她是被人施了法了,你看,脸上精气神都没有了。”她一边说一边翻开了书,想看看今天学习的课文长不长,希望自己可以逃过一劫。 顾美珠看出了她的心思,幸灾乐祸道:“哈哈,你不走运,今天这篇文章很长,好几页呢,我感觉得学两节课。” 唐婉宁翻到了对应的页数,看见着密密麻麻的字就苦恼,她只怪自己没有预习的习惯,不然怎么说今天也不能迟到呀! 唐婉宁想着今晚要罚抄就无比懊恼,对这篇文章的内容十分抵触,仅仅是看了标题就发起牢骚来,”美珠,你说这要真是顾老师的《最后一课》该有多好。” 顾美珠撇撇嘴,“你想得美!我们家怎么说也是前宣统皇帝的旁支,俗话说得好,烂船还有千斤钉呢,可她每回该罚我的一次也没少,还有张玉和、宣宝儿她们,和我一样被她罚的最多,她们也都是这渝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出来的,这个老巫婆饶过谁啊!她在渝州城里得罪了这么多名门望族的后裔,要是没点法术护身,怎么能就这么几年如一日地给我们上课?你这是第一次在她面前迟到,已经算轻的了,知足吧。” 唐婉宁无奈地摇了摇头,对顾美珠说道:“你呀,还自诩什么思想新潮的新青年呢,总拿你的贵族头衔压人,爱把阶级观念那一套摆出来,别忘了,上次游行你吼的有多大声。” 顾美珠瞪她,“好呀你唐婉宁,你还帮那个老巫婆说话!刚刚嚷嚷着不想上她课的是谁?!更何况,我上次游行是为了妇女独立,又不是反对贵族!”她说完这句话,自己也觉得心虚。不反对贵族,难道默认了自己陈旧的阶级观念? 唐婉宁拍了拍顾美珠的肩,她本意并不是帮顾老师说话,她是真心觉得好友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阶级观念问题,劝道:“我是提醒你保持新青年的态度,你刚刚那话跟我说说也就罢了,要是出去也这么说,别人可不认你这个新青年的头衔。” 顾美珠最看重的就是自诩的“新青年”头衔,她自认为自己和家里那些因循守旧的老一代不同,她觉得自己是走在时代最前面的主力军。其实,她能如此“所向披靡”并不是因为她的思想新潮,而是因为仰仗了家里的护荫,她却对此浑然不知,自以为是。 其实唐婉宁又何尝不是呢,她觉得自己所有的大道理都明白,推崇男女平等,抵触恃强凌弱和阶级观念,可是她又何尝不是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下人们的侍奉呢? 唐婉宁当然也是灯台不自照,她看着气恼的顾美珠道歉,转移话题道:“好了好了,是我多嘴了,我坏,你别气了,晚上放学去我家吃饭怎么样?我让吴妈做你最喜欢的雪衣豆沙,好不好?”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在一起时不时地斗嘴吵架,但是所有的心事也都只愿意告诉对方。顾美珠是个火爆脾气,每次都是唐婉宁迁就她,但是当唐婉宁伤心难过时,顾美珠也是第一个察觉她的情绪过来照顾她安慰她的,两个人谁也离不开谁。 顾美珠点了点头,正要说些什么,就被顾青榕点了名:“顾美珠同学,这句话你来分析一下,作者想要表达什么样的思想?” Facile的话:两人目前还都是纸上谈兵的富家千金,以为自己啥都知道,其实自己还是被禁锢在那个圈子里。根本没有走出来看见外面血肉模糊的的世界。坏心眼的我,之后要打破她们的象牙塔了。 第四十三回抓捕 顾美珠暗道不好,磨磨蹭蹭地站起身来,嘴巴嗯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顾青榕正要发作,屋里突然闯进来几个陌生人打破了教室内的气氛。他们穿着警察的制服,把教室围得水泄不通,连窗户都不放过。 领头的人颇不客气地对她呼喝道:“你,是顾青榕吗?”其实他们早已拿到她的资料和照片,认定眼前的人一定是顾青榕,如此明知故问只不过是为了走个流程,甚至是为了戏谑她。 顾青榕并没有惊慌神色,似乎早已料到他们的到来,又似乎是不在乎他们的到来与否,她坦然回答,不卑不亢:“我是顾青榕。” 领头的人挥了挥手,周围的人一拥而上,叁四个壮汉像是对待随时都会发疯的野兽一般,把一个身材单薄的女人压在讲台上,狠狠按住她的双臂,给她戴上了手铐。 顾青榕的身体被用力撞在讲台的棱角上,她并不呼痛,也不挣扎,声音仍旧平静:“我可以跟你们走,但请让我把这堂课上完。” 讲台下一片哗然,很多学生都被这一突如其来的景象惊得不知所措。 顾美珠仍站在原地,她父亲与警察局向来私交甚笃,所以她并不如对待陌生军队时那般恐惧,于是壮着胆子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领头的警察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看得出是个锦衣玉食的大小姐,便耐着性子道:“警察抓犯人,自然是有我们的理由。不知这位小姐有何见教?”他说着,还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抓捕令来,煞有介事地对着讲台下的所有人晃了晃。 顾美珠被他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可是看讲台上的警察仍旧不停地对顾老师上下其手,侮辱性地施暴,她的拳头都攥紧了。胆小的唐婉宁也看不过去,站了起来,严肃地说:“不管顾老师犯了什么罪,起码让她尽到一个老师的职责,把这讲了一半的课讲完再走。” 唐婉宁也没有想到自己之前竟一语成谶,如此看来,这堂课可真是顾老师给她们上的最后一课了。她有些后悔自己刚刚只顾着和顾美珠聊天,辜负了这堂课,也有些懊恼自己许愿的一句戏言并不作数,怎么就应验了。 虽然大家都不喜欢作风严厉的顾老师,但是大家也并不恨她。作为一个老师,她平等地对待每一个学生,只要有错她就罚,做得好了她也不吝啬夸奖;她也曾孜孜不倦地回答每一个同学提出的问题,上课从来不会敷衍搪塞,作业也从来都是逐字逐句认真批改,即便有学生对她出言不逊,她也都能一如既往地教导他们,从来不会利用老师的权力对学生做任何越矩的行为。 学生们怕她,讨厌她,但是同时心里也明白她作为老师的尽职尽责,尤其是看到朝夕相处几度春秋的人,被几个狐假虎威的喽啰假公济私地施以暴行,心中难免不忍。 顾美珠得到了唐婉宁的支持,也乘胜追击道:“既然你有抓捕令,何妨干脆坦白她的罪行,这样我们也好明白我们的老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值得这么多警察如临大敌、兴师动众地抓捕。” 领头的警察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漫不经心地答道:“她是赤匪,是反党,明白吗?不让她继续给你们讲课是为了你们好,免得你们这些单纯的学生被她洗脑,荼毒了心灵!” 赤匪?这是唐婉宁第一次接触到这个词,“赤”代表红色,“匪”则代表坏人,这两个字她都认识,可是连在一起组成的词却是那样的生僻又晦涩。 此时,台下又有学生站了起来,声援道:“老师讲的课业内容都是按照教材上来的,我并不觉得她是洗脑。请让老师给我们上完这堂课。” “请让老师讲完课再走!”又有人站了起来。 “请让老师讲完这堂课!” “课只讲了一半,不能带走顾老师!” 起初只是叁叁两两的学生站起来表示抗议,后来学生们都坐不住了,即使其中有些人不说话,但也站直了身体表达出自己沉默的抗议。 最后,教室里所有的同学都站了起来。 见此情形,一向强硬的顾老师也忍不住从眼角流出泪来。 “你们要造反是不是?”警察开始有些急躁,对她们呵斥道。 她们不只是在维护顾老师。她们维护的是面对强权时普通人的尊严,维护的是作为女性不甘被折辱的坚强,维护的是课堂里纯净的学习氛围,维护的是不该被沦为政治工具的司法制度。 第四十四回答案 渝州市南华女中声名在外,是渝州城内数一数二的女子中学,里面也不乏许多权贵之女,警察们虽然归市政府管,但是远不如陈玉麟手下的军人那样有话语权,自然也不如他们硬气,不敢贸然镇压学生。更何况,学生们只不过是请求他们让这个人上完这节课,并没有魄力和胆量公然反抗警方的抓捕;领头的警察思虑再叁,还是妥协了,允许顾青榕继续上完这节课,但是她的手仍被屈辱地拷在背后。 顾青榕低头用肩上的布料蹭了蹭脸上的泪痕,很快整理好心情,用力挺直了身体,“同学们,请坐。我们继续来解析韩麦尔先生对小主人公说的这段话。顾美珠,你刚刚没有答上我的问题,就给大家重念一下这段话吧。念完之后,我们再一起讨论。” 顾美珠有些不满,怎么自己刚刚帮了老师,老师还要点自己起来。不过,她不必回答问题,只是读一个句子倒也没有什么难的。 她清了清嗓子,读道:“我也不责备你,小弗郎士,你自己一定够难受的了。这就是了。大家天天都这么想:‘算了吧,时间有的是,明天再学也不迟。’现在看看我们的结果吧。唉,总要把学习拖到明天,这正是阿尔萨斯人最大的不幸。现在那些家伙就有理由对我们说了:‘怎么?你们还自己说是法国人呢,你们连自己的语言都不会说,不会写!’不过,可怜的小弗郎士,也并不是你一个人的过错,我们大家都有许多地方应该责备自己呢。” 顾美珠和唐婉宁听到这句话,脸上皆有些羞愧,这说的仿佛不是阿尔萨斯人,正是她们自己。她们明日复明日地得过且过,连国文这门课都学得马马虎虎,又何谈自己是中华儿女呢。 顾美珠读书的时候,整个教室都鸦雀无声,所有同学都前所未有地专注地听着,不知是因为这是顾老师的最后一节课而使大家格外珍惜,又或者这篇课文本身的内容就足够发人深省。 她清爽响亮的念书声在教室中回荡着,“……亡了国当了奴隶的人民,只要牢牢记住他们的语言,就好像拿着一把打开监狱大门的钥匙。说到这里,他就翻开书讲语法。真奇怪,今天听讲,我全都懂。他讲的似乎挺容易,挺容易。我觉得我从来没有这样细心听讲过,他也从来没有这样耐心讲解过。这可怜的人好像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在他离开之前全教给我们,一下子塞进我们的脑子里去。” 顾美珠读完了这段话之后,除了守在门窗处面无表情的警察,教室里的所有学生都不免露出悲怆的神色来。清政府倒台之后,国内的局势瞬息万变,各地拥兵自重的军阀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可是谁又能真正阻挡住外敌侵略的步伐呢?课本里所说的“亡了国当了奴隶的人民”,又何尝不是提醒他们自己的处境? 这个国家,还在。可是这个国家的灵魂,这个国家的文化,这个国家的民族,这个国家的人民都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强烈的冲击。渝州城一如往日的歌舞升平,可是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份歌舞升平背后,人人自危,街上笑容洋溢的人屈指可数。 顾青榕让顾美珠坐下,留给同学们一阵自我思考的时间,才缓缓说道:“正如书中的韩麦尔先生所说,只要牢牢记住我们的语言,就好像拿着一把打开监狱大门的钥匙。因此,我希望之后即使我不在了,大家也能一如既往地认真学习国文,考上一座优秀的大学,完成自己的学业。这不单单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我们的国家。” 偏偏有警察不爱听这话,上前用警棍恶狠狠地敲了一下顾青榕的肩膀,警告道:“顾青榕,讲课就讲课,不要危言耸听夹带私货讲什么国家!否则你这节课就别想上完!” 这些警察并不都是从警校里严格招收的,有许多人混进来只不过是为了趋炎附势往上爬,在他们眼里,这份工作是靠着裙带关系溜须拍马得来的肥差,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国家,他们只知道这是不能从反党口中提出的敏感词。 顾青榕微微一笑,她强撑着继续站直身体,向同学们讲道:“我们读这段话的时候,要带着这篇文章的故事背景去思考,此时是他们的最后一堂课,今后这些法国人就得放弃法语,改学德语,韩麦尔作为老师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为何要对小弗郎士说这番话,而小弗郎士面对这一切,他又是什么样的心情。正如后文所提到的,他们该不会强迫这些鸽子也用德国话唱歌吧!这句话也是对于主人公心境的侧面描写,我们要用心去体会,和感受。” 她仿佛只是在讲这群法国人的悲怆和哀伤,又似乎在比喻此时此刻的她们。这情景是何其的相似,又是何其的讽刺。法国人面对的尚且是德国人,可是她们此时面对的却是出自同出一个国家的同胞的刀枪。 唐婉宁抬头看着在讲台上面无惧色的顾老师,她从未觉得顾老师如此高大过。被那群欺软怕硬的小人称之为“匪”,不应是她的罪名,而是她的英名。 赤匪。唐婉宁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个词,透过顾老师,她隐约能看见这个党派的影子,她在游行之时埋藏在心里的那些问题,似乎逐渐有了答案的雏形。 Facile的话:这章是超长章喔!希望可以让大家看得过瘾!如果喜欢的话,点点收藏和珠珠支持一下~我需要你们~ 第四十五回送伞 顾青榕还是被抓走了,所有的同学都站起身来目送她,唐婉宁也不例外。 她对着顾老师的背影凝视许久,目光从门口追到窗边,一直目送着她坐上警车,即使车子离开她的视线都未曾移开,顾美珠连叫了唐婉宁好几声她都听不见。 “宁宁,宁宁,怎么还在看啊,人都走远了!陪我去洗手间吧,下节课马上又要开始了。” 唐婉宁回了神,周围同学们的悲伤也并没有维持多久,教室内的氛围虽然仍有一些凝重,但是和从前也并无太大的差别,除了个别满面愁容的同学,大多数的其他人已经恢复如常,仿佛刚刚的小插曲的结束就已经是整件事情的结局。她想呼喊这些麻木的同学,难道对着朝夕相处的老师仅有这么几分钟的感情吗?难道对这堂课上所学到的东西都没有一点反思吗?可是她也自知自己没有权利要求别人非要像自己一样难受,更何况就连身为手帕交的美珠也是如此,面上的愁云已消,眼下对她来说更为要紧的是赶着在下一节课开始之前去洗手间。 唐婉宁叹了口气,低头陪她走出了教室。 这一整天唐婉宁都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其实她对顾老师的感情并不是悲伤的主要源头,而是思及这“最后一课”,思及这山河破碎的土地,又思及那些依仗权利嚣张至极的警察,思及曾经见过的游行中的惨状,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笼罩在她身上,让她觉得难以呼吸。 老天似乎也对顾青榕的遭遇有所伤怀,下午时候突如其来地下起了瓢泼大雨,接连几个小时都没有停下的迹象,直到唐婉宁放学的时候都仍旧持续着。 本来约好带顾美珠回家吃饭的,可是两个人都没有带伞,在教学楼的屋檐下等了许久,来接他们的司机也都不约而同地迟到了,没有耐心的美珠开始对着无端的坏天气发火,唐婉宁笑着在一旁安抚她。 雨中跑来一个矫健的身影,他不顾门卫的阻拦,撑着伞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在院子里对着两人热切地挥手。 顾美珠笑眯眯地招手回应,门卫这才放他走进来。他整个人都淋湿了大半,却仍开朗地笑着,递给顾美珠一把漂亮的红伞,那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并邀请顾美珠晚上和他一起去看电影。 唐婉宁歪头思虑了半晌,才想起来这个男人就是上次在自己的生日舞会上曾和顾美珠共舞过的男人。 顾美珠难得露出羞怯的少女姿态,不好意思地回头看唐婉宁,用眼神向她征求意见。 唐婉宁微微一笑,给予她精神上的支持:“傻瓜,快去和他电影吧,不用顾虑我!刚才咱俩已经一起等了一阵子,这会司机也应该很快就来接我了!改天等到天气好了,再来我家吃饭!” 得到朋友支持的顾美珠立马雀跃了起来,“那一会如果见到我家司机帮我说一声我晚点回去,我就先走啦!” ”知道啦!放心去玩吧!“唐婉宁朝她摆手。 看着两人同撑一把伞离开的背影,唐婉宁心想,如果也有一个人可以这样不顾大雨朝自己奔来,面上带着笑意,真诚地邀请自己去看电影,也许她也会像美珠那样开心的。 不过这怎么可能呢?唐婉宁自嘲自己想太多,别人的幸福和浪漫是无法复制的。她此时只期望可以快点回家,摆脱这个和天气一样阴郁的心情。 门卫撑着伞走过来,跟唐婉宁说她家的人过来接她了,不过这个青年很是面生,也没有开车,自称叫作夏潮生,让她确认一眼是不是。 唐婉宁远远地望过去,夏潮生手里拿着一把伞,站在门卫室的屋檐下,正朝她这边注视着。 唐婉宁跟门卫嘱咐着放他进来,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角都弯了起来。 夏潮生撑着伞走近之后,她才发现,他浑身都湿透了,比刚刚的那个男人更甚。 夏潮生解释道:“今天又有游行,加上下着大雨,道路拥堵,司机一时开不过来,小桃身材娇小,还是我跑得快些,所以就赶来告诉你,让你不要着急,顺便给你把伞送来。” “你不是带着伞吗,怎么身上还这么湿?”唐婉宁问道。 夏潮生无所谓地笑笑,“不打伞跑得更快些,反正我是个粗人,也不在意这些。以前行军的时候,在雨里奔跑是常有的事。”他说着把手里的伞递给唐婉宁,是她最常用的那把洋伞,洋伞的颜色是她最喜欢的粉红色。 唐婉宁接过伞,有些不自然地转移自己的视线。这个场景,竟然跟刚才自己想象中的一模一样,就差夏潮生开口邀请自己去看电影了。 唐婉宁深吸一口气之后又把视线收回来,有些难以置信地注视着夏潮生的脸,既期待他真的像想象中一样邀请自己去看电影,又期待着他可以讲出什么意外的惊喜,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突然到她愿意相信也许她的期望是可以成真的。 第四十六回发泄 夏潮生不解地问她:“唐小姐,怎么了?是不是我的表情不对,吓到你了?我这人不擅长笑。”他不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努力想要摆出一个人畜无害的表情来。 唐婉宁猛地清醒过来,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她到底在想些什么?现实和想象大相径庭,生活又不是那些鸳鸯蝴蝶派的小说,刚刚的一切都是巧合而已!更何况,即使他邀请了自己,难道自己还要去跟一个保镖看电影吗? 这个念头从脑海里冒出来的时候,唐婉宁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原来,那些陈腐的阶级观念早已在她心里根深蒂固,她的潜意识里仍认为保镖是下等,是不配和自己一起看电影的。 她低头望着手上的洋伞出神,自己早上还跟美珠说不要总拿自己的头衔和阶级压人,她才意识到自己其实和她一样。虽然她并没有把话说出口,可实际上她心里还是把人分成叁六九等,无所顾忌地享受着身边司机丫鬟们的侍奉,还表现出一副抵触阶级、深明大义的模样。 看着唐婉宁眉头紧锁的样子,夏潮生还以为自己跟她站在同一屋檐下让她不自在,他苦涩地开口,“我去门卫室那边等着吧,如果唐小姐有什么需要的,朝我挥挥手,我再过来。” 他刚往前迈了一步,就被唐婉宁从身后拉住了手臂。 “你为什么要这么卑微?”她的声音似是夹杂了大雨的水汽,湿漉漉的。 夏潮生不明就里,“我是你的保镖,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 他回头看向唐婉宁,她的头埋得很低,分明就是难过,欲盖弥彰。 夏潮生靠近她,轻拍她的后背,刻意让自己的声音更柔和些,安慰道:“怎么了,唐小姐?是不是学校里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去帮你教训她,好不好?” 本来唐婉宁这一天下来已经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了,哪怕那股难以名状的悲伤始终郁结在胸口,无处安放。可此时越是被他这样温柔地安慰着,她越是觉得自己卑劣,一直卑劣地享受着显赫的家世带给她的一切特权,卑劣地对身边的人颐指气使,高高在上地观望他们的卑躬屈膝,卑劣地看着老师被那些警察带走,明明父亲认识警察厅的王厅长,自己却也不敢为她伸张,那时自己哪怕多据理力争两句也好啊!事实上她从来都会嘴上说说,却什么都不敢做也不会做。 人最大的苦恼往往都是想得太多,而做的太少。唐婉宁对自己的审判一旦开始,便像是无底的黑洞,吸光她的骄傲,任她一再下坠,被偏执的自我厌恶而折磨。唐婉宁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已经处在崩溃边缘的情绪,她只想逃离这个让她窒息地方,不管去哪也好。 于是,唐婉宁撑开伞,头也不回地向校外奔去。 夏潮生愣了几秒,不知道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又让这位大小姐不快了,但是司机和丫鬟都还没到,他也不能让她就这样一个人跑开,即使知道自己会惹她厌烦,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向前追去。 唐婉宁自然不如身高腿长的夏潮生步幅大,更何况他是一名军人,在雨中奔跑对他来说没有任何难度,而又是撑着伞又是被泪水模糊了视线的唐婉宁很快就在学校外的围墙边被他追上。 唐婉宁只想逃开,可偏偏人高马大的夏潮生堵在她的身前,和身后的围墙一起牢牢地把唐婉宁禁锢在角落。 夏潮生实在是对唐婉宁捉摸不透,只得耐着性子询问:“唐小姐,你究竟想要什么?你说出来,也许我可以帮你呢?” 唐婉宁把伞打的更低了,像是用来保护自己的盾牌,斜挡在面前,让夏潮生看不见她的脸。当然,她也看不见夏潮生的脸,连续的躲闪使得伞尖不断地戳在夏潮生的胸口上,对他来说这当然不疼,但却更像是对他的戏弄和挑衅,加之她一言不发,这样的态度终究惹恼了夏潮生。 他一把扯掉唐婉宁的伞,脱口而出:“既然你厌我至此,又何苦答应让我做你的保镖?折磨我很开心吗?即便你是千金大小姐,也不该如此践踏我!更何况,你这样乱跑出来,有没有考虑过忧心忡忡等你回家的父母?” 他越说越激动,终于有底气低头去看她的表情,却出乎意料的,他对视上一双泛红的眼睛。她的表情不是跋扈,不是嚣张,不是不屑,不是嫌弃,而是委屈,是无助。 夏潮生并没有应付女人的经验,看见她这副梨花带雨的神情终究还是软下了心肠,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便索性也沉默起来,默默捡起地上的伞递回她手里。 唐婉宁这次并没有再用伞隔开两人,反而举高了伞把夏潮生也护在伞下。他之前的一扯,让唐婉宁尽力掩饰的失态在他面前展露无遗,她反倒也没必要再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全部的卑劣都摊在他面前,让他转接自己的压力。 唐婉宁目光锁定在夏潮生的脸上,不想错过他听见自己说话之后也许会变得厌恶的表情,近乎自虐地把自己所有的不安都发泄出来:“你现在发现了吧,其实我就是这样任性,这样不知好歹,这样卑劣。我所有的和善都是伪装的,其实我心里早就把你们全部都分成了叁六九等,我享受我拥有的特权,我肆意践踏你的尊严是因为,我把你当成下等人,我根本瞧不起你!我享受我的无能,我喜欢欣赏你们对着无能的我却还不得不奴颜媚骨的样子,我以折磨人为乐,我……” 唐婉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夏潮生堵住了嘴巴。他看着她从粉嫩的唇瓣里吐出恶毒的话语,明明那么的口不对心,却强迫自己接受自己的辱骂,他看得出她的不安和挣扎,他看得出她分明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惩罚自己,终于,他在她面前强势了一回,吻上了她的嘴巴,中止了她的自虐。 唐婉宁瞪大了眼睛,手中的伞也不受控制地再次跌在地上。 他的嘴唇有些干裂,和她湿润娇嫩的唇瓣形成强烈的对比,每次唇瓣间的摩擦都能让她不由自主地颤栗。淡淡的烟草味逐渐席卷唐婉宁的口腔,她尝到又苦又涩的味道,原来这就是抽烟的感觉吗? 第四十七回湿吻 夏潮生后知后觉到自己做了什么,懊恼着不该情绪失控,正当他要放开怀里的女孩时,她的手却攀上了他的后背,回抱住了他。 夏潮生受宠若惊,只觉得身体被她触碰的每一处,都有无数电流涌入,即使隔着层层衣物,却仍能带给他无与伦比的酥麻。 吻还在继续,主动权却掌握在了少女手里。她笨拙地用舌尖在他的唇瓣上试探,拂过他的每一处唇纹,像是靠着舌尖触觉好奇探索的小蛇,天真又妩媚。 堕落吧,彻底放纵吧,反正你本来就已经无可救药了。唐婉宁听到心里有一个声音对自己说。 两人越吻越深入,从唇瓣的摩擦逐渐进展到口舌的纠缠,食髓知味地探索彼此口腔中的每一处,津液流转,不分彼此。 茉莉花香占领了夏潮生的全部嗅觉,他从未与她如此亲密,就连想象都不敢如此大胆,可此时此地,他竟在雨中恬不知耻地侵犯身娇肉贵的千金小姐…… 夏潮生慌不择路地与她拉开距离,少女一双杏眼不设防地望着自己,绯红的小脸上满是雨水,如同花瓣上还凝结着朝露的玫瑰,正中靶心地击穿他的灵魂,自己全无招架之力。 他支支吾吾地开口,“夏、夏小姐……我……对不起……我……” 唐婉宁咬了咬唇,抱起双臂,仰头挑衅道:“怎么,敢做不敢认?” 夏潮生咽了咽口水,做都做了,再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他惭愧地垂下头,帮她捡起了地上的雨伞,全部举在她的头顶,任由雨水继续冲刷自己罪恶的身体。 唐婉宁看着他的样子,推开了伞,道:“我也不打伞了。” 夏潮生以为她在生气,说:“夏小姐骂我吧,骂出来心里好受些。” 唐婉宁瞥了一眼他悔恨的表情,觉得有点好笑,逗他:“刚刚亲的开心吗?” 夏潮生不敢回答,唐婉宁也没有等他回答的意思,自顾自地向前走。 夏潮生举着伞在后面紧跟着,倒真像个保镖。可是保镖又怎么会和自己的雇主接吻呢?思及此,夏潮生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 唐婉宁微微侧头,用余光看着身后亦步亦趋的男人,在她看来,他不像保镖,更像是个哄生气女孩的情人。 唐婉宁心头一热,便张口倾诉道:“今天,学校了发生了一件大事。”她停下脚步。 “什么事?”夏潮生在身后也停下了脚步,问。 唐婉宁并不急于回答他,而是转身移开他的伞,道:“你只给我打伞,自己却在雨中,别人要是看到了,会以为我虐待你。” “我不怕雨淋的。”夏潮生解释。 “那我为什么要怕呢?”唐婉宁反问。 夏潮生一本正经地回答:“我皮糙肉厚的,你不一样,你是千金大小姐。” 唐婉宁佯装生气,“你非要跟我辩论吗?” 夏潮生毕竟刚刚轻薄过她,自觉心虚,不敢反对,加上现在的雨势变小,有将停的趋势,便收起了伞。 唐婉宁继续道,“还有,站在我身旁来,我不喜欢对着空气说话。” 夏潮生正欲说些什么,对上她不容拒绝的目光,闭上了嘴巴,乖乖站在她的身旁。 夏潮生的战友们绝不会想到,这个在军队里因骁勇善战而获封外号天目将的男人,此时却甘愿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俯首帖耳,惟命是从。 Facile的话:雨中!拥吻!湿身!我超爱! 第四十八回秘密 夏潮生的顺从让唐婉宁的心情有所好转,她一边向前走一边继续刚才的话题,“今早的国文课上,警察过来抓走了国文老师。他们说她是赤匪。夏潮生,你知道赤匪是什么吗?” 夏潮生点了点头,“赤匪是指共产党,他们是一群理想主义极端分子。”他环顾四周,这是一条没有行人的小路,这才压低声音继续说道:“虽然我现在不在将军身边,但今天的事情多少也有知晓,将军和南京那边达成了合作,对渝州城内的共产党进行清剿,扫除一些政治上的不利因素。这也是为什么,即便是暴雨,今天街上的游行依旧声势浩大,以至于阻塞了交通。” 他在她面前对陈玉麟换了称呼,不知是一时失察的口误,还是他真的和她更靠近了呢? 为了把他的话听得更清楚,唐婉宁不得不走得离夏潮生更靠近些。她提出自己的疑问:“南京那边是指什么?” 夏潮生耐心地解答:“南京那边是以蒋中正为首的国民党。如今国民政府和国民党中央党部在武汉。那边的态度是容共,和南京不一样。这又牵扯到了他们国民党内部的分歧。依我看啊,他们之间撕破脸也是迟早的事……其实这渝州城,迟早也要择木而栖,到时候,也许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按理说这些东西他不该告诉唐婉宁的,她还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学生,更何况,这其中一些消息也算是军事机密。但是夏潮生私心认为,早点让她知晓一些社会的黑暗面也好,毕竟如今时局动荡,让她心里有所准备总比到时候万一经历变故不知所措的好。之前在医院也算告诉过她一些政治斗争背后的残酷,现在索性把这些也一并告诉她,她毕竟没有什么知晓这些的渠道,能有这个机会帮她多了解一些也是好的。 唐婉宁听得似懂非懂,她还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些。 此时天空的雨终于停了,她抬头看一眼走在身边的夏潮生,他对自己解释这些的时候,好像变了一个人,不再是那个笨嘴拙舌的保镖,而真的像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副参谋长。 她开口道:“谢谢你,愿意跟我解释这么多。” 听到她道谢,夏潮生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松弛少许,他露出笑容,“能解答你的问题,是我的荣幸。不过,这些话停留在咱们之间就好,你懂我的意思吗?” 唐婉宁心领神会,“你放心吧,我不会跟别人讲的,就当作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她调皮地跟他眨了眨眼。 夏潮生的心又乱跳了几拍。他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叮嘱道:“这些事你知道就好,想要再了解也无妨来找我,但是不管是什么党,都要离得远远的,不要跟这些人走在一起,更不要掺和进与之相关的任何事,会给你带来麻烦的,知道吗?” 唐婉宁不以为意,“就算我想认识他们,人家也不认识我呀。” 夏潮生在叹了口气,“也是,你平常都是车接车送,脚不沾地,家人把你保护得很好,怎么会接触到这些呢。说来,倒是我过虑了。”他顿了一下,话锋一转,“不过,比起这个,我更想和你聊的是,作为出身显赫、父母疼爱的名门小姐,你怎么会觉得自己卑劣呢?” Facile的话::夏潮生虽然有敏感的政治嗅觉,但是此时的目光和远见还比较局限,后面也会成长。 为了让男女主的故事更加真实合理,我查阅了大量的资料和史实,书里涉及真实历史的部分不会捏造。 第四十九回倾诉 唐婉宁理了理额前湿透的碎发,沉默了半响,才缓缓开口道:“其实,我……正是因为显赫的家世和父母的宠爱,我才不相信自己。别人对我的肯定是出于我的家世,父母对我的肯定是出于亲情,而我究竟是什么样,他们都清楚,只不过他们从来不肯告诉我罢了。” 夏潮生开解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也许他们是真心实意地肯定你,是你多虑了。” 唐婉宁摇了摇头,“我……曾无意间听到过他们的谈论,他们对我……越是没有期待,越是没有原则,越是说明我的能力不足以让他们重视,越是说明,我不行。我也曾想过,就这样放纵自己,去做一个脑袋空空无忧无虑的千金大小姐,反正我这一辈子,是不会愁吃穿的。” 她停下了脚步,看向夏潮生,“可是,当今天上午我亲眼看着我的国文老师被抓走之后,我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自己。我无法忍受自己过着像提线木偶一样的生活,我无法忍受自己装聋作哑地活着,我也想用我的力量去和无情的世道抗争,去做个真正有用的人。可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做……” 夏潮生没有想到,此话竟出自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之口,更何况,她还是一个衣食无忧的大小姐。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回应道:“唐小姐,你能这么想,已经足以说明你的优秀了。我读过什么书,只能靠自己的血肉去硬闯一条出路,可你不一样。你有这样好的学习条件,这是你的捷径。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这些知识都吸收到脑子里,考一个好大学,去开拓你的眼界,去了解更多实用的知识,我相信,在将来,这些知识都会成为你的千军万马,带着你去驰骋沙场,抗争一切你不愿妥协的事情。” 唐婉宁原本只是想要一个愿意理解她的倾听者,并不指望立刻得到答案,可意料之外地,他的回答振聋发聩。 唐婉宁稳定了情绪,也坚定了内心的想法,拉着他往学校的方向狂奔,她要回家,她要认真读书,她迫不及待地想去培养自己的“千军万马”。 夏潮生由她拉着自己的手,轻柔地回握住她,心里的喜悦溢于言表。这不单单是由于她转好的心情,也是由于她愿意敞开心扉跟自己倾诉, 而他竟然可以帮助到她。如果可以,哪怕就是这样被她牵着围绕整个渝州城来回跑,他都是愿意的。 到了学校,果然见到了焦急等待在门口的司机和小桃。唐婉宁仍拉着夏潮生的手,他却在见到小桃狐疑的目光时,识相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手心的温热流失,唐婉宁看向夏潮生,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小桃便已经走上前来,关切地问:“小姐,你们去哪里了,怎么都湿透了?他没有把伞拿给你吗?” 唐婉宁挽起小桃的手,跟她一起上车,撒谎道:“伞坏了,我在学校等不及了,原本是想要让他带我找你们的车,没想到刚好错过了。现在还好你们也到了,咱们回家吧。” 车里,小桃掏出手帕给唐婉宁擦脸,“这要是染了风寒可怎么办,小姐,都怪我不好,要是出门的时候检查一下伞,也不会让您淋成这个样子了。” “不怪你,不怪你,应该是我上次用的时候不小心弄坏了,这些舶来品都很脆弱。”唐婉宁有些心虚的看向夏潮生,为了避嫌,他坐去了副驾驶。她继续对着小桃说道,“一会就把那把伞扔了,明天你再帮我买一把就是了。” 夏潮生低头,心领神会。 他们之间,又多了一个秘密。 Facile的话:我都懵了!我上编推了???那今天必加更!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五十回信仰「Рo1⒏red」 继上次大肆抓捕共产党之后没过多久,又接连发生了几件大事。蒋中正被武汉国民政府开除党籍,随即他便在南京成立了新的国民政府。宁汉两边彻底分裂,倒真应了夏潮生的推测。 渝州内外自然也因此暗流涌动,不过陈玉麟仍旧作壁上观。他虽与南京多有往来,但独立于党派纷争之外,保留着自己的实力,牢牢地把渝州这块肥肉攥在自己的手里,分毫不让,当着这里最大的”省长”。 唐婉宁如今每天都按时早起,吃早餐的时间变得宽裕,使得她有时间在餐桌前翻阅父亲订购的报纸,也对外面的世界有了更多的了解。比起晨报中那些波谲云诡的政治风云,今天封面上的黑白照片牢牢吸引了她的目光。 他的头发被剃去,露出宽阔的额头和浓郁的双眉,眉下一双眼直视前方,淡漠中又带着洞察一切的凌厉,身上穿着棉袍,挺起胸膛站在镜头前,毫无畏惧神色。 一股难以言表的复杂情绪涌入唐婉宁的胸腔,明明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这张照片却让她的脑海里浮现起顾老师的身影。那天回家之后,她曾央求父亲去警察厅了解情况,央求他能不能帮忙放过顾老师,可是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在父亲看来,她只不过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没有能力也没有权力去掺杂进这些事情中来。 唐婉宁定了定神,目光右移,看到了新闻的标题:《李大钊等二十人执行死刑矣》。 她接着往下读,里面倒是把他的死写得仔细,唐婉宁便也看的仔细: 闻前日安国军方面,决定将李等按律执行死刑,命令到后,即提出验身画供。李大钊首先签字,其余个人,亦均依次画押。当以汽车送入地方看守所时,表面上虽云是移送法庭,实际李等已明白矣。 比因李毫不恐怖,即以相当礼貌送入汽车,其余则均有绳绊。到看守所之后,由地方厅每两人合照一相,照完之后,即送入刑台。刑事以隔离为原则,彼此不能看见。 计自二时至五时,二十人始处刑完毕。首登绞刑台者,为李大钊。李知已不免,乃曰:“请以纸笔来,俟书一遗嘱。”执刑者曰,此时已晚,由不得汝矣。李无言,神色尚未变,既上。执刑者令其颈稍伸长,李如言应之,厥态殊从。呼天字,二十分始绝。 唐婉宁回头再去看那张照片,心头多出一份悲怆来。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连看守所的人都对他以礼相待?二十多个人中,他第一个站出来,从容赴死。在他呼天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思及此,唐婉宁顿觉鼻尖酸涩,合上了报纸。她不知道究竟那些党代表何种意义,她不知道究竟为什么这些人非死不可,就像她不知道好好的顾老师为什么一夜之间就被打成了“赤匪”,可是她知道,他们面对抓捕和死亡毫无惧色,他们为了自己的理想肝脑涂地,她从中窥到,信仰的力量可以强大如斯。 她愿意向前更进一步,去了解他们的信仰,去了解他们的思想,去查探究竟是什么力量把他们变成了这样。 Facile的话:报纸内容引自1927年4月28日《晨报》,1927年4月30日《世界画报》和1927年5月7日《北洋画报》 本来计划是四月二十八日刚好更新这章,用来纪念李大钊先生,可惜我更新太慢了。他的祭日虽然过去了,但是他的精神永远留存。谨此纪念李大钊先生。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第五十一回碰撞 李大钊先生给了唐婉宁更加清晰的方向,接下来的日子里,她醉心于学习,把北京大学定为自己奋斗的目标,连上学的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这天清晨,她正哼着歌蹦蹦跳跳地往门外走,猝不及防地和同时往门内走的那人撞了个满怀,摔在了地上。对面的身体像铁块一般坚硬又寒冷,唐婉宁被这样一撞,摔得生疼,刚刚因为应急撑在地上的手已经擦破了皮,细嫩的手心上留下几道血印。 身后的小桃急忙过来搀扶唐婉宁,出言指责道:“你这个人走路都不看路的吗?撞伤了我家小姐也不会道歉!” 唐婉宁被小桃扶着站了起来,心疼地吹了吹自己手上的伤口,又拿出手绢擦了擦血,在这期间,对方竟是一声不吭。 她强忍着疼痛,抬起头端详对面的究竟是何方神圣,竟如此粗莽不知礼数。 对面的男人身着一套灰白条纹的意式西装,笔挺地站在那里,对她微笑,面上似乎有些歉意。可是他的双眸如鹰一般地注视着她,仿佛在俯视地上一只羸弱的小兔,让唐婉宁觉得浑身不适。 唐婉宁皱眉,不甘示弱地瞪过去,“撞了人不知道歉吗?” 领他进门的门卫解释道:“小姐,这是东洋的客商,有事来找老爷商议,我就带他进来了。他不懂中文,您莫见怪。” 唐婉宁纳闷了,“那你怎么知道他的身份,还知道他是来找我爹的?” 门卫毕恭毕敬地回答道:“老爷昨天叮嘱过我,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人就到了,他会说几个简单的字,我跟他比划比划,也就大概明白意思了。” 唐婉宁转头看向那个男人,他的视线仍胶着在自己身上。她毫不客气用英文对他说道:“既然你是外国人,来到中华民国就要遵守本国人的礼仪,连你好、谢谢、对不起都不会说,还来中国做什么生意?难道见了我父亲,你也要和他靠肢体语言谈事情吗?” 那个男人露出玩味的神色,他终于开口,比起她的暴躁,他的声音平稳安静:“我叫日向彻。十分抱歉,如果知道您会英文,我自然是会立即跟您道歉的。我的翻译今天遇到一些小麻烦,迟到了,所以我才想先一步进去拜会您的父亲。” 唐婉宁扬起下巴,“即使我不会英文,难道你还不会鞠躬致歉吗?东洋人不是最擅长鞠躬了吗?怎么来了中华民国倒是不会了呢?”她并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继续说道:“既然你的翻译没到,那你也没必要提前和我的父亲会面,就站在门外等吧,他什么时候来了,你什么时候再进来!” 门卫听不懂他们叽里呱啦的洋文,站在原处不知如何是好。 唐婉宁对他解释道:“你回门房歇着吧,这位客人不懂我们国家的礼仪,让他在门外等他的翻译,等翻译来了给他解释清楚礼节,再让他进来会比较好,免得冒犯了我爹。” 门卫如获大赦,点头称是后便离开了。 “请站到门外去吧。”唐婉宁转头,伸手给他指了指门外的方向。 日向彻倒也没有再说什么,优雅地踱步走了出去。 他看见身侧的少女越过自己,走到了大宅门口等候的车前,对着站在那里的情郎展示手上的伤口,说话的语气与刚刚对他时完全不同,像是轻甜的泉水流过喉咙般细腻温柔。 “夏潮生,你看,我方才在门口撞到一个特别无礼的东洋人,手都擦破了,好疼啊。” 夏潮生柔声回答她,“要不要紧?要不要擦了药再走?” 他的眼神扫到日向彻身上,与他的目光短兵相接。那是一双如刀刃般锋利的眼睛,日向彻想,如果和他做对手,那应该是件很有趣的事。不过,他未必有资格做自己的对手。 少女回答道:“算了,今天第一堂课有测验,我不想迟到。” 日向彻看着他们上车离开,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其实,他年少便随父亲来到中国,虽然在说中文时有些困难,可对于“对不起”这种简单的词,他了如指掌,听力和阅读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第五十二回亲事 唐婉宁放学回家后,唐昭卿正坐在正房内的太师椅上等她。父亲等她回家是常有的事,可是鲜少如此这般严肃。 唐婉宁自觉最近都在认真学习,在学校中也没有什么过错,不知为何父亲突然摆出如此阵仗,难道是因为今早的外国客商?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叫了一声,“爹。” 唐昭卿对她招了招手,柔声道:“宁宁,过来爹身边。”他平日素来都叫“婉宁”,今日却一反常态地像母亲般亲昵地称呼自己。 唐婉宁觉得今日家里的气氛处处都不对,她走近父亲,没由来的发觉父亲的面容似乎也苍老了许多,心慌地问:“爹,究竟怎么了?” 父亲拉起她的双手攥在手心里摩梭,认真地凝视了她半晌,叹了口气道:“我家的宁宁,终究是长大了,越发出落得漂亮了,如今也懂事了,学习上也不让爹娘操心。真是个好孩子啊。” 唐婉宁不解,“爹,你分明是夸我,怎么还叹起气来了,我懂事漂亮你不开心吗?” 唐昭卿笑了笑,“傻孩子,爹是舍不得你。” 唐婉宁还以为父亲在说自己考大学的事,大大咧咧道:“有什么舍不得的,我还不知道考不考得上呢。娘呢,怎么没看见娘啊?” 唐昭卿神色有些不自然道,“你娘出去打麻将了,还没回来。” 唐婉宁放下书包,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不安地看着父亲,“爹,是不是因为我今天不让那个东洋客商进来,让你为难了?” 唐昭卿面上没有波澜,道:“一个日本倭人,还不能拿你爹怎样。”他拉过唐婉宁的手,“不提生意上的事,爹其实想找你说的是,你觉得庄韩那个孩子怎么样?” 唐婉宁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爹,你是说生日舞会上非要我跟他跳舞的那个庄韩?” 唐昭卿笑了笑,“乱说,你要是自己不愿意人家能把刀架到你的脖子上去?那天你两跳得不是很默契吗?” 唐婉宁不置可否,不悦地从父亲手里抽回自己的手,“爹,你不如开门见山地讲,你到底想干嘛。或者,你想要我跟他干嘛。” 唐昭卿被女儿戳穿,也就开门见山道,“明天你不是休息嘛,和庄韩出去玩玩,怎么样?” 唐婉宁站了起来,不满道:“爹,你干嘛总是非要把我跟他凑在一起啊?我又不喜欢他。” “多相处相处兴许就喜欢上了呢?你现在也老大不小了,也是时候给你寻觅一门可靠的亲事了。”父亲的话不容拒绝。 硬的不行来软的,唐婉宁走到父亲身前撒娇道:“爹,女儿不想嫁嘛。我现在一心只想考大学,等我考到了北京大学,我就可以独立生活,去完成我的追求,而不是跟一个陌生的男人在一起蹉跎光阴,囿于一间小小的家宅。” 唐昭卿起身把女儿搂在怀里,掩去面上不忍的神色,“你结了婚,一样可以去考北京大学,一样可以完成你的追求。如今世道不同了,不是个个女人都一定要守在家里的。你就听爹的,明天和他见一面,哪怕你不高兴了,见完面咱再回来,好不好?” 唐婉宁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父亲是个十分传统守旧的人,这是自她身体发育以来,父亲第一次主动把她搂在怀里。她深吸了口气,没再说什么,默默在父亲怀里点了点头。 此时的唐婉宁还不知道,命运何其残酷,而年少的她,对命运的安排毫无还手之力。 等唐婉宁回了房,庄如梅才从后堂走出来,伏在唐昭卿怀里哭成了泪人。 “我实在是舍不得宁宁。”她抽泣道。 唐昭卿叹气,“唉,哪怕没有这事,女儿也到了出嫁的年纪。更何况,本身咱们看好的女婿就是庄韩,就当是提前和庄家结亲了。” 庄如梅哭得更用力了,“怪只怪今早我非让她喝完那碗粥,不然她早出门一会儿,也撞不上那个天杀的日本人。” 唐昭卿轻抚她的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往来渝州的商贾贸易过半数都径过我手,日本人想要在这里拓展鸦片的市场,自然是不会饶过我去的。婉宁不过让他们威胁我的时候多一条把柄罢了。” 庄如梅哀求丈夫,“何不试试求助王厅长?还有陈省长?对,他的部下还在给咱们宁宁当保镖呢,他该和我们是一条心。” 唐昭卿摆了摆手,“我的傻如梅,日本人为何能找到我,敢登堂入室地和我谈条件,你还不明白吗?他们为了钱,为了巩固权力,不惜与虎谋皮……诺大的渝州,迟早要败在这些人手里……” 庄如梅哽咽着问道:“难道,我们就不能逃吗?我们逃好不好?变卖咱们所有的房子铺子,逃得远远的,让日本人再也找不到我们。” 唐昭卿苦笑道:“且不说他们能不能让咱们把这些都顺利卖出去,就算逃,咱们能逃到哪里去呢?山河破碎,中华民国的土地上,有哪一处安宁?更何况,我是不会离开的,我若走了,等同是把我祖上辛苦经营几代的产业全都拱手让给了日本人,让他们用来销售鸦片,荼毒我的国人,我有何颜面面对祖先?有何颜面面对四万万同胞?只要我还守在这里,渝州的市场就由不得外国人当家作主。庄家的背后是中央银行,等到我和庄家联姻之后,也许能打个漂亮的反击战。” 庄如梅抱紧丈夫,“好,我与你共进退。只是,苦了宁宁……” 唐昭卿安慰道:“她还不懂什么男女情爱,现在不同意也只不过是因为逆反心理罢了。咱们年轻的时候,不都是盲婚哑嫁这么过来的?你看现在,我们难道不幸福吗?再说,我看庄韩那孩子不错,大有可为。”他垂眸看向怀里的妻子,也不知道这番话究竟是安慰她的,还是在安慰自己。 Facile的话:600珠冲呀!!今明两天都是2000+的超长章~ 补充说明一下:我在书里的设定渝州是个省,渝州城是渝州省的省会。为了省事图方便我起了一样的名字,怕你们混淆,来解释一下。 第五十三回吃醋 第二天一大早,唐婉宁就被小桃拎起来梳洗打扮。她的眼睛仍闭着,坐在椅子上打着哈欠,漫不经心地接受小桃的描眉画眼。 “随便画画得了,不需要多仔细。”她说。 小桃仍抱有对庄韩的浪漫幻想,就像自己要去约会似的兴奋,“那怎么行,这可是小姐的第一次约会,我要把小姐打扮得像是画报上的洋娃娃一样精致漂亮!” 唐婉宁被收拾好仪容之后,庄如梅亲自把女儿送到门口。 庄韩就在门外,坐在车里等她。 “都不知道下车客气地打个招呼,没家教!”她不满地小声嘟囔。 “快去吧。”母亲催她。 “小桃怎么不跟我出来?”唐婉宁实在是不想去,找着借口拖延。 庄如梅推了推女儿,“你和他去约会,带小桃做什么?别磨蹭了,去吧。晚上我让吴妈炖雪蛤等你回来喝。” 唐婉宁又开始找理由,“那我把保镖带上吧。” “庄韩会保护你的。”母亲又推了推她。 “娘,你看他那细胳膊细腿的,怎么保护我啊?万一有遇到像之前庙会上的事情怎么办?”唐婉宁挽起母亲的胳膊摇晃,“叫夏潮生来,可以同时保护我俩,这不是挺好嘛。” 庄如梅拗不过她,叫下人去把夏潮生带来。 庄韩从车上下来,走到两人面前,乖巧地打招呼:“伯母好。”催促的意思不言而喻。 唐婉宁翻了个白眼,“连等待女孩的耐心都没有,一点都不绅士。” 庄如梅赶忙打圆场,“小庄啊,你别介意,宁宁在家被宠坏了,脾气不好。她心眼不坏的,是刀子嘴豆腐心。” 唐婉宁无奈道:“娘,你怎么帮着外人说话啊!既然如此,你干脆帮他帮到底好了,把实话全都说出来,我不仅嘴是刀子,心也是刀子。”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 庄韩倒是并不在意,笑着说:“唐婉宁,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是在害羞,因为不好意思和我出去约会而扭捏?” “错!我是压根就不想和你出去约会!”唐婉宁直言不讳。 庄韩耸了耸肩,“伯母,既然如此,我就不在这里自讨没趣了,告辞。” 庄如梅连忙拦住他,“不是不是,她是说反话呢。”她不着痕迹地对唐婉宁使眼色,“宁宁一大早起来梳妆打扮到现在,怎么能说是不愿意呢,是不是?” 唐婉宁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夏潮生来了,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 看见他之后,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庄如梅看见女儿的笑容,眉头拧到了一起。 唐婉宁察觉到母亲的目光,抿了抿嘴,掩盖住自己的笑容。这时她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既可以给父母交差又能彻底摆脱庄韩纠缠的方法。 她兴致冲冲地坐进了车后座,对着庄韩说:“我们出发吧!” 庄韩是自己开车来的,并没有带司机,唐婉宁坐到后面的位置,倒显得庄韩成了司机似的。 夏潮生是明眼人,他对着庄韩点了点头,主动坐到了驾驶室里,留给庄韩和唐婉宁足够的相处空间。 庄韩认出了他,是生日舞会上那个不自量力的小子。 这次他倒是有眼色,庄韩冷哼一声,打开车厢后座,坐了进去。 “去和平戏院。”庄韩对夏潮生说道。 唐婉宁偏要和他对着干:“我要去大世界游乐园。” 庄韩偏头看向窗外,不耐道:“你以为自己还是六七岁的小孩子吗?” 唐婉宁故意激怒他:“是啊,我就是这样觉得,怎样?你还不是上赶着要和我出来?” 庄韩长吁一口气,“你难不成是以为我喜欢你?我们今天到底是因为什么出来约会,彼此都心知肚明,不是吗?能不能多为你的家族考虑,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了?” 唐婉宁握紧了拳头,这个人恶劣到总是轻易可以让她失去情绪控制。她咬牙切齿地反驳:“我就是爱耍小孩子脾气,我就是不明白我们为什么出来,我只知道我绝对不会喜欢你。” “停车。”庄韩说道,“既然你已经这种态度了,我想我们多说无益。你走吧,不要继续浪费我的时间。” 唐婉宁用鼻腔发出不屑的“哼”声,骂骂咧咧地下了车,“谁稀罕坐你的车!你自己开车回去吧!夏潮生,我们走!” 庄韩看见她毫不犹豫下车、头也不回的样子,挥拳愤怒地捶打在座椅上。 夏潮生跟在唐婉宁的身后,有些吃味道:“你们吵架的样子,真像是一对闹别扭的情侣。” 唐婉宁仰头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微笑,全然没有刚才气急败坏的样子,“夏潮生,你吃醋了?” 夏潮生掩盖自己的落寞,转移话题道:“你这个人,变脸怎么这般快,刚刚还是雷霆骤雨,现在一转脸就阳光灿烂了。” 唐婉宁笑言,“因为刚才我是在跟他说话,现在我是跟你说话呀。” 夏潮生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愣愣地问:“为什么?” 唐婉宁不答反问:“怎么不叫我唐小姐了?” 夏潮生这才意识到他被唐婉宁调戏了,脸上泛起了红晕,青涩地叫了声:“唐小姐。” “还是叫我宁宁吧。”她说。 夏潮生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唐婉宁拉起他的手,“走快些,夏潮生,万一他反悔追上来可就前功尽弃了。” “原来……你刚刚是故意激怒他的。”夏潮生的脸上露出欣喜。 唐婉宁笑着向前跑,被烫过的卷发随着她的步伐在耳后游曳,“不然呢?难道我要跟他互相折磨一整天?你忍心吗?” 被她这么一问,夏潮生紧张地有些结巴,“不、不忍心。” 唐婉宁笑话他,“那天你亲我的时候,都没有结巴,今天怎么紧张起来了?” 那天的吻,他们都心照不宣地当作无事发生,可是现如今为何她又旧事重提?夏潮生的脸愈发红了,像是餐桌上熟透的虾子。 这边唐婉宁话音刚落,路边便响起了鸣笛声。 Facile的话:喜欢请投珠支持~~ 第五十四回喜欢 是庄韩,他果然开车追回来了。 他还真是阴魂不散。唐婉宁腹诽。 看着这个对别的男人笑得花枝招展,对自己却横眉冷对的女人,庄韩纵有十分不满,也不得不喊她回来:“上车。” 唐家与庄家结亲,为的是庄家背后中央银行的财政支持。可实际上,自从宁汉分裂以来,蒋中正新建起的南京国民政府带给中央银行很大的冲击,他为了筹措军政费发行了叁千万元的二五库券(债券),已经掏空了庄家大半的实力,如今庄家正是急需获得稳定的资金流的时候,和唐家合作表面上是强强联手,实际上则是想通过联姻吞掉唐家在整个渝州省的叁百七十二家商号以填补中央银行内部的亏空。 这便是为什么,庄韩肯放下面子回来找唐婉宁。 其实庄韩对女人喜欢什么最清楚不过,如果他想,他可以有一百种方法虏获女人的芳心,可他偏偏选了最笨的一种,硬碰硬。 只因,他此生最痛恨玩弄女人感情的男人,正如他的父亲。 庄韩的母亲是个妓女,他从小在女人的脂粉堆里长大,直到十五岁才被庄聚贤接回家去,不是因为什么亲情,而是因为血脉。那年,庄聚贤的一子一女在车祸中不幸丧生,他才费心费力找到了这个他本不愿承认的私生子回来继承自己诺大的家业。为此,他不惜毒杀了庄韩那个“上不了台面”的母亲,那个不惜一切代价生下孩子,辛苦养育儿子,在妓院里日夜盼望团聚,痴等他的女人。 庄韩有多爱自己的母亲,就有多恨自己的父亲。他进入庄家的十年,每一天都是如履薄冰,步步为营。 庄聚贤老奸巨猾,这些年来始终不肯放权,儿子也只不过是他的提线木偶。庄韩甘心做他的工具,静待蛰伏,只为等待一个时机,恰如此时。如果可以把唐家在渝州的叁百七十二家商号握在手里,他便可以掣肘庄聚贤,拿到中央银行的实际控制权。 庄韩心里清楚,他不需要唐婉宁爱他,他只需要唐婉宁的父母同意将她嫁给自己。所以,这场戏还得继续唱下去。 唐婉宁想的当然远不如庄韩如此复杂。她天真地以为,父母安排联姻只不过是因为门当户对,只不过是因为他们还信奉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礼教,全然不知这场联姻背后的心思各异,更不知道庄韩的居心叵测。 她拒绝庄韩:“刚刚让我下车的人是你,现在让我上车的人也是你。你觉得我是那种任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吗?” 庄韩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无奈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唐婉宁牵起夏潮生的手,“事到如今,我就干脆跟你坦白吧,我喜欢的人是他。所以我是不会跟你结婚的。” 她给夏潮生递了一个眼神,夏潮生知道她是要自己配合演戏,但是心里自欺欺人地想,也许她说的是真心话呢? “他?”庄韩难以置信地问,“你喜欢上一个司机?” 唐婉宁一本正经道:“他不是司机,而是我的贴身保镖。”她特意把重音放在“贴身”两个字上。 庄韩从车上下来,身子靠在车门上,重新用目光打量了夏潮生一番,说道:“就算你要拒绝我,至少也想一个不那么蹩脚的理由吧。这个理由,我不相信,不接受。” 夏潮生坦然面对他的质疑,回握住了唐婉宁的手。他不会插入庄韩和唐婉宁两个人的对话之中,他足够信任唐婉宁,相信她有能力去处理这件事。 唐婉宁没有继续反驳庄韩,而是用行动证明喜欢的真实性。 “低头。”夏潮生听见唐婉宁在自己耳边低声叮咛,下意识地就听话照做了。 就这样,唐婉宁双手绕在他的颈后,踮起脚尖,对准他的唇瓣吻了上去。 Facile的话:筹措军费发行二五库券是史实,庄家和中央银行的部分纯属虚构。 这章明明在主要在写庄韩,我却又一次被夏潮生感动到。生于这样的家庭,唐婉宁难免受人觊觎,可是从头到尾,只有夏潮生对她的好和迁就是真心实意、不计较利益得失的,这也是唐婉宁可以喜欢上他的原因。 下章高甜预警! 第五十五回暧昧 唐婉宁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做戏的成分居多,还是借此机会假公济私地骗吻。 她学着小说里叙述的那样,先用舌尖描绘他的唇型,接着张口,吸吮舔舐他的唇瓣。他今早并没有吃早饭,唇齿间还留有牙膏的清香和冰凉,像是荷兰水的味道。 这个吻温柔又缱绻,夏潮生闭上眼睛,他的大脑已经停止运作,也顾不得庄韩还站在旁边,伸臂将她搂入怀中,他只想溺死在这片软玉温香的爱河。 庄韩看两人吻得难舍难分,不知羞耻,他背过身去,呵斥道:“唐婉宁你不要做得太过分了!” 唐婉宁要是听他的话那就不是唐婉宁了,她依偎在夏潮生的怀里问,“现在你可以相信我喜欢他这个理由了吗?” “我看你是疯了,疯的不轻!”庄韩留下这样一句话便开车扬长而去。 夏潮生叹了口气,“他被你气成这样,若是把这件事宣扬出去,你可有得受了。” 唐婉宁抬头,一双乌黑的眼睛盯着他瞧,开玩笑道:“那你会娶我吗?” 夏潮生把这句话当了真。他局促地站在原地,几次试图张口,都说不出话来。原来真正爱上一个人之后,承诺是一件如此难以启齿的事。他不怕作出承诺,他只怕自己做不到。如若他生在庄韩那样的钟鸣鼎食之家,他定然可以理直气壮地去向唐家提亲,可是像他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可以保证护她一世周全,让她过得幸福呢? 唐婉宁看他认真思索了半天也不敢说话,不满地撅了撅嘴,“不娶就不娶嘛,想娶我的人可以从这里排到护城河外,我才不稀罕你呢。” 夏潮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是想娶,可你也看到我的条件了,哪里配得上你。”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 唐婉宁笑了笑,“说到底你就是不想娶我!”她挽起夏潮生的手臂撒娇,“那就……罚你陪我去大世界游乐园玩一天,好不好?” 这是唐婉宁头一次对他撒娇,夏潮生哪里拒绝得了。当然,他也不想拒绝。 唐婉宁恐高,却偏想要坐摩天轮。她和夏潮生并排坐在铁铸的长椅上缓缓上升,随着高度的增加,她的身体越来越僵硬,握住护栏的手也是越来越用力。即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把眼睛成一条缝,小心翼翼地观察下面的景色。看到底下变得如蚂蚁般大小的人群,她又立刻害怕地把眼睛挤成一团,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夏潮生悠闲地坐在旁边,被她这个的样子逗得忍俊不禁,鼓励道:“你就睁开眼睛放心大胆地看吧,不会掉下去的。” “这是生理上的恐惧,是条件反射,我也没办法的。”唐婉宁为了面子解释道。 夏潮生不懂什么生理恐惧亦或者条件反射,他伸手揽住唐婉宁的肩头,稳稳地扶住她的身体,问:“这样呢,这样会不会好一些?” 唐婉宁还是害怕的,但是心下却欢喜地要命。她试探性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这样……好像,是好一点。或许,你再搂紧点?” 夏潮生照做,很快,唐婉宁的整个人都靠在了他的怀里,被他紧紧包裹着。 不知究竟是因为被人搂在怀里给了她安全感,还是心理的作用,唐婉宁真的没那么害怕了,竟大胆地睁开眼欣赏天空和周围大片的绿色树叶。 这是她第一次,和蓝天白云如此靠近,一时竟看入了迷。 明媚的日光洒在唐婉宁的脸上,照映出她美艳的笑脸。小桃今天费足了心思给她化妆:细眉被修饰得恰到好处,浅咖色的眼影勾勒出她眼窝深邃的轮廓,卷翘的睫毛下一双眼睛在日光的反射下闪闪发光,朱唇轻启,像是邀人采撷的娇花。 “我以前都不敢来坐摩天轮的,小桃也是,她比我还胆小。我没想到,这上面的景色竟如此漂亮。” 夏潮生心想,这上面的景色再美,都不及你的万分之一。 可他开口却是,“我也是第一次坐这个。” 唐婉宁兴奋地看向他:“真的?我们刚好都是第一次坐耶!那以后再坐摩天轮的时候,我们都会想起对方的吧?” 夏潮生没有回答,他凝视着她黑葡萄般灵动的眼睛,动情地吻了下去。 Facile的话: 夏潮生os:她怎么这么会? 唐婉宁os:这还拿不下他? 庄韩os:让我开车创死这对臭情侣吧! 第五十六回吃面 从摩天轮上下来之后,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就再也没分开过。他们十指相扣地走遍游乐园的每一处,俨然一对恩爱的有情人。 唐婉宁从没想过,原来快乐还有这样的呈现方式,它不同于和家人在一起的其乐融融,也不同于和朋友同行那般志趣相投,它让自己面红耳赤、心跳加速;既让她觉得惊心动魄,又给她充分的安全感,让她可以毫无顾忌地跟着夏潮生去做任何事。 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吗?她今晚回家一定要和顾美珠打电话好好聊聊。 到了中午,夏潮生本来是想带唐婉宁去吃高级的西餐厅,他认为那里才配得上她的身份和档次,即使是跟自己出来,他也不该放低她的标准。唐婉宁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比起乏善可陈的“上流生活”,她更想去体验的是,夏潮生的日常生活是什么样的。 “还是带我去你喜欢的餐厅吧。”她说。 夏潮生想起自己最常光顾的面店,有些不好意思道:“那里没什么装潢,用餐环境也很简陋,我怕怠慢了唐……”他对她的称呼一时没有改口,在收到唐婉宁的眼刀之后,连忙收声改为“宁宁。” 唐婉宁听到他改口,满足地笑了。她鼓着腮帮子撒娇:“夏夏,你就带我去嘛,拜托了,人家想去嘛!” 她这声“夏夏”一叫,纵使是现在唐婉宁叫他上天把太阳拿下来,夏潮生都要想办法去做,更何况只是这样简单的请求。 夏潮生忙不迭地称好。 夏潮生是唐婉宁头一个除家人以外的撒娇对象,就连父母也不是对她的撒娇有求必应,她没想到在他身上竟然这么好用,暗暗窃喜,记下了这个制胜要诀。 夏潮生牵着唐婉宁的手来到德发面馆的时候,老板娘正从搭在门口的大铁锅里捞面。只见她拿起一个大如脸盆的网状漏勺探入锅底,然后两手抓住勺柄,从里面掂起满满的面条来,倒入旁边早已准备好的大铁盘中。 唐婉宁驻足观赏,她平常吃的食物都是装在雕花或彩漆的碗碟里,有着精致的摆盘,这样简单粗暴的烹饪方式和出锅时浩大的阵势让她啧啧称奇,觉得甚是好玩。 老板娘抬头,热情地打招呼:“潮生,你来啦。你身边这位姑娘可真俊呐!哈哈!快进来坐呀。” 夏潮生笑着叫她:“芳姨,最近生意怎么样啊?” “还是老样子,勉强糊口罢了。”老板娘抬手用袖套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今天想吃什么?” 夏潮生先问唐婉宁:“宁宁,你想吃什么?” 唐婉宁笑得像是浸在蜜罐里一样甜,“和你一样就好。” 夏潮生点了两碗香辣牛肉面。 餐厅里很窄,只容得下两列桌椅并排摆放,每列四张桌子,共八张。里面的照明全靠的是自然光线,越往里越暗,可是坐得离门口近了就不得不感受搭在那里的锅炉传来的热浪,此时正值严夏,唐婉宁只坐了一会儿,用来擦汗的手帕就已经湿透了。 夏潮生坐在她的旁边,用手掌帮她扇风,心疼地问:“要不往里坐坐吧?” 唐婉宁回头仔细看了看,里面已经坐了两桌客人,一桌男人正讨论着赌坊的事,说的唾沫横飞,另一桌则是带着小孩的夫妇,小孩哭闹不止,两人还忙着指责对方。 唐婉宁摇了摇头,“算了吧。” 她悄悄问夏潮生,“你说,以后我们会不会也像那对夫妻一样,因为一点小事就争执不休,互相数落对方的不是?” 夏潮生笑了笑,他不敢肖想和她能有未来,更何谈孩子。哪怕他们只是像今天这样轻松地度过一天,他都觉得是上天破例施舍给自己的恩典,也许一觉醒来,发现这一切都只过是黄粱一梦。 他哄唐婉宁道,“放心吧,我一直都会让着你的,不会和你吵架。”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站起身来去帮老板娘的忙,问道:“芳姨,这两碗面是哪桌客人的?” 芳姨刚从大铁盘里盛出两面,正忙着给它们上浇头,头也不抬道:“给六号桌的客人。” 芳姨的丈夫当年被抓壮丁去参军,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两人原本有个儿子,比夏潮生大两岁,在她丈夫去参军的第叁年便得了天花,芳姨没钱给孩子治病,只能靠便宜的中药吊着,没过几个月儿子便撒手人寰了。 那年夏潮生五岁,还在街头乞讨度日。芳姨本想煮碗面祭奠离世的儿子,看着这孩子像是和自己儿子一般大,正眼巴巴的隔着窗户望着锅子流口水,起了恻隐之心,便把那碗面端给他吃。 从那以后,夏潮生没少受芳姨接济。 而这间小面馆,是夏潮生前几年用自己在军中的积蓄给芳姨开的,德取自她丈夫的名字,发取自她儿子的名字。 夏潮生和芳姨的关系,不是亲情,却胜似亲情。他们不如母子那般亲近,甚至不经常见面,但是每次夏潮生来面馆,芳姨都会给他放满肉,还会给他带些自己亲手做的卤菜。 所以夏潮生在面馆帮忙的时候,她也毫不忌讳地使唤他。 等夏潮生把面都端到客人桌上,走回来的时候,芳姨抬头,眼尖地发现了端倪:“你的左手怎么了?” 夏潮生打了个马虎眼,“不小心伤了。嗨,当兵嘛,常有的事。” 他正要接着端她刚做好的面,芳姨一把推开他,“我就说你怎么有段日子没来了,定是伤得不轻。我来,你去歇着吧。” 芳姨一向手脚麻利,这会也没多少客人,夏潮生便听话地坐了回去。 唐婉宁一直看着夏潮生忙碌的背影,等他回来,双手握住他的左手,问:“还会疼吗?” 夏潮生笑道:“早就不疼了。没关系的。” 唐婉宁几乎都要哭了,埋怨道:“怎么会没关系,你干嘛那么热心啊,连我都舍不得使唤你!” 她是亲眼看着那把刀砍下来的,对医生的诊断也是清清楚楚,怎么会没关系?在医院的时候,她人都是懵的,并没有特别强烈的感受,此刻再回想起来,竟觉得心痛难忍。 夏潮生抹摸了摸她的头,“你别哭呀,让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欺负你。” 他安慰唐婉宁,给她把自己和芳姨的过往娓娓道来。 正说话间,芳姨端着两碗香辣牛肉面过来,两人的碗里皆是满满当当的牛肉,连面条都被遮得几乎看不见。 夏潮生笑道:“谢谢芳姨,其实不必放这么多肉的,让其他客人看见了不好。”他每次都这么说,但是芳姨总是笑着应下,然后下一次依旧给他满满的肉。 唐婉宁也道:“谢谢芳姨。” 芳姨笑着对她说,“这可是潮生第一次带女孩子来我这里吃面。你们两个是不是好事将近了呀?” 唐婉宁娇羞地低下了头,夏潮生却苦涩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看着夏潮生的表情,又结合这个小姐的梳妆打扮,芳姨心下了然,只道:“珍惜眼前人罢。”便继续去门口忙她的活计了。 第五十七回禁足 唐婉宁可以毫无顾忌地任性,但夏潮生不可以。 吃完午饭之后,即使唐婉宁百般不情愿,夏潮生还是叫车把她送回了唐宅。 他说:“毕竟是父母给你指的婚事,你把人气走了,还玩了一上午,也该回去给他们一个交代。总不能等对方找上门来兴师问罪。” 唐婉宁不愿下车,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夏潮生宽慰,“我会陪你一起面对。” 她自知理亏,听了这话也便乖乖下了车。 唐昭卿夫妇已经在家等候多时了。看见唐婉宁和夏潮生一前一后地进来,庄如梅就气不打一处来,阴阳怪气道:“你这个保镖倒还真是尽忠职守,寸步不离啊。” 夏潮生鞠躬,“对不起,夫人,是我的错,没有及时把唐小姐带回来。” 他毕竟是陈玉麟的人,碍于情面庄如梅也不能对他大发雷霆,只是说道:“今天上午陈省长曾打电话过来找你,可是你不在。现下宁宁也回家了,你可以去忙你的事了。” 提到将军有事找他,夏潮生没法推辞,他看了唐婉宁一眼,还是离开了。 等到他走了,庄如梅走近女儿:“宁宁,今天上午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摸到女儿的衣裳,“怎么全都是汗?你做什么去了?” 看到母亲着急的样子,唐婉宁猜庄韩已经来唐宅告过状了,便解释道:“他不愿意带我去游乐园玩,我就自己去了呗。” 唐昭卿就不比妻子和煦,当即呵斥道:“你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没分寸?跟一个保镖一起去游乐园玩,你是不是昏了头了?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唐婉宁心不在焉地玩手指,辩解道:“是庄韩让我下车的,他还说我浪费他的时间。” 唐昭卿怒气冲天,“你还狡辩!那你说,是庄韩让你喜欢夏潮生了?还是庄韩让你跟夏潮生去游乐场了?” 唐婉宁撅了撅嘴,没有回话。 庄如梅晃了晃女儿的肩,“我的孩子啊,这种事情可万不能瞎说!娘知道,我和你爹让你去跟庄韩约会,你不高兴,想搞破坏。娘都能理解。但是你也不能采取这么极端的方法啊!还好庄韩那孩子懂事,第一时间就回来跟我们说明了,否则这事要是传出去了,堂堂一个千金小姐喜欢一个保镖,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唐婉宁不服气道:“大清国都亡了,现在是中华民国!人人平等的中华民国!保镖是他的职业,并不代表他的地位!我就喜欢他怎么了,怎么就丢人了?”唐婉宁心想,我还当街和他拥吻呢。 这点说来庄韩倒确实是懂事,帮她瞒下了,不然如此离经叛道的行为若是让父母知道了,连母亲都不会帮她说话了。 唐昭卿皱紧了眉头,“放肆!就算是到了中华民国,那也要讲究个礼仪伦常!一个大小姐和一个保镖在一起像什么话!还为了他顶撞父母!就是把这天翻过来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庄如梅柔声劝女儿,“宁宁,庄韩究竟有什么不好?论出身,论学识,论地位,哪点比不上一个保镖?” 唐婉宁也是倔脾气上来了,反驳道:“那你怎么不提品行?庄韩这点就不行!你们别忘了,夏潮生好歹曾经也是军中的副参谋长!当初是他挡刀,救了我一命,也是他为了给我当保镖才来唐宅的!就算是讲究礼仪伦常,救命之恩是不是该以身相许?” 庄如梅仍好言相劝道,“那是突发事件,是预料不到的意外。我相信,如果换做是庄韩,他也会愿意替你挡那一刀的。” 唐婉宁不屑,“他才不会呢,要是真遇上事,他肯定跑得比我还快!” 唐昭卿拍了拍桌子,“好啊唐婉宁,你现在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我和你娘说一句,你恨不得能顶十句!不把家法拿出来好好治治你是不行了!” 庄如梅赶快过来稳住气得不轻的丈夫,“宁宁以前不是这样的,我看就是那个夏潮生把她给带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下了降头,把咱们宁宁害的神志不清了,孩子本身肯定不是这么想的。等那个夏潮生一走,宁宁慢慢就会恢复成从前那般乖巧可爱了。” 唐婉宁的小脸皱成了一团,“娘!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干嘛怪他啊!他干的挺好的,为什么要他走啊?” 唐昭卿瞪过来,“今天省长来电的时候,我们都已经商量过了,等夏潮生回来了就会收拾东西回军营,由不得你反对!之前就是太惯着你了才横生枝节,你现在给我回房去,你和庄韩的婚期定下来之前都不准出门!” 第五十八回机会 夏潮生走进办公室的时候,陈玉麟正站在窗前,不知道看些什么。他听到敲门声回头,对夏潮生道:“来了。” 夏潮生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将军。” 陈玉麟笑道:“在唐家呆了一段日子也没懈怠,不错。我还以为你乐不思蜀了呢?” 夏潮生站得笔直,“属下不敢!” 陈玉麟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和唐家人相处的都还好吗?婉宁那个孩子讨人喜欢得紧,做她的保镖应该很难不愉快吧?” 夏潮生听得出他话里的试探,避重就轻地回答:“唐家的人都很好相处,唐小姐对身边的人也都很和善。我当初之所以愿意做她的保镖,也是因为将军的命令,绝无二心!” 陈玉麟直接戳穿他,“你小子,还跟我这装正经!我可看出来了,你对那小姑娘的心思可不一般啊。” 夏潮生咳了咳,他不想让唐婉宁成为陈玉麟用来制衡唐家的砝码,于是解释道:“将军,您也知道我的底细,我再喜欢人家,也不过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罢了。” 陈玉麟哈哈大笑,语重心长道:“可惜你小子是个闷葫芦!既然如此,那你也该收收心了,是时候回来了。” 军令如山,容不得夏潮生讨价还价。 “是,将军。” 陈玉麟点燃一支雪茄,漫不经心地说道:“算起来,你跟在我身边也有十叁年了……今年也该二十八岁了吧?” 夏潮生点了点头。 他接着说道:“眼下局势瞬息万变,我正愁手下的这群散兵游勇不知能帮我守渝州到几时。这不刚巧,正瞌睡时就有人递了枕头,老蒋给了我几个黄埔军校的入学名额,今年十月第六期便会开学。我想从军中选几个忠心的小伙子好好去进修进修,把他们那些战术啊技术啊的,咱也都好好学习学习,将来回军中也可以学以致用。你觉得怎么样?” 夏潮生知道,陈玉麟这是在给他机会。如果他去了黄埔军校进修,毕业之后再回军中,那便不一样了。否则,以他的条件,副参谋长几乎就是他的顶点了,再往上升难如登天。 也许,等他功成名就之日,唐家人会对他另眼相看,也许,他真的可以拥有站在唐婉宁身边的资格。 夏潮生思忖了几秒便回答道:“属下义不容辞!” 陈玉麟对他的回答很满意,道:“离开学还有几个月,你的文化底子差,我会安排个老师趁这段时间给你好好补一补。” “是,将军。” 夏潮生不会想到,陈玉麟口中的这个“老师”便是陈妃儿。 陈玉麟的两个女儿是他最大的软肋。既然夏潮生被唐家退了货,他也会对唐婉宁死心,这正是陈妃儿趁虚而入的好机会。这也是为什么黄埔军校这个好机会会落在夏潮生头上,不单单是因为他的忠心,更是陈妃儿软磨硬泡的结果。 虽然陈玉麟仍认为夏潮生配不上自己的女儿,但是等他从黄埔军校出来之后,倒也不失为一个青年才俊。陈玉麟也想通了,既然女儿如此中意他,等他毕业之后让他入赘陈家,当个上门女婿也未尝不可。从这个角度想,没什么身家背景也可以看成是一个优点。 第五十九回绝望 父亲这次是真的发了火,唐婉宁屋里的电话线被无情剪断,小桃也被分配去母亲的院子打杂,就连顾美珠来找她也被挡在了门外,彻底隔绝她与外界的联系。 起初唐婉宁也不急,安心在家备考。直到考期将近,唐婉宁的心就像放在火上烤一般煎熬。她原本打算提前一个月坐火车去北平,为招生考试做上充足的准备。可如今眼看日子一天天逼近,她却只能在自己的房间里看外面的太阳朝升夕落,这便是她可以从外面获晓的唯一信息。 终于,在庄如梅前来看望女儿的时候,唐婉宁服了软。 “娘,求求你,放我出去吧,我得去北平,我要参加北大的招生考试。再晚就来不及了,求求你了,娘。” 庄如梅油盐不进,只说:“你被那夏潮生灌了迷魂汤了,还有心思放在学习上吗?” 唐婉宁苦苦哀求:“娘,对我来说考大学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我真的想去北京大学念书,求求你,就成全我吧,好不好?” 女儿从没有如此低姿态地哀求她,庄如梅态度开始有些松动,试探道:“我要是放你出去,你又去找那个夏潮生怎么办?” “娘!”唐婉宁快要哭出来,一世都困在内宅的母亲根本无法理解理想和学识对她的重要性,远超过其他任何人和事。 她还是投降,说了违心的话:“其实我喜欢夏潮生的事,全部都是我让他配合我演戏骗庄韩的,我根本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求求娘了,放我去北平好不好?” 庄如梅半信半疑:“你是说真的?” 唐婉宁用力地点了点头,“先让我去北平考试好不好,等我考完回家,你让我嫁给谁我就嫁给谁,绝无怨言。”其实她心里的小九九却是,如果考上了北京大学,就算回来结了婚又如何,到时等她去了北平上学,天高皇帝远的,那纸婚书和远在渝州城的丈夫对她不会再有任何约束效力。 庄如梅终于被她说服,答应去找父亲谈谈。 到了傍晚时分,母亲终于再次出现在唐婉宁的房间门口。可惜,她带来的不是解禁的好消息,却是足以击垮唐婉宁精神支柱的噩耗。 她递给唐婉宁一张昨日的晨报,报纸上赫然写着“奉系军阀宣布取消北大,与北京其他八所国立大学合并为京师大学校。” 唐婉宁一字不漏地读完了报纸上记述的全部细节,由于北大取消,今年北大的招生考试也宣布取消,具体招生细则不对外纰漏。这个消息对于远在渝州的唐婉宁犹如晴天霹雳,基本上可以说是断送了她的北大之梦。 唐婉宁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这么多天的准备和期盼全都落了空,她对未来的畅想也变得不值一提。 母亲把她搂在怀里,心疼地替她抹眼泪,“别哭了,宁宁,别难过了,娘理解你的心情。上不了北大了,咱还有渝州大学呢,这个学年你的成绩优异,你爹已经托人打听过,南华女中保送的名单里有你。” 不,你不理解,你不懂。她越是安慰唐婉宁,唐婉宁越觉得难过。母亲无法体会她失去参加考试的机会是多么崩溃,母亲也无法理解唐婉宁以为自己无限接近要追寻的答案时突然跌落谷底的那种心情。 在她眼里,北大和渝州大学又有多大的区别呢?可是在唐婉宁的眼里,这两所学校背后的意义是完全不同的,是天差地别的。 等唐婉宁哭完了,庄如梅轻拍她的后背安抚道:“哭过就好了,发泄出来就雨过天晴了。” 母亲还是不明白。 庄如梅接着说,“你和庄韩的婚期也定下来了,农历八月十六,是个好日子。” 母亲始终不明白。 也许在她看来,即使不考大学,嫁一个好人家,便是女人一生最大的成功。 可是,这不是唐婉宁想要的人生。她绝望地合上眼睛。 庄如梅抱紧唐婉宁,自顾自地继续说着,“娘是真的舍不得你出嫁,可是,总归要有这么一天的。你要听话,宁宁,我和你爹不会害你的。庄韩是我们认可的女婿,绝不是把你随便许配给一个乱七八糟的人。等你嫁过去了,照样可以读书上学,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我们也有苦衷的,但是我们也希望你日后的生活可以平顺喜乐……” 怀里的人久久没有回应,庄如梅低头看去,女儿已经安静地睡着,她不由想起宁宁儿时在襁褓里纯真的睡颜。 “唉,时间过得真快啊,你都多久没有这样在我的怀里入睡了。可怜的孩子,哭累了就安心睡吧。” 庄如梅叫吴妈进来,和她一起给唐婉宁换了睡衣,扶到床上。吩咐道:“跟他们说,这几天不必看守小姐了,让她自己一个人安静地休息几天,调整一下心情。” “是,夫人。” Facile的话:今晚七点还有一更,不要错过~ 第六十回坏人 “今天真的多谢你,时候也不早了,你还是快些回家吧,天黑了不安全。”夏潮生被陈妃儿依依不舍地“送”到了家门口,开口推辞道。 陈妃儿抱臂,高傲地说:“我又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大小姐,出门需要保镖丫鬟随身服侍,又是怕坏人又是怕黑的。怎么,这么着急赶我走啊?” 夏潮生尴尬地笑笑,“岂敢岂敢!只不过陈老师教了我一天,还不辞劳苦地送我回家,再继续耽搁你的时间,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陈妃儿不依不饶,“你怎么越来越小气了,现在连你家都不舍得让我进去,里面是不是金屋藏娇了?” 夏潮生摊了摊手,“你也说了,金屋才能藏娇,我这破屋子,藏我自己都勉强。” 陈妃儿软声道:“都教了你这么多天了,就算是个闷葫芦,也该知道请人去家里吃个便饭,喝杯茶水吧?”她向前一步,快要靠在夏潮生身上。 夏潮生连连后退,“这不合适。我是说,这个时间不合适。毕竟现在已是黄昏,天色越来越暗,我也担心你的安全。明天,明天中午请你吃午饭好不好?早饭我也包了。你看这样行吗,陈老师?” 陈妃儿这才罢休,“那明早准时见~”临走的时候,她趁夏潮生不注意,想偷偷在他的侧脸留下一个出其不意的吻,可惜她低估了军人的敏捷和警觉,夏潮生侧身,巧妙地躲了过去。不过,从远处看来,陈妃儿的动作倒真像是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似的。 陈妃儿认定夏潮生迟早会是她的囊中之物,所以即使偷袭没有得逞,她也不甚在意,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躲在走廊暗角的唐婉宁将这一幕看得分明,她突然发现,从家里偷跑到这里来找夏潮生是个多么愚蠢的决定。因为怕这栋楼里来来往往的三教九流发现自己的存在,她小心翼翼地躲在暗角等夏潮生回来,现在看来,那份既害怕又忐忑的心情,简直就是个笑话。 唐婉宁不想被他们看见自己的落魄和狼狈,于是等到陈妃儿离开,夏潮生进了家门,才快速往楼下跑去。 夏潮生的门还没完全关上,门缝外一闪而过的黑影引起了他的警觉,他察觉到异样,以为是哪来的毛贼,便锁了家门,快步追了出去。 唐婉宁哪里比得上夏潮生的体力和速度,她才刚跑出楼,就被身后的人抓住了手臂。 夏潮生看清了来人,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唐婉宁心里委屈极了,偏偏面上要逞强,冷着脸色道:“是,我不该出现在这里,我知道。我走还不行吗?” 她早前在家哭得肿成桃子的眼睛和憔悴的面容出卖了她,夏潮生再迟钝也看得出她的情绪,关心地问:“你怎么了?”他试探地叫,“宁宁?” 唐婉宁什么都不想说,只想甩开他的手,他偏不放。她只好道:“用不着你关心我,还是留着这份心去关心你的陈老师吧!” 天空适时地飘下小雨,唐婉宁庆幸,这样倘若自己忍不住哭了,也可以推说是雨水,不至于太丢脸。 夏潮生解释道:“你误会了!我得到一个去读黄埔军校的机会,这几天都是她在帮我补习文化课,仅此而已。我和她之间如果真有什么的话,我早打开家门邀请她进去坐了不是吗?” “误会?”唐婉宁冷笑,“我为什么要误会,我凭什么要误会?我只不过是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我怕黑,我也怕坏人,我请你赶快放我回家!” 夏潮生把她揽进怀里,低声道:“我是坏人,我就喜欢娇滴滴的大小姐,我不让你回家。” 第六十一回吻我 “我才不信你的鬼话!你放开我!放开我!”唐婉宁嘶吼,所有的不快都在此刻爆发出来,她拼命地在他怀里挣扎、撕扯和捶打,可不管她有多用力,夏潮生始终都不放手。 “我不放,我死也不放!这些天我都联系不上你,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焦虑多害怕吗?我怕那天你真的只是想气庄韩而已,我怕你把我当作一场探索爱情游戏,我怕我离开唐家的原因里有一份你的默许,我怕我的自作多情会给你造成困扰,我怕你对我一切的好都只是一场幻梦,老天已经决定让我梦醒。可是今天你的出现说明,你也是在乎我的,对不对?” 夏潮生也不知道,一向嘴笨的自己,情急之下发自内心说出的话竟然可以如此肉麻。 唐婉宁没有回答他,她从夏潮生的怀里抬头,认真问道:“我可以相信你吗?”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想要看到他的灵魂深处去,看看这个男人究竟有没有说谎。 那天明明说好陪自己玩一整天的人,中午就强硬地送自己回家;明明说好要陪自己一起面对的人,被将军的一通电话就叫走,便再也没见到他;明明曾那样动情地吻过自己,可她不敢确定,他对别的女人是否也是一样呢? 夏潮生双手虔诚地捧起她的脸,温柔地将她因被雨淋湿而贴在脸颊的发丝挽到耳后,一字一句地真诚告白:“我喜欢你,从我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无法自拔地喜欢你。我喜欢你的娇气,喜欢你的天真,喜欢你的多愁善感,就连你现在吃醋生我气的样子,我都喜欢的要命。” 待他说完,她严肃地唤他的名字,“夏潮生。” 夏潮生以为,也许唐婉宁要正式地拒绝自己,或者,命令他放手。他屏住呼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却听她命令道:“吻我。” 他的心犹如驾车从高山冲刺而下一般,满载劫后余生的惊喜。 夏潮生的喉结滚动,闭上眼睛吻了上去。 这次的吻不同以往,他的动作霸道又粗鲁,带着强势的占有欲。他的舌头巡弋过她口腔中的每一处,肆意掠夺她仅有的空气,爱意像是要把她吞吃入腹般汹涌。 唐婉宁仰着头被迫接受他暴烈的侵占,她的舌头似乎是在抵抗他的入侵,又似乎是挑逗他继续深入,和他的舌头在口中缠斗着,难舍难分。 天上的雨似是有心成全这对佳偶,淋湿的衣衫让两个人肢体相碰之处更加敏感。 冰凉的雨丝打在他们身上,不仅没有浇灭他们体内狂热的火,反而让火势愈发旺盛。 他们就这样旁若无人地吻了许久,久到两个人都已经无法自如地呼吸,才不得不放开彼此。 唐婉宁与夏潮生额头相抵,双手攀在他的肩膀上,喘着粗气看着他,眼睛都是他的倒影。 夏潮生努力调节自己紊乱的呼吸,随后不解风情地开口道:“天要黑了,我送你回家吧。” 唐婉宁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要我以现在这个落汤鸡的样子回家吗?” 这哪里是什么落汤鸡,分明是下凡历劫的水族圣女。 夏潮生清楚地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虽不是什么不近女色的圣贤,但也不能毁了一个少女清白的名声。 可是这一刻,连松手让她离开自己的怀抱,对他来说都是一种酷刑。 他仍抵着她的额头,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明知故问道:“那怎么办?” 唐婉宁咬了咬唇,滚烫的脸颊几乎快要升温到爆炸的程度,鼓起勇气问道:“我可以去你家洗个澡吗?” Facile的话:本来以为这章就可以do,没想到肉得顺延到下一章了hhh 这段雨中情欲拉扯你们还喜欢吗?我已经在床上疯狂打滚了! 第六十二回共浴(h) 夏潮生家没有浴室,想要洗澡只能去走廊尽头的公共浴室。 公共浴室不分男女,是一个狭窄的单间,两个人站在里面都勉强。浴室的木门也是形同虚设,铜锁半挂在门闩上摇摇欲坠,木板的质量也是肉眼可见的脆弱。 夏潮生自然是不会放心让唐婉宁一个人去洗澡的,他从家里拿了洗浴要用的洋胰子和浴巾,便带着她一起来到了浴室,叮嘱道:“你进去洗吧,我在门外帮你看着。” 唐婉宁进了浴室,她的手仍拉着夏潮生,却低垂着头不敢看他,只声若蚊呐地问:“你……也湿着,不洗吗?会着凉的。” 夏潮生安抚道:“你先乖乖进去洗,等你洗完了,我再……” 他还没说完,就被唐婉宁结结巴巴地抢了话:“不然,不然一起洗吧?” 她分明看着那么青涩又胆小,说出来的话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全然不像是这样尊贵的身份和这样无甚经验的小姑娘该说出来的话。 夏潮生愣了愣神,被她轻轻一拉,竟鬼使神差地挤进了这间狭小的浴室。 两个人被限制在狭小的空间里,几乎整个躯体都贴在一起。 唐婉宁愈发大胆了起来,她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衣领处,道:“夏夏,帮我解开扣子好不好?” 夏潮生的手有些颤抖,他虽然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但是在军营里和一帮老老少少的男人们混了这么多年,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知道如果继续下去,她们之间会发生什么。 “宁宁,你是在考验我吗?” 他终于明白,从前看的那出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戏里,梁山伯的那句“从此不敢看观音”。 唐婉宁下了很大的决心,双手托着他的下巴,主动吻了上去。 她的主动和青涩形成巨大的反差,反而更加催化了他体内强压的欲望之火,夏潮生再也抑制不住,抱着她的后脑狂热地回吻。 其实唐婉宁这么做不是纯粹地出于爱情的原因。 她急切地想要把自己的初次给出去,在婚礼之前。与其把自己的完璧之身在新婚之夜交予一个完全不爱的丈夫,不如趁早,把初试云雨的机会赠予夏潮生。至少,她喜欢他,她相信他们共赴巫山的时候,她会是快乐的。 除此之外,唐婉宁还天真地以为,如果庄家认定自己是不洁之身,也许他们会知难而退,主动取消这场无稽的婚姻。 夏潮生浑然不知她小小的私心,他是如此爱她,爱到一切语言的表达都显得那么贫瘠,爱到恨不能将他的一切都奉献给她,爱到哪怕是理智在拼命让他冷静,他也要飞蛾扑火,一头扎进这场欢愉中。 两人的衣衫皆已褪去,水龙头里的热水哗哗地流出来,夏潮生半跪在地上温柔地帮唐婉宁清洗身体,细密的吻游走在她肌肤的每一寸,所到之处无不引起一片颤栗。 “别害怕,”他温柔地打开她的双腿,“我会好好珍惜你的。” 唐婉宁还没来得及回应什么,腿间湿濡的触感便侵据了她全部的感官。 夏潮生张嘴,含住了她身上最脆弱最敏感最秘密的部位。他用舌头缓缓地在肉瓣边缘来回摩挲,随即用力吸吮,花心已被吸出少许汁液来。 唐婉宁腿软得快要站不住,她的臀瓣被夏潮生用大手托住,与此同时他的舌头长驱直入,挑拨着花瓣之间深藏的肉核,在隐秘的洞口加速舔弄,纵使她再克制,也无法抵挡这样陌生又极端的快意,轻叫了出来,在夏潮生的口下缴械投降。 夏潮生不仅把她动情的证据如数吞咽了下去,连嘴角遗留的汁液也被被他的舌头席卷入口,他抬头含情脉脉地望着她,温柔道:“宁宁,你好棒。” 唐婉宁哪见过这样情色的场面,捂住了双眼不敢看他。 夏潮生在她的腿心留下几个吻,站了起来,重新纳她入怀,“舒服吗,宁宁?” Facile的话:下章继续吃肉~~ 第六十三回勾引(h) 唐婉宁点了点头,紧张地缩在他的怀里,不敢说话。 夏潮生重新吻上她的唇瓣,随后他的吻慢慢下移,从唇瓣到下巴,从下巴到脖颈……在他亲吻脖颈的同时,他的手指趁虚而入,穿过湿润的腿心,挑开娇嫩的花瓣,轻轻插入了隐秘的洞穴。 唐婉宁嘤咛出声,仅仅是一根手指已经足以让她兵荒马乱。因为长期行军的缘故,他的手指上有粗茧,摩擦敏感细嫩的甬道时可以带给她更大的刺激。 在唐婉宁的呼吸紊乱之中,夏潮生又加了一根手指。 她皱了皱眉,痛呼出声:“疼……” 夏潮生含住她的耳垂轻舔,柔声安慰道:“乖乖,等一下就不疼了。” 许是他施展了什么神奇的法术,唐婉宁被他的手指带领着一步步攀上情欲的高峰,她抱紧他的后背尖叫出声,和刚刚喊疼的样子判若两人。 “夏夏,夏夏……”她失控地叫着他的名字。 他的呼吸又何尝不紊乱,他热切地回答:“宁宁,我在……” 他们的舌头不知何时又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就在夏潮生吸吮她口中的津液时,唐婉宁措不及防地再次达到高潮,喷了出来。 夏潮生抽出手指,重重地在她唇瓣上落下一个吻,“乖孩子。” 就在唐婉宁以为他要继续的时候,他反其道而行之,细心地帮她洗净了身上的泥泞后,替她裹上了浴巾,道:“等会我去找干净的衣服帮你换上,然后送你回家。你的衣服,等我洗净再还给你。” 即使唐婉宁少不经事,她也知道“那件事”是两个人一起完成的,而不是这样靠他单方面的取悦自己。她刚刚太羞涩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其实夏潮生腿间的巨物已经挺立到不能再挺立,硬到几乎快要爆炸的程度。 可是他不能因为喜欢,就轻易毁掉一个姑娘的清白。欲望是索求,是占有,而爱是付出,是不求回报。 回房之后,夏潮生便埋首于衣柜,试图找出几件尺寸偏小的衣服给唐婉宁换上。 唐婉宁从身后抱住他,“我不走。” 夏潮生拉开她的手,拿出衣服塞给她,“别说傻话了,快换上吧。” 她抱着衣服,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往下落,“是不是因为……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女人的魅力?” 夏潮生摸了摸她的头,“别多想,宁宁。这么晚了,你再不回家父母该着急了。” 唐婉宁也无理取闹起来,带着哭腔道:“我不管,你回答我的问题!” 夏潮生抱她入怀,“怎么会呢,你是这世上最有魅力的女人。” 唐婉宁止了泪,撅着嘴仰头看他,语带命令道:“那我要你跟我睡觉。” 夏潮生忍俊不禁,“你怎么这么可爱?” 他看着怀里的可人儿,她的眼中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又带着刚刚高潮过后隐隐蛰伏的欲望,明明什么都不懂,却像是万种风情藏于其中,让他欲罢不能。 她像是个不知餍足的小妖精,双手挂在他的脖子上,继续勾引着他:“给我嘛,给我好不好?” 夏潮生的喉结动了动,垂下眼眸,不敢看她。 唐婉宁踮脚,吻上他蠢蠢欲动的喉结。 夏潮生脑中紧绷的最后一根弦,随着她的动作,断得干脆。 Facile的话:喜欢请留言投珠收藏呀!!支持一下我的数据! 第六十四回菩萨(h) 夏潮生大手一挥,便将唐婉宁抱上了床。 两条浴巾掉落在地上。 他的吻如密雨般细碎地洒落在她的身上,又硬又热的肉棒顶在白嫩的双腿间,唐婉宁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夏潮生轻笑出声,“你很紧张?” 唐婉宁搂紧他的脖子,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生怕他又说要送自己走。其实,说自己不紧张是假的,可是她内心更多的是跃跃欲试的期待,是和他共赴巫山的渴望。 夏潮生又笑了,笑得唐婉宁心里痒丝丝的,“如今就算你要后悔,我也不会放你走了。” 他一边用舌头玩弄着她胸前雪白的乳肉和上面因害羞而紧缩的红豆,一边将她的腿架在腰的两侧,伸手探入了已经再次湿润的花心。 这次两根手指的进入顺利了许多,唐婉宁没有喊疼,取而代之的是娇溢出口的呻吟,她自觉地盘腿夹紧他的腰,把自己私密的花园毫无保留地展示在他面前。 “放松些,乖乖。”他沙哑着嗓子说道。 就在唐婉宁放松了双腿,躺在他身下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突然抱起了她的大腿张到最开,对准目标的如口精准地插入。 粗茎甫一插入,便引来洞口嫩肉的应激反应,层层迭迭地挤过来,象是一张紧窄的小口在用力吸吮一般,让他的马眼又酥又麻,险些缴械。 夏潮生暂缓进攻的步伐,埋首于她的胸前,他的额间已生出透明的汗液。 他也是第一次,所以对这样猛烈直接的快感毫无抵抗之力,只能靠自己的毅力苦苦支撑。 她将成为他的女人,他不能在自己的女人面前这么快就投降。 唐婉宁敏感地觉察到了他的进退两难,虽然不知其中缘由,还是忍着痛鼓励他继续,“占有我,填满我,哥哥……” 这声夹杂着情欲的“哥哥”如同加倍的春药,夏潮生一时失了理智,忘记她还是初次,双手插入她顺滑的长发间,挺腰暴烈地进攻,破门而入。 进攻的号角一旦响起就无法停止,他的动作愈发猛浪起来,身体如上了发条般强硬地挤入又拔出,唐婉宁还没来得及呼痛就又被排山倒海而来的快感淹没。 她本想叫身上的男人慢一点,张嘴喊出口的声音却变成“啊、啊……唔、哦……”那样放荡的叫床。 夏潮生与她十指相扣,将她的双手按在枕边,柔声对唐婉宁夸赞道:“乖乖,你好棒,全都吃进去了……” 他的吻重新落在她的胸前,极尽挑逗地舔舐充血的乳头,两边都不放过,激得唐婉宁尖叫连连。 他继续用力地抽插着,情欲让他红了眼,“宁宁,乖乖,你就是我的菩萨……” 唐婉宁闭眼享受着身上猛健的撞击,觉得自己的灵魂也快要被他摄去,已无暇组织语言,只能以越来越大声的娇喊回应他的情话。 夏潮生觉得自己已经到达了欢愉的顶点,那样高高在上,那样不可冒犯的菩萨,此刻竟在他的身下,因为与他的结合而快乐。 唐婉宁的叫声越来越急,硕大的顶端已经挤入子宫,灭顶的快感在两人体内流转,高潮已是势不可挡。 终于,夏潮生低吼一声,和他的菩萨同时到达了高潮。 透明的淫液和白色的精水随着他抽出性器的动作也从她的体内缓缓流出,身下的床单早已湿得不成样子。 他搂紧怀里的爱人,恳求道:“再叫我一声哥哥,好吗?” 第六十五回哥哥(h) 唐婉宁潮红着脸,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哥哥。” 她明显能感觉到,他腿间已显颓势的阳具应声而动,随着这声“哥哥”再次挺立了起来。 唐婉宁不敢细看,害羞地转过身去,掩耳盗铃地当作什么也不知道。 夏潮生把她的身体掰回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宁宁,我喜欢,我喜欢你这么叫,喜欢的不得了。” 受到他的肯定,她不免欣喜,忍不住又叫了一声,“哥哥。” “乖孩子。”夏潮生吻上她的唇瓣,舌头在她的上唇和下唇游走,勾得她张开嘴巴,随即长驱直入,盗取她舌间的香津。 唐婉宁被他吻得七荤八素,很快便在他的怀里软了身子,任他予取予求。 夏潮生翻身再次把她压在身下,抓住唐婉宁的脚踝向两边打开,刚刚高潮过的花穴亮晶晶的泛着水光,两片贝肉还未完全合上,似乎是无声地邀请他再次登门拜访。 唐婉宁不安地扭了扭身体,却不知道这个动作更加剧了他的欲火。 夏潮生将她的双腿搭在自己宽阔的肩膀上,抱着她圆润的臀瓣再次插了进去。 这次他有了前面的经验,不再被快感驾驭,让肉棒不徐不缓地埋入紧致的肉洞中,等到唐婉宁难耐地嘤咛出声才继续抽插的动作。 夏潮生收紧小腹,任肉棒继续轻柔地深入,小心翼翼地探索这片海域中潜藏的宝藏。 却是唐婉宁受不得这般缓慢凌迟,低声叫道:“快一点,再快一点,哥哥……” “坏小孩……”他的呼吸都错乱了,顶着她体内软弹的嫩肉来回研磨,每一次都尽根没入,又迅猛的拔出来,让她在高潮边缘徘徊却始终不得其要,偏偏不让她满足。 “你才坏……坏夏夏,臭夏夏……”唐婉宁难受得几乎要哭出来,竟也顾不得廉耻之心,毫无章法地扭动臀部,企图得到更多的快乐。 夏潮生不再戏弄她,按住她的腰便开始发威,粗壮的肉棒在她的体内横冲直撞,填满她空虚的每一处。 情欲的海浪被不断拍打在岸边的礁石上,如同肉体撞击的“啪啪”声,促使他们一同沉浸在最原始的快感中,无法自拔。 “乖乖,我的宁宁,啊……”夏潮生恨不能永远和她在这张床上缠绵。 唐婉宁的呻吟声被操弄得破碎开来,像是哭泣又像是哀求,真实的生理反应却告诉他她有多快乐,快乐到绞紧花穴内的肉棒不放。 夏潮生伸手揉捏她的双乳,将其肆意玩弄成各种形状,在她的胸前留下狼藉的指痕,带着不容拒绝的占有欲。 “夏夏、哥哥……”唐婉宁快要到达欲壑的最高处,花心深处的液体层出不穷地向外涌,渴求他可以给她更多。 夏潮生当仁不让,加快了腰部的力度和速度,毫无保留地向她展示军人的体魄,使得唐婉宁的叫声不绝于耳。 质量不好的床被摇得吱呀呀地响,伴随着男人低沉的呻吟声和女人高昂的叫床声,两人再次共同到达了高潮,从欲壑的顶峰一跃而下,快速地坠落进无底的深渊。 夜已深了,唐婉宁脱了力,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眼皮也变得越来越沉。 夏潮生起身细心地清理了激战后的战场,随后又帮她穿上衣服,摇了摇她的肩膀:“宁宁,先别睡,醒醒。” 第六十六回提亲 夏潮生踏着月光,一路把唐婉宁背回了唐宅。 “醒醒,宁宁,到家了。”夏潮生温柔地叫醒她。 唐婉宁勉强睁开眼睛,大门口的灯笼已经熄了,说明家里人并没有发现她夜不归宿,没有给她留门。 于是她趴在夏潮生背上撒娇耍赖,又不肯回去了。 夏潮生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也说了,是小桃帮你瞒着,你若是再不回去,让她被你爹发现了,又是免不了责罚了。你放心吧,明天一早我就来你家提亲。” 唐婉宁这才愿意从他背上下来,依依不舍地问道:“真的吗?你明天就会来提亲?” 夏潮生捏了捏她的脸,“放心吧,宁宁。我们已有了夫妻之实,我定然是要娶你为妻的。快进门吧,我看着你进去。” 唐婉宁撅着嘴,仍是舍不得动身。 夏潮生不解道:“怎么了?” 唐婉宁张开双臂抱住他,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你是因为和我……才要娶我,还是因为真的爱我才要娶我的?” “傻瓜。”夏潮生宠溺地把她圈在怀里,解释道:“如果不是因为爱你,我又为什么会和你做只有夫妻之间才可以做的事?有句诗词说得好,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什么来着?” 唐婉宁接话道:“又岂在朝朝暮暮。” 夏潮生笑着松开怀抱,“宁宁的道理比我懂得多。” 唐婉宁明白他的意思,犹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明天你会来的吧?” 夏潮生点了点头,“当然,大丈夫说话算话。” 唐婉宁踮脚在他的侧脸飞快地留下一个吻,雀跃地从后门跑进了家,在那里小桃给她留了门。 夏潮生看着她欢快的背影,也不由自主地笑了。他摸了摸被她亲吻过的侧脸,那里似乎仍留有她的清香。 翌日清晨,夏潮生穿着上次特意为她的生日宴量身裁剪的衬衣,提着几箱上好的礼盒,如约而至,敲响了唐宅的大门。 唐昭卿让门卫拒绝了好几次,见他坚持,最终还是放他进来了。 “听说夏长官官复原职了,我在这里恭喜了。”唐昭卿嘴上说的是恭维的话,实际上坐在正堂的主位上纹丝不动,不怒自威。 夏潮生上前鞠了一躬,把那几个礼盒放在桌上,恭敬道:“唐老爷,我这次前来,其实是想向您提亲。” 唐昭卿上下扫视了一圈他带来的礼盒,淡然道:“且不说我女儿不是区区几个纸盒子就能娶走的,你也知道,我早已替她和庄家结了亲。”他话里的拒绝不言而喻。 夏潮生毕恭毕敬地回答:“这几个礼盒只能算是初次正式登门拜访的见面礼,如果唐老爷愿意成全我们,聘礼的礼单当然由您拟定,不论多少,我绝不会有半分推诿。” 唐昭卿抓住了重点,“成全?这一切都是你一厢情愿,何谈成全?” 夏潮生诚恳道:“望您明鉴,我和唐小姐是两情相悦的。”他暗自捏了把汗,还好自己这些日子补习了不少文化功课,否则不懂得这礼尚往来的敬词定会让他露怯了。 “痴人说梦!”唐昭卿不知昨日女儿偷跑出府的事,只觉得他是发了癔症,无心与他纠缠,只道:“请你离开吧,我不可能与庄家悔婚,更遑论将女儿嫁于你。” 夏潮生不可能将昨夜的事情说出去毁了唐婉宁的清誉,但是他又必须找个强有力的理由说服唐老爷,无奈之下他透露了军中的内部情报,“其实,这内部情报我本不该泄露出去。但我不得不告诉您实情,庄家早已是强弩之末。因为替中央筹集军饷,中央银行如今已是负债之身,他和唐家结亲也不过是为了拿唐家的家底去填补他们的财政赤字。唐老爷又何必引狼入室,葬送唐小姐的幸福?” 唐昭卿难以置信,怒拍桌子呵斥道:“信口胡言!你这是因为娶不到我女儿恼羞成怒才出言诋毁!”话虽是这么说,但是见他说得头头是道,唐昭卿的心里也不免对庄家产生了怀疑。 夏潮生继续劝道:“虽然我现在只是渝州的一个副参谋长,可是我已经准备好进黄埔军校,等我进修回来……” 唐昭卿气急败坏地打断他,“出去,来人,把他给我赶出去,我不想听这个人在我的宅子里胡说八道、胡言乱语!” 夏潮生还没来得及描绘他所憧憬的未来,还没来得及向唐婉宁的父亲诉说他的一片真心,就被一众家丁架了出去。他自然是不能大闹唐宅,大打出手的,只得悻悻离去,心想等过段时间唐老爷消了气,查明了他所说的实情,他再来求亲也许就不会面对这样强烈抵触的态度了。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第六十七回抛弃 昨夜唐婉宁回到唐宅便发了高热,许是淋了雨的缘故。 等到她退了烧,神智恢复清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夜里。 唐婉宁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便是着急地问身旁守候的小桃:“小桃,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小桃用湿毛巾替她擦了擦额角的汗,道:“小姐可算醒了。您从昨夜回府就一直发热,睡了足足十个时辰,现在该是子时了。” 她急切地问道:“今天早上,可有人来登门拜访过?” 小桃低下头,心虚地摇了摇头。唐宅上上下下都被唐昭卿交代过,自然全都是对夏潮生的事情守口如瓶。 唐婉宁一心扑在夏潮生的身上,没有察觉到她的心虚,连忙追问道:“那中午呢?下午呢?晚上呢?” 小桃摇了摇头,说道:“今天一整天都没有人来拜访过。” 唐婉宁终是泄了浑身的力气,又失望地躺回了床上。 她的床是红木雕花的,铺了层层的鸭绒,不会吱呀呀地响,不会硬的硌人,更没有那个人躺在旁边温言软语的说情话。 她伸手拉起床上的薄被盖过头顶,把自己整个人都蒙进被子里,企图自欺欺人,安慰自己,也许继续睡过去就好了,再睡一觉,兴许就有他登门提亲的消息。 奈何事与愿违,唐婉宁在病榻上缠绵了几日,都没有得到任何有关他来提亲的消息。 她病的这几天里,在母亲的影响下,父亲对她的态度也缓和了些许,也对她软了心,还派人修好了电话线。 唐婉宁反倒没心情出门了,她索性继续在内宅中休养,浑浑噩噩地过一日是一日。 这期间顾美珠时常和她通电话,吱吱喳喳地说个不停,和她分享自己的恋情,跟她讲她的情郎是如何贴心周到,她们这些天又去了什么地方游玩,讲她们的点点滴滴,讲得越多,唐婉宁的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难怪你都不来探我的病,原来是重色轻友啊。”唐婉宁抱怨。 顾美珠在电话那头“咯咯咯”地笑,解释道:“你还吃醋啊?之前我去你家可吃了不少闭门羹,谁能知道这几天老爷子又善心大发给你解禁了呀?总不能天天去你家门口问吧?如今我倒是想探病,你不是病又好了嘛。” 唐婉宁无心争辩,只道:“你呀,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 顾美珠察觉到好友的情绪不对,问道:“以往和我斗嘴的劲儿都去哪了?你真因为这个不开心啊?我明天去看你好不好?” 听到美珠关怀的话,唐婉宁只觉得鼻子酸涩,忍不住落了泪。 顾美珠追问道:“宁宁,你到底怎么了?” 唐婉宁终于把憋闷在心里的委屈尽数倾泻出来,“我被人抛弃了呜呜呜……” 第六十八回错过 提亲的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爱情和学业的双重打击让唐婉宁万念俱灰,成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读书,除了顾美珠之外,和外界再无联络,倒像是自己把自己关了禁闭。 庄家那边似乎察觉到了唐家的打探,突然提出提前婚期,唐昭卿这厢还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自知因为几句外人的挑拨而怀疑亲家是他理亏,便也应了。 眼看就到了大喜之日,唐婉宁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坐在梳妆台前任人摆弄,脸上没有一丝作为新娘子该有的喜悦。 庄如梅遣退了梳妆的丫鬟们,“眼看闺女就要嫁了,我们娘俩儿说几句体己话,你们先下去吧。” 庄如梅拿起桌上的梳子,站在唐婉宁身后温柔地给她梳头,嘴里念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说着说着,她竟落下泪来,泣不成声。 失神的唐婉宁这才把注意力放在你母亲身上,她站起身来揽住母亲的肩膀,“娘,怎么了?”她这才发现,母亲面容枯槁,一夜之间竟苍老了十岁一般。 庄如梅拭去脸上的泪,哽咽道:“宁宁,你不要怪爹娘……你可知有多少人对我们家虎视眈眈?把你许配给庄家也是无奈之举,这已经是当时能想到的最稳妥的方法了。” 听到母亲的话,唐婉宁强打起精神问道:“娘,究竟是谁逼你们?” 庄如梅摆了摆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这些事情的个中原委错综复杂,免得让你徒增烦恼……” 唐婉宁急切地打断母亲,“娘!你都跟我说明白好不好?” 庄如梅摇了摇头,“你先不要打断我,让我把话说完。直到昨日你爹才得到确切的消息,我们这才知道,庄家愿意娶你,不过也是别有用心。娘只想问一句,你对庄韩究竟有没有感情?其实,我看得出来,你们在一起虽然是你来我往地斗嘴不停,倒也能相处得来。你若是仍愿意嫁给他,咱就权当是嫁妆重些,这样你嫁过去也不会有苦日子的。” 唐婉宁自然是不答应,“娘,你说什么呢!这种包藏祸心的阴险之人,我怎么会喜欢他!更不可能为了嫁给他而牺牲我们唐家!” 庄如梅叹了口气,“宁宁啊,我的孩子……咱们这唐家,左右是保不住了。你不必考虑这些,你只告诉娘,你对他有没有意?还是……你真的喜欢先前那个保镖?” 唐婉宁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不喜欢庄韩。” 但是对于第二个问题,她却闭口不谈。 庄如梅看出了女儿的心思,道:“当初是我们错了。我们以为,只要把你嫁到庄家,便可以联手保住渝州商场的底线,庄家是个大富之家,自然不会亏待你,也算是两全其美。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其实,夏潮生来上门求过两次亲,都被你爹赶了出去,你爹还跟他说了,你当日为了去北平而求我时说的那番话。想来,倒是棒打鸳鸯了。当初要是不管不顾地跟庄家撕破脸,应承他这桩婚事,也许你还能有个两情相悦的婚姻。” 庄如梅深居后宅,自然是不知道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更不知道军中的形势。当日她要是真的应承了夏潮生的婚事,那便是公然与中央银行对立,届时四面楚歌、腹背受敌的唐家只会倒的更快,夏潮生也不再会有去黄埔进修的机会,到时两人就算是成了一对鸳鸯,那也是对苦命的鸳鸯。 唐婉宁听了母亲的话,心中五味杂陈。原来,他没有食言,他真的来提亲了……可是,当日她对母亲谎称自己只是逢场作戏的那番话,他也许当真了,也许对自己失望了,也许他还收到了婚礼的请柬…… 心中闪过的火花转瞬即逝,他们终究是错过了。 第六十九回逃婚 唐婉宁问母亲:“娘,如果我嫁给了庄韩,唐家是不是还有救?” 庄如梅摇了摇头,“如今大局已定,骑虎难下了。” 唐婉宁从来没觉得自己如此无助过,向来她的生活都是衣食无忧,也从来没过问过父亲生意场上的事,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怎么会呢? 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天都要塌了,而她却对此全无招架之力。 唐婉宁焦急地问:“娘,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是谁要陷害我们?现在该如何脱困?” 庄如梅欣慰地摸了摸唐婉宁的头,道:“你父亲不让我告诉你,他说,知道的越少对你来说越幸福。可是看你这么说,我发觉我的囡囡是真的长大了……既如此,我便长话短说吧。那日与你有冲突的日本人,名叫日向彻,是来渝州倾销鸦片的。你爹自然不会同意合作,奈何……他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我们只是一个小小的商贾之家,是一个任人鱼肉的国家里的小小的商人……本来与庄家合作,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不止是商场上的联合,也是打消那个日本人想要强娶你的意图。谁知,那庄家……不提也罢。总之,事到如今,我只希望我的女儿自由。” 母亲终是下定了决心,塞给唐婉宁一个小匣子,“宁宁,你离开吧,去哪里都好,去过你想要的生活,这里爹和娘替你撑着。”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唐婉宁的心头,她不知所措地问:“娘,你这是做什么?!” 庄如梅强撑着笑意,“傻孩子,你不是想去北平吗?那就去北平,跑的越远越好。娘本来是想如若你对庄韩无意,该送你出国的,可是这情急之下手续难办齐……唉……” 唐婉宁把匣子塞给她:“娘,我不要!我要留在这里和你们共同面对!嫁给庄韩也罢,继承家业也罢,为了你们,我都愿意去做。” 庄如梅还是忍不住又流了泪,她拉着女儿的手,把匣子又塞了回去,道:“你若不喜欢庄韩,留在这里也无益,只不过是让唐家多了一个伤心人罢了。昨夜我已暗中知会小桃,若是你不走,她便随你出嫁,若是你走,她便代你出嫁。” 唐婉宁没想到母亲竟然考虑得如此周到,她不再是那个内宅中优柔寡断的妇人,不再是那个只会宠溺孩子的母亲,原来她也有这样独当一面的时候。 唐婉宁摇头道,“我不能害小桃。” 庄如梅解释:“我知道你们二人主仆情深。不过,小桃嫁过去之后,我们会跟你嫁过去一样,对庄家有求必应,他们自然是不会亏待小桃的。以小桃的身家,嫁给庄聚贤的独子已经是最好的命运了,怎么算是害她呢?” 唐婉宁问:“那她愿意吗?” 母亲从衣柜里拿了件常服给她,“她自然愿意。快换上吧,时间不多了。”她语重心长地解释,“庄家图的不是你这个人,他们图的是唐家,只要我们给了他们想要的,究竟是谁嫁过去对他们不重要。你也说了,对庄韩无意,其实我多半也猜到了,所以才会作此安排。” 难怪母亲方才梳头的时候,就已经泪流满面,难怪母亲跟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临别前的叮嘱…… 知女莫若母啊。 唐婉宁最终还是选择自私一回,听从了母亲的安排,换了常服,趁着大家都在前院忙着婚宴的事,从后门跑了出去。 母亲的话言犹在耳:“不要联系任何认识的人,不要再和家里联络,跑的越远越好,不要让任何人找到你,不要回头。” 她和母亲都不知道的是,不知何时路过后门的父亲,已将她逃跑的背影看得真真切切,无言地目送女儿离开。 第七十回猫鼠 不论如何,唐婉宁还是想和夏潮生见一面。 她想在离开之前和他解释清楚她们之间的误会,也还暗自抱有一丝希望,希望见到他之后,她们之间的爱意仍如那夜般热烈,她们可以一起私奔去海角天涯,他可以陪她面对这让她无所适从的一切…… 不巧的是,她跑得太着急,心里又装着事,以至于在路口的时候不留神被一辆轿车撞倒。 所幸的是那辆轿车及时刹了车,她只是跌倒,扭伤了脚,并没有什么严重的伤。 司机很快下车扶她起来,客气地问她:“实在对不起,小姐,要不要紧?” 唐婉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虽然扭到的脚踝很疼,但是也好在还有一只脚足够她支撑起身体,勉强走几步。她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如果在街上被人认出来,那么她逃婚的事将会提前败露。 于是她摆了摆手,若无其事道:“我没事的,可以走。” 司机并没有多少责任心,点了点头就回到了车上,这正合唐婉宁的意。 谁知她刚离开几步,那司机又下了车快步追上来,态度与刚才的客气淡然截然不同,热情道:“小姐,我们老板看您伤势不轻,还是送您去医院吧!” 唐婉宁自然是不愿的,可奈何那司机的态度不容拒绝。他单手搀扶着她的手肘,别说她是崴了脚,就算没有受伤,也很难挣脱这个男人的钳制。唐婉宁几乎是半强制地被他带上了车。 车里坐着的男人西装革履,面若桃花,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问:“唐小姐,跑的这么着急,要去哪里?” 他的中文虽然磕磕绊绊、语调奇怪,但是显然和上次见面时的水平完全不同。 唐婉宁没好气道:“怎么,你现在又能说中文了?” 日向彻展开右臂状若无意地搭在唐婉宁身后的座椅靠背上,漫不经心道:“上次经过唐小姐的说教,我不敢怠慢,回家便夜以继日地学习中文,现在也算是小有所成。” 唐婉宁心中着急,但自然不能让他看出端倪,只道:“现在叙旧也叙过了,我能走了吗?” 日向彻油盐不进,“唐小姐明显扭到了脚,怎么能不去医院呢?” 唐婉宁把头扭向窗外,“不需要,麻烦放我下车。” “我认为需要。”他一如既往地强硬。 眼看着司机将车开得愈来愈远,唐婉宁忍不住发火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我图谋不轨!” 日向彻偏偏就喜欢她对自己这样飞扬跋扈的样子。无论是在中华民国还是大日本国,他见过太多低眉顺眼、柔情似水的女人,早已失去新鲜感,唐婉宁这样张扬又明媚的性格让他产生了浓烈的好奇心和征服欲。 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唐小姐,图谋不轨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像你这样在自己婚礼的时间,穿着平常的衣服跑出来,能不能叫作图谋不轨?” 唐婉宁的呼吸变得急促,她根本不是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的对手。 日向彻轻笑一声,用一对玻璃般纯净又冰冷的褐色瞳仁望着她,“唐小姐,你大可以放心,我没有恶意。你想去哪?我都可以送你。” 透过他的眼神,唐婉宁再次感觉到了自己像是被猎人凝视那般的毛骨悚然。 唐婉宁低头,来回交叉自己双手的手指,以此来掩盖自己的焦虑,借用沉默与他对抗。 日向彻从鼻腔发出一声冷哼,“除非……你是想私会你的情郎……”他扳过唐婉宁的肩膀,逼她直视自己的双眼,“我见过他,在你家。他的名字叫夏潮生对吧?” 唐婉宁总算实打实地感受到了这个男人的可怕之处,她咽了咽因紧张而分泌的唾液,不动声色地撒谎道:“他不是我的情郎,他只不过做过一段时间我家的保镖。” “哦?是这样吗?”日向彻半信半疑。 唐婉宁攥紧了微微颤抖的手,反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的司机阿保是不是我的情郎?怎么不问你自己,现在我在你的车里,你还抓着我的肩膀,难道你也算是我的情郎?再说了,你有什么资格审问我?” 她偷换概念的话反而取悦了日向彻,他没再深究夏潮生和唐婉宁的关系,笑言:“我乐意做你的情郎。” 唐婉宁不想无休止地和他这样纠缠下去,她只能先应付过去再想对策,只好开门见山道:“我要去火车站。” 日向彻寻根究底:“去火车站做什么?” 唐婉宁给他一个白眼,“去火车站当然是坐火车!你不是很清楚吗,我这是逃婚!当然是在没人知道的情况下跑得越远越好!” 在火车站的工作人员看来,日向彻实在是体贴,寸步不离地照顾自己的太太,帮她买票、送她进站,甚至等到她上了火车,目送她远去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可实际情况是,唐婉宁是被他挟持,被他胁迫,别无选择地接受他所谓的“帮助”。不过好在,她总算离开了渝州。等到了北平,再也没有人可以挟持自己,再也没有人能强娶自己,她将是自由的。 届时,她一定有机会再联系夏潮生,美珠和家人。 这边日向彻回到车上之后,司机不解地用日语问道:“日向先生,既然您对她志在必得,又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放她走呢?” “你没见过猫捉老鼠吗?直接抓住有什么意思?”日向彻的笑意渐浓,“要先放那只老鼠跑,让她自以为安全,然后再出其不意地把她抓回来,看着她被自己玩得团团转,玩到她跪地求饶,等到玩腻了,那时再吃下去,才有意思。” 第七十一回变迁 民国二十年,六月十三日,夏。 微风摇曳着一簇簇斑斓的日光,柳树舒展着纤长翠绿的枝条,伴随着树上的蝉鸣,描绘出一幅属于渝州城的夏日画卷。 唐婉宁戴着时髦的墨镜,穿着一身俏丽的鹅黄色洋装,提着裙摆步伐轻快地从火车上跑下来。 她贪婪地呼吸着故乡的空气,如饥似渴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恨不能把全渝州城每一个角落的风景都纳入眼中。 她终于又重新踏入了渝州的土地。 前来接站的司机举着醒目的牌子,唐婉宁迎上前去,热情地给他一个拥抱,“谢谢你来接我。” 她的举动吓得司机连连后退,“唐小姐,这可使不得。” 唐婉宁不以为然道:“在法国,这可是最普通不过的礼仪了,等会见了爸爸妈妈,我还要给他们一一行贴面礼呢!”说起爸爸妈妈这两个词,她的眼中还是难掩落寞。 司机并没有注意到她眼中的情绪,他接过她的行李箱,点头哈腰道:“唐小姐,我知道您在法国四年,已经习惯了洋人的文化,可是在咱们这里,还是得注意些,免得让人说了闲话。” 唐婉宁不置可否,兴高采烈地跟他上了车,问道:“我父母还好吗?家里人都怎么样?当初母亲不让我跟家里联系,我也一直很谨慎。现在也已经这么久了,事情也都该过去了,我实在是思乡情切,便还是写了信知会他们我回国的消息,他们不会怪我吧?” 司机的神色有些不自然,道:“他们若是怪您的话,怎么会让我一早来车站接您呢?” 唐婉宁一路上就这样跟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不知不觉中车就开到了唐宅门口。 她站在门口矗立许久,这里的一砖一瓦似乎都没有变过,还在等着她回家,就连门口的春联都仍停留在兔年。 她强忍着流泪的欲望,幻想着父母坐在那里翘首以盼的场景,扬起笑脸兴奋地奔向正堂。 可是在看到日向彻好整以暇地坐在曾经属于父亲的主位上,笑着说欢迎回家的时候,唐婉宁还是抑制不住哭了出来。 日向彻走过来关切地问,“怎么哭了?” 四年不见,他的中文已经流利到像个渝州本地人了。 唐婉宁不着痕迹地伸手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泪,笑着解释道:“我这是喜极而泣。”她吸了吸鼻子,强装镇定,“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的父母呢?他们去哪里了?” 日向彻的脸上流露出悲伤的神色,“此事说来话长……” 他不忍开口,便随手招来一个手下,让他讲与唐婉宁全部的真相。 那人从唐婉宁逃婚开始说起,当日庄家拜完了堂,揭开红盖头之后才发现新娘竟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丫鬟李代桃僵。可是木已成舟,他们心不甘情不愿地吃了这个哑巴亏,自然也不会心慈手软,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便利用亲家的身份不择手段地将唐家的三百七十二家商号全部纳入囊中。 此时,正逢夏潮生学成归来,回到渝州。他利用职务之便在陈玉麟的汽车上安了炸弹,使得他和他的小女儿命丧当场,还趁机强娶了陈玉麟留在世上唯一的女儿陈妃儿。此后,他名正言顺地夺了军权,在市政府扬起了青天白日旗,道貌岸然地把自己打造成有正规编制的国民革命军。 这还不算完,一朝得势的夏潮生眼看唐家已经是外强中干,因为曾经在唐家求亲被二老拒之门外,早已怀恨在心的他,夜里派人潜进了唐宅,将唐家灭门以解心头之恨,酿成当时名震全国的惨案,唐家上下老小无一幸免。 自此,唐家彻底败落,只留下一个因逃婚而不知所踪的唐家大小姐。 对于其中除当事人外不会为人所知的细枝末节,这人也讲得是天花乱坠、如临其境,不像是在陈述事实,倒像是个专业的说书人。 尽管如此,唐婉宁已无暇深究其中的是非曲直,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噩耗已足以打乱她思考的神经,她蹲在地上悲痛地哭了个昏天黑地。 日向彻趁虚而入,弯腰横抱起哭成泪人的唐婉宁,他温柔地告诉她,当初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替唐婉宁从庄家手中拿回了这套宅院,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她若是想回家了,回到渝州,还可以有个去处。这里的一草一木和古董陈设,他都定期派人维护打理,就像她离开时一样。 他抱着唐婉宁回到她曾经的房间,放她在床上,叮嘱道:“我知道这些对你来说很难接受,你先好好消化一下,休息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唐婉宁拉住他的衣角,梨花带雨地仰视着他,抽泣道:“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对不对?你只是找人跟我开玩笑对不对?你只是戏弄我,对不对?” 日向彻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示弱的唐婉宁。 一别四年,她已洗去曾经的青涩,盛放地更加动人,就连哭起来,也如同雨中挺立的野玫瑰,那样的妖冶和诱惑。 看来,他这些年在渝州的苦心经营没有白费。 日向彻顺势坐在床边,安抚脆弱的唐婉宁,“很遗憾,他说的都是事实。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也许你还不相信我。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不论如何,我还在这里,我会陪着你度过这段难熬的日子。我承认,当初我年少气盛,我不懂得中华民族的文化和礼仪,我太骄傲。”说到这里,他温柔地拉起她的手放在胸口,给予她热烈的目光,“可是你离开的这四年里,我始终忘不掉你。所以,我有努力地去学习和了解中文,我费尽心思保住唐宅,守在这里,只为等着你回来。” 唐婉宁止了泪,望着他的眼睛,那里的确只看得到毫无保留的真诚。 “可是,我们只见过两面,值得你这样吗?”她问。 他眼里的深情不减:“有的人日日见面也不过是相看两厌,真正爱上一个人,一面足够了。” 曾经有一个人,也和她说过类似的话。唐婉宁念及夏潮生,心中抽痛了一下。当年那样仓皇地离开之后,她再也没有机会和他联系过。 如今,他已经娶了陈妃儿。想来,他那所谓的无法自拔的爱,也早已随着时间消失殆尽了吧。 日向彻继续说道:“你现在不相信我,没有关系,时间会证明一切的。我会让你知道,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日向彻,已经为你改变。” 唐婉宁认真地看了看日向彻,他似乎真的变成了一个善解人意的温柔男人,在他身上已经找不到当初那个让她毛骨悚然的阴霾。 看来,四年的时间,真的改变了太多的人和事,也包括唐婉宁自己。 Facile的话:这章的信息量很大,大家应该会有很多疑惑,这些疑惑会在后面的章节里慢慢解开。 第七十二回独食 唐婉宁就这样在唐宅住了下来。 除了父母不在,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太大的改变。 唐婉宁有时会恍惚,也许,父母只是外出远游,也许,父亲带母亲去国外养老而已…… 她自欺欺人地想,其实,这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场噩梦,醒来之后,她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十八岁少女,父亲会因为她没有按时回家而发脾气,母亲会因为她不好好吃饭而婆婆妈妈地唠叨,那些变故都只是道听途说罢了,根本从未发生过。 一夜梦醒,唐婉宁口干舌燥。 她从床上坐起来,下意识地喊道:“小桃,你怎么不叫我起床啊,我肯定迟大到了!跟吴妈说一声,我来不及吃早饭了。” 门外的侍女叫做花子,她小步跑进来,用蹩脚的中文问道:“唐小姐,需要吃早饭吗?” 唐婉宁自嘲地笑了,她看向窗外和离家前别无二致的景色,叹了口气,淡淡道:“不必了,我起的这么晚,出去吃个早茶好了。” 花子疑惑地问:“早茶是什么?” 唐婉宁没有心情跟她解释,只是简略地说,“中餐。总而言之,我想出去吃饭。” 回到唐宅的这几日,唐婉宁一直都郁郁寡欢,没有心情出门。她一边沉浸在故地重游的怀念之情中,一边又被这种怀念所深深折磨,像是一种自我虐待的方式,作为她当年一走了之的惩罚。 这是她第一次提起出门的要求。 是的,要求。即使没有任何人跟她说过,她也并没有主动提起过,但是她们都心知肚明,她要是要想离开唐宅的大门,需要经过日向彻的允许。 花子为难地说:“非要出去吃饭不可吗?” 唐婉宁并没有给她什么好脸色,骄纵道:“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个中国人,我想吃中餐都不可以吗?这些天的一日三餐都是日本菜,我早腻了。” “可是,先生今早有急事,天刚亮便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我……我去打个电话,可以吗?”答话的时候,花子的头始终深深地低着,卑躬屈膝的姿态和小桃的天真可爱完全不同。 唐婉宁似乎并不想为难她,无奈道:“既然他有急事出门,你要是贸然打电话打搅他,必定让他不快,挨骂估计是少不了了。” 既然日向彻不在,与其大张旗鼓地惊动他,让他兴师动众地找人“陪”她出门,不如趁此机会,安静地偷吃一次独食吧。 唐婉宁灵机一动,“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不如我们打电话给餐馆,让他们送饭过来吧?这样,也省得你打电话请示来请示去这么麻烦了。” 花子思考了一阵,答应了她,“那就这样办吧,谢谢唐小姐体会我的难处。” 唐婉宁摆了摆手,“不必放在心上,虽然我这个人性格不好,但是至少心地是好的。” 订餐的时候,唐婉宁特意把话筒递给花子,示意让她来说。 花子看她这样坦然,也没了顾虑,恭敬道:“我的中文说得不好,还是唐小姐来说吧。” 电话接通,唐婉宁率先开口问道:“是鼎盛茶楼的张老板吗?我想要订餐。” 对方答道:“这里是鼎盛茶楼,可是我们的老板姓方,不姓张。” 唐婉宁皱了皱眉,“怎么会这样,我记得老板是姓张的呀,以前我常去鼎盛茶楼吃那里招牌的虾肉小笼包,不会错的。” 对方笑了,“原来是老主顾。看来您有些日子没来了,不知道鼎盛茶楼已经换了东家,招牌也换成了蟹肉小笼包。” 唐婉宁展颜一笑:“原来是这样,我确实是很久没有去鼎盛茶楼了。我想要半笼虾肉、半笼蟹肉和一笼鲜肉的小笼包,外送到德安西路三十二号的唐宅,可以吗?” 对方回应:“当然可以,不过我们店需要支付外送费,您可以接受吗?” 唐婉宁点了点头,对着电话说道:“放心吧,加上外送费,到时候我会让人直接凑整给你的,多出来的全都当是小费吧。” 第七十三回怀疑 日向彻回到唐宅的时候,唐婉宁正独自在房间里狼吞虎咽地吃着小笼包。盘子里还剩下几个,全都被从中间掰开,汤汁流的到处都是。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尴尬。 唐婉宁用餐巾擦了擦油亮的双手,站了起来,勉强对他挤出一个笑容,道:“你忙完了?” 日向彻不紧不慢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意有所指地说道:“真没想到,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吃相竟会如此……原始。你还真是让我惊喜啊。” 唐婉宁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一边拿起筷子继续吃,一边挽回颜面道:“其实,我平时也不是这个样子的,你是知道的,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我还是很遵守餐桌礼仪的。我、我会吃得这么狼藉是因为着急,怕你回来看见我偷偷吃外面的食物生气。 ” 日向彻敲了两下桌子,“哦,原来是这样的吗?” 唐婉宁继续耕耘于桌上的小笼包,头也不回道,“不然呢?” 日向彻看着她似乎很喜欢小笼包的样子,浅笑道:“我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下次再订餐,不必忌讳我。” 唐婉宁乖乖答:“知道了。” 日向彻又敲了两下桌子,问:“剩下的小笼包你还没吃,怎么就提前掰开了?不怕放凉了影响口味吗?” 唐婉宁自然地答道:“他们着急把食盒还给门口送餐的店小二,囫囵把小笼包都倒在了这个大盘子里端给我,我点了三种不同的肉馅,分不清了,我想先尝尝虾肉馅的,只好一个个掰开看。” 日向彻第三次敲了桌子,问道:“既然你喜欢吃虾肉的,为什么还要点不同的馅呢?” 每次提问的之前,他都会敲两下桌子,这是行为心理学中的“抛锚法”,想要形成一种条件反射,让回答者在听到敲桌后下意识地答出实话。 唐婉宁心下了然,面上却仍是若无其事道:“那家店换了东家,之前的招牌是虾肉小笼包,现在却是蟹肉小笼包。我想怀念一下回忆里的味道,但也想试试新的口味。怕他们做的难吃,便又点了最基础的不会出错的鲜肉小笼包。” 日向彻再次敲了两下桌子。 还没等他提问,唐婉宁便站了起来,发起了大小姐脾气,直言不讳道:“你是在审问我对不对?你把我当作囚徒对不对?那你是什么身份?囚禁我的主人?还是审判我的警察?我只不过是从外面订了餐来吃,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日向彻道歉道:“对不起,我只是……关心则乱。” 唐婉宁把头扭在一边,不愿看他。 日向彻揽住她的肩膀,哄道:“宁宁,别生我的气,好吗?” 唐婉宁回头,诧异地看着他,“你叫我什么?” 日向彻笑了笑,“我们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天,难道还不可以这样叫你吗?” 唐婉宁沉默了几秒,没有反对。 日向彻得寸进尺地搂紧了她,“宁宁,我很高兴你愿意接受我。” 唐婉宁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地得逞,她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道:“这不算接受你。” 日向彻仍维持着面上温暖的笑意,“没关系,中国人常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相信可以等到你完全接受我的那一天。” Facile的话:情况越来越精彩了,欢迎大家踊跃竞猜。 第七十四回暗流 深夜的书房里,日向彻狠狠地给了花子两个耳光。 花子的嘴角已经被打出了血,她不敢伸手去擦,五体投地跪在那里,“对不起,日向大人。” 日向彻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对待一只随时都可以踩死的蚂蚁,“你是不是忘了,你为什么会来中国?是不是忘了,我为什么安排你留在她的身边?” “花子不敢忘。” “哼,”日向彻冷笑,蹲下身来掐住花子的后颈,逼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你没忘?你没忘为什么不跟我报告?!没忘为什么让她私自给外面打电话?” 花子抖了抖身体,满眼的惊惧,“先生,是我疏忽了,求您再给我一次将功补过机会!她订餐的时间,餐馆的电话号码,她订餐时说的每一句话我记在了心里,全都可以向您复述。” 日向彻松手甩开了她,“你还算有点用处。花子,别再让我对你失望了。” 花子抖得更厉害了,像是听到了死神下给她的最后通牒。 第二天清晨同样的时间,日向彻找到一个中国女人,让她原原本本地按照花子复述的话又订了一次餐。 这次的食盒,经过检查之后,直接送进了日向彻的书房。 日向彻拧眉,慢条斯理地用餐刀一个又一个地切开了所有的小笼包。 表面上,日向彻是渝州省最大的鸦片供应商,城里百分之八十的鸦片馆明里暗里都是归他所有。 而实际上,他的身份远不止这么简单。他的父亲是驻中国东北的日本陆军大将日向欣次郎,因为父亲的保驾护航,他在来渝州之前便已是一位功绩显赫的年轻大佐。 但是,日向彻不想一直活在在父亲的蒙阴下,于是选择来到还未被日军势力笼罩的渝州,开展属于他的军国事业。 他的确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于商,他让鸦片占领了渝州的市场,还当上了渝州商会的副会长;于战,他在渝州建立了属于日本的地下情报组织,蝶机关,很多爱国志士也都因为公开发表对他不利的言论而被暗杀,连很多渝州的军事行动他也似乎有所了解,总能找到机会破坏。 不管是共产党还是国民党,他们无一不对日向彻恨得咬牙切齿,可偏偏因为找不到任何证据,甚至不知道蝶机关的地址所在而对他无可奈何。这四年来,他们曾前仆后继地在日向彻身边安插间谍和杀手,可是一个又一个地被日向彻发现,无一幸免,日向彻却毫发无伤。 他实在是狡猾、聪明,又心思缜密,天使一样的外表下是比魔鬼还可怕的内心,是渝州省内最恐怖的日本魔头。 这也是为什么,日向彻会如此谨慎地对待唐婉宁。不过,他虽然怀疑唐婉宁,却在一无所获之后长吁了一口气。他不会因为感情便对唐婉宁网开一面,但是他私心地希望,唐婉宁不是他们安插在自己身边的间谍。 看着眼前开膛破肚的小笼包,日向彻想,这一切也许真的只是他多心了。 日向彻在脑内重新复盘唐婉宁离开渝州的经历。四年前,他帮助唐婉宁逃婚的时候得知了她乘坐火车的目的地是北平,便打电话在北平火车站出口安排了人手绑架唐婉宁,此后,他本想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借此机会囚禁了她,让她成为他的禁脔,臣服于自己,却在中途被人截了胡,一个身手了得的神秘女人救了她。 自此,唐婉宁下落不明。直到一个月前,他在唐宅收到了唐婉宁从法国鲁昂寄来的信件。上面写她在北平偶遇了表姨,表姨收留了她并替她隐瞒身份。没过多久,身为技术骨干的表姨夫被公司派遣去法国总公司办公,她便随表姨全家移民了法国,并且在那里读完了大学。如今,她已大学毕业,有能力养活自己,加上她十分思念家乡的双亲,觉得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也该无甚大碍了,便在和表姨商量之后,踏上了回家的旅程。飞机降落在北平机场,随后转坐火车回到渝州。 接下来,便是日向彻安排司机在火车站接到了她,直接回到唐宅,路上没有停留,也没有接触到任何人。 这些天来,他已经逐步查清了唐婉宁信中说的飞机班次,时间是吻合的;也查到她的表姨和表姨夫确有此人,确系移民法国;法国鲁昂的大学也回信证实了唐婉宁的学历…… 虽然她点餐的举动有些引人怀疑,但是考虑到她回国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赶,之后在唐宅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现在这个痛失双亲的女孩也只不过是想吃上一顿中餐,倒也是无可厚非。今天他也查过那间茶楼的底细,没什么可疑之处。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合情合理,证明着唐婉宁清白的身份。可如果她是间谍,她将会是一个史无前例的可怕敌人。 如今,她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自己的身边,他难道不该相信命运的安排吗? 日向彻把盘里的小笼包尽数倒进了垃圾桶,陷入沉思。 第七十五回绑架 过了几天,日向彻突然告诉唐婉宁,他要去北平公干。他让她放心地待在唐宅,衣食住行都可以自己决定,她才是这里的女主人。 唐婉宁大为不解,怎么才过了几天,他就有如此大的转变。 日向彻摸了摸她的头,含情脉脉地说:“昨天都是我的不对,我也是才知道,原来你认为我对你的保护是枷锁,是囚禁。所以,我要向你证明我对你的爱和信任。刚巧,我有事离开,你也可以更自在更无顾忌地去做你想做的事,不是吗?” 他似乎话里有话,暗示着什么。唐婉宁不知道他的公干是不是有意而为之,他到底是真的完全信任了自己,还是又一轮新的试探? 日向彻离开后,唐婉宁像是真的没了顾忌,过起了骄奢淫逸的大小姐生活。她不仅经常出门逛街,买衣服、买香水、吃饭、看电影,还给家里买了两只狼青犬幼崽,没事的时候就在家里到处逗狗玩,小狗跑到哪里她就追到哪里,真真是一副玩物丧志的样子。 她做什么也都毫不避讳花子,甚至把花子当成了倾诉的对象,还告诉她,也许只有这样麻痹自己,她才能彻底忘记父母离去的悲痛。 不过,这样潇洒的日子还没过几天,她就在唐宅内被一队闯入的黑衣人打晕带走。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唐婉宁已经被人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触目所及的是各种各样的刑具。 “你们是谁?为什么把我绑在这里?你们要对我做什么?”她对着囚室外大喊了许久,始终没有人回应她。 为了给自己省点体力,她放弃了喊叫,闭上眼假寐。反正,绑她的人总有缘由,这些刑具也都不会是摆设,她要比对方更沉得住气。 其实,束缚她的绳子不紧,唐婉宁可以轻微地移动,绳结也很简单,只要稍微接受过一点特工训练的人都可以毫不费力地从这把椅子上挣脱。 但唐婉宁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她不会那些,只能束手无策地坐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用一盆刺骨的冰水泼醒了假寐的唐婉宁。 她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是几个陌生的男人,正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 为首的男人开口,用一口流利的中文讲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蝶机关的藤原谦吉,很高兴认识你,唐婉宁小姐。” 唐婉宁微笑道:“藤原先生何必对我如此坦诚呢?再说了,你的劳什子机关我也不认识,说了也是白说。你就干脆地告诉我,你想要用我勒索多少钱?” 藤原谦吉摩挲着手中的长鞭,“勒索?唐小姐是真不知道呢,还是装不知道?你的嘴这么硬,不知道你这身雪白的皮肉,有没有你的嘴硬?” 唐婉宁瑟缩了一下,似乎被他的举动吓到了,“你要做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藤原谦吉从鼻腔发出不屑的“哼”声,“看来是我高估了唐小姐啊,我还没动手,你就已经瑟瑟发抖了……这要是让你的上级知道了,恐怕也会后悔培养出这么一个废材吧?” 第七十六回拷打(二更) 唐婉宁着急地喊道,“什么上级,你究竟在说什么胡话!你是不是搞错了,你一定是找错人了!一定是有同名同姓的人,我刚刚从法国回来,什么都不知道!” 藤原谦吉狠狠甩动长鞭抽了唐婉宁一下,“你还装什么装!你的身份在你第一次接头的时候就已经暴露了!”他说着又抽了她好几下,“虾肉小笼包?蟹肉小笼包?鲜肉小笼包?你们的暗号倒是够隐秘!” 唐婉宁哭了出来,哀求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接头,我只是在鼎盛茶楼订餐,买过一次小笼包而已!求求你,放了我,我和日向彻是好朋友,他也是日本人,是渝州城里有头有脸的商人,你一定认识他!你帮我联系他,他一定会证明我的身份!” 藤原谦吉弯腰,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脸,“啧啧啧,这么漂亮的脸蛋,哭起来也是楚楚动人呐。你猜我为什么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你带到这里来?我早就知道那个日向彻情系于你,必然会帮你做伪证,才特意选择这个他不在的时间,明白了吗?” 唐婉宁哭得更大声了,“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放过我,我真的对你说的那些一无所知……” 藤原谦吉又狠狠地抽了数鞭,讽刺道:“早这样多好!早这样这样多啊!早点哭出来,不就没事了?你说你,被人绑在这样的囚室里,只会装模做样地喊几声,连哭都不会哭,还能睡得着觉,早就把自己暴露地一干二净了!现在,还敢说自己不是间谍吗?” 唐婉宁哭嚎着,嗓子都嘶哑了,“我以为,你们只是图财绑架我,日向彻他有很多钱,有很多很多钱,他一定会想办法救我出来的,所以,我不害怕……求求你,放了我,我不是什么间谍,我真的不是……” 藤原谦吉下手并不算重,不过唐婉宁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姐自然也是承受不住的,她已经被他打得满身血痕,脸上更是眼泪鼻涕糊在一起,狼狈至极。 他引诱道:“都这样了,何必苦撑呢?告诉我,你的上级是谁,我就立刻放你出去。” 唐婉宁拼命摇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从来没有什么上级,我一下飞机就立刻去了火车站,然后就回到了渝州,一直和日向彻住在一起,你都可以去查,去求证的!” 藤原谦吉命人端了一大盆滚烫的辣椒水,从唐婉宁的头顶垂直泼下,高温的辣椒水灼烧着她的皮肤,顺带渗入被长鞭抽出的伤口中,疼得唐婉宁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用力地吸气,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栗。 他站在唐婉宁的身后,用力掐着她的脖子,让她在窒息的边缘徘徊,“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其实我们早就有了确切的情报,你的上级就是鼎盛茶楼的老板方镇谦,我不过是看在你漂亮,给你一个坦白的机会,你怎么都不好好珍惜呢?” Facile的话:为了让大家看得过瘾,这段剧情快进一下,今天三更吧!下午两点还有一更! 第七十七回吐真(三更) 被他放开脖子之后,唐婉宁大口地汲取周围的空气,过了好一阵才勉强缓过来,用沙哑的声音解释道,“我……我真的、不、认识、那个、方老板……以前、都、都是张老板……他、接待我、们、一家……自从、逃、婚,我就、没……没见过、张、了。”说出这些话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她的嘴唇还在动,却已经很难发出声音了。 藤原谦吉对几个手下使了个眼神,他们便强硬地掰开她的嘴,给她灌入了大量的温水。 他笑道:“唐小姐还真是一个坚强的间谍呢。先好好休息一下,给你的喉咙一点时间,我们还有好多话没有聊呢。” 过了几分钟,或者更长时间,唐婉宁的大脑已没有办法衡量。她看着藤原谦吉从桌上的白色铁制医药箱里拿出一支已经灌装了液体的注射器来,对她兴奋地介绍道:“唐小姐,看看这是什么?它叫做吐真剂,只要轻轻地顺着你的静脉推进去,一会儿我想知道的都不用问,你自己便会毫无保留地说出来,哈哈哈哈哈!” 尽管唐婉宁拼命地挣扎,那管吐真剂还是一滴不漏地推进了她的静脉。 她的主观意识一点一点地逐渐模糊,不论她的大脑如何大喊着让她清醒,她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意识消散、消散、再消散…… 混沌间,一个男声在她耳边命令道:“说吧,你去北平之后,都发生了什么?是谁派你接近日向彻的?” 唐婉宁无力挣扎,认命地阖上眼睛,陷入久远的回忆。 她的眼前首先浮现出林文月的脸。那是个身手矫健的女孩子,像是武侠小说里的女侠,三下五除二地就把那群绑架她的人全部打倒,温热的手抓着她,带她跑离那个混乱的北平火车站,带她穿过北平的大街小巷,带她游览北平的街景…… 在那个时候遇见林文月,是她的幸运。 藤原谦吉没空等她追忆往事,他拍了拍唐婉宁的脸,“别睡,醒醒!把你知道的,把你想到的,都说出来!” 唐婉宁张了张口,声若蚊呐,他弯腰凑近了去听,说的是:“姨妈、救我……救、救我……” 眼看已经开了个口子,藤原谦吉穷追不舍,“你要姨妈怎么救你?姨妈为什么要救你?” 唐婉宁又开始流泪,答非所问道:“姨妈、姨妈……我、我后悔了,我不、不该……回渝州。” 藤原谦吉起身,转头一脚把一个手下踹倒在地,用日语骂道:“蠢货!是不是剂量准备多了!她都神志不清了,还怎么问?!” 手下跪在地上想要辩解,又被他几个耳光打得晕头转向。 唐婉宁没有错过这个难得的喘息机会,她已经哭不出声,只肆意地流着眼泪。 藤原谦吉自然也没有放弃,他半蹲在唐婉宁的椅子旁边,换了一个简单的问题,继续问道:“你的姨妈是谁?” 唐婉宁的瞳孔放大,已经失焦,机械地回答他的问题:“姨妈是、妈妈……的……表妹……叫,钱、云芳。” 藤原谦吉又问:“姨妈是做什么工作的?” 唐婉宁回答:“家庭、主妇……” 藤原谦吉乘胜追击,“那你的姨夫呢?他叫什么,是什么工作?” 唐婉宁几乎是凭借肌肉记忆在回应:“他是、法国、克、马希、公司……工程、师……叫,万有书……” 没有任何破绽,问到的一切信息都和查到的一模一样。 药效正在消退,藤原谦吉仍不死心,他抓着唐婉宁的衣领,怒声施压道:“你在演戏对不对!你在装!你是个出色的间谍!知道什么时候服软,什么时候撒谎!狡猾卑鄙的女人!我告诉你,在我这里,什么样的手段都没用!”他呼喝手下,“三岛,你们过来,把她的衣服给我扒了!” 第七十八回获救 “不要……求你不要……”唐婉宁虚弱地求饶,“我、我的、清白之、身……要留给、爱的人……” 藤原谦吉示意他们先不动,问:“你爱的人是谁呢?” 唐婉宁咬了咬牙,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日、向、彻。” 藤原谦吉不屑道:“你的花招还真是多呢,间谍小姐!除非你供认你的上级,否则,哪怕你说得天花乱坠,我都不会放你走。”说完,他猛烈地对她甩了一个耳光,命令手下,“你们给我继续扒她的衣服!” 三岛翔太暴力地扯开唐婉宁的领扣,发现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对藤原谦吉报告道:“长官,这个女人好像晕了。” 藤原谦吉毫不心软:“她会醒的,继续!” 这个时候,日向彻终于忍不住从双面镜后的监视室走了出来,冲进审讯室,喊道:“你们都给我住手!”他愤怒地扫视过屋里的每个人,“你们怎么敢?怎么敢碰她的身体?!怎么敢!” 藤原谦吉行了个军礼,“机关长,如您所见,我并没有对这个女人用重刑。可是就连吐真剂都问不出什么,属下只好出此下策,击败她的尊严。” “我说过她是间谍吗?我说过一定要问出什么来吗?”日向彻给他一个响亮的耳光,“既然这样都问不出什么,那说明她就是清白的!把她给我放开!从今天起,她就是我的女人,明白吗?” 他们低着头,异口同声地回答:“是!属下明白!” 日向彻小心翼翼地给唐婉宁披上自己的外套,弯腰横抱起她,带她走出了这间可怖的囚室。 怀里的人即使面色苍白也别有一番凄哀的美丽,像是散落在水缸中被泡得发白的落花,难怪这么多年都让夏潮生对她念念不忘。她只不过是在渝州城内露了几次面而已,便已经引得他大费周章地四处查探。 如此看来,仅仅是把唐婉宁留在自己身边做一个被圈养的小女人倒是暴殄天物了。 等唐婉宁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床边坐着正在用湿毛巾替她擦脸的日向彻。她激动地起身抱住他,声音嘶哑,“你怎么才来……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我是不是死了,这是不是在做梦?” 日向彻很满意她的反应,回抱住她,哄道:“都是我不好,出去公干几天就让别人钻了空子。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我会保护你。” 唐婉宁崩溃的情绪在此刻全部爆发出来,她伏在日向彻的怀里嚎啕大哭。 她许是被这次经历彻底击垮了,才终于明白过来,如今的她在渝州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只有日向彻。尤其是在经历过前所未有的折磨后,救她于水火的人如同狂风暴浪中驶来的小船,将承载她全部的希望。 只是,日向彻不会让她知道,救她于水火的这个人,也是亲手置她于水火的罪魁祸首。 对他来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唐婉宁通过了这场考验,甚至展现出比他想象中还要大的价值。 第七十九回过往 自从多年前的那夜欢好过后,夏潮生亲手把唐婉宁送回了家,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他去唐宅提了两次亲,她都没有出现。唐婉宁的父亲还告诉他,她亲口承认,她对他的喜欢都只是逢场作戏,只因大小姐脾气,逆反父母的安排罢了。 夏潮生不信,他不信。她曾那样毫无保留地在他的身下绽放,曾那样甜蜜地叫他哥哥,曾那样信誓旦旦地要与他永结百年之好…… 在他仍坚信她只是一时被父母控制,满心期待地规划他们的未来时,她的婚讯击碎了他的希望,随之而来的是她逃婚的消息。这一切,她都未曾与他透露过只言片语,甚至从来没有找过他。不管是商量也好,通知也罢,她都没有。 夏潮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她的人生规划里,从来都没有他。也许,他真的只是大小姐寻欢作乐的一次垂青,或者,被当成她反抗父母、排斥庄韩的工具。 他苦等着她的消息,等到他去了黄埔军校,等到他从黄埔军校回来。那间房子他一直都没有退租,只因抱有一丝侥幸的心理,万一她想要给自己寄信,不至于因为改变地址而失去联系。 在这无望的等待中,他一次又一次的跌入谷底,一次又一次的怀疑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被她的绝情击垮。 可是这朝不保夕的乱世并不给他疗愈情伤的时间,他毕业回到渝州后不久,将军就因为不和日本人合作,公然与日本人叫板而遭到可怕的报复。等夏潮生赶到医院的时候,只看到将军和她的小女儿被炸弹炸得体无完肤的尸体。 医生告诉他,病人抢救无效,宣布死亡。在知道夏潮生的身份后,医生向他转述了陈玉麟的遗言,那就是替他照顾好妃儿,娶了她,然后继承他的军权,守住渝州。 夏潮生知道,如果不娶陈妃儿,那么他就不是继承军权,而是夺权。将军这样突然离世,军中必定大乱,那些比他资历还深的军中前辈也不会甘于人后,任他调遣。到时候若是内斗起来,日本人必定钻这个空子来扩大争端,渝州届时打得只剩下残兵败将,那拿下渝州对日本人来说如同囊中取物一般简单。 陈玉麟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在他公然扫荡日本人名下的鸦片馆,宣布坚决不会与日军合作的时候,他也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于是,早在夏潮生从黄埔军校回来,在军中大展拳脚之时,他便认定了这个女婿,暗自备下了夏潮生和陈妃儿的婚书。 陈玉麟虽看好夏潮生,但是却从没有明确表示过以后想让他继承兵权。若是陈玉麟一直平安无事,这纸婚书的有效性便由他说了算;若是夏潮生有不轨之心,想夺权篡位,即使可以杀死陈玉麟,那些军中虎视眈眈的老一辈也不会让他顺理成章地拿到军权;而若是这第三种,他被日本人暗算而死,那么他的机要秘书便会把这纸婚书交给夏潮生,让他名正言顺地继承军权。哪怕夏潮生不想娶陈妃儿,但是现如今他也只有这一种办法可以拿到军权,稳定军心。 凭这一纸婚书,陈玉麟既安排了军权,也给自己女儿找到了归宿,不可谓不深谋远虑啊。 拿到军权之后,夏潮生便宣布易帜,归顺了南京国民政府。一来,他并不是贪权之人,他也明白,如今局势动荡,孤军作战、自立为王不是长久之计,二来,他在黄埔军校深受三民主义的洗礼,“三民主义,吾党所宗, 以建民国,以进大同, 咨尔多士,为民前锋, 夙夜匪懈,主义是从, 矢勤矢勇,必信必忠, 一心一德,贯彻始终”,他已经加入了国民党,为了国民革命,尽忠职守,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就这样,夏潮生一心报国,身心全都投入在军队里,和陈妃儿做了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就在他对爱情早已不抱任何奢望,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的情爱也便如此了,却在开车接陈妃儿回家的路上瞥到了那一抹倩影,那个曾让他日日夜夜魂牵梦绕的影子。他即刻私下派人去找,可惜她的出现就如昙花一现般再无消息,还是让他失望了。 夏潮生按捺住心中激起的浪花,嘲笑自己也许是杯弓蛇影了,他该厌恶那个曾将自己玩弄于股掌的女人,那个把他弃之如履的女人,又何苦只是因为一个身影就劳师动众呢。 他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直到今天。 此时此刻,这个女人竟然真真切切地站在他的面前,对着他笑。 第八十回重逢 民国二十一年,一月二十八日,寒冬,距离春节仅有九天。 深夜十时许,驻上海日军挑起战端,十三艘日舰驶进三夹水,向吴淞炮台轰击,要中国军队撤出闸北。 到了十一点半,日本不等答复,下令海军陆战队2300人在铁甲车掩护下沿日军防区西侧的支路,向西占领淞沪铁路防线,在天通庵车站遇到第十九路军抵抗,冲突爆发。 二月四日,夏潮生接到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的电话,全国被划分为4个防区,他所处的渝州省属第四防区,除少量兵力留守渝州外,应集结主力部队整装待发,做好随时与日军周旋的准备。 二月六日,第四防区司令的特派员来到渝州,与夏潮生共同商议军事部署。夏潮生知道规矩,谈正事之前,自然先要好好招待一番舟车劳顿的特派员,更何况,今天还是春节这么隆重的节日。 当夜,夏潮生带特派员刘思杰来到渝州城内最大的风月场所,仙乐林大舞厅。 五彩斑斓的灯光下,刘思杰放松地靠在柔软的沙发上,怀里搂着刚刚还在台上唱歌的歌女,和夏潮生谈笑风生。舞厅经理则毕恭毕敬地站在他们身侧,亲自为他们斟酒,杯中尽是进口的法国红酒,价值不菲。 权力、金钱和美色带来的享受,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拒绝,尤其是在这样朦胧迷离的夜晚里。 刘思杰笑着问道:“夏军座,你不找个女人玩玩?” 夏潮生明白他的意思,他们必须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同流合污才对。其实平时逢场作戏也就罢了,可他这几日因为上海突发的事变,心头烦躁,便摇了摇头,状若无奈道:“家有悍妻。” 刘思杰笑着摸了一把怀里女人的细腰,“哈哈哈,倒是看不出来,夏军座也是个惧内之人。” 夏潮生点了点头,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示意旁边的经理继续给他添。 舞台上的灯光重新亮起,短暂的转场后,台上又换了一个女人继续歌唱。 你是虔诚的和尚 我是庄严的女菩萨 我们朝夕相见面 真像是一家 我们心相呼应 可没有说过话 你对我焚香祷告 你给我披金插花 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坦白的说吧 有求必应 别等我向你传神 别想我开口说话 因为我是女菩萨 真正的女菩萨 你是诚心则灵 我是有求必应 台上的歌曲露骨又大胆,偏偏唱到了台下男人们的心坎里去,台下的口哨喝彩声络绎不绝,像是来了一群马戏团里发情的猴子。 夏潮生仰头痛饮,真是讽刺啊,上海仍在一片战火之中,将士们没日没夜地浴血奋战,而千里之外的渝州,他们却在此纸醉金迷,推杯换盏。而这样放歌纵酒的理由,却是为了前方的战事…… 荒谬,却真实。 夏潮生的酒杯又见底了。 他的酒量自是不必说。可是今天只堪堪饮了一瓶红酒罢了,却好像醉了。 不然,台上那个歌女,怎么会被他看成是唐婉宁的样子呢? 夏潮生甩了甩头,眼睛合上又张开。可是任他怎么看,台上唱着女菩萨的那个人,横竖都是他心中那个女菩萨的模样,别无二致。 他这样明目张胆的目光,刘思杰怎么会看不出来。一曲罢了,他不动声色地让舞厅经理去把人叫过来。 Facile的话:《我是女菩萨》这首歌是电影《谍海雄风》的插曲,所以应该是1949年的歌,并不是1932年。但是这首歌实在是太符合此情此景了,所以我还是设计它出现在这里。 第八十一回夜莺「Рo1⒏red」 唐婉宁步步生莲地走过来,引得台下一众看客的目光也都跟着她的身影追了过来,他们看到两人身上的军服和随从的阵仗,便也知趣地默默扭过了头去。 唐婉宁笑意盈盈地请了礼,“二位长官好。” 舞厅经理热络地介绍道:“这是我们这才来的新人,叫夜莺。” 方才她站得远,瞧得不那么清楚,看过去也不过是个姿色出众的歌女,可待她走近了,刘思杰只觉得惊为天人。 他赞美道:“夜莺小姐真是人如其名啊,歌唱得好听,人也漂亮。” “您过奖了。” 刘思杰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出入的大大小小的风月场所更是数不胜数,可是从未见过这样一个风情中自带高贵,妩媚却又不谄媚,美丽得张扬,却还可以谦恭得可爱的女人。 夏潮生还在原地难以置信地打量她,唐婉宁自然地接过酒瓶,弯腰给他们斟酒。 刘思杰趁她倒酒的间隙,还迫不及待地摸了一把纤纤玉手。唐婉宁没有闪躲,只是笑着继续为他倒完酒,又默默退远了一步。本想把这个女人给夏潮生的他显然已经后悔了,他松开怀里的歌女,对夏潮生说道:“夏贤弟,这个女人你觉得怎么样?你若是仍顾忌家里的悍妇,倒不如让我和夜莺小姐交流一下感情……”他本想说“玩玩”,却觉得这样的词配不上眼前的美人,生怕轻贱了她。 夏潮生心中冷笑,这就开始称兄道弟了。他都恨不得剁了那只不安分的脏手,怎么会跟他做兄弟? 夏潮生佯装醉了,一把拉过她纤细的手腕,强势地将她拽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嘴里的酒气尽数喷在她的脸上,粗鲁道:“白白送上门的骚货,不玩白不玩。”这话像是对刘思杰说,也像是对她说。 他在她的颈间轻嗅,她身上再没有那样淡雅的茉莉花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廉价低劣的工业香精味,和风月场所里的其他女人没什么不同。 刘思杰心中鄙夷,夏潮生看见尤物那饥渴难耐的样子和刚刚说自己惧内的时候判若两人。果然,男人的本性是改不了的。 唐婉宁似乎是并不介意被他这样羞辱,反而把桌上的酒杯递给他,脸上的笑意不减。 刘思杰暗骂,果然是个骚货,真怪自己刚刚客气那么一句,不然现在怀抱佳人的就是他了。明面上他还是客气地解释:“夜莺小姐你可别介意,我这个贤弟是个粗人,在军中一向如此。”这话倒是显着他文雅了。 不知是在跟谁怄气,夏潮生推开她递的酒,恶意地将手伸进旗袍的开叉处,揉捏她的大腿和臀肉,裙下春光因为他粗野的动作若隐若现。 唐婉宁惊呼出声,舞厅经理适时地打断他:“夏长官,不好这样的,夜莺还是个雏儿呢,而且她卖艺不卖身。” 夏潮生嗤笑出声,把唐婉宁往自己的怀里紧了紧,明知故问道:“原来你还是个雏儿?卖艺不卖身?我看是吊起来卖,待价而沽吧?” “长官请不要取笑我了,我也不过是讨口饭吃。”唐婉宁依旧那样的笑着,像是带了一张面具,把真实的自己隐藏在这张笑脸下,不为人知。 夏潮生好恨她这个样子,恨不得狠狠地撕碎她的面具,看看这张面具下面到底是怎样一张嘴脸。明明从前说句情话都能脸红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面对如此羞辱还不知廉耻地卖笑?明明那样骄气任性的大小姐,怎么就变得如此奴颜媚骨?明明早已和他无媒苟合的女人,又凭什么腆着一张脸毫不羞愧地说自己是雏儿? 刘思杰在旁边帮腔,“夏贤弟要懂得怜香惜玉啊!小姑娘也怪可怜的,不要为难了。” 夏潮生忽觉心痛得厉害,像是一把钝刀子在剜心口的肉,从在那个舞台上见到她开始,一点一点地剜,愈剜愈深,直至现在,那把钝刀子终是完全地插了进去,让他疼痛难忍。 夏潮生突然大发雷霆,“你好大的面子啊,竟让刘兄主动为你求情!”他狠狠地将唐婉宁从身上推开,让她狼狈地倒在地上,居高临下道:“不卖就给我滚!装什么纯!” 唐婉宁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用手帕捂着脸哭泣着跑向了洗手间。 刘思杰想去追,又碍于大庭广众之下,追一个歌女有失身份,最后还是坐在原地,语重心长道:“唉,夏贤弟,何必跟一个歌女置气呢?” 夏潮生冷静下来,揉了揉太阳穴,缓了面色道:“我醉了,实在是失态,让刘兄见笑了。”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第八十二回圈套 夏潮生找了个去洗手间呕吐的借口搪塞刘思杰,沿着刚刚唐婉宁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站在门外听着女厕里没什么动静,便沿着外面的走廊往前找。走廊很深,最前方似是有一道小门,夏潮生过去推开之后,发现这门外是仙乐林的后巷。 门口有盏昏黄的路灯,照亮前面居民楼高高的围墙和左侧通往主街的小路,没什么人影。 而右边则是个昏暗的死胡同,唐婉宁就站在那里。她的指尖夹着一根细长的香烟,老神在在地望着他,脸上哪有什么眼泪。 夏潮生没有走近,他靠在门框上,淡淡问道:“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唐婉宁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泄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起伏。她把烟在墙上摁灭,随手丢在脚边,不答反问:“刚刚那样急色,现在又不敢靠近我了?” 夏潮生出人意料地没和她兜圈子,直言不讳道:“想让我死的人有很多,有共产党,还有日本人,你是哪一边的呢?” 唐婉宁往前走了两步,站在胡同的正中间,双手摊开,看似坦然道:“我不过是一个被人欺凌却只敢躲在这里抽烟的歌女,长官抬举我了。” 夏潮生双手抱臂,“你的表情不像是被人欺凌过的样子。” 唐婉宁答:“我向来不会在我不爱的人面前哭。” 夏潮生很想问,那你从前究竟有没有爱过我呢?他还是忍住了,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看了看唐婉宁,终归还是把烟塞了回去,问:“你怎么会来这里当歌女?” “生活所迫。”她的回答言简意赅。 唐婉宁在他面前来回踱步,看起来是在试图扰乱他,很低级的招数。 夏潮生不以为然,回击道:“生活迫你出卖自己的尊严了?” 唐婉宁皮笑肉不笑道,“国将破,家已亡的人,还有什么尊严可言?” 真是无聊的斗嘴游戏,他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可谁也舍不得先离开。 夏潮生轻叹了一口气,“对不起,是我太大意了,没有保护好你的家人。而这个国家,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有国破的那一天。” “只是没有保护好吗?”唐婉宁怒目而视,“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该清楚记得才对!” 她似乎是在有意激怒他,可夏潮生偏偏问心无愧,真诚地解释道:“我不知道你是指什么,渝州城里这么多户人家,我不可能每天夜里都严防死守,我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对于你家里的事,我真的很抱歉。”紧接着,他话锋一转,突然说,“如果你只是被迫待在这里,我……可以养你。” 说完这句话,夏潮生都自己瞧不起自己。他怎么这么贱,四年前就眼巴巴地贴上去讨好她,结果被人家玩完就丢下,四年后两人身份调转,他竟还能如此。 可是心底的那些憎恨,在看她拿自己最脆弱的伤口去自虐式攻击他的时候,突然全都变成了心疼。 唐婉宁不明白,自己的心怀不轨都已经表现得如此明显了,甚至不惜一切地去激怒他,他为什么还不回到舞厅里去,非要在这里和她纠缠不清。 日向彻安排的狙击手还在仙乐林楼上耐心地等待,只要夏潮生跨出这个门,走进他的射击范围,他将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两个人皆是沉默了良久,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唐婉宁只好在火上又浇了把油,道:“怎么,你要娶我?虽然你从前不过是我家的一个保镖,不过看你现在的地位,倒也勉强配得上我。刚刚我可是听说,你家里有位悍妇啊。什么时候休了她,八抬大轿迎我进门?” 夏潮生确实被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气得不轻,他不怒反笑,“我说过要娶你吗?一个下贱的歌女,只配做我的情妇!”说这话的时候,他该是畅快的,可偏偏像是心口插的那把刀子猛地被拔出去一样,痛得不行。 唐婉宁终是被这句话刺痛了,侧身挤进门里,扬长而去。她分不清自己是装作难过趁机离开还是真的不堪其辱忍无可忍,总之,她觉得耗了这么久也足够交差了,夏潮生这么谨慎,日向彻也该明白,一次就成功的几率太小。 第八十三回温存 仙乐林一共四楼,一楼是舞厅,二楼是歌女和舞女们居住的地方,三楼是客人休息的地方,四楼是办公区,除了财务室外,其实四楼的很多房间都是空的。 唐婉宁沿着蜿蜒的楼梯上了顶楼,奢华的地毯吸走高跟鞋碰撞地面的所有声响,相比于楼下大厅的嘈杂,这里安静到让人心悸。 唐婉宁进了狙击手所在的房间,她没想到日向彻也在这里。楼层不高,后巷的一只猫叫在这里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她早想到他会找人在楼上监听他们的一举一动,可是她没料到他会亲自来。 狙击手已经离开,窗户也已经关了,还谨慎地拉上了窗帘,就好像那里不曾有人蹲守过一样。日向彻还是那样谨慎,不会给她机会看到狙击手的脸,让她知道他是谁。 日向彻分明早就猜到她会来到这间房,却还是淡然地开口:“怎么上来了?” 唐婉宁瘪了嘴,声音半娇半怒的,避重就轻道:“他欺人太甚!不过就是我家从前的一个保镖,一个下人,在我面前有什么好得意的?” 日向彻走上前去,把唐婉宁揽入怀中,安慰道:“今时不同往日了。”他像是在说夏潮生,又像是在说唐婉宁,也像是在说自己。 “还有,你太心急了。”他轻言责备。 唐婉宁默认,伸手圈住他的脖颈,讨巧地用头蹭了蹭他的下巴,两人宛如一对亲密爱人。 日向彻漫不经心地玩弄她耳朵上精致的珍珠坠子,那是他去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你该不是故意激怒他吧?是不是舍不得?”他语气轻松,似乎是在开玩笑。 唐婉宁如芒在背。 她伤心地伏在他胸口啜泣,“我只不过是气不过被一个保镖那样羞辱!即便如此,我跟他说话的时候始终都没有哭!可是你这样一说,真的让我好委屈……” 唐婉宁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时机,把久别重逢的心酸、物是人非的难堪,和错失爱人的那份心痛都混合在一起,装扮成委屈,名正言顺地在他面前流泪。 与日向彻来往的那些人无不见识过唐婉宁的骄纵跋扈,可是她示弱讨好的样子却只有和日向彻独处的时候才偶尔显露,分外珍贵。 正是这样的唐婉宁,让日向彻无法自拔。她的无法无天、胆大妄为都是他惯出来的,她的脆弱无助,矫揉造作也是他宠出来的,这两种矛盾的特质在她体内巧妙的结合,经常让他捉摸不透她的心思,却也让他泥足深陷,病入膏肓。 日向彻不再追究,搂紧了她,低头埋首于她白皙的颈窝。过了几秒,道:“这香水哪来的?下次别用了。” 唐婉宁雨过天晴,咯咯地笑:“哪还有下次呀,登台前化妆的时候,喜鹊给我喷的。”喜鹊是仙乐林的一位歌女的艺名。 听见她清脆的笑声,日向彻也不自觉地跟着笑,“我让财务给她涨些工钱,别用这么劣质的香水了。” 唐婉宁捏着他的耳朵,作吃醋状:“你还挺怜香惜玉的嘛!” 日向彻把她的手拿下来握住,她的皮肤油光水滑的,像是丝绸。他低头在唐婉宁的手背上留下一个吻,“我是不是怜香惜玉,你最清楚了!” 唐婉宁眼睛往别处瞟,故意不看他,道:“我才不知道呢!” 日向彻作势打她的掌心,“没良心的坏家伙!”其实他的手落下来之后,是在挠她掌心的嫩肉。 唐婉宁怕痒,被他弄得直笑,奈何手被他捉得紧了,躲也躲不开,最后只好求饶,“哈哈哈,好了好了,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 日向彻的脸都要笑酸了,他牵起她的手,“不闹你了,走吧,回家。” “我想吃宵夜,都忙了一整晚了,饿死了。”唐婉宁撒娇。 “想吃什么?”日向彻问。 她直言:“我想吃寿司,你亲手捏的。” 明明暗杀失败了,她却还能理直气壮地命令他为自己洗手作羹汤。”好。“日向彻觉得好笑又无奈,偏偏自己乐意得紧。 第八十四回耳光 “不如你答应他。” 唐婉宁正囫囵地吞下一颗军舰寿司,听了对面的男人没头没尾的话后,差点噎到。 她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才问:“你说什么?” 日向彻抿了抿唇,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不如,你答应夏潮生。” 唐婉宁装傻,“答应什么?” “做他的情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日向彻没有想象中的轻松,他觉得喉咙发干,像是卡了一个浑圆的饭团,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唐婉宁是他亲手培养好的鱼饵,怎么现在夏潮生都咬钩了,他却开始舍不得了呢?早在夏潮生满城寻找她的时候,早在藤原谦吉试探唐婉宁的时候,早在唐婉宁说自己是清白之身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谋划这步棋。 唐婉宁在被藤原谦吉审讯的时候,虽然她有恐慌和害怕,可那是作为一个没吃过苦的大小姐理所应当的反应。除此之外,日向彻看得出她有非一般的聪慧。她知道节约体力假寐,而不是徒劳地在无人的囚室大喊,她知道搬他的身份出来,以此获得一线生机,她还知道,说她所爱之人是自己。不管怎么说,在一个日本人的面前,说自己爱的人是日本人,绝对比说出一个中国人的名字更容易获得信任。日向彻不得不承认,在听到她说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他的心无法抑制的狂跳。虽然他明白,那种情况下她说的未必是实话,可是他还是为那句话心动过几秒。 与此同时,让他惊讶的是夏潮生对她也有着非一般的执念,她才只是刚在渝州露面而已,他便兴师动众地满城搜寻她的踪迹,可见唐婉宁对他的重要性。加上在审讯时唐婉宁说过自己是清白之身,日向彻再清楚不过女人的初次对男人的重要性,这将对夏潮生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于是,日向彻从囚室里把唐婉宁救回来之后,他终于信任她的无辜,却也同时决定利用她击垮一直和自己作对的夏潮生。 在唐婉宁回渝州之前,日向彻留着唐宅是因为当年让她侥幸逃脱的不甘心,是还没有得到就失去的执念,他想过千百种方法,等着孤苦无依的唐婉宁回来之后,如何折磨她、让她臣服在自己脚下。 可是等到真的重遇了她,她突然那样无助地对自己哭,日向彻觉得自己的心里也下了一场名为“唐婉宁”的雨。 现在的他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心已经被困在那场雨里,再也走不出来。 可是……如今万事俱备,刀已出鞘,不见血怎甘心收刃? 其实日向彻根本没指望在仙乐林就可以这么轻松地杀掉夏潮生,他知道夏潮生不会那么愚蠢和迟钝。仙乐林的圈套,意不在杀掉夏潮生,而是在于让唐婉宁和夏潮生见面,让他知道她已经长成耀眼夺目的花儿,让他知道如此美丽如此诱人的花儿还不曾被人摘下。 唐婉宁呆呆地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作何表情,也许,她还是高估了日向彻对自己的感情。 日向彻看得出她的惊愕,有些于心不忍,捧起唐婉宁的手握在掌心 ,柔声道:“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我,我知道这很难让你接受……其实,我这也是为了帮你报灭门之仇啊!” 唐婉宁没有说话,她抽出手,狠狠地甩了日向彻一个耳光,如同被情人背叛那样的伤心欲绝,捂着脸跑了出去。 守在门口的手下都惊呆了,如果刚刚没有看花眼的话,那个中国女人竟然打了日向大人? 就连跟在日向彻身边最久的酒井雄一都大为震惊,向来只有大人发火打别人的份,哪见过有人打他啊?就连他的父亲,也没有这样打过他的脸。 酒井雄一上前问道:“大人,要不要派人出去追?” 日向彻僵在原地,过了十几秒才说道:“不用了,让她出去冷静一下吧。” 谁知又过了十几分钟,日向彻才如同找回了自己的魂魄,把酒井雄一叫过来,吩咐道:“你还是出去把她找回来吧,夜深了,外面不安全。” 酒井雄一刚迈步往外走,还没来得及惊掉下巴,又听到身后的日向彻加了一句,“带上花子吧,宅里她最和宁宁说得上话。”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唯我独尊、暴戾恣睢的日向彻吗? 第八十五回血刺 唐婉宁从唐宅跑出来之后,连绕了很多条小街小巷,确认身后没有“尾巴”跟来,才谨慎地敲响了一间商铺的后门。 这里是条商业街,和白天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的景象不同,到了晚上,所有商铺关了门后街上便是一片萧条,加之这个区域里也没有什么民居,所以甚少有人住在这里。 她要找的人,是这间香水铺的老板,就住在商铺的二楼。 唐婉宁轻轻叩了三次门,楼上的人醒了,把窗开出一条缝来,看见是她,虽皱了皱眉,却还是下楼来给她开了门。 二人进到屋内,关好了门,岳于晴才开口道:“你怎么不按规矩联络?这样突然来找我,又是深夜,很危险的。” 唐婉宁跟她解释了今晚发生的事,也明说了来找她的必要性。加之以日向彻高傲的性格,被打后应该不会派人来找她,会等她主动回去放低姿态求和。 岳于晴思考了片刻后说道:“依我看,还是最好留在他身边。毕竟,去年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人越来越猖狂,他手里的蝶机关对我们来说比国民党更有价值。” 唐婉宁接着道:“我猜,今晚的暗杀行动他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许,他只是想设计夏潮生跟我见面,毕竟在他眼里,夏潮生曾是我的情人,见到我后若是旧情复燃,更有利于把我安插在他身边。如果只是单纯的暗杀,他也不会特意让舞厅经理在他面前提起我的是个雏儿。若是他为此谋划已久,可能并不会随我的意愿而改变想法。” 岳于晴开玩笑道:“血刺,你该不会真的想借机旧情复燃吧?” 血刺是唐婉宁潜伏的代号。为防暴露身份,哪怕只有二人独处时也会保持警惕,养成以代号相称的习惯,这样即使他日不慎被人监听,只要看不到样貌,对方就不能确定交谈者各自的身份。因为唐婉宁对外声称是北平的表姨收留了她,所以她们二人也约定好用“姨妈”来代称组织。 岳于晴代号晨钟,是唐婉宁的上线,两人从去年六月开始共事,到现在也有半年多了,关系也算熟络,开这样的玩笑无伤大雅。 唐婉宁微笑道:“没有旧情,何谈复燃?” 岳于晴拍了拍她的肩,继续正题道:“你这个情况我会向姨妈上报。先将计就计吧,一切以潜伏为重,宁可暂时搁置日向彻这条线,也不能让他对你产生怀疑。毕竟,你是目前唯一一个能获取日向彻信任的人,如果被他警觉,我们就得不偿失了。更何况,他让你去夏潮生那边,你也仍需要和他接头交换信息,届时也能获得情报,他还怀疑不到你头上。” 离开了香水铺,唐婉宁朝着仙乐林大舞厅的方向走,准备去喜鹊那里借宿。喜鹊是今天登台前刚认识的女孩,她心思活泛,性格也开朗,她看得出唐婉宁和日向彻关系匪浅,而日向彻是仙乐林幕后的老板之一,所以化妆的时候她才会对唐婉宁那么殷勤热络,因此唐婉宁想,她不会拒绝自己的请求。 这样,即使日向彻查起唐婉宁今夜的归宿,她也有话可说。 唐婉宁独自走在漆黑、漫长的夜路上,唯有漫天的星辰为伴。她把手掌并排摊开,呼一口气搓一搓,温暖已被冻僵的双手。 转眼,她回到渝州已经整整八个月了。 不知道阿月他们,在北平过得还好吗? Facile的话:宁宁的真实身份总算揭晓~ 第八十六回潜伏 唐婉宁初见林文月的时候,是她救了自己。 那时她刚到北平,一路颠簸,已是深夜,刚下车又被突如其来的黑衣人吓得惊魂未定。是林文月打退他们,牵着她的手,带她回家,让她吃上了一顿热气腾腾的家常菜。 她记得自己那时边哭边吃,每道菜吃进嘴里都带着眼泪的咸味。 她相信这个拔刀相助的侠女一定是个热心肠的好人,便毫无保留地讲了自己逃婚的经历,又怕之前的黑衣人是庄韩找来绑她回去的,也不敢联系家里人。 事实证明林文月确实是热心肠的好人,她心无芥蒂地把自己家里的空房间低价租给唐婉宁,不厌其烦地教唐婉宁认识北平的道路。她和唐婉宁同岁,是京师大学校的学生,知道她向往北大后,还常带她去课堂旁听。 林文月和哥哥林文风相依为命,他是同校的教员,平时为了备课方便都住在宿舍里,只有周末才会回家。他长得白白净净,带着一副银框眼镜,身材高挑,身上自带一股书香气,不管是穿长袍、西服还是中山装,一眼看上去就像是个搞学问的。不像庄韩,戴上金丝眼镜也掩盖不了那身颐指气使的少爷习气,让人反感。 民国十八年,北大复校,改名为国立北京大学。在林文风兄妹的帮助下,唐婉宁改名为林文霞,对外宣称是林文月的远房表妹,和她一样,成为了北大复校后的一名正式学生。 她获得了新生。林文霞是勇敢的北大进步青年,不再是唐婉宁那样娇滴滴的富家大小姐。游行时,她再也不会畏首畏尾地站在其中,而是抬头挺胸地高举标语,把她的信念洪亮地喊给所有人听。 后来她才知道,林文月和林文风都是共产党。而她,也光荣地加入了共产党,成为和顾老师、守常先生那样的,为了理想不畏牺牲的共产党人之一。 民国二十年四月,顾顺章被捕叛变,暴露了很多党内机密,多个情报站被国民党连根拔起,也包括渝州。 当年唐婉宁从新闻报纸上获悉父母的死讯后一直藏在心里,为了查清父母被害的真相,这次她主动请缨,申请回到渝州,参与重组情报站的工作。 在组织帮她安排假身份时,她得知唐宅现在在日向彻的手里。思及他曾有意于自己,唐婉宁向组织汇报后,决定冒险恢复真名,深入敌后,直捣黄龙。 她在共产党内的名字一直是林文霞,唐婉宁的档案是一片空白,查无此人的。 于是,他们把唐婉宁这消失的四年经历缝补的天衣无缝,于六月七日这天,唐婉宁踏上了回渝州的火车。 为了不让日向彻怀疑,唐婉宁装作一无所知,特意写信让“家里人”来车站接她,不与渝州城内任何人接触,以此降低他的戒心。 此后,她找准时机用暗号和鼎盛茶楼的方老板接头,通过把纸条藏在包子的内馅里,得到了加密后的她真正的上线信息和联络方式。而为了保险起见,每个人都只会用一次暗号联系方镇谦,在得到自己的上线信息后,他们将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这也是为什么,唐婉宁在审讯中早就察觉是日向彻在考验她,因为方镇谦根本就不是她的上级,鼎盛茶楼只是一个为了麻痹和迷惑敌人的情报中转站。此次重组情报站他们是万分小心的,前来渝州潜伏的卧底将会根据从组织那里得来的暗号先与方镇谦接头,方镇谦不会知道他们具体的身份,只会根据接头人的暗号将他们需要联络的上线信息藏于小笼包中,由他们再去联络上线。藏匿的字条是经过加密的,只有卧底本人有对应可以解密的密码,这样即使纸条被发现或者方镇谦叛变,也不会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此后,该卧底与方镇谦接头暗号将会作废,哪怕是同一个人再用一样的暗号联络方镇谦,他也不会传递任何信息。即使卧底之后叛变,也不会有证据奈何方镇谦,这个情报中转站还能不受影响地继续传递情报。 知道日向彻是在考验自己后,唐婉宁便将计就计,告诉藤原谦吉自己是清白之身,并且在关键时刻装晕,赌日向彻不会放任他们玷污自己。事实证明她赌对了,这才逃过了蝶机关的魔爪。 第八十七回救美(修罗场) 唐婉宁没有料到,这次她又低估了自己在日向彻心中的分量。 她以和日向彻情侣吵架的名义找喜鹊“诉苦”,喜鹊求之不得,留她在房内睡下。谁知两人才睡下没一会儿,天刚蒙蒙亮,就被敲响了卧室的房门。 酒井雄一和花子就站在门口,看得出来他们一夜没睡,都在找她。 唐婉宁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留宿在喜鹊这里是最正确的决定,否则日向彻把渝州城翻出个底朝天来找她,她离开后的去处倒不好解释了。 酒井雄一大喜过望,她让花子看住唐婉宁,自己则匆匆去找电话通知日向彻。 喜鹊打个哈欠躺回床上,对唐婉宁调侃道:“你还说他不在乎你,你看人家这不是挺着急上火的嘛?” 唐婉宁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花子听到喜鹊的话对唐婉宁会心一笑。 本来以为跟酒井雄一走就是了,没曾想酒井雄一告诉她,日向彻在唐宅也是苦守了一夜,接到电话后让他们等在原地,要亲自来接。 唐婉宁坐在椅子上低头玩自己的手指,她真的不清楚自己在日向彻的心里究竟是什么分量。说他看得不重吧,她都打了他一耳光,那样自负的人竟然还着急地四处寻找她,难不成是怕她逃跑了?可是他还让花子一起找,分明是在乎唐婉宁的心情。可说他看得重吧,他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女人去给别的男人当情妇? 没过多久,日向彻就赶了过来,唐婉宁抱着双臂不看他,故意跟他置气。 日向彻强压下怒火,无奈道:“宁宁,别闹了,跟我回家。” 唐婉宁撅了撅嘴,娇嗔道:“你还凶我!我不回去!我就在仙乐林当继续歌女好了!” 日向彻走近她,揽住她的肩膀,安慰道:“乖,这么多人看着呢,别说傻话。” 唐婉宁推开他的手臂,十足的娇蛮样,“你嫌我给你丢脸了是不是?那你别找我好了,让我自生自灭好了,你也眼不见心不烦!” 日向彻没了耐心,拧眉问道:“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唐婉宁适时地递一个台阶给他,“那我要圣通珠宝行下周准备拍卖的那条蓝宝石项链。” 喜鹊听到那条蓝宝石项链就直接从床上翻身坐起来,瞪大了眼睛。她在名流报刊上见过圣通珠宝行的广告,那条项链美得不可方物,可是它的起拍价却是她做梦都不敢想象到的数字。 日向彻听到原来只是这么简单的要求,舒展了眉头,毫不犹豫地答应:“好。”唐婉宁就是有这样的魔力,有时气得他恨不得把唐宅砸了,有时又突然让他觉得心里比蜜甜。他的心情一会被她从山顶往下抛,坠落的彻底,可是翻手之间,又能让他的心情上升得比坐直升机还快。 日向彻牵着她往仙乐林的门外走,唐婉宁面上仍故意表现出老大不情愿的样子,磨磨蹭蹭地被他拉着走,似乎后悔这么轻易就原谅了他,真是个负气的小媳妇。 日向彻爱极了她这个别扭的样子,也不跟她计较。 酒井雄一觉得日向大人一定是神志不清了,都被这个女人打了怎么还喜滋滋地给她买珠宝? 他们出了门才看到,夏潮生的车不知何时也停在了仙乐林门口,他看见唐婉宁被日向彻强拉着走,身后还跟着他的亲信酒井雄一和一个穿着和服的日本女人,当即呵斥道:“把你的脏手给我拿开,放开唐婉宁!” Facile的话:笑死,修罗场!!放开辣个女孩! 第八十八回两难(雄竞) 日向彻停下脚步看向夏潮生,轻蔑道:“你是不是忘了,你早就不是她的保镖了?” 不知他这话是否伤到了夏潮生,唐婉宁却是实打实地心痛了一下。曾经他给她当保镖的那段年少时光,是她人生中唯一一次体会到情爱的滋味,唐婉宁每每想起,都像是吃了一颗陈年的话梅,起初甜到心坎里,可是含在嘴里越久,就越酸,酸到觉得疼。 夏潮生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是冷冰冰道:“我说过了,放开她。” 日向彻当然不会放,他笑得得意,“她是我的女人,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放开?” 夏潮生不屑一顾,“我只看得到你在强抢民女!” 日向彻转头问唐婉宁:“你告诉他,你是不是我的女人,是不是自愿的?” 唐婉宁心中暗自鄙夷,说让自己去做情妇的人是他,这会当事人来了,不愿意放手的人也是他。但是她没有忘记岳于晴的叮嘱,能留在日向彻身边自然是最佳选择。于是她乖巧地回答:“是,我是自愿的。” 日向彻扬起嘴角,这个小坏蛋,刚刚还对他撒气呢,这会又扮起柔弱小女人来。 夏潮生上前拉起唐婉宁的另一只手,和他打擂台:“这个朝秦暮楚的女人昨天还说要嫁给我呢。” 酒井雄一正和夏潮生的手下对峙着,无法前来帮手。花子没什么力量,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日向彻温柔地看向唐婉宁,“宁宁,你来选,你想跟谁就跟谁,我绝不阻拦。” 夏潮生冷哼一声,谁还没叫过宁宁似的,也应和道:“宁宁,你来选。” 唐婉宁尴尬地笑了笑,一边一个,这倒让她为难了。 她若是选了日向彻,他此时是痛快了,夏潮生必然拂袖而去。可到时这个阴晴不定的家伙再轻飘飘地来一句,你还是去当他的情妇吧,给我做间谍,她不仅更难接近夏潮生,也会因此变成日向彻眼里难堪大用的弃子。 可她若是现在选了夏潮生,日向彻肯定甩脸子,而且昨天他派人大费周章地找了她一夜,刚刚才和好之后她转身就选择别人,日向彻定会以为她余情未了,藕断丝连,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很难根除,到时候哪怕她说是为了给他做间谍,他也不会全信了。 唐婉宁没有正面回答他们,而是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选会做饭的男人。”直接说出选谁对她来说都很不利,不如把球抛给他们,让他们接,看他们谁先知难而退。 日向彻心想,这摆明了不是在暗示他嘛,昨天她还吃了自己做的夜宵,于是迫不及待地应道:“我会做军舰寿司。” 夏潮生当然不会认输:“我会做香辣牛肉面。”那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出去玩时,在芳姨的小店里吃过的,他在暗示唐婉宁从前的美好回忆。 唐婉宁咬了咬唇,看两人都不甘示弱的样子,只好加大力度道:“既然你们都会做饭,那我,我选有文化的男人,你们……你们对对子吧。” 夏潮生皱眉,“你是不是耍我,你明知道我没正经读过书!”说完他又恍然大悟,他好歹也是跟陈妃儿恶补过的功课的,不像这个日向彻,一个东洋佬懂什么中华文化,唐婉宁这是给他机会呢。 日向彻本来听了唐婉宁的要求也有所不满,但是看到夏潮生这么说,便胸有成竹了。他以前就是个保镖,就算去了黄埔军校回来,现在也不过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军人,对对子这种舞文弄墨的事情他肯定不行,唐婉宁这是让自己给他下马威呢。 Facile的话:笑死,两个人疯狂夹带私货聊场外,还都暗戳戳以为唐婉宁支持自己,自己赢定了。 第八十九回寝取 对对子的结果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夏潮生赢了。 日向彻当然不会真的甘拜下风,只是他在对对子的过程中逐渐冷静了下来。他明白,这是他放走唐婉宁最好的时机,机不可失。虽然,他也很不舍,但是,正如中国的俗语所讲,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现在让唐婉宁跟他走,完全不是刻意安排,能让夏潮生心安理得地接受唐婉宁,比唐婉宁自动送上门去的效果强百倍。 他能感觉到唐婉宁紧握着自己的手,不想让他走,但他还是微笑着挣开她的手,对夏潮生说:“愿赌服输。” 酒井雄一和花子都没有料到这个结果,毕竟日向彻的中文再怎么说也好过一个当兵的粗人,可是既然大人都没说什么,他们也无可奈何,悻悻地跟着走了。 待他们走了,夏潮生才放开唐婉宁的手,问道:“看起来你很不舍?” 唐婉宁不以为然,“怎么,夏长官该不会是吃醋吧?” 看来日向彻最终还是决定让自己做间谍。不过,她没必要讨好夏潮生,她又不是真心来找他拿情报的,最近国民党的重心都在抗日,加上红军刚刚还发动了赣州战役,不管是出于公义还是私心,唐婉宁暂时都不想在他身上做文章。 夏潮生强硬地搂过她的腰,“日向彻是打算让你勾引我吧?你态度这么横,不好好勾引我,怎么跟他交差?” 唐婉宁想推开他,奈何他禁锢得紧,只好回答道:“你想象力可真丰富!” 夏潮生伸出另一只手轻佻地抚摸她的侧脸,说出的话却是凶狠如利刃,“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任人玩弄的傻小子吗?我昨晚遇见你之后就派人去查你的身份,查到你早在去年就回到渝州城,却一直和日向彻一起住在唐宅,甚少露面。现在上海战情胶着,我才和司令的特派员会上面,你就出现在仙乐林。你觉得,我会相信这样的巧合吗?” 唐婉宁被他掣肘,动弹不得,恶狠狠反击道:“既然你都知道是圈套了,你还起这么早来找我干什么?嗯?别告诉我你还喜欢我!” 夏潮生眼睛都红了,他捏住她的下颚,咬牙切齿地说:“你想得倒美!我是来抓你回去审问的,自甘堕落的汉奸!” 车已经开远了,日向彻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是看到夏潮生粗鲁的举动只觉心痛难忍,呵斥着让酒井雄一停了车。 他一直以为,唐婉宁左右不过就是个女人,和其他女人再不一样,也始终是男人的附属品,玩物,宠物,工具。可是看到她被自己丢下,满脸不愿地任别的男人亵玩的时候,他的心猝不及防地就碎掉了,碎成一片一片的,连他自己想要捡起来的时候,碎片都那样割手,割得他生疼。 日向彻觉得无法呼吸了,他踉跄地下了车,并对身后正欲起身的两人吼道:“别下来!” 他都不曾染指玷污的女孩,那样纯洁的樱花,竟被那头蛮牛毫不怜惜地上下其手。他恨不得冲过去,把那个下流兵痞的双手都剁掉。 可是最后,日向彻还是静站在原地,远望着那一幕。 他靠在车尾,脸上似是落了雨。 第九十回夏夏 【本章建议搭配歌曲《匆匆那年》观看】 唐婉宁哭了,她的眼泪顺着面颊流下,几乎要灼伤夏潮生的手指。 夏潮生没有放开她,语气刻薄:“你倒是会演戏!那个小日本是不是就吃你这套?” 其实唐婉宁的眼泪并不全是假的,被他骂汉奸的时候,她是真的委屈,真情实感地掉了眼泪。但是他后面的这句话却差点没把唐婉宁逗得破涕为笑,她心想,还真让你说对了,他真就吃我这套! 唐婉宁缓和了几秒情绪,面上仍是泪眼婆娑地望着他,“我……我其实都是被逼的……” 夏潮生放手,像是不想再碰她似的,嫌恶地把她推到墙上,伸臂挡住她逃跑的方向,冷冷道:“哼,我看你是听到了审问二字,怕我对你大刑伺候吧?! ” 跟在日向彻身边这么久,唐婉宁的演技早已练习得炉火纯青,她一脸无辜地解释,“我说的都是真的!那年我逃婚后就随表姨去了法国,去年从法国回来便直奔家里,这才知道我的家已被那个日本人鸠占鹊巢。他倾心于我,便把我囚禁在唐宅,逼我妥协。我誓死不从,他终于失去耐心,就把我卖去了仙乐林。我在仙乐林里度日如年,直到昨晚你的出现。他派舞厅经理传话给我,如果当晚我能把你引到仙乐林后门外的那条死胡同里,他就放我自由……我隐隐猜到他要对你不利,但又不得不照办,这才想法设法激怒你,逼你走……后来的结果你也看到了,他没有得逞,今早便怒气冲冲地找我兴师问罪……” 夏潮生将信将疑,问:“那你刚刚为什么不直接选我?” 唐婉宁瘪起小嘴,“我这不是怕得罪他嘛……” 夏潮生被她堵得无话可说。听到这段说辞后,其实他的第一反应是,她编得真的很离谱。但是仔细一想,昨晚她确实表现得很明显,如果她真的有心为虎作伥,应该温言软语把他诱到后巷才是。这么一想,她口中的故事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夏潮生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她,不管这故事里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他对她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我会保护你不再受那个小日本的威胁。” 唐婉宁叹了一口气,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只能跟他走了。就像岳于晴说的,即使潜伏在夏潮生的身边,也有机会从日向彻身上获得有价值的信息。唐婉宁对内战实在没有太多兴趣,她一心只想把侵略者赶出自己的国家,所以并不是很乐意留在夏潮生的身边。虽然,看到他让她很惊喜,也有难以言喻的心动,但是,国家利益高于儿女私情。 夏潮生并不知道唐婉宁心思已百转千回,他一边朝自己车的方向走去,一边问道:“你怎么看起来好像很失望?” 唐婉宁苦笑,“我有什么资格失望吗?” 夏潮生让手下自己走了,亲自开车带唐婉宁离开了仙乐林。 现在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他终于开口问了一个很私人的问题:“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唐婉宁想哭,为了隐藏自己的表情,她故意背过身去看向窗外,道:“怎么会呢。” 怎么会呢,我的夏夏。你一定不知道,昨晚在仙乐林的舞台上,我看到台下的你,有多感慨。褪去当初那股土里土气的劲儿之后,你的举手投足之间,看起来真的像个大人物了。你不再是那个跟在我身后亦步亦趋的保镖,而是一个挥斥方遒的大将。 被你拉到怀里的时候,我感受得到你灼热的体温。我多希望再像从前那样,赖在你的怀里说,我不想回家,然后你会温柔地哄我,拉着我的手或者背着我,讲出一堆大道理来教育我,最后却还是送我回家,回到那个有着父母,有着吴妈、小桃和阿保的家。我不怪你那样羞辱我,因为我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是我骗了你。 其实我在后巷等的时候,多希望你不要找来,多希望你彻底讨厌上我。也许,这样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可你还是来了。我又惊喜,又害怕。惊喜的是,即使我变成这副模样,你还是放心不下我。可害怕的是,万一你真的犯了傻,让狙击手找到了机会可怎么办。到那时候,我怕我真的会忍不住哭出来。还好,你没有。后来我差点哭了,在离开你的时候。我接受不了,那个曾经满眼温情,说着爱我,一定会娶我的男人,现在却告诉我我只配做个情妇。 今天跟你走我会失望的原因,并不是讨厌你,而是我不想潜伏在你身边。我冠冕堂皇地骗自己,这是因为我对国民党的情报不感兴趣。其实,我还有一份私心的,我是真的不想骗你,虽然我不得不骗你。我也怕,怕我对你的感情会影响到我的情报工作,我无法做一个冰冷的国家机器,我无法完美地操控我的感情,尤其是面对你的时候…… 见到你之后我才发现,我还是那么喜欢你,而你究竟还爱不爱我,我不想知道了。 我只希望你永远都不知道我爱你这个秘密。 Facile的话:这章哭着写完的,呜呜呜呜呜地下工作者太不容易了…… 第九十一回落云 【本章建议搭配张国荣的《梦到内河》观看】 夏潮生注意到唐婉宁一直望着窗外不说话,似乎心事重重的,这让他有些不快。明明是自己把她从日向彻那个魔头手里救出来的,怎么现在那个强抢民女的人倒像是他似的。 为了打破沉默的氛围,他问出了那个自己一直郁结于心的问题:“你逃婚的时候,为什么不来找我?” 可是对于现在的唐婉宁来说,真相已经不重要了。她只淡淡问道:“如果我去找你了,难道你就会甘心为了我放下所有吗?” 如果唐婉宁问的是当时的夏潮生,他想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可是如今,时移世易,他没有办法坦然地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他沉默了。 沉默很快又变成了暴怒,没由来的暴怒。哦不,暴怒是来源于他气唐婉宁这样提醒他,他们早已不复当初,他气自己没用,没有留住心爱的女人,使得如今和她形同陌路,他也气唐婉宁,为什么就不肯施舍一点情爱给他,显得他如此自作多情,如此下贱。 他停了车,愤怒地拉过唐婉宁的后颈,强吻了她。既然她要这样冷酷地提醒他,那他要让她看着,这个她视若无睹的男人,现在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把她奉为神明的傻小子,他有能力也有权利去逼她就范。 唐婉宁被他突然的暴怒吓到,她奋起挣扎反抗,最后夏潮生还是不忍心强人所难,松了手。 夏潮生转过身去继续开车,唐婉宁失神地坐在原地,车内再次陷入死寂。 很快,他们的目的地也到了,在落云公馆。 这是父亲送给唐婉宁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但是她还没在里面住过几天,就离开了渝州,再也没来看过。 看见这座满载了她十八岁生日欢声笑语的洋楼,唐婉宁有点害怕。她害怕回首,害怕再经历像初回唐宅时那样的精神折磨,尤其是在夏潮生面前,她害怕自己会脆弱。面对日向彻,她可以毫无顾忌地演戏,可是对于夏潮生,她怕自己戏假情真。 “这座院子是唐夫人私下找我,偷偷卖给我的。”夏潮生掏出钥匙打开门口的锁,“那时唐家的商号已经被庄家蚕食得差不多了,她知道唐家也许就此没落了,她希望能为你在渝州留一个栖身之所,于是找到了我。” 唐婉宁努力抑制眼泪分泌出来,可是它们却还是不听话地夺眶而出。原来,母亲连后路都给她想好了,原来,母亲安排得这样周到。 可是母亲再也回不来了。 夏潮生回头,看见唐婉宁已经泪流满面。他想去抱住她,安慰她,可是,又怕她也许是在做戏博取同情,最后,还是踌躇着没有靠近。 “无论我们之间是什么样子,我都会信守和唐夫人之间的承诺,把这间公馆物归原主。”他说。 唐婉宁终于还是无法冷静下来,她怕被街上的路人看到,于是躲到门后,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她哭了很久,哭到脱力,只能勉强蹲靠在门边,缩成一团,显得那样的渺小。 夏潮生默默地站在一旁陪着她哭,看到她这副样子,却还是无法坐视不理。罢了罢了,哪怕她是做戏,也让她得逞吧。反正,她哪次哭的时候,自己没让她得逞呢? 夏潮生自嘲地笑笑,别说是日向彻了,连自诩心如死灰的他不也被她这套吃得死死的么? 他弯腰扶她起来,唐婉宁一下子就扑在他的怀里,抽泣道:“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我想我娘,我爹……你跟他们说,让他们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唐婉宁告诉自己,反正这里也不会有其他人看到,权当今天偷偷给自己放个假,就任性一回,在他怀里哭吧。就算他认为自己在做戏,只要能回到熟悉的怀抱就好……只要能从他这里汲取到一些温情,她便可以得到继续坚持前行的能量…… 苦,真的太苦了。就像饥肠辘辘在沙漠中寻找出路的旅人,当面前尽是阻碍时他可以苦撑,可是前面突然出现了自己最爱的食物之后,如果不让他吃一点东西,他会饿死,他会撑不下去。 只要夏潮生肯给她些温柔,哪怕这样站在原地,让她抱几秒就好,否则唐婉宁真怕自己崩溃,怕自己认输。 所幸夏潮生没有推开她。他只是像棵大树一样毫无反应地站在那里,任她抱着,任她伏在怀里哭。 如果唐婉宁此刻抬起头来去看看夏潮生的表情,那么他一定会露馅,她会发现,原来这么多年了,这个男人还像从前一样傻。夏潮生暗自庆幸,她哭得投入,没有看出自己的破绽。 Facile的话:本来这里有设计一段车震,在夏夏生气的时候。但是后来我觉得不妥,就给删了。因为夏潮生内心深处仍是那么地爱唐婉宁,他是不会忍心为了私欲强迫她的。加上后面是落云公馆的哭戏,唐婉宁如果车震了,肯定心情很复杂,后面再看到落云公馆可能就没有那样容易在他面前流露真情。 第九十二回千鸟 夏潮生几乎可以说是落荒而逃,他以有公事为由驾车慌忙离开。 其实昨晚刘思杰跟那个歌女厮混在一起,今天必然不会这么早起,但夏潮生害怕自己再待下去,会真的中了她的美人计,缴械投降。 唐婉宁在门口又哭了一会,便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出门叫了辆黄包车,马不停蹄地赶往仙乐林。 如今的情势,她不能直接往唐宅去,只能靠仙乐林联系日向彻。她要让日向彻相信,她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关羽。 她直接上了顶楼,在走廊的壁炉机关后面拿了钥匙,闪身进了房间。 日向彻很快接听了电话,“はい、唐の家です。(你好,这里是唐宅。)” “是我。”唐婉宁说,“他刚才给我安排好住处就走了,我现在在仙乐林给你打的电话。” “你哭过?”日向彻敏感地察觉出她声音中的异样。 唐婉宁以为他起了疑心,便说:“我自己偷偷哭的,没有其他人看到。” 其实日向彻并不是这个意思,他关心地问道:“宁宁,你还好吗?” “我怎么会好?”唐婉宁语带怨怼,“你直说吧,想让我在他身边帮你做什么。” 日向彻安慰了她几句,他知道唐婉宁不能出来太久以免被人发现,还是抓紧时间进入了正题。 他将唐婉宁代号为:千鸟。取自日本战国时代名将立花道雪所佩戴的刀名,据说道雪曾以此刀斩向雷电,道雪也因此被称为雷神的化身。 唐婉宁心中不屑,日向彻是想把他自己比作立花道雪。 日向彻交给她的任务有三件: 第一,他怀疑身边有潜入的敌谍,最近有很多秘密行动的消息都被提前泄露。他怀疑这是夏潮生的手笔,要唐婉宁查清敌谍的身份。 唐婉宁知道,他派自己来也许就是因为对自己也抱有怀疑的态度,所以借机让她自证清白。 第二,他要求唐婉宁查清这次第四防区若是要援军上海,援军的行军计划和军力部署。 第三,夏潮生总是以各种理由查抄他运来渝州的鸦片,如今他手里的鸦片馆已经供货紧张,他要求唐婉宁查清夏潮生的情报来源以及他查抄鸦片的时间规划和行动安排。 暴利的鸦片是日向彻最主要的军资来源,靠着荼毒中华民国的老百姓获取大量的资金,再用这些钱招兵买马,去摧毁中华民国的军事力量,进而达成侵略占有这片中华土地的目的,可见其用心之险恶与狠毒。 日向彻交代完任务还想再多跟她说几句,唐婉宁只说让他照顾好自己的两只小狗,然后便以时间紧张为由匆匆挂了电话。 她不可能回唐宅拿自己的东西,便去街上为自己添置了一些衣服,香水和日常用品。 唐婉宁敏锐地察觉到一路上都有人跟着自己,她进店的时候那人便在门口蹲守,她一出去又立刻跟上来。 夏潮生的手下真是不中用,跟得这么明显,也不知是因为对她这个歌女掉以轻心,还是因为他本就是个难堪大用的庸才。 唐婉宁不怕被人跟,她还怕没人跟,否则谁来证明她的“清白”? 第九十三回演戏 唐婉宁逛完了街,便回到了落云公馆补觉,等到她再醒来的时候,天竟都已黑了。 她本想洗个澡继续睡觉,可是洗完反而愈加清醒了,索性去四处看看能不能找几本书读。就在满屋子找书的过程中,她才发现,这里充满了夏潮生生活过的痕迹。 除了一楼客厅和自己的卧室无甚改变外,其他原本空置的房间也都被夏潮生用来当作卧室、会客室、书房…… 他不是结婚了么?这屋里怎会遍是他独居的痕迹?即使是独居,他堂堂一个渝州军长,定然是家大业大,又为何偏偏选址在这里…… 唐婉宁不敢细想,她怕自己会动摇。 今天在逛香水铺的时候,岳于晴也向她下达了命令,既然现在跟在了夏潮生身边,那便要借机摸清楚渝州的军力布防。 看来不管是为了哪一方,她注定要辜负夏潮生了。 书房的门没有锁,不知是他今早带自己回来太突然所以没来得及,还是……他本就信任自己。 唐婉宁还是不敢细想。 她小心翼翼地走进书房,也不敢开灯,怕外面有人看见,只得借着月光摸黑探索。 就在这时,她听见楼下有人进门的声音。 唐婉宁慌张地从书房溜出来,理了理头发,故作镇定地往楼下走。 待她下了楼,夏潮生已经仰面靠在沙发上,正在闭目养神。 唐婉宁站在楼梯口看到这一幕,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是该装作没看见,不打扰他的休息,默默走掉?还是该上前拿出一副温柔如水的样子,嘘寒问暖? 后者,似乎该是一个妻子才有资格去做的事情。 唐婉宁正踌躇着,夏潮生睁开了眼睛,揉了揉眉头,沉声道:“过来。” 她像是被下了咒,也不知怎的,就这样呆呆地走过去。 夏潮生把她拉入怀中坐下,淡笑着问道:“怎么还没睡?”他的语气让唐婉宁迷惑,似乎之前的摩擦与隔阂全都没有发生过,她们之间已是相恋多年的爱侣。 唐婉宁配合他营造的假象,微笑着回应:“白天补了觉,现在睡不着。” 夏潮生搂紧她,安心地侧头靠在她的胸口,似乎只有这里才是他一天繁乱的军务后唯一可以休憩的港湾。 “很累吗?”唐婉宁问他。 夏潮生心中惊喜,道:“你是在关心我吗?” 唐婉宁觉得他真傻,刚刚演得不是伉俪情深的戏码么?怎么这会儿对一句简单的关心都如此在意? 这天底下的有情人,又有谁不傻呢? “是啊。”唐婉宁心不在焉地回答。 夏潮生看她心神游离,心下一凉,从自己虚构的假想中抽离出来。 这个女人的心一直都不在他这里,从前是,现在也如是。就连她对自己演戏都在如此敷衍,他又何苦再对她抱有什么期待呢? 夏潮生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唐婉宁!把你的目光放在我身上会死吗?!” 唐婉宁不解,“我的目光一直放在你的身上啊?” “那你的心呢?你的心究竟在谁那里?那个小日本?庄韩?还是别的什么男人?” 唐婉宁觉得他的问题很好笑,像是个争风吃醋的少年。她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出自己的真心话:“我若说我的心在你这,你信吗?” Facile的话:喜欢的话投投免费的珠珠,或者点点收藏评论支持一下我吧!读者的回应对我很重要! 下章angry sex就来了! 第九十四回缠绵(h) 夏潮生恨恨道,“我不信!” 唐婉宁突然觉得,引他发疯的样子很有趣,故意刺激他道,“那你还问?” 这男人根本不知道,他以为自己求而不得的那颗心,其实从来没有离开过他。 夏潮生咬牙切齿道,“我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说完,便大力扯开她领口的扣子。盘扣上镶着的碎玉扣随着他粗暴的动作从旗袍上飞了出去,掉落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复被弹开,起起伏伏,纷乱地散落到各个角落。 像她失去节奏狂跳的心。 夏潮生吻上她白净的后颈,似乎是要证明自己的重要性,每一下都吻得用力,恨不得留下永不消失的印记才好。 唐婉宁嘤咛出声,像是猫叫,欲拒还迎。 “真贱!”他恶狠狠地骂着,看起来似乎是在骂唐婉宁泄愤,其实是骂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在她面前犯贱,明知这个女人别有用心却对她毫无底线。 唐婉宁以为是在骂她,正要回嘴就被他吻住了唇。他毫不留情地在她的嘴里攻城略池,恨不得把她吞吃入腹。 唐婉宁像是干涸已久渴望雨水的枯草,热情地回应着他,毫不吝啬地与他交换彼此的津液,吸吮他的舌头。 她的热情回应给予了夏潮生极大的鼓励,他掰开唐婉宁的大腿,伸手大胆地探入旗袍裙底,腿间的芳草地已经吐出点点水泽。 夏潮生结束了亲吻,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两人的唇间还牵着一缕银丝。 唐婉宁没有说话,只是伸出舌头色情地舔掉了那缕细丝。 一个动作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夏潮生被她诱得入了魔,再也不顾得那么许多,一把扯开她的旗袍,丢掉碍眼的肚兜,放肆地玩弄胸前饱满巍峨的雪山。 他笑得邪恶,“真是物随其主,你这里也长大了不少。” 唐婉宁舔了舔唇,褪下年少青涩的她已经敢于直面自己的欲望,解开他下身的皮带和扣子,不甘示弱地回:“我倒要看看,你的弟弟是不是变得跟你的嘴一样这么硬!” 紫红的肉棒兴高采烈地脱离军裤的束缚,迫不及待地弹出来和唐婉宁打招呼。 唐婉宁哼了一声,故意逞强道:“你这玩意似乎是没有以前硬了啊。” 这个时候男人的尊严岂容质疑,他霸道地拉开唐婉宁的双腿挂于臂弯,“有没有从前硬,你要试过才知道!”说罢,便对准目标果断地攻入。 虽然已经湿成一片沼泽,但是由于太久没做,唐婉宁吃痛,嘴里哼哼唧唧的,却不肯服软。 男人口中发出满足的喟叹,“啊……好紧。这五年来,都没有别的男人再开你的苞么?还是……他们都太小了?”夏潮生得了官威,如今也成了个嘴上不饶人的主儿。 唐婉宁的目光如钩,简直要把他的心钓起来,嘴上却道:“嘶……你这么爽,是不是因为这几年里都没有女人能如我这般满足你?” 夏潮生挺腰,猛得全插进去,覆身上来,一边舔她的耳朵,一边低声在她耳边认真地说道:“没有……宁宁,从来没有。这五年来,我从来没有碰过其他女人。” 唐婉宁只觉得自己的脑中似乎被他引爆了一枚手榴弹,“轰”的一声后,所有的理智皆灰飞烟灭,原本想说的话全都忘记。 “哥哥~”她轻声叫道。 这一声哥哥,一如当年。夏潮生所有的自持此刻都被爱意挟持,自乱了阵脚。 他将她的腿折于胸前,狂放地抒发体内如火般熊熊燃烧的欲望,一下、一下一下、再一下……如同不知疲倦的发动机,在她体内快速又猛烈地进出,除了这亲密无间的结合,已没有任何出路来宣泄他满腔的爱意。 “宁宁……我的宝贝……啊……好孩子……”他已经没有任何理智可言,只知道忘情地与她交欢。 唐婉宁同样忘情,“哥哥、哥哥……”其实除了你,我也没有碰过任何其他男人…… facile的话:存稿箱没发出来,更晚啦,sorry 第九十五回无奈(h) 夏潮生托起唐婉宁的屁股,维持着交合的姿势,抱着她往楼上的卧室走去。 他每走一步,连带着腿间又硬又烫的肉棒也往里顶一下,唐婉宁被挂在他的胸前,随着他的步伐放浪地叫床。 两个人从客厅一路做到卧室,唐婉宁已经泄了两次,沿途除了夏潮生掉落的军装,还有她淫靡的水迹。 夏潮生把唐婉宁扔到大床上时,两人皆已浑身赤裸。他们摆脱了所有的身外之物,仅剩最原始的肉体和毫无保留的爱意,彼此紧紧相拥。 唐婉宁两只腿盘在他的腰上,像是粘人的妖精,不知满足地索取。 夏潮生再次吻上她的唇,用舌头将绵绵相思尽数传于她知。 两人像是嬉闹的鱼,相拥着在床上来回翻滚,不分彼此。 唐婉宁侧躺于他的怀中,经过短暂的分开,他们又再次连为一体,水乳交融。 夏潮生举起她的右腿,开启了新一轮激情的进攻。 他满载情欲的喘息就这样面对面地呼在她的脸上,唐婉宁只觉得双颊烫得几乎要被灼伤。 “我爱你,只爱你。”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敢说真话。 “我也爱你,只爱你。”夏潮生抱紧她,不论她的话是出自真情还是假意,这一刻在他心里,这就是真的,不容置疑。 唐婉宁又不争气地在他身下泄了出来,湿透了他腹部的毛发和身下的床单。 夏潮生加速冲刺,享受地闭上了眼睛,随后终于将这五年积累的情爱的种子全部释放在她的体内。他轻吻她的额头,只要能够这样和她在一起,哪怕是饮鸩止渴也好,他也甘之如饴。 唐婉宁亲了亲他的胸肌,伸手怜惜地抚摸上面狰狞的伤痕,这些伤有新有旧,不知这是与日军作战的胜利品还是残杀我党同志的纪念品呢? 过了一会儿,夏潮生合着眼睛一直没有动静,唐婉宁以为他睡着了,便起身蹑手蹑脚地走进了房内的浴室。 夏潮生看着她的背影,满眼含笑,似乎又从她身上找回了从前那个天真可爱的大小姐的影子。 过了几分钟,他听着浴室里没有水声,懒懒起身,想去看看唐婉宁到底在里面做什么。 浴室的门没锁,唐婉宁没有料到夏潮生会忽然推开门。他就这么猝不及防看见,她大敞着腿坐在浴缸里,不厌其烦地将他播撒的情爱种子用手指抠出来,全部扼杀在浴缸里,似乎一滴也不愿留在体内。 夏潮生愣了几秒,没有说话,默默地退了出去。 唐婉宁倒是宁愿他吵架,宁愿他质问自己为什么,这样至少她还可以解释,解释他已有家室,解释她无名无分,解释他们之间根本不该也不能有孩子。 更何况,她自己心里太清楚,她是来做间谍的,不是来给他生孩子的。他们的身份不允许她怀上他的孩子。 可是他偏偏什么都没有问,只是颓然地离开,留给她满室的寂静和无奈。 Facile的话:想让宁宁这个事业批放下一切给你生孩子?三个字,不可能! 以及,手抠不能避孕,现实生活中请一定使用避孕套,健康安全地进行爱的运动。 第九十六回泄密 昨夜的温情似乎只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梦醒了,唐婉宁身边的位置仍是空的。不同于在北平睡醒时的空白干净,也不同于在唐宅睡醒时的空洞死寂,落云公馆里的空,让她怅然若失。 楼下传来阵阵清粥的香气,唐婉宁欣喜地冲下楼去,却只见到厨房里站着一个穿着围裙的妇人。见她来了,那人恭恭敬敬地说道:“唐小姐,您醒了。先生嘱咐我把薏米粥一直放在小火上煨着,这样您起来之后就能直接喝上热的。我给您盛一碗?” 唐婉宁勉强地笑了笑,“不用了,我自己盛就好。谢谢你的粥,不过我不需要人伺候,你可以离开了。” 杨春华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当即就急出了眼泪,“唐小姐,我是哪里做的不好惹您不高兴了?您告诉我,我改,我一定改。为了看这锅粥,我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这个炉子,您尝一口就知道了,这粥保证鲜甜可口,不会有一点糊味的……” 唐婉宁握住她的手,耐心解释道:“大姐,我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事情要辞退你,是因为我已经习惯了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来,不需要专门有人来伺候我。”说到这里,唐婉宁又想到了从前的自己,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她抿唇笑了笑,时间过得真快啊,自己也没有刻意去“长大”,可是不知不觉,她已经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回想起那时的自己,那么傻,却反而过得幸福。要是吴妈在就好了,吴妈看见这个从前要她跟在后面追着喂饭的大小姐,如今什么事都可以自己来,一定笑得合不拢嘴,肯定会当即把手里的活全部放下,兴高采烈地去找母亲分享这件“不得了”的大发现。 可惜,她和母亲都再也看不到自己如今长大的模样了。 杨春华眼见这唐小姐还没说两句话便簌簌地掉眼泪,慌忙伸手帮她擦,长满老茧的双手摩擦得唐婉宁脸疼,她却舍不得让她停下。 杨春华不知所措地说道:“唐小姐,我是下等人,不懂规矩,要是冒犯了您,您千万跟我说,别自个掉眼泪,伤了身子。我虽然笨,但是我能改,您说什么我都能改,千万别赶我走,我家的两个孩子还等着我领了工钱养活他们呢,我不能没了这份工作。您就别哭了,看在我是初犯的份上,网开一面行不行?” 唐婉宁的眼泪在她面前几乎是失了禁,她说得越多,唐婉宁哭得越厉害。 等到唐婉宁好不容易止了泪,用手帕擦了擦鼻子,才说道:“你别这么说,大姐,你不是下等人,我们都是平等的,一样的人。我掉眼泪不是因为你,是我自己……想到了一些伤心事罢了。是我没有考虑周到,让你误会了。既然你需要这份工作,那就留在这里吧,你也不用守着我,我自己可以洗衣做饭,我一向都是这样的。这份工给你留着,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回家陪陪孩子也行。” 杨春华大喜过望,“这怎么好意思,怎么能白拿钱呢!” 唐婉宁点了点头,“没关系的,我一个人反而自在。我能理解你赚钱养孩子不容易,只要你留意着不要让夏潮生发现你不在就可以,毕竟,是他给你发工钱。” “您可真是活菩萨!那我先回家看看我的两个娃娃醒来没有,等我中午再来帮您做饭,您看行吗?”杨春华请求道。 “可以的。”唐婉宁浅笑,“不必跟我客气,叫我宁宁就好。” 杨春华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屋里现在只剩下唐婉宁。她深吸一口气,朝楼上的书房走去。她不知道究竟是夏潮生对她真的不设防,还是他在跟自己唱空城计,今天书房的门依旧没锁,桌上的文件一目了然。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密文”二字,下面写的是密查一批即将进入渝州的鸦片,据悉这批鸦片将通过载客火车掩人耳目进入渝州,车次为2661,二月七日由佳川出发,到达时间为二月九日。 唐婉宁又仔细搜了搜,剩下的纸张都是一些关于省财政和市政管理等文件,没有太大的用处,渝州的军力部署也并不在其中。 这一切的安排,似乎都是在专门等着唐婉宁来发现这个情报。 唐婉宁把密文的内容誊抄了下来,便起身离开了落云公馆。 第九十七回献计 二月九日这天从佳川市出发抵达渝州省境内的火车只有两趟,车次分别为2661和2873,2661直接抵达渝州市,而2873则是到达距离渝州叁百多里的岳市。 两趟列车几乎是同时到达,夏潮生分身乏术,只能二选其一进行重点排查。他特意把密文的内容“遗留”在书房,一方面是为了确认自己对唐婉宁身份的猜疑,另一方面则是由于密文的消息来源并不是百分之百准确,他想借此泄露消息给日向彻,等同于主动帮他排除一个错误的选项,那么他必然会选择2873次列车来运输鸦片。 日向彻之所以选择载客列车是因为货运对商品有着严格的筛查,尤其是在夏潮生辖下的渝州,他一直在不断完善审查的机制,日向彻是不可能通过货运渠道把东西运进来的,只能凭借客运掩人耳目。而目前日向彻手上急需鸦片来维持鸦片馆的经营,下一趟从佳川来往渝州的火车已经是一周以后,并且在夏潮生的限制下只会有一辆,若是被查出则会全军覆没。 这些条件限制使日向彻不得不抓住此次的时机铤而走险。 然而令夏潮生难以置信的是,不管是他亲自带兵秘密前往岳市排查的2873次列车,还是他留有人手在渝州排查的2661次列车,皆是一无所获。 唐婉宁早就想到了他在书房遗留密文的动机,也把这一点如实向日向彻点明了,这就是请君入瓮的圈套。不仅如此,她还向日向彻出谋划策,在夏潮生忙于排查火车之际,玩一招“灯下黑”,利用采购药品的名义,大胆启用长途货车的运输方式,把鸦片分装最底层的药盒里,大摇大摆地从佳川一路运过来。 虽然运货卡车这一路过来要经历的关卡比火车多得多,但是佳川那边早已被日军占领,只需一张特别通行证便会畅通无阻,接下来的关卡能打点则打点,能走小路避开则避开,应该是可以抵达渝州的。而在夏潮生忙于排查火车之际,手下的兵力自然不会过多着眼于货车,尤其是这一路走来已经获得不少通关凭文的货车。 叁十六计里,这一招叫做“暗度陈仓”。 饶是心思缜密的日向彻也为唐婉宁拍手叫绝,这也算是唐婉宁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出不容小觑的聪慧。 之前在日向彻身边的时候,唐婉宁要做的是隐藏锋芒,在他面前扮演一个毫无威胁、不谙世事的大小姐,不动声色地收集情报,比如借由玩物丧志地“逗狗”,加上对自己家结构的熟悉,把唐宅里里外外几乎都摸了个透,摸清了日向彻给每一个房间安排的用处,还有他手下人的部署,有时“不经意“地还能听到一些情报。 而如今被日向彻安插在夏潮生身边之后,她要让日向彻意识到,她不只是只会玩乐的大小姐,也没有任何异心,即使待在夏潮生身边,满心满眼都是他,她要彻底打消日向彻对自己的怀疑,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值得信任、有价值的可用之才。 当然,她不可能让他顺利运送鸦片到渝州,在抵达渝州之前,这车药品以及鸦片便会在鹤云山中被事先安排好的“山匪”劫走,只留一个通风报信的活口,司机则会不知所踪…… 作为献计的唐婉宁,她完全可以排除嫌疑,而其余知晓行程的人则都会在日向彻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尤其是那个失踪的司机——唐婉宁自然是不会再让日向彻找到他。 Facile的话:持续烧脑中,需要珠珠补充营养~~今天来不及二更啦,明天二更 第九十八回暴露 一切本应如唐婉宁计划中一样顺利地进行,埋伏在鹤云山的同志会接手货车,押运车内的药品至战区,与此同时,岳于晴会留在原地销毁鸦片并“处理”司机,随后不动声色地返回渝州。 唐婉宁和岳于晴约定好于今天下午两点在香水铺接头,以确认计划的完成。 唐婉宁为了保险起见,提前一个小时来到了香水铺所在的商业街上,为的是等到岳于晴在今天下午两点开门后,可以第一时间与她接头,她急切地想要获知鹤云山那边的情况。 可是就在唐婉宁抵达香水铺之前,日向彻的手下已经捷足先登,带走了岳于晴。唐婉宁正是在街口目睹了这一幕。如果她没有提前到,恰巧看见岳于晴被抓,两点之时便会毫无防备地走进香水铺自投罗网,凭借日向彻敏锐的嗅觉,任她如何解释也未必会洗脱自己的嫌疑,到时候在他面前辛苦经营的信任便会付诸东流。 唐婉宁背过身去,随便走进了一家离自己最近的成衣铺。她一边假意挑选衣服,一边沉思着;既然岳于晴已经按时返回渝州,说明鹤云山的事该是顺利了结了才对,可是为什么日向彻会这么快就找到上门来呢?是鹤云山那边出了什么变故,还是渝州情报站出了什么差池导致了她的暴露? 身旁的店员打断了唐婉宁的思绪,“这位小姐,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请问您需要试穿吗?” 唐婉宁点了点头,随便拿起一件杏粉色的旗袍走进了试衣间。 一个男人的身影紧随其后,也挤进了狭小的试衣间里。 唐婉宁正要惊叫出声,却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嘴巴。 “你怎么在这里?”他抢先一步问出了唐婉宁想要问的问题。 唐婉宁看清来人,拿开他的手,惊讶道:“你什么时候也有兴致逛女装店了?” 日向彻把她半压在墙上,勾起嘴角,“我是跟着你进来的,你没看见我么?” 唐婉宁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你神出鬼没的……方才在外面怎么没有叫住我?” 日向彻轻轻在她唇上印下一吻,“现在叫住你也不晚。”他话锋一转,“刚刚你看到我抓人了?” 唐婉宁撅了撅嘴,“都说没看见你了。我不过是看见对面香水铺的老板似乎是被人抓了,有些惊讶而已。” 日向彻双手钳着她的肩,继续追问道:“你认识她?” 唐婉宁很镇定,“认识嘛,倒算不上,只是时不时去她那里买香水罢了,也算是熟客吧。上次送你的那瓶龙涎香,就是在她的店里买的。” 看她表现得这么坦然,日向彻心中的疑惑消了些许,微微一笑道,“既然你们也算是认识,让你看着她受刑,应该更容易击破她的心理防线吧?” 唐婉宁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假意不情愿道:“日向彻,你不觉得这样对我很残忍吗?你不要忘了,我是个中国人。先不说她的心理防线会不会被击破,你让我跟你一起看着我的同胞受刑,我很难接受。” 没有民族尊严,没有底线的汉奸,哪怕是投靠了日本人,也是最被不齿的。唐婉宁如果欣然答应日向彻的提议,要么会显得她过于谄媚和对同胞的冷血,要么会让日向彻怀疑她别有用心,反而不一定能参与到对岳于晴的审判中去。这一招以退为进,反而会让日向彻更加坚定地逼她参与,这样,她才有机会靠近岳于晴,去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找机会救岳于晴出来。哪怕做最坏的打算,岳于晴经受不住酷刑叛变了,她也可以第一时间了结叛徒。 果然如她所料,日向彻轻抚她的侧脸,皮笑肉不笑道:“我才是你的同胞。如果你不愿意帮我的话,这话就当我没说过。” 在他转身要离开试衣间的时候,唐婉宁拉住了他的手。 第九十九回恶魔 唐婉宁再次见到岳于晴,是在蝶机关的审讯室里。 纵使日向彻信任她,这也不过是她第二次进蝶机关而已。更何况第一次是在她没有意识的时候被带进来和带出去的。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唐婉宁第一次真正地进入蝶机关内部。 日向彻的意思不言而喻,他要她拿岳于晴的审讯结果作为进入蝶机关的投名状。他可以不管她在商业街上出现是不是巧合,也可以不怀疑她,他愿意给她这个机会去证明自己的清白。 唐婉宁咬咬牙,日向彻的阴险歹毒可见一斑。如果她不是潜伏在日向彻身边的间谍,那么从审讯岳于晴开始,她算是彻底在共产党面前露脸,她的手上一旦沾上地下党的鲜血,就意味着踏上“汉奸”这条不归路,再也不能回头,只能一路跟着日向彻走到黑。而如果她真是岳于晴的同党,她也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费尽心思救岳于晴出去,这样自然会掉入日向彻早已布置好的陷阱,将她们二人一网打尽;要么牺牲岳于晴保全自己的身份,到时候日向彻借机从蝶机关放点风出去,她将会在党内背上无从解释的骂名,甚至会被日向彻造谣成出卖同志的叛徒,那她便会被迫与党反目,成为一个失去信任的间谍,党内甚至还会派人来解决掉她这个叛徒,为了活命,她也只能回到蝶机关的庇护之下,最后便会逐渐被同化…… 虽然唐婉宁已经把这一切想的很明白,但是当她隔着玻璃看见隔壁审讯室里血肉模糊的岳于晴被绑在刑架上,她还是无法完全保持理智,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面对如此残忍的画面,她竟连心痛都不能有,只得强压下所有因视觉冲击带来的悲伤情绪。 唐婉宁稳了稳心神,她抓着日向彻的袖子,表现出害怕的情绪,道:“我们……还是走吧,我想我不适合审讯……这场面太可怕了……” 唐婉宁初次来到蝶机关时被考验的刑讯和如今的岳于晴相比,简直就是毛毛雨。原来当初日向彻是真的对她手下留情了,她现在才真正意识到日本人的手段竟可以残忍到如此地步,岳于晴的身上不着寸缕,肉眼可见的地方没有一块好肉。 日向彻钳住她的肩膀逼她直视眼前的画面,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我理解,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总会害怕的,不过,熟能生巧……我会在这间监视室陪着你,你等会进去若是害怕了,回头看看就好,虽然在里面你看不见我,但是我会一直看着你的,放心吧。”他的话似乎是在宽慰她,又似乎是在提醒她,他会全程监视的。 日向彻不在乎唐婉宁是不是潜伏在自己身边的间谍,他只要她最终变成自己的人,只要她愿意选择自己,那么从前的一切他都可以既往不咎,这就是他对她最大的宽容。 即使唐婉宁一直都明白日向彻的城府之深、手段之狠,此刻她却终于切身体会到,那个对她耳鬓厮磨的温柔男人,是从地狱来到人间的恶魔。唐婉宁只觉得寒意从脚底开始蔓延至全身,整个人像是置身冰窖一样,几乎快要冻僵。 之后,日向彻又叮嘱给唐婉宁一些审讯的技巧和手段,她的耳朵已自动屏蔽了恶魔的低语,嘴巴只是麻木地应和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从监视室出来的,浑身僵硬地推开了隔壁审讯室的门。 岳于晴看见她,露出惊讶的神色,气若游丝道:“唐小姐,我的熟客啊。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和蔼可亲的大小姐,竟也是日本人的爪牙,呸!” 唐婉宁背对着双面玻璃,所以可以拼命地眨眼,防止自己的泪流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解开了固定岳于晴四肢的绳子,把她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缓缓道:“我不是来审讯你的,我是来救你的。” Facile的话:恢复更新啦~大家有没有想宁宁~顺便想想我也行(????) 第一百回情报 即使是溃烂的皮肤轻轻接触到椅子,岳于晴都痛得直吸气,她嘴上仍是不屑道:“你以为我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吗?这是什么地方,如果你和日本人没有关系,能随意地进出?还和我独处一室?” 唐婉宁站在她的旁边,居高临下道:“不管我和日本人是什么关系,现在只有我可以救你出去。我这次来搭救你,也是看在往日在你的香水铺来往的情分上。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吗?相信我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损失,不相信我,那你只能继续接受这样非人的折磨。懂吗?” 岳于晴的眼睛看向一边,没有回应。她知道这种所谓的“搭救”必然是有条件的,她没有直接拒绝,就说明还有余地。 唐婉宁循循善诱:“我只需要一句话,你告诉我,你的接头暗号是什么,你在香水铺的接头人是谁。”她用手指帮岳于晴梳理凌乱的秀发,眼里都是温柔,“他们一定是太贪心了,问了你很多你不愿回答的问题,还把你打成这样……而我,不像他们那么贪心,我只要知道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其余的,都不劳烦你。只要你愿意告诉我,我就让他们放你出去,带你去最好的医院治疗,怎么样?” 唐婉宁在作势为她梳理头发的时候,借用身体挡住身后的视线,悄悄用手指在岳于晴的头皮上按了一串摩斯密码,意思是:一定救你出去。 岳于晴摇了摇头,虚弱地拿开她的手,“对不起,恕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 唐婉宁不说话,只是抓着她的手不放,代表着自己不愿让步。两人推搡间,掌心又产生了些许摩擦。 岳于晴在她的掌心同样按下摩斯密码,意思是:药有毒,速传。 唐婉宁心领神会,但是她和岳于晴是单线联系,她并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个重要的情报传送出去,接收消息的人又该是谁。 日向彻看审讯室里唐婉宁和岳于晴推搡了几下,便沉不住气了,恼羞成怒地将她推下了椅子,愤愤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好歹也是个大小姐,由不得你这样推叁阻四地拒绝!只是这么简单的问题,为什么就不能告诉我呢?你再不说,我就让他们杀了你!” 岳于晴躺在地上哈哈大笑,看得唐婉宁不明所以。她对唐婉宁勾勾手指道:“这审讯室里说不定有人监听,我可不想让他们得了这个便宜。你附耳过来,我只跟你一个人说。” 唐婉宁天真地相信了她,半跪在地上,垂下耳朵去听。 岳于晴飞速地在她耳边轻声吐出两个词,“警局,方玮宁。”随后便死命地咬住了唐婉宁的耳朵。 唐婉宁痛得大叫,演出惊慌失措的样子:“啊!快来人啊!救命!” 日向彻带着守卫冲进来,见岳于晴是下了死口,腿上硬是挨了两发子弹,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嘴。最后为了救下唐婉宁,也顾不得留下活口,他只好无奈地开枪射中她的额头,结束了岳于晴的生命。 温热的血液从岳于晴的额间飞溅出来,唐婉宁满脸都是她的血液,整个人都吓傻了。 她眼里止不住地流泪,日向彻以为是因为她耳朵疼得厉害或者过度受惊,把她搂在怀里不停地安慰。其实,唐婉宁根本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沉浸在同志为了传递情报、掩护自己而牺牲在她面前的悲痛中,她没想到岳于晴竟然以这样决绝地方式跟自己告别。她本想,即使是圈套,她也要想尽方法把她救出去的,可是岳于晴却在传递情报后毫不犹豫地赴死…… 救护车匆匆赶来,唐婉宁因为右耳伤口撕裂得很严重,进医院后很快被送进了手术室。 日向彻在手术室外焦急地等待,百般懊悔自己没有多叮嘱她几句,让她轻信了敌人的话,导致现在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此时此刻,他终于完全信任了唐婉宁。 Facile的话:日向彻可没有因为自己逼唐婉宁去审讯而后悔哦! 让他信任可太不容易了……不要走开,今天八点二更!喜欢请点点收藏! 第一百零一回报警(二更) 唐婉宁的耳朵缝了四针,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的时候,日向彻问的第一句话是:“咬你之前,她在你耳边说了什么?” 唐婉宁装作听不清,故意让他重复了好几遍,最后才悠悠回答道:“她骂我是个汉奸,然后就咬我的耳朵了。” 虽然她的回答是在意料之中,日向彻还是难免有些失落,好不容易抓到的线索,现在又断了。据货车司机透露,那批从佳川运来的鸦片已被岳于晴亲手销毁,所以他现在急切地想要报复回去,将这些地下党全部抓住,除之而后快。 岳于晴在被抓之后已经意识到,因为自己的一念之仁,放了那个司机,这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原本她是该杀死那个货车司机的,毕竟藏一具尸体可比藏一个活人容易多了。奈何她架不住司机跪地哀求,说自己上有老下有小要照顾,加上他本身也不过是被日向彻雇来运货的,并不直接牵涉其中,算得上是无辜的,于是她用盐卤法销毁了鸦片后,便给了那个司机一条生路。 其实货车司机并没有骗她,他的确是上有老下有小,这正是他致命的软肋。日向彻正是牢牢把握了这一点,早就提前派人控制了他的高堂和妻女,逼得司机不得不就范,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直接导致了岳于晴的暴露。 正在日向彻还想对唐婉宁说些关心的话时,酒井雄一大步走了过来,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日向彻神色变得更加凝重,只留下两个日本人“保护”唐婉宁后,便匆匆离开了。 唐婉宁计上心来,他的离开反而便利了她的行动。等到唐婉宁吊完水后,她支使其中一个日本人去离医院很远的糖水铺给自己买夜宵,只留下另一个在自己的病床内。 随后,她假借耳朵痒,让他过来帮自己查看纱布是不是渗血了,那人自然是不敢怠慢。就在他专注帮自己看耳朵的时候,唐婉宁趁机抽走他腰间的匕首,直击要害,插进了他颈间的大动脉。那个日本人还没等出声,便已经被结果了性命,倒在血泊中。 唐婉宁没有时间犹豫,她抽出匕首,又在他颈间胡乱划了几刀,做成挥刀乱刺,导致误杀的假象。她用床单擦干净双手后,在自己身上制造出被侵犯的痕迹,在大腿间、颈侧,对比他的手指宽度留下相应的掐痕。 紧接着,唐婉宁用他的血再次弄脏自己的手,并掩盖床单上擦手的痕迹,因为按照常理来说,她被侵犯之后,在极度慌张错乱之下失控杀人是不会想到要擦手的。 做好这一切之后,唐婉宁甩了甩头发,让自己看起来狼狈些,惊慌失措地握着匕首冲出了房间,对着走廊上的护士说道:“我失手杀了人!报警,我要报警!” 接下来的一切发生地顺理成章,护士叫人进来看了看现场,确定那个日本人已经断气,没有抢救的可能,同时拨打电话报了警。 警察来的倒也算快,还没等那个日本人回来,唐婉宁便已经被抓进了警局。 第一百零二回接头 唐婉宁进了审讯室之后变得一言不发,声称要见方玮宁,不见到方玮宁她便什么也不肯说。 因着查过伤情之后,她颈间和大腿内侧都有明显的淤青,还有她被抓捕时顺从的表现,加上被杀死的还是个日本人,警察对她的遭遇已经有了大概的判断,对唐婉宁倒也还算有些怜悯之情,便也没有太为难她,就如愿叫了方玮宁过来。 方玮宁听到“唐婉宁”这个名字愣了愣,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自己当初刚任警长时接手的第一起凶杀案——朱雀巷枪击案。 六年时间过去,当初那个血气方刚、一身抱负的年轻人还住在他的心里,不过他的外表却已然变成了油腔滑调、一事无成的警察厅混子,依旧是一个小小的警长,再也不复当年的丰神俊朗。 听到唐婉宁要求见他,方玮宁倒也没有拒绝,他很好奇,这个素未谋面、曾经在父亲的象牙塔里生活的小公主,究竟长什么样子,又为何要见他。 唐婉宁比他想象中还要漂亮,眉宇间却透露着不符合她年纪的坚毅。看来家庭的变故让她成长了许多,从前连做证人都不肯露面的小姑娘,现在竟然敢徒手杀人,还指名道姓地要他来审问。 方玮宁懒懒地在椅子上坐下,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开门见山道:“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婉宁确认道,“你就是方玮宁?” 身边陪同审讯的警员纳闷道:“你都不认识方警长,为什么非要见他才肯交代?” 唐婉宁解释道:“我曾经听我姨妈提起过这个名字,现在被抓来审讯,我一个人都不认识,只能相信他。” 方玮宁半挑了挑眉,“姨妈?” 唐婉宁点了点头,“是的,我的姨妈。我……之前一直受我姨妈的照顾,也是她让我回到渝州的。” 警察厅里的新人大多都对唐家灭门案有所耳闻,却不知道在此之前唐家的大小姐已经逃婚,不知所踪,更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唐宅那个失踪的大小姐。因为曾经和唐家也算打过交道,方玮宁对唐家的消息比较敏感,所以他知道唐婉宁逃婚的消息,于是问道:“所以,你离家之后,一直受你姨妈照顾?你的姨妈叫什么名字?” 唐婉宁回答:“是,离家后我一直跟我姨妈在一起,直到她让我回渝州。我的姨妈叫做钱云芳,之前住在北平。” 方玮宁思索了片刻,道:“北平……我倒不记得认识这个人。” 旁边的警员一边记录两人的对话,一边提醒道:“方警长,我们还是回归正题吧。” 方玮宁颔首,转头问道:“你为什么杀人?” 唐婉宁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慢慢陈述道:“今天我正在逛街的时候,突然被人迷晕,醒来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很暗、没有光线的房子里。后来我才知道,是日本人抓我过去的,在此之前,他们还抓了香水铺的老板岳于晴,因为我是熟客,所以他们怀疑我是同党,也抓我进来,让我和岳于晴互相指认。随后,岳……”唐婉宁停顿了一下, 掩饰自己的哽咽,接着继续说道:“她咬了我的耳朵,被当场击毙,我也被送进了医院。这个日本人是在医院里负责看守我的,许是他见我病怏怏的,应该无力反抗,于是,便对我动手动脚企图非礼,我情急之下,便抽了他腰间的匕首,胡乱反抗,结果就不小心杀死了他。”借此,唐婉宁首先把岳于晴被捕击毙的消息透露了出去。 方玮宁伸手抠了抠耳朵,对她陈述里的漏洞置若罔闻,似乎心思不在审案上,反而问道:“既然日本人都派人把守你了,难道没有警告你,被抓的经历不能向外透露吗?” 唐婉宁一脸天真道:“你们不是警察么,难道不能和你们说吗?” 方玮宁浅笑一声,“好像确实如此。我没什么要问的了。”伸手拍了拍旁边一笔一划认真记录的警员,“小陈,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小陈思索了几秒,还没顾得上说什么,便被方玮宁抢了话头,他对唐婉宁说道:“按理说你这种情况是不允许保释的,不过……看在你北平姨妈的面子上,你要是交得起保释金的话,我就破例放你出去,不过你不能离开渝州市内,要随时做好被传唤的准备。” 小陈刚想好的问题被迫咽了口里,看样子方警长这次又要收钱平事了,那这案子估计也就跟之前的那些案子一样处理,他也没必要再多问什么了。 唐婉宁报了夏潮生的联系方式,方玮宁惊讶道:“夏军长这棵大树都能让你攀上,唐小姐倒真不简单啊。” 唐婉宁勉强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方玮宁吩咐小陈出去联络夏军长来赎人。他走之后,方玮宁慢条斯理地起身,也准备离开,却被唐婉宁叫住了。 此时审讯室内就剩下他们两个人,唐婉宁似乎还想叙叙旧,道:“我姨妈跟我说过,家里的那座晨钟与你有关。你不记得我姨妈,总该记得那座晨钟吧?我也是通过晨钟,才知晓你的名字。只可惜,那座晨钟已经碎了,所以我没有任何凭证,只能贸然地通过这种方式找到你。我……还有些话想通过你告诉姨妈。” 方玮宁当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答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他递了领口的钢笔和口袋的烟盒给唐婉宁,示意她写下要说的话。 唐婉宁拆开烟盒,在内侧写道:鹤云山劫到的药品有毒,须速传于组织。 饶是唐婉宁自认已经面面俱到,当初也没有预料到,日向彻可以心思缜密到,连用来掩人耳目的药品都做了手脚,以防不测。还好岳于晴观察入微,她在销毁鸦片的时候透过盐卤反应发现了药品的猫腻,可在回渝州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之前,又被日向彻抓住,导致消息断在了她手里。 如果这个消息不能及时传到战区,这批药品被直接使用的话,那对伤员将会是致命的打击。 方玮宁并不全然相信唐婉宁,他姑且收下她的情报,面不改色地折好了烟盒收回口袋,和她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审讯室。 Facile的话:鸦片是不能用火烧来销毁的,直接焚烧鸦片会带来很大的危害,鸦片中含有成瘾类生物碱吗啡,一旦燃烧,将会大量污染空气,不是瘾君子的老百姓闻到后会被迫吸食“二手大烟”。同时土壤内也会存在不少的鸦片残留物,长期留存在土壤中很可能会危害农作物和污染水源。 盐卤法是利用海水或盐水,加上石灰的作用溶解鸦片,使其彻底销毁,不能被再次利用。这是林则徐发明的,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搜索一下相关知识。虎门销烟是非常有历史意义的壮举,当时不少英国人等着看他的笑话,他利用自己的博识和聪颖,发明了彻底销毁鸦片的方法,大大挫伤了他们,鼓舞了国家硝烟的士气,除了赞叹,无以言表。 第一百零三回抚慰 夏潮生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到警局,待他交完保释金见到唐婉宁后,所有预备好的责骂全都从脑中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心疼。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右耳上包裹着巨大的纱布,脸上和衣服上都沾染着喷溅状的血迹,颈间还有明显的淤青,深深刺痛了他的目光。 唐婉宁半垂着头小心翼翼地挪到夏潮生的身边,像是犯了错等待家长接回家的孩子。 夏潮生声音柔得不像话,生怕一用力就会吹散羸弱的花瓣般,“他们有没有对你用刑?” 唐婉宁摇了摇头,眼里突然就噙了泪。所有的,或虚伪、或强硬、或怀疑的面目她都能负隅顽抗,唯独夏潮生的温柔,可以轻易击穿她的心防。 夏潮生长臂一伸,便横抱起了唐婉宁,毫不避讳地高调将她带离了警局。 日向彻和那个给他报信的手下一起站在警局外木然地看着夏潮生抱着唐婉宁走远。日向彻心里再清楚不过,自己没有立场也不应该去阻止夏潮生带着明明是自己心爱的女人离开,因为是他亲手把唐婉宁送到他的身边。但是,他还是恨,还是痛。因此,他的心里又给夏潮生狠狠记上了一笔。 唐婉宁埋首于温热的胸膛,眼里的泪再也止不住地汹涌而出,哭声也逐渐从小声啜泣变成了愈来愈大声的哭嚎。她亲眼看着岳于晴那样惨烈地死在她的面前却无能为力,还要强撑着精神去制造一个合理进入警局的理由,要打起精神去和警察周旋,要费尽心机把情报传出去…… 此刻,她完成了所有该做的事情,依偎在他稳固有力的怀抱中,所有的悲痛终于得以倾泻而出。 夏潮生本想把她带回车里,但是唐婉宁像是抓住汪洋中最后的浮木一般紧紧抱着他的肩膀不愿放手,他不想勉强她,便就这样抱着她往回走。这一路走过无数长街,不论是他显赫的身份还是她哽咽的痛哭,都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夏潮生统统置若罔闻,他就这样稳稳地把她怀抱在胸前,给她倚靠,任她把所有的情绪都宣泄出来。 等回到落云公馆,唐婉宁已经哭到失声。 即使夏潮生只是想把她放到沙发上,她都死死抓住不愿放开。他轻抚她的后背,安慰道:“好了,好了。宁宁,都过去了……” 她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声音已经嘶哑:“过不去的……永远过不去的。” 夏潮生怜爱地吻过她的唇,温柔地向她传递他的爱意。她是他的白月光,也是他的朱砂痣,是他全部的情爱所在,是他的菩萨。叫他怎忍心见白月蒙霜,菩萨垂泪? 唐婉宁的睫毛颤了颤,而后揽上他的脖子,轻轻地闭上了眼,似乎在乞求更多的抚慰。 离得这般近了,夏潮生才闻到她身上浓重的血腥味里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茉莉花香,使他的心狠狠地震动了一下。 他更进一步,用舌尖摩挲她微闭的双唇,循序渐进地靠近她受伤的灵魂,给予她无言的抚慰。 他仿佛又回到那个冬夜的舞会,那个别扭的雨天,那个游乐场的摩天轮上,重复着他们早已心照不宣的爱意。 这五年来,他们似乎都变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Facile的话:点点收藏点点珠珠,支持一下兢兢业业码字的俺吧呜呜 第一百零四回告白 看到唐婉宁的神情终于慢慢放松了一些,夏潮生抱着她去了二楼的浴室。 他慢条斯理地脱下她的沾满血渍的衣服,轻柔地将她放进浴缸,然后细心地调试水温,为她冲洗。 唐婉宁维持坐姿,抱着膝盖缩成一团,任由着温水冲刷她的身体,双眼失焦地看着前方,无甚反应。 她的样子像是失了魂,仿佛变成任人摆布的洋娃娃,夏潮生担心地呼唤她的名字:“宁宁,宁宁!”好像只要他叫得够用力,就能把她的魂叫回来似的。 唐婉宁没有回答他,脑海里满是岳于晴眉心那个黑洞洞的枪口,回想起她曾经在香水铺里语笑嫣然的样子,回想起她们配合无间的样子,回想起她曾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似乎只要自己不停地去想她,她的生命就不会消逝。 夏潮生小心翼翼地帮她洗去脸上的血,自顾自地说道:“你还记得第一次去我家洗澡的场景吗?那个时候,我过得拮据,家里连个独立的浴室都没有,要去楼里公共的浴室里洗澡。”他用水打湿她的头发,然后接着说:“那时候,你结结巴巴地要求我和你一起洗,你还叫我夏夏,一双眼睛亮的发光,就如同是天上的星星镶嵌的一样。每当我觉得自己撑不下去的时候,想起那双又湿又亮的眼睛,就又有力气去抗争,向前进。” 他堵住浴缸的排水口,开始为浴缸蓄水,然后脱下身上的衣服,坐在了唐婉宁的对面,和她一起等待被逐渐升高的水位淹没。 夏潮生虔诚地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认真庄严地说道:“这些年,我们身上都发生了很多事。我能想到,你过得肯定不比我轻松。所以,我不会追问你不愿意说的事情。可是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相信,我夏潮生这辈子从来都只爱过唐婉宁一个人,我永远不会伤害你。只要你愿意,只要我还活着、还有力气,我永远都会做你最可靠最坚实的港湾。以后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不必压抑你的情绪,也不用时时刻刻武装自己,只要做你想做的,做最真实的自己就好,因为在这里,我会一直把你当成我最娇贵的大小姐,忠心做你的保镖。” 他的话音刚落,唐婉宁便伏过身来,张口用力地咬住他的耳朵。 他没有叫疼,没有反抗,只是环抱住她,用温暖的手掌轻抚她的后背。 唐婉宁没舍得太用力,在尝到嘴里的淡淡的血腥味后便松了口。 她的眼眶又红了,“你不知道疼吗?” 夏潮生很高兴她终于对自己有了反应,笑着说道:“因为我刚刚说过,我是大小姐的保镖,我是不会反抗主人的。” 唐婉宁趴进他的怀里,带着哭腔叫道:“夏夏、夏夏……” “我在,我在。”他的声音沉稳又踏实,不厌其烦地回应她的每一句呼唤。 Facile的话:我真的泪点好低啊,总是写着写着就哭了呜呜呜……下章吃肉。 第一百零五回爱欲(h) 唐婉宁像是寻求解药般吻住夏潮生的嘴唇,随着她不安的动作,水波荡漾,“哗啦”的水声在空荡的浴室内回响。 夏潮生扶住她的腰,给予她热切的回应,湿热的舌滑过她口中的每一处角落,希望能够引起她的热情,将她从悲伤的沼泽中拉出来。 唐婉宁不知疲倦地索取着他的温柔,似乎这有这样才能印证他刚才所说的话是真的,似乎这有这样她才能从苦涩的人生中尝出一点甜头来,似乎只有这样她便可以暂时逃避让她承受不及的这一切变故。 浴缸里的水没过了唐婉宁的胸部,夏潮生伸手关上了水龙头。他的吻并没有因此结束,他拥着唐婉宁向自己的身后倒去,两个人一同赤裸着被热水淹没,如同置身于汪洋大海中,回归最原始的形态,只剩下人类最单纯的爱和欲望,将这红尘俗世皆抛于脑后。 此时此刻,他们抛却了一切束缚,他们是自由的,他们是相爱的。 夏潮生用腿轻柔地顶开唐婉宁的双腿,更加深入地探索她体里最隐秘的禁区。他的动作让唐婉宁颤抖,她停下了吻,像一只受惊的小鸟般注视着夏潮生。 夏潮生揽住她的后脑,再次热烈又渴望地吻上她,他的动作愈发激烈起来,水声不断地在封闭的空间中回荡,听上去像是海水拍打起一层又一层的浪花。 这一次唐婉宁没有停下,也没有制止他,而是顺从着他激烈的动作张开了双腿,跨坐在夏潮生的身上。 夏潮生的吻从她的唇间游离,顺着细嫩的脖颈一路向下,直到她饱满的胸脯。他卷起舌头包裹住她的乳尖细细品尝,同时双手徐徐移向唐婉宁的臀部,迫使她的身体更加贴近自己。他腿间的肉棒已然挺立,在水中殷勤地向她的花穴献媚,坦诚地将自己的爱与欲全都交付于她。 在夏潮生进来的那一刻,水流也随着他的动作冲击着她腿间的秘处。唐婉宁惊呼出声,不知痛意和快意哪个来得更快一些,或者是它们同时到达,她已经分不清。她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他的热爱融化在浴缸中,融化成一汪细流,一汪不知该往何处去的细流,随着他的动作或摇摆或停留,不能自已。 虽然唐婉宁处于夏潮生的上位,可实际上操纵这场交欢的主谋还是夏潮生,他重重地向上顶干,雪白的双峰被他激烈的动作撞得上下晃动不止,她的樱桃小口中发出情不自禁的尖叫声。 “宝贝……宁宁、我的宁宁……”他也舒爽地低吟出声。 唐婉宁几乎要被他送上高潮,她微眯起双眼,无助地抓住夏潮生的肩膀,呼叫着、呐喊着、求他给自己一个痛快。 硕大的龟头在敏感的花心上来回操弄,四处飞溅的汁液是他们爱欲交错的证据。随着夏潮生越来越快、越来越猛的冲刺,唐婉宁体内喷射出一股半透明的液体,在一声沉重的呻吟声中攀登到了快意的顶点。 夏潮生强忍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欲望,咬着牙从她的体内分离了出去,将那股白灼射向了浴缸的底部。 Facile的话:这章肉真的是让我卡的很辛苦,还好最后总算是如愿产出啦!如果喜欢的话,请留下两颗圆圆的珍珠~或者只是点点收藏、评论也可以!谢谢大家! 第一百零六回冰火 为了不让唐婉宁在独处的时候胡思乱想,一连十五天,夏潮生都在落云公馆里陪着她,形影不离。他甚至连办公地点都改为了落云公馆,在这里批阅下属送来的文件和进行一些必要的会议,而这些,竟然都完全不避讳唐婉宁,就连之前查抄鸦片时她身上的疑点,他也对她只字未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唐婉宁的心里热得发烫,手脚却十分冰凉。她仿佛置身于冰火两重天之中,夏潮生的信任和照顾是她黑暗的前行路上一轮温暖又光明的太阳,他的身份和他所处的位置却也注定是她痛苦挣扎的根源之一。 到了去医院给耳朵拆线的这天,唐婉宁在拆线后医生叮嘱家属的空档,仗着被夏潮生偏爱的有恃无恐,从医院里溜了出去。 唐婉宁让黄包车把自己拉去了警局,以答谢那日方玮宁相信她的清白并给她机会保释出去为由,将方玮宁约了出来。 唐婉宁带他来的地方很特别,是一间古香古色的棋社。她之所以会选择这里,是因为这间棋社所处的位置非常隐蔽,并且棋社里通常都是“以祺会友”的形式,结伴前来的客人会被领进单独分隔开来的包间切磋棋艺,以保证下棋期间可以全神贯注,不被干扰。 方玮宁斜靠在椅子上,捧起茶杯浅尝一口,笑道:“我可真是个粗人,竟不知道渝州城里还有这样闲情雅致的好去处。” 唐婉宁将双手交叉置于桌面,严肃地对他说道:“正式介绍一下,我叫唐婉宁,在北平入党,经组织安排,假借从法兰西留学回国之名潜伏渝州,代号血刺,是岳于晴的下线。本来我的任务是潜伏在日向彻的身边窃取蝶机关的情报,但是由于日向彻知晓我与夏潮生曾经的旧情,便又制造机会将我安排在夏潮生的身边。” 因为上次药品有毒的情报已经被证实,加之由于唐婉宁的及时传递消息才让战区的伤员幸免于难,现在她有条不紊的陈述让方玮宁终于放下了对她的戒备,相信了她。 方玮宁收起散漫的态度,在唐婉宁的对面正襟危坐,注视着她的眼睛,道:“那我也来正式介绍一下吧,我叫方玮宁,从民国十五年起就是渝州警局的支队警长,已经做了六个年头。我于叁年前入党,岳于晴是我的入党介绍人。在渝州情报站重建之后,她便成为了我的上线。”岳于晴的名字一再被提起,他的声音也转变的有些不稳。 明明是一个多月前还并肩作战、谈笑风生的同志,突然就香消玉殒,谁又能心平气和地接受呢? 室内的气氛突然就低沉了下来,两个人各自低头整理自己悲怆的情绪,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片刻后,唐婉宁从怀中拿出一张图纸递给方玮宁,道:“岳……”她的名字又引来哽咽,唐婉宁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她被抓之前,曾经给我交代了一个任务,那就是拿到国民党在渝州的军力布防图,喏,就是这张,我照着原图二比一复刻的。” 方玮宁接过布防图端详了起来,随后点了点头,“多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唐婉宁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差不多的图纸,说道,“日向彻也曾向我交待过一样的任务。所以,我也复刻了一张军力布防图打算给他。不过,这张图上我把西区,东区和北区的信息都稍做了改动,只有他最熟悉的南区是真实的。所以,南区就需要我们暗中帮国民党做好保障,以防日军从南区奇袭。” 方玮宁慎重地将她手上的假军力布防图拿了过来,将她做的所有改动也认真仔细地标记在了真的布防图上。 Facile的话:继续谍中谍中谍……还好还有方玮宁可以和宁宁共情,不然一个人承受这么大的压力和悲怆,又无处倾吐,太痛苦了。 第一百零七回宴会 五月五日,中日双方在上海英国领事馆签订了《淞沪停战协定》。这场历时将近一个多月的调停的结果是,中国军队不能在上海布防,日本军队却可以长期留驻吴淞、闸北、江湾引翔港等地,真是莫大的讽刺。 从“九一八”的东北到“一二八”的上海,日本人在一步步地挑战中华民国的底线,可是我们却一退再退,一让再让。因为我们的主权支离破碎,因为我们的内部仍不团结,因为我们有太多的忌惮、太多的无能为力…… 夜里,唐婉宁和夏潮生怀揣着同样的心事相拥而眠,可是每天清晨苏醒的时候,他们却总是背靠着背的姿势,在不同的方向中醒来。 夏潮生醒来后,从背后抱住唐婉宁,温柔道:“今晚庄家有一场宴会邀请我去参加,出于政治原因,我不得不出席,所以晚上我不能陪你了,想吃什么就让杨姐给你做,好吗?” 唐婉宁转身埋首于他的胸口,软软地哀求,“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夏潮生安抚她,“乖,我会尽量早点回来。这期间,你也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呀,也不用趁我不注意,自己偷跑出去了,是不是?” 唐婉宁仰头看他,小嘴高高撅起来,“你还在因为上次我偷跑出医院的事情生气?我说过了,是因为有一个小护士跟我拌了几句嘴,惹得我不高兴了,就什么也没想地跑出医院了。我去吃了一份德兴轩的小奶糕,消了气之后,就自己回来了呀。你不愿意相信我?” 夏潮生无奈,他明知道这就是谎言,却还要哄着她说:“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我的意思是说,你今天也可以去德兴轩点一份小奶糕来吃呀。” 唐婉宁搂着他的脖子撒娇,“我不管,你如果不在家陪我,那你就带我去参加宴会。你是不是怕我给你丢人?” 夏潮生捏了捏她的脸蛋:“我的宝贝宁宁国色天香,怎么会给我丢人呢?”他解释道,“我是怕你在宴会上遇见旧人尴尬。” 唐婉宁当然知道他口中的旧人指的是庄韩和小桃,哪怕不算上他们,那些昔日的贵族乡绅看见当年风头无两的唐家大小姐沦落成自己曾经保镖的情人,恐怕也会对她嗤之以鼻。 唐婉宁不怕这些目光与议论,因为她心中有更强大的信念。上次会面之后,方玮宁曾答应她帮她查看当年唐家灭门惨案的卷宗,如果能参加这次宴会,她不仅可以在宴会上不动声色地和方玮宁交换情报,她还可以借机接触小桃,查探当年庄家的动向。重回唐宅的日子里,唐婉宁已经觉察到庄家和日本人的关系绝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而唐宅的地契在日向彻手里也有某些更深层的原因,由此大概可以推断,当年的血案中一定少不了庄家的牵扯。 唐婉宁看着夏潮生的眼睛,诚恳地说,“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怕。让我和你一起去吧,好不好?” 夏潮生从来不会强硬地拒绝她的要求,当年如是,现在也如是。他敌不过唐婉宁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答应了她。 Facile的话:对不起今天让大家久等了!!宴会上所有角色都会粉墨登场、齐聚一堂,敬请期待~ 第一百零八回耻辱 当唐婉宁挽着夏潮生的手臂走进宴会大厅的时候,所有人都为之注目。在外人看来,夏潮生和陈妃儿一直都是一对模范夫妻,两人在外表现得总是琴瑟和鸣的样子,冷不丁的冒出来一个漂亮的女人取代了陈妃儿位置,陪同夏潮生一起出现这样隆重的场合,自然是会引来无数质疑和打量的目光。更何况,人群中有不少是昔日唐家的旧识,他们认得出唐婉宁的模样,这更为两人的携手出现增添了一份为人乐道的谈资。 唐婉宁始终保持微笑,从容自信地站在夏潮生的身旁,落落大方。碍于夏潮生的面子,又或者因为唐婉宁高贵自持的态度,倒也没有人前来为难她,反倒对她敬而远之。 庄韩是第一个走过来主动请她跳舞的,“不知道唐小姐可否赏脸,同我跳一支舞?我想夏军长是不会介意的吧?” 唐婉宁没有拒绝,在得到夏潮生的首肯后,她提起裙摆,搭上了庄韩伸出的手。 “好久不见,唐婉宁,你成熟了许多。”昔年那种阴郁的气质在他身上烟消云散,眼神里的骄傲和张扬倒是一如既往。 “好久不见,庄韩,你也是。”唐婉宁微笑着回应。 庄韩用手指不怀好意地摩挲她的掌心,“楼上有间休息室,一会跳完了舞,不如我们上去好好聊聊这些年来的见闻,我对你的经历可是好奇得紧呢。” 唐婉宁在他的怀里转圈,状若无意地避开他的撩拨,她不是意识不到他的不轨之心。 她的语气不卑不亢,“比起我平淡无奇的经历,我更想知道,你对唐家做过什么。如果你愿意据实以告,我不介意考虑找个安静的地方和你交流交流。” 庄韩挑了挑眉,“你跟我谈条件?你以为自己还是昔日唐家身娇肉贵的大小姐?” 唐婉宁停下舞步,“既然如此,那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 庄韩掐住她的柳腰,将她钳制在怀中,语带讥讽,“你该不会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日向彻的那点破事吧?你的手段真是越来越高明了,全渝州两个最有钱有势的男人,都被你勾到手了。你猜,我如果将这件事捅出去,他们还会乐意陪你玩吗?” 他的话更加证实了庄家和日本人的勾结,否则庄韩不会对她和日向彻的交往表现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唐婉宁仍维持着面上的笑容,“你威胁我?” “岂敢呢?”庄韩的笑意不达眼底,“我只是想知道,既然他们都可以,为什么单单我就不行?”唐婉宁的逃婚一直是他心结,狸猫换太子的婚姻是他永远无法忘怀的耻辱。庄韩并不爱唐婉宁,他只是不能接受,唐婉宁凭什么看不上自己,凭什么她宁愿背弃家族的荣华富贵也要逃离和他的联姻,他难道就如此不堪吗?既然她可以委身于从前的保镖,可以委身于日本人,又凭什么不能委身于他?童年的创伤如影随形,即便到了今时今日,大权在握,庄家为他独尊,庄韩仍是不能接受被她拒绝,他迫切想要得到所有人的认可,乃至臣服,只有这样,他才能忘记自己私生子的身份,忘记父亲带给他的那段耻辱的过往。 唐婉宁扭过脸去不回答他的问题,装作一副不堪受辱的样子。 她在等。 她的余光已经看见日向彻正朝他们的方向走来,这是她挑拨离间的好机会。 Facile的话:接下来各种修罗场都会上演~ 第一百零九回醋意 待日向彻走近两人,唐婉宁的眼眶里已悬了泪,将垂未垂,似乎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也不敢声张的样子。 日向彻看似漫不经心地拍了拍庄韩的肩膀,调侃道:“庄行长可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啊,多漂亮一个姑娘,怎地生生给人说哭了?” 唐婉宁抢在庄韩前面开口解释道:“不关庄行长的事,都是我不识抬举,不敢领会庄行长的好意。” 日向彻绅士地递给唐婉宁一个藏蓝色暗纹的手帕,“好奇”地问道:“庄行长怎么抬举你的,说来我也听听?” 唐婉宁接过手帕欲言又止,她欲盖弥彰地抬了抬礼服的领口,生怕被人侵犯似的,然后低下头默默地抹泪。 此时无声胜有声。 庄韩的面色青一阵白一阵,日向彻是他背后最大的靠山,这些年来两人狼狈为奸,瓜分了唐家留下的财产,也利用中央银行之便往自己的口袋里敛了不少财,他可以在无权无势的唐婉宁面前作威作福,在日向彻面前却连咳嗽都不敢大声。 他尴尬地解释,“我……我只是替唐小姐惋惜,毕竟也曾是名门千金,怎么就沦落到跟了一个有家室的男人。”他似乎是在帮日向彻说好话。 唐婉宁受惊似的半退一步,问:“庄行长不也是有家室的人吗?”这话是坐实了庄韩的不轨之心。 庄韩瞪她,“你别张口乱说!” “我想你该给唐小姐道歉。”日向彻强硬地命令道。他当然看得出唐婉宁在耍小聪明,可是庄韩定然也是冒犯了她才招致这个结果,书上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得褒姒一笑,今天他又何妨不顺了唐婉宁的意呢? 只可惜庄韩做不了诸侯,唐婉宁也不会是以色侍人的褒姒,他日向彻更成不了这片中华大地的王。 夏潮生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边,揽住唐婉宁的肩膀宣示主权道:“这里可真热闹啊。宁宁,我说的没错吧,你确实是国色天香。你看看,你只不过去同庄行长跳了一支舞,就已经引得两个男人为你剑拔弩张了。” 唐婉宁腹诽,这话里好重的醋味。她娇嗔道,“别取笑我了,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 “谢谢日向先生。”她将折好的手帕还给日向彻,那里面夹着她刚刚趁着众人不注意间往里藏的一张纸,那正是她曾向方玮宁展示过的经过改动的假军力布防图。 夏潮生用视线扫了扫她递过去的手帕,道:“日向彻什么时候成了怜香惜玉的人?”也不知这话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日向彻,又或者唐婉宁,庄韩?总之,他的音量足够让站在旁边的叁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日向彻意有所指地回答:“我一直都很怜香惜玉,只不过夏军长不知道罢了。” 夏潮生冷笑,“那也得看看,你究竟是如何怜香惜玉的,别到时候为他人做了嫁衣还不自知。” 日向彻分毫不让,“谁给谁做嫁衣还未可知呢。” 唐婉宁只觉得这两个打着哑谜争风吃醋的男人十分呱噪,淡淡道:“我就不打扰你们聊天了,我去外面透透气。” Facile的话:几个自以为聪明的男人被装傻充愣的宁宁玩弄于股掌之中!(凶狠.jpg) 第一百一十回小桃 唐婉宁站在露台上吹了会儿风,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她闻声转头,便看见了小桃。曾经那个有些胆小、和她沆瀣一气的小丫鬟,如今已是个雍容华贵的美妇人,那张脸也滋润了很多,衬得她楚楚动人。 两人相顾无言,眼眶却都争先恐后地泛了红。 唐婉宁回渝州是带着潜伏任务的,所以除非需要,她是不能私自去找以前的故人叙旧的,这也是为什么她回渝州以来一直都只围着日向彻和夏潮生打转。她不是不想念从前的故人,而是形势所迫。更何况,卧底的身份一旦暴露,周围的人都会因此面临危险,她也有责任不去牵连她们。 再见到小桃,她并不是如他人所想的那样无地自容,相反,她如重逢姐妹般激动,并且因为当年让小桃替嫁而深深自责。 她干涩地开口,“小桃,好久不见。”唐婉宁看似冷淡疏离,声音里的哽咽却出卖了她的故作镇静。 小桃上前两步,拉住她的手,叫道:“小姐,别哭……” 单单这句旧称,便已胜过千言万语。 唐婉宁回握住她的手,“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吗?对不起,我当时那样自私地离开,让你代替我承受这一切。” 小桃用力地摇头,“不,不要这么说。小姐从小到大,都没一个人出过远门,我能想象到,你十八岁就背井离乡,独自在外漂泊的日子一定很辛苦。而且,我很感谢小姐给我这个嫁入豪门的机会,我在庄家不愁吃不愁穿的,哪有什么‘承受’可言?更何况,如果不是替嫁,我恐怕也早就和老爷夫人一起死在了那晚……” 唐婉宁连忙问道:“关于那晚,你能和我讲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小桃用手帕擦了擦眼眶里的泪,说道:“那晚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是第二天看了报纸才知道,报纸上说是宅子里突遭强盗,残忍地将全家上下全都灭口,一个不留。可是我思忖着,夜里内宅外宅都有守卫值夜,如果真有强盗闯入,他们该有警觉才是,怎么说也可以抵挡一阵;加上唐宅那么大,亭台楼阁在夜里都格外遮挡视线,强盗就算杀光守卫闯进去,也需要时间搜寻一阵,为什么宅子里一个人都没来得及逃出来呢?” 唐婉宁听得愈发神情凝重,小桃和她当年看过报纸后的猜想不谋而合。 只听小桃接着说,“于是,我暗地里在警局找关系,想要打听一下详细案情,谁知道那些人不是见唐家树倒猢狲散不愿帮忙,就是闭门谢客,而好不容易答应我的那几个人偏偏到了约见那日又都失去了消息……后来,庄韩发现我关注这个案子,勒令我不要再查,堵死了我所有可以获得消息的渠道。回想起来,唐家出事的那夜,他也不在家里……而他作为女婿,对唐宅的内外构造也十分清楚。” 唐婉宁眉头紧锁,小桃的意思不言而喻。看来,庄韩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心狠手辣。也是啊,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若非如此,他又怎么能和日向彻暗中勾结在一起呢? 唐婉宁沉重地道谢,“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小桃。” 小桃拍了拍她的手背,给她宽心,“虽然我已经嫁入庄家,但小桃永远是那个小桃,唐家就是我的娘家。其实,就算你不问我,我也要找机会告诉你的。这件事情埋在我心里多年,始终是一个心结,奈何我受制于人,不能帮老爷夫人报仇雪恨。今日能有机会向你说出我所知道的真相,也许可以重查旧案,我心里才算是好过一些。” 唐婉宁感动地点头,“能听到你说这些真好,小桃。” 小桃帮她将额前的碎发绕到耳后,“对我来说,能重见到你,才是真的好。” 唐婉宁惭愧地问道:“你不怪我回渝州之后一直没有找你吧?” 小桃笑了笑,“怎么会呢,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就像我有我的苦衷,所以也能想到,小姐定然也有自己的苦衷。” “小桃……”唐婉宁终是忍不住落了泪,她怎么能抵挡住这样善解人意,这样体贴的小桃的情谊呢? 小桃轻拍她的背,“还有一件顶顶重要的事,我要告诉你。”她环顾四周,确认周围没有人后才轻声在唐婉宁耳边说道:“老爷和夫人在世的时候,已经料到唐家的未来不明朗,所以在我出嫁后不久,夫人便告诉我,她卖了老爷存在她名下的一些私有的房产、古董和首饰,全都折算成金条存入了万海钱庄的保险柜里,以备将来不测之时,可以为你留条后路。密码是你的出生年月日之和减去18。” 听了小桃的话,唐婉宁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平复。父母就连他们去世后的退路都帮自己想到了,可偏偏他们却没有为他们自己多做打算……离家之后,她久违地再次感受到了父母浓烈的爱意,可是他们却再也回不来了,永远回不来了。 唐婉宁握紧了拳头,她发誓要用自己的方法让参加唐家灭门案的所有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一个都不会放过。 Facile的话:女孩子之间的情谊真的太美好了呜呜呜……小桃是天使! 第一百一十一回苦海 唐婉宁和小桃说话间,她看到方玮宁正站在小桃背后不远处朝她使眼色。她意会,借口去洗手间的缘故离开了露台,匆匆跟上他的脚步。 两人在楼梯背后的视觉死角站定,方玮宁调侃道:“这一场宴会上你可是真够忙的。” 唐婉宁无奈地耸了耸肩,“我们直入主题,卷宗你看了吗?” 方玮宁正色道:“很遗憾的是,卷宗已经全部被销毁。当年夏潮生刚刚继任军权不久,又公然宣布归顺国民政府,正值渝州城内部的政商势力乱成一锅粥之时,便被有心人趁虚而入制造了这起惨案。上头勒令火速结案,随后所有的案件证据全都被清理,这件案子以被定性为强盗入室杀人为结束,而负责查那件案子的警员在结案后全都逐一消失,无一幸免。那时候我在城西负责其他的案子,虽然没有经手此案,却刚巧记得经手此案的警长的名字和相貌。我几经周折找到他,他如今已经隐姓埋名藏于市井。所幸他的良知仍未泯灭,愿意告诉我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 唐婉宁听得心焦,“你倒是说呀!” 方玮宁直入主题,“好,我长话短说,所有尸体均被割喉,一刀毙命,根据伤口和死状判断,凶器很可能是日本武士刀。也就是说,杀死他们的,应该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日本忍者。并且,当夜唐家所有的值夜家丁,体内都残留有大量的酒精,他们死前应该都是烂醉如泥的状态。当晚没有任何目击证人,周围的住户也没有听到过任何异响和呼救,这批杀人的忍者应该数量不在少数,并且熟悉唐家的地形。据此推断,唐家内部应该有内鬼与日本人勾结,但是除了出嫁的小桃,唐家夫妇以及所有的下人全都被灭口,没有一个活口留下来。” 唐婉宁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镇定,才说:“我信任小桃,绝不会是她。庄韩作为唐家的女婿,应该也很熟悉唐宅内部的构造,并且他是这场血案之后的最大受益人。我几乎可以断定,他与这个案子脱不了干系。” 方玮宁正欲开口,敏锐地察觉到外面的走廊有人靠近,便向唐婉宁打了个手势,随后抬高音量,岔开话题道:“能和你在这里一起躲清静,也算是我的荣幸。” 唐婉宁向后一步和方玮宁拉远距离,随后配合道:“哪里的话,该是我的荣幸才对。” 常人听到有人在这里交谈的第一反应应该是知趣地离开,而眼下这位不速之客似乎是故意想要窥探,循着声音也来到了他们所在的楼梯的背后。 方玮宁拿出在警局多年混出来的谄媚的神色,恭敬道:“夏军长好。” 夏潮生似笑非笑,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唐婉宁解释道:“我觉得宴会吵闹,就来这里躲躲清净,没想刚巧遇上了方警长。上次的事情我都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他,便留在这里和他聊两句。” 夏潮生凝视着这个信口开河的坏女人,偏偏就是她,让他甘愿跳进爱情的苦海,死去又活来。 这场爱情是夏潮生的苦海,又何尝不是唐婉宁的苦海呢? “那现在你们聊完了吗?”夏潮生的眼神像箭一样射向方玮宁。 方玮宁识趣道:“聊完了聊完了,我先走一步。” 唐婉宁的目光不自觉地在他的背影上多停留了几秒,就引来了夏潮生的不满,他伸手挡住她的视线,“我还在这里,不许看别的男人。” 唐婉宁揶揄他,“你不觉得你这样的行为像是一个争宠的小孩子吗?” 夏潮生伸手插入她的发间,将她的头拉近自己,与她鼻尖相对,低声问:“那我争到了吗?” Facile的话:一对在苦海中沉沦的璧人呀~ 第一百一十二回话梅(h) 唐婉宁浅笑着在他的唇上印下一个吻,“显而易见。” 夏潮生按住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他的舌头霸道地侵入她的口腔攻城掠池,任她怎么推搡都不愿放开口中这份甘甜,这份独属于他的甘甜.。 良久,他终于放开了唐婉宁的唇瓣,手却不老实地探入她的裙底,隔着轻薄的布料揉捏那团软肉。 他的手臂肌肉饱满,任唐婉宁怎么捏都纹丝不动,始终逡巡在她的腿间。她只得恼怒地呵斥道:“大庭广众的,你做什么?” 夏潮生的嘴角扬起一抹坏笑,“这里又没有人,怕什么?”他的手继续在裙底作乱,“再说,你都湿透了。” 唐婉宁被桎梏在他的身体和墙面之间,避无可避,只得嘴硬道:“这是自然的生理反应,就像你看到酸酸的话梅会不自觉地流口水一样,这不代表你就想吃话梅。” 夏潮生扯下她的内裤直捣黄龙,低头在唐婉宁的耳边低语道:“这么说,在你眼里我是和话梅一般的存在吗?”他知道,她很喜欢吃话梅。 唐婉宁在惊叫出声的前一秒适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能感受到他的手指在狭窄的甬道内来回抽插,正刺激她的每一块嫩肉,她的灵魂已经被那两根手指抽空,根本无暇回答他的问题。 夏潮生抽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恶作剧般地向唐婉宁“炫耀”自己的战果,甚至朝她舔了舔自己湿漉漉的指尖,道:“宁宁的水真好吃。” 还没等唐婉宁再说什么,他便再次吻上她,同时单手解开了自己的裤子,释放那条邪恶的巨龙。 夏潮生微微屈膝,抬起她的一条腿便顺着扩张过的穴口插了进去。 唐婉宁抱紧他的后背,仿佛如果不这么做,自己下一秒就要堕入无底的深渊。 夏潮生对她的反应很满意,一下又一下地往她体内最深处顶撞,几乎要把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般。 “宁宁,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他在她耳边忘情地喊。 唐婉宁剧烈地喘息,却咬紧牙关不敢出声,生怕被路过的人听见。由于她的紧张,小穴愈发收紧了,夹得夏潮生一颤,差点就射了出去。 夏潮生在她的后颈轻咬一口,“妖精,你夹这么紧是怕我干不死你?” 他粗鄙的床话和动作散发着他独特的性张力,让唐婉宁又羞又臊,腿间的水被刺激到狂流不止,顺着大腿的线条蜿蜒向下,流落到地上,形成一滩水渍。 夏潮生加快速度操干,嫩穴里被撑满到没有一丝缝隙,肉体相撞的声响和着水声在走廊里昂扬地回荡。 唐婉宁站都站不住了,轻声求饶:“别……你别……够了……”她的话都被他激烈的动作而撞得支离破碎。 夏潮生闷哼一声,道:“叫哥哥,叫哥哥我就放过你。” 唐婉宁羞红了脸,却也不得不依了他,软着嗓子叫:“哥哥,哥哥……” 夏潮生的欲望更盛,他如同一头发情的猛兽,顺从最原始的欲望尽情地交欢,直到几乎忍无可忍的最后一刻,才依依不舍地拔出肉棒,尽数射在手里的内裤上。 唐婉宁额间已布满细密的汗珠,不满道:“你这样我怎么穿回去啊?” 夏潮生逗她,“跟我的精液一起穿回去不行吗?” 唐婉宁作势打他,却被他躲了过去,还得寸进尺地趁机将她揽在怀里,重申道:“宁宁,你是我的。” 唐婉宁温顺地依偎在他怀里,笑而不语。 第一百一十三回围猎(二更) 得到军力布防图的日向彻马不停蹄地展开部署,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派出两列突击纵队从南区对渝州驻军进行了偷袭。 他们还没有打进去,便在城外与一伙埋伏在此的不明势力交了火。对方人数不算多,但各个枪法奇准,没有一发子弹是浪费的。可是鉴于日军突击队猛烈的火力压制,对方还是没有能力阻止突击队进城,只得在他们身后穷追不舍。 虽说南区的这个点是防御最薄弱的,可是今夜这里的守卫似乎分外松散懈怠,外面长达数十分钟的交火都没有引起他们的警觉,让突击队和这支来历不明的武装部队一前一后地顺利进了城。 等到为首的酒井雄一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为时已晚。身后的城门早已被关上,四周的光线几乎是在瞬间便全部熄灭,只留下他和他的两路纵队在突如其来地黑暗中不知所措。 很快,从高处的城楼上飞来无数的的子弹和炮火,火光照亮了士兵们的脸,成为他们死前最后的光亮。 死的不止是日军,还有先前与他们敌对的,穿着便衣,抗击日军的共产党游击队。 子弹不长眼,发射子弹的人显然也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他们明明看得真切,那群共产党是如何追进来的,在追进城之前又是如何与日军交火的,但是,他们视其为内贼,毫不手下留情。 就这样,酒井雄一带领的两队突击队和顽强抵抗的共产党游击队在这个国民党早已布置好的陷阱内互相厮杀着,此时的城楼下如同古罗马的斗兽场般惨烈。不同的是,对于楼上占领高地的主人来说,这是一场预料之内,毫无难度的围猎。 楼上飞下的流弹加速了士兵们死亡的结局,很快,南区又再次恢复了平静,城楼下是满地的尸体和残肢,无一人生还。 夏潮生带着唐婉宁站在远处的塔楼里,从头到尾地观望着这血腥的战场。 唐婉宁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偷来的那张图是假的。她用他递来的望远镜看着同志因为自己的愚蠢被迫承受无情的扫射,她恨不能求他停下来,尤其是在日本纵队被全歼之后,她很想认输,求他停下来,不要再射杀自己的同胞。 当然,他不会因为她的求情而手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 夏潮生淡然地对唐婉宁说道:“日向彻自以为在我身边安插了人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呵,难道他以为我在他身边没有人么?不过,今天晚上还有意外收获我是没想到的,那几个共产党看起来枪法不错,可惜了。”这话,似乎有心说给她听。 唐婉宁一脸倦容,似乎不懂他的话有所指,只道:“你大晚上把我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些吗?我又不懂。” 其实,在看到共产党出现在城外的时候,夏潮生便几乎可以确定,唐婉宁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但他不想拆穿她,他要留她在自己身边,他这么做只是想威慑她,让她亲眼目睹着她是如何惨败,让她知道她除了跟在自己身边别无选择,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在他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夏潮生神情依旧淡然,“不懂就好。” Facile的话:涉及虚构的“渝州”这个地方里发生的所有故事均与历史无关,纯属本人瞎编。 第一百一十四回泪水 开车回落云公馆的路上,夏潮生问她:“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唐婉宁掩面,似乎困得不行了,实际上在掩饰自己悲伤和悔恨的情绪。那么多同志因为她的失误而牺牲,她该怎么弥补?她辜负了方玮宁的信任,辜负了组织,她还有什么颜面继续下去?她怎么就没想到那张图是夏潮生故意放出的诱饵呢?她该清楚的,他再怎么喜欢她,说再多的情话,也不会毫无保留地信任她,就和日向彻一样,男人都一样!只是她对日向彻没有感情,才会在他面前那么杀伐决断罢了,一遇到夏潮生,她还不是犯了傻。 既便回到了落云公馆,唐婉宁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以困意的名义不动声色地避开和夏潮生的所有肢体接触,她恨这个男人的冷血无情,恨这个男人的心狠手辣,恨这个男人的心机深沉。 夏潮生被她的躲闪惹火了,自己一路以来给了她那么多弃暗投明、坦白说出来的机会,为什么这个女人就是油盐不进,还得寸进尺呢?他恨不能把一颗心剖开双手奉上,为什么她还要背叛自己?她竟然不仅仅把军力布防图给了日本人,还给了共产党,给了两个最想置他于死地的势力,唐婉宁难道真的就一点都不心疼自己吗?倘若是真的军力布防图被她泄露出去了,她有想过他的处境吗?自己的爱难道就是被她拿来肆意玩弄和践踏的吗? 思及此,夏潮生怒火中烧地将唐婉宁举了起来,暴力地扛起她,大步流星地走进卧室,狠狠将她丢在床上。 既然你不珍惜我,那我为什么还要将你视若珍宝呢?难道我是傻子吗? 夏潮生快速地解开身上的衣服,当着她的面一件一件地丢在地上,压迫感逐步攀升。 唐婉宁勉强从柔软的床榻上撑起身体,正欲逃离时又被他拽回来死死按在床上,“怎么,你要走?你要去哪?去找你的情夫吗?” 唐婉宁嘴硬,“我的情夫有很多,你是说哪一个?” 夏潮生的死穴被唐婉宁牢牢拿捏,他撕开她的上衣,怒吼着质问:“那我算什么?你告诉我我算什么?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女人,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究竟算什么!” 唐婉宁看着他,讽刺道:“你说的没错,你在我眼里就跟话梅一样,吃完了果肉之后,剩下的干瘪果核就会被随手丢掉。” 夏潮生的泪水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流出来。 他的表情明明把自己暴露无遗,手上却仍旧耍着狠,愤怒地揉捏她的双乳,在上面留下一道道红色的指痕。 他的泪滴大颗大颗地砸到唐婉宁脸上的时候,唐婉宁也失了方寸。 她从没见过一个男人在自己面前哭,尤其是夏潮生,她一度以为,他也许是不会哭的。从前的他只会傻傻地跟在自己身后,帮自己抹眼泪,背自己回家,如今的他只会收敛所有情绪,表现得像是渝州城内的无冕之王。他怎么会哭呢? 她竟不知道,原来他会流泪,这泪水是烫的、是咸的——和她的一样。 Facile的话:哭唧唧的夏夏限定版!为什么虐男主我很开心啊hhhh 以及,明天有肉!期不期待?嘿嘿嘿,让我看到你们的双手~~ 第一百一十五回犯贱(h) 唐婉宁想用手帮夏潮生擦掉他不断掉落的泪水,还未触及他的脸就被他用手挡开,“你这算什么?可怜我?可怜我的愚蠢?” 唐婉宁心想,你是装蠢,以前相信你的愚蠢,我才是真蠢。奈何自己被他压着也无法离开,她只得说:“那你放开我。” “放开你?休想!”夏潮生低头在她的肩膀上印下一枚深深的吻痕,“这辈子我都不会放开你!” 唐婉宁想起以前日向彻说过,男人对女人的贞洁看得很重要。她故意刺激夏潮生,冷冷地问:“那如果我说,其实我以前也和日向彻做过呢?你留着我在身边还有什么意义吗?” 夏潮生泄愤似的撕开她的下裙,恶狠狠地看着她:“那我就更不能放开你!我不会再让你有机会回到他的身边!”他只觉得又生气又心疼,这个傻女人,被那个共产党洗脑了是不是?为了情报,连自己的肉体都出卖?他心下对这个组织更是鄙夷和怨恨。 唐婉宁咬了咬牙,说了更狠的话:“你就这么喜欢接手别的男人玩完丢掉的女人?”当然,即便真的委身于日向彻,她心底也不会这么看自己,她清楚自己灵魂的价值和肉体的价值孰轻孰重,她这么说只是为了贬低自己,让夏潮生厌恶,不要再碰她。 夏潮生拥紧了唐婉宁,他轻舔她的耳垂,对她的耳朵吐出恶毒的话语:“你多贱呢,别人都丢掉你了,这个时候你还挂念他?我多贱呢,我明知道你的心不在我这,甚至想让我死,还非要留你在身边?” 他们似乎是在进行一场比试,比试谁捅对方的刀子可以扎得更深,比试谁割自己的肉可以割得更无畏,比试谁更不怕痛。 夏潮生拉开她的双腿,毫无预兆地插了进去,道:“既然我们都这么贱,何不凑成一对呢?” 没有任何的前戏,唐婉宁痛呼出声,嘴上仍不饶人:“你比我更贱,我对你甚至还没有任何生理反应的时候,你就已经硬成这个样子。” 夏潮生含住她胸前的红豆,卖力吸吮,“我会让你湿的。” 唐婉宁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可以让自己说出越来越狠的话,她却控制不了自己肉体最真实的反应。 夏潮生嘴上和她针锋相对,身体却在不断取悦她,肉棒缓慢地抽插以让她适应,双手和嘴巴不断在她的敏感点四处点火。在他不懈的努力下,唐婉宁还是湿了。 他露出胜利的笑容,“你湿了,宁宁。” 见唐婉宁不语,他逐渐加快自己的速度和力道,看着她明明闭紧嘴巴却无法抑制地发出呻吟声,不断地出言提醒:“你可以出声,可以叫出来,我知道你很爽……下面夹得我那么紧,还有什么好逞强的?” 高潮的快感几乎要把唐婉宁淹没,她恼羞成怒地骂他:“你卑鄙……啊……你无耻!”骂他的时候,他仍卖力地顶干着,害得她的娇吟从口中溢出,骂声的腔调也像是撒娇。 夏潮生满意地欣赏她的反应,双手抬起她的屁股让自己插得更深,“日向彻有我大吗?日向彻能像我插得这么深吗?” 唐婉宁腹诽,这男人的攀比心可真是重。可惜她不能满足他,她偏要跟他唱反调,喘息着回答:“哼……他、他比你大……啊、啊啊啊……比你厉害……” 夏潮生在她的屁股上拍下一掌,“放屁!那小子估计就跟针差不了多少!” 话毕,他猛烈地冲刺,龟头每次都顶到最深,和甬道深处的花心互相拥抱、互相抵抗,纠缠得难舍难分,直至她将他浑浊的精液全盘接收。 唐婉宁被他的最后一句话逗笑,她竭力忍住笑意的时候,也没精力顶嘴了,又被夏潮生抓住了偷袭的机会,吻上了她的嘴巴。 Facile的话:一边互相骂,一边狠狠do!骂最狠的话,做最深的爱! 第一百一十六回下药 那天以后,唐婉宁就被夏潮生囚禁在落云公馆里,不允许她出门。 其实,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夏潮生认为,经历过那天的血战,唐婉宁在共产党和日本人眼里就变成了众矢之的,倘若他们相信她只是偷到了假的军力布防图还好,但若是他们认为她是有意出卖,和自己共同设下这个陷阱,那么唐婉宁暴露在他们视线里的下场可想而知。夏潮生不能让她冒这个险。其次,他也不会给唐婉宁机会去解释,他希望唐婉宁被组织视为叛徒——那样靠她出卖肉体获得情报的组织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一旦唐婉宁被共产党厌弃,她就更只能待在自己身边了,他早晚会让她全心全意地跟着自己的。 唐婉宁倒也不急,一方面是她知道急也没用,反而会露出破绽,另一方面她当然也知道日向彻定然会重新怀疑她,可能甚至想方设法要杀了她,她贸然出去可能会有危险。至于方玮宁,他们是同志,他们之间的信任应该经得起考验,不急于这一时的解释,目前的情况更是需要以静制动,唐婉宁仍蛰伏着等待获得更多情报的时机。 杨春华端了一碗汤敲门进来,她的手抖得厉害,结结巴巴地说:“小姐,我刚、刚煮了一碗鸡汤,趁、趁热喝了吧。” 唐婉宁放下手中那本柔石写的《二月》,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杨春华心不在焉的样子,关心道:“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杨姐,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杨春华把碗放到桌上,用袖套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 唐婉宁看着那碗鸡汤,再看了看她站在旁边紧张地注视鸡汤的神情,心下了然,问:“杨姐,家里的孩子最近课业都还顺利吗?如果有需要的话,你跟我说,你也可以带他们过来,我来帮他们补习。你看,我一个人被关在这里,也是无处打发时间。” 杨春华心里愧疚,沉默了一会,才说:“他们都好。我……先下去了。” 唐婉宁叫住她,“杨姐,你别走,坐在这里陪我聊聊天吧。” 杨春华不敢坐,站定在原地,弯腰道:“您请吩咐。” 唐婉宁也不强求她,只是淡淡道:“杨姐,我是什么样的人,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你也是知道的。如果有什么人胁迫你做什么你不想做的事,你不如告诉我,我一定会尽力帮你,至少两个人比一个人想的主意多些呢?” 听了这话,杨春华当即跪到了地上,哭诉道:“小姐,真的对不起,我……我……” 唐婉宁蹲下来宽慰她,“不用着急,坐到这边来,我们慢慢说。” 杨春华被扶起来坐在了椅子上,用唐婉宁递给她的手绢抹了抹泪,继续说道:“昨晚我回到家,有两个人当着我的面绑走了我的孩子们,他们丢给我一包东西,说让我下到给你的食物里,否则我永远也别想再找回我的孩子……” 唐婉宁问:“你知道他们让你给我下的是什么药吗?” 杨春华摇了摇头,“他们只是说,如果你喝了这秘药,就必须找他们拿解药,否则三天之内必死无疑,去医院也没有用。他们让我告诉你,如果想要解药,就在今晚独自去城北的志诚货仓第三十二号。只有让他们如愿,我的孩子才能安全回来……我也是没有办法,他们可是我的命根子啊……”说着说着,她又哭了。 唐婉宁思忖,如此大费周章想让她从落云公馆出来见面的人只可能是日向彻,方玮宁不会使用这么卑鄙的手段。这男人也真是可笑,前一段时间明明还和她耳鬓厮磨,现下连找她见一面都要用威胁这招,难道他对自己的信任就这么脆弱吗?他还真是不会让人失望呢。 唐婉宁轻抚杨春华的后背,“杨姐,你别担心,我去就是了。” 杨春华没有料到她如此果断地答应,当即又跪下了,“唐小姐大恩大德,我杨春华定不会忘记!只求您不要告诉夏军长,否则我怕他们知道之后会对我的孩子下毒手……” 唐婉宁点了点头,“放心吧。”她心下已有主意,既然日向彻要见她,自己倒不妨将计就计,借这个机会重新获得他的信任。她不是国民党的人,也不可能一直畏首畏尾地缩在夏潮生身后,真的成为他的禁脔。 唐婉宁从未忘记自己的使命。 Facile的话:虐男进度加载中…… 第一百一十七回斡旋 唐婉宁和杨春华互换了衣服,化了妆,在她晚上下班回家的时候借机堂而皇之地走出了落云公馆。 志诚货仓很大,唐婉宁找了许久才看见三十二号的牌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如果日向彻想杀掉她,也不会让杨姐下什么需要解药的毒了,所以她没有必要遮掩自己的到来。 唐婉宁刚走进去,仓库的大门就“嘭”的一声被人关上,有人从她的身后出现,掐着她的脖子用日语质问:“为什么要背叛我?” 以前日向彻努力练习中文不仅仅是出于利益,也是想要和唐婉宁更好的交流。可如今,他已经连中文都不屑于同她讲了。 唐婉宁被掐得咳了两声,没有说话,温热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又顺着下巴流入脖颈处,打湿了日向彻的手背。 他的手抖动了一下,放柔了力道,改为只是堪堪围住她的脖子。 唐婉宁的呼吸又变得顺畅了。她想,如果将来可以不做特工的话,也许自己能当个演员。 “说话!”日向彻吼她。 唐婉宁抽泣地更厉害了,哽咽地解释:“我不知道那是个圈套……我以为我偷到的军力布防图是真的……我对天皇发誓,如有半句虚言,就叫我不得好死。”她说的倒也没错,她的确不知道自己偷到的那张图是假的。 日向彻看过太多女人哭,他从不相信女人的眼泪——除了唐婉宁。每一次看着唐婉宁在自己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他的心就无法抑制地随她的情绪抽动。 日向彻放开她的脖子,改为从后面抱住唐婉宁,低声用中文问:“我还能相信你吗?”与其说是问,到不如说是恳求,求她打消自己的怀疑,求她让他安心,求她不要背叛自己。 唐婉宁温顺地被他抱在怀里,如泣如诉道:“这几天我也在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许,他早就发现我的身份,给我们下了个套子……你应该也知道,那天之后他一直把我囚禁在落云公馆里,我这次也是和杨姐换了衣服乔装,才得以偷跑出来。” 日向彻又问:“那共产党怎么会也在那里?” 唐婉宁摇头,“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在落云公馆里,夏潮生回来后,试探性旁敲侧击地跟我说了几句南区的事情,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她帮他分析道,“也许……他身边还有共产党的人,也偷了假的军力布防图出来。他真的是诡计多端,是我小看他了。” 她的态度让日向彻放下心来,他递给给唐婉宁一颗药,“吃了它,吃了你就会没事了。” 唐婉宁再次摇头,“不必了,她下的药我根本没吃。其实,我们见面本不需要这么麻烦的,只要你想见我,只要你还需要我,不管刀山火海,我都会赴约。”她说的情真意切。 日向彻心中大受震动,他将唐婉宁转过来,借着窗外的月光注视她亮晶晶的眼睛。与其说是唐婉宁演技好,不如说是日向彻已经被感情左右了判断,他内心深处相信唐婉宁的情话一定是真的,他不愿去怀疑她对他的爱。 日向彻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深情道:“宁宁,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既然他已经怀疑你了,你留在他身边一定十分危险。回来吧,回到我的身边,我再也不会将你置身于险境之中了。” 唐婉宁知道,日向彻心里的算盘打得叮当响。如果自己拒绝他,他一定会猜,是不是刚刚的一切都是夏潮生派她过来演的苦肉计,又或者,她对他余情未了。总之,自己其实是没有选择的,就算她要回去,日向彻也绝不会让自己顺利回去。更何况,唐婉宁愿意留在日向彻的身边,不止是因为国仇,还有家恨。 “彻,你真好。”唐婉宁抱紧了日向彻,她心里越恨他,戏就演得越认真。 Facile的话:夏潮生能让你两就这样轻易“私奔”了?那必然不会! 第一百一十八回对峙 唐婉宁和日向彻牵着手从货仓里走出来的时候,夏潮生也带人赶到了这里。本来他今天晚上是该留宿在军营里的,这也是为什么日向彻会挑这个日子威胁杨春华下药,可偏偏他内心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驱使着他回到了落云公馆。 杨春华经不起唐婉宁的怀柔攻势,当然也不可能经得起发现唐婉宁不见之后发疯的夏潮生的威逼利诱。反正唐婉宁都已经如愿赴约,杨春华自认已经做到了对方要求的事,也不想因此害了唐婉宁,便把约见的地址说了出来。 夏潮生看见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强劲又密集的火力威胁逼得日向彻不得不带唐婉宁退回了仓库。 日向彻当然不会傻到一个人单独在这里等唐婉宁,等到夏潮生一行人被引进了仓库,他暗藏在货箱后的手下便占了优势,瞄准目标快速射击反抗,和对方打的有来有回。 日向彻挡在唐婉宁的身前,带她在枪林弹雨中穿梭,借着现下的地形优势,不断地转换掩体前进,企图找到可以趁乱逃出去的突破口。 奈何夏潮生是铁了心要带唐婉宁走,丝毫不给他们有机可乘。 混乱中,日向彻听到夏潮生喊:“你们不要伤到唐婉宁!我要的是完好无缺的人!” 日向彻冷笑一声,从后腰拿出另一把手枪,上了膛之后递给唐婉宁。 唐婉宁不敢接,“我,我不会用。”她说的是实话,她真的不会用手枪。一旦她学会了射击,肢体动作、拿枪的姿势和下意识的条件反射是无法伪装的,像日向彻这样的老手一眼就能看出来,那她养尊处优的留洋小姐身份将会不攻自破。在决定潜伏渝州之后,为了能取得多疑的日向彻的信任,唐婉宁就没有学如何使用手枪。 日向彻用手包住唐婉宁的手,教她握枪的姿势,简洁地解释:“握紧,持平,瞄准,扣动扳机,就好。” 唐婉宁想起自己第一次摸手枪的时候,夏潮生就这样包住她的手,扣动了扳机,杀死了那个坏人。 可如今,日向彻握着她的手,让她去杀夏潮生。 唐婉宁脑海里闪过一个的念头,也许,她在这里直接杀死自己的仇人也未尝不可。可是之后呢?如果现在杀了日向彻,蝶机关不会垮,他的那些鸦片馆也不会因此关门大吉,渝州的日军势力只会有些许动摇,在易主之后继续猖狂。而她,会回到夏潮生的身边,像这几日一样,不能和外界联系,被他折去翅膀,做他笼中的金丝雀。 不行,还不行。日向彻还不能在这个时候死。她要彻底取得他的信任,她要深入敌后,甚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直至可以掌握日军的一举一动,让我方在战场上占得先机,打到日本人再也不敢觊觎我中华大地,她要让蝶机关彻底灭亡,不复存在。 日向彻催促唐婉宁,“不要再犹豫!他的手下不敢伤你,就趁现在,站起来,瞄准他的胸口,杀了他!否则我们很难逃出去!” 唐婉宁站直身体,伸出握紧手枪的双臂,瞄准。她知道自己这样的菜鸟肯定不能一枪毙命,但是只要重伤他就够了。只要她打下这一枪,她对日向彻的忠诚便再也不必接受质疑;只要她打下这一枪,夏潮生便会对她彻底死心;只要她打下这一枪,她将和他们的爱情永别。 她瞄准的是即将死去的爱情。 第一百一十九回中枪 她的手在颤抖,她的眼睛不停地眨,她始终瞄不准他。 夏潮生在激战中转头,看见半藏在货箱后面的唐婉宁,和黑洞洞的枪口。 他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没有任何躲避,甚至抬手阻止手下的人对她开枪。他是这么的镇静自若,和她紊乱的情绪形成鲜明的对比,就好像,他敢肯定唐婉宁一定不会朝自己开枪一样。 日向彻的声音在唐婉宁背后响起,“抓住时机,杀了他,杀了他!” 手心的汗让唐婉宁愈发握不紧手枪,她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看着他毫无保留相信自己的样子,她要把这张脸用力地刻进自己的脑海里,以后,自己再也看不到他这样的纵容和溺爱了。 唐婉宁知道,她一点枪法都没有,手还这么抖,她瞄准的地方一定不会是最后射中的地方。于是她咬了咬牙,瞄准夏潮生的胸口射出了子弹。 一声巨响在耳边响起,子弹出膛,夏潮生捂住胸口向后倒去,他的手下顷刻间围住了他。 唐婉宁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就被日向彻拉着向货仓外飞奔,带着剩下的散兵游勇趁机离开了。 “没想到你是个天才!”日向彻夸她,“看你对手枪那样生疏,我都怕你射不中他,没想到一枪就直击要害,让他倒下去了。” 唐婉宁挤出一个笑容,“开快点吧,别让他们追上来了。” 日向彻看了眼后视镜,“后面连个人影都没有,现在那些人估计是忙着把人送去医院抢救呢,根本顾不上咱们。” 他收回视线,余光看见唐婉宁笑得比哭还难看的样子,问道:“怎么,打完你又心疼了?” 唐婉宁垂眸,淡淡开口:“就算是和一条狗朝夕相对几个月,也会产生感情,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日向彻笑了声,“他要是听见你说这话,刚抢救过来就又得气得吐血。” 但愿他抢救的过来。唐婉宁看着自己仍在颤抖的双手,早知道打得那么准,就不瞄准他的胸口了…… 日向彻伸出右手来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别害怕,都过去了。” 唐婉宁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让我就那样站起来射击他,不怕他先发制人杀了我吗?” 日向彻若无其事道:“他说了,不许那些人伤你,你也听到了呀。” “那也许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他会改变主意呢?”唐婉宁追问。 “事实证明他没有。”日向彻高兴地扬起嘴角。 唐婉宁咄咄逼人起来,“如果有一天,我们也面临这样的情况时,你会不会和他做一样的选择?” 日向彻揉了揉她的头顶,“怎么,有小脾气了?” “你就回答我嘛!”唐婉宁撒娇。 他拗不过她,只好说:“会的。” 唐婉宁在心里默念,但愿这一天不要让自己等得太久。 她要亲手结果这个恶魔。 Facile的话:夏潮生心碎,没想到她是真开枪啊!她怎么舍得! 日向彻也是够虚伪的,刚说完不会让宁宁置于危险之中,才多大一会儿,就让她站起来去射夏潮生……不过,好在他现在是彻底被咱们宁宁忽悠瘸了。 我的宁夏cp可真是苦命鸳鸯呀…… 第一百二十回偷听 夏潮生在医院重伤昏迷,军中的一切事务由师长岳辉林暂代处理。他的能力众所周知,但论威信,论排兵布阵,毕竟还是比不上夏潮生,这让日向彻有了可乘之机。 最大的敌人夏潮生倒下,最爱的女人唐婉宁回到他的身边,日向彻自以为胜券在握,有些得意忘形。从前他在书房里密谋都要谨慎再三,现在却竟然难得地大大咧咧在正房里和藤原谦吉商议战略进攻计划。当然,唐宅内外都是他的人,即便是在正房里堂而皇之地谋划,他也没有什么特别好顾忌的。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唐婉宁得以有机会偷听到日向彻的计划。她的房间背后有一条隐秘的小路,是帮助她通过假山穿过花园的捷径,花园之后便是正房的后墙。从前警察来家里找她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偷听他们和父亲讲话的。 “……明早我会先发电报去吴江省,吴江与渝州相连,只要等到他们的援军翻过鹤云山,便可以很快到达渝州。”日向彻说日语的时候和他说中文的腔调不同,带有一种疏离的冷峻,这个时候唐婉宁能更真切地感觉到,他们不是一个国家的同胞,他们也不可能是一条路上的同伴。 藤原谦吉说道:“连吴江的军队都要调来,日向君是想借机彻底拿下渝州?这会不会……” 日向彻打断他:“中国有句老话,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果等那个岳辉林站稳了脚跟,我们即便是把吴江的军队全都请来,到时候的胜算怕也远不如当下。” 藤原谦吉有些犹豫:“这样会否太冒进?你有请示过日向大将吗?” 日向彻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你难道不明白我当初为什么会来渝州吗?做什么都畏首畏尾,等上面的指令,只会贻误战机,怎么能成大事!我就是想做点成绩出来给父亲看!等我拿下了渝州,再给他传去喜讯不好吗?更何况,吴江省的吉田前辈和我在军校的时候一直都保持着良好的友谊,我只是向他借一支步兵大队而已,难道他还会不同意吗?” 藤原谦吉的军衔是低于日向彻的,见到他发火,也不便再说些什么,只道:“一切听大佐安排。” 唐婉宁压下自己狂乱的心跳,蹑手蹑脚地回到了房间里。她才刚刚在椅子上坐定,花子便敲响了房门。 “唐小姐,你在里面吗?”她永远都是柔声细语的。 幸好自己回来的及时。唐婉宁放花子进屋,她端进来一碗热腾腾的白玉红豆甜汤。 唐婉宁心事重重,哪里喝得下。她故作热心道:“花子,每次都是你端甜品、端热汤给我喝,我从没见过你喝过。刚好我现在也没什么胃口,这碗甜汤,给你喝好不好?” 花子却误解了她的意思,跪在地上连连道歉:“唐小姐,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了?是不是加的红豆少了,让您不高兴了,请您惩罚花子!” 唐婉宁摇了摇头,“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卑微呢?从前哪怕是我的贴身丫鬟小桃,我也从不会让她在我面前下跪的。你也大可以放心,我并不是刻薄的人。我们相处这么久了,你可以对我放松些。” 花子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唐婉宁扶她,“说起来,我只知道你叫花子,都还不知道你的姓。你姓什么呢?” 花子抬起头,仰望着唐婉宁,那是她一生都不可企及的高岭之花。 “我没有姓……”她轻声道。 唐婉宁看出她似有心事,她柔声说道:“如果你愿意,我会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她现下的首要任务就是要把方才听到的重要消息传出去,而监视她的花子将是自己很好的突破口。 花子摇了摇头,唐婉宁不会懂的。她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是不会理解自己这种来自日本乡下的野丫头的。花子对自己经历更是难以启齿,因为,起初她被送到中国来,是为了给日本驻华军队做慰安妇的。她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竭尽全力去讨好去谄媚那些高官,可是无济于事,对他们来说,自己只不过就是一个性爱玩具。就在她几乎要绝望认命的时候,遇见了日向彻。他认可她努力的精神,便把她从那群姑娘里救出来,带到了自己身边,她很珍惜这个机会。眼下谨遵日向彻的指令,守口如瓶地照顾好唐婉宁,便是她最重要的任务,她不敢有任何闪失。 facile的话:还记得前面唐婉宁偷听父亲和方玮宁的对话吗?也是隔着这堵后墙。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啊…… 注:日本的一个【大队】相当于中国的一个营。 第一百二十一回自杀 唐婉宁见花子不愿从地上起来,便索性坐在她的旁边,自言自语地说起自己的事来。当然,不全是实话。她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倾诉欲,而是要得到花子的共情。 她使尽浑身解数,期望和花子可以进行有效地情感交流,奈何花子始终不为所动。她们终究不是一个国家的同类,唐婉宁叹了口气,只好另寻他法。这个军报很重要,她必须要赶在日向彻收到那个“吉田”出兵的回复之前,将这个情报传出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只不过,第二天早上日向彻就宣布全宅戒严,包括唐婉宁在内,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出去,谨防消息泄露。 唐婉宁试了好几个理由都被日向彻拒绝,为了不让他起疑心,她不能再表现出着急出去的意向,只好又回到了房内。唐婉宁叹了口气,日本人的心真真都是铁做的,日向彻、花子,各个油盐不进。 事到如今,只有病到必须紧急送去医院的情况,才能从唐宅出去。可是,怎么做才能让自己“突染恶疾”呢?而且,这个“恶疾”必须是危及到生命那样严重的程度,否则日向彻不会轻易放她出去。 唐婉宁心下有了盘算。她将情报用摩斯密码缝在自己的手绢上,又将手绢缝进肚兜的夹层里,以保万无一失。如果她能活着从医院醒来,那自然是最好,她会想办法联系方玮宁,将情报传出去。如果不能,她相信方玮宁作为一个有经验的情报人员,在获知她自绝而亡的死讯后,一定能推断出她这么做的原因。到时候只要他在她的身上仔细寻找,定然可以获得她暗藏的情报。 接下来,就是她在日向彻面前表演的时间了。 唐婉宁怒气冲冲地去找日向彻,“我那么信任你,我真的没想到你才是我的杀父仇人!你这个混蛋!”在她扑向日向彻之前,就已经被两个身手不错的手下禁锢在原地。 “宁宁,你怎么了?”日向彻不明所以。 唐婉宁怒吼道:“我刚刚无意中在我的房间里找到了一张从前唐宅下人留下的血书,我才知道原来你才是我的杀父仇人!原来你一直都是骗我的!” 日向彻这才留意到她手中紧紧攥着的一张纸,上面隐隐约约有红色的印记。 日向彻纳闷,明明当初都是一刀毙命,为什么会让人有机会留下书信,难道是没做干净?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派旁边的手下强行从唐婉宁手里拿过了那张纸。纸张已经泛黄,上面的字歪歪扭扭,还有错别字,显然是文化水平不高的人用血写的:“日本人杀唐家满门,不共带天”。 他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当机立断地烧掉了那份血书。这么做无疑是变相地对唐婉宁承认他犯下的罪行,但是日向彻绝不能留下任何证据。 他不知道的是,这所谓的“证据”,其实就是唐婉宁咬破自己的嘴唇,用自己的左手伪造的。 唐婉宁双眼含泪,看着纸张在他手里一点点燃烧殆尽,最后被丢到地上。她挣扎道:“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有本事放开我!日向彻你这个杀人凶手!” 日向彻让手下放开了她,他走近唐婉宁,捏住她的下巴,居高临下道:“你不也是杀人凶手吗,唐婉宁?我承认,当初唐家的血案是我和庄韩一手炮制的,那又如何呢?你杀了夏潮生,他现在还在医院的重症病房里昏迷不醒,你还回得去吗?除非……你是共产党?” 唐婉宁满脸的哀怨,“我不是什么党,我只是一个爱上杀父仇人反被人利用的傻子,现在知道灭门的真相,我也没什么活下去的意义了……”然后她大力推开了日向彻,当着他的面吞下了几粒药,倒在了地上。 日向彻快步上前扶起她的肩膀,焦急地问:“你吃了什么,你吃了什么!” 唐婉宁冷笑一声,“告诉你也无妨,我吃了花子前几天放在我屋里的灭鼠的毒鼠药,必死无疑。” 日向彻握紧了拳头,让手下把茶壶递来,强硬地掰开唐婉宁的嘴就往里面直接灌水,“你给我吐出来,听见没有?” 唐婉宁听之任之,她闭上眼睛,静待药效的发作。其实,她吞下的几粒药里只有一粒是真的毒鼠药,只要等到自己吐血,可能就有机会被送进医院了。不过,毕竟这玩意唐婉宁也从来没吃过,也许一粒便足以致命了。 唐婉宁只能赌,赌在日向彻的眼里,自己的命更重要,赌他不会因为怕承担泄露情报的风险就眼看着自己死。她不止要和日向彻赌,她还要和天赌,赌自己不会因此一命呜呼,赌她送去医院之后能被抢救回去。 这条情报关乎渝州的生死,就算是博上她的命,也值了。 她的意识渐渐涣散,大量的白沫从嘴角流出,日向彻见灌水无效,向周围的人大吼道:“愣着干什么!叫救护车啊!你们这群バカ(蠢货)!” 第一百二十二回命运 在救护车上,唐婉宁如愿以偿地开始吐血,大口大口地吐。她残留微弱意识的脑子里只剩下两句话:这药真毒,以及,日向彻什么时候才可以死。 日向彻已经被唐婉宁吓得六神无主,洗胃手术过后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 等到唐婉宁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日向彻撑着头坐在床边打盹,像油画里憔悴的东洋富少。 “今天几号?”唐婉宁张开口,虚弱地问。 听到动静日向彻立马睁开了眼睛,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唐婉宁,“宁宁,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天皇庇佑!” 唐婉宁不作理会,只执着地重复她的问题:“今天几号?” 日向彻握住她的手,“今天九号,宁宁。你睡了十个小时!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经过这次抢救,日向彻才发现,他比自己以为的还要爱唐婉宁,他甚至无法想象如果唐婉宁再不醒来自己会陷入怎样的悲痛。 九号……十个小时……也就是过了一天……还来得及,还来得及。唐婉宁深吸一口气,谢谢老天爷,她赌赢了。 唐婉宁没有力气推开他的手,只是平静地命令道,“帮我叫个护士过来。” 日向彻惊喜道:“你不生我气了吗?宁宁,我还以为你会不理我呢!” 唐婉宁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日向彻也不恼,“我帮你叫,帮你叫!” 等护士来了,唐婉宁借口说自己被这身病号服磨得皮肤刺痒,希望护士能帮她换一套。 日向彻殷勤地上前,“我昨晚已经让人去家里帮你拿了换洗的睡衣。” 唐婉宁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护士准备帮她脱衣服的时候,唐婉宁开口,是请求的语气:“日向彻,你能不能出去?” 日向彻的看着唐婉宁憔悴的面孔,心都要碎了,怎么忍心拒绝她的请求,默默退出了房间,关了门,在门口等候。 唐婉宁请求护士帮她脱下了贴身的肚兜,自己塞在了枕头下。 护士是个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换衣服的时候,将心比心地劝她:“唐小姐,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值得留恋的事情,可不敢一遇事情就轻易地寻短见啊!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啊!” 唐婉宁惊讶地问:“你说什么?” 护士答道:“你不知道吗?你已经有快两个月的身孕了。还好这次送医及时,不然呐,可真就一尸两命了。” 唐婉宁在震惊中久久不能回神,喃喃地重复她的话尾,“一尸两命……” 护士应和道:“你以为呢!不过你现在也不要太担心了,这孩子命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要是一般人像你这么折腾,孩子早掉了!” 唐婉宁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腕,“你是说……这个孩子还在?” 护士点了点头,“对啊,这不好吗?怎么你们夫妻两个人都是一副不想要的样子?要不是看你身体虚弱,你丈夫差点都要让我们把你推去妇产科做掉这个孩子了。” “他不是我的丈夫。”唐婉宁轻抚着自己的肚子,流下了泪水。 命运可真会捉弄人。 等换好衣服后,唐婉宁轻声求护士帮自己报警。她暗暗庆幸,还好方玮宁的职业是警察,随时随地都可以随叫随到,不然联络他的难度可就大大增加了。 看她这样的反应,护士心里构想了一个日本人夺人所爱、强抢人妻的狗血故事,犹犹豫豫道:“这……日本人在这里,就算你报警也是无济于事的。” 唐婉宁连忙说道:“求求你了,不论如何,我也想试一试……你用我的名字报警就好,他们不会核实的,不会有人发现是你。大家都是中国人,救救我好不好?” 护士见她楚楚可怜,思索了几秒,想着也就是用她的名字偷偷打一通电话罢了,便答应了唐婉宁。 第一百二十三回传信 方玮宁接到消息,带着几个警员匆匆赶到了医院。 日向彻当然是不允许他们进来打扰唐婉宁的休息,方玮宁虽然对他陪着笑脸,却以接警之后必须见到报案人为由不愿退让。 唐婉宁听到他们在门外纠缠,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来,却因为太过虚弱直接滚落到了地上,传来巨大的声响。 日向彻忙推门进去,唐婉宁扶到了床上,柔声地安抚她。 唐婉宁坚持:“我要见警察……让他们进来!你是不是想要我再死一次?” 她的威胁对日向彻来说太有杀伤力,他还是答应了。 日向彻走出了病房,对方玮宁叮嘱道:“我可以放你们进去,不过跟她问话的时候要小声,尽量顺着她来,至于具体立不立案,就不用我教了吧?” 方玮宁点头哈腰道:“多谢您给我们行这个方便。其实我们这也是职责所在,走个过场而已,您放一百个心吧!” 旁边的警员对方玮宁谄媚的姿态很看不惯,翻了个白眼,就被日向彻勒令其不许进入病房。 方玮宁带了两个人跟着日向彻进到了病房,他见到唐婉宁的脸苍白的像是覆了一层纸一样,毫无血色。 他几乎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叫道:“唐小姐,你好,是你报的案吧?” 唐婉宁看着日向彻,闭紧了嘴巴。 日向彻生怕唐婉宁再有什么过激行为,只好轻声道:“宁宁,你们先聊,我在外面等你。”一向不肯对别人退让分毫的日向彻,在她这里的底线是一退再退。 等日向彻走了,唐婉宁才缓缓开口,道:“方警长,好久不见了,最近还好吗?” 方玮宁受宠若惊,“难得唐小姐病重之时还挂念我。我虽然前阵子抓贼受了伤,不过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请您放心。”他这是给唐婉宁吃下了一剂定心丸。 “那就好,那就好。”唐婉宁喃喃。 另一个警员有些不耐烦,“唐小姐这样的身体状况,我们还是不要叙旧了,免得耽搁她的休息,警长,咱们直入主题吧。” 方玮宁点了点头,对唐婉宁道:“唐小姐,有什么您尽管说,我的手下都会做好记录的。” 唐婉宁扯着嘴角笑了笑,道:“我相信方警长。” 她从枕头下拿出自己之前脱掉的肚兜,“这个,还请方警长收下。” 方玮宁看了看旁边的两个警员,有些不好意思地快速把它揣进怀里,问:“您这是?” “我想请方警长重查当年唐家的灭门案,日向彻已经跟我亲口承认他就是凶手。”唐婉宁低声说,“我现在身无分文,只有这个拿得出手,聊表心意。如果方警长能查明此案,将凶手绳之以法,我愿意以身相许,以此为信。” 旁边的警员都露出诧异的神色,他们只觉得这个女人疯了,拿一块肚兜难道就想让他们以卵击石吗?更何况,这桩陈年旧案早就已经盖棺定论了。 方玮宁笑着应下。不过,作为一个见钱眼开毫无作为的小警长,他自然是一出门便把唐婉宁说过的话全部转述给了日向彻,并奴颜媚骨地表示自己不会轻信她的片面之词。 当然,他不着痕迹地隐去了肚兜的部分。 第一百二十四回肚兜 方玮宁明白唐婉宁把肚兜交给他一定是因为有什么重要的信息要传递,他揣好肚兜,等到回家才取出来细细端详。 肚兜上有一股清雅的茉莉花香。方玮宁仔细观察上面的绣花,又在煤油灯下照了照,并没有什么特别。他不敢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来回观察了许久,终于发现一个不符合常理的地方:这个肚兜摸起来似乎有好几层面料,一般的贴身之物不会缝这么多层。 他知道,病房里接受肚兜的事情是瞒不住的,只要日向彻不信任他的话,去找那两个警员确认,那他们很有可能就会和盘托出。 所以,他要做好归还肚兜的准备,不能直接剪开肚兜。 方玮宁小心翼翼地沿着肚兜的针脚剪开了内衬,终于得以瞥见里面的庐山真面目:藏在夹层里的一方小帕,和内衬同色。 直到上面绣着的摩斯密码被他解出,方玮宁才长舒了一口气。如此重要的消息,难怪唐婉宁把自己折腾得奄奄一息也要把这个情报传送出来,他马不停蹄地拿出电台,密电上级,让他们在鹤云山做好埋伏,到时候不但可以断送日向彻拿下渝州的黄粱美梦,部队短缺的物资和枪械也算有了着落。 紧接着他又敲响楼下裁缝铺的门,赶在他们打烊之前,花钱让老板帮他重新把原来的内衬缝上去。 裁缝铺老板笑眯眯地问他,“怎么把肚兜裁成这个样子?” 方玮宁面露羞怯,只道:“麻烦请您按照原来的针脚修补,务必不要让人看出来这个肚兜被裁开过。” 裁缝铺老板心领神会,“你小子大小也是个警长了,怎么还偷人家的肚兜啊?赶明儿我介绍给你几个好姑娘,你们相相面!别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方玮宁笑笑:“那我就先谢谢您老了!” 他们也是好多年的老街坊了,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转眼肚兜就已经修补如新。 方玮宁递了钱过去,把肚兜揣回怀里,哼着小曲就上楼了。 他才刚进门坐定,外面就响起了如雷的敲门声。 “谁啊?”方玮宁开门,“我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 门外站着几个面无表情的男人,一看就不是中国人。 为首的直接带人闯进屋里,用蹩脚的中文命令道:“肚兜,交出来!” 方玮宁当然要先装傻,然后再在他们的恐吓中假装屈从,交出了唐婉宁的肚兜。 那几个人把他按在地上爆揍了一顿,直到方玮宁鼻青脸肿,他们才带着肚兜潇洒地扬长而去。 方玮宁被揍得有些头晕眼花,勉强扶着地面想要站起来的时候,敞开的门外走进来一个姑娘,扶了他一把。 方玮宁的视线有些模糊,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小晴?” 那姑娘出声,“方哥,是我,林小玉。刚刚我看见他们在打你,等他们走了才敢过来。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叫我找人送你去医院?” 林小玉是他的邻居。岳于晴还跟他打过赌,说这姑娘一定对他有意思。 赌注是一个吻。 方玮宁摆了摆手,“没事,我自己处理一下就好了。下次遇到这种事不要开门,万一他们折返就糟糕了。” 送走了林小玉,方玮宁痛哭失声。刚刚挨打的时候,他全程一声不吭,好似没有痛觉一般。可是在那个将林小玉错认成岳于晴的瞬间,他突然感觉浑身痛得仿佛要被人撕裂开来。 那个吻,他终究要欠她一辈子了。 facile的话:番外会写一些他们两个人的故事……真的很痛啊…… 第一百二十五回如梦(二更) 【本章建议搭配陈慧琳的《阁楼》作为背景音乐观看】 夜里,唐婉宁睡不踏实,总是半梦半醒的,有时好像在梦中,有时又好像是在现实里。 恍惚间,她看见夏潮生好像来到了她的床前,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用手轻抚她的发顶。 唐婉宁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他的脸,可是她越用力反而眼皮就越沉,最后还是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 耳边传来他的声音,“你怎么就那么傻呢?他们值得你连命都不要吗?” 唐婉宁梦到自己扑进夏潮生的怀里,“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夏潮生笑她,“你怎么没有一点始作俑者的自觉?” 唐婉宁在他怀里大哭,“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该瞄准胸口的。” 夏潮生哭笑不得地替她擦眼泪,“原来不是不该拿枪打我,而是不该瞄准胸口?你这个女人究竟有没有心肝的?” 唐婉宁抱紧他,“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一定、一定好好活着。” 他在她的头顶落下一个吻,“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唐婉宁的被窝突然升温,暖得她浑身发热,似乎病痛也没有那么难挨了。她紧紧贴着夏潮生,“要是能一直可以和你这样在一起,该有多好。” 夏潮生但笑不语,用手轻拍她的后背,哄她睡觉。 “夏夏,我好喜欢你。”她在梦里迷迷糊糊地说。 拍她后背的手顿了下,头顶传来他的声音,“我还该不该相信你?” 唐婉宁用力地点头,“一直一直,一直都很喜欢你。我还想和你去坐摩天轮,和你一起去吃香辣牛肉面。”她咽了咽口水,“我吃不惯日本人生生冷冷的饭菜,我一直都好想,好想有机会再牵着你的手,去吃牛肉面。不知道是回忆的美化,还是芳姨的手艺实在难以复刻,我在北平,在渝州,再没吃过那样筋道的面条,那样炖得软烂的牛肉……” 夏潮生笑得很动听,“小馋猫,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牛肉面?” 唐婉宁用头蹭了蹭他宽阔的胸膛,“我喜欢你带我去吃牛肉面。”她紧接着又说,“不对不对,我就是喜欢你,夏夏……哪怕不吃牛肉面也行,吃什么都行,只要是你,就好。” 夏潮生轻抚她的后脑,“从前怎么不见你对我说话这般动听?难道因为梦和现实是相反的?” 唐婉宁解释,“梦里当然无所顾忌了……”她突然意识到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做梦?” 夏潮生低头又吻了她一下,故作深沉道:“因为我是你的梦魔,我是根据你的心思来帮你编织美梦的。” 唐婉宁趴在他怀里虔诚地祈求,“那拜托你,以后每天都让我做这样的梦好不好?如果不行,哪怕只是让今天这个梦长一点也好……” 夏潮生的嘴角高高扬起,逗她道:“那我明天安排你在梦里嫁给我好不好?” 唐婉宁喃喃:“好呀,我要穿纯白色的婚纱,裙摆很大很大的那种,上面还要有手工绣的蕾丝……你呢,你穿燕尾服一定很挺拔……”说起婚礼的装扮和布置,她滔滔不绝起来,从礼服到鲜花,从礼堂到美酒,似乎她已经为那一天在内心里排演了无数次。 夏潮生耐心地听着,将她说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在了心里。 唐婉宁正梦到自己牵着夏潮生的手在纯白的礼堂内互相说着说“我愿意”,忽然一阵凉风从窗外吹进来,她被冻得打了一个哆嗦,睁开了眼睛。 面前的环境确是一片雪白的,可是这里并不是美丽的白色礼堂,而是惨白的,弥漫着浓浓消毒水味道的医院病房。 她环顾四周,病房里除了她自己,谁也没有。没有夏潮生,也没有宽阔可靠的胸膛。 白色的窗帘随着窗边呼啸的风翩翩起舞,倒真有几分婚纱裙摆随风飘扬的样子。 唐婉宁给自己盖好了被子,盯着敞开的窗外看了半晌,沉思刚刚的一切究竟是发生过的真实情景还是南柯一梦呢? 想着想着,她又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facile的话:你们觉得是梦还是现实呢?买定离手啊~~ 第一百二十六回遗物 第二天护士推唐婉宁出去做检查的时候,路过了一间被士兵严防死守,围得如铁桶般的病房。 这间病房的主人是谁?放眼整个渝州,还有谁能得到军队这样的重视?答案显而易见。 唐婉宁不由得心跳加速,小心翼翼地问护士:“这里面住的是什么人呐?” 护士推她走远,才敢回答道:“这里面是夏军长,听说被送进来后就一直昏迷不醒。”经过报警事件之后,两人也算共同拥有了秘密,关系变得熟络了起来,所以护士对唐婉宁也算是知无不言。 唐婉宁的心里“咯噔”一下,请求道:“一会检查完出来,你能让我在病房门口多看两眼吗?” 见她不解,唐婉宁解释道:“我……我就是没见过这样的排场,好奇里面的人什么样。” 护士也没多问,只道:“他的房门从来都是紧闭的,除了他的手下、主治大夫和护士长,没有人可以看得到里面是什么样。更何况,外面有那么多站岗的士兵挡着,你连他的病房门都不一定能看全。” 唐婉宁勉强地笑笑,“我就远远的看两眼,图个新鲜。你知道的,这些天一直在病房里,我实在是没什么消遣。” 护士能理解她的感觉,便心软地应了,在回程的时候,把轮椅停在走廊的另一头,让她多看了一会儿。 隔着那堵墙,里面躺着的就是夏潮生了。 她和他离得这么近,又那么远。 梦里,他们穿着婚纱在礼堂前海誓山盟。现实中,她是害他躺在这里的元凶。 唐婉宁悲观地想,也许,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愿意原谅自己了……甚至,他会连一个眼神都吝啬于给她……一想到他曾经那样热切的眼神,一想到昨夜那如假似真的温热胸膛,一想到他们当初那样快乐的时光,唐婉宁只觉得心痛如刀绞。 “我们回去吧。”她低下头,掩饰自己已经泛红的眼睛。 等护士从病房里出去,唐婉宁才把压抑在心里的痛苦发泄出来,放肆地流着泪。她不敢出声,因为门外还有日向彻的手下。 日向彻带着一脸喜色急匆匆闯入病房的时候,唐婉宁梨花带雨的面容正巧映入他的眼帘。 日向彻叹了一口气,用手帕轻柔地帮她抹去泪:“怎么哭了?” 唐婉宁摇了摇头,不说话。 日向彻以为她是因为当年的旧案难过,他轻抚她的脸,“好了,宁宁。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无法改变。但是,我们还有将来不是吗?到时候,别说唐宅,整个渝州我都送给你,怎么样?” 唐婉宁看着他的脸,他的脸上毫无歉意,也没有任何愧疚。在他眼里,那些唐家血淋淋的人命在权力的诱惑面前不值一提。 上天赐给他面若冠玉的一张脸,也许就是为了替他遮掩这狠如蛇蝎的一颗心。 唐婉宁不屑道:“说得轻巧,渝州又不是你的。” 日向彻见她态度有所松动,直言道:“不超过一周,很快就会是。” 看来,那个什么吉田前辈同意出兵了。也不知道方玮宁有没有顺利把她的消息传递出去,一定要把吉田的军队困在鹤云山里才行。 唐婉宁正要说什么,突然一阵强烈地呕吐欲从胸口涌上来,她恶意地直接吐在了日向彻的衣服上。 一向爱干净的日向彻并没有发火,他甚至连身上都没顾上擦,关切地问唐婉宁:“是不是胃不舒服?” 他出去让手下叫了医生之后,才走进洗手间清理自己的衣服。 医生的答案是孕吐。 日向彻询问医生,什么时候可以做堕胎手术。 唐婉宁躺在床上想的却是,这是她那场不为人知的爱恋里仅剩的证据,是她消亡的爱情里唯一的遗物,她要保住它。 第一百二十七回陷害 医生走后,唐婉宁对日向彻开口,“我想留下这个孩子。这次我吃了毒药都没死,它也奇迹般地活着,我觉得是它带给我的好运。” 日向彻劝她,“你看你吐的这么辛苦,值得吗?你还年轻,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会被这个孩子绑住手脚的。” 这话若是别人说,唐婉宁还能听信一二,可是从日向彻的嘴里说出来,她只觉得莫大的讽刺。 唐婉宁戳穿他:“你不想我生这个孩子,不过是因为它不是你的。” 日向彻反问她道,“你想生下这个孩子,是不是因为对夏潮生余情未了?” 唐婉宁的答案惊掉了日向彻的下巴:“这个孩子不是他的。” 日向彻难以置信,“不然还会是谁的?你想骗我?” 唐婉宁低头盯着自己还未显怀的小腹,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说道:“夏潮生从来很谨慎,他不想要我怀孕。孩子,按时间算……是庄韩的。那时,我……我也是被迫的。” 她低下头调整自己的表情,再抬起头来时候,露出楚楚可怜的面容,“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 “你……和他?!”日向彻强压下怒气,“什么时候?” “只有一次。就是那次在庄家的宴会上,他威胁我,如果不从,就把我们的事告诉夏潮生。”半真半假的谎话最让人信服,这个威胁是真的。 日向彻回想起当时宴会上庄韩和唐婉宁的神色,又想到唐婉宁确实在他的视线里消失了一段时间,庄韩也是……再结合她现在的话,恍然大悟。他问,“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唐婉宁委屈道:“宴会上夏潮生也在场,我要怎么和你说?” “你……”日向彻想指责她,话说了一半又收了回去,唐婉宁也是受害者,这不是她的错。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留下这个孩子呢?”日向彻不解地问。 唐婉宁的说辞不变:“它是一条命,顽强的命。既然老天都没让毒药把它毒死,也还让我活着,我相信它会带给我好运。” 她一改之前冰冷的态度,目光真挚地看着日向彻:“如果你还愿意……我愿意放下过去……你就是它的父亲,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在一起,好吗?” 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来换取她的欢心。对日向彻来说,是划算的交易。为了唐婉宁,他都愿意许诺将打下的渝州双手奉上,更何况是一个不成气候的孩子? 唐婉宁继续加码,“只要庄韩不出现,只要他不发觉这个孩子是他的,就没有人会知道的。你就是它的亲生父亲,唯一的父亲。我们一起养育孩子长大,以后这个孩子什么都不会知道,它只会敬爱你,孝顺你,承欢膝下。”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庄韩不出现,不发觉。 唐婉宁这是给日向彻递了一把刀,刀尖直指庄韩。 日向彻的理智清楚地告诉他,你简直是疯了,要认下绿帽子,要养别人的孩子,还想手刃自己的利益伙伴。可是,他的理智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思想,大脑里终究是感情占了上风,他只能清醒地看着自己泥足深陷。他的心里在叫嚣着,杀了他,杀了庄韩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杀了这个混蛋,利益伙伴再培养一个就是,只有他死了才能解自己的心头之恨,自己才会拥有美满的家庭。 日向彻坐在床边,紧紧抱住了唐婉宁,确认道:“你还是爱我的,宁宁,对不对?” “我的心一直都在你这里。”唐婉宁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也不知道谎话说多了会不会有雷直接劈下来。 facile的话:一箭双雕,保住孩子,借刀杀人。 第一百二十八回上位 庄韩死了,死在门窗紧闭的书房内,身中十八刀,身首异处,死状凄惨。 至于他的死因,警察以书房内门窗紧锁为由,罔顾尸检,直接定性为自杀,草草结案。真正的凶手究竟是谁,庄家上下全都心照不宣,却没人敢对警察的结案陈词提出异议,他们怕重蹈唐家的覆辙。 小桃作为庄韩的夫人,名正言顺地继承了他的所有遗产。因为她没有娘家的靠山,看起来好拿捏,和庄韩夫妻感情淡漠,对庄韩的死也没有什么芥蒂,在唐婉宁的推波助澜下,日向彻选择扶持她来做新的利益伙伴,她拿到了中央银行的实权。 庄韩的表弟曾站出来极力反对一个没有背景的外姓女子掌握实权,第二天就被人发现吊死在了城外的树林。 自此,庄家所有人唯小桃马首是瞻。 日向彻知道小桃和唐婉宁曾经的主仆关系,这也是为什么他愿意扶持小桃的原因之一,他在讨唐婉宁欢心的事上乐此不疲。 春风得意的小桃自然要提上谢礼前来医院感谢唐婉宁。 小桃笑着推门进来,“我也是才从日向先生那里知道你生胃病住了院,小姐不会怪我来的晚了吧?” 唐婉宁的面色已恢复了不少,她笑着招呼小桃坐下,说道:“如今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不要叫小姐了,让人听见了不好。若不嫌弃,就叫我姐姐吧。” 小桃握住她的手,“怎么会嫌弃呢!这是哪的话!”她吩咐随行的下人打开一个礼盒,道:“我知道姐姐一向喜欢吃德兴轩的糕点,想着你住院的病号餐应该是清汤寡水的,就带了一份过来,给你解解馋。医生说,你是可以适当吃些甜点的。” 白色酥皮的糕点整整齐齐地摆在盒子里,每个上面还都喜庆地印了红色的字,都是些吉祥话,如:福、寿、康、乐等。 唐婉宁望过去,这些混乱的单字里隐藏了一句刻意拼成的句子:“鹤云成,安心。”她看了看日向彻,他并没有察觉,毕竟他是日本人,从一堆字里发现一句话来需要时间。 唐婉宁难得表现出胃口大开的样子,拿了那个带有“云”字的糕点高兴地吃了起来,还递给日向彻一块。 向彻看着她手里那块印着“心”字的糕点,嘴角高高扬起,她一定是想告诉自己,她心里有他。他接过糕点,满足地吃了起来。 小桃给唐婉宁一个默契的眼神,道:“看来你们都喜欢吃,这盒糕点算是买对了。这种大份的礼盒是要去德兴轩提前预定的,还好我有朋友认识那里的老板,是他帮我找到路子,加急做了一份。” 唐婉宁又拿起一块带有“鹤”字的糕点塞进嘴里,笑道:“在医院这些天,我馋红豆馅很久了,难得你还记得我的喜好。” 看着唐婉宁高兴,日向彻也发自内心的高兴。 日向彻的高兴当然不止于此,明天,就是他按计划发兵夺取渝州的日子。虽然吉田和也的增兵没有按照原定的日期到达渝州,但是他已经收买了夏潮生军中的参谋长袁迟江,根据他的内幕消息,夏潮生昨晚有醒过来的迹象,而岳辉林明天正巧要去城郊祭祖,这将是最好的时机,不能再等了。 facile的话:这章叫上位,既是说小桃的上位,也表达了日向彻想上位的野心。 第一百二十九回溃逃 本章建议搭配梁咏琪的【错过】作为背景音乐观看 凌晨,渝州城郊驻扎的日军以夏潮生治军不严,己方屡遭挑衅为由向渝州正式发动了攻击。 日向彻手握袁迟江给他的军力布防图,所向披靡,轻而易举地突破了东区的城门。 可惜他不知道中国战国时期有位名家韩非子曾说过,兵不厌诈。 这一次日向彻拿到的军力布防图还是假的。在他率军队从东区大举入侵渝州城的同时,四面八方的子弹如雨般落下,打得他们一个个抱头鼠窜。 枪林弹雨中,日向彻恍惚看见高处炮台上站着夏潮生的身影,神采奕奕,身上没有一点重伤的痕迹。 这怎么可能? 是的,没错,袁迟江的反水是假的,就连夏潮生重伤昏迷也是假的。当初唐婉宁的子弹只是擦破他的左肩,他向后倒下去也不过是给对面演戏而已。这段时间夏潮生的枪伤早就好了,实际上他只是把自己的办公室移到病房罢了。 这么做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放松敌人的警惕,请君入瓮。为了确保日向彻可以踩入自己的陷阱,夏潮生还下了一剂猛药,那就是袁迟江的叛变。 日向彻手下的军队被突如其来的埋伏打得七零八落,待他明白过来一切的时候,为时已晚。 于日向彻来说,这是功败垂成。 于夏潮生来说,这是谋无遗策。 日向彻的美梦彻底破灭,他输了,输的明明白白,输的彻彻底底。 不过,他还有唐婉宁。 在藤原谦吉及所剩无几的残兵的掩护下,日向彻还是逃出了生天,来到了唐婉宁的面前。 唐婉宁被日向彻满身的血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他从医院里带了出来,一路潜逃至火车站,坐上开往吴江的列车。 夏潮生的追兵穷追不舍,身后的枪声不绝于耳,藤原谦吉也倒在了火车开动的前一秒。 唐婉宁甚至没有机会回头多看一眼,就这样匆忙随着日向彻离开了渝州。 但凡她回头多看一眼,她就会发现,夏潮生没有重伤,夏潮生在苦等她回头,夏潮生的眼睛一直黏在她的后背上。 可偏偏,她没来得及回头,也没有心思回头。唐婉宁还不能离开日向彻,不能任由他自生自灭。因为她不能让日向彻活着逃去她找不到的地方,她必须要眼看着日向彻咽气,她才能安心。 日向彻腰部中弹,苟延残喘,却还是拼尽了全力带着唐婉宁逃上了火车,甚至为此牺牲了他手下的得力干将藤原谦吉。他不知道的是,此刻身旁这个看似和他生死相随的女人,心里却一直在思量着如何让他快一点咽气。 日向彻靠在唐婉宁的身上,握着她的手,气若游丝:“宁宁,你放心,等我们到了吴江省,吉田前辈一定会救我的。” 唐婉宁隐藏起眼里的杀机,假装担忧地问道:“那个吉田前辈,是可以信任的人吗?以后,你要在他的手下做事?”她要套出日向彻接下来的安排,才好做打算,如果可以通过他钓上来更大的鱼,暂时留着他的命也未尝不可。 日向彻沉浸在患难见真情的假象中,对唐婉宁知无不言:“我们同为天皇的军人,他不会见死不救。更何况他的援兵迟迟不到才让我输得这样惨烈,追根问底起来,他还要为我的伤负责。至于以后……宁宁,我们去东北好不好?我的父亲日向欣次郎是关东军的大将,到了东北,就再也没有人能奈我何。我会让你过回以前侯服玉食的生活,不会让你在吴江仰人鼻息的。” 日向彻和日向欣次郎的关系隐藏得很好,在唐婉宁已知的情报里完全没有他们父子关系的说明,这对她来说是一条爆炸性的消息。 “你是说,你的父亲是关东军的大将日向欣次郎?”唐婉宁惊讶不已。 日向彻答:“是的。当初我不想承蒙父荫,才选择来渝州开疆拓土。” 关东军的大将,这可是完全的意外收获。唐婉宁难以按捺心中的雀跃,如果能通过日向彻搭上关东军这条线,做了关东军大将的亲眷,她就会接触到核心中的核心,到时候联合组织将日本人一网打尽,挫骨扬灰岂不就是易如反掌? 她轻抚日向彻的脸,微微一笑:“没想到你这样励志。你放心吧,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唐婉宁的笑容让日向彻觉得身上汗毛直竖,却说不上哪里不对。他强压下心中的诡异感,自欺欺人地沉浸于和唐婉宁相爱的美梦中,不愿醒来。 facile的话:夏潮生完全没事!!只可惜终究错过了……梁咏琪的歌词真的很合适: 错过我们都有过错 在幸福的角落 还要再奢求什么 直到一天 遗憾开出它的花朵 谁都会明白 从前才是最快乐 错过上天都有过错 创造悲欢离合 要我们承担结果 每一个人是另一个人的景色 在寂寞的时候 什么比爱更赤裸裸 第一百三十回理由 夏潮生几次派人去火车沿线追查唐婉宁的下落,全都无功而返。他恨不能直接掀翻整个吴江,去看看究竟唐婉宁被日向彻藏在了哪里。 奈何,他不能。他是一名军人,是保卫一方水土的渝州军长,怎能任性妄为?更何况,委员长下达的命令是:抗日必先剿匪,安内始能攘外。他的首要任务是在渝州剿灭赤匪,而不是去吴江招惹日本势力。 可是,共匪层出不穷,日本的军事力量也是日益壮大,内忧外患之下,只执着于内斗只会让国家伤了元气。当下最重要的,对于他来说,是把那些日本倭寇赶出中华大地。他想去前线,去战场和日本人厮杀,而不是困于渝州,和那些共产党明争暗斗。他也想,亲自去找唐婉宁的下落,哪怕杀遍吴江的日本人,也在所不惜。 可是,军令不可违,这是他身为军长的职责,他也不能说走就走,抛下自己手下的兵。其实,夏潮生也有想过,如果有适当理由的话,岳辉林是个不错继任的人选,让他来做渝州的军长,自己调任前线杀敌,还可以借机寻找唐婉宁的下落,也未尝不可。否则,自己说走就走,难免军心不稳,岳辉林也不易服众。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适当的理由递到了夏潮生的手上。 陈妃儿对他说:“我怀孕了。”这孩子当然不是夏潮生的,他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过夫妻之实。 夏潮生的眼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是平静地问:“你打算怎么办?” 陈妃儿对他的反应有些气恼:“你难道不想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吗?” 夏潮生淡淡道:“这是你的私隐。如果你想说,我可以听,但我不会主动问。” “你都不会吃醋吗?”陈妃儿问完,又觉得对于两人无爱无性的婚姻来说,这个问题实在多余,紧接着有些赌气地说道:“就算你不愿意跟我做,也有的是人愿意,我要为我们陈家留后,这个军权将来还得是我孩子的。” “所以,你打算留下这个孩子?”夏潮生问。 陈妃儿答得斩钉截铁:“当然!” “孩子的父亲知道吗?”他又问。 陈妃儿躲开夏潮生的视线,颇不自在道:“我自己生我自己的孩子,要他知道做什么。” 夏潮生站起来,语重心长道:“生孩子不是小事,孩子的父亲有照顾你的责任,他也有对于这个孩子的知情权。” “你当他的父亲吧。”陈妃儿突然说道。 夏潮生笑了,“你在开玩笑吗?还是病急乱投医?你知道的,我不会和除了她之外的任何女人拥有孩子,哪怕是没有血缘的也不行。” 陈妃儿不屑道:“你想跟她生孩子,也得人家愿意跟你生啊。” 夏潮生挽起胳膊,“你倒是有了孩子,可看样子孩子的父亲不一定愿意要。” 他们相识多年,总是知道如何往对方最痛的地方戳。 陈妃儿反驳道,“他乐意得紧!只是看你乐不乐意戴这个绿帽子罢了!” 夏潮生挑了挑眉,“不是我的女人,也不是我的孩子,我有什么乐不乐意的呢?” 陈妃儿被他的话一刺激,口不择言道:“哪怕孩子的父亲是你最好的兄弟岳辉林,想来你也不会介意咯?” 夏潮生愣了一下,平时岳辉林这小子像个闷葫芦,不近女色不沾烟酒,没想到竟然悄无声息地和陈妃儿暗通款曲了。这好小子,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陈妃儿还以为夏潮生生气了,毕竟自己也是他名义上的老婆,和他的兄弟搞在一起,一定让他颜面扫地。她有些懊恼自己的嘴总是快了大脑一步,开口为岳辉林开脱道:“这一切他都不知情,是我灌醉他强上的,与他无关,你不要迁怒于他。” 夏潮生藏住脸上的笑意,意味深长地看着陈妃儿,“陈大小姐什么时候也会为别人考虑了?” facile的话:夏潮生找到理由离开渝州追老婆去咯~~ 第一百三十一回离开 岳辉林来到夏潮生的办公室的时候,室内的气氛剑拔弩张。 夏潮生背对着门,冷冷地开口:“陈妃儿有两个月的身孕,这孩子是不是你的?” 陈妃儿站在角落无助地看着岳辉林,像是犯错被罚站的孩子。 岳辉林回想起那晚,她如白玉般的双臂攀在自己的肩膀上,泪眼婆娑地哀求:“辉林,要了我吧……” 他因为怀孕的消息有一刹那的惊讶,但他并没有因此而胆怯,站直了腰杆承认道:“是。” 夏潮生继续问道:“那你也应该知道,她是我的老婆。” 岳辉林仍旧答道:“是。” 夏潮生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收拾包裹带着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从渝州消失,要么,我让她打掉这个孩子,自己滚出渝州,你还是我的兄弟,我的师长,但是绝不可能再见到她。” 岳辉林没有犹豫,斩钉截铁道:“对不起夏军长,我选择第一个!” 夏潮生看着他的眼睛:“咱俩是一起从军营里一路爬上来的,这其中的艰辛你我都清楚,现在为了她放弃一切,你不会后悔吗?” 岳辉林掷地有声地回答:“我不后悔!” 其实,从见到陈妃儿的第一眼,十五岁的岳辉林就已经无可救药地为她着迷。他一直默默地守护在她的身边,对她有求必应,鞍前马后,奈何陈妃儿的眼里始终都只有夏潮生。后来,夏潮生救了将军一命,从此平步青云,还获得了去黄埔军校进修的机会,他更是比不上他,也配不上她。 他一直无声无息地站在身后,看着她结婚,看着她夜夜独守空房。他也终于有机会成为她倾诉的出口,成为替她守护秘密的匣子。 直到……她不甘心地看着夏潮生和他的旧爱出双入对,喝得烂醉,趴在怀里哀求他,给自己一场快活。那天夜里,她湿漉漉的眼睛,她如泣如诉地叫声,盘旋在他的脑海里始终无法忘怀——那曾是他肖想过无数个日日夜夜都不敢祈愿成真的美梦。所以,他还是越了雷池,在明知后果的情况下,他甘之如饴。 夏潮生似乎还想劝他,“你要是走了,这辛苦拼下的渝州,可就再也没有你的一席之地了,你要考虑清楚。” 岳辉林始终不松口,直言不讳:“我知道你不爱她,我也知道你们的婚姻名不副实。我自认无愧于心,也无愧于你。所以,我也不想有愧于她。” 夏潮生一改之前严肃的面孔,笑着为他鼓掌:“我没看错你,阿岳,有担当!如果为了功名利禄就轻易抛弃你的女人,我倒不放心把渝州交到你手上了。” 此话一出,如同平地惊雷。 陈妃儿害羞地反驳道:“谁是他的女人?” 岳辉林惊讶道:“什么,你要把渝州交给我?” 夏潮生解释道:“如今陈妃儿怀了孕,我会和她离婚,你们就可以光明和正大地在一起了。这样,我也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申请调离渝州,去前线杀敌。” 陈妃儿调侃道:“说的好听,还不是想去找唐婉宁。” 夏潮生浅笑,“是又如何?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他又对岳辉林说道:“我假装中弹在医院里的那段时间,你这个代理军长做的不错。我相信假以时日,渝州在你手上也会欣欣向荣,固若金汤。” 岳辉林愣愣地问:“你真的要走?” 夏潮生点了点头,“放心,调令下来之前,我会把一切交接工作都做好。” 第一百三十二回故人 在东北,唐婉宁改名为日向美惠子,成了日向彻的未婚妻。当初日向彻腰部的那枚子弹伤到了他的神经,加上由于救治不及时,他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如今瘫痪在床。 瘫痪使得日向彻的脾气更加暴戾和喜怒无常,唯有在唐婉宁面前他可以温顺地像一条狗,只有唐婉宁才能抚慰他的情绪,她变成了他唯一的精神寄托。 在越来越多地帮日向彻处理军务的同时,唐婉宁也不忘记尝试联络北平的组织和方玮宁,奈何东北距离遥远,加上日本人在东北的势力盘根错节、如日中天,她每次都无功而返,只能日日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耐下性子按兵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次年三月,唐婉宁生下一个女孩,她给她取名叫小葵,取这个名字的初衷是希望她可以像向日葵一样面向朝阳生长,快乐、健康。可惜,因为唐婉宁怀孕时喝过毒药,后来又几经颠簸,小葵带有先天性的心脏病,需要留院观察许久。 也就是在唐婉宁为女儿的病在医院来回奔波的时候,她在医院走廊里见到了一个久未谋面的故人。 唐婉宁不知道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但她知道他在这里一定不仅仅是一个医生的身份。 她着急地拦住他,上前打招呼,“医生,您好,我的病历上有个问题想咨询您一下。” 来人回头,看见是她,眼神里满是惊喜,愣了一秒,随后立即道:“好,请随我到办公室里来。” 男人锁好办公室的门,又关了窗,这才问道:“阿霞,没想到可以在这里找到你。” 唐婉宁眼眶红润,哽咽地叫了一声哥。这是她最开始就跟着林若月叫的称呼,从未改口过。 林若风将她揽进怀里,轻抚她的发顶,“哥知道你受苦了……为什么会来医院?是不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唐婉宁趴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大碍。”她孤军奋战的这些日子里压抑许久的情绪此刻都可以毫无保留地坦露出来,声泪俱下道:“我总算找到你了,哥……否则,我真的很怕有一天我会崩溃。” 林若风安抚好她的情绪,这才缓缓说道:“自从你被日向彻带离渝州之后,组织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可惜都没有得到确切的音讯。我和阿月在北平实在是担心得紧,于是在得到日向彻有在东北出现的消息之后,我就立刻向上面申请来东北的情报站工作。阿月本来也想要来的,但是毕竟东北太危险了,她性格又冲动莽撞,我就把她拦下了,独自过来找你。还好,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我们总算相聚了……快说说你,离开渝州之后怎么样?日向彻没有伤害你吧?” 唐婉宁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安全感,将自己离开之后的经历对林若风娓娓道来。 林若风对她的机敏和勇敢表示欣慰,说道:“阿月就是跟在我身边太久,被我保护得太好,所以始终不够成熟。不像你,如今真是个让人刮目相看的优秀地下工作者了。我为你而骄傲!”他接着解释道,“我在这间医院的身份是骨科医生,化名徐风。” 第一百三十三回傻瓜 民国二十六年,七月七日晚10时40分,日本驻军结束在卢沟桥附近军事演习后,声称一个名叫志村菊次郎的士兵失踪,以此为借口强制要求进入宛平城搜查,遭到守城的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九军拒绝。于是,日本立即攻击城西卢沟桥,并于翌日清晨5时许,日军炮轰宛平城,国军第二十九军奋起抵抗。 史称“卢沟桥事变”。 紧接着,日军集结部队向北平、天津进攻。中国守军在敌军紧密的炮火下节节败退,直至七月二十九日,廊坊、天津皆已沦陷。 夏潮生不愿撤退。他知道这是形势所逼,他们的军事力量比起敌方来说还是不够强大,如今只得撤退。但是他不能眼看着日军占领天津,他情愿战斗到最后一秒,哪怕死在沙场上,能杀一个是一个。他不要命地射击,直到自己的前胸被射入一颗子弹,倒在血泊中,失去了意识。 也许,他今天就死在这里了。合上眼的最后一秒前,夏潮生想,宁宁,对不起,我还是没来得及找到你…… 他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是刺眼的白。他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刺眼的光线,只朦朦胧胧地看到一个身影,和那个曾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身影别无二致。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死前的走马灯吗?可这走马灯为什么会是一片白色的背景呢? “他似乎恢复意识了。”那个身影不知在对谁说话,“那我就放心了,我得走了。” “你不等他清醒了,跟他说说话吗?”一个男人的声音。 “没时间了。”她说,“更何况,我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 “好,那你一切小心。”男人没再阻拦,夏潮生却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叫了一声“宁宁”。 唐婉宁回头看,他双目微阖,还处在半昏迷的状态,似乎只是做梦。 看着他苍白的面孔,唐婉宁于心不忍,又在病床边坐下了,对林若风说道:“哥,再给我十分钟吧。” 林若风点了点头,从病房里退了出去。 唐婉宁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你说你,好好的渝州军长不当,跑到天津来拼死拼活做什么呢?” 她原以为夏潮生没有醒,没想到他沙哑着声音开口道:“因为,我要、找你……”他当初从渝州离开,先是调到吴江,后来打听到唐婉宁在东北的消息,又申请调去了天津的驻防部队,只是为了能离她更近,希望有机会可以潜入东三省,去找她。 唐婉宁有些动容,“你真傻。” 夏潮生努力抵抗住自己逐渐陷入混沌的意识,问道:“宁宁,真的是你吗?还是阎王派你扮成她的样子来勾我的魂?” 唐婉宁双手紧紧握住他的右手,含泪道:“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人把你的魂勾走。” “宁宁,我找你找得好苦……”他的眼角有泪珠滑落。 唐婉宁低头,“对不起……” 她再抬起头时,夏潮生又陷入了昏睡的状态。看着他的睡颜,唐婉宁想到了小葵,那睡着的样子跟他爸爸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个傻瓜,还不知道他们的女儿已经四岁了。 第一百三十四回伪装 唐婉宁回到住处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见日向彻的卧室里还亮着灯,便敲门走了进去。 床外挂着层层迭迭的床幔,外面的人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团黑影躺在里面。自从日向彻被父亲派到田代皖一郎的麾下驻守天津之后,他的身体就每况愈下,现在基本上是离不开床的。但是他的自尊和骄傲又不允许别人看见他憔悴的病容,于是便命人布置了这样的床幔,只有唐婉宁才有资格瞧见他的真容。 唐婉宁推开床幔坐在了床边,看着他的脸,轻声道:“我今天在外面走了一圈,如今的形势看来,天津的处境已是回天乏术了。” 床上的男人叹了一口气,“虽然田代皖一郎和日向彻死了,但是却没想到来了香月清司这样厉害的狠角色。” 唐婉宁无奈道:“还是我们天真了。日军侵华早有预谋,他们这么多年的筹谋和布局,是不会因为死了几个将领、经历几次失败就能阻止的。” 男人道:“归根结底,是我们自己内部先出了问题。否则区区一个弹丸之地的军队,怎能打得我们节节败退……只有我们自己强大起来,团结一心,方能抵御外敌。” 唐婉宁问,“国民党那边有消息了吗?” 男人回答:“前几天中央已经将《中国共产党为公布国共合作宣言》送交国民党了。接下来,我们的红军会改编入国民革命军,这次的合作是板上钉钉了。” 唐婉宁点了点头,“希望这次的合作可以长久一点。” 男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 男人的名字叫做沉自诚,是天津情报站的负责人。因为他的身形和日向彻差不多,加上他精通日语,善于模仿人声,于是在唐婉宁用慢性毒杀死日向彻之后,便亲自上阵,伪装成日向彻,与唐婉宁共同潜伏在天津的中国驻屯军司令部,还与她合谋毒死了上一任司令田代皖一郎。 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窗边上有一道影子一闪而过。沉子诚敏锐地察觉到了,给了唐婉宁一个眼神,她飞速跑出门外查看,但是外面除了正常巡逻的卫兵并没有什么其他可疑的人。 “看来,香月清司还是对我们有所怀疑。”沉自诚说道。 这个新上任的香月清司老奸巨猾、性格多疑,加上他本身就和日向彻没有怎么接触过,很难获得他的信任。 唐婉宁犹豫道:“要不我还是找个借口掩护你离开吧?毕竟你是天津站的负责人,而且,你扮成他就只能躺在床上,一旦被发现,逃离也很难。” 沉自诚摇头道:“刚刚我们说话声音都很轻,说的还是中文,他又是在门窗外,听不清我们说什么的。如果这时候离开,反而显得心虚。更何况,我离开的话,你也没有理由留在这里,必须离开,那我们之前辛辛苦苦潜伏进来的成果就前功尽弃了。我每天早上起床都会检查他有没有在我的房间安窃听器,并且从来不允许其他人踏入我的房间。现在他没有硬来,只敢暗查,说明也只是怀疑罢了。” 唐婉宁明白沉自诚的意思,毕竟辛辛苦苦潜伏这么久还没有显着的成效,如果此时只是因为一点风吹草动就跟惊弓之鸟一样离开,作为一个负责人,他不允许自己这样懦弱,他也要对手下的人起好带头作用。 她没再多说什么,默默退出了日向彻的卧室。 facile的话:日向彻已经死透了~ 历史上田代皖一郎和香月清司是真实存在的人,就是田代皖一郎挑起的七七事变,当年的一二八事变他也是出谋划策的参谋长。七七事变爆发后,田代皖一郎在7.11病死,可能真的是因为报应吧。不过,他死的时候已经56岁了,报应还是太晚了。他死后香月清司接手天津,而香月清司活了69岁…… 第一百三十五回装傻 唐婉宁三不五时就会找时间来看夏潮生,这段时间里他的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经过这段时间在医院的隐秘休养,唐婉宁的身份在夏潮生面前算是彻底公开了。虽然夏潮生早就猜到她是共党,但是这和唐婉宁愿意让他知道是不一样的,这说明在她眼里他的命终归比她的身份重要,她终于愿意对他坦白,他们终于拥有可以推心置腹交流的机会。 夏潮生躺在床上注视着唐婉宁,一个劲儿地傻笑。 唐婉宁坐在床边,摩挲着他的手,调笑道:“是不是你的脑袋也受伤了?不然怎么每次一见到我来就在那咧着嘴笑,像个傻子似的。” 夏潮生乐呵呵地回答:“只要你还肯要我,我就乐意在你面前当个傻子。” 唐婉宁装作听不懂他的话外之音,微笑道:“我又不是收治你的医生。” “可你是我的药。”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似乎要看到她心里去。 其实,他们彼此都心照不宣,等到夏潮生完全恢复的时候,就是他们分开的时候,林若风会安排人把他送回国民党的军营。 唐婉宁不敢看他,干脆低下头当缩头乌龟:“我可不当别人的药引子。” 夏潮生佯装听不到,问:“你说什么?” 唐婉宁抬头,脸都已经烧红了,却还嘴硬道:“我说,我不做你的药。” 夏潮生象征性地皱了皱眉,“我听不到啊,你凑近点讲。” “你耳朵也坏掉啦?”唐婉宁索性弯腰凑到他的耳边,正欲再大声地吼一遍给这个装傻充愣的无赖听,就被人搂住了后颈——紧接着,他吻住了她的嘴巴。 他的唇瓣清清凉凉的,还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唐婉宁只是轻轻推搡他一下,夏潮生便故意大声吸气,似乎很疼的样子,惹得她不敢再乱动,只好趴在他的怀里乖乖任他吻了个够。 他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如此亲密了。唇齿纠缠间,他们更加确认了彼此的心意,他们是互相渴望的,他们是相爱的,他们是需要对方的…… 一如当初。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缠绵的吻才依依不舍地结束。 夏潮生痴情地看着唐婉宁,“宁宁,我们不要再分开了,好不好?” 唐婉宁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见证了她少年时候的娇蛮和傲慢,也曾抚慰过她的脆弱与敏感,即使时过境迁,他对她的世故和虚伪也全盘接收,甚至体谅她曾经的欺骗和背叛,依然那样热烈的,那样坚定地爱着她,等她回头,随时给她宽阔的胸膛和温暖的怀抱。 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什么都不用说。”夏潮生掀开被子,“先陪我躺一会,好不好?” 唐婉宁脱了鞋子,上床缩进他的怀里,静静地和他依偎在一起。 这样难得的美好时光,他们谁都不舍得破坏掉。 唐婉宁叹了口气,原来她也是装傻充愣的无赖。她默默向老天祈祷,请允许她再自私一会儿吧,她是那样地不舍和她的爱人分开。 facile的话:要是知道他两有个女儿,还四岁了,夏潮生得疯…… 第一百三十六回争论 夏潮生将唐婉宁牢牢圈在怀里,柔声道:“宁宁,等我伤好了,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唐婉宁感受着他胸膛里传来的温热,淡淡道,“你知道这不可能。” 夏潮生还是试图说服她,“宁宁,我真的不想看你每天在这里和人勾心斗角、虚与委蛇……你所忠诚的组织,都不惜利用你,让你拿自己的命和尊严去换取情报……他们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呢?跟我走吧,我让你过上和从前一般无二的生活,做回那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不好吗?” 唐婉宁从他的怀里起身,冷了脸色,“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变回从前那样的大小姐。我觉得我现在这样很好,我是为了我的理想,为了我的国家在战斗。这不是被利用,这是必要时的奉献和牺牲,去换取更有价值的东西,你不会懂。” 夏潮生也坐起身,反驳道:“你说这些话不觉得可笑吗?他们怎么不去奉献和牺牲,让你一个弱女子来牺牲?你这就是被洗脑了,被利用了!” 唐婉宁怒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奉献和牺牲?你以为我们中央会像你们的国民政府一样腐败,整日只知道酒池肉林,推杯换盏吗?” 夏潮生被她这句话激怒了,扔了被子从床上下来,站在她面前给她指了指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和这刚刚愈合的枪伤,“你看着这些伤,你再说一遍谁在整日酒池肉林推杯换盏?!前线杀敌的主力,可都是我们的国民革命军!你们共产党在做什么?你们共产党在哪?” 唐婉宁站到床的另一边,愤愤道:“我就是共产党,我就站在这里,站在你面前!你们是打了不少仗,可是你们从来也没忘记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同胞!你们迟早会输了民心!民心你懂吗?不是官官相护,不是大小姐的纸醉金迷,是老百姓的大米粥,是平常人家的粗茶淡饭一日三餐!” 夏潮生冷笑,“笑话,你们没有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同胞吗?那你之前又为什么潜伏在我身边,又为什么偷我的军力布防图?南昌起义,秋收起义,都不是你们发动的?” 唐婉宁解释:“那不一样!” 夏潮生打断她,吼道:“哪里不一样?难道就因为我不比你有心机,感情都可以拿来利用?” 他一怒之下口不择言,属实是伤到了唐婉宁。 唐婉宁背过身去,只道:“你会知道,共产党是人民和历史的选择。国民党的制度在中国是走不远的。 夏潮生怒不可遏,也背过身,道:“别跟我讲什么狗屁历史!我只知道成则王败则寇,你现在妄下断言,未免口气太大了!” 唐婉宁没有回话,径直走出了病房,留夏潮生一个人半裸着身子站在原地。 第一百三十七回退路 从那以后,唐婉宁再也没有去见夏潮生。 长痛不如短痛。她劝自己,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是无法跨越的认知鸿沟,再纠缠下去无谓徒增伤悲。不如就将这份感情停留在这里,停留在他们继续用言语伤害彼此之前,停留在他们为了理想和主义分道扬镳之前。至少,他还留给她小葵这个纪念品,这就够了。 命运又一次给唐婉宁开了个玩笑。不,与其说是玩笑,不如说是给她一个机会,给她的爱情一个机会。即使她给自己的爱情判了死刑,命运却转动齿轮,把死刑改判成了无期。 就在计划送夏潮生离开的这天,沉自诚死了,死在了日向彻的床上。这就意味着,他的身份暴露了,唐婉宁已是瓮中之鳖,无路可退。 在她发现床上了无生机的沉自诚时,已经太晚了,日向彻的卧室已经被日军层层包围。 虽然,沉自诚用他的死保住了床下作为退路的逃亡密道不被发现,可是,唐婉宁还是无法逃脱的,因为她即使要逃走,也必须带上小葵。 她不能把小葵独自留在这龙潭虎穴。 小葵是她的软肋,她的把柄,她的命脉。 不过,在他们发现密道之前,唐婉宁可以利用时间差先逃出司令部,然后再打扮成士兵的模样,回来带走小葵。 可是香月清司又怎么会猜不中唐婉宁的想法呢? 只要牢牢地拿捏住小葵,他就不怕唐婉宁逃得脱。 唐婉宁回来接小葵的时候,就是她真正落入圈套的时候。 今天就算她是有七十二变的孙悟空,也无法从他的手中逃脱。 面对这么多黑洞洞的枪口,唐婉宁不能硬来。 她紧紧抱着小葵,用日语辩解道:“香月大人,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贪恋权利,在日向君病死之后妄图找人接替他的位置……求求你,看在日向君的面子上,放我们孤儿寡母一条活路好不好?” 香月清司冷笑着反问道:“你究竟是贪恋权利,还是共党奸细?你以为我看不穿你的阴谋么?日向彻究竟是不是病死,都还不好说……” 唐婉宁哭得梨花带雨,“当年,日向君在渝州兵败,是我一个人带着身受重伤的他逃去东北。如果我真的有异心,又何必等到现在,如此煞费心机?香月大人,你可能不知道我们之间经历了多少考验才能走到一起,这么多年的感情,还有一个孩子,我怎么会想让他死呢?就算你不看在日向君的面子上,你也要看在日向大将军的面子上,饶我这一回……如今日向君病故,小葵是日向家唯一的血脉,是日向将军唯一的孙女,如果她有什么闪失,让日向将军知道了……到时候,要是连同日向君的病故一起算到你的头上,香月大人就得不偿失了。” 唐婉宁既哭诉了她和日向彻的伉俪情深,又以唯一血脉的理由暗暗用日向欣次郎的身份向香月清司施压,这一套软硬兼施下来,他的态度已不如刚才那般强硬。 日向彻和唐婉宁的感情,香月清司在调任天津前早就有所耳闻,对于这一点,他的怀疑不多。加上日向将军的势力庞大,他在没有确凿证据前,也不敢轻易得罪。一则日向葵是他唯一的亲孙女,二则,这孩子已经没了父亲,要是母亲也在自己手里折了,他确实不好交代。 可如果这女人只是因为贪图权利而在日向彻病死后找个人来替代他,让外人深入司令部的权利核心,这个理由也未免太站不住脚,除非她是个为了权利不要命、不知轻重的蠢货。 最后,香月清司只是软禁了唐婉宁和小葵,打算先上报日向将军后再做打算。 唐婉宁长舒了一口气,还好田代皖一郎已经死了,而新上任的香月清司并不认识沉自诚,她的说辞勉强将人搪塞了过去,又争取了几天可以逃脱的时间。 虽然司令部全面封锁了消息,但是林若风和唐婉宁失去了联系,加上看司令部加强守卫,也察觉到了事情并不简单,于是本应该亲自送人的他即刻召集了其他联络员一起商讨计策,临时换了人去送夏潮生。 夏潮生敏锐地察觉到了事情的异样,即便是唐婉宁和他赌气,就连自己要走都不愿出来相见,林若风也不可能出尔反尔不出现,除非他临时遇上了什么难遇脱身的事,而这件事,如果就是与唐婉宁有关,那么两个人的不出现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回到军营以后,又带了二十个精锐部下潜回了天津城内。不管唐婉宁有没有出事,他都发誓要把人毫发无伤地带回到自己的身边。 facile的话:即将要英雄救美!我这章起名为退路的意思就是,夏潮生就是唐婉宁最大的退路! 第一百三十八回救援 唐婉宁和小葵被关在日向彻的房间里。 香月清司对唐婉宁的自投罗网太过胜券在握,以至于忽略了她是怎么从房间里逃出去的,也并没有仔细搜查房中是否有密道助她逃跑。 趁着夜色,唐婉宁故技重施,带着小葵顺着密道爬了出去。 密道的出口站着正欲从外面进来的林若风。 两个人撞在一起,林若风看见唐婉宁,露出欣喜的神色,一把抱住她:“我正准备尝试顺着密道进去找你呢!” 唐婉宁也有些激动回抱住他,担心道:“你有没有考虑过,要是他们早就发现了密道,你岂不是自投罗网?” 林若风点了点头,“当然,但是为了救你冒这个险,值得。更何况,我也安排了青山带领另一队人马在正门埋伏,如果我不成,随时准备暗杀了门口守卫潜进去救你。” 唐婉宁还没来得及回答什么,她的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们抱够了没有?” 她回头,正对上夏潮生的眼,一眼万年。心下惊喜之余,唐婉宁有些猝不及防,问:“你不是……早该走了吗……怎么会来?” 全副武装的夏潮生缓缓朝她走过来,挽着双臂,一副正房夫人兴师问罪的姿态:“怎么,打扰到你们相会了?怎么还有个孩子?” 林若风站在旁边对唐婉宁解释道:“他不知如何知晓了我们的行动,非要带人跟着我们,我不想因为和他纠缠而浪费了营救你们的时机,就让他跟着了。”他拉起唐婉宁的右手,“刚刚我发射了信号弹,他们知道我救到你了,我们快回去吧。” 夏潮生拽过唐婉宁的左臂,“你要走也应该是跟我走,上一次我让你走,导致他们把你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之中,这次我说什么也不会放手了。” 唐婉宁贪婪地看着他,恨不得把他的脸深深刻入自己的脑海里,可是她也只能绝情地对他说:“夏潮生,你放手。” 不远处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林若风惊觉:“不好,一定是他们发现你带小葵逃走了,现在追来了。” 唐婉宁皱着眉转动自己的手臂,想从夏潮生的手中挣脱,可他还是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 时间紧迫,林若风只好放了手,掏出腰间的手枪,对唐婉宁道:“我会带人去前面的岔路引开他们,为你们争取逃跑的时间,快走吧。” 夏潮生冷哼一声,“算你识相。” 事到如今唐婉宁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抱起小葵跟着夏潮生上了那辆军绿色的大车。 车还没有走出多远,日军还是追了上来。身后传来密集的枪声,唐婉宁只得将小葵裹在怀里,低着头躲避。 不幸的是,司机和副驾在混战中双双中枪,还好司机在死前的最后一刻踩下了刹车,避免了车毁人亡的悲剧。 夏潮生对身后的兄弟们叫道:“掩护我,我去开车!” 唐婉宁为了保护小葵,始终用身体紧紧包住女儿,用双手捂住她的耳朵,低身趴在座椅上,不敢懈怠,也无暇去顾及他们的战况。 等到周围终于恢复安静,她才敢抬头,此时偌大的车厢里只剩下驾驶座的夏潮生、副驾的尸体,和她们母女二人。 facile的话:恭喜宁宁终于逃出生天!!接下来就是甜蜜的生活啦!!也恭喜本文终于恢复更新!! 第一百三十九回重伤 夏潮生一路风驰电掣地将车开回了军区,待到他停车的时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宁宁,我们安全了。你们可以下车了。” 唐婉宁抱着小葵下了车,才发觉夏潮生坐在座位上始终没有动,她走上前去,这才发现他的面色苍白的可怕。 唐婉宁从外面打不开副驾驶的车门,只能着急地问道:“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夏潮生!” 夏潮生若无其事地对她笑了笑,“方才下车来驾驶室替换司机的时候,我腿上和后背都中了弹,还好……那群倭寇的枪法不准……你帮我叫人过来……然后带孩子去休息吧,别让血吓到她。” 唐婉宁快要哭了出来,“你怎么不告诉我?我会开车的。” 夏潮生想替她抹掉眼泪,奈何他已经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车开回了军区,现在是真的没有力气抬手了,只能安慰她:“说什么傻话,你又不认得路……难道要你把我们的车开去共产党的地盘?他们认得你这个卧底吗?” 唐婉宁点了点头,伸手抹掉脸上的泪,总算找回了一点理智,狂奔着去找人过来抢救夏潮生。 等到她安顿好小葵,又马不停蹄地来到刚刚停车的位置,夏潮生已经被人抬走,椅背上和地上全是殷红的大片血迹,看得她心口一抽。 他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还能一声不响地开这么久的车,还保持高速,一直坚持到带她们来到安全的地方…… 他比她想的,还要爱她。这一点,唐婉宁甚至有点自愧不如。她不敢肯定,如果换成是自己,是否爱情能够给予她如此强大的毅力坚持着重伤开车这么久…… 唐婉宁稳定了心神,这才回到别人给她们母女安排的房间,安抚受惊的小葵。这个孩子的性格真是随了她的父亲,小小的年纪,在一天之内受了这么多的惊吓,明明害怕地发抖,竟然一声也不哭,就连刚刚妈妈离开也没有缠上来,只是乖乖坐在房间等她。 即便到了此刻,小葵都仍是没有哭,只是可怜巴巴地趴在妈妈的怀里,安静地享受妈妈的抚慰。 她懂事的完全不像一个仅仅只有四岁的小孩。 看着小葵这个样子,又想起刚刚车上满目的血红,唐婉宁忍不住又落了泪,她真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心爱的人,没有能力让他们处在快乐和幸福之中,还要让他们为自己承受痛苦。 等到唐婉宁把两个寓言故事讲完,小葵已经安心闭上了眼睛,在妈妈温暖的怀抱里沉沉睡去。 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重新穿上了衣服,一路打听到了夏潮生所在的病房。 他刚刚做完了手术,还没有苏醒。 军区的护士警惕心都很强,并不愿意对唐婉宁这个生面孔解释夏潮生的病情,也不允许她接近虚弱的病人,她也只好坐在病房门外守着。等到了天蒙蒙亮,里面的夏潮生还没有苏醒的迹象,唐婉宁担心小葵在陌生的环境里醒来后看不到妈妈会害怕,又匆匆赶回了房间。 facile的话:不用担心!!甜甜的内容很快就来了!! 第一百四十回示弱 夏潮生昏迷了足足一个星期才苏醒。 这期间,林若风负伤亲自来接唐婉宁回去,也被她拒绝了。她告诉林若风,她和小葵在这里过得很好,不用担心她。夏潮生毕竟是因为就自己受伤的,她希望至少等到夏潮生苏醒之后,自己有机会当面跟他道一声谢谢再离开。 林若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嘱咐唐婉宁,既然她的身份暴露了,也不能继续以前的潜伏工作了,就趁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不用担心党内的工作,自己会等她联系,到时候再来接她,说完也就默默离开了。 病床上的夏潮生当然不知道这其中的曲折,他醒来之后来来往往探望的人很多,可这其中偏偏没有唐婉宁的影子。他在一次次开门后失望,以为唐婉宁已经回到了共产党那边。 也就是这个时候,又有人敲门。夏潮生已经疲于应付他们,索性闭上眼睛装作自己已经睡着了。 护士把门开了一条小缝,看见里面的夏潮生双目紧闭,便又关上了门,对门外因为消息不灵通而姗姗来迟的唐婉宁道:“唐小姐,不好意思,夏师长睡着了。由于你不是军区的人,除非他本人首肯,否则我不能放你进去。你明天再来吧。” 病房里忽然传来夏潮生高亢的声音,“让唐小姐进来!” 护士重新打开病房的门,见夏潮生满面春风地枕着自己的手臂,活像是孔雀开屏求偶,哪还有熟睡的样子。她惊讶之余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等唐婉宁进去后,默默在她身后关上了门。 夏潮生高兴道:“我以为你走了!” 唐婉宁微笑,故意说反话道:“你很希望我走?” 夏潮生连忙回答,“当然不是了!我昏迷的时候,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叫我,叫夏潮生,叫夏夏,还叫老公,就是因为听到这个声音,才支持着我的意志力,让我醒来的!我怎么可能希望你走呢!” 唐婉宁害羞地背过身去,“胡说!我怎么会叫你老公!” 夏潮生得逞,笑嘻嘻地调侃她,“我也没说是你叫的呀!是不是你心里也想这么叫呀?被我说中不好意思了吧!” 唐婉宁被她气到面红耳赤,转过身来随便打了一下他的腿泄愤,“你再胡说我真走了!” 夏潮生皱了皱眉,神情突然有些严肃,“你再打一下试试?” 唐婉宁坐在病床边,关心地问道:“怎么啦,是不是打疼你了?”她能体谅夏潮生这次重伤,睡了这么久,才刚刚苏醒过来,也许情绪不太对,所以没有跟他计较。 夏潮生意识到自己吓到了唐婉宁,对她笑了笑,握着她的手解释道:“不,你没有打疼我。我的意思是,你竟然都没有打疼我,你的力气也太小了,达不到惩罚的效果啊,所以让你再打一下。” 唐婉宁松了一口气,瞪了他一眼,责备道:“我看还好是因为纱布包的厚,才没打疼你吧。既然没事就好,我怎么可能再打你呢,你还非要疼这一下不可?” 夏潮生搂着她的手臂撒娇:“就要嘛,就要你疼我。” 唐婉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耍宝了?你是不是谁假扮的夏潮生啊?”说罢,故意去揉他的脸,“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带了人皮面具。” 夏潮生捉过她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柔声道:“难得在你面前示弱一回,你还欺负我。” 唐婉宁眨了眨眼,原本打算看望完夏潮生之后就和他告别的,此刻口中正酝酿的别话全都融成了一汪春泉,顺着喉咙直流而下,尽数灌进她的心底,温温热热的,让她张不了口。 示弱,似乎是一个很少真实地出现在他们两人之间的词。 从前年少无知时,她就连表达情绪都是莽撞的,每次在他面前哭都是疾风暴雨的,带着命令式的要求他;而他总是傻傻地跟在她身后,替她挡刀,保护她,安慰她,默默满足她的所有要求。那时,他们都不懂什么叫做“示弱”。 后来重逢,她带着目的不怀好意地接近他,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地应付她,两个人勾心斗角、逢场作戏,看似都在示弱,实际上则是谋算的博弈,各自费尽心机想让对方输。那时,示弱是他们工具,是他们博弈的手段。 直到此刻,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算计,他为了救她重伤在床,他抱着她,真真切切地在跟她示弱,只是想要她陪着他,怜爱他,而她……又怎么舍得把告别的话说出口。她首先是一个心会跳动的人,其次才是一个共产党员。 唐婉宁心软了,软到像是在高温下无法停止融化的雪球。她默默对自己说,再照顾他几天吧,等到他的身体恢复一些了,能下床走动了,再离开吧。 facile的话: 夏潮生:早知道示弱这么管用,早该天天扮柔弱了!! 唐婉宁:事业心往后稍一稍,恋爱脑要占据上风了。 第一百四十一回谎话 自从夏潮生醒过来之后,唐婉宁就成了保宁军区里人尽皆知的师长夫人,小葵则理所当然地当了师长的女儿。 唐婉宁被夏潮生美化成单纯无知、身份简单的爱人,当年怀着孕的时候被日军掳走,一直忍辱负重等着他,而这次他深入虎穴终于找回妻女,一家人得以团聚。 其实,唐婉宁根本没有告诉夏潮生小葵是他的女儿,她还骗夏潮生说小葵今年只有三岁半。因为她了解夏潮生,她怕自己一旦说出了真相,夏潮生就绝对不会放自己带着孩子离开,她是不可能放弃自己的理想和事业,真的待在他身边一辈子做一个“师长夫人”的。更何况,她也不想让小葵在小小年纪就面临父母之间二选一的难题。 她知道这样做对不起小葵,也对不起夏潮生,但她为了将小葵留在自己的身边,为了让他们都可以更平静地接受将来分别的那一天,她还是说了谎。 即便如此,夏潮生仍旧执拗地对外大肆宣传他们的伉俪情深,仍旧对小葵“视如己出”,甚至从来没有问过她,孩子的生父到底是谁。 她知道,他不想让她尴尬和为难;她也知道,他想用这样的方式留住她,哪怕这个孩子是她和别人生的,他也不想放她离开。可是,夏潮生越是这样的善解人意,越是这样的“不计前嫌”,她越心痛,越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在哪一天,以什么样的方式跟他告别。 唐婉宁情愿他在知道小葵只有三岁半的时候觉得后悔救了自己,情愿他怨恨她的“变心”,情愿他赶走她,说些什么绝情的话,哪怕和她吵一架,这样她就有理由离开,有理由对爱情死心,有理由对他狠一点,可偏偏他没有。 他仍旧那么爱她,甚至爱屋及乌地宠爱小葵。 夏潮生剥开一颗橘子,他知道唐婉宁不喜欢吃上面白色的橘丝,还细心地一点一点地将它们全部摘掉,喂到她的嘴边。 “宁宁,愣着做什么?张嘴呀,啊~” 唐婉宁张嘴,被塞了满口的甜蜜,夹杂着淡淡的酸味,恰如此时她的心情。 她一边沉溺于和他相处时的温情,一边备受煎熬地警告自己不要陷得太深,她在心里默默设下一个期限,再过两周吧,两周之后,她一定要找理由离开,回到自己该在的位置上去。 唐婉宁低头逃避他满是爱意的眼神,只是问道:“今天中午该吃的药都吃了吗?” 夏潮生察觉到她有心事,他若无其事地将她揽在怀里,答道:“你放心吧,每天护士都会按时按点地过来催我吃药的。你只要负责每天陪着我就好!” 唐婉宁乖巧地趴在他的怀里,“真的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 夏潮生有些落寞地问道:“如果我的身体恢复了,你还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唐婉宁沉默了。她狠不下心再骗他,却也不忍心说实话。她拿起桌上的橘子自顾自地剥起来,转移话题道:“刚刚你给我剥了橘子吃,现在换我剥给你吃。” 夏潮生穷追不舍地问:“如果我永远也好不了了,你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唐婉宁将橘子瓣递到他的嘴边,娇嗔道:“不许说傻话!啊~吃橘子!” 夏潮生张嘴一口吃掉她手上的橘子,将她搂得更紧些,意味不明地说道:“真好。” facile的话:保宁是虚构地名。 第一百四十二回愧疚 每天下午叁点,是夏潮生处理公事的时间,唐婉宁为了避嫌,会在这个时间回房间陪小葵玩。 可是今天她回房间的时候却没有找到小葵,负责照顾小葵的护工告诉唐婉宁,小葵被夏潮生的手下带出了军区,去游乐场玩。尽管护工再叁保证夏潮生安排了四个人专门照顾和保护她,让唐婉宁一定放心,但是唐婉宁还是觉得愤怒和担心。她愤怒的是小葵被夏潮生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安排了,他也完全没有找机会告知过自己;而她担心的是他安排的是一个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小葵还是和自己根本不认识的人出去。 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小葵是唐婉宁的心头肉,她为此也顾不上那么多军区里的规矩和忌讳了,直接了当地又跑去了夏潮生的病房,推开门就劈头盖脸地质问他:“夏潮生,你让人带小葵出去为什么不告诉我?” 眼前的一幕却让她一时间失语。 夏潮生正在被护士搀扶着、学习借助拐杖,很勉强地尝试着自己从床上下地。 “你在做什么?你怎么会站不起来?”唐婉宁不明白,她恨不得自己永远都不明白。 夏潮生对她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却没有说话。 旁边的护士察言观色,开口道:“夏夫人,请你不要激动……本来夏师长是想让我们一直瞒着你的,但既然你已经看见了,我就如实相告吧。他的右腿小腿中了四颗子弹,虽然子弹取出来了,但腿部失去了反应。经过医生的复查,师长小腿的的肌肉神经已经几乎全部坏死了,以后……都需要借助拐杖才能站起来。别看他现在这样,经过一段时间的复健训练后,师长会在拐杖的帮助下和从前一样地行走……” “出去,你们都出去!”唐婉宁粗暴地打断护士的话,眼神复杂地看着夏潮生。 护士们扶着夏潮生坐回床上,然后识相地走了出去,为他们带上了门。 唐婉宁这才问道:“夏潮生,你在演戏对不对?你特意让人带走小葵,就是为了让我看见这个场景对吗?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夏潮生艰难地把自己的右腿移上床,自己在床上躺平,看着天花板麻木地说道,“如你所见,我已经是个废人了,有什么必要骗你?我之前瞒着你,只是不想让你看见我狼狈的样子。我现在这个状况,都不知道还能做几天师长,哪里还有资格处理什么公务……其实每天下午叁点钟,都是护士帮我复健的时间。”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唐婉宁咬紧牙齿,大步上前,掀开被子使出全身的力气把夏潮生从床上往下拽。他的右腿完全没有力气似的,仅靠左腿根本不能支撑自己的身体,直接踉跄着从床上滚了下来,跌在地上。 夏潮生闷哼一声,坐在地上,平静地对她说道:“宁宁,对不起。” 唐婉宁的眼泪一下子就从眼睛里夺眶而出,她蹲下来抱住夏潮生,哭诉道:“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 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还能问心无愧地离开,我怎么还能了无牵挂地放开你?我又怎么能还得清这份情? facile的话:夏潮生一旦懂得示弱,就开始一直示弱拿捏唐婉宁了~下章心机boy还会茶言茶语持续输出!哈哈哈哈 第一百四十三回情陷 夏潮生回抱住她,轻抚她的长发,柔声解释道:“对不起,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怕你知道我变成了一个废人就会离开我,所以一直瞒着你……是我太自私了。其实,我已经没有资格给你幸福了,又何苦强留你在我身边呢?宁宁,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等他们带小葵回来,你就带她走吧,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你怎么这么傻……”唐婉宁哭得泣不成声,“都是因为救我,你才受伤的……” 夏潮生摇头,“不,我不能因为这样就把你绑在我身边。” 唐婉宁抱紧夏潮生的后背,“难怪那天我打到你的腿,你的态度那样奇怪……是我太迟钝了……我不走,我不会走!只要你的腿不好起来,我就不会走……”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夏潮生埋首于她的颈窝,不再说话。他不是看不出她的犹豫,也知道她想离开,于是宁愿将自己最狼狈最不堪的一面展现出来,哪怕是用自己最不齿的伎俩,也要留住她。 唐婉宁心疼地将他扶到床上,双手包住他的的左手,自责道:“你的左手替我挡过刀,导致不能发力,你的腿不能再因为我有事了……以后我会每天和护士一起陪你复健,不论如何,我一定要让你的腿重新站起来。” 夏潮生笑着看她,“傻姑娘,只要你愿意陪在我身边,我就已经知足了……我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再去奢求更多。” 唐婉宁伸手捂住他的嘴,“我不许你这么说!我唐婉宁爱的一直都是那个临危不惧,有勇有谋的男人,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废人,以后也不会是!” 夏潮生将她的手拿下来,双手包在掌心里,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的眼睛,问:“一直都是吗?” 唐婉宁被他看得双颊滚烫,只是坚定地点了点头,便害羞地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夏潮生捧起她发红的双颊,她在他眼里还是一如既往的、那样无与伦比的美丽,他恨不能将她双目含春的样子一笔一划地刻在自己的心尖上…… 他侧身,动情地吻了上来。 唐婉宁闭上了眼,双手覆在他的大手上,热切地回应了他的吻。 已经不知道时隔多久,他们才终于可以这样心无芥蒂地吻在一起,不参杂任何势力的纠缠,不包含什么权衡利弊,有的,只是一对相爱的有情人情难自已地接吻。 他们就像是久旱的土地遇上了迟来的甘霖,像是干燥的柴火遇上了炽热的烈焰,唇舌在彼此口中难分难舍地纠缠着,你来我往地推搡着,不知疲倦地挑逗着,吻得一发不可收拾。 唐婉宁脱掉了外衣,起身钻进了夏潮生的被子。 夏潮生笑着解开自己上衣的纽扣,目不转睛地望着坐在自己身上的唐婉宁——他这辈子唯一的、最爱的女人。 “我爱你,宁宁……”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她的吻便铺天盖地砸了下来,砸的他心头颤动,砸的他头脑发昏。 宁宁,哦我的女孩,我是那样的爱你,爱到情愿融入你的骨血里随着你的呼吸一起颤抖,爱到这条命给你都可以…… facile的话:下章吃肉!不用多说了吧!你们懂的!! 第一百四十四回吞精(h) 唐婉宁的吻寸寸下移,从他的嘴,到下巴、喉结,再到他的颈侧……她笑着调侃夏潮生道:“你脉搏跳得很快哦……” 夏潮生将她的手拉到胸口的位置,“这里跳得更快。” 唐婉宁浅笑了一声,低头吻上他的的胸口,舌尖在他暗红色的乳头上来回打圈,引得夏潮生连连喘息。 她像是蛇精般妖娆,顺着他的腹肌一路吻下来,还时不时的用眼神挑逗他,直至来到他腿间最私密的部位。 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探进他的裤子,拨开层层黑色的荆棘,握住那根微微抬头的肉龙。 夏潮生深吸一口气,叫她的名字:“宁宁……”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叫住她,但是他下意识地就想叫她,想呼唤她,想确认她真的在这里,确认她真的愿意。 分离的这几千个日夜里,无数缠绕脑海的梦里,她曾无数遍这样温柔地抚摸他的肉根……此时梦境竟真的实现,他忽然害怕起来,害怕梦醒一场空,害怕这是虚假的幻梦,他是如此地害怕失去她。 唐婉宁对着他浅浅勾起嘴角,让他安心。她像是在拆一件珍贵的礼物般,将他下身裤子轻轻地褪去,终于释放出那根像他一样爱到胆怯的小弟弟。 唐婉宁并不介意他不够热情,因为她有足够的信心让他重新热情起来,如从前那般的,炽热和坚硬。 她趴低身体,双手握住肉棒的根部,张口将龟头含进了嘴里。 她能明显的感觉到,口里的家伙不安地、兴奋地跳了一下。 夏潮生觉得难堪,出声试图阻止她,“宁宁……不必如此的……我……” 唐婉宁炙热的眼神投过来,就这样看着他,伸长了自己的舌头,一点一点地描摹肉棒的形状,由上自下,又从下面慢慢往上。 那个不争气的东西瞬时大了一圈。 夏潮生的脸像是不小心跌进脂粉罐里,红彤彤的一片。 唐婉宁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轻启红唇,又把那根圆滑的头部含进嘴里,用力地吮吸。 肉龙似乎终于彻底苏醒,变得更加硬了,叫嚣着要冲锋陷阵似的。 唐婉宁受到了更大的鼓舞,更加卖力地吸吮,同时双手也不闲着,紧贴着柱身来回撸动。 夏潮生低吼出声,情难自抑。 那根肉棒有了感应似的,物随主动,往她的喉咙里冲锋。 唐婉宁下意识地后退,却被一只大掌揽住了后脑。 她抬眼望向他,他终于开始安心地闭上眼享受,挺腰向她的嘴里猛怼。 喉咙被异物堵住,唐婉宁条件反射地想吐,但是为了给他信心,还是配合了他的动作,被迫地吞吐着。 深喉的快感是难以言喻的。 唐婉宁喉咙开始有些发疼,正欲吐出始作俑者,他就在这时射了出来。 她终究还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那里受过这样的屈辱? 唐婉宁被呛得咳了几声,毫不留情地吐出口里淫靡的白色液体,发火道:“夏潮生!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恶心死了!” 夏潮生虽然满脸潮红,表情却是极度委屈的样子,像是个做错事被训斥的孩子,一边连连道歉,一边给她递纸。 看到他这样,唐婉宁自然也消了气,对夏潮生说道:“虽然后面我的喉咙很难受,但是我愿意牺牲一点,让你得到快乐。你可不要趁机得寸进尺哦!” 夏潮生笑着点了点头,将她揽进怀里,“我爱你,宁宁。其实你不必因为我的伤而愧疚,那都是我自愿的,我也不需要你牺牲自己来补偿我。以后不会再让你难受了。” 唐婉宁得意地点了点头,“哼哼,算你识相,以后可不给你吃了!” facile的话:甜不甜!! 爱就是这样,有时候愿意为了对方牺牲一点,不要说我欺负女主哇!男主为女主牺牲的很多,所以宁宁出于愧疚想取悦他,后面夏潮生也说了,他不会再让宁宁难受。 第一百四十五回骑乘(h) 夏潮生没再说话,径直吻了上来。这个吻绵长又细腻,恨不能将一腔爱意诉尽,直到吻得唐婉宁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宁宁,我爱你。”他说不够似的,在她的耳边一遍遍不厌其烦地重复着。 唐婉宁抱紧他,前所未有的那样用力,“我知道,我知道。” 夏潮生动情,又吻了上去,如获至宝般用舌尖一丝不苟地勾勒她的唇瓣,循循深入,趁她不备便占领了整个嘴巴,诱导着她的舌头做出交换,将里面的津液尽数纳入口中。 她甜的像蜜。 唐婉宁明显能感觉到腿间抵着的巨物又逐渐壮大了起来,她红着脸想躲,却被夏潮生翻身压在了身下。 怀着半是期待半是羞怯的心情,她紧张地闭上了双眼。 压在身上的重量逐渐变轻,心里偷偷预想的刺激与激情却没有如期而至。 唐婉宁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看见原本应该压在她身上的夏潮生平躺在了自己的身旁,一脸的失落。 他说,“宁宁,对不起……我是个废人。” 夏潮生回避唐婉宁看过来的视线,用双手捂住了脸。 唐婉宁看向他的右腿,心下了然。 夏潮生的手被人轻柔地拨开,面前的画面是唐婉宁一丝不挂地骑在他的身上。 他的手被她抓着覆上那对高耸的雪山,沉甸甸地压着他的掌心,无声地渴求他的爱抚。 山顶的红豆不知何时也挺立起来,随她身体的扭动在他的手掌里摩擦着,痒丝丝的,像是在他的心上若即若离地挑逗。 夏潮生试探性地微微施力,揉捏她的乳房,欣赏唐婉宁羞涩又享受的面庞。 他故意让她难为情似的,问道:“舒服吗?” 唐婉宁嘤咛着点头。 他还嫌不够,右手顺着她的肋骨下移,伸出食指在穴口若有似无地打圈。 “这样呢?”夏潮生慢慢地在花穴里抽动手指,一脸的坏笑。 唐婉宁咬着唇,嘴巴润得要滴出水来,“明知故问!” “还要吗?”他又问。 他手上滑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唐婉宁赌气道:“不要!” 夏潮生笑道:“那我可要了啊?”说罢,还没有等到她同意或否决,便“一意孤行”地将自己的肉棒插进已经足够湿润的花穴中,按着她的后腰,冲入最深处。 唐婉宁险些坐不稳,扶着他的腰才勉强坐好,娇喘着责备道:“谁、谁让你插进来的?” 夏潮生双手继续在她的身上游走,“那我不动了,好不好?” 唐婉宁顾及他的腿,嘟起嘴撒娇道:“你就是想让我动,你这个大坏蛋!” 夏潮生来了更大的兴致,索性应承道:“你动起来我看看?” 唐婉宁腰部使力,在他的胯间上上下下地摇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因为自己的动作而喘息、低吼,一种控制他、掌握他的感觉油然而生,她觉得这个姿势比以往任何姿势都更让自己兴奋,心跳快得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 夏潮生也一样,他全身的快感似乎此刻都集中在和她的结合处,他享受于被她凌驾与身体之上的感觉,享受着这样与众不同的新体验,享受着由他的爱人主导的情事。 “啊……宁宁、我、爱你……”即便他已经几乎被欲望吞没,由于剧烈的冲撞无法说出连贯的句子,他还是不忘了跟她告白。 唐婉宁已经几近高潮的边缘,她觉得头顶有无数烟花绽放,震得她耳鸣,浑身颤抖着加速了下体的冲撞。 终于,随着花穴一阵剧烈的收缩,她腿间的液体倾泻而出。 她高潮了。 夏潮生将她紧紧拥抱在怀中,又挺腰抽插了十几下,再次疏解了他的欲望之火。 “我爱你。”他亲吻她的发顶,像是膜拜菩萨般虔诚。 夏潮生本以为唐婉宁已经累得睡着了,却冷不防地听到她回应道:“我也爱你。” 他想,即使是现在死去,这辈子也值了。 facile的话:夏潮生一共说了几次我爱你才终于等来这一句?也算终于得偿所愿了哇~ 第一百四十六回爸爸 小葵从游乐场回来的时候,正巧看到唐婉宁从夏潮生的病房里出来。 她小跑过去保住妈妈的小腿,“妈妈,妈妈!” 见她回来了,唐婉宁的一颗心总算是彻底踏实了,她蹲下来抱住女儿,问道:“今天玩得开不开心?” 小葵点点头,“开心!” 唐婉宁宝器小葵,对跟在她身后的四个人道谢,“麻烦你们今天带她出去玩了,谢谢!” 为首的人笑得灿烂,“嫂子这说的哪的话,小葵这么可爱,我们都喜欢陪她一起玩!” 旁边一个士兵接话道:“不过嫂子,话说回来,这带小孩一点不比拉练轻松!我都不敢想,没有和师长团聚的那几年,您一个人是怎么把她拉扯大的!” 唐婉宁苦涩地笑了笑,和他们寒暄了几句就带着小葵回到了房间。 小葵耍赖抱着唐婉宁不肯松手,怎么也不愿意从她的怀抱里下来。 唐婉宁敏感地察觉到孩子有小脾气了,在跟妈妈撒娇呢。 她柔声问:“怎么啦,宝贝?” 她把脸埋进妈妈的胸口,小心翼翼道:“我想爸爸了……” 唐婉宁轻抚她的后脑,哄她道:“那我现在带你去病房看看他,好不好?” 小葵摇了摇头,“他不是爸爸。” 在小葵的心目中,那个名叫“日向彻”的沉自诚才是她的爸爸。 当年日向彻“暴毙”而亡的时候,小葵还没什么记忆,从她逐渐学会说话开始,陪在她身边的“爸爸”就是沉自诚。 唐婉宁潜伏在敌寇深处,自然不可能跟孩子解释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原因,只能假戏真做地让她认沉自诚这个“日向彻”做爸爸。 作戏当然要做全套,沉自诚除了在外扮好“丈夫”这个角色,也要扮好“爸爸”的角色。更何况沉自诚是她的同志,无论是出自同志的关怀,还是出于对这个“没有爸爸”孩子的怜爱,他当然也会竭尽所能地对小葵好。 因此,小葵便阴差阳错地真的把沉自诚当成了爸爸。虽然她很乖巧听话,妈妈让她叫夏潮生爸爸她也会叫,但是在她心里,始终只认沉自诚是她的爸爸。 唐婉宁不可能告诉她,那个爸爸是卧底的同志,那个爸爸不是真的爸爸,他已经牺牲了,现在这个才是她真正的爸爸。这一切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沉重,太难以理解了。 她只能用小葵可以接受的方式向她解释,“小葵,你知道吗?其实呢,爸爸是可以替换的,以前那个爸爸……他累了,所以换这个爸爸来爱你,好不好?” 小葵的小嘴都瘪了,眼睛眨呀眨地,开始委屈地掉小珍珠,“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了……” 唐婉宁无奈,只能安慰道:“爸爸怎么会不要你呢?现在这个爸爸有什么不好的,你告诉我,我让他改好不好?” 小葵喊着爸爸,一个劲儿地摇头,越哭越大声。 唐婉宁也是第一次做妈妈,是真的不会哄小孩子,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小葵!你忘记妈妈跟你说过什么了?妈妈喜欢坚强的宝宝,小葵不能总是这么任性,这是不对的!” 小葵的哭声穿透力极强,过了一会儿就有人来敲门。 唐婉宁一边哄小葵一边去开门,是护士把夏潮生带来了。 那位推轮椅的护士解释道,“外面有人听到小葵一直哭着喊爸爸,就过来告诉师长了,师长急急忙忙地就让我把他带过来了。”她调侃道,“也就是小葵有这么大的驱动力了,师长从手术台上推出来以后,可就没出过病房。” 夏潮生抬头,给母女俩一个大大的微笑。 小葵哭得更凶了。 唐婉宁一下一下地轻拍她的背,同时跟护士道了谢,连忙把夏潮生推进房间,关上了门。这要是一直开着门,小葵的哭声该响彻整个军区了。 夏潮生调整表情,努力让自己笑得更和善些,对小葵柔声道:“小葵不哭了,来爸爸怀里,爸爸抱~” 这边小葵还是哭,唐婉宁看见他这副模样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难得的……可爱。 facile的话:小葵终于有正面戏份了hhh 为什么之前一直没怎么写她,是因为我完全不知道四岁小孩是什么样子(*゜ー゜*)这几天恶补了一下母婴知识什么的,了解了一下四岁的小孩是什么样子的,才敢开始描写她哈哈哈 第一百四十七回求婚sℯxiaòsℎu.℃òⅿ 夏潮生不厌其烦地变着法儿哄小葵开心,一会儿变魔术,一会儿讲民间故事,一会儿又用手在灯影下做小动物逗她。 面对这些稀奇古怪的花样,别说是常年生活在压抑的司令部里的小葵了,就连见多识广的唐婉宁都被吸引住了,最后母女两个人抱在一起笑成了一团。 小葵刚刚哭了那么久,还没笑多久就趴在妈妈怀里沉沉地陷入了睡眠。 唐婉宁小心翼翼地帮她擦干净脸,又轻手轻脚地把她抱上了床,给她盖好,才踮着脚回到了夏潮生地身边,轻声道:“我们出去说吧,别吵醒了孩子。” 夏潮生点了点头,被她推到了后院的花园里。 夏潮生率先开口,“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温柔,这样细心……”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点醋意,不过更多的是可望而不可即的羡慕。 唐婉宁坐在他旁边的石凳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道,“也许当妈妈真的让我改变了很多……我多了很多耐心,多了很多温柔,也少了很多棱角,少了很多勇敢,开始有软肋,开始害怕很多事情的到来……”她说着说着眼眶有点湿润,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便转移话题道:“别说我了,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你有这么多逗女孩子开心的花样啊,竟然还会魔术……平时练这个都拿去给谁用了?” 夏潮生自嘲地笑了笑,“你知道我的,我从小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在街头流浪乞食,吃百家饭长大的。在街上混,接触到的都是三教九流的人,当然就学到了一些三教九流的小把戏。后来进了军营,也会偶尔拿出来逗逗战友,也算是给枯燥的军旅生活增添一些乐趣罢了。我从没在你面前展示过,是因为我自觉这都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对于像你这样锦衣玉食,珠围翠绕的大小姐,我怎么拿的出手呢?”夲伩首髮站:ⓠцyцshцwц.x yz 逅續章櫛請到首蕟詀閱 唐婉宁转头看向他,夏潮生自卑地低下了头。 无论世事变幻,在他面前,在他心里,她永远都是那个意气风发,珠光宝气的富贵小姐,他内心深处始终自觉配不上她。 唐婉宁抿了抿嘴,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脚,淡然道:“我……早就不是什么劳什子大小姐了。我也没有父母,没有家了……珠围翠绕如绳索,锦衣玉食是砒霜……现在,我和你一样。” 思及父母,思及从前无忧无虑,像个小傻子一样的生活,唐婉宁的眼里满是落寞。 夏潮生拍了拍她的肩,“唐婉宁小姐,请你看着我。” 唐婉宁抬头。 轮椅上的男人转了转手腕,手中突然多出一束红玫瑰来。 他虔诚地将玫瑰递在她面前,对唐婉宁诚恳地说道:“唐婉宁小姐,可以请你嫁给我吗?我想给你一个家,给小葵一个家。我想让你们每天都可以像刚才那样快乐,而不是一脸的落寞。因为,我爱你,深深、深深地爱着你,并且还会一直爱下去。” 唐婉宁瞪大了眼睛,半晌才回过神来,察觉到他旁边的玫瑰丛里少了一支花。 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记得自己是一个早晚会回到组织里的共产党员。而对面的这个男人,这个对她一往情深的男人,是属于另一个党派的人,还是个师长。 那朵代表爱情的玫瑰花,她没有接。 她不敢接。 facile的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整个大尖叫!! 第一百四十八回答案 唐婉宁垂眸,躲避夏潮生投来的热切目光。 不经意间,他手指上的血刺痛了她正向下低垂的目光。 唐婉宁赶忙从兜里掏出手帕递给他,“快把玫瑰放下,擦擦伤口吧。”他匆忙采下玫瑰,枝干上尖锐又密集的刺一定扎伤他了,流了这么多血。唐婉宁不由地心疼,十指连心,该有多痛啊。 夏潮生却忽地像个孩子似的,执拗地将玫瑰握在手心,半撒娇道:“你不答应我,我就不放。” 唐婉宁无奈地扶额,“别耍赖!真是跟小葵那个小坏蛋一个德行,真是有其父……”她及时噤了声,刚刚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冲昏了头脑,差点就把小葵的身世说漏了嘴。 夏潮生却敏锐地抓住了她话语里的漏洞,“你想说什么?有其父必有其子?” “我是想说,有齐富说的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齐富是人名。”说罢,唐婉宁走到他身后,试图把他推回屋里,生硬地转移话题道:“天色晚了,该休息了,我送你回病房吧。” 夏潮生按住轮子,在原地稳坐如山,“我怎么不知道,历史上有[齐富]这个人?还说过这么有名的话?你总不能因为我读书少,就把我当傻子吧?” 唐婉宁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也耍起赖,不管他了,“你爱信不信,你不睡我也要回去睡了,你就在这自己待着吧!” “唐婉宁!”夏潮生在她的身后严肃地叫住她,“小葵不止叁岁,她就是我们的孩子,对不对?” 听他这样笃定的语气,这样直言不讳地说出了自己最害怕让他知道的事,唐婉宁顿了步子,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夏潮生的声音继续从身后传来,他重复道,“她就是我的女儿,对不对?”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情绪很激动。 唐婉宁想毫不留情地走开,她想让他永远都不知道这个答案。可是脚上却似有千斤重,怎么也移不开。 她的背后,是他的脆弱,他的柔软,他的期盼,他的念念不忘,她怎么舍得就这样走开。 “宁宁,宁宁。别瞒我了,好不好?”他的声音听起来特别无助。 唐婉宁缓缓转身,看到夏潮生之后,不由地将他的脸和小葵的脸重迭在一起,两行清泪顺着脸庞流了下来。 那束玫瑰还被夏潮生紧握在手中,手指上的血痕已经半干,他仍不放手。 他仍等待着,抱着期望。 唐婉宁擦掉了泪,走回他身边,半蹲下来,半是哀求地说:“不要再问了,好不好?” 夏潮生终于将玫瑰放下,置于腿上,腾出双手来,用上衣抹了抹手上的血,才缓缓伸手,小心翼翼地捧住她的脸柔声道:“对不起,让你为难了。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唐婉宁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正欲起身,却被他拉入怀中,用力地吻了上来。 唐婉宁以为,他知道的答案是拒绝。 夏潮生却认为,她的答案是默认。 阴差阳错地,他们还是互通了心意,越吻越深,一发不可收拾。 facile的话:宁宁隐晦地流露了一下爱意~还好夏夏精准get到了!嘿嘿嘿 第一百四十九回深陷(h) 夏潮生搭在唐婉宁腰上的手慢慢收紧,似乎要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 他的舌头很湿,很滑,很软。 唐婉宁依依不舍地分开他的唇瓣,刻意和他拉远一些距离。 纵然感情上唐婉宁已经无法割舍,但理智却告诉自己,她不能再继续沦陷了,她这样感情上的摇摆真的很危险。 夏潮生的眼睛很清澈,里面倒映着今夜温柔的月色和她。他不是看不出唐婉宁的挣扎,却还是选择仰头一脸天真地看着她,问:“宁宁,坐上来好不好?” 他毫无防备的表情让唐婉宁难以招架。 为什么今晚没有喝酒呢?唐婉宁想,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就可以把一切的意乱情迷都推脱给酒精。 可偏偏她滴酒未沾,她清醒地看着自己深陷情网,难以自持。 “坐上去会把你的腿压坏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她软软地拒绝。 夏潮生拉住唐婉宁的手,眼带祈求地望着她,“我的大腿没事,只不过是小腿中了四颗子弹而已。宁宁,坐上来好不好?” 四颗子弹,而已?一想到夏潮生中弹的原因,和他肌肉神经坏死的结果,再看到他这样轻描淡写的神情,唐婉宁心头就涌上一股强烈的愧疚,这样的愧疚让她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尤其是,在内心深处,她也真的想答应他。 唐婉宁小心翼翼地跨坐在轮椅上,乖巧地趴在夏潮生的怀里。 夏潮生笑得好看,那双眉眼里暗藏的情意漩涡似乎要把她整个人都吸进去。 他得寸进尺,捧着她的脸再次吻了上来。 他的吻像是一场大雨过后送入嘴里的一杯醇香的咖啡,顺着唇瓣、喉咙……直暖到人心窝里去。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初尝是苦的,在唇齿纠缠间却能慢慢品出那份苦涩背后的美妙滋味来。 唐婉宁正沉醉时,夏潮生的手悄无声息地探入她的裙底。 他的手温温热热的,已经接触到那片敏感的贝肉,正在不安分地挑逗它。 她呼吸一滞。 夏潮生停下手中的动作,脸贴着唐婉宁的脸,可怜巴巴道:“宁宁,求你了……” 唐婉宁脸羞得通红,埋首于他的颈窝,默许了夏潮生继续他的动作。 夏潮生低头轻舔她的耳垂,一手扶着她的腰,另一只手用两根手指来回快速刮蹭她花穴的入口,还时不时若有似无地在花核上不经意地“路过”,引得她浑身战栗,很快就从穴里滴出蜜来,沾满了他的手指。 他仍不满足,挑开挡在隐秘入口外的两片软嫩的肉瓣,插了一根手指进去。 刚一进去,里面的嫩肉就立刻敏感地做出了反应,层层迭迭地堆上来裹住他的中指。 唐婉宁轻呼出声,带着几分欲说还休的娇俏。 夏潮生控制着中指温柔地在花穴里进出,正在唐婉宁逐渐适应了这种节奏之后,突然又加了食指进去,同时加快了抽插的速度。 唐婉宁情难自已地喘了出声,又气又羞,泄愤地在他后颈上轻咬了一口。 夏潮生勾了勾嘴角,抽插的同时又加了大拇指来回按压充血的阴蒂,唐婉宁在他的怀里几乎要化成一滩春水。 很快,她便泄了身子,喷了他一手。 夏潮生亲了亲她通红的脸颊,不厌其烦地告白道:“宁宁,我爱你。” 第一百五十回甘愿 经不住夏潮生的示弱撒娇和软磨硬泡,唐婉宁最终还是答应了他的求婚。 结婚的礼堂定在一间纯白的教堂里,里面处处装点着鲜艳的玫瑰。 夏潮生为唐婉宁准备的是纯白色的古典蕾丝婚纱,每一片的蕾丝都是按照唐婉宁喜欢的图样一针一线手工缝制的。 而他,身着黑色缎面的燕尾服,油亮笔挺的礼服衬出他常年行军练出来的壮硕身姿,和一袭白纱的唐婉宁站在一起宛若天造地设的一双壁人。 这一切都和唐婉宁在以往无数个苦夜里慰藉自己时幻想的场景别无二致。 原来……原来那天的梦里,那个她别无选择用枪中伤他的夜里,那个他被手下层层防守保护在病房的夜里,他竟然真的翻窗来看她,他竟然一点都不怪她,还陪伴和安慰她…… 原来那不是梦…… 而这些年里,他从来都没有忘记她梦中的婚礼是什么样子。 今天,竟真的让他实现了。 纵使唐婉宁将自己的心包裹了一层又一层,厚到自己的快要看不清,可在这一刻,他还是能精准地击中她的心房,让她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再完备的理智也不能阻止她嫁给自己心爱的人,尤其是那个人时时刻刻把自己放在心上,比自己爱得还要多得多。 这样的感觉……怎么说呢,像是一颗陈年的糖果,她以为会变味、会融化,即使舍不得扔却也不敢吃掉,甚至不敢示人,只能藏在衣兜的最深处。可是在他剥开糖衣小心翼翼地喂进她的嘴里之后,她才发现,这颗糖,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甜,还要美味。它没有随着时间变质,相反,它让唐婉宁跨越时间,又重新体味到了自己年少时爱上他时那般单纯美好的情爱滋味。 对不起,就让我任性这一回,就让我任性这一天吧。 我……我……我无法不爱他。 就当是让我做一场梦,明天再醒,可以吗? 唐婉宁在心里默默祈求上天,就当是把这场婚礼施舍给自己,就当是慰劳她先前的功绩,又或者……当是可怜她这个罪人。 台下宾客熙熙攘攘的声音此刻都化为背景音,她凝视着夏潮生的脸,微笑着说出:“我愿意。” 心甘情愿。 这是唐婉宁第一次,如此认真,如此仔细地端详着他的脸。她要记住他五官的每一个特征,甚至于他眉角一颗不起眼的小痣,她都想牢牢记住。 这样肆无忌惮地凝视他的机会,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嫁给他已经此生无憾,她珍惜这场婚礼上的每分每秒,不想留下任何因为忘记做而有可能让自己将来后悔的细节。 这将足够慰藉她余生在荆棘中继续前行时的每一个苦夜。 她终于大胆地将那句长埋于心底的秘密宣之于众:“夏潮生,我爱你。” 小葵作为花童全程提着妈妈的裙摆站在她身后,虽然她根本不明白婚礼的意义,但对这个盛大的典礼充满了好奇。 小葵抬头打量着妈妈,在说“我爱你”的时候,妈妈的眼角闪闪的,似有泪光。 facile的话:迟到的更新终于来了。 第一百五十一回实现 𝓷ⅰ𝒽ö𝓷𝓰𝓰𝔢.čöⅿ 本章建议搭配张国荣的【追】作为背景音乐观看 实现梦想是什么感觉? 夏潮生想,大抵就是现在这样的感觉吧。他的心脏在胸口毫无章法地乱跳,他的双手无法抑制地颤抖,双脚往前走的每一步都让他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他此生从没有感到如现在一般的紧张,和幸福。 他从来都不是个有什么大志向的人,在没有遇到唐婉宁的前二十余年里,他的梦想只有一个,那就是活得好一点,出人头地,不要再靠看人眼色,乞人饭吃过日子。 可直到遇见了她,他才发现,活着不代表生命的全部。他灰白的生命因为她的出现多了一抹眩目的彩色——他想留住那道彩虹。 他的心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只为她剧烈地跳动。 他仍旧活着,却是比以往更鲜活地活着。他开始每天都期望看到她,期望站在她身后,期望让她看到自己,期望与她同行,期望她湿漉漉的眼睛和温软的唇。 她似乎什么也没做,却带走了他的心,一去不返。 她让他懂得了爱与痛,极乐和悲伤,然后孑然一身地消失,无影无踪。 从那天起,他才明白,活着的意义是爱。没有爱地活着,和行尸走肉没有什么区别。夲攵jiáng洅𝔪i𝔰𝔢wu.𝒸om韣傢哽薪梿載 綪荍㶓蛧址 他爱他的国家,所以他仍在自己的岗位上继续努力着,那些军功章是对他的回应。 他爱她,所以从来没有放弃过对她的等待与追寻,而她的回应却总是似有若无,可望而不可即。 等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她终于,终于……终于!说出了那句:“夏潮生,我爱你。” 听到这句话,他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他几乎晕倒在台上! 他终于成为唐婉宁的丈夫,他们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向全世界宣布,他们愿意同彼此携手走过余生。 头顶的那盏灯,瞬间就照亮了他全部的人生。他这才发现,鼻尖的空气是多么的香甜,台下宾客的笑脸是多么的亲切,手上的戒指是那样的坚固,眼前的女人……一如既往的漂亮,在他眼里,唐婉宁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礼成,他不顾台下的欢呼声,情难自已地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绵长的吻。 他的灵魂在此刻终于有了安身之处,他终于拥有了一个“家庭”。 亲吻结束后,他将她紧抱在自己的怀里不舍得撒手。 没有人知道,包括唐婉宁,这个男人,在她的肩头偷偷抹了泪。 “宁宁,我再也不会和你分开了。”他在她耳边柔声说。 女人没有答话,只回抱住他,轻轻点了点头。 只要唐婉宁在他的身边,夏潮生就觉得这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不,是超值的。 她是那样的美好,尽管他一直在努力,但从来都不敢去想象,和她结为夫妻该是多么的幸福,他怕自己倘若想得太美,得不到就会发疯。 今天,他竟然做到了。 原来,自己也有资格拥有幸福,和她耳鬓厮磨的幸福。 facile的话:终于得偿所愿。 第一百五十二回洞房(h) 夏潮生回到新房的时候,已经醉得东倒西歪了。尽管他为了洞房花烛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喝多,但是他实在太高兴了,架不住周围人的起哄和怂恿,还是喝的有些醉眼朦胧。 唐婉宁赶忙过来扶他坐下,倒了一大杯水递给他。 夏潮生坐下,伸手包住她拿杯子的手,一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她:“我没醉。” 唐婉宁不以为意,抽出手揉了揉他的头顶,笑道:“眼神都飘忽了,还说自己没醉。” 夏潮生伸手拦腰将她揽入自己的怀里,靠在她的胸口上蹭蹭,语气软软地说:“我没醉,我还知道你是我老婆。”他郑重其事地补充,“名正言顺的合法妻子。” 唐婉宁浅笑,哄小孩似的应和道:“嗯嗯,你的合法妻子。可以放我下来了吗?” “叫老公。”夏潮生仍紧抱着她,不愿放手。 唐婉宁双颊滚烫,轻轻叫了一声:“老公。” 夏潮生不依不饶,“太小声了,我听不到~” 唐婉宁害羞到不行,挣脱了夏潮生的怀抱,坐回床上娇嗔道:“你不要借醉装疯,快去洗洗脸,醒醒酒吧。” 夏潮生追过来坐在她的旁边,重新把她揽入怀里,“我没醉……”他抓住唐婉宁的手放在自己的腿间,“你摸,它还会硬呢。” “大色鬼!”唐婉宁想抽回手,却被他牢牢按在那硬物上。 “宁宁,我们终于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了……”夏潮生笑着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次,唐婉宁没有抗拒,红着脸吻了回去。 夏潮生猴急的去扯婚纱的衣领,唐婉宁心疼制止道:“小心点,会扯坏的。” 夏潮生伏在她的肩头,一面小心翼翼地从她身后解开婚纱,一面笑道:“你这么在乎这件婚纱,是不是代表你也在乎我,在乎我们的婚礼?” 唐婉宁闭上眼睛,今晚,就让她自私一回,彻底忘记林若霞,忘记自己的身份,做回那个爱着夏潮生的大小姐唐婉宁。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随后便和夏潮生相拥着倒在了身后的床上。 经过她的提醒,夏潮生动作温和地褪下了两人的礼服,这才俯身靠近她。 他从她细嫩的脖颈处吻起,慢慢地下移,在她的锁骨、前胸都留下细细密密的吻痕,然后双手向她高耸的双峰发起攻击。 唐婉宁的乳房被他揉成各种形状,他还时不时的吸吮乳尖挺立的红豆。 夜还很长,夏潮生并不急于占有她,他要给她最完美的婚礼,包括一个畅快欢愉的新婚夜。 他的吻继续下移,在她的小腹上打转,最后来到了此行的终点,她两腿中间的秘密花园,那里已是一片湿濡。 他腿间的物什也更硬了。 温软的舌触碰到花穴的一瞬间,便引来了她的颤栗。 夏潮生嘴巴贴上去,把那两片软肉含在嘴里细细吮吸,连同她分泌出来的汁液,也都毫不浪费地吞咽入肚。 他的舌尖开始来回挑逗藏在两片软肉下的阴蒂,还不知足地往花园深处继续探索,舔得唐婉宁止不住地娇喘。 随着吸吮舔舐的频率越来越快,唐婉宁不由自主地抓紧身下的床单,她只觉得双腿也渐渐乏力起来,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他吸走了,与之相反的是腿间那一块的感官被放大了数倍,使得她难以自持。 很快,唐婉宁经不住夏潮生的猛烈进攻,在他的嘴里喷了出来。 夏唐婉宁觉得十分羞耻,捂住自己的脸,声若蚊呐地说了声“抱歉”。 夏潮生反而露出满足的的笑容,“让你开心是一个丈夫应尽的义务。” facile的话:下章继续!! 第一百五十三回长夜(h) “宁宁……我可以进去吗?”夏潮生看着她,丝毫不掩盖体内殷切的渴望。 唐婉宁抬起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笑道:“我可以说不吗?” 夏潮生的脸都皱成一团,委屈巴巴道:“求求你了,宁宁……” 唐婉宁仰头亲他一下,在他耳边小声叫道:“老公~” 这声老公像是给他注射了兴奋剂一般,夏潮生抬起她的双腿掰开,露出被他舔的湿润的小穴,一插到底。 “宁宁,我进来了。”他宣告着发动进攻。 唐婉宁抱紧他,嘴里被撞的只能说出支离破碎的句子:“啊、太……太深了……出、出去一、一点……啊啊啊!” 夏潮生偏偏使坏,扶着她的腰继续往最里面顶撞着,抵在她身体的最深处,压着花心里的敏感处不断捻磨,非要让她受不了,非要让她喊出来才罢休。 “坏男人……啊……啊、啊!”唐婉宁抱紧他,指甲在他的背后留下几道深深的抓痕。 两人交合处已经泥泞不堪,夏潮生仍不知疲倦地将自己的肉棒深深埋在花穴中搅弄,小穴吸得越紧他便干得更深,动情时也不由自主地低喘,“嗯啊……宁宁……宝贝……啊、我的老婆……” “啊……夏夏……”唐婉宁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他撞飞出体内,徘徊在半空中,沉沦于失重的快感,每当自己几乎飘飘欲仙到要失去灵魂的时候,他猛烈的进攻又将她的灵魂拉回来,让她清楚地看着自己是如何在这个男人的身下欲仙欲死。 随着一次又一次激烈的抽插,唐婉宁的双腿都软了,夏潮生也失去了最后的克制,抱紧她,在她身体的最深处射了出来。 唐婉宁仍有一丝理智,躺在床上用最后一点力气谴责他道,“你、怎么可以,射在里面?” 夏潮生在她旁边侧躺下,抱住唐婉宁扮可怜,“对不起,宁宁,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的,我的右腿……我没有控制住,对不起,下次我会更注意的。” 话已至此,唐婉宁还能再说些什么,只能默许了他刚刚的行为,心里暗暗向天祈祷给她一些运气,不要怀孕。 她不知道的是,夏潮生就是故意的。他已经清楚地明白,唐婉宁对他的愧疚和心软会让她原谅他做的任何事,于是便肆无忌惮起来。他承认自己的卑劣,可是他无法再承受一次失去挚爱的痛苦,这一次,他即使不择手段也要把唐婉宁留在自己的身边。 夏潮生将唐婉宁抱得更紧了,在她耳边喃喃的呼唤:“宁宁、宁宁……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每天都像今天这样幸福。” 唐婉宁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已经睡着,没有回应。 他们虽已同床共枕,却做着不一样的梦。 夜还很长…… facile的话:同床异梦的一对……其实从婚礼两人的心理描写就看得出来,夏潮生心里唐婉宁是第一名,其他的统统在第二位考虑。但是对于唐婉宁来说,事业是第一,她虽然沉迷其中,但是随时准备抽离的…… 请投珠为他们的婚姻充值!珠珠越多,婚姻维持时长越长,怎么样?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第一百五十四回登报(二更) 结婚这么大的事,唐婉宁还是想向林若风坦白。不论是作为上级的身份,还是作为哥哥的身份,他都有权利知道。 可是等到唐婉宁见到林若风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林若风二话不说便直接把报纸甩到了她面前的桌上,那一页的报纸上面赫然写着一排大字:“唐婉宁、夏潮生结婚启事:我二人谨于国历二十七年元月五日在保宁结婚。特此登报,敬告诸亲友,并以作留念。” 唐婉宁看的心惊,虽然这一整页的版面都是各种启事,但是唐婉宁和夏潮生这六个字也足够大、足够显眼了。 唐婉宁颓然地放下报纸,对林若风道:“哥,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会登报……我……”她说不出什么。她明白,先斩后奏的行为在组织上是大忌,再多的解释都苍白无力。 看到她的反应,林若风勃然大怒:“你们真的结婚了?林若霞!你是不是疯了?!你是不是已经被他们的糖衣炮弹攻陷了?接下来是要离党还是回来做个双面间谍?” 唐婉宁急忙否认,“不是的,不是的,哥!你了解我的,当时我一个人到北平,到后来我和阿月一起上课,经你的介绍入党……我们都是这样一起走过来的……哥,我这次约你出来也是为了向你坦白这件事的,你相信我!” 林若风叹了口气,他也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太重了,苦口婆心道:“我要是不相信你,就不会拿着这张报纸单枪匹马地来赴你的约了。可是阿霞你知道这件事的后果有多严重吗?我们当然是相互信任,但你有没有想过,等这件事传到了中央,他们会怎么想?到时候不只是你,连我也脱不了干系,那个夏潮生莫名其妙地成了的妹夫!” 唐婉宁也叹气,“对不起,都是我感情用事。我去北平之前和他之间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的……加上上次他为了营救我,右腿中了四颗子弹……我还是没有克制住自己,一时脑热犯了错……我没想到他会登报,把事情闹大了……这件事,我……我会想办法向中央书面请罪,请求处理,尽量不牵连到你。” 林若风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傻瓜,你以为不登报就一定没事吗?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当初我还说你成长了,阿月比你莽撞,现在看来……你俩啊,真是一个赛一个的不让我省心!尤其是你,明明是深入敌后,大有作为的情报人员,一转眼,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出来!” 唐婉宁在那里坐立难安,她没有预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自处,低着头不敢看林若风。 林若风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随后坐到了她的对面,认真道:“最初看到这份报纸的时候,我也很急躁,像你这样坐立难安。可谁让你是我的妹妹呢?虽然你不是我的亲妹妹,但这么多年我们兄妹叁人感情不是假的。我这次来应约见你,也是想知道你的态度,得到你关于这件事的明确回应。只要我们一条心,这刀山火海,哥都陪你一起过。” 唐婉宁感动地握住他的双手,“哥……” 她当初有多么不幸,从富家小姐变成落跑千金,还失去了父母和家产,就有多幸运,可以在最落魄的时候遇见心善的林若月,加入他们兄妹二人,拥有了一个新家,拥有了真挚的情感和人生的方向。 千言万语都不必多说,他们兄妹心心相印。 林若风接着说道:“这件事我会向上面解释,都是我的主意,我会说因为事急从权,所以没有来得及及时上报。既然你在日本人那里已经失去了信任,不如顺水推舟,借着唐婉宁这个身份昔日和夏潮生的旧情,潜伏进国民党内部。反正夏潮生既然愿意跟你结婚,还登报,说明他不在意你的身份,并且打算留住你。只要他心甘情愿,你将计就计,就留在他身边,也是一个对策。只要中央不知道夏潮生已经知道你的身份,而夏潮生也不跟他们的人暴露你的身份,那这件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只不过,这样一来,你在夏潮生身边就很危险……毕竟他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一旦他说出去,你在两边都将无法立足。” 唐婉宁点点头,“哥,你就给我这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吧,我会隐藏好自己。” facile的话:唉,可怜的宁宁…… 第一百五十五回演戏 唐婉宁把手中的报纸甩到夏潮生的身上,气势汹汹地质问他:“夏潮生,这是怎么回事?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夏潮生拿起报纸看了看,不以为然道:“你知道了?那个男人……找你麻烦了?” 唐婉宁反问:“他找我麻烦对你有什么好处?” 夏潮生想要将唐婉宁搂进怀里,被她闪身躲了过去,他说道:“我承认,我的确耍了点心眼,把我们结婚的消息登了报。最坏的结果是,他知道了,决定处决你,但那也得层层上报到中央不是吗?在这之前,只要你回到我的身边,我就会保护好你,不会让他们有机会伤害你。当然,我相信他不会对你这么绝情,但是结婚这么大的事情,共产党不可能再信任你,你还是要回到我的身边。我做这一切,只是为了留住你,宁宁。” 唐婉宁伸手打了他一个巴掌,“夏潮生,你留住我的方式就是毁了我,是吗?” 夏潮生摸了自己被打的脸,认真地看着唐婉宁道:“如果帮你离开一个只知道把你当成工具使用的组织是毁了你,那就当我是毁了你吧。宁宁,你没有退路了,只有我才会一直从一而终地相信你,珍惜你,留在我身边好吗?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任何东西。” 唐婉宁失落地瘫坐在地上,“夏潮生,你知道的,我最想要的是自由,不仅仅是我的自由,还有这个国家的自由。” 夏潮生跪在她身边抱住她,“宁宁,你不要忘了,我也从来没有停止过为了这个国家的自由而战。宁宁,宁宁,宁宁,留在我身边吧,我不能失去你……我也是中国人,是最需要你的中国人,你留下来,陪陪我,好不好?如今我的腿不中用了,我已经不能上战场了,如果再失去你,我不知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唐婉宁叹了一口气,还是抱住了他,“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样…” 夏潮生一脸欣喜,“这么说,你是答应了?你真的答应了?” 唐婉宁没有说话,安静地趴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 夏潮生小腿上的伤虽然已经完全痊愈了,但还是无法像以前那样正常使力。 他从地上站起来,还是靠唐婉宁扶着他。 “我真没用。”他说。 “以后你还有我,我会陪着你。”唐婉宁摸了摸他的侧脸,“刚刚我打的你疼么?” 夏潮生握住她的手,“不疼。只要有你这句话,现下就是拿刀捅我,我都不会觉得疼了。” 唐婉宁笑笑,“别瞎说。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她在试探,夏潮生却全然不知。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说笑道:“怎么,你怕我退居二线了,就养不起你和小葵?” 唐婉宁和他相视一笑,“我刚说过,以后我会陪着你,风雨无阻。” 夏潮生埋首于她的颈间,语带哽咽,“宁宁,今天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天。” 唐婉宁摸了摸他的后脑安抚他,轻叹了一口气,道:“傻瓜,你这辈子还长着呢,别这么早下定论。” 夏潮生却说:“嗯,以后我们会更幸福的。” 唐婉宁心里想,但愿人长久吧。 facile的话:今天还会有一更! 第一百五十六回调任 民国二十七年叁月,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成立,简称军统。 夏潮生因腿伤退伍,被安排进入军统训练班,成了戴笠的学生。 他为了彻底将唐婉宁拉出共产党的泥沼,将唐婉宁也引荐进了军统训练班。 有了曾经为了打入渝州而地下而编造的虚实结合的家庭与留学背景,加上夏潮生为她的背书,唐婉宁很轻松地通过了筛查,进入了七月新设的电讯班,成了他的师妹。 夏潮生以为这样就可以借机将唐婉宁和共产党分化开来,让她在共产党那里再也洗不清自己的身份,循序渐进地融入到自己的阵营里来。可是他完全低估了林若风对她唐婉宁感情与信任,也低估了林若风对她不遗余力的帮助。 就这样,唐婉宁成了共产党插入军统的一根刺。 夏潮生不是不知道唐婉宁有假意投敌借机潜伏的可能,但是他们的婚姻不是假的,他们的孩子,他们好不容易团聚的家庭都不是假的。有了这一切的存在,他不相信中共对她可以完全信任,只要有怀疑,那就有裂痕,就有可以插入的空隙。更重要的是,他们彼此相爱的心不是假的,且不管她是真情还是假意,他相信她可以看到自己对她的真心,他会慢慢感化她,同化她,让他看到国民党的未来是光明的,到那时她就会明白他的苦心,弃暗投明,和自己站在同一阵线上。 唐婉宁的演技在这些年的潜伏生涯中已经被磨练的炉火纯青,更何况,她是真的爱夏潮生,这一点,是货真价实的。也正因为如此,她的内心深处十分煎熬,一面沉溺于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与温暖,一面为了自己的理想和事业又不得不欺骗这个最信任、最爱自己的人,这让她每天晚上都睡不踏实,只要有一点轻微的声音就能将她从梦中惊醒。 醒来皆是满额的细汗。 夏潮生被她的动静惊醒,缓缓睁开眼睛,起身从床边拿起毛巾递给她,“做噩梦了?” 唐婉宁擦擦额角的汗,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夏潮生将她揽入怀中,温柔的声音像是黑夜里的一盏烛火,“宁宁乖,宁宁不要怕,夏夏一直都在,夏夏会保护你的。” 唐婉宁靠在他坚实的胸膛,轻声道:“你当我是小葵那样哄啊?” 夏潮生轻拍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下辈子也许你要做我的女儿,我提前演练一下也好。” 唐婉宁嗔怪道:“就知道占我便宜!如果有下辈子,我要做你的母亲,如果不听话就一顿竹笋炒肉伺候!” 夏潮生笑了,“好,只要下辈子我们还能在一起,别说是当儿子,给你当牛做马我都乐意。” “油嘴滑舌。”唐婉宁骂他,眉眼却里都是笑意。 夏潮生扶她躺下,“下个月就要去重庆上任了,不如你想想那边的新房要怎么布置?” 唐婉宁将自己的腿随意地搭在丈夫的腿上,津津有味地说起她的设想来,“小葵喜欢浅黄色,她的房间最好把墙面刷成黄色……” 说着说着,她就渐渐在夏潮生的怀里阖上了双眼。 夏潮生弯起嘴角,在妻子的侧脸留下一个轻吻,也闭上了眼睛。 第一百五十七回轰炸(h) 12月26日早上九点,唐婉宁和夏潮生带着小葵一起踏上了重庆的土地。 下午一点,他们收拾好新家,正准备吃饭时,远处传来剧烈的爆炸声。 是炸弹,日本人扔的炸弹。 所幸当天重庆上空云厚,日军并没有找到目标,扔完炸弹便草草了事,爆炸声没有持续太久。 等到空气终于安静下来,夏潮生才松开了被他紧紧护在怀里的两个人。 小葵被吓哭了,问妈妈那是什么声音。 唐婉宁抱着小葵柔声细语地解释了很久,这才安抚好了她,等唐婉宁再低头时,怀里的小人儿已经睡着了。她想叫小葵起来吃饭,却被夏潮生制止,“孩子哭累了,先让她睡一会儿吧。” 唐婉宁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将小葵放进了她的卧室,和夏潮生一起回到了餐桌。 餐桌上的饭菜都已覆上一层墙灰,不能吃了。 唐婉宁叹气,“可惜了你做的菜。” 夏潮生过来抱住她,“只要我们一家人还在一起就好。” 在他心里,只要能够保护住唐婉宁和小葵,他便死而无憾。 唐婉宁圈住他的腰,“刚刚爆炸声响起的那一刻,我以为我们今天也许就要葬身于这里,我脑海中涌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害怕,害怕失去你。” 唐婉宁直到这一刻才明白,自己有多爱夏潮生。她一直以为,她心里的第一位是小葵,第二位是事业,第叁位才是夏潮生。可是当濒死的威胁突然笼罩住她的时候,她心里第一个想的是夏潮生。 爱是造物主最不可思议的发明。 夏潮生对上唐婉宁的双眼,然后低头吻住了她。这是他们第一次同时聆听到死亡逼近的脚步声,也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分享劫后余生的喜悦。两人的唇瓣紧紧贴在一起,就像他们紧紧相贴的心。 这个吻柔和又绵长,他们互相毫无保留地展露着对彼此的爱,将彼此的灵魂紧紧连接在一起,这一刻,没有阴谋,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党派之争,他们的眼里只有对方,这是他们最纯真最完整的爱。 吻着吻着,他们的衣衫皆已褪下,夏潮生将唐婉宁抱上了床。 如果末日就要来临,那就让他们再做一次吧,就像最后一次一样。 夏潮生的手来到唐婉宁的腿间,温凉的手指覆上她发热的花核,激得唐婉宁一颤,用腿夹住了他作乱的手掌。 夏潮生拨开她的双腿,手指持续侵犯着她的敏感地带,并出言提醒道:“等下可不要叫得太大声,小心吵醒小葵。” 唐婉宁咬紧下唇,双颊通红。 阴蒂在手指的肆意玩弄下越来越舒服,不由得泄出一股水来。 唐婉宁低吟一声,不知所措地看向夏潮生。 他对着爱人微微一笑,在她放松警惕的时候又飞快地将手指挤进花穴深处,用指腹挑逗着内里敏感的嫩肉。 “别……”唐婉宁下意识地反抗,腿间流出的液体却越来越多。 就在这时夏潮生抽出手指,将胯下蓄势待发的巨根顶了进去。 “宁宁、宁宁,我爱你……”他说。 粗大的肉棒填满她狭窄的甬道,里面层层迭迭的嫩肉都被顶开,直往最深处去。 唐婉宁抱紧他,“我也爱你,老公……” facile的话:据不完全统计,在1938-1943年5年间日军对重庆实施218次战略轰炸,出动飞机9513架次,空袭重庆及附近地区200余次,投放包括细菌弹在内的各类炸弹2.16万枚,炸死1.19万人,炸伤1.41万人,炸毁房屋1.76万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