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不住的阿辉(1v1)》 01.初遇 傍晚十一点,白天最热闹的中山步行街也基本歇息了。店铺熄了灯关了门,只余几个店家还在收拾店铺。 街道最深处有一家很小的店铺,敞开着大门,所有的灯都还开着,整间亮堂堂的。 二十几平的屋子里塞了好几排比人高的娃娃机。 店铺装饰得很少女风,娃娃机的壳子是粉色的,墙也是粉的,灯上垂下几条粉色的绸带,大门口挂着的招牌是—— 娃娃天堂。 霓虹灯绕着这四个大字,梦幻得真像天堂。 有几个喝醉的人从依旧灯火通明的卡拉ok里走出来,打着酒嗝在荒凉寂寥的步行街上大声说话。有个人在经过“娃娃天堂”时候,胃里突然一阵痉挛,忍不住蹲在门口吐了。 食物的酸臭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同行者在一旁笑得捂肚子,边笑边骂那个吐得不省人事的得人没出息,才几瓶酒就能吐成这个样子。 几人在原地磨磨蹭蹭笑了一会儿才又摇摇晃晃地离开。 风把那滩呕吐物的气味吹到远方,又有人不小心踩过,留下几句不好听的脏话。 清晨六点,空气还微微湿润。 一个穿着背心的清瘦男人出现在步行街上。 他有些驼背,脖子往前倾,偏偏又喜欢低头,看起来很不精神。头发没怎么打理,又剪得碎,脸被杂乱的头发遮了一半。可偶尔露出来的瘦削下巴和挺翘鼻尖,都能让人知道他长得好看。 他趿拉着拖鞋慢腾腾地移到娃娃天堂的门口。 娃娃天堂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下半夜一般没有人在。 他一般十点下班,早上七点上班,过来整理东西打扫卫生,然后在店里坐一天。 他盯着店门口那一滩已经被践踏得十分恶心的呕吐物看了一会儿,然后低低地骂了句:“拉屎都不知道找个坑。” 骂完便认命地去店里拿了清扫工具打扫,打扫完便坐在柜台那里玩手机。 早上比较平静,数独破了好几局。 中午的时候人开始多起来了,穿的花花绿绿男男女女都挤在这个二十几平的狭小空间里,各种各样的气味都闷在里面,他打开了老板娘大发慈悲给他准备的小风扇,眼前的头发被吹开,他终于抬头看店里的情况—— 热闹非凡。 和一个穿玫红色吊带和短裙的女生撞上眼神,他没躲,慢慢地移开,巡视了周围一圈,又低头玩数独。 隐约听到有人在讨论他,他一动不动,一手撑脸,一手在发热手机屏幕上移动。 从前方涌来一股香风。 “你好,可以加你的微信吗?”声音绵软,嗲得能让人起鸡皮疙瘩。 他抬头看她,果然是刚才和他对视的那个女孩子,他轻轻地勾了一下嘴角,“可以。” 然后轻车熟路地打开老板娘给他准备好的微信,头像是“娃娃天堂”的图片,名字是“娃娃天堂-阿辉”。 女孩扫了以后,看着那个名字和头像愣了一瞬,尴尬地抽了一下嘴角:“这个是你们店里的微信?” “不是,是我私人的,可以联系到我。”他解释道。 虽然觉得奇怪,可他都这么说了,女孩只能压下心中地疑惑,心满意足地离开。 旁边有其他女生目睹了这一幕,也壮起胆子纷纷过来要微信,他都答应下来。 太阳终于落下,夜晚悄悄降临。 二十几平的空间终于归于安静,他用钥匙打开一个个机器,清点了娃娃之后记了数据,报告给老板娘之后,又拿起扫把打扫,拖完地后已经九点五十了。 还有十分钟。 他从来不早退,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打开微信看消息,八条验证消息。记不清哪个是穿玫红色吊带的女孩了,也记不得哪个是双马尾穿洛丽塔的女孩了,他只能都同意了,然后一个个点进她们的朋友圈里看。 他觉得看别人的朋友圈很有意思,比玩数独更有意思一些。 他觉得生活是有颜色的。 通过看她们的朋友圈,他可以知道她们大多数人的生活是五彩斑斓的—— 今天去海洋世界明天去植物园后天再去哪个有名的湖泊…… 各种各样的地点,琳琅满目的文案,形形色色的心情。 而他的生活是灰色的。 或者说…… 他抬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或者说是粉色的。 抬了头才注意到店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孩子,她手里拿着一盆游戏币,低着头往一台娃娃机里投币。 她穿着一件蓝色的裙子,细细的肩带挂在白皙如凝脂的肩膀上,盘了一个很精致的头,头发上夹着几个简约的架子,露出的脖颈纤长,连着锁骨,都是一片皎洁的白色。 他看了一眼时间,9:54。 还有六分钟。 他点开下一个人的朋友圈,还没点开第一张照片,不远处的女孩儿便发出了咕哝的呜咽声,伴随着啜泣的鼻音。 他瞥了那个女孩儿一眼,发现她在哭。 他低头,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哐当”一声巨响,娃娃机被砸了一下。 他眉心一跳,手指顿住,没有再动。 继而又是一声,娃娃机被踹了一脚。 女孩儿愤愤地说:“为什么夹不到!”声音还在颤抖哽咽。 虚弱无力的夹子被她踹得在空中晃了晃。 他看了一眼时间,十点了。 他从椅子上起身,经过她的时候,他停下,站在她身边说:“可以留一个电话吗?” 女孩儿扭头看他,白皙透亮的皮肤此刻泛着粉色,尤其是眼睛和鼻尖,像被馥郁的花朵染了色,白里透红,惹人怜惜。 看清他的长相后,她的盈亮的眸子闪烁了一下,片刻便恢复正常。 她瞪大水润的眼睛,怒气冲冲地说:“不可以!” 他看了一眼时间,语气微微不耐烦,却还是解释道:“我是店员。” “我知道,店员搭讪,我可以向你们老板投诉。” “我现在下班了,你把电话留给我,如果机子出问题了,我明天再联系你赔偿的事。”他的语气淡淡的,没有被威胁的恐惧也没有取笑人的揶揄玩味。 唐棠只觉得自己丢了一个大脸,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那种。 02.不可理喻 唐棠吸了吸鼻子,声音都弱下来,“坏不了。”嫩白的脸开始涨红。 他上前看了看机器,“现在是没坏。”言下之意是担心她在他离开以后把机器弄坏。 “我是觉得这机器有问题才推了推,不是故意破坏。”她自知理亏,尴尬地狡辩,声音却越来越小。 “我刚检查过,机器没有任何问题。”他提醒道。 见她不会再破坏娃娃机了,他再看了一眼时间,打算离开,走之前还留了一句老板娘总让他说的祝福—— “娃娃天堂,愿你玩得开心。” 唐棠看着他渐远的清瘦背影,突然大喊道:“等一下。” 声音嘶哑,还带着微弱的哭腔,听起来有一种撕心裂肺的意味。 他的脚步顿了顿,还是有礼貌地扭了头,轻飘飘的眼神投在她的脸上—— 她眼角的泪水还没干,让他想到清晨落在荷叶上的露水。 “我这么多币,我全部都给你,你能帮我打开柜门吗?我只拿一个。”她将手上的篮子递出去,用带着希冀的眼神看着他。 那一筐游戏币看起来不少,少说也得两百块,也不知道她捉了几次,居然连一个都抓不中。 他突然知道老板娘到底是怎么赚钱的了,靠的就是这些有钱又大方的女孩。 “我十点就下班了。”他重复道,并不想多事地帮助她。 “才过了两分钟,帮帮我吧。”她“能屈能伸”地恳求道,漂亮的大眼睛盯着他。 他撇开眼神,平静地说了句:“我不加班。”说完便要离开。 哪知女孩“呜”地一声啜泣起来,边嚎边哭,嘴里咕哝咕哝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或者只是些象声词,他听得并不明白,却觉得有虫子爬进耳朵一般,奇痒无比。 想要直接逃离这种吵闹的现场。 又担心他走了以后她发疯把店里弄得一团糟。 他在心里迅速地考量了一下两种选择,最后无声息地叹了一口气。 做好明天向老板娘要加班费的准备后,他从她的游戏篮里拿出两个游戏币,站到娃娃机前,看着里面长得一样的肥硕娃娃。 低头把游戏币投进去,问她:“要哪一只?” “都……行。”她哽咽着回答,过了一秒又反应过来,“你……抓得住吗?……你直接帮我打开拿一只不就好了。” 他并不说话,只是盯着那晃晃悠悠的夹子,一手控制着遥杆,大概瞄了几眼方位,就按了按键。 夹子慢吞吞地往下探,张开五爪,然后抓住玩偶的脑袋,再收紧,拉起,稳稳当当地移动,松开爪子—— 娃娃就掉到了洞里。 唐棠因他娴熟的抓娃娃技术而感到震惊,愣了片刻,小声说了句:“厉害。”鼻音还在,眼角的泪水也没干透。 她蹲下,掏出那只丑不垃圾的肥硕紫色猪娃娃。 就蹲在地上看了它一会儿,视线里的男人拔腿就要离开,她抓着娃娃,着急起身,又喊住他:“等一下!” 男人又停住了,一脸不耐烦地回头看她,等着她说话。 唐棠笑了一下,红润的鼻尖下还挂着些许湿润的痕迹,她扯了扯嘴角:“谢谢。” 男人皱眉,似乎早就知道会这样,不想多说,刚要离开,又听见她说:“这些币可以退吗?” “不行。”终于说到有关他工作的事了,但是他依旧不耐烦,因为他已经下班快十分钟了。 “那可以寄存吗?”她又问,手里的那些游戏币实在是很沉。 “你可以扔掉,或者是带回家。”他皱着眉看她。 “……”唐棠没再说话。 他终于被话多又爱哭的女人放过。 正打道回府的时候,突然觉得三急,便绕到商业街后面的公共厕所去解决。 五分钟后,他走了出来,再次经过娃娃天堂的时候,发现那抹亮蓝色的身影还没有离开—— 她在打电话,另一只手拿着那只紫色猪娃娃。 不知手机里的对方说了一句什么,她猛地将手里的丑娃娃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两脚后,挂了电话。站在原地怔了三秒后,她又蹲下身子,把已经脏了的娃娃捡了起来,扔进右手边半人高的绿色垃圾桶。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就看完了整个过程。 觉得有些意思但是也置身事外,看完便想回去了,打算扭头离开的时候,他又停住了—— 因为他看见女人低头打开自己只能装得下一只手机大小的宝宝,然后把自己买的那几百个游戏币一股脑倒了进去。 最后几乎连口都合不上了。 他的脸上出现了不可理喻的表情。 那抹亮蓝色也踏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 今天比以往都晚一些到家,他照例洗了个澡后便躺在床上休息。 拿出手机,继续翻看着今天加的女孩儿的朋友圈。 再抬起眼,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他看向窗外,外面一片漆黑,一点光亮都没有,偶尔有车辆打着车灯路过,唰的一下又没影了。 段宇朋吐槽过好几次他住的这地方阴森,十二点的城市哪里都是灯火通明,只有他这鬼地方,黑漆漆的一点光都没有。 他知道段宇朋只是在开玩笑,却也淡淡地回击过去:“光太多,你让他们怎么出街?” 这时段宇朋就会摸摸自己的胳膊,将身上的鸡皮疙瘩都捋下去,“别说了,有点怵。” 他住的地方离市中心还蛮近的,去中山街上班也方便,房租却很便宜。 因为这房子旁边就是这个城市最大的墓园。 段宇朋问过他好几次住在这里会不会不自在,如果需要钱换地方住的话,可以找他借。 他却挑挑眉毛说:“我自在得不行。” 他经常在清早去上班的路上碰见穿得全身黑的人。他们黑头发黑衣服黑裤子黑鞋子,手里的花却是五颜六色的,碰上他们扫过来的眼神,他又会收回自己打量的眼神,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看向别处。 其实他还挺喜欢住在这里的,真心的。 从回忆里抽身,手机正好在此刻震动了一下。 微信有人找他聊天,他看着头像,想了一下,大概是今天那个穿玫粉色吊带的女孩儿。 不咸不淡地聊了两句后,他说自己要休息了,女孩儿很善解人意地说再见,还说改天再聊。 他回了一个“好”后便关了手机准备休息了。 那天晚上不知为何睡得出奇地好,没有梦魇,一觉到天亮。 闹钟响起,他就立刻睁开了眼睛,摸了摸自己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他拿起自己的手机,看到那个女孩儿昨晚两点多给他发的消息。 一条搞笑视频,他并不是很感兴趣,却还是回了她:“挺好笑的。” 03.堂堂 进店前,他特地看了一眼那个绿色的垃圾桶,被凌虐得灰扑扑的紫色丑娃娃正躺在果皮和纸屑之间。 虽然它本来就不漂亮,但是还是比那些脏东西好些。 即使觉得有些可惜,但他还是将手里吃完的早餐袋子扔了进去,没喝完的豆浆正好倒在丑娃娃的猪头上。 日子过得很快,他和手机里的那个女孩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天。 和以前的感觉差不多,一开始都是这般,欲迎还拒,聊没两句就消失不见,却能在朋友圈里看到她新发的动态。第二天却又主动找他聊。 他知道这是深入两性关系的试探步骤,理解也能接受。 聊到第四天的时候,她才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是下午的时候,他正在上班。 今天天气十分炎热,已经下午四点大地还是像烤盘,店里约摸着还有十几个人。 他皱眉,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正打算回复的时候,听见脑袋上有声音。 是女孩儿的声音。 女孩儿问他:“你好,我想问一下你有女朋友吗?” 他茫然抬头,眼睛被旁边的小风扇吹得有点涩,眨了眨眼睛后才看清眼前的女生—— 很漂亮,妆面精致,眼睛大,鼻子挺,嘴巴粉嘟嘟的。 她似乎有些害羞,五官都有些绷着,似乎是第一次向别人要微信。 “没有。”他摇头,故意没去看她。 “那……我有个朋友想要你微信,可以方便给吗?”她的嘴角是尴尬的笑容,眼睛弯着,很不好意思。 “可以。”他再次调出“娃娃天堂-阿辉”的微信二维码。 女孩儿加了之后就走了,他正打算低头回复消息的时候,视线里又出现一只手。 白白嫩嫩,五个指头都做了淡绿色的指甲,衬得皮肤更加白皙。 “我也要。”手的主人这么说。 他一愣,第一次被这么直接且没礼貌地要微信。 抬头想看看是何方神圣,看清楚来者之后,他发现是可以解释得通—— 是那只丑娃娃的主人。 头发没有那天那般折腾,梳顺了以后披在肩头上,衬得脸更加精致小巧,妆容干净整洁,睫毛翘卷。 跟那天晚上相比,她似乎换了一种风格,如果说那天晚上是娇横火爆的,现在便是温婉文静的。 但他一点都不觉得混淆,也很清楚那天晚上才是她的真实模样。 她的表情淡淡,神色矜持,比刚才那个女生自如许多。但这并不是因为她对要别人微信这件事熟悉,而是因为她的脾性便是这样。她有些高傲,见多识广便很少感到胆怯。 他看她一眼,然后把刚才那个二维码又调了出来。 她眼神一闪,低头扫了之后,轻飘飘地说:“每个人都可以加啊?这是你们店的公共微信号啊?”说完,又看着手机屏幕的里的名字,喃喃念出口:“…… 阿辉。” “你叫阿辉啊?”她放下手机看他。 岂料只看到一颗黑色的头颅,他正在低头玩手机。 察觉自己被忽视,她有些愤懑,一股脑把包里的游戏币倒了出来,叮叮铃铃的声音吵得人耳疼。 他终于在这阵声音中抬头,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她撑着下巴,又问他一遍:“你叫阿辉啊?” 他的眉心锁了一下,“嗯。” “我叫唐棠,你可以备注一下。”她眨了眨眼睛,指向他的手机。 阿辉盯着她看了一秒,几不可闻地吐了一口气,低头打开微信好友验证列表,有两条消息,他点开最新的那条。 头像是一头粉色小猪,名称是一串英文字母。他英语不好,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他通过好友验证,在她的注视下,活动手指,给她备注:堂堂。 “不是这个堂堂。”她看到这两个字后有些着急,想要伸手拿过他的手机自己改,手伸过去了,却又讪讪收回来—— 阿辉在她快碰到手机的时候将手机放到口袋里,然后利落起身,对她说:“我有些事要忙。” 之后便不管愣在原地的她,转身进了仓库。 关上仓库的门,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发霉陈旧的味道。仓库里堆了许多没开箱的娃娃,从工厂里带出来的味道很大,他打开灯,逼仄狭小的空间亮堂起来,他一屁股坐在一箱娃娃上。 打开微信,刚才那段对话还没结束,那个问题他也还没回答,看了一眼时间,竟被耽误了快十分钟。 打了“没有”给她后,她很快回消息过来:哈哈,怎么消失了这么久,不会被女朋友抓包了吧。 知道是调侃,但阿辉却莫名没那个心情再回复了,弯弯绕绕的试探让他有些厌烦,又或者是空气太过浑浊难闻,他退出微信,打开数独,慢吞吞地玩了一关。 打算玩第二关的时候,屏幕顶部跳出一条微信消息。 联系人是堂堂。 粉色小猪说:「你去哪了啊,还没忙完?能出来再帮我抓一只吗?」 他的手指在空白的界面上划拉了两下,点进她的头像,打开她的朋友圈。 意料之中,十分丰富多彩。 她似乎是一个什么屁大点的事都要分享的人,每一条朋友圈都带着浓烈的情绪—— 开心、难过、郁闷、烦躁…… 但从朋友圈也能看出她是一个对生活保持高度热情的人。 突然看到一张眼熟的图片,他点开,是那只他抓的紫色丑娃娃。照片里,它躺在肮脏的水泥地上,尘土满身,脸也被踩得凹陷,可怜极了。 这条朋友圈的文字是:丑东西只能被我摒弃~ 04.crush 唐棠端着手机站在一个娃娃机旁等回复,挡到别人了便也只能再往旁边挪挪。在她第八次打开又退出阿辉的朋友圈时,他终于回复她了:「我在上班。」 言下之意就是没空。 唐棠又问:「那你什么时候能帮我抓啊?」 她期待地等着他的回复,他却没再回他。 她的耐心在十分钟后被消磨完,又拍了拍他的头像,他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很轻易便能感觉自己被敷衍或者说是无视了。 唐棠对他的不搭不理很是愤懑,明明对别人都笑脸相迎,对她却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是怎么?因为那晚所以对她有了不好的印象吗? 帅哥都这么记仇吗? 她垂下眼眸,靠在娃娃机上回复:「不抓就算了,我自己抓。」 不知不觉间,她将自己的身体全部压在娃娃机上,在思索着应该如何抓住娃娃的时候,在手机里失踪的男人突然出现。 他就站在她面前,表情淡淡。 唐棠惊喜,脱口而出:“你有空了?” “不是。”他对她比了一个手势,让她站直。 她一愣,觉得奇怪但也乖乖地站好了,以为是他需要她端正态度才肯帮她抓娃娃。 她站直后,阿辉伸手到她头顶,将娃娃机挪了一下,然后轻飘飘地说:“你把这一排的娃娃机都推动了。” …… 唐棠反映了一瞬间,脸突然爆热,周围三三两两的人都转过来看她。从前她对那些投在她身上的视线丝毫不在乎,甚至是在享受,此刻却如芒刺背,恨不得钻进地洞里不再出现。 “不小心的,抱歉。”她反应过来后便立刻道歉。 阿辉没说什么,只是走过去将那一排娃娃机都挪到原来的位置,之后便功成身退地坐会自己的小前台,低头玩手机。 唐棠见他一副不想多理她的模样,气更不打一处来,早就没了抓娃娃的心情。 外面气温依旧高,娃娃天堂里的冷气又因为顾客进进出出而跑了个干净。 她站在这里这么一会儿已经出了不少汗。 是想要直接打道回府的,反正她在这里也不招人待见,可转念一想,她跟他说了要自己抓。那肯定是要抓到一只娃娃的,不然岂不是很丢脸? 于是硬着头皮走到那台她最熟悉的娃娃机—— 里面装了几排的紫色猪娃娃。 她前几日抓了多次,应该和它也有些默契吧。 投币下去,开始聚精会神地去考究爪子的位置和摁下按钮的时机。 * 十分钟后,那台本无人问津的机子旁聚了许多人。 阿辉也因那里不小的动静而抬头,发现女孩儿早就挪了位置。 她站在一边,而操控杆子的人是一个高高的男生,还是学生,穿着附近高中的校服。 她和周围三四个人一样,都围绕在那个男生的身边旁观,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指挥,却又生生咽下去。 五秒后,女孩儿叫了一声:“牛啊!” 阿辉看见女孩儿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下一秒,她从地上站起,带着淡绿色美甲的手指正捏着紫色猪娃娃的脸蛋。 几乎是拿起来的那一瞬间,她便往他这里看过来,明亮的眼睛里皆是自豪显摆的深情,仿佛在对他说:“你不帮我抓,我也能抓到。” 阿辉直直地撞上她的眼神,对视了几秒后,他轻飘飘地移开自己的视线,仿佛不知道她在干嘛。 就像用了绵绵拳,将她排山倒海的招式都化作过云烟消散。 唐棠的笑容僵在脸上,讪讪地收回了视线。胸腔里溢满了闷闷的情绪,她觉得扫兴极了。 也不知道这一趟是来干嘛。 她将手中的那一筐只剩一半的游戏币塞给那个高中生,“谢谢你啊,这是你的了。” 高中生腼腆地笑了一下,“不用给我这么多,举手之劳而已。” “你就帮我一个忙。我看这东西觉得有些晦气。”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脸上的表情也很难看。 高中生这便不敢再推脱了,就当帮了她一个忙,收下了那筐游戏币。 唐棠将那只紫色的丑娃娃塞到自己的包里,包依旧有点小,肥圆圆的猪头从开口探了个头出来,一双歪歪又简陋的眼睛仿佛在窥探着这个世界。 她低头拍了一张它的照片,然后又发了一条朋友圈:扔了一个,又抓一个! 走出娃娃天堂的时候,她都赌气着故意没瞥前台一眼。 走到路边,摸着猪脑袋,叫了辆出租车回家。 在车上的时候,王幼琪给她发消息,问那条朋友圈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去看帅哥吗?帅哥给你抓的?」 「臭屁帅哥记仇还没礼貌,我的心已经死了。」唐棠快速地回复。 「啊?一点进展都没有?前几天不还说是什么crush吗?」 「那天晚上天太黑,那不是crush,是trash。」 「别给我拽洋屁!」王幼琪又说:「什么意思?那天晚上天太黑看错了?是不够帅吗?」 「嗯,不帅。」她用力打下这个几个字,然后摁了手机,抬眼看向窗外,街道边的绿树快速后退着,她的思绪在这一片荒茫的绿色中开始神游。 05.爱情转移 四天前,她和梁泊分手,一个人在中山街上散心,走过娃娃天堂的时候,突然想起两人热恋的时候来过这里。 她从小到大都爱玩玩具和玩偶,小时候收集芭比娃娃,长大了些就开始收集潮玩,对娃娃的兴趣却一直保持着,经过每个娃娃机都会去瞧两眼。 她记得梁泊一进娃娃天堂,就开玩笑一般指着一只粉色的小猪玩偶说她像它。 她不甘示弱,寻找着店里最丑的玩偶,一眼就看到了那只紫色的丑猪,怼回去:“你像它。” 梁泊那时是很浪漫的,嘴上虽然说她像猪,却马上行动,兑了二十个币开始抓那只粉色小猪。 唐棠以为他会碰壁,却没想到他只花了10个币就抓住,送给她的时候,她的心里还甜滋滋的。 剩下的10个币被她征召走,她走到那个装着紫色娃娃的机器面前,开始她的抓娃娃大业。可她虽然喜欢玩偶,也抓过无数次,抓到的几率却很小,也思考过这个原因,梁泊告诉她,是因为她太跳了,没有耐心。爪子还没到应该到的地方,她便心急地按了按钮,因此每一次都失手。 这一次自然还是没成功。 梁泊安慰她:“没事,这么丑的娃娃我也不想要。” “谁说我抓了要送给你?我要自己留着,想打你的时候就拿它撒气。”唐棠笑嘻嘻地反驳。 这一番话换来梁泊无奈又宠溺的笑容。 之前甜蜜的回忆此刻却变得苦涩。 所以她才会在经过娃娃天堂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进去,好不容易得到那只娃娃之后,她又给梁泊打了电话。不是想挽回,只是想让他知道,她抓到那只娃娃了。 是一个女人接的电话,她愣住又愤怒,质问那个女人是谁。 女人说:“梁泊的女朋友。” 这就女朋友了?狗男人真敢无缝衔接上了? 她挂了电话,履行承诺一般,将那只紫色猪头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了一脚,“凌虐”之后又拍了照片,这才将它毫不留情地扔掉。 那天晚上她哭了太久,卸了妆洗完澡后躺在床上便立刻睡着。 她没想过自己会做梦,但如果做了,也应该会梦见她跟梁泊大撕一场。 可她那晚居然梦见了娃娃店里的那个店员,气质颓丧又具有吸引力。 梦里的他依旧不耐烦地和她交谈,却在最后帮她抓了娃娃。 她看着他的背影,他突然回头看他。 冷漠又颓唐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呼吸一滞。 此刻她的脑中并没有分手的失意和不甘心,她的脑子里干干净净的,再去细细感受,原来心跳是这般快。 她倏地睁开眼睛,发现天才微亮,而她因为被子蒙头而有些呼吸不顺。 一下了然自己在梦中会觉得呼吸困难,心跳加速可能也是因此。 掀开被子,大口呼吸,脑子清醒点后爬了起来喝了点水。 之后她也没有深究自己做的那个梦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对梦里他的那个眼神印象十分深刻。 后来好几天,她都恰好会经过娃娃天堂。 粉色的布帘垂着,来来往往的过客掀起垂帘进去,又有人出来。 她下意识地往里面看了好几眼,却都没看见那晚帮她的店员,他坐在最里面的位置,她看不到便讪讪离开。 可是月躲,便越经常想到他。 跟闺蜜王幼琪说了这事。 王幼琪一拍大腿,板上钉钉地说:“你这就爱情转移了?” 唐棠满头黑线:“哪门子的爱情转移,这顶多是crush,懂吗?” “管它是爱情转移还是crush,总之是件好事,我还以为你要被那个渣男伤个十天半个月,没想到这么快就走出来了?” “哪个渣男?”唐棠一副失忆的样子,似乎已经忘记自己刚失恋。 “非常好啊,你这个状态。”王幼琪激烈夸赞,又补充道:“那你就去找那个crush了解一下呗,反正现在自由单身,泡个仔不是分分钟的事吗?需要天天站在门口往里看吗?” 唐棠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这才在今天去了娃娃天堂。去之前还精心打扮了一番,刻意化了温柔挂的妆发,衣服也是淡淡的温婉粉色。 本以为今天能有点进展,没想到是这样灰溜溜的场景。 回忆起今天在店里发生的事,她只觉得尴尬和后悔,又气阿辉只对她臭着一张脸。 低头跟王幼琪又骂了千百遍男人后,她才觉得顺心一点,回到微信界面,下意识又点开和阿辉的对话框。 没几条消息,还基本上都是她发的。 额……这男人真的很懂怎么让她尴尬。刚才烦他的时候不觉得什么,现在看起这些对话,只觉得自己很可笑。 在她打算第九次看阿辉空荡荡的朋友圈时,失手不小心点了“拍一拍”。 看着那行横亘在屏幕中间的拍一拍提醒,她尴尬得想要把手机摔出去。 着急忙慌地尝试撤回,最后成功撤回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 下一瞬间,这口气又猛地提起—— 屏幕中间又出现一行字。 「怎么了?那只娃娃太丑了想要退?」 唐棠在心脏狂跳的时候又在感慨,这个男人是真的很懂如何把握她的心。 06.抓到了 * 唐棠走后,阿辉才突然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 刚才明显他是针对她了,可能是因为那晚她烦人的哭闹,他不自觉地将她想成了矫作的女孩儿,于是便更加懒得应付。 可他道德品行虽然不高,但也绝对不会是个会故意让人难堪的人。 很多人说他看起来吊儿郎当不靠谱,但跟他真正接触过的人都会知道他虽然有时候在嘴上跟老板油腔滑调,但他的分内事他会做得很好。 老板娘每次在他面前数落他,却又会在他的背后说他很有责任感。 当然,这份责任感只限于在他工作的时间。 那晚对她不耐是因为自己已经下班,而且她的哭闹让他觉得烦躁,情急之下破坏娃娃机的行为更让他反感,于是才在今天带了有色眼镜对待她。 女孩子脸皮薄,刚才被他这么对待,此刻应该又觉得愤怒难堪。 下意识地打开和她的对话框,便收到了她的“拍一拍”,娃娃天堂的头像颤抖了两下。 他等着她说话,却在下一秒看见“拍一拍”的信息被撤回,又过了一会儿,对话框再无动静。 他想了想,发了消息问她:「怎么了?觉得那只娃娃太丑了想要退?」 说的只是玩笑话,谁都知道娃娃机里的娃娃抓到了便不可能退,可油嘴滑舌是他的一贯作风。 「这只不丑啊,某人给我抓的那只丑的已经被我扔了。」 某人指的是就是他。 阿辉看到这番话,愣了一下,嘴角微动,似乎已经能想到她此刻的表情了。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了几个字,又慢慢删了。他不知道说些什么怼回去,想了一会儿,还是打了几个字。 「娃娃天堂愿你玩得开心。」 唐棠看到这行字,低声骂道:“我就知道这是个店铺微信!” 于是快速回复道:「这次不开心,我明天还去^ ^」 他这样回复她:「欢迎。」 唐棠抑制不住嘴角扬起的笑容,盯着屏幕上的这两个字,胸腔内小鹿乱撞。 她摇开车窗,夏天的风带着草木的味道,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脏却一点都没平静下来。 Crush原来是这种感觉, 第二天,在唐棠精心打扮自己准备出门的时候,接到了王幼琪的电话。 “今天为什么不跟我出去逛街?”王幼琪兴师问罪。 “ 额…… 去看我的crush。”唐棠承认得很快。 “crush?昨天不是说变成trash了吗??”王幼琪愣了一下。 “没有啊。”唐棠矢口否认,虽然觉得自己这样似乎不大理智,但她现在脑子热得不行,非常想去见他。 “你不是说臭屁帅哥记仇还没礼貌……”王幼琪重复她昨日的说辞,最后却被唐棠打断,“我昨天眼花。” “停,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我突然觉得我和他上辈子是情人,可能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死别吧,死之前我们俩约定好下辈子要一起过。然后我这辈子好不容易找到他了,我准备和他在一起。”唐棠语速很快,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说这些时,就像打了草稿一样熟练。 “你神经病啊。”王幼琪骂她。 唐棠叹了一口气:“我觉得他就是我的救世主,带我脱离失恋的苦海。你懂吗?” “那他不是不待见你吗?” “他昨天眼睛不好,没看见我长得这么漂亮。”唐棠笑嘻嘻开始臭屁。 王幼琪见在电话里唐棠根本说不清楚,于是干脆挂了电话,“见了面再和我细说,唐小姐。” 唐棠终于摆脱了王幼琪,兴致勃勃地到了中山街,在出租车上便不停地哼着小曲,心情比蔚蓝的天空还美丽。 今天来得有点早,才十点多,中山步行街上都没什么人,更不用说娃娃天堂。 她到门口的时候,粉色的垂帘已经被掀开,天气还不算热,店里还没开空调,阿辉却已经上班了。 他今天穿一件黑色T恤,站在门口整理娃娃机的电线,店里只有三两个人,逛了几圈,没看见中意的娃娃就又拐了出去。 她整了整自己的头发,悠悠地走到他身边,装作看娃娃机的时候偷偷瞥了他好几眼。 他正忙着手上的事,压根便没抬头。 见他在忙,唐棠踌躇了一会儿,走到机器边上换硬币。 既然来了这里肯定是要抓娃娃的,泡仔怎么可能一分钱都不花呢? 但是又怕自己浪费了钱,所以只换了五十个币,想着只要抓中一个就行了。 机器不停地吐币,叮叮当当的声音在店里响起。 唐棠弯腰拿起那盆游戏币,走到最近的一台机子。 这台娃娃机抓的是小黄鸭,比紫色猪可爱许多。 塞了一枚进去。 ……毫无意外地白给了。 第二枚也是。 第三枚、第四枚…… 唐棠渐渐烦躁起来,娃娃机的爪子轻飘飘地像是被人动了手脚,刚碰着娃娃就又无力地松开,她抓得面红耳赤,气得几乎都要冒烟。 聚精会神地准备第七只。 她盯着那只娃娃,又端详了许久爪子的方位,心满意足地打算摁下按钮的时候,旁边有人叫住她—— “再往左边一点。” 她扭头看。 心脏猛地一窒,接着重又沉地跳着。 阿辉离她很近,他低头靠近娃娃机的玻璃罩,盯着爪子的位置看,又提醒了一声:“往左边。” 她这才反应过来,将爪子往左边挪了一点。 他皱了眉,“太过了,往右边一点。” 她又像傀儡一样,将爪子往右边挪动,听到他满意的一声“可以了”,她才放心按下按键。 他直起身子。 她看着摇摇晃晃的爪子探下去,抓住鸭子的头后,慢慢提起…… 抓到了。 唐棠惊喜极了,扭头看阿辉,发现他也正在看自己。 他虽然没在笑,但眼底莹亮,仿佛在炫耀。 他挑了一下眉毛说:“抓到了。” 唐棠想,嗯嗯,你抓到了,你抓到了我的心啊,宝贝。 07.十二点 阿辉似乎对她赤裸又炙热的眼神感到不适,轻飘飘地移开视线,然后朝前台自己的位置走了过去。 唐棠将自己过火的眼神收起,蹲下去拿娃娃,抓着娃娃站起来,再讪讪地看了他一眼。 店里不知为何突然来了一波人,闹哄哄地将本就不大的店面挤满,耳边皆是讨论的声音。 唐棠守着那台小黄鸭的机子继续奋斗,途中不经意地瞥了前台一眼,发现有女孩儿在找阿辉要微信,而他依旧谁都不拒绝,脸色平淡地调出二维码让女孩儿加了。 唐棠心中郁闷,用力将按钮一拍,爪子摇摇晃晃下去,颗粒无收地又升回来。 就在五分钟前还觉得自己也许是那个特例,却在此刻毫不留情地被打破幻想。 她哀怨地看了阿辉一眼,正好和他撞上眼神。 他一愣,似乎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看自己,眸子里是疑惑的神情。 她并不解释,只是收回眼神。自知泡仔之路还十分漫长不可能一蹴而就,但还是要努力争做排在第一个的女孩儿。 王幼琪就在这时给她打电话,问她在哪。 唐棠捂着话筒小声说:“追男人呢。” “在哪追啊,我顺便过去帮你把把关。”王幼琪大大咧咧地说。 “你来只能是捣乱。”唐棠低声说。 “我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帅哥把你迷成这样。”王幼琪似乎是真想要来帮她把关,唐棠思忖几秒便答应了,告诉她地址之后,挂了手机。 兜里还剩二十个游戏币,她就颠着那些币,走出了娃娃天堂。 去隔壁奶茶店买了两杯奶茶,等着王幼琪来找她。以她以往的经验,女追男虽然容易一些,但也不能时时刻刻缠着,这样容易让他产生倦怠厌烦之意,要像放风筝一样,一下松一下紧,一会儿要在他面前不停出现,一会儿又要消失,这样才能让他产生“嗯?我身边的那个美女怎么突然不见了?我要去找找”的想法。 此刻的阿辉正低头玩数独,抬头一看,店里那抹活泼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他环顾一周,都没看到她的身影,不自觉地皱了眉头,而后继续低头看手机。 他退出数独游戏,打开微信,第一个聊天框是和老板娘的,第二个是“堂堂”,第三个是“玫红背心”…… 说起来,自从昨天他没再回复玫红背心女孩儿的调侃之后,她也没再给他发过消息。 不知道这段是不是算吹了,但他并没有什么感觉,毫不留情地将对话删除,再打开和“堂堂”的对话框。 他翻了翻那寥寥的几条聊天记录,思忖一会儿后还是没删。 他很清楚,堂小姐对他似乎有点那方面的意思,明明那天晚上闹得不甚愉快,她却还是朝自己发出了两性之间的信号。她比其他女孩儿更不会演戏,几乎都是蹩脚又尴尬的表情,眼神也直白得让他都感到心颤…… 他见过不少这样的女孩儿,便很轻易地便知道,她似乎对自己感兴趣,因为自己的外形。 他知道这种方式是肤浅的,这种感情和关系不可能会长久,可他之前的所有感情,都是这般开始。 热恋之后,炽烈的感情慢慢消耗,之后便会因为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开始争吵,继而走向分手。 可他极度享受热恋的那个阶段,对方给他带来的变化是他渴望的,于是他并不打算放弃这种“肤浅且不长久”的交往方式。 就在这时,唐棠和另外一个女孩儿一起走了进来。 两人穿着风格大相径庭,流露出来的气质却很相似,阿辉不知道怎么来形容,但硬要说的话,她们看起来都是娇生惯养的温室花朵。 王幼琪踩着高跟鞋,“咯哒咯哒”几步,听得唐棠都耳朵疼。 唐棠压低声音问她:“你是过来把关,还是捉奸的?” 王幼琪瞪她一眼,“不是过来给你撑场子吗?不得穿得不好惹一点?顺便再衬托衬托你的温柔气质。” 唐棠疑惑又无奈,耸耸肩膀任她去了。 王幼琪一进店就看到了坐在最里面的阿辉。 虽然他的头发微长,没有打理,可袒露在空气中的五官都精致深邃,是比不少明星还帅气的长相。王幼琪虽不像唐棠一样对颜值要求很高,但是看到这种帅哥,自然对他印象不错。 面由心生,他长得帅,内心肯定也漂亮。 可就这么盯了他一会儿,他就像察觉到她们的视线了,悠悠抬头,和她们的眼神撞上。 捕捉到唐棠羞赧的神情后,只一瞬,他就明白了她们是来做什么。 可王幼琪却还装作只是来抓娃娃办正事的,招呼着唐棠把那些游戏币给她,一下子投了十个进去。 五分钟后,两人面如土色。 “你会不会啊!”唐棠急了。 “?你会吗?”王幼琪反问。 闺蜜两人对不会抓娃娃这件事倒是出奇地一致,两个漂亮女孩儿你一言我一语地顶嘴着。 王幼琪突然灵光一现,让唐棠别说话,对着前台喊:“帅哥,可以过来帮我们看一下吗,这台机子好像出问题了。” 果然是闺蜜,连用来解释抓不到娃娃的借口都一样—— 机器坏了。 王幼琪这么一喊,唐棠的脑门便开始出汗了。 王幼琪这人上头起来,比她还可怕。她看向前台的男人,他正看着她们这个方向,一秒后起身,塑料椅子在地上发出“咯吱”的声响。 王幼琪跃跃欲试,唐棠的背后都开始冒汗,她的泡仔计划全被打乱,她抓紧王幼琪的手腕,王幼琪看她一眼,对她无声说放心。 …… 阿辉像那晚一样,虽然知道抓不到娃娃只是因为她们本身的问题,但还是很尽职尽责地检查了一下机器,看完之后,对她们说:“没什么问题。” “那要怎么抓娃娃啊?”王幼琪盯着他问。 “看着抓,然后摁下按钮,就可以了。”阿辉这样说。 “你可不可以教我们一下?”王幼琪不肯放过他,推了唐棠上战场。 唐棠看了阿辉一眼,讪讪笑:“我刚才不是抓到一只了吗?”又扭头对王幼琪说:“我刚才抓到了一只。” “很棒。那现在抓一只给我,帅哥,你指导一下她吧。”王幼琪笑得很友好。 手被王幼琪摁在摇杆上无法动弹,唐棠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阿辉站在她右边,她瞥了他一眼,见他脸上没有不耐神情才松了一口气。 她聚精会神地控制着摇杆,觉得差不多了,又瞄了一眼阿辉,他没说话,她像是得了许可。 准备按下去的时候,他突然凑近娃娃机,说:“等一下,往右边一点。” 唐棠的手堪堪停住,心脏都差一点蹦出来。 可她的心脏很争气地绷住了,头上的橡皮筋却没绷住, 很轻的一声。 “啪”,拿来绑马尾辫的橡皮筋突然断了,头发顷刻散了下来。 阿辉只觉得视线突然黑了半片,千丝万缕从眼前拂过,接着是扑鼻的香气。 似乎是风铃草的香味,清新又芬芳。 记忆里有这种香气,他很熟悉,心尖突然猛地一疼。 他缓过来,抬眼看她。 她弯腰在拢头发,两人此刻靠得有些近,他能清楚地看见她的脸—— 白皙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粉色,额头上密布着细碎的绒毛,细密的汗珠像一颗颗珍珠挂在她的额头上,挺翘的鼻尖上也有小小的汗珠。 粉唇微启,正呼呼地往外吐气。 她好像很热。 阿辉这样想,于是他摁住有些反常的心脏,走过去把空调开了。 老板娘规定,下午两点之后才能开空调。 现在才十二点。 08.一个 唐棠本来在整理头发,见站在身边的阿辉突然走了,心中疑惑,打算撇头看他,可机器上的时间正在倒数着,便急忙地松了手,按下钮键。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个摇摇晃晃的爪子。 王幼琪在一边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看着那只原本无力的爪子这次准确无误地抓住娃娃的脑袋,收紧后,将它抓起,再稳稳当当地松开。 娃娃掉进洞里的时候,她“哇哦”了一声,比唐棠还兴奋,蹲下身子将娃娃从孔里拿了出来。 唐棠转头一看,阿辉见她们已经成功,便又往他自己的位置走了过去。 他的屁股好像有伤,而那个位置上铺着疗伤的药,他只能坐在那里,站一会儿就急不可耐地想要回去。 王幼琪将软绵绵的娃娃捧在怀里,杵了杵盯着阿辉出神的唐棠,毫不留情地讽刺:“再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喽。” 唐棠收回眼神,骂她有病。 “还可以这男的,够帅,也有手段。”王幼琪点评道。 很明显,阿辉娴熟的抓娃娃技术也俘获了王幼琪的心。男人除了皮囊,总还是要有点魅力,而阿辉的魅力就在于他这种颓丧的阴郁气质和优秀的抓娃娃技能。 “什么手段?”唐棠问。 “抓娃娃的好手段。”王幼琪正色道。 随后,王幼琪扒拉着唐棠,将她仅剩的几个币挥霍了个干净,一头热地想要自己抓上来个娃娃,却并不如意,嘴巴里甚至念叨着不抓着一个她就不走了。 唐棠为了避免她冲动性消费,只能含恨拉着她离开。 走之前,她走到前台跟阿辉告别。 阿辉那时正好打开微信,唐棠定睛一看,看见手机屏幕里空荡荡的对话框里出现了一条消息:「我也没有男朋友呢」 心头一跳,再去看屏幕顶部的备注名:玫红背心。 穿玫红背心的美女? 她不记得是谁,但也猜得出来应该这个“玫红背心”应该也是在店里找他要微信的顾客。 还想多看两眼,阿辉关了手机屏幕,掀起眸子看她,眼神平静,在等她说话。 唐棠只得收回探究的窥视目光,扯了扯嘴角,“我们走了。” “好,欢迎下次光临。”他点点头,露出一点笑意。 可唐棠却没心情再去欣赏,僵硬地转过身,走回王幼琪的身边。 王幼琪笑着小声同她说:“我刚才看到他对你笑了。” 唐棠神游一样,毫无生气地点点头。 “怎么了?”王幼琪问。 “我觉得我得抓紧速度了。”唐棠突然这么说。 “什么速度?” “追男人的速度。”唐棠扭头看她:“怎么追男人来着的?” 王幼琪一愣,摊摊手:“别问我,我不会。我都是被人追。” 唐棠长叹一口气,闷闷说:“谁不是呢。” 回去之后,唐棠旁敲侧击问了她那些倒追男友成功现在过得十分幸福的朋友。 她们说的许多,唐棠总结了一下,大概是要勇敢、坚强和努力…… 于是唐棠开始在微信上和他聊天,出乎意料,他几乎都会回复,甚至有时候还会跟她开些玩笑。 可每当唐棠开始沉溺于那种“他有点喜欢自己”的想法时,就会想起他对所有女孩都来者不拒,也不知他跟其他女孩儿是不是也这般聊天。 亲手将自己火热的心又冰冻起来,她在这种反反复复的情绪中艰难度日,却也不知为何对他迷恋的程度丝毫不减,甚至有越来越深的趋势。 这几日她忙着工作,便也没再去娃娃天堂,只是在手机上和阿辉保持联系。 几日下来,思念浓度愈堆愈深。 周日晚上,她跟王幼琪说她中毒了。 王幼琪问:“什么毒?” “相思之毒。”她回答。 “……”王幼琪不再说话,直接挂了电话。 唐棠心情郁闷,发了一条朋友圈—— 中毒了。 发送成功之后,她往下刷了刷,发现阿辉居然发了一条朋友圈。 虽然不像她一样是分享生活的,但也足够让她惊讶。 她点进去,发现是一条酒吧的推广。 大概是转发此条朋友圈,可以送十瓶啤酒的意思。 唐棠的心跳很快,在脑中制定完计划后便直接起身,准备在今晚一解她的相思之愁。 她换完衣服后又打电话给王幼琪,约她晚上喝酒,再让她多喊几个朋友一起。 王幼琪听此激动起来,却又在疑惑:“怎么突然要喝酒?” “我不喝酒,我去解毒。” …… 阿辉是被段宇朋拉出来喝酒的。 一周只有一个晚上不用上班,他本想在家休息看看电影却被段宇朋硬拉着出门。 虽然被拉着出门了,可他依旧穿着平时上班穿的T恤短裤,不修边幅,慵懒又闲散。 两人开不起卡座,只坐在散台边上。 段宇朋自作主张地拿过阿辉的手机,转发了那条朋友圈后才跟他解释有酒拿,阿辉便也随他去了。 他拿回自己的手机,打开朋友圈看了看,才一会儿没看,五颜六色的照片堆满了他的视线,他在其中发现了一条纯文字的朋友圈—— 中毒了。 很简单的三个字,却又让人忍不住猜测她古灵精怪的到底在说些什么。 手指在屏幕上虚虚地触了触,他又往下滑。 段宇朋抿了一口酒,摁了摁被吵得发疼的耳朵,大声问他:“最近在跟几个女生聊?”是在调侃,但也不是胡说。 他一直都知道阿辉的恋爱方式—— 广撒网,捞到一条后便会收网,和鱼掰了之后,他又会把网拿出来,再撒。 据他所知,阿辉和上一个已经分手了几月了,差不多该有新的恋情了。 阿辉握着啤酒的瓶身,抬眼看他,慢吞吞地说:“一个。” “啊?才一个啊?”段宇朋不信,“搞什么呢?” “一个都有些应付不来了。”阿辉喝了一口啤酒,不自觉地露出一个微笑。 脑子里自动浮现出跟唐棠的那些聊天记录,无聊又有趣,没话找话聊的时候更是尴尬,可她好像一点都没察觉到,一个话题结束了,她就找新的顶上,源源不断地输出,渴望着和他有更多的交流。 “差不多要在一起了?”段宇朋问。 阿辉听此,皱眉:“没谱。” “怎么就没谱了?”段宇朋又问,“都只聊一个了,怎么还会没谱?” 阿辉沉默半响,“就是没谱。” 这么说是因为他觉得她最近几日有些反常。 虽然每天都在聊天,但她自那天后便没再来过店里。按着以前来说,每天都能在店里看见闲逛的她,可这几天是真的没见到她。 说不上思之若狂,但是还是有些在意的。 “这回轮到你走心了?”段宇朋逮着他取笑。 “有病。”阿辉骂他,“我哪段不走心?” “没有一段是走心的。”段宇朋回答,“谈恋爱这种事,在质不在量,你要是走心能换这么多个?” “也没几个。”阿辉反驳。 “光我知道的就已经三个了。”段宇朋伸出三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几下。 阿辉乜他一眼,不想再和他多说。 这边,唐棠和王幼琪还有其他几个朋友已经在酒吧门口集合。 浩浩荡荡地进去开了个卡座,又叫了许多酒。耳边是酒吧鼓噪的音乐,在酒精的催化下,场子渐渐热了起来。正当大家慢慢兴奋起来的时候,唐棠坐不住了,拉着王幼琪去场子里找阿辉。 09.真心话大冒险 他肯定就在这里。 她在心中推测了他会出现的地方—— 先去舞池里看了两眼,一众群魔乱舞中并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她又拉着王幼琪到外圈去找,用目光扫射全场,在一瞬间,眼神停住,定格在某个瘦削的背影上。 找到了。 当唐棠和王幼琪出现在阿辉的面前时,他也明显怔愣了,似乎是没想到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坐在一边的段宇朋发现他们似乎认识,杵了杵阿辉,问:“不介绍一下?”语气里皆是揶揄。 阿辉瞪他一眼,“有病吃药。”然后才看向眼前的女孩。 鲜艳又旖丽的五彩灯光照在女孩儿的脸上,精致的眉眼隐藏在昏暗里,他只能大概辨清她的五官。 她笑着靠近他,一股熟悉的香气窜进他的鼻尖,缓和了他被浑浊臭味荼毒许久的嗅觉神经。 是风铃草的味道。 他愣了一瞬,看见她在说什么话,可是没听清。 于是他皱着眉,往前倾了点,想要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他凑近的时候,唐棠的脸色也像被照在脸上的粉光染上,没人看清,她却能感觉得到骤起的温度。 她舔舔自己干涩饿的唇,又大声说了一遍:“好巧哦,你也在这里!” 王幼琪在一边露出冷漠的微笑。巧个毛,她突然被拉出来喝酒,又在半小时内叫了不少朋友来。 唐小姐想要谈个恋爱,她就得跟助理一样伺候…… 阿辉笑了笑,“是很巧。” 唐棠被这个笑容折腾得心跳加速,顿了顿后才继续热情邀请:“你们就两个人吗?要跟我们一起吗?我们在那里开了个卡座,一起吧。” 段宇朋嘴角挂着玩味的笑,眼神在两人之间徘徊,当他看到阿辉点头的时候,笑容僵住了,震惊地盯着阿辉,似乎是觉得意外。 阿辉平时一个人独来独往,据他所知,阿辉似乎只有他这么一个还在联系的朋友,当然之前那些分了手的女友不算。 他以前以为阿辉是交不到朋友,了解之后才发现阿辉是不喜欢交朋友,甚至可以说是不喜欢热闹。 他把自己关在起来,不愿出去也不让人进来,身上那股颓丧的气质才会愈加强烈。 阿辉起身的时候,段宇朋也一下子跟了上去。 发现她的朋友并不少后,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阿辉,却发现他表情淡淡,并不厌恶的模样,震惊之余,他又看了一眼唐棠—— 很漂亮,可是阿辉之前的女朋友也都不差,也不知道她是特殊在哪里。 看到唐棠带了两个长相不错的男人回来,在座的那些男男女女都兴奋起来,笑着打趣唐棠他们是谁。 唐棠说:“朋友朋友,恰好碰见的。” 王幼琪在一边又冷笑,唐棠瞪她一眼,她才又讪讪地恢复正常。 阿辉坐在唐棠的旁边,自从落座后便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喝酒,偶尔抬起眸子观察周围的人。 对面的朋友已经喝得上头了,几个人站起来跟着音乐摇着身体。 唐棠握着酒杯,手指渐渐被冰块冻麻,一直想着跟他说些什么,只是大脑有些宕机,又喝了点酒,根本不知要从哪里说起。 就在这时,王幼琪突然站起来,对着大家说:“玩点游戏吧。” “好啊,真心话大冒险吧。”有人提议。 “可以!”有人出声附和。 …… 场子就这样又热了起来,玩的是用酒瓶指人,被指到的人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做不了或者不想回答问题就需要喝酒。 唐棠兴奋起来,摩拳擦掌地往前坐,目光灼灼地盯着桌上的酒瓶。当转到别人的时候,她高兴得鼓掌,待问出问题后,她又会笑得捧腹。 王幼琪见她一副玩嗨了的模样很是忧愁。 唐棠就是这样,一玩起游戏,就什么都忘了。 她这个恋爱助攻觉得有些着急,终于,老天爷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 这一盘,瓶口指向阿辉。 王幼琪猛地站起来,说:“安静,让唐棠来。” 唐棠一愣,反应过来,一下子收敛住自己的笑容,将王幼琪拉下来,“干嘛呢?” “你来。”她推了推唐棠。 阿辉坐在她身边说:“我选大冒险。”声音低低的,喝了酒后似乎变得比平常沙哑些。 段宇朋也饶有兴致地看着二人。 “赶紧啊,他选大冒险。”王幼琪对唐棠说。 唐棠转过头看阿辉,发现他的双眸浑浊却清亮,已经微醺,又带着些慵懒之意,心脏由此漏了一拍。 她盯着他看,心中百转迂回,想到什么,她靠近他,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 :“你把那个玫红背心删了吧。” 是在商量。 也只是个大冒险而已,他可以做也可以不做。 阿辉却从中听出了撒娇的意思。 他微微一怔,看向她的眸子。水润润的又很亮,像缀在天空的星星,突然落在他眼前,他有些愣。 大家见唐棠是偷偷说的,就有些不满,“哎,大声说出来,别说悄悄话呀!” “别吵。”王幼琪像个保安一样维护秩序。 几秒之后,阿辉点点头说好。 唐棠的眼睛登时又亮了一个度,嘴角漾着笑容,心满意足地将别人倒给他的酒推远,“他做完了,不用喝。” “哎!怎么这样啊。” 王幼琪又说:“开始下一盘。” 唐棠的笑容还没收起来,就被那瓶口指中。 “真心话。”她迟疑了一会儿这么说。 “好,你来问。”王幼琪指了指正低头的阿辉,然后给了唐棠一个眼神。 唐棠不知该笑还是该哭,最终只是抿唇看向阿辉,等着他的问题。 他悠悠地抬起头,额前的碎发遮挡了一部分的眼睛。 酒吧里随意又狂肆的灯光照在他的一半侧脸上,他皱了皱眉毛,随后又展开,他问:“这几天忙什么呢,怎么都不来抓娃娃了?” 声音沉沉的,却又十分清晰地传入唐棠的耳朵。 王幼琪在一边出声:“哇……” 10.都不一样 唐棠明显是愣住了,又像是不信自己听到的话。 卷翘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甚至突然觉得口干,舔舔唇咽了口水后才反应过来,解释道:“那个……最近工作有点忙。” 阿辉盯着她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在座的其他人都用一种暧昧缠绵的眼神盯着二人。 段宇朋也跟着笑,一会儿看看阿辉一会儿看看唐棠,被阿辉瞪了一眼后又低头偷偷笑。 唐棠被他们看得心里发慌,少有的如坐针毡,没了游刃有余的姿态,低着头默默抿酒。 她心中打鼓,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酒吧的音乐似乎太大声了,心脏跟着节奏一起震动。 游戏继续,酒瓶在桌上又转了几圈,两盘之后,竟又指到唐棠。 此刻的她已经喝得有些醺醺然,抬起水润又迷蒙的眼睛,指了指自己,哀怨地抱怨:“又是我?” “嗯,是你。”王幼琪拿下她手中的酒杯。 “我选真心话。”唐棠犹豫了一会儿,慢悠悠地说。 “我来问。”一个女孩儿自告奋勇,她一脸兴奋,双颊都透着隐隐的红光。 “你问。” “你喜欢哪种男人?”女孩儿揶揄的眼神已经落到了阿辉的身上。 他稍微抬起头,侧着脸看唐棠。 女孩儿不知不觉竟盯着他出了神,于是在心中再一次感叹这男人的外貌实在优秀。 唐棠听到这问题之后,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天天问这种事啊?”有些湿的睫毛颤了颤,她又下意识抿唇,将下唇上的一滴酒舔到嘴中之后,她说:“喜欢帅的。” 在她旁边的阿辉不知为何没动,像是僵住了,微垂的眸子盯着她的唇看。 “不行,太笼统了。说得具体一点。”提问的女孩才不肯这么容易放过她。 唐棠觉得难堪,不经意扭头,撞上阿辉的视线。 似乎碰出火星,两道目光又一下子分开。 唐棠坐得笔直,脑子热得不行,周围的目光就像针一样扎在她的身上,背后都开始出汗,想了想,不管不顾地说:“喜欢抓娃娃抓得好的。” 不明不白的答案让在座的都一头雾水,只有几个知情人内心正波涛汹涌着,王幼琪抓着唐棠的手,低声说:“牛。” 段宇朋笑得快要跌到桌底下了。 阿辉却不显山不露水,继续喝着酒,微微翘起的嘴角被藏在黑暗里。 唐棠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情绪猛地低落下来。许是酒精促使她敏感脆弱了,她竟难过得无法在这里待下去,起身说要去厕所,王幼琪都没来得及跟上她。 出厕所的时候,她在卫生间门口的那条长廊里碰见阿辉了。 他侧着身子靠在金碧辉煌的贴砖上,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摆弄什么,她屏住呼吸,走近一看。 数独游戏。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这里等她,或者只是在里面待闷了出来透透气而已,思忖了片刻,还是站在他身边不动了。 走不动道了。 阿辉察觉到她的存在,抬起眸子看她。额前的刘海被头顶的空调吹得晃了晃,他的眼神也似乎颤了一下。 两人沉默地对视,周围不知为何也很安静,没人来往。 唐棠有些醉了,便也不觉得和他对视尴尬,甚至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阿辉也不动,盯着她红红的眼眶看了几秒,他问:“上完了?” …… 没上完怎么出来。 唐棠在心里吐槽,嘴上却闷闷应道,“嗯。” 阿辉见她没话说,就有低头摆弄手机。她也跟着敛眸看他的手机屏幕,他很久都没动,像是在思考或者是心算。 过了大约半分钟,她才眼睁睁看着他在一个格子里填下一个数字,几秒之后又被他删了。 唐棠的呼吸也跟着他的节奏放慢,神经松弛下来,她仰头打了个哈欠。 阿辉似乎笑了,肩膀都轻轻地抖了两下。 唐棠这才意识到她在他面前失礼了,闭上自己的嘴巴,挺直身体,想要重新找到自己精神状态。 阿辉却也没再看她,像是专注着手上的游戏。唐棠看得有些无聊了,脊背又渐渐弯了下去,靠在墙上,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的侧脸看。 “你删了吗?”她突然这么问,自己都有些震惊,但已经是泼出去的水了便也收不回来。 这是萦绕在她脑中许久的一个问题,可能便是因为在她脑中太久了,所以便不合时宜地问了出来。 阿辉愣了一下,随即便直起身子,把手机收了起来。 毫无波澜的眼神望向她:“嗯,删了。”其实前几天就删了。 唐棠眨了眨眼睛,心里是抑制不住的雀跃,她又问:“那你们之前聊什么啊?” 跟我聊的一样吗?她总是在想这些问题。 阿辉和她并排站着,肩胛骨贴着墙壁,头微微往后仰,乜她一眼:“就随便聊。” 唐棠“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耳边是远处大厅传来的动感音乐,她却莫名觉得有些空灵,思绪都跟着恍惚,甚至有些困倦了。 “你有点醉了。”阿辉毫无预兆地开口。 “嗯……有一点吧。”唐棠点头,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身边的人又安静了,她不自然地抬起头看他,发现他眼神清明,一副清醒自在的模样。 很有魅力,游刃有余的模样让她心颤。 她突然问:“你喜欢哪种女孩儿啊?”声音有些沙哑,她觉得口干舌燥,红着脸咳了两声企图掩饰尴尬。 他乜她一眼,眼底带着笑意,低声说:“我又没输。” 该死。 唐棠在心里骂道,察觉到自己被他拿捏得死死,她便有些愤愤然,闭了嘴不再多问,又沉默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极了,低声说了一句:“我先走了。”便抬脚离开。 阿辉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无奈地扯了一下嘴角。 他似乎让她吃瘪不高兴了。 几年后的他再想起此刻,觉得自己应该是有些忍不住了,想要让她再近一步。 可是她似乎没这个胆量,只是气呼呼地跑了。 甚至在之后的好几天,她都没再出现,娃娃天堂不见她人影,微信里也没有一点动静。 他甚至以为他和她的这段也会像和“玫红背心”的那一段一样,轻飘飘地告吹了。 却忘了唐棠和她们都不一样。 11.有奖竞答 11. 唐棠当时在酒吧走廊被阿辉气到之后,的确有些恼羞成怒了。 她回到卡座,不顾王幼琪和其他人的询问,臭着张脸拿了包就气冲冲离开了酒吧。 回到家后,她冷静下来,觉得阿辉这男的段位太高,她有点hold不住。 之前的她从没在异性面前有过这样挫败的情绪—— 她总是耀眼、高高在上的,勾勾手指或者撒撒娇,对方就能为她赴汤蹈火。 但阿辉在恋爱这方面的造诣明显是比她高的。 他只要站着,什么话都不用说,甚至不用勾手指就能将她的思绪搅得一团糟。 这是她第一次因为一个未到手的男人心烦意乱。 她又转念一想,不然就算了。 他那人也不怎么样,除了长得帅、会抓娃娃以外,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她用这样的理由劝慰自己。 可是过了一会儿,她又想,她的男朋友其实并不需要多了不起。 她只是想要一个很帅的、她看得顺眼的男友而已。 正好,他很合她的眼缘。 就这样纠结了好一段时间,她居然还是整日都想着阿辉。 她大概一周没再和阿辉联系过,甚至有意地绕过中山路,就是不想接近他,担心自己再想起他。 王幼琪也知道她最近没和阿辉联系,以为这位大小姐被劝退了。于是,她若是在工作上碰见不错的男人还会上道地想要介绍给唐棠。 可是一给唐棠发照片过去,那头的大小姐只会回一个字—— “丑。” “大小姐,这虽然没有夹娃娃的那个帅,但是也不算丑吧。我个人觉得比梁泊帅。” “是比梁泊帅,但是还是丑。” “你的标准被提高了。” “嗯。” 唐棠叹息着,脑子里都是阿辉的模样。 有点想他。挺想他的。特别想他。想死他了。 她觉得自己快忍不住了。 她在办公室里抬眼看窗外。 最近这几天的天气并不好,天空总是阴沉沉的,随时都要下雨的模样,空气也湿得几乎能挤出水来。 她趴在桌上,收回眼神,无意间瞥到桌上的一包小饼干。 纸盒子包装,平平无奇,可包装的背面却划出了一小块区域,放上了几个数字。 是一道数独题。 大概是拿来给吃饼干的小朋友解闷玩的。 看着那些数字,唐棠一下就想起了阿辉。 之后,似乎有小虫在她的心脏上爬了两圈。 * 这端的阿辉一点开朋友圈,就看见了粉色小猪最新更新的朋友圈。 自从那次在酒吧不欢而散之后,唐棠已经很久没更新过朋友圈了。 但阿辉并不觉得她是没话说了,他猜她可能是将他屏蔽了,现下才将他放出来。 他走了一会儿神,才认真去看她发的内容。 文字:「有奖竞猜,答案是什么?」 配图是一张数独题。 他点开图片,没一会儿就得到了答案。 但他没评论,只是随手抓起笔,然后记在一张纸上。 刚写下那几个数字,店里就有顾客喊他,说机器出了故障。 他将那张纸放到口袋里,然后起身。 解决完手头上的事,他又重新坐回椅子上,再次点开唐棠的朋友圈,发现朋友圈下面出现了几条评论。 他盯着那几个字看了一会儿。 室外突然传来雨声,噼里啪啦—— 这天沉了好几天,终于在今日落下一场大雨。 * 仅是一个小时,唐棠便反复查看手机几十次。 她的朋友圈一直很热闹,一分钟没看,再刷新就会出现新的点赞和评论。 但这么多人,就是没出现她想要看见的那人。 她点开联系人“娃娃天堂-阿辉”,打开他的朋友圈,里面除了前段时间发的那条宣传酒吧的朋友圈之外,什么都没有。 “无聊。”她对他的朋友圈发表评论。 下一秒,她又立刻退出去,跳回自己的朋友圈,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了。 他还是没给她评论。 不知是忙得没刷朋友圈,还是故意装看不见? 总之她就这样反反复复刷新一下午了,窗外的天都黑了。 还没想琢磨清楚任何事,天空便突然飘起雨来。 之后,这雨便瓢泼而下,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窗上。 唐棠桌边那盆因疏于照顾而差点枯死的绿植被这场雨堪堪救回。 雨下了很久,唐棠不喜欢淋着雨回去,打算等雨停了再回去。 但是一直到九点,雨势不减,甚至愈下愈大。 她胸闷得厉害,思考是雨的问题,还是朋友圈没有得到回应的问题。 最后她决定直面问题—— 走到雨里, 去找阿辉。 她还是没忍住, 抓起了车钥匙,推门从办公室离开。 在去娃娃天堂的路上,大雨瓢泼。 唐棠看着大雨洗刷着周边的环境,觉得整个世界都焕然一新,油亮亮的。 自己这几日压抑的心情似乎也被这场雨洗刷得轻松。 只要想着自己正在靠近他,她便会觉得愉悦。 唐棠下车后,举着伞,走到中山路步行街。 此刻下着大雨,平时繁荣的中山路此刻也空荡荡的没什么客人,街道两边的店倒是都开着灯。 店员站在门口一筹莫展地看着天空,似乎在担忧着待会儿下班要怎么回家。 唐棠今天穿的高跟鞋不高,行动还算方便,但刚下车没走几步脚便湿了,寒气从脚底窜上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地跨过几个水洼后,好不容易才走到店面粉色的娃娃天堂门口。 似乎是担心店里被雨水打湿,门店放下了挡风的帘布用来遮挡并不小的雨势。帘布是夏天通用的透明软门帘,但是并不薄。 唐棠站在门口,并不能将店里的情况看得清晰,只能模模糊糊地辨出前台那里坐着个人。 穿着黑衣,低着头。 就是阿辉。 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 此刻,她才后知后觉到胆怯害羞的情绪,还没等她纠结清楚,坐在里面的那人便站起身来,然后直直朝门口走过来。 阿辉掀开帘子的那瞬间,的确愣住了。 他只是觉得呆在里面有些闷,想要出来抽根烟而已,也没想到一掀开帘子就能看见被雨淋得有些狼狈的大小姐。 他抓紧了手里的烟盒,然后不动声色地将烟盒放回衣服口袋里,和她对视两秒后,他将视线往下移。 眼神梭巡过她的全身,看清她被冻得发白的脚趾和肩头那深色的一片后,他将帘子掀开,留出一个人能进来的空间。 像一扇在她眼前打开的门。 他问:“来抓娃娃的?” 唐棠愣愣点头。 “那怎么不进来?”阿辉这么说着,将身子往后退了一步。 抓着帘子的那只手却依旧没动,很绅士地为她打开了门。 唐棠看向他捏着帘布的手,被冻得发白,指尖微微发红,皮肤上还带着零星的雨水。 见她久久不动弹,阿辉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发现她正对着自己的手指出神,他下意识地缩了缩手指。 唐棠这才回过神,抬头看他,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之后踏了进去。 见她进来后,阿辉转身往里面走。 唐棠站在原地,先把伞收了,这才有空看自己的状况。 她肩上的衣服湿漉漉,紧紧地贴在她的皮肉上,落汤鸡一样。 而她莫名有些拘谨。 他们有一段时间没交流,唐棠不像之前那么大方了,刚才在雨中前进的无畏情绪在此刻突然消失。她甚至不敢再往前多进一步,担心湿淋淋往下滴水的自己将娃娃天堂的地板弄得一团糟。 阿辉没意识到她的拘束,走进店里之后才回头,奇怪问她:“怎么不进来?” 听了这样的话,唐棠没再扭捏,踩着高跟鞋走进店里。 想要找回自己之前的从容,她摆起架子,出声问:“这里有吹风机吗?” 阿辉似乎是觉得这问题不可理喻,盯着她看了几秒,等她耳廓都开始发热,才轻声笑,“你说呢?” 没有就没有,装什么高深莫测。 唐棠在心里吐槽。 不过,她为了他在雨天横穿城市。 她就不信阿辉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但她的确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看见阿辉转身去了仓库,仓库的那扇门敞开着,她便也顺势跟了进去。 进去了才发现这仓库更是逼仄,到处都堆积着没开箱的娃娃,气味很重,并不好闻。 阿辉本来是在柜子里翻找什么的,听到身后她的动静之后,他转身用脚勾过一把红色塑料椅子,将那椅子勾到她面前。 唐棠晕乎乎地坐下了。 下一秒,她的眼前出现了一条毛巾。 顺着拿着毛巾的手看上去,她对上阿辉的脸,还有他的眼睛。 他说:“新的。”意思是让她用。 唐棠伸手接过,然后开始低头擦自己身上的雨水。 阿辉则是走到墙角,打开墙边的小窗户。 室外潮湿清新的空气溢进来,驱散了些难闻的气息。 刚打开窗,阿辉就听见身边鞋子落地的声音,他扭头一看,唐棠果然将自己的高跟鞋脱了。 看起来就不便宜的高跟鞋现在正软趴趴地倒在地上,而唐棠,正坐在椅子上,一下一下甩着自己的脚。 刺眼的冷白色晃得阿辉的眼睛有些疼。 他不动声色地挪开自己的视线,突然有些想要抽烟。 唐棠继续擦着自己肩上的衣服,想起什么,她动作顿住,看向墙边的阿辉。 “你最近有刷朋友圈吗?” 阿辉点点头,靠着墙,环胸看她。 “那你看到我那条朋友圈了吗?最新的,数独游戏。” “哦,看了。” “你算出答案了吗?” 阿辉没回答,反倒是利落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张。 他的手指夹着那张纸,递到唐棠面前。 像是在说,这就是答案。 唐棠放下毛巾,低头对着那张纸研究了一会儿,激动地说:“真对了!” 其实她真的有在认真思考那道数独题,但冥思苦想了许久都没解出来,如今看到正确答案,自然兴奋。 她抬头看他,这才发现阿辉不知什么时候移动到了她身边。 他就站在她的旁边,正居高临下地看她, 他身上的气味一股股地往她鼻子里钻,唐棠抬头看他。 一盏微弱的灯光正好在他的脑后,她几乎隐匿在他的阴影下。 暧昧的上下位置让唐棠心脏加速。 空气是凉的,但她的全身却莫名发烫。 她仰头看着他。 他则是静静地垂眸看着她,眼底没什么波澜,可她却莫名感到压迫。 口干舌燥的,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被压制得喘不过气来一样,她低下头。 下一秒,她听见他的声音。 阿辉问:“对了?” 她回答:“嗯,每一行每一列都对得上。” 阿辉沉默了几秒,然后哑着嗓子问:“不是说,有香吻拿?” 唐棠听清他说了什么之后,猛地抬头看他。 看清他眼底笑意的那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她的身体了。 她今天发的朋友圈在下午的时候被王幼琪评论了。 王幼琪问:「有奖竞答的奖品是什么?」 唐棠当时臭屁地回复她:「本小姐的香吻一枚。」 她差点忘了,阿辉也有王幼琪的微信。 12.恋爱 “你要?”这样问出口后,唐棠有些后悔。 她就应该什么都不问,然后直接亲上去。那些试探拉扯的小把戏在此刻不值一提。 她问过话之后,阿辉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站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 似乎受了雨天的影响,他的眼神也变得湿漉。落在唐棠脸上,她甚至能感觉到重量。 那眼神沉沉的,湿湿的。 唐棠下意识地放慢呼吸,不知过了多久,阿辉才从她身边走开,看向窗外。 外面还在下雨,天空白蒙蒙的,细长的雨丝打在窗框上,激起的雨花落进屋里,将室内弄得更加黏腻潮湿。 见他久久不回答,唐棠变得紧张,又问:“你不要?” 她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光脚踩在地上,板砖冰凉,脚底的触感让她清醒了一些。 唐棠感到十分挫败—— 她何曾这样积极主动地给别人送吻啊! 而且对方还一副不是很想要的模样。 阿辉终于回头看她,可他的眼神似乎比刚才还重了。 他瞥了一眼她着急又尴尬的脸,又垂眸看向她踩在地砖上的赤足,轻轻皱了皱眉后,他说:“坐下。” 唐棠心中憋着一股气,大脑也烧得厉害。 她觉得阿辉在耍她,明明是他主动提起“香吻”的事,她问了两遍,他却都不肯回答。 她是他玩弄的掌中物。 他一个钩子就能将她的心吊起来,之后却又不管她的死活了。 所以此刻的她并不想听话,她不止没坐下,甚至一步步朝他走了过去,直到两人的距离不足十厘米。 她盯着他看,再一次逼问他,声音却微微颤抖,“你是要还是不……” 话还没说完,在她眼前懒懒散散站着的人便突然凑近她,轻轻地贴了一下她的唇后,他便撤开,然后用那一双很亮的眼睛盯着她看,声音发哑:“要。” 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轻飘飘地发生了。 唐棠的身体还处在一种愤怒的境况,大脑和精神却在一瞬间变得柔软。 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愣在原地,呆呆看着眼前足够蛊惑人的男人,脑子却不自觉正在复盘回味着刚才相碰的短短一瞬。 阿辉看着她,见她一副还没反应过来的模样,他又低头碰了碰她的唇,鼻尖轻蹭着她的。 他的声音低哑,语气缱绻,“多拿一个,不介意吧?” “啊?……” 唐棠的脸一下子发烫,眼眶也热辣辣的,眼里不自觉地含了水,正想要说话的时候,他突然扶上她的肩膀,推着她退了几步。 唐棠还是晕乎乎的,下一秒,她又被他摁回了椅子上。 “地上不凉吗?” 阿辉在她面前蹲下,伸手从旁边抽出纸巾,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后,他准确无误地拿捏住她的脚踝。 唐棠吓了一跳,抽搐了一下,下意识想要收回自己的脚,却发现他将她的脚踝捏得很紧。 她轻呼了一声,阿辉没松手,只是放轻了手的力度,然后将她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用纸巾轻扫着她的脚底,将她刚才沾染上的灰尘都拭下。 左脚干净后,他去摸她的右边脚踝。 “地上脏。” 唐棠今天穿的是裙子,小腿皮肤裸露在空气中,此刻自然凉飕飕,便显得他手的温度更高。 阿辉捏着她的脚踝,看着她莹润的白皙脚趾,一瞬间的心猿意马。 他不自觉地收紧了手指,在听见头顶她变重的呼吸声后,他又松了松力道。 两只脚都干净之后,他终于抬头看她。 这么定睛一看,他才发现唐棠已经熟透了,脸红眼湿,唇也不知被她咬了多久,此刻正透出一种很艳的红色。 他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 唐棠终于回过神来,将两只脚从他的膝盖上收回,搭到了椅子,脚趾却在无意识地蜷缩。 她很紧张,因为阿辉突然的转变—— 他突然对她很有兴趣,突然变得主动,突然对她进行了猛烈的进攻。 她不知道原因,但她一点都招架不住。 而阿辉安静地看着她,他想,他已经准备好和她恋爱了。 甚至,他有些期待和她的恋爱。 他几乎能预知到他们的未来,一定是鸡飞蛋打的,却也一定生机勃勃。 他对唐棠能给他带来的改变而感到兴奋。 他渴望这样的女孩,渴望她生动的眼神,渴望自己被她改变的生活。 唐棠终于开口,声音嘶哑,“那我们现在……” 是什么关系呢? 阿辉回过神,问她:“你想和我恋爱吗?” 唐棠没想到他还会这么正式地问她。 她愣了一会儿,缓过来之后,她不自觉拔高声音—— “要!” 坚定又急促,像是担心他收回。 阿辉的唇微颤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压下嘴角,“那我们就开始吧。” 唐棠说:“好。” 没什么石破天惊的告白,只有暧昧柔软的询问与回应。 “嗯。”阿辉轻轻应了一声,然后起身拿起她身边的毛巾,开始帮她擦依旧湿漉的发尾。 他离她离得近,擦头发的时候,手臂环过她的身体,几乎将她整颗脑袋都拥进他的怀里。 唐棠起初是屏住呼吸的,后来便一点一点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清冽、潮湿,像湖边野草的气味。 大致擦干之后,阿辉看了一眼时间,还没到十点,他低头看唐棠的眼睛,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唐棠两眼一瞪,“怎么在赶我啊?” 阿辉解释道:“我还有一会儿才下班,不知道你等不等得……” 唐棠抢答:“等得了等得了。” 她这话刚说完,肚子便很不给面子地发出了“咕咕”的声音,两人都顿住,唐棠急得脸又红了起来,但也只是害羞了片刻,她便抬起眼睛看他,有些恼羞成怒,声音都变得尖锐:“我说我等得了!” 阿辉挑挑眉,“那你在这里等一会儿,待会儿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唐棠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催促着他离开,“你去看你的娃娃机吧。” 阿辉走出仓库前又看了她一眼,“你真不饿?” 唐棠红着脸重述:“我不饿!” 等他走后,唐棠面上的温度才稍微降低些,懊恼地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叹了口气。 本来还想在他面前装一装高傲矜持的,却没想到刚确定关系没多久,就让他看到自己这幅接地气的模样。 她低头看自己的脚,想起刚才阿辉蹲在她面前的场景,才刚沉寂下来的心脏又开始加速跳动,扑通扑通,身体也变得温热。 她抬头看窗,雨还没停。 不过她喜欢这样的雨天。 十点一到,阿辉便走了进来。 今天下了雨,气温低一些,他便穿得比平常多,里面依旧是一件短袖,外面添了一件薄外套,黑色的,像冲锋衣。 他将拉链拉到最高处,下巴压住顶部,领口将脖子都遮挡住。 黑衣衬肤色,于是他那张脸便显得更加苍白,不过他的眼睛看起来比平时亮,也更加有神些,看得出心情还不错的模样。 唐棠见他进来后,低头将鞋子穿上。 她看了一眼时间,说:“你真是一分钟都不肯多待。” 十点,正正好。 她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他也是这般准时下班,面对她的恳求也是一副铁面,丝毫不肯通融,冷冰冰的像是机器。 如今,这机器依旧准时下班。 不过他并不急着回家,而是来找她了。 这样想着,唐棠的心中升起些奇妙的滋味。 阿辉看她,“你不饿?” 唐棠脸又开始发热,她认真道:“其实我真的不是很饿。” 虽然她的身体发出了抗议的信号,但是她的大脑却一点都没察觉到饥饿。 ……她只觉得兴奋。 “那你要吃东西吗?”阿辉这样问她。 想着和他再多待一会儿,唐棠认命点头,“随便吃点吧。” 中山路附近有一个很大的夜市,但因为今天下雨,本该灯火通明的地方此刻却是黑黢黢的一片。 阿辉只能带她去二十四小时都营业的便利店。 阿辉以前在这里做兼职,在这便利店里买过不少打折的临期商品,便知道哪个好吃哪个不好吃。 他轻车熟路地挑了他觉得最好吃的盒饭,回头问跟在她身后的唐棠,“这个可以吗?” 唐棠点点头,她没怎么吃过便利店的东西,只能让他帮忙挑了。 阿辉拿着东西去结账,唐棠率先坐到餐桌边,乖乖地等着他。 几分钟后,他将已经加热过的盒饭放到她面前,又帮她将筷子的包装拆开递到她手上。 唐棠目光灼灼盯着他看,接过筷子后,她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阿辉撑着下巴看她,见她低着头偷笑,转开眼神,没有多问什么。 他知道唐棠为什么笑。 他也挺想笑的。 不是因为好笑,而是因为开心。 13.证明给我看 13. 唐棠没一会儿就放下了筷子。 她本就吃得不多,最近又恰好处于阶段性的减肥期,胃变小了些,往嘴里塞了几口便觉得饱了。 阿辉看着她剩下的饭菜,并不觉得意外—— 根据他的经验,刚确定关系后,女孩儿一般不会在他面前吃太多。 她们害羞,所以收敛。唐棠也不例外。 但相处一段时间后,她们就会放开些。 至少,会在他面前吃饱饭,然后再肆无忌惮地和他发脾气,将自己最真实的模样完全展现出来,最后甚至还会歇斯底里地和他吵架闹分手。 阿辉看着眼前的唐棠,突然有些期待之后在他眼前最完整真实的她。 见她开始低头收拾吃剩的盒饭,阿辉撑着下巴问了句:“饱了?” 唐棠抬眼看他,“我最近正在减肥,吃不了太多。” 阿辉点头,“那走吧。” 吃饱过后,已经将近十一点,唐棠再不舍阿辉也只能乖乖准备回家。 两人走出便利店后,发现雨还没停。 阿辉一只手撑伞,一只手握着她的肩膀,将她往伞里、他的怀中带。 唐棠没说话,耳边是喧嚣嘈杂的雨声,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气息,不知怎么,那么几百米的路,她走得飘飘然,脑袋晕乎乎的。 在她身边的阿辉也在出神,他在想,明天会是什么样的呢? 她会来找他吧?他们会一起吃饭吧?他们明天要一起做些什么呢? 两人安静地并肩走着,直到他们到了唐棠停车的地方。 她从包里拿出车钥匙,按了按钮之后,车辆前灯打开,将车前的空间照得亮堂堂的。 阿辉看了一眼她的车,又轻飘飘地挪开眼神,看向她的脸,“去吧。” 唐棠没动,借着车灯看清了眼前阿辉的模样—— 额前的头发被雨水打得湿漉,发尾软软地覆在他眉骨上, 眉下的那双眼微微上挑着,眼神不像方才在仓库里那么清亮了,雾蒙蒙的,盖了层雾似的,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只是觉得此刻的他看起来朦胧又清冷。 一场雨似乎冷淡了他的热情。 这哪里是热恋中的男人应该会有的表情? 唐棠心中着急,站在原地,踌躇几秒之后,她问他:“你后悔了?” 阿辉一愣,“什么?” “你后悔和我在一起了?” 阿辉的嘴角抽了抽,说:“没有。” 唐棠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说:“证明给我看。” 无理取闹,让人忍俊不禁。 可这就是唐棠。 阿辉想,她开始了,她已经装不下去了—— 她就是没耐心,就是不肯等,就是要有话说话。 唐棠比他想象中更快地摘下了自己收敛羞涩的伪装。 女孩儿一张脸紧绷着,似乎是觉得紧张,一双眼睛就这样死死地盯着他。 阿辉在她目光下低头去抓她的手,用车钥匙将车灯关了。 车灯熄灭,光亮顷刻消失。 唐棠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突然一黑。然而,就在视线猛地黑下来的那一刻,他凑过来亲了亲她。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温热的气息,“没后悔。” 一瞬间,唐棠的胸膛和小腹都变得热乎乎的。 看着唐棠突然变湿的眼睛,阿辉的眼底浮起一点笑意,他问:“好了?” “额,好了……”唐棠愣愣开口。 阿辉想起什么,低头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来个很小的娃娃。 唐棠在昏暗中依稀辨清在他掌心里的是一头小猪。 阿辉将娃娃塞到她手里,又捏了捏她的手,“回去吧。” 唐棠看了一眼娃娃,又抬头看他,问:“定情礼物啊?” 阿辉并没想过这个娃娃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只是看到这娃娃的第一眼就觉得她会喜欢。 其实这娃娃是几天前就准备好的。当时两人甚至还在“冷战”,可他看到这娃娃的第一眼就想起了唐棠,于是,他鬼使神差地自掏腰包换了几个币,将它抓了出来,然后就将它放到抽屉里。 这几日无聊的时候,也会拿出来把玩揉捏,唐棠也时常出现在他的脑中。 刚才,他在前台等下班的时候,下意识地想要拿出娃娃把玩。将它握在手中的时候,他才猛地想起,唐棠此刻就在他身后的仓库。 他也觉得恍惚,前几日还在睹物思人,现下却能够将她抱在怀里。 唐棠还在等他说话,看着她亮亮的眼睛,阿辉点点头说:“算是吧。” 眼前的女孩儿抿抿唇,将手里的小猪捏紧。 下一秒,她快速地靠近他,亲了他一口后,便跑出他的雨伞,飞速地上了自己的车。 娇俏又明朗。 她快速地将车门关上。 阿辉看向驾驶座,只能看到她收起的一闪而过的小腿皮肤和脚踝。 启动车辆后,她摇下车窗,对他挥挥手,“我走了。” 阿辉点点头,她笑着对他说:“明天见。” 唐棠摇上车窗,踩了油门。 阿辉撑着伞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车尾灯慢慢离开他的视线。 她那辆车过于大,是越野车型,价格高昂。明明是十分霸气强悍的轿车,她却在车尾贴了些可爱的贴纸,粉色黄色绿色,虽然凌乱,却也让人心情愉悦。车辆往前驾驶的时候,能够拉出一条彩色的丝带。 她的车和她很像—— 张牙舞爪、天生昂贵偏偏又带着她个人独有的吸睛特色。 直到她的车尾灯都消失在视野里,阿辉才垂眸,收回眼神,准备回家。 到家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比平常他固定到家的时间晚了许多,他也没多余的精力,洗了个热水澡后就躺在床上准备休息了。 窗外依旧在下雨,催眠曲一样的雨声让他很快就入眠。 可他做了个梦,这个梦有些吵。 他梦见了唐棠,她叽叽喳喳在他耳边一直说话,一会儿缠着他帮他抓娃娃,一会儿又让他带她去夜市玩。 他若是不肯,她就一直在他身边转悠唠叨。 还会发脾气,背对着他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等着他来哄她。 他若是靠近了却不说话,她就会问他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和我在一起。”唐棠说。 阿辉说:“没后悔。” “证明给我看。” 他看着她气得红红的脸蛋,认命地往她嘴上亲了一下。 讨到吻的唐棠抱着他不肯撒手,在他耳边说她很喜欢他。 梦中的阿辉没做出什么反应,却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扑通扑通跳得用力。 阿辉觉得唐棠很“烦人”,但是他却又不受控制地因为她的“烦人”而感到开心。 * 第二天,他和往常一样在固定的时间起床,洗漱过后,踩着还未干透的马路去上班。昨天下了一夜的雨,早晨的气温比平日更低,他将外套的帽子戴上,看了一眼时间后,他加快脚步。 今天是老板娘来店里视察的日子,他需要将店里整理得更干净一些。 店里有监控,老板娘每天都会向他询问店里的情况。虽然她平日没什么意见,但每次她亲自来店里视察的时候都能向阿辉指出一大堆需要改进的地方。 阿辉不想听她唠叨,所以每次老板娘来店里的时候,他都会更加仔细点。 老板娘今年四十出头。阿辉想过,如果他妈还活着,应该也只比老板娘大几岁。 但老板娘已经在社会里摸爬滚打半辈子年,她打过几年工,之后才慢慢打拼出几间实体店。她市侩又精明,虽然是典型的商人角色,偶尔也会让他做一些不在他工作范围内的事,但老板娘从不拖欠工资,对于他“不肯多加一分钟班”的行为也没有多大意见,年终的时候还会给他包个红包。 所以阿辉对这老板娘还是很尊敬的。 阿辉不知道老板娘到底有多少资产,只大概知道,这间“娃娃天堂”只是她为了自己爱抓娃娃的女儿顺手开的店,听说老板娘还有几间餐饮店,赚得不少,所以并没有什么精力来这间没什么盈利的抓娃娃店视察。 阿辉七点到店,打扫一个小时之后,老板娘大驾光临。 明明算得上是个有钱人,但老板娘平日穿得随便,今天气温低,她穿了一件黑色的棉服就来了,脚上踩的是一双棉鞋,虽然穿得臃肿,但她指挥阿辉做事的时候动作依旧利索,风风火火的,让他擦这台娃娃机上的灰尘,又让他将墙角拖干净。 最后,她走进仓库,指着那张红凳子问阿辉怎么把这凳子拿出来了。 阿辉撇开眼神,扯谎:“昨天坐在这里点娃娃的数量。” 老板娘没说什么,又去前台看账单了。 阿辉跟在她身后,都累出一身汗,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没有不悦和不耐,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老板娘的指使。 开店将近两小时了,店里依旧没有一个客人。 老板娘很是惆怅地坐在门口,阿辉适时解释:“今天是工作日,而且早上一般是没什么人的……” 话刚说完,空荡荡的中山街突然出现高跟鞋踩地的咯哒咯哒声。 阿辉和老板娘抬眼看过去—— 是穿了一身小香风套装的唐棠。 脚上踩得鞋子很高,地上水坑也多,她低头小心翼翼地绕过,到了平地后才迫不及待地抬头看过来。 阿辉一愣。 老板娘见美女朝他们的店面看过来,脸上挂起笑容,“开张了。” 说完还小声对阿辉说:“这美女一看就是钱多人傻的大妞。” 14.认真发展发展 14. 听了这话后,阿辉觉得老板娘看人还是挺准的—— 唐棠的确有些“傻”,也很有钱。 他看向唐棠,发现她脚步慢了,似乎是没想到这么早店里就有顾客了。 唐棠收敛了步伐,一步步端庄地走过来,连背都挺直。 还没等阿辉说话,老板娘就率先迎上去,“美女,进来抓娃娃呀!” 唐棠本以为眼前的女人是顾客,却没想到她竟站出来揽客了。 唐棠疑惑地看向阿辉,阿辉无声地说:“老板娘。” 唐棠了然,装作和阿辉不认识,笑着进了店里。 老板娘十分热情地招待她,指引着她去换币机,见她换了不少游戏币,老板娘喜笑颜开,拉着唐棠去娃娃机边上,“这个龟龟好看!还有这个鸭子也很可爱,星之卡比也行啊!” 唐棠有些无法承受她的热情,笑了两声后,尴尬地说:“好,我自己再看看。” 老板娘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她拿着手机走到一边接电话,“对对,就在中山街里面,你把车开进来,叫做‘娃娃天堂’,我就站在门口。” 挂了电话后,老板娘对阿辉说:“我又买了几台换币机。” 阿辉说:“没地方摆了。” “把旧的扔了,换成新的。” 阿辉没再发表意见。 几分钟后,一辆货车驶到娃娃天堂的门口,从车上跳下来一个中年男人,“东西送到了。” 男人只将换币机卸下车后就要重新上车,老板娘喊住他:“哎呀!帮忙抬进店里呀。” 男人摆摆手,“我还有其他货要送,你们自己搬吧。” 老板娘叉腰正要发火,男人见状,赶紧上了车,扬长而去,留下三人对着那几台换币机发愣。 唐棠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阿辉已经皱起了眉头,老板娘则是无奈地看向阿辉,解释说:“你看到了吧,我刚才让他搬了,谁知道他跑得这么快!” “所以呢?”阿辉坐回自己的位置,一副不懂老板娘是什么意思的样子。 “所以,你来搬一下。”老板娘拔高嗓音。 唐棠被吓了一跳,看向阿辉,却发现他依旧面无表情,像是根本没听到老板娘的话。 老板娘继续盯着他看,心想这次一定要让他服软干活。 阿辉在店里工作好几个月了,但他只做分内的事,从不肯加班,也不肯做一些搬运的苦力活。每次叫他干些体力活,她都需要跟他磨上许久,他才会不情不愿地离开那张椅子,干活的时候,却也丧着张脸,整个人看起来软绵绵的,她在旁边看得心生怒气,恨不得上前帮他搬。 看来,今天阿辉也不打算给她面子。 老板娘继续说:“听到没呀,过来搬一下,就三台,不多,一会儿就好了。” 阿辉抬眼看老板娘,“搬不了,腰疼。” “这么年轻就腰疼!体这么虚啊?”老板娘问。 阿辉点点头,屁股都不挪一下的,“身体一直都不好。” 老板娘气得脸都红了,靠在门边顺着自己的气,“真是想要气死我,你想不想要工资了?” 这回,阿辉还没说话,站在娃娃机前的唐棠却开口:“老板娘,他身体不好,就别喊他了吧。这机子看着也不是很沉,我来搬吧。” 她这话一说完,阿辉和老板娘同时看向她。 阿辉微微皱眉,老板娘更是震惊,“哪里哪里!你是客人。” “没事没事,我帮你吧。”唐棠走了过来,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脆弱摇晃的声音,但她脸上表情却很坚韧,似是觉得自己真能够胜任。 老板娘脸色更奇怪了,哪里有这样的事?看来这美女真是善良得有些傻了。见美女都要上手了,老板娘急得差点要将“我自己来就行”这句话脱口而出。 但下一秒,坐在屋里的阿辉站起身来。 “我来。” 美女顿住,回头看他,“你不是腰有问题吗?” 阿辉走过来,看她一眼,“随口说的,就是不想搬而已。” 老板娘听到阿辉这话,心间的那股火又一下子烧到脑门,正打算出声数落阿辉的时候,她看到了美女顾客看向阿辉的眼神。 那样的眼神她很熟悉——她每次来店里都能看见那些小女孩儿们对阿辉露出这样着迷沉溺的眼神。 她能理解,毕竟谁没年轻过?谁年轻时不会对这样带着易碎气质却又长相英俊的男人芳心暗许呢? 她也并不觉得阿辉这皮囊会影响她做生意,相反的,她甚至认为阿辉是娃娃天堂的招财猫。 他这脸招桃花,招女孩。 对她来说,便是招财。 一看美女的眼神,她便知道眼前这女孩儿又被阿辉皮囊蛊到了。 而且……看阿辉的意思,他对这女孩儿应该也有点意思,否则,平日里懒成一条虫的他怎么会就这样轻易松口? 意识到两人可能心意相通的时候,老板娘看向他们的目光都变了味。 那股烧到脑门的火也莫名消歇下来。 哦,原来八卦能灭火。 她站在一边,看着阿辉弯腰卖力地搬运着机器。期间,美女靠他很近,一直跃跃欲试想要帮忙,但碍于自己的高跟鞋和阿辉警告的眼神无法上前。 美女全程都跟在阿辉旁边,神情担忧,像是担心这几台机器真能把阿辉的腰给伤了。 老板娘就在一边看戏,甚至还从包里掏出一把瓜子开始磕了起来,好不惬意。 搬运第二台机器的时候,阿辉似乎是觉得穿太厚不方便行动,站起身将薄薄的外套给脱了,只留下一件坎肩背心。 唐棠皱了眉,又开始担心他会不会着凉,她支支吾吾半天,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站在一边神色焦虑。 老板娘有些看不下去了,她走过去,将唐棠捞到身边,把手心里的瓜子递过去,问她要不要吃。 唐棠没心思啃瓜子,摇摇头。 老板娘将两人的交流看在眼里,她盯着在门口挪动机器的阿辉,随口说道:“阿辉长得真的不错,看这身板,也还行呀,该有的都有,就是有点太瘦了,应该多吃点的。” 站在她身边的唐棠呼吸一急, “还行吧……” 老板娘盯着阿辉裸露出来的皮肉看,又懒懒散散地磕了个瓜子,“其实我也有是有些门道的,如果他不介意的话,我真可以给他介绍点生意做做。” 唐棠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老板娘说的是什么生意。 她没办法淡定了,扬声道:“不行呀!你不能做这种事的!” 她说话声音大,阿辉也侧头看过来,老板娘笑着对阿辉摆摆手,“没什么,我们聊天而已,你继续。” “怎么不行?我还没问过他呢,他要是同意呢?” 唐棠低声反驳:“那也不行,他现在不是有正经工作嘛,你要是给他介绍去其他地方工作了,就没人给你看店了!老板娘,你清醒点。” 见女孩儿认真严肃,老板娘也懒得再逗她了,“也对。那我还是等他主动开口吧。” 说完,她盯着阿辉看,故意“啧啧”了两声,“这胳膊还是挺有型的,肱二头肌杠杠的。” 唐棠突然叫她,“老板娘,我要吃瓜子。” 老板娘低头将手心里的瓜子递给她,“吃呀。” 等唐棠伸手抓了几个后,她再抬头,却发现唐棠不知什么时候走上前了一步,将她看阿辉的视线遮得死死。 觉得小女孩心思有趣,老板娘又笑了笑。 不远处的阿辉已经沉默寡言地搬了三台机器,干活期间,他时不时会回头看看站在店里悠悠哉哉嗑瓜子的两人,见唐棠和老板娘聊得不错,他也放心下,继续手头上的事。 把所有事都做完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老板娘看了一眼时间,说自己要去别家店看看。 阿辉坐在前台的椅子上,头都不抬一下。 反倒是唐棠,站在门口笑着和老板娘挥手说再见。 老板娘走出去没两步,又想起自己的钱包忘记拿了,走回前台拿钱包的时候,她忍不住调侃阿辉:“这个女孩儿挺好,认真发展发展。” 阿辉微怔。 他先是看了老板娘一样,又望向在不远处抓娃娃的唐棠,他想了想,正经回答老板娘: “我知道。” 15.kisskiss 15 确认老板娘走后,唐棠才走到阿辉身边。 “她应该没看出来吧?”她自觉刚才自己演技还不错,在老板娘提出要给阿辉介绍“生意”的时候,她都忍住了,没爆出自己“正牌女友”的身份。 阿辉抬眼看她,想起老板娘刚才对他说的那句话,分明是已经知道,但是他不想向唐棠解释太多,所以还是说道:“应该没有。” 他又看了一眼时间,问:“你不用上班吗?” 现在分明是上班时间,而且今天也是工作日。 唐棠不好意思说自己特地请了一上午假过来见他,也随口扯谎:“我们公司有公休假期。” 阿辉似懂非懂点点头,低头开始做手上的事,“你们公司待遇还不错。” 唐棠的脸微微发热,见他低头在忙,不打算再打扰他,可下一秒,她瞥见了他裸露的手臂。 那件坎肩松松垮垮的,没个形状,他的坐姿也不端正,她这么低头一看,发现该露的不该露的都露出来了。 想起刚才老板娘对阿辉身材的评价,唐棠转头拿起他刚才脱下的衣服,再递到他面前,“穿上吧。” 阿辉掀起眼皮看她,像是在问:“怎么了?” 唐棠解释:“昨天下那么大雨,我怕你感冒。” 但她也知道自己的演技不好,说完这样的借口后就移了眼神。她看向别的地方,却不自然地狂眨眼睛。 阿辉虽然不算身经百战,但他很会看人眼色,而且唐棠又是那种不会并且懒得隐藏想法情绪的人。 他一眼就看出她真实的想法。 他嘴上没说什么。 却在心里觉得唐棠比他之前的那些女朋友都幼稚一点,或者说是,纯真一点。 至少,她们是不会因为他穿背心而吃醋。也有可能是她们不显露出来,不像唐棠这般直白单纯,什么话都写在脸上。 发现他久久没反应,唐棠垂下眸子望向他。 见他盯着自己没说话,一双眸子深沉莫测,她有一种自己被看穿的感觉,心跳突然加速。 她用紧绷的神情来掩饰自己的慌乱,“怎么了?你不觉得冷吗?” 十分拙劣,但是是可爱的。 阿辉没说什么,听话地穿上了衣服。 见他乖乖穿上衣服,将该遮的地方都遮上后,唐棠露出满意神情。她没再打扰他,拿着一筐游戏币在娃娃天堂里逍遥了。 阿辉看着她脚步轻盈的背影,不自觉地勾了一下嘴唇。 她很幼稚。 但被幼稚的她管束着,跟着她一起幼稚的感觉好像也还不错。 他从她的背影上收回视线,低头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过了不知多久,他抬起头看,发现唐棠站在一台娃娃机前,脸色难看。 看着她手里几乎已经空了的筐子,他知道她大概又在这台机器上碰壁了。 她这人似乎很执着,看上什么东西后就一定要得到。 果然,当她用掉最后一枚币,却还是颗粒无收的时候,她低头掏手机,皱着眉走到换币机前准备买新的游戏币。 阿辉从桌上随手拿起一枚游戏币,站起来身,经过唐棠身边的时候,他顺手握住她的手腕,然后将她拉到娃娃机旁。 投下硬币之后,开始行云流水的操作。 唐棠在他耳边兴奋指挥,“这个,这个,对,我要的就是这个!” 那娃娃机很听阿辉的指令,在该收紧的时候收紧,该松开的时候松开。 没一会儿,唐棠想要的那只娃娃就被成功抓了出来。 唐棠蹲下身子将娃娃捞了出来,在她抓着娃娃欣赏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她看向墙角的监控,“老板娘不会生气吧?” 在她看来老板娘并不是好惹的,比她妈还精明呢。若是知道阿辉帮她抓了娃娃,阿辉肯定要被大骂一顿。 “没事。” “真的吗?”唐棠并不放心。 “员工守则上又没说不能帮女朋友抓娃娃。”阿辉淡淡说。 唐棠一愣,耳根子开始发热,“对哦,是帮女朋友抓娃娃。” “那之后,我想要哪个娃娃,你都会帮我抓吧?” 她的眼睛亮亮的,似乎很期待他的答案。 阿辉盯着她泛红的脸颊看,面上毫无波澜,呼吸却不由自主地加重几分,“嗯。” 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答应,唐棠微怔,但也只是一瞬间,她就反应过来,低头抿着嘴唇笑,像是担心被他知道她有多开心。 又过了没多久,店里来了些客人,担心被人知道阿辉在上班时间谈恋爱,唐棠自觉地远离前台,一个人窝在角落里锻炼自己的抓娃娃技术。 但是,她耳朵太尖,也有可能是她的注意力都在阿辉身上,就算离得远,她还是能听到前台的动静。 比如此刻,又有人找阿辉要联系方式了。 她转过脑袋,紧紧盯着前台的情况—— 阿辉脸色无异地拿起手机,让女孩儿扫了之后又像往常一样低下头。 女孩儿捧着手机问:“这是你们店铺微信吗?” 阿辉悠悠抬头,慵懒地掀起眼皮,“对的。” 女孩儿有些尴尬,抓着手机的手指收紧了,鼓足勇气又问了一句:“有你的吗?我想要你的私人微信。” 阿辉沉默片刻,说:“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 说完,他瞥向唐棠所在的地方,和她的目光撞上后却也不惊讶,像是早就知道她在看着他。 看清唐棠呆愣愣的眼神后,他不动声色地再收回自己的视线,看向眼前的女孩儿,“抱歉。” 女孩儿扯出一个微笑,摆摆手,“没事。” 她转身就走,阿辉没再说话,继续低头做着手头上的事。 而唐棠则是烧得大脑短路,已经不知自己现在到底应该做些什么了。 又在娃娃天堂待了一会儿,唐棠准备离开的时候,见阿辉正在忙着填补娃娃机里的娃娃,便没有当面和他说自己要走的事,只是在手机上道了别。 「我走了!」 没一会儿,她就收到了阿辉回复的消息:「公司每周都是这个时候公休吗?」 「怎么了?」 「下周你会不会来?」 「你想我去吗?」唐棠在打这几个字的时候,手指都在发颤,发送出去之后,更是惴惴不安。盯着聊天界面顶部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看了好一会儿后,她的眼睛都开始发酸。 「想。」 唐棠吐了一口长长的气,红着脸继续打字:「你真这么喜欢我啊?」 那边过了一会儿才回复:「不行吗?」 行行行!太行了…… 唐棠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脸,觉得自己被拿捏得死死。 阿辉这人,寡言冷淡却又赤忱直白。与你不对付时,一个眼神都不会分给你,将你放在眼里的时候就会变成情场高手,随便一句话都能惹得人心脏直跳。 唐棠没再矜持了,发了句:「kisskiss!」 阿辉回复:「今天没亲呢。」 看着这几个字,唐棠努力在脑中想象出他此刻的模样—— 估计又是顶着一张冷脸,用好看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打下这几个字。 会不会太性感了。 唐棠闭了闭眼睛,缓了一会儿后才回他: 「下次补!~」 阿辉回了个OK的猪猪表情包。 16.热恋呢 下午下班之后,王幼琪来公司里找唐棠,约着她去吃晚饭。 唐棠捞起包包起身,王幼琪却一把抓住唐棠挂在包包上的小猪挂饰,皱着眉问:“这什么东西啊?和你这个包很不配。”说完她又补充道:“很廉价。” 唐棠着急夺回自己的小猪,是阿辉给她的定情信物,“胡说什么啊,怎么廉价了?” 包是黑色的,这亮色的小猪分明让这包看起来没那么古朴无趣了。 “好歹要挂一点精致的挂饰吧,这头猪,眼睛不是眼睛,嘴巴不是嘴巴的。”王幼琪毫不留情地吐槽。 唐棠听得脸都绿了,“你懂什么!” “拆了吧,我明天送你一只罗意威的大象。” “不要,我就喜欢这只猪。” 见唐棠神色坚定,对这只小猪爱不释手,王幼琪识相地闭了嘴。 虽然无法理解唐棠这样奇怪的审美,但她认识唐棠这么多年,也早就习惯了。 王幼琪周围朋友不少,大家家境差不多,即使性格不同,但消费观念都大差不差,但唐棠绝对是她朋友中最不一样的一个。 唐棠出生就含着金汤匙,优渥的生活条件让她过得毫不费力,贵的便宜的东西对她来说并没有本质上的差别,唯一评判这件东西该不该入手的标准是—— 她喜不喜欢。 所以唐棠能买几万的包包和几千的高跟鞋,也能因为觉得印刷在手机壳上好看的图案就去买九块九的手机壳。 她就是这样随性自由毫无拘束,若是别人强硬干扰,还会惹得她不高兴。 如今她很喜欢这只小猪玩偶,王幼琪也不打算再插手了。 见唐棠十分爱惜地抚摸着那只小猪玩偶,王幼琪忍不住笑了笑,之后又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她总是担心唐棠会被居心叵测的人欺骗,所以在过去的十几年中,她都忠心耿耿地守护在唐棠的身边。但陪她这么些年下来,她发现唐棠的运气很好—— 唐棠谈过的男友都算优质,从没在金钱上占过她便宜。 情感方面更不用说了,没人能让她伤心超过三天。就拿前任梁泊来说,唐棠就算被他分手劈腿,也只会伤心两天,第三天就转头遇上了新的crush,并且快速地投入其中。 不知是应该说她幸运,还是说她对于感情的态度过于干脆,能够十分迅速地投入和抽离。 吃饭的时候,王幼琪问起唐棠最近的情况,“最近心情好像不错?朋友圈一天能发十条。” 最近几天王幼琪在忙一个项目,自觉冷落了闺蜜,所以今天这顿是她请的。 “我还没跟你说吗?”唐棠震惊,这才想起自己的确是忘了和王幼琪报备自己和阿辉的情况了。 王幼琪疑惑看她,只见眼前的唐棠放下筷子,低着头笑得羞涩。 她说:“我和阿辉在一起了。” “阿辉?……”王幼琪反应了一会儿,“那个抓娃娃的?!” “嗯。” “什么时候?我还以为你们这么久没消息已经吹了。” “就前几天。”想起阿辉,唐棠扭捏地摸着自己的头发,眼里的甜蜜几乎要溢出来。 王幼琪笑了一声,“热恋呢。” “什么感觉?”王幼琪再问唐棠。 “什么什么感觉,就是喜欢。”唐棠两颊泛着酡红。她捧着自己的脸,似乎是想要用手的温度让发热的脸颊降温。 王幼琪嫌弃瞅她一眼,她在脑中搜寻着阿辉的模样,依稀记得他长得好看,鼻子精致漂亮,可那双眼睛看起来却十分冷,眼尾微微上扬,睫毛很密,所以一双眸子看起来便黑黢黢的。 的确是唐棠会喜欢的长相。 而且他很会抓娃娃,唐棠抓娃娃的技术可烂了。 但是……阿辉似乎是唐棠谈过的经济条件最差的男生。 唐棠之前找的男友几乎都是同学或者是同事,最差最差的是她爸司机的儿子。 算起来应该是前前前男友,那男人刚大学毕业,长得很高,单眼皮,平时戴一副银框眼镜。 唐棠当时在看韩剧,觉得电视剧里的男主很帅,他们在冬天的时候不穿厚重的棉袄,只穿一件长到小腿的风衣,身形颀长。唐棠觉得他们被冻得发红的手指和耳朵也十分性感。 那前前前男友也差不多是这个类型的。 那天,她爸的司机生了病,司机的儿子便来家里载唐棠去某个饭店吃饭。 王幼琪当时正好就在唐棠身边,亲眼见证唐棠坠入爱海的过程。 她盯着男人的手看了好一会儿,之后又看向男人的脸,看见他的单眼皮后,她的眼睛都亮了。之后,她握着王幼琪的手笑个不停,心情也是很好的模样。 再过了一周,王幼琪听说唐棠恋爱了,问了才知道对象就是那天开车的男人。 男人自知条件不如唐棠,处处宠着她,两人相处得还不错。但是某一天,男人摘下了眼镜,唐棠看着他的脸蒙了一会儿,回来就和王幼琪说感觉不对。 “什么感觉不对?” “就是不喜欢了。”唐棠说,“他脱了眼镜之后,我才发现他的眼睛居然这么小!” “和韩国欧巴不像?” “不像!” 又过了没多久,王幼琪听说唐棠和那男人分手了。 这样回忆起来,王幼琪也觉得唐棠对待感情十分儿戏,但唐棠乐在其中,甚至过得很是肆意潇洒。 爱就狠狠爱,不爱了就干脆分开。 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状态。 “所以你是因为他会抓娃娃才喜欢他的?”王幼琪问。 唐棠思索着,“他长得帅,会抓娃娃,很会玩数独,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 王幼琪笑笑,没再多说什么。其实她对阿辉的印象还不错,至少不是那种仗着自己的外貌而到处坑蒙拐骗的模样,他并不殷勤,甚至称得上是冷漠。她记得她去娃娃店里找唐棠的那次,阿辉似乎只对唐棠有点“特殊待遇”,对其他人都视若无睹。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唐棠收到了一条消息。 王幼琪本不知发消息的是谁,但见对面唐棠看完消息后皱眉咬唇的,便知道她应该是收到了阿辉的消息。 她问唐棠怎么了,唐棠却心不在焉的,没回答。 过了几分钟,唐棠起身,“我们走吧。” “饭还没吃完呢。” “不行,我得回去睡美容觉了。” 王幼琪:“?” 唐棠打开手机前置检查自己的脸,“明天要约会,黑眼圈有点重。” 17.热恋啊 唐棠睡前做了一整套的护肤疗程,甚至还开了许久没启动过的美容仪器,务必要保证自己明天光彩照人,迷得阿辉神魂颠倒。 不知是不是因为睡前想了太多,她甚至做梦梦见了阿辉,具体两人干了什么她不记得了,只是醒来的时候,心脏跳得很快,小腹和胸膛也暖乎乎的。 盯着窗外还未大亮的天空看了一会儿,唐棠将被子闷过头,努力回忆思索自己刚才到底做了个什么样梦,可是除了阿辉的那张脸以外,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即使这样,她还是伸手摸了摸自己温热的小腹,笑着在床上扑腾了好几下。 唐棠很早就来到了约定的地点,中山路的商城门口。 和阿辉约定的时间是十一点,现在才将将十点。 唐棠知道自己在家坐不住,所以就提早出门了,而且她急得没吃家里的早饭,如今提早来了,正好也能买点周边的零食垫垫肚子。 她提了个泡芙从店里走出来,边走边吃,咬下第一口,还没将奶油咽下去,她就顿住了动作—— 站在不远处的那人不就是昨晚出现在她梦中的男人吗? 她看了一眼时间,也才十点十分。 距离他们的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十分钟。 她慢慢将嘴里的奶油咽了下去,站在原地观察着阿辉的举动,本以为能观察到他一些习惯或癖好,但他只是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机,但手上动作不多,猜测,他应该是在玩数独。 偶尔有风吹过,他身上的衣服被风吹得贴紧在身躯上,轻薄的衣料勾勒出他单薄的身形。 唐棠远远看着,觉得他像一棵树。 但这颗树看起来有些孤独。 她天生就见不得这样的场景。 她悄悄跑上前,想要给他个惊喜。 她从左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男人扭头看见她的脸之后,他换了个表情,将皱着的眉头松开,像是觉得惊喜。 而唐棠在无意间瞥过他的手机,哪里是在玩什么数独,停留的界面分明是和她的聊天对话框。 阿辉关了手机,将手机放到口袋里,问她怎么来得这么早。 “你不也是?”唐棠问,她又开玩笑道:“不会是因为迫不及待想要见我吧?” 阿辉看了她几秒,很给面子地说:“嗯。” 他眼底带着极浅极浅的笑意。 唐棠反应了一瞬,又觉得脸热,一把揽住他的胳膊,扬声说:“走吧。” 走着,她将手中的泡芙递给阿辉,“吃吗?” 阿辉低头看了一眼泡芙,然后对着她吃过的地方,咬了更深的一口。 唐棠不动声色地挪开了眼神,胸口又出现了那种热乎乎的感觉,脚底也轻飘飘的。要不是她扒拉着阿辉的手臂,她怀疑自己走着走着便会轻盈地飞起来。 “还吃吗?”他问她,将泡芙递到她嘴边。 唐棠直接张开嘴,咬了一口。 但是今天的天气很不听话,突然来了一阵风将她的头发丝吹散,唐棠担心自己的头发沾上奶油,急忙扭头,动作做得快,所以意料之外的触碰也是转瞬即逝的。 阿辉没反应过来,只是知道眼前的女孩儿突然扭了头,而自己的手指则是被温暖湿润的皮肤轻轻蹭过。 两人都是一顿。 唐棠低头看阿辉的手指,发现指尖上出现了一点浅红。 是自己今天出门前精心挑选的口红颜色。说是什么斩男色。唐棠当时没什么感觉,如今看着他手指上的那一点绯色,她觉得这颜色的确挺漂亮的。 阿辉也盯着自己的指尖看了一会儿,之后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低头三两口将手中的泡芙解决了。 唐棠也没故意提这事,只是在往前走的时候,悄悄抓住他的手指,将他指尖上的红色轻轻蹭掉了。 而阿辉也没说什么,任由着她带着蓝色美甲的手在他的手掌中作乱着,时不时低头看,却也没做什么动作。 将他指尖的颜色擦净之后,唐棠本想收回手的,却没想到阿辉一下将她的手掌握住。 她侧头看他的脸,发现他没什么表情,像只是做了一件很平常的事。 而他这幅没什么波澜的表情在此刻也能取悦唐棠,她握紧了他的手,悄悄露出甜蜜的笑容。 之后两人跟平常情侣一样约会一样,吃了午饭后又去看了电影。期间阿辉话不多,但唐棠问他话,他还是会回答,而且他握着唐棠的那只手怎么都不肯放开。 唐棠心中那一点因他不够主动而出现的浮躁情绪也被他温热的手掌抚平了。 两人看到电影是当下最火热的片子,不过唐棠最近没怎么上网,阿辉更不会去浏览这方面的信息,所以他们并不知道影厅里放的到底是什么类型的片子。 两人一进影厅就被大荧幕上的断臂血肉砸了一脸,是票房很高的战争片。 整部影片十分真实,血腥的场面也拍得赤裸,唐棠并不怎么敢看这样血肉模糊的场面,看几眼心脏就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于是她赶紧转移注意力,侧过头去看身边的阿辉。 他依旧懒懒散散地坐着,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 3d眼镜镜片上流光溢彩,但那并吸引不了唐棠的注意力,她将视线向下滑,经过他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到他微抿的唇上。 耳边是炸弹飞机和坦克的轰隆声,士兵嘶哑的声音和子弹炸弹声交杂在一起,唐棠却在这样并不安逸的环境中想起了昨晚做的那个称得上是美好旖旎的梦。 具体的依旧没想起来,但是至少,她记得—— 他亲她了。 他们接吻了。 唐棠皱起眉头试图回忆起更多细节,但还是徒劳,回过神的时候,她发现刚才一直在认真看电影的阿辉已经转头看向她了。 两人都戴着3d眼镜,唐棠只知道他是在看着自己,并不知道他到底在看哪里,也庆幸这3d眼镜能够掩饰她一直在注视着他嘴唇的事实。 大屏幕忽明忽亮,阿辉的脸也隐匿在这明明灭灭的环境中,让她有些看不清他的五官。 “怎么了?”他低声问她。 “我不爱看血腥的场面。” 阿辉问:“那我们要出去吗?” 唐棠又说:“可是我想看结局。” 阿辉看着她扭捏又纠结的模样,问:“那就继续看?” 唐棠轻轻嗯了一声后,往他身上凑,她在昏暗中找到他的耳朵,见他没躲,便得寸进尺,靠得更近。 “如果出现那种很血腥的场面,我能往你怀里躲吗?” 是在询问,但话里撒娇的意味明显。 阿辉微顿,侧了眸子,因为两人靠得过近,所以他的余光只能瞥见她小巧的鼻子和饱满的嘴唇。 她说完这话,还紧张地舔了舔唇。 其实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中,阿辉是很难看清那些细节的,可好死不死,那一刻荧幕突然大亮,似乎是电影里有人投了颗炸弹,乍亮的光芒点亮了整个电影厅。 于是阿辉看清了她的伸出又收回的舌尖。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觉得那舌尖堪堪就要碰到他脸颊。 突然出现些奇怪的感觉,像是缺氧,又惹人心快,呼吸也一下紊乱。 他将在嘴边的那句疑惑的“你不能闭眼睛吗?”吞入肚里。 最后他说出口的是:“可以。” 18.这里也像猫 18. 说完,他将横亘在他们座椅之间的扶手抬了上去,方便唐棠动作。 唐棠则是在昏暗的环境中悄悄勾起了嘴角。 诡计得逞,开心死了。 之后的一个小时,只要大荧幕里出现一点风吹草动,唐棠就会“娇弱弱”地躲到阿辉的怀里。半张脸贴着阿辉的胸膛,另外半张脸又用手掌挡住,一定要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绝不看到一点血腥的场面。 说实话,阿辉后半场几乎没看进去。 唐棠就像脱兔,在他胸前和椅子上来来回回地窜动,甚至很多时候,她都是在自己吓自己——好几次她扑到他胸口的时候,荧幕上并没有出现什么大尺度的画面。 他放在另一侧扶手上的手掌捏紧松开好几次。 终于,在电影结束前的二十分钟,他再忍不住,伸手握住唐棠的右肩,用了点力气将她压住扣在他的胸膛前。 怀中的脱兔被迫停止动作。 阿辉听到她的呼吸声,轻轻的,但是频率明显变急了。她的身体也僵住。 阿辉说:“别乱动了。” “不敢看的话就侧头。”不用再那样来来回回,起起坐坐了。 怀中的唐棠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见头顶没了声音之后,唐棠眨了好几下眼睛,抿唇调整自己的呼吸,但心脏依旧不受控制地直跳。 就这样在他的胸口僵了一会儿后,唐棠便觉得身体有些撑不住了,酸麻的感觉从腰椎尾蔓延—— 刚才,担心自己的动作看起来过于别扭,不够漂亮优雅,她便一直紧绷着自己的身体,也不敢变化动作。 她在思考着自己该在什么样的时机变换动作。 抬头看阿辉,见他正着身板,像是看电影看得入迷,她也不好意思打断他,只能又安静地低下头。 而阿辉则是在她低头的下一秒,垂眸看她。 胸前的女孩儿姿势别扭,脖颈连着脊椎绷得紧紧,苦苦支撑随时都要崩裂的模样。 阿辉突然想起他家楼下的一只野猫。 初见他时,它的腰背也是这样紧紧地弓着,很警惕的模样。 他顺着她的腰部往上看,视线落在她细长的脖颈上。 屏幕突然在此刻大亮,他借着光芒看清了她脖子后没被橡皮筋绑上的新生长的头发绒毛。 这里也像猫,软软的。 终于,这只猫有些撑不住了,脖颈极小幅度地动了动。 他甚至听见了她倒吸气的声音。 他挺直了腰背,握着她的肩头将她整个人微微提起来,低头在她耳边问:“怎么舒服点?” 唐棠顿了一下,继而说:“我调整一下。” 阿辉低头看她,见她那颗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许久,这里顶一顶,那里压一压,最终,头颅靠在他的肩口处。 她说:“好了。” 这个位置的确省力。 阿辉握着她的肩膀,她靠着阿辉的肩头,而阿辉只要微垂脑袋,下巴就能靠在她的头顶。 他捏紧了她的肩膀。 下一秒,他将下巴轻靠在她的头顶。 她有几缕不安分的头发像羽毛一样触碰着他的唇。 有点痒,但他没动。 之后的又出现了好几个血腥的镜头,唐棠躲得快速,侧过脑袋,将唇压在阿辉的肩上,鼻尖抵在他的衣服上,呼吸的时候能够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和以往都不一样,今天是带着温度的,熏得人脑袋发昏。 …… 虽然最后两人强撑着将电影看完,但你要是问他们看了什么电影,两人都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唐棠顾着贴贴阿辉了。 阿辉虽然一直在看电影,但后半段的时候,脑海里、眼前却一直出现了楼下那只野猫的模样。 可仔细想想,又不是猫。 看完电影之后,两人经过一间便利店,阿辉让唐棠等他一会儿。 出来的时候,唐棠见兜里揣着东西,问了,他说是火腿肠。 唐棠以为是他饿了,也没说什么。 唐棠搂着他的胳膊,拉他在商场里逛街。 经过店铺,若是看见什么感兴趣的物件,她都会停下脚步进去逛逛。 她一进店铺就会毫不留情地松开阿辉的臂弯,像只蝴蝶一样,在商品之间流连,期间还会让阿辉比较哪样好一些。 两件裙子,一间黑色一件棕色,唐棠拿着裙子在身上比了又比,苦恼地问阿辉:“哪件好看些?” 阿辉认真思考,最后还是得不出结论,他摇了摇头,说:“都好看,比不出来。” 唐棠听见“好看”这两个字便开始脑热,最后大手一挥,将两件都买了下来,旁边的sales笑得合不拢嘴,“帅哥真是有眼光!” 阿辉皱眉,并不习惯她这样没有理由又十分殷勤的夸赞。 但当他看到唐棠付出的钱之后,他明白原因了—— 这两件衣服的价格是他工资的好几倍。 见唐棠付钱时毫不皱眉迟疑的模样,阿辉不动声色地挪了眼神。 他早就知道唐棠条件不错。 之前看她的车也猜到她家境殷实,但如今看着眼前的数字,他才对唐棠的情况有了更清晰的了解—— 她不是一般的有钱。 不过也是。一般的家庭定是养不出她这样的性格。 她大多时候都是大方自然的,可那样的大方自然中又带着一点傲气,让人不敢靠近。 只有优越的生活环境才能滋养出这样的气质。 这样的气质一开始会让人不适,但再多和她接触一些,便会发现她是好亲近的。她对周围的一切都保持着新奇的态度,喜欢说话,喜欢问问题,喜欢一问再问。 初见时,和他剑拔弩张,之后见他总是傲慢矜持,和他确定关系后又是一副扭捏害羞的模样,还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憨态。 阿辉起初觉得她带着刺。 后来才发现,她的刺是软的,贴过来的时候,他甚至会觉得她那刺是专门用来蹭人的。 让人怪舒服的。 唐棠付完钱之后,提起购物袋,笑着扭头看他。 阿辉自然地接过那些购物袋,问:“好了?” 唐棠点头,说着指着对面的店铺,“那边的新款好像也不错,我们也去看看。” 阿辉点头:“好。” 一个小时后,唐棠终于满足地从店铺里退了出来。 而阿辉手上又多了两个购物袋,唐棠有些苦恼,因为阿辉两手都提着东西,没办法再让她勾着臂弯了。 阿辉似乎能看清她心中的想法,他用一只手提起所有东西,然后朝她伸出另一只手。 唐探上前握紧他的手,“重吗?” 阿辉摇头,“还好,几件衣服而已。” 两人本都要离开商场了,唐棠却又被门口卖首饰的店铺吸引住,她看中了一枚宝石戒指。 戴上戒指之后,身边的导购员一个劲地在她耳边夸赞,唐棠笑着看自己的手,并没有表现出立刻要买的模样。 见状,导购员眼色很快地换了攻略对象,她看向站在一边的阿辉,笑着说:“帅哥,你女朋友戴这戒指这么好看,她要是舍不得买,你送她一个呗!” 其实作为一个导购员,辨别顾客是否消费得起是最基本的技能,但也不能怪她看走眼了—— 虽然阿辉穿得衣服低调,看不出是什么牌子,但他长得贵气,最简单的衣服都能让他穿出大牌基础款的模样。奢侈品的基础款价格也不便宜。 而且他手里还拿着好几个奢侈品的袋子,导购员自然不会想到他的工资还比不上她的。 她自觉说这话是没问题的,但是话一说出口,试戴戒指的美女便一顿,紧接着便神色紧张地将戒指脱了。 而男人则是没什么表情,他看了一眼戒指的价格,什么话都来不及说便被美女拉着离开。 导购员还不死心,“真的不要吗?这戒指你戴着真的很好看。” 美女头都不回,男人脚步却是悠悠。 走出商场之后,唐棠才敢停下脚步喘息。 那戒指价格不低,阿辉肯定是买不起的。 她怕他听了那样的话不舒服。 她有过前车之鉴,她的前前前男友,是她爸司机的儿子。她一开始觉得他长得像韩剧男主,但他摘了眼镜之后,她便祛魅了。 如今想想,她早该反应过来的,在听到他名字的时候,她就该知道他不是她心中的韩国欧巴—— 他叫王浒进。很本土的名字。 但当时她对他很上头,便也不拘小节,只是沉迷在他颀长的身形和那对单眼皮。 两人热恋的时候,小王请她去过一间高级餐厅吃饭,她知道他经济能力一般,在点单的时候便特地选了点便宜的菜,也不敢点多,所以最后唐棠是没吃饱的。 从高级餐厅出来后,两人经过一个夜市,唐棠说自己想吃炒粉,本来一直沉默的小王却突然发了脾气,甩开她的手,一个人往前走,“你要吃就去吃,我先回去了。” 唐棠不明所以,追上去问了才知道他是因为她故意在餐厅里点了那些便宜的菜而生气。 唐棠看着他愤怒又隐忍的神情,像是理解了。 小王说:“你这样我只会觉得自己很没出息!你懂吗?” 唐棠点头。 之后,她并没有吃上炒粉便回家了。 王幼琪正好来找她,唐棠饿得不行,便让她带上一份炒粉。 后来,她边吃炒粉边将今天的事告诉王幼琪,王幼琪将王浒进骂得狗血淋头,“什么东西啊!自己穷还要别人照顾他的自尊心!” “分手分手!分手!” 唐棠没接茬。 王幼琪知道唐棠心软,冷静下来后,还是说:“你们这样走不远的啦!” 唐棠低头吃粉,“我知道。” “那还谈!?” “谈一天是一天嘛,开心就继续,不开心……就再说吧。”唐棠倒是豁达。 王幼琪扶额,“我就知道……可他今天连份炒粉都没让你吃,你不生气吗?” 唐棠咬牙,“其实我今天最气的就是这个。我说要吃炒粉,他让我自己回去吃!” “没品!真是抠门,他是不是怕你让他出钱啊?” 王幼琪心不坏,嘴却十分毒,尤其是在生气的时候,能骂得男人脸红。 之后两人又聊了好久,早就忘了王浒进。 第二天,王浒进来向唐棠道歉,看着他诚恳又懊悔的脸,唐棠也决定之后要多注意,要照顾男友的自尊心。 据她了解,阿辉应该比王浒进还穷。 所以,他的自尊心应该也比王浒进更强。 唐棠很担心身边的阿辉生气。 她想,如果阿辉向她发脾气,她一定会很伤心的。 不行。想想就觉得委屈。 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后,她才偷偷去瞥身边人的神色,却没想到一下就对上他的眼神。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意外发现他的眼里并没有她担忧出现的愤怒或者是自卑的神情。 他的情绪并没有什么起伏,就跟平时一样,但细看,他的眼底飘着一层淡淡的笑意。 “怎么跑得这么急?”他明知故问。 唐棠有点懵,忘了和他绕圈圈了,直接问:“你不生气吗?” “不生气。你走得太急了,不然我还想跟她说话呢。” “说什么?” “说,我买不起。”他轻轻说出这几个字,神态没有一点瑟缩,坦荡自然。 唐棠并不怀疑,如果她没拉着他走,他应该真会这么说。 她静静看着他,意识到一件事。 阿辉面对她时,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有自尊心。 但她莫名地,并感觉不到开心或者是松了一口气。她只觉得茫然。 后来事实证明,唐棠此刻的直觉是对的—— 此刻的阿辉和她一样,抱着“谈一天是一天”的想法,怎么会觉得自尊心受损呢? 她之后才知道,王浒进当时觉得受伤是因为太过爱她。 因为爱她,所以多了乱七八糟的想法。 恋人之间那些莫名其妙的易燃易爆的红区,其实是和相爱程度挂钩的。 19.不想回家 两人没再就这个话题进行更深的讨论,见他不像生气的样子,唐棠便也压下心头丝丝奇怪的感觉,挽着他的手臂,“那我们去吃晚饭吧。” 两人在吃上面没什么分歧。 阿辉对食物的态度就像他待人的态度,什么都凑合,能吃就行。唐棠也不挑,路边摊地沟油来者不拒,好吃就行。 于是唐棠找了一间在中山路附近的苍蝇馆子,店门朴素,看起来甚至破落,店内装修也是能省则省,板凳桌子都是最简陋的那种。但这家店的生意很好,客人络绎不绝,把本来就不够干净的门槛踩得更脏。 唐棠是在网络上被人安利的这家饭店。 她之前想拉着王幼琪来吃,但王幼琪看了店铺图片后便开始嫌弃,怎么都不肯来,唐棠也只能作罢。 她的朋友虽然多,但最好的、随时随地都能约着吃饭的也只有王幼琪一人,王幼琪不肯来,这间苍蝇馆子便躺在她的待吃名单中许久。 阿辉来到菜馆门口,看到这破落的门头时,似乎也觉得惊讶,眉尾微挑,却也没说什么。 这菜馆生意火爆,两人还需要排上一会儿才能入座。他们被老板安排在菜馆门口的红色塑料椅上,对面是来来往往的车辆,车辆奔驰而过的噪音和身后菜馆里的喧嚣声混杂在一起,很是吵闹。 晚上气温低,唐棠今天为了能够美貌夺人,穿的衣服并不多,如今被冷风这样吹着,的确有些冷了,她冻得在地上跺了跺脚。 身边的阿辉侧眸看了她一眼,问:“冷?” 唐棠点点头,还来不及装弱撒娇让他抱一抱她,便看见阿辉动作利索地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 他身上只剩一件薄薄的T恤。 他将衣服递给她,唐棠推拒,“不要,你自己穿上。” 她舍不得看阿辉受冻。 阿辉要直接给她披上,唐棠躲着他,绷着一张脸拒绝。 两人僵持着,最后是阿辉先受不了了,他见她一脸严肃地躲着他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穿上,没事。” 唐棠摇头,“不行呀,你自己穿好,别着凉了。” “可是我不想你着凉。” “我也不想你着凉。” 两人都不肯让步,最后唐棠想出了个办法。 他们站在屋内,像门神一样杵在门的两边,端菜送饭的叔叔阿姨来来往往,两人面无表情,岿然不动,就算接受了异样的眼光也毫无所谓。 唐棠目光灼灼地扫射着店内正在进食的顾客,像是在用眼神催促着他们快些,再吃快些。 阿辉看了唐棠几眼,嘴角抽了抽,并没有阻止。 但还是有些无聊的,于是他习惯性地,在需要打发时间的时候点开了数独游戏的软件,点进去才发现自己上一次登录时间在一周之前…… 原来他已经这么久没感到过无聊了吗? 他下意识点开微信,打开他和唐棠的聊天界面,手指无意识地往下滑,不知滑了多久,聊天的日期依旧是今天凌晨。 她话这么密,这么喜欢问他问题,他哪里有时间觉得无聊呢。 陪唐棠玩,已经需要很多精力了。 终于,在唐棠如鹰的锐利眼神下,他们盼来了属于他们的空桌。 两人等了许久,如今饿得厉害,快速点了几个菜,本以为需要再等一会儿才能吃上饭,但苍蝇馆子上菜很是利落,没几分钟,就端上了第一道菜,之后的上菜的速度也很快。 担心外面有人像他们一样等待着,他们也是速战速决。 出菜馆的时候,两人都觉得满足,看了一眼时间,他们在这饭店待了两个小时,等上桌等了一个多小时,上菜十五分钟,吃饭半小时。 吃得有些急了,唐探便觉得肠胃胀胀的并不舒服,于是她又拉着阿辉在中山路绕了几圈,期间两人一直在说话,空气就没安静过。 阿辉发现他们在一起时的氛围完全取决于唐棠—— 如果她胡思乱想,脑子里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们之间的气氛就会变得和扭捏的她一样尴尬。 如果她像此刻一样,话密得像是不停歇的雨线,他们之间的气氛便会很轻松 。 不过不管是哪种氛围,他都很享受。 红着脸扭捏作态的唐棠很可爱,话多开朗情绪分明的唐棠也有趣。 不知在广场上绕了几圈,也不记得唐棠说了多少桩自己在上学期发生的糗事,她终于有了疲累的趋势。 她偷偷看了一眼时间,并不说话。 阿辉:“不早了。 ” 唐棠依旧没搭腔,身体的确疲惫了,但精神依旧亢奋,她还有很多事想要和阿辉说啊,可是他们俩没事干了。再多绕几圈,广场上卖炒土豆的叔叔都该觉得他们奇怪了。 刚才两人经过那小摊几次,一开始那叔叔都会热情地叫卖邀请,后来,叔叔看见他们也懒得再说话了。 唐棠遗憾收手,“那我回去了?” 阿辉点头,“你开车来了?我送你过去。” 两人迈开步准备去往停车场的时候,阿辉口袋的手机响了起来。 阿辉的手机平时一般不会响,只有他放假不在店里的时候顾客会因为机器故障而向他求助。 担心是什么吞币之类的故障,阿辉站在原地接起电话。 唐棠站在一边看他,听他“嗯嗯”了两声之后,“没事,我之后去处理,没吞币就行,谢谢你。” 挂了电话之后,阿辉看向眼睛发亮的唐棠。 他在思考着。 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人发现一联排的机器都没电了,所以好心打电话来通知工作人员而已。今天是休息日,若是平常,他一定会回家休息,这样不紧急的事留到工作的时候再处理也行。 可是现在,他不怎么想回家。 他问唐棠:“店里有点故障,你要跟我过去看看吗?” “好啊好啊。”唐棠屁颠颠走上前,扒拉住他的胳膊,“走吧走吧,我们去店里吧。” 20.看看腹肌 阿辉到店里的时候,发现打电话给他的客人已经离开了。 娃娃天堂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唐棠抬眼看过去,发现墙边的那一整排的娃娃机都故障了,娃娃机灭了灯,那个角落都灰扑扑的,看起来死气沉沉,和周围梦幻的粉色很不相配。 唐棠问:“怎么坏了?” 阿辉:“可能是插座坏了,或者是电线出了问题。” 说完,他便脱了衣服,走到最角落的那台机子边上,使了点力气将机器推开,他低头看向地上—— 他平时不会轻易去打扫角落,所以这里脏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但除了灰尘之外,黑黢黢的墙角里还藏着一些食物残渣,再看电线,被咬烂了,外皮还连着,电线芯已经断了。 唐棠凑过去看,“什么呀?” “老鼠咬断了电线。” “那你会修吗?”唐棠趴在他肩头问,软绵绵的,没骨头一样。 阿辉说:“会。” 唐棠笑着在他耳边称赞,“你真厉害,怎么什么都会啊?”喜欢一个人就是会不停地从他身上发现他闪光的点。 阿辉侧头看她,盯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看了几秒,轻声说:“你也会修。” 唐棠摇头,“我可不会。”她哪里会修这些东西? 阿辉重复,“你会修。” “去买个新的插座就好,它咬坏的是插座的线。” 唐棠:额…… 听他这么一说,她一下羞臊脸热,“我还以为有多难修呢……”殷勤过度了,自己倒是有些下不来台了,但她不管,“可是你还是厉害。” 阿辉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直起身来,然后走到仓库里准备去拿新的插座,边走他边打趣着问:“怎么厉害?” 知道唐棠的夸赞并不是捧杀,带着真诚的好意,可他还是忍不住逗她。 唐棠跟在他屁股后面,追进仓库里,“一眼看出就是老鼠咬的。” 阿辉都懒得笑了,在仓库里的箱子里翻找一番,并没有找到新的插座。 奇怪,他记得仓库里明明还有个新的,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身后的唐棠又黏了上来。 湿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侧,她靠在他的肩头上,轻声问:“找什么呢?” 阿辉捏着她的手腕,“插座。” 唐棠“哦”了一声,高深莫测地问:“还没找到呢?” 阿辉抿唇点头,之后,又听见她在他耳畔的声音。 “我可以告诉你在哪里。” 阿辉一愣,问:“你藏起来了?” “怎么可能,我就进过仓库两次!”唐棠气冲冲反驳,“你视力是不是不好啊?我两只眼睛都是5.2哦。” 被她猜对了,其实阿辉是有些近视的,但度数不深,平时便没怎么戴眼镜。 眼镜并不是他生活中的必需品,心情好的时候就顺手拿起来带,心情不好的时候觉得将这世界看得太清晰也没什么好处。 和唐棠认识这么久,她还没见过他戴眼镜的样子。 “所以你看到了?”阿辉侧头问她,“在哪里?” 他环顾逼仄狭小的仓库空间,还是没发现插座的存在。 唐棠说:“看到了,我可以告诉你,那你之后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唐棠又开始和他玩游戏了。 阿辉并不习惯被这样拿捏,心头滋生出些奇怪的感觉,并不爽快,但也没有厌恶到想要拒绝,“好。” 他斟酌片刻,还是甘心走入她的圈套。 其实他想告诉唐棠,他们是情侣,她有需求可以直接向他提,这样的“游戏”对他来说有些冗余。 但后来他才知道,唐棠并不傻,甚至是精明的—— 游戏赢来的条件,他是无法拒绝的。 见他答应了,唐棠轻笑一声,带着蓝色美甲的手指指向角落的货架处。 阿辉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 没有。 他已经看过很多遍了,正想问她,她的手指又往上移动,指向货架的顶部。 阿辉眯起眼睛,看到了挂在货架外的微微垂落下来的插座插头 。 原来是藏在货架最顶部,还被箱子挤到了靠墙的地方,如果不是那个插头,估计没人会发现它的存在。 阿辉伸手握住她的手指,让她收回手,“谢谢。” “不客气,欠我一个条件哦。” “你想要什么?”阿辉看她。 “现在还没想好,到时候再和你说,你可不能拒绝。” 阿辉点头。对于女友的要求,大多时候他都是不会拒绝的,所以他再次在心中认为唐棠这是在多此一举。 他低头将货架前的箱子搬开,清理出一块能够放椅子的空间之后,他把那把红色塑料椅拖了过来。 货架很高,插座被藏的地方也很深,他需要站在椅子上才能够到。 见他要爬上椅子,唐棠紧张地凑过去,想要帮忙,阿辉却稳稳站在椅子上,刚想摆手让她不要凑太近,却在抬手的时候无意间碰到她的脸和发热的耳朵。 几乎烫手。 他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指腹。 唐棠抬起眼睛看他,“要我扶着你吗?” “你很热吗?”阿辉垂眸看她,“可以去外面等我。” “不热,我在这里看你。”唐棠拒绝。 “会有灰尘。”阿辉继续说。 唐棠微顿,思考了一会儿后,她往后退了一步,“可以了。” 阿辉没有其他借口了,转过身,伸手去够货架上的插座。 但那位置实在是太深,他需要将手伸得很长,几乎整个人都要贴上货架。他全身绷紧,将自己抻长。 这边的唐棠一开始是忧心忡忡看着他是如何动作的,后来,注意力便被转走了。 他刚才把外套脱了,现在只穿着一件T恤,衣服的下摆因为他往上伸的动作而向上缩。仓库里的灯光很足,唐棠一眼就看见了他露出来的小腹。平坦,毫无赘肉,薄薄的一层皮下是沟壑清晰的起伏。 阿辉虽然看起来清瘦,但是脱衣有肉。 那腹肌不像唐棠在网络上看到的那般油腻,阿辉人长得好,连腹肌给人的感觉都是清爽的。 唐棠不自觉地往下看,想要往更深处看,但是下一秒,那衣摆便落了下来。 她猛地回过神来,抬起眸子看过去,发现阿辉手里拿着新的插座,正低头盯着她看。 他的头顶就是灯泡,强烈的灯光让唐棠晃了一下眼,那一瞬间,她看不清阿辉的五官,所以她觉得自己被抓包了。 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快速。 但是意识到事情败露之后,她更兴奋了,蓦然觉得口干舌燥。 被抓就被抓。 她还愁没机会挑明,眼下就是她袒露自己想法的最佳时机,所以她张口说话,没想到站在椅子上的阿辉也出声了。 两人的声音迭在一起。 “让点位置给我下去。” “让我看看腹肌。” 一人兴奋,一人平静。 空气瞬间安静。 21.明天再亲 像是没听清她在说什么,或者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站在椅子上的阿辉僵了一瞬,问:“什么?” 唐棠这时才适应了刺眼的光线,也看清了她头顶阿辉的表情,他只是惊讶而已,所以他并没有发现她刚才在偷看他的身子吗? 可是话已经说出,她自然不可能装作没发生一样说“没什么”,而且阿辉肯定听清她说的话了,应该只是不肯相信而已… 怎么?追都追到了,也已经是情侣了,她难不成还不能对男友的肉体感兴趣吗? 懒得再遮遮掩掩,唐棠直白:“我说,让我看看你的腹肌。” 字正腔圆,声音不带一点颤。 阿辉又听了一遍,觉得耳朵都在发麻。 他有些后悔自己问的那句“什么”了,他就该当做没听见……不过唐棠这人行事不按章法,他要是装作没听见,或者是故意不回应,她可能会扒在他耳朵边上再说好几遍。 所以,他在脑中思考出了解决问题的方法,不能逃避,只能直面。 他看她一眼,说:“先让我下来。” 唐棠觉得有戏,乖乖往后退了几步,等阿辉安安稳稳站到地上的时候,她像水蛭一样又凑上去,一双眼睛很亮,灼灼地看着他,就等着他的动作。 岂料阿辉只是瞥了她一眼,然后就和她擦肩,往外面走去。 唐棠跟了上去,看见他先将插座放到地上,然后转身去拿了他刚脱下的衣服,在她疑惑的视线下,将那件外套穿上了。 唐棠困惑的神情转化成震惊,怎么就穿上了?她还等着看呢! 阿辉将拉链拉到顶端,这下连领口那点皮肤都看不见了,唐棠气得眼皮直跳。 阿辉看着她,说:“不给看。” 不能事事都惯着她,有些事能答应,有些事不行。他要是点了头,谁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无法掌控的事呢? 而且唐棠并不是那种懂得适可而止的人,今天看腹肌,明天看胸膛,后天呢? 唐棠一愣。他拒绝的那三个字在她耳边响了许久,之后,胸膛中便像聚了一团火,烧得她胸口炽热,那股火气慢慢爬到大脑,天灵盖都在冒烟。 她知道自己这是恼羞成怒了。 她羞得整张脸都发烫,第一次向他耍小脾气,扬声问道:“为什么?” 阿辉看着她,知道此刻的她是有些恼的,但她的语气又含着委屈的情绪,像个本以为能够轻松从心软的大人口袋中讨要到糖果却碰上了一个油盐不进的冷血怪大人的孩子。 “不好看”“不为什么”“我不想给你看”“我还没准备好”…… 许多推脱的说辞出现在阿辉的脑中,他斟酌片刻,挑了个:“太快了,我还没准备好。” 唐棠觉得这个理由有些出乎意料,“看个腹肌而已又不是要跟你做什么别的事……”她小声嘟囔道。 她没想到男人也会这样扭捏,觉得恋情进度过快了。 她之前谈的那些恋爱没一个像阿辉这样的。她也有一个身材不错的前男友,她对他的身体构造很是好奇,在一起没几天后也提出“看看腹肌”的要求,那男人虽然一开始有些惊讶,但下一秒就自豪地掀开了衣服,将他引以为傲的东西展示在她面前。 唐棠瞅了几眼就将他的衣服放了下来——没看清的时候很想认真研究,如今怼到她面前了,她却发现并不像想象中那么有吸引力。 男人笑着问:“不想摸摸吗?” “不了吧,看起来手感不是很好的样子。”唐棠讪讪拒绝。 其实阿辉的腹肌之于她,应该也是这样的,看不到心痒痒,看到了又觉得无趣。若是阿辉爽快点答应她,她可能还不会对他小腹上的那几寸皮肉这么感兴趣。 阿辉盯着她看了几秒,问:“做什么别的事?” 他明知故问,就是想要看看唐棠这人的脸皮到底有多厚。唐棠盯着他看,最后示弱,红着耳朵低了头,什么话都不说。 阿辉笑了一声,蹲下身子,将坏掉的插座拔了,换上新的,然后按下开关键。一下子,一整排的娃娃机重新亮了起来,娃娃天堂又变得亮堂堂,梦幻粉嫩。 唐棠的心情稍微被这样的漂亮场景治愈了一点。 工作已经完成,阿辉起身收拾了一下周围的东西,将仓库的门锁上之后,他回头看,发现唐棠还站在刚才的位置,脸上表情并不好看,甚至有些沉重,似乎还在对他刚才的回答耿耿于怀。 阿辉走过去,问:“不走吗?” “走啊,我又不是店员,留在这里干嘛。”唐棠开始闹别扭,有点阴阳怪气。 阿辉无声地勾了唇,什么话都没说,抬脚就往前走,身后的唐棠见状赶紧跟了上来。 之后阿辉放慢了脚步,刻意等着唐棠和他并肩,等她和他并排走之后,他自然地握住她的手,攥紧了,一起带进自己的口袋里。 唐棠“哼”了一声,但连象征性的挣扎都没有,过了几分钟,她直接往他身上凑。 女孩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一下就消气了。 还挺可爱的。 她靠在他的身上,说了几句话来缓解气氛,阿辉都附和回答了,但话题弯弯绕绕,还是回到了他的身子上,她问:“你平时有健身吗?” “没时间。”在娃娃天堂要上六天班,剩下一天还会去找别的兼职,他哪里会有什么闲情逸致去管理身材。 唐棠眼睛转了转,“那你怎么有腹肌?” 阿辉忍住笑,“不知道,莫名其妙的,它就有了。” 可能是有些兼职的工作需要耗体力,又或者是天生的,他真不知道。而且,他也没怎么在意过自己的身材,不记得这腹肌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明显。 听了他的回答,唐棠觉得他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犹记得梁泊为了那几块腹肌,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初有雏形的时候,梁泊便兴致勃勃地展示给她看了,欣喜得像是只有几岁的孩童。不过后来,梁泊腹肌的进度便停滞了,唐棠问过原因,梁泊同她说:“天生的,我体质可能不行。” 原来,有些东西不是努力就能得到的。 但是阿辉就是这样的幸运儿,毫不费力地拥有了。 时间真的不早了,阿辉陪着唐棠走到停车场,唐棠依依不舍地站在车边从包里掏车钥匙,刚要上车,手腕被阿辉拉住。 她回头看他,疑惑看他。 他的眼睛清亮,眼底带着点期待。刚才拉到顶的拉链不知什么时候被他重新拉了下来,露出脖颈和前胸的皮肤。 唐棠见他滚了滚喉结,不知是在咽口水还是酝酿着言语。 “怎么了?舍不得我?”唐棠懂了,笑着问。 阿辉摇摇头,喉结又滚了一下,问:“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 …… 阿辉在小区楼下准备上楼的时候,突然有一只野猫从他脚边的草丛中蹿了出来。 是最常见的野猫模样,毛色不均,脸上还有一块黑斑,不过一双眼睛却十分好看,微微上扬着,眼珠子是透明的绿色。 这只猫就是他今天想了一天的猫。 邻居都叫它盒盒,因为它一开始是在垃圾桶边上的盒子里发现的,冬天冷,它倒是聪明,窝在盒子里给自己取暖。 盒盒很怕人,但它也记人。 它很亲阿辉。 此刻,它慢慢靠近阿辉,之后在他眼前站定,离着一小段距离,对他“喵”了一声。 阿辉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刚才在便利店里买的火腿肠,拆开之后,他蹲下喂它吃。 盒盒低着头,很乖巧地吃着。 阿辉摸着它的后脖颈,手下的柔软的触感让他莫名想起了唐棠。他想,她的后脖颈是不是也这样好摸。 回过神的时候,盒盒已经将火腿肠吃完了,阿辉见状起了身,准备上去休息。 可刚走了一步,盒盒就追了上来,在他脚边蹭了又蹭。 阿辉说:“明天再给你带。” 盒盒像是听得懂人话,叫唤了一声后,没再贴他了。 阿辉看着脚边的盒盒,又想到唐棠。 看,猫都比她听话。 他闭了闭眼睛,走上楼梯,可是半路他又听到了盒盒的叫声,他停下脚步,扭头去看。 盒盒就在身后看着他,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夜里发着莹润的光。那眼神,看着像是不舍得。 又魔怔了。他蓦然觉得这眼神和刚才唐棠看他的眼神很像,缠着千万条丝,他被束缚得差点迈不开脚。 不过那时唐棠的眼睛湿润润的,氤氲着水雾,像是被人欺负了,随时都能晕出两滴泪来。 她是被亲成那样的。 他提醒她前几日说的“下次补kisskiss”,其实只是想要个简单的离别吻,却没想到她抱着他不肯松手,一个劲儿地加深。 听着她的呼吸声,阿辉的血液也慢慢翻腾起来。 稍微有些失控,但尚在可控范围之内。 他微微推开她的肩膀,见她眼神迷离飘忽,心脏狠跳一下,却还是说道:“好了。” 唐棠喘息几下,胸脯贴上来,又要亲他。 阿辉克制住,“……明天再亲。” 和盒盒交流时,他用的也是一样的说辞,可盒盒听得懂会收敛,唐棠却不听话—— 热气扑上来,她才不管他说了什么,对着他的唇又是一通吮咬。 阿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也忘了阻止她,放纵自己又沉湎了许久。 几秒之后,他的神智猛地归位。 唐棠的手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他的衣服里,柔软的手指已经爬到他的腰间,目标明确——就是刚才她问了又问,打听了又打听的小腹。 他一下冷静下来,也不知自己是中了什么邪,竟没感觉到她这样的小心思。 他用力呼吸几次,然后十分冷静地握住她的手腕,将那只鬼鬼祟祟的手推开。他去看她的眼睛,果然,哪有什么意乱情迷。 她的眼睛依旧湿润,只是眼里却都是被拆穿的尴尬和慌乱。 阿辉突然想笑。他觉得刚才失智的自己可笑,也觉得眼前被戳穿诡计的唐棠好笑。 他语气平和地问:“想做什么?” 唐棠一愣,耳朵发红,“我这是无意识去摸的。” 阿辉说:“那下次接吻,手得绑住。” 唐棠想了想这个姿势,激动说:“可以啊,把我手绑住,然后搁我头顶。” 阿辉:“……” 22.男友限定 阿辉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准备休息,刚拿起手机就收到了一条短信,「今天怎么没来?」 是他兼职工作的老板给他发来的。 他昨天已经请过假了,但这老板应该只是关心他,随口问他请假的理由。 阿辉说:「有点事,之后可能都去不了了。」 那头有点震惊,「忙什么啊?找到更好的兼职了?」他知道阿辉一周六天有坐班工作,还有一天需要来他这里做兼职。如今阿辉突然说不来,他自然以为是阿辉找到了新的工作。 岂料阿辉回复:「不是,就是想要休息一段时间。」 其实是要约会,刚才和唐棠说好了,每周日都是他们约会的时间。 至于周一到周六,唐棠有空都可以来店里找他玩。 「休息?钱都不要了啊。」老板印象中的阿辉很需要钱,之前他这里空闲没事干的时候,阿辉还会问他有没有兼职可以给他介绍介绍。 如今这是发财了还是转性了? 「那不至于,就是想要休息休息。」 「好吧,那之后不想休息的时候再来找我」 退出和老板的聊天框,随手点开朋友圈,他发现唐棠就在刚刚发送了新的动态。 足足有九张图,有几张晚餐的照片,简朴的白色盘子里装着色相极佳的炒菜。也有几张今晚在路边拍下的风景照,阿辉不记得她具体是什么时候拍的了,只知道她一路上都拿着手机,看见什么都要拍两张,如今朋友圈里这几张应该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他一张张看过去,碰到有趣的还会多看两眼。 除了这些照片,她还上传了两张自拍。 照片里脸上的妆容依旧精致完美,她知道自己的优势——脸小、鼻子又挺翘。于是在自拍的时候,总是微微侧仰脑袋,斜乜着镜头,眼睛很亮。灯光将卷翘睫毛的影子打在鼻梁上,将鼻梁影子打在脸侧,她的眼神淡漠神色骄矜,像是知道自己很漂亮。 他盯着她的颜色浓郁的唇看了一会儿,知道她回去应该是重新补了口红。 他收回眼神,顺手将那两张自拍保存了下来,之后再去看她的配文:「今天开心」 就四个字,一下就看完了,也没什么可琢磨的。 他点赞了这条朋友圈,还没往下滑两条,屏幕顶部便出现了一条新的提醒—— 堂堂给他发消息了。 堂堂:「照片漂亮吗?」 阿辉的手指在空中顿了一会儿,回复:「好看。」 「照片好看还是人好看啊?」 阿辉甚至能在脑中想象出唐棠现在正用什么模样等着他的回复。 尾巴肯定在身后摇晃着。 「都好看。」阿辉给出两全其美的答案。 他猜测,她的尾巴该竖起来了。 下一秒,她发来一张新的照片,应该是现拍的,脸上的妆容已经卸干净了,一张脸铺满整个屏幕,皮肤白净净的,没有假睫毛,没有大红唇,只有最原始的五官模样。是另外一种清纯的美。 「这张,男友限定。」 阿辉笑着保存下来,「收到。」 「我今天真的好开心哦,但是如果你能让我摸摸腹肌,我会更开心。」 要不说唐棠这人执着呢。说来说去,话题绕来绕去最后都能回到她耿耿于怀的地方来。 阿辉不打算让她如意,也不知该怎么“劝服”她,最后想了个自损八百的方法。 他关了灯,对着掀开衣服,对着她心心念念的地方拍了一张照,确定照片模糊、主体影影绰绰之后,他发送给唐棠。 堂堂那边立刻“对方正在输入中……”。 「什么意思?是给看还是不给看,是想让我开心还是让我郁闷啊。」 阿辉没回复,那边耐不住性子:「你在家里吗?怎么不开灯呀。」 「你在家里吗?要给我给你去换个灯泡吗?」 「把你家地址给我。」 连续发了几条。 照片像是火,将她的尾巴点燃了,急得上蹿下跳。 阿辉说:「我不喜欢太亮,早点休息。」 那头:「?撩了就走人?我做梦都不会放过你的。」 「那梦里见。」 阿辉自觉逗弄她是一件有趣的事,一张照片就能让自己的心情愉悦,这买卖的确不亏。 退出和堂堂的聊天框后,他打算休息了,却又收到了段宇朋的消息。 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热闹。 两人自那天在酒吧分手后也没怎么联系过了。他和段宇朋算是朋友,但这段关系都是段宇朋主动的——他来找阿辉,阿辉有空就出门,他若是不联系他,阿辉也不会主动联系他。 段宇朋比他忙,在售楼部上班,压力大得很。阿辉要是没什么事,不爱去打扰他。但段宇朋联系他,一般也没什么正经事,大多时候都是想要找个酒伴子,他爱喝酒,又不爱和职场上的那些同事玩,阿辉话少又能喝,是喝酒的最佳伴侣。 果然,段宇朋是来约他去酒吧的,「兼职下班了吧?出来聚聚。」 阿辉说:「我今天没去兼职。」 「一天那么闲!出来!」 「不去,很累。」 「又没去兼职,累个毛。」 「洗过澡了,不想出门。」 两人扯了一会儿的皮,段宇朋决定直接带着酒来阿辉家里喝。 阿辉百般阻挠,但是段宇朋今晚似乎铁了心要见他一面,于是阿辉只能强撑着眼皮等他来。 段宇朋到他家的时候风风火火的,将一袋子啤酒放到他茶几上后,盘腿在地上坐下,直接开喝。 阿辉坐他对面,用不耐烦的眼神看他,就差把“赶紧滚”写在自己脸上了。 段宇朋问他最近怎么样。 阿辉说还行,走过去将窗户打开,夜里冷冽的风吹进来,段宇朋一下子清醒不少。 可脑子越清醒,心中的那份烦躁就越清晰,他仰头喝了许多酒,最后在阿辉的注视下,说出了心中的苦恼,“我想辞职。” “烦死了,工资不多,还要整天赔笑脸。就刚才,周天呢!我还被经理叫去帮他接送他的女儿,高三生,你猜我是从哪里接到她的?学校就算了,居然是游戏厅,游戏厅旁边是酒吧,一身烟酒气,不知道是从酒吧还是游戏厅里出来的。我他妈一个成年人,是真的羡慕这高三学生。” “我就拿这么点钱,还要给人做牛做马!一周就那么两天假期,一天加班,还有一天,馋了酒想要喝两口结果被喊去接送高中生。” “辞呗。”阿辉不以为然。 两人从前就是做兼职认识的,后来段宇朋找到了这份工作,觉得就算有些累但保底工资不低,还算稳定,就定了下来。 辞职后不过只是继续在各个兼职场合中漂泊,至少还是自由的,也不用在这里借酒浇愁了。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段宇朋其实只是差个支持他的人,这事没办法和亲人说,没法和同事聊,只有阿辉能听他说两句了。 他醉意上头。放下啤酒罐,直接打电话和经理说了辞职的事。 还没等经理说话,他就挂了电话,然后直接将手机关机。 但他看起来并不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只是提起啤酒,继续仰头喝着。 阿辉见事情解决了,便催着段宇朋走。 又担心他一个人没办法到家,帮他叫了一辆网约车,把段宇朋送上车的时候,段宇朋突然从座椅上跳了起来,“我干脆也去开网约车算了!” 想一出是一出。 阿辉面无表情,将车门关上,对师傅说:“麻烦你了,可以走了。” 回去后将段宇朋留下来的垃圾收拾干净,阿辉才上床睡觉。 这边的唐棠正对着手机皱眉头。 她把那张不清楚的照片保存下来了,也尝试着把它导入到很多个修图软件,调亮度、锐化程度、清晰度,每一招都试过了,但最后得到的照片只是差强人意。 大概有形,但不是很清晰。 没办法了。 阿辉实在是太小气。 唐棠睡前又盯着照片看了许久,最后才含恨入睡。 23.好刺激 早上起床的时候,阿辉像往常一样先洗漱了,之后又顺手洗了内裤,抓起昨天穿的那件T恤时,他发现黑色衣服胸口位置上有一块淡淡的白色痕迹。 是昨天唐棠窝在他胸口时留下的,应该是化妆品之类的东西。 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一块地方,脑中出现昨晚她造作地躲在他怀里的模样,又觉得好笑,最后不知不觉就将那件衣服洗完了。 将湿哒哒的衣服从水盆里提起来的时候,他竟忘了自己有没有倒洗衣液进去了。 只顾着回忆唐棠那“娇弱”又固执的模样了。 谈恋爱就是这样,时常想起她,时常想要想起她。 这边的唐棠睡到十点才起床,意识回笼时,她的眼神很空洞恍惚。 “我是摸到了还是没摸到?”她自言自语道。 昨晚对阿辉说了“做梦都不会放过他”的狂言之后,她似乎真的梦见了她心心念念的东西。梦里的阿辉比现实中的阿辉好征服多了,她一下就得逞了,最后甚至怂恿着他将衣服脱.掉。 她好像伸手去摸了。可是要是问她那是什么样的手感,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好像是软的,又好像是硬的,不对不对,是软中带硬?硬中带软? 她苦苦回忆,还是想不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从这混沌中清醒——就算想起来,也只是梦,是假的,是虚的。 她放弃了,起床的时候全身酥软。 但是做了这么个春天的梦,她非但没觉得满足,甚至对真实的东西更加渴望了。 她告诉自己不要着急,迟早,迟早她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但是阿辉比她想象中更加严防死守。 他好像在和她玩游戏,那种她攻击他防守的游戏,当然,每一次都是她输。 接吻的时候他好像多长了一只眼睛,一开始,总是被那样抓包,她也觉得丢脸。再后来,被他抓住作恶的手腕的时候,她都不会尴尬了,甚至会恼羞地问:“什么时候能摸!” 就算有考核期,但两人满打满算也已经恋爱快一个月了,她怎么还没通过考验,进入下一个关卡。 而阿辉似乎也想出什么的答案,只是说:“再看看吧。” 之前说“太快了”现在说“再看看吧” 这人的话术实在是太圆滑,车轱辘一样的话说了再说,唐棠每次都碰壁。最初她也觉得自己这样会不会太急色了,挫败多次后,她索性也破罐子破摔,毫不掩饰对他身体的渴望。 先不说睡了,也没到摸这个地步。 阿辉是连看都不让看呀!哪有这样的! 但就像玩游戏,阿辉是很困难的游戏,唐棠无法轻易征服,于是那新鲜感便一直保持着,甚至对他维持着很高的兴致。 她也和王幼琪说过这事,王幼琪评价阿辉:高。 “怎么说?” “懂得吊人啊!你把你想做一只兔子,有人拿着胡萝卜在你头顶晃悠,你怎么跳都抓不到,但你知道你迟早是能够抓到的……所以你是不是更想去抓了?” 唐棠觉得她说得有道理,自己的确就像胡萝卜下的兔子。 “他这是……故意吊着你,虽然你现在没成功,但你那种情绪一直在积攒着,就像火山喷发前的蓄能活动,等到释放的那天,哈哈,别欲.火焚身了。”王幼琪笑得猥琐。 唐棠推她一把,饶是两人这么熟,谈起这话题她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还蓄能活动呢,这么专业的词语,哪里学来的?” 王幼琪撅着红唇,笑着说:“最近在和学地质的大学生掰扯,那男大喜欢在我面前逞能,就当听个免费讲座喽,大学生嘛,都这样。” “爱装啊。” “嗯。”王幼琪笑笑,“但是还蛮可爱的,让我想起我逝去的青春,有个男大在身边吹吹牛,感觉生活也挺有趣的。” “确定关系了?” “差不多了吧,这两天就把他睡了!”王幼琪胜券在握。 唐棠转头又想起她那软硬不吃的男友。 心口郁结,闷得慌。 不过,她虽然还没通关,但两人在接吻这件事上已经称得上是默契娴熟。阿辉喜欢和她接吻,只要她乖乖的,不动歪心思,他也会吻得入迷,所以唐棠并不怀疑“他已经陷入她”的这件事。 而且,这一个月间发生过的许多事都让唐棠相信:他明明就很喜欢她! 那天,她在工作日去娃娃天堂找他,只是想见见他而已,所以并没有刻意粘着他,兑了币之后就在店里找着她心仪的娃娃。 期间,他一直坐在前台没起身,但是那双眼睛却一直跟着她。 不久之后,店里突然涌进一大批人。 人多了,吵闹多了,问题自然也多了。 阿辉抬起屁股,一会儿在这边回答问题,一会儿往那边填充娃娃。 还有一个小屁孩,拉着阿辉的手让他帮忙抓娃娃。 阿辉冷冷看他,“我不会。” 十岁出头的孩子不依不挠,耍着脾气就是要让他帮忙,阿辉受不了那吵闹,面无表情地投了一枚硬币下去,然后胡乱给他抓了一通。 自然是白给。 孩子难掩失落,被亲身教育“娃娃店里店员也并不一定会抓娃娃”的这件事后,只能相信自己,扭头再战。 而唐棠在角落里对着新款娃娃也是一场苦战—— 她总是算不准时间,不然就是角度没卡好。 这台机子已经不知道吞了她多少个游戏币了,她烦得眉间都要生出皱纹了。 她刚才也听到小孩儿那边的动静了,如今众目睽睽下,她自然也不敢向阿辉求助。 从那边收回眼神后,她再往游戏机里投下一枚硬币 全神贯注地控制着爪子,前后左右确定爪子方位,将摇杆前前后后调整了好几下,倒计时已经快要结束,她还在犹豫。 剩下最后一秒的时候,她放在摇杆上的手被轻轻包裹住。 只有一瞬,那只手带着她将摇杆往右边推了点,然后,另一边的捕捉键被毫不犹豫地按下。 轻悄悄的,没什么声音。 轻飘飘的,裹住她的那双手又离开了。 而阿辉则是在下一秒和她擦肩而过。 没人注意到角落里发生了什么,但是被抓到的娃娃知道。 唐棠蹲下身子去拿出娃娃,站起来的时候,她扭头看了看周围,依旧人声鼎沸,没人关注这个角落。 明明没人看见,但唐棠却像是偷情被撞破一样焦躁难耐。而且他们只是碰了碰手而已,甚至没有说一句话。 再看向阿辉,他在开隔壁的机子,手里抓着一只很肥大的卡比兽,没看她这里,只是专心致志做着手头上的事。 唐棠盯着他看,之后,他状似无意地瞥她一眼。 就这一眼,视线相碰的时候,心灵似乎也相通了。 唐棠脑袋里轻轻炸开一朵火花,动静不大,但是足够烧起她的大脑,就连耳根子都在发麻。 阿辉已经转回视线了。 唐棠却在原地心脏狂跳,久久忘了动弹,满脑子的—— 好性感。 好刺激。 24.防沉浸模式1 阿辉时常觉得唐棠没什么抓娃娃的天赋,不管怎么手把手教学,她的技术都不见长,不是抓不住时机,就是没有挑选娃娃的眼光。 抓娃娃不光要找对时机,还需要辨清哪个娃娃是能够被轻易抓到。 唐棠这两项都做不到,所以总是一无所获。不过值得称赞的是,她很有毅力,不会轻易放弃,甚至是越挫越勇。也不知给老板娘送了多少钱去了。 若是碰上十分喜欢却抓不到的娃娃,她都会向阿辉求助,人少的时候,阿辉会光明正大地帮她,要是店里人太多,担心惹来更多麻烦,阿辉也只能爱莫能助。 但有时候,阿辉也会觉得不插手不行。 那天,她看中了一只新款娃娃,在机器面前唉声叹气十几分钟,机器不知吃了多少个币进去却还是一无所获。阿辉在前台看着都有些不忍心了,发了消息给她:「等下班了我帮你抓。」 唐棠没看手机,依旧沉浸在眼前这台不识相的机子。 阿辉垂下眸子玩了一局数独,再抬头的时候,他发现唐棠身边站着个男人。 看起来是大学生的模样,年纪不大,穿着时尚,戴了个帽子,看不清五官。但这穿搭已经足够加分,就算是牛鬼蛇神穿上这一套唬人的行头,走在步行街上都会被街拍搭讪。 此刻是那男的在操作机器,唐棠站在他身边,十分紧张地看着摇摇晃晃的爪子。 男人绷紧一张脸,按下按键,爪子下降,抓住娃娃,但一到顶端,爪子便松开了。 娃娃掉了下去。 ——没抓到。 男人和唐棠都皱了眉。 阿辉也皱了眉。 男人扭头和唐棠说了两句话,唐棠笑着摆摆手,期间,别在耳后的头发掉了下来,她低头将碎发重新整理到耳后。 这时的男人并没有转开眼神,反倒是在唐棠低头的时候直勾勾盯着她的脸颊看。 就算他带着帽子,阿辉也能清楚看到他荡漾的眼神。 唐棠再抬头的时候,男人收回了眼神,和唐棠说了两句话后,又从唐棠手中的篮子里拿出两枚游戏币。 阿辉起身,走到唐棠身边,等着那男人再次颗粒无收的时候,对着唐棠说: “不要玩了。” 唐棠吓一大跳,扭头看他,瞪大了眼睛,心想这是怎么回事。 身边的男人也疑惑地看向眼前这个看起来死气沉沉的店员。 他其实一进店就注意到这个店员了,长得的确好看,但那样精致的五官在他看来是有些娘气的。而且这店员的头发乱糟糟的,穿搭也随意,都是最简单的款式,看起来倒是干净,走的应该是什么日系穿搭的路子。 他在店里晃悠的时候,发现这店员基本没抬起头过,本以为是个无所事事喜欢上班摸鱼的店员,却没想到,原来他并不正常。 居然过来让他们不要玩了。 哪有店员劝顾客不要消费的道理。 身边的美女也一脸震惊的样子,他正想出头和这店员掰头的时候,店员直接伸手将美女手上装游戏币的篮子夺走,然后直直盯着美女。 店员说:“开启防沉浸模式。” 美女一愣,反应过来后抿着唇憋笑,“什么意思啊?” 店员二话不说,拿着游戏币走了。 美女亦步亦趋跟上,也没来得及看他一眼。 他愣了片刻,然后快步跟上美女,想要问问是怎么回事。但那美女听到他的声音后,只是快速瞥了他一眼,“谢谢你啊,我有点事要忙。”意思是让他不要跟上。 他站在原地,尴尬地问:“什么事?” 美女笑得狡黠,眼睛弯弯,“我也不知道,应该是玩游戏吧。” 唐棠说完就赶紧跟上眼前的阿辉了。 什么防沉浸模式,她倒是要上前问个清楚。 阿辉进了仓库后,“啪”地一下关了门。 她身体一僵,认真等了几秒,确定没听见门反锁的声音后,她知道他该是在给她留门。 留门…… 但是她又不敢马上进去。 靠,怎么搞得又像是在偷情一样! 她在门口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在注意她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唰的一下溜进了房间,然后又迅速反手关门。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她紧张得眼前发黑,还没来得及看阿辉在哪里,手腕就被人抓住。 下一秒,眼前景象快速变化着……等一切安定下来后,唐棠发现自己此刻正坐在阿辉的腿上,被他抱在怀里。 她垂下眸子看见红色的椅子脚,脚边是那一筐游戏币—— 他坐在椅子上 ,她坐在他腿上。 等她坐稳之后,阿辉伸手将房门反锁了。 嗯,比她严谨。 虽然她平时总觉得阿辉瘦,但此刻被他这样抱着,她才发现他的胸膛是真的宽,轻松就能够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 她侧着身子,坐在他腿上,手臂抵着他的胸膛。两人靠得近,她将他身上的香味闻得十分清楚。 背后他绕过她半个身躯的手臂微微收紧,他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唐棠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心脏直跳,心想,今天是不是要通关了啊? 好紧张,好迫切。 但阿辉没听见她的心声,只是慢条斯理地将她落在肩上的头发整理到脑后,然后将下巴放到她的肩膀上,前前后后蹭了蹭,接着不动了,看着她的侧脸问:“谁让你进来的?” 声音低哑,像是担心被别人听见。 唐棠侧头看他,盯着他长又密的睫毛,喉咙莫名有些发干,尝试了几次才将话说出口:“你不锁门,不就是让我进来吗?” 阿辉笑:“你这时候倒是聪明。” 听出他不是真夸她的意思,唐棠反驳:“我一直都聪明。” 他盯着她的脸,轻声说:“不像聪明的样子。” 故意将声音压低没,语速也慢,小爬虫一样蠕动到她的耳里。 那酥麻感从耳边开始蔓延,但唐棠的大脑还算清醒,她猜测阿辉应该是吃醋了,否则怎么会做出这样反常的举动——上班时间偷摸着到仓库里,故意吸引她进来,她一进来就反锁了门。 现在还这么抱着她…… “你吃醋?”唐棠直白。 阿辉笑了一声,扣在她肩上的手指无意识地开始卷着她的头发,像在无聊把玩,又像是被拆穿后用来掩饰的动作。 见他安静着没说话,唐棠便知道自己说对了。 倒不是自恋,但她对异性之间的信号一直都十分敏感,看男人的眼神就大概猜到对方的意思。可在确定关系之前,她真的没看懂阿辉,甚至觉得他是厌恶她的,谁知道那晚他突然变得那么主动。 不知是他藏得太深,还是她陷得太深,失去了辨认的能力。 25.防沉浸模式2 25. 唐棠将阿辉靠她极近的脸推开,挣脱开他的手臂,从他腿上短暂起身后又重新坐了回去,只是换了姿势——她岔开腿,和他面对面坐着了。 阿辉的眼里浮起笑意,他伸手去搂她的腰,环住的那瞬间顿了一下才将手臂完全收紧。 她的腰比他想象中细太多。 唐棠觉得这个姿势暧昧,兴奋得眼睛都要迸出火星子,眼神迫不及待,却故意放慢动作——她柔柔弱弱地去抱他的脖子,表情媚得不行,眼尾扬着,唇也微微撅。 不在男朋友面前搔首弄姿,她漂亮给谁看啊? 阿辉并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他似乎有点疲惫,浓长睫毛沉甸甸地压着他的眼皮,有些将醒未醒的慵懒感。 于是他的眼神看起来便更加性感。 “不过你刚才说的那句‘防沉浸模式’好有意思,刚才那男的问我去干嘛,我说玩游戏。” “嗯。”像是在夸她聪明。 “那你这个防沉浸模式是怎么进行的?就是这样没收游戏币啊?” “这治标不治本。”阿辉摇摇头。 他盯着唐棠的脸,发现她今天的确漂亮,睫毛卷翘,一双眼睛含着水一样,身上那股风铃草味道淡淡的,明明是清新的味道却莫名让人有些发晕。 他继续解释:“防沉浸模式,是让你彻底断掉对它的想法。” “怎么断?” “做另外一件你喜欢的事,让你把抓娃娃这件事抛到脑后。” 阿辉的眼神往下滑,落到她的唇上。 他伸手将上唇沾着的一根短睫毛拿了下来。 唐棠的唇是很适合接吻的,好看又好亲。她的唇有点厚,还有唇珠,吻住的时候像在含着什么珍珠。珍珠在他舌尖滚过几遍后,被含化成水。等到亲得哪里都是湿软的之后,珍珠就没什么存在感了。 唐棠不知他在想什么,只是思考者他说的话,“喜欢的事?比如呢?” 他捏着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慢慢低头啄了一下她的唇,“这个怎么样?” 接吻,能让她把抓娃娃这件事抛到脑后吗? 唐棠的脑中炸开火花。 她也不知他到底是从哪里学来这些新颖又有趣的调情方式。 或者说,他对她来说,就是“情.趣”本身。 她看着他的脸,怀里像揣了一只不安分的兔子。那兔子正焦躁地撞着她的胸膛,扑通扑通,她需要费点精气神才能控制它。 她突然觉得自己还能陪他在“接吻”这个关卡上再卡上一段时间。 她可以花时间将这一关卡玩到极致,将每个细节都磨得清楚,每一寸皮肉都糅到契合。 想想就觉得有意思。 而且和他接吻的确是件很爽的事。 “这个不错。”她这样说。 阿辉微垂着眸子,笑着。 他那双眼看别人时是一汪平静的湖水,让人不自觉生畏,看她时是风吹荡漾的春池水,让她不自觉地靠近,再近一点。 她现在的确想不起什么抓娃娃了,眼里除了他这张好看的脸以外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低头去亲他,也不装什么柔弱了,放肆用力地索取着。那双唇追着他,一直逼着他到没办法躲避的地方。 呼吸灼热,喘声交织。 两人亲得有些停不下来了。 唐棠的手不断在他脖颈后抚摸着,像是在寻找什么可握的支点,找得气喘吁吁,手都有些酸了,却还是觉得不得劲,难受憋屈得紧。 像是被火烧着,往后退一分就觉得冷,多靠近一点却又烫得受不了。 到最后,她甚至有些气急败坏,咬他。 阿辉一顿,察觉到她的情绪够,他用力地吮了两下,然后将她的腰托着往后。 唐棠眼神迷离,低头看横在她腰间的手。 阿辉说:“防沉浸模式。” 一盆凉水浇头而下。 唐棠气得想笑,问:“我充钱行不行啊?” 小学的时候她很爱玩电脑游戏,但那些游戏对于未成年有限制,比如:一天只能玩两个小时、晚上几点之后不能登录…… 但她鬼点子多,拿了钱找高年级同学买号,或者拿着妈妈的身份证偷偷认证。 无所不用其极。 她如果想要继续游戏,怎么都有办法继续玩。 “限制了,充不了钱了的。”阿辉放在她腰间的手岿然不动。 唐棠想耍赖,伸长了手去摸他的脸,指尖刚碰见他的头发,便听见阿辉干咳了一声。 “我忘了一件事。” 唐棠疑惑看他,阿辉说:“这里有监控。” 说着,他抬头看向唐棠的身后。 唐棠转头,一眼就看清了在天花板上的半球体机器。她心脏一沉,一下从阿辉腿上蹦了起来,低头扒拉着自己的衣服,“真的?” 阿辉正经道:“老板娘说是怕我在仓库里偷懒,特地装来监视我的。” “那你不早说?!” “因为我无所谓……没想到你这么怕。” 阿辉笑着,低头也拉了拉裤子上的褶皱,然后在她依旧震惊的眼神下起身,伸手替她理了理她脸侧稍微凌乱的头发,“没事,应该很漂亮的。” 唐棠面如死灰。此刻也和小时候一样——就算她想尽办法逃过了那些规则,钻了空子,但只要父母长辈一出现,再愤慨不甘也只能乖乖关上电脑。 比起当时,此刻的她并不觉得不甘无奈,只是慌张羞耻得想要遁入地中。 阿辉却和她一点不像。 从容淡定得像是真一点都不在乎。 他握着门把手,回头看她一眼,问:“你要出去吗?” 唐棠摸了摸自己的脸,呆呆开口,“我想一会儿。” 阿辉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低头推门出去了,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 ——现在才是真正的防沉浸模式。 * 唐棠从房间里出去的时候,店里已经没什么人了,街道上的行人也是叁叁两两。 她刚才在仓库里查了很多资料,越差脸色越难看——没有办法轻易删掉监控记录,而且她也没那个资格将店里的存储卡拿走。 阿辉见她出来了,抬眼看她,安慰道:“其实没事的。” 唐棠问:“你确定那个监控可以用吗?” “其实我不知道。但老板娘特地提醒过我这件事,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唬我而已。” 唐棠说不出话来了,“时间不早了,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了。”说着,就迈着疲惫的步伐准备离开。 阿辉抓住她的手腕。 刚才没认真看,如今才发现她又换了新的指甲油。很亮的粉红色。 唐棠扭头看他,眼神依旧迷茫,似乎是不知他为什么抓住她。 “其实老板娘她知道我们的事。” 唐棠一顿,“那也不能让她看见我刚才那样啊!……” 阿辉问:“什么样?” 唐棠瞪他一眼,没什么害羞的神色,反倒是被挖苦得心中郁结。 “这种监控时间一久就被覆盖了。”他轻轻摩挲着她手腕内侧的柔软皮肤,商量道:“不然我把那储存卡摘下来?” “不行呀!会不会犯法?”唐棠瞪大了眼睛,十分谨慎小心。 阿辉想想,也觉得不妥,“还是我直接跟老板娘说,让她把存储卡送我。” 唐棠扶额,“算了算了。” 阿辉又说:“其实我们两个小年轻,干柴烈火的,正常。” 他一开始真没想和她亲成那样,只是放纵了几个瞬间,后来就有些拉不住唐棠的绳子了。 劝不听,拦也拦不住。 唐棠听了这话,脸色淡淡,纠正道:“放心,我们烧不起来。” 阿辉看向她,又听见唐棠说:“我是干柴,你可不是什么烈火。” 每次亲热的时候他的脑袋里都像调了个闹钟,一到时间就响起来。他身上也都是雷区,这里那里都不能碰,贴得太久了也会将她扯开。 一点都不像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她对此积怨已久。 阿辉也懂,却从来不正面回应着这样的问题。 此刻,他也是这样。 他没辩解,转了话题,“困了?要我送你去停车场吗?” 唐棠大方懂事,有些阴阳怪气,“不用,我担心被老板娘抓到你偷懒。 ” 26.小作怡情 虽然唐棠一开始因监控的事坐立难安,但几天之后,她就将它抛之脑后。 唐棠的大脑并不能装太多事,像是拥有一个更新迭代的机制:时间一到,过去的不管开心或者难过的事,都会被大脑封存。当时没想通的事,也会在之后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也是王幼琪说的意思:唐棠心思大条,不爱计较,从没见过她对某件事耿耿于怀。 对唐棠来说,很多事情,迷迷糊糊就过去了;日子也是,囫囵吞枣,又过一天。 但是唐棠最近发现,和阿辉恋爱的这段时间过得的确有趣。他什么都会,会修机器,会给自行车换轮胎,那天约会去动物园,他甚至能辨认出趴在树上考拉的性别。 “雄的耳朵大,雌的耳朵小。” 唐棠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当过动物园饲养员。” 唐棠震惊,之后就觉得新奇,缠着他问东问西,最后她问他:“你觉得我像什么动物?” 阿辉盯着她看了半天,脑中并没有出现什么动物。 他并不浪漫,也没什么发散思维,偶尔嘴毒,喜欢逗她,但大多时候还是死气沉沉、兴致不高,更不会为了让她开心而胡说八道。 “猴子吧。” “什么意思?” “两只手,两条腿。”阿辉这样说。 唐棠脸色难看,“没有什么优雅漂亮的动物吗?” “火烈鸟优雅。”走路的时候总是昂着头,但是和唐棠并不怎么像。 唐棠想起火烈鸟那一双细细的腿,摇摇头沉默了。 她也知道,阿辉并不像她的那些前男友,事事都宠着她,她撒个娇卖个萌,就什么都拿得到。他更像她的克星,在她身后拉着她的监督者,他有自己一套原则,说不行就是不行,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她过去那套撒娇的行事方法在他这里根本行不通,尤其是在“更进一步”这一方面,她提无数遍,他都是没什么兴趣的样子。对此,她的姿态是越挫越勇,暗下决心迟早要攻下他这座大山。 有人说恋爱就是互相折磨,两人都深以为然。 这边的唐棠觉得阿辉难搞,这边的阿辉也在慢慢习惯她—— 他怀疑唐棠应该是有什么多动症的。倒不像小朋友腚上长针那么严重,但也的确和正常成年人不大一样,她的话实在是太多,而且脸皮不薄,若是他嫌累不说话,她就会一遍遍问,直到他盯着她的眼睛说出答案。 而且她这人思维跳脱,会在任何时候突然问他一句:“你喜欢不喜欢我啊?” 他一开始总是愣住,经历过几次后便稍微习惯了,也学聪明了,若是顾着脸皮不肯回答可能会惹来更多的麻烦,于是后来,她一问他就会立刻回答:“喜欢。” 甚至,她大多时候是在公众场合时问他这问题,所以阿辉也练就了就算心脏加速却能保持脸色不变的技能。 之后,唐棠话多得甚至主动向他讲述了她这样的原因——她小时候得过多动症,幼儿园的老师根本管不住她,别人午睡她在公园里狂跑,小朋友坐在椅子上看电视,她一定要趴在地上…… 阿辉并不震惊,“怪不得。” “你看出来了?” “嗯,有预感。” “你还挺厉害,但是我现在已好了。”似乎是觉得口干,她咽了咽口水,“就是朋友都说我的话有点多。” 她盯着阿辉,问:“我话多吗?” “你觉得烦吗?” 阿辉轻轻摇头。 多是多,但并不会觉得厌烦。只是有些时候他的体力的确跟不上,思维也不如她跳脱,当两个人不在同一个频道的时候,自然会吵架。 两人恋爱几个月,吵架的次数并不少,基本都是唐棠自顾自生气,耍小脾气不搭理阿辉。 可阿辉并不敏锐,反应过来后再追上去,唐棠可能已经气了好一会儿了。但是唐棠很好哄,似乎也知道那些点燃她的点不是什么非要解决的大问题,只要阿辉道歉一声,抱着她哄一哄,她就会消气。 她真不记仇,有时甚至会忘了自己当初为什么生气。 跟王幼琪聊天的时候,王幼琪评价她:作,但是是小作。 “小作怡情。这是情趣,你跑他追,感情才会更加和睦。” 唐棠也觉得有道理,于是打算之后更加我行我素,开心就贴他紧紧,不开心就发脾气。 “但你们现在到哪一步了?”王幼琪面色红润,语气揶揄。 唐棠猜她和那个大学生应该处得还不错,自觉没追上姐妹的进度,腰杆都挺不直了。 “……还是那样。” 王幼琪震惊,“这都谈快小半年了吧,怎么还是没进展?” 唐棠说:“准确来说,只有叁个月零叁天。” “快到一百天了……”王幼琪思索着,“直接杀到他家里去,让他拒绝不了你。” “那也得知道他家住哪里,他防我跟防贼一样,我除了知道他叫阿辉,在娃娃天堂上班之外,一概不知。”突然意识到什么,唐棠骂:“妈的!说起来,我连他真名叫什么都不知道。阿辉阿辉,谁真名叫阿辉啊!” 王幼琪气得都笑了,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你连人家真名都不知道……” “我又不是贼。” 王幼琪摇头,“你在他心里,应该是那种贪图色相的妖精,采花大盗,淫.贼!” 唐棠气得说不出话来。 笑停了之后,王幼琪咳咳嗓子,“说正事,你就不能死皮赖脸跟到他家里去啊?你是女朋友,又不是什么外人。” 唐棠想起什么,眼睛一亮,问 “我可以正大光明去他家。 ” “真的吗?等你好消息。” *** 恋爱一百天纪念日的时候,正好是周末,唐棠和阿辉去外面吃了顿晚饭。 唐棠满脑子的“酒足饭饱思淫欲”。 从餐厅出来后,两人在附近公园走了几圈,见时间晚了,阿辉要送唐棠停车场,唐棠却站定了脚步,问他:“你还记得你欠我的那个条件吗?” 阿辉皱眉,似乎是想不起来。 “帮你找插座的,你不记得啊?” 阿辉的眉头松开,问:“想要什么?” 唐棠字正腔圆,“我要去你家。” …… 第二天的中午,王幼琪接到唐棠的电话,知道昨天是定成败的日子,她一看到号码就接了起来,着急问:“怎么样?” 那边唐棠的声音哑哑的,“躺一张床上了,他把我手绑起来了。” “玩这么大!”王幼琪心脏直跳,“爽吗?” “…………”那边沉默了很久,“什么都没发生,他绑我是怕我乱动,后来我答应不乱动,他就把我松开了。” 王幼琪如被雷劈,又过了一会儿,她听见唐棠弱弱的声音,“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啊?” “就是说……”唐棠叹了口气,“他是不是不行?” 27.好喜欢你 “我要去你家。” 听清她说的话后,阿辉的瞳孔微颤,沉默了几秒之后,他问:“去我家做什么?” 做什么?能做什么?她倒是什么都想做。 “过夜。”唐棠回答得一点不加掩饰。她并不怵,甚至挺着胸脯,一副绝不肯让步的模样。 阿辉着看着她,眼神称不上温柔,但也不到冷冽刺骨的程度,应该是在思考,他在认真想事情的时候眼神儿都会不自觉地冷下来。 但他安静的时间一久,唐棠原本那坚定的信念也开始不自觉摇动—— 其实也没必要这么着急,要是他被她吓跑了怎么办。反正她这么喜欢他,再等一段时间其实也不是不行……而且她这么有魅力,将他收入囊中是迟早的事…… 不自觉开始多说话为自己辩驳,“就是我父母正好出差,我一个人不敢一个人在家里睡。” 不好意思啦,爸爸妈妈,祝你们夫妻俩晚上在家里睡个好觉。 “你放心,我绝对不乱动。” “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睡觉,我就立刻闭上眼睡觉。” 但他还是沉默。 就在唐棠胡思乱想、眼神晃动,将挺着的胸脯一点点含起的时候,阿辉说话了。 “走吧。” 唐棠一愣,抬眼看他。 阿辉伸手握着她的肩膀,将她拉到怀里,然后带着她往前走,“我家不远,走过去就能到,开车麻烦,也没有停车场让你停车。” 唐棠在他怀里使劲点头,“没事没事,我能走。” 他带着她走过几条昏暗的小巷,在中山路后面的地方弯弯绕绕了十几分钟后,他站停在一栋老旧房屋前,就是那种几十年前的小区模样,墙体老旧,砖上带着时间的污渍,带着古朴的味道。 和唐棠想象中的模样差不多,所以她并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阿辉将落在她脸上的眼神收回,手臂往下滑,握到她的手,拉住之后,踩着楼梯上去。 楼道昏暗,墙角发霉,鞋底踩在台阶上有一种黏上了又分开的错觉。这里太潮湿了,平日应该也照不到什么阳光。 阿辉二楼站定,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推开门之后,直接伸手进去开了灯。灯倒是十分亮堂,一下将屋内照得清楚。 见阿辉站在玄关拖鞋,唐棠偷偷探头看了看里面的光景。 就是普通的一室一卫,看起来没她们家客厅大,家具也不多,除了床和衣柜之外,就是一张电脑桌了,还有一张小茶几,茶几边上还有几个坐垫,应该是平时吃饭的地方。 她甚至能通过这些东西在脑中想象出他在家里生活的模样,兀自出神的时候,阿辉在她面前扔了一双拖鞋,黑色的,一看就是男人穿的。 “进来吧。” 见唐棠盯着拖鞋看,他解释:“新的,没人穿过。” 唐棠穿上之后,装作无意地问:“没人穿过?以前没人来过你家吗?”她想问的是女人,前女友或者是暧昧对象之类的。 阿辉说:“有。” 唐棠一顿,心想,她就知道…… “朋友来过,但是他基本没穿拖鞋的习惯。” “其他人呢?”唐棠的心又慢慢提起。 阿辉侧过脑袋看她,背着光,停了两秒之后才说:“没其他女生来过这里。” 他说的是实话,虽然之前谈过几个,但是都没到将她们带回家的程度,他上班时间多,下班时间晚。恋情也没谈多长,一般叁四个月就分手了。而且那些女孩儿脸皮薄,他没邀请,她们是不可能自己提出请求的。 对,也就只有唐棠这样。 所以,他也就只带过唐棠回来。 听到他这样说之后,唐棠心脏突然有很强的失重感,血液一下涌到大脑,冲得她晕头转向。 她在恋爱这方面小心思很多,但在阿辉眼前,那些似乎都是一眼就能够看穿的小把戏。他能轻松辨清她的想法,却也不爱和她继续弯弯绕绕,他习惯将路掰直,然后直接给出答案。 对唐棠来说,省心省力,但是的确有点丢脸。 “哦。”她轻声说,努力压住自己喜悦的情绪。 他扭过头,往屋里走了。 唐棠跟着他进去。 他不知在哪里拖出了个懒人沙发,让她坐着。 唐棠此刻倒是拘谨,他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只是坐在沙发上的时候,眼神却在不停地转动,她这里打量那里看看,最后将眼神落到那张床上。 床很小,似乎只有一米二宽,比她大学宿舍里的床大不了多少。她皱了眉,这样的床要怎么睡两个人,转念又想,床小两人贴得紧。 阿辉注意到她的时候,她正对着他的那张床出神,嘴角带着笑,不知在想些什么。其实他大概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也只是觉得好笑而已,她真的藏不住事,很多次,他都觉得她那想要和他睡的心思就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但他没想过今晚就和她睡。 “这床怎么这么小?”她突然这么问他。 “因为我一个人睡。” 房间不大,若是床太大了,占的空间太多。而且他睡觉老实,闭眼前是什么姿势睁眼就是什么姿势。 但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以前住的地方有一张双人床,段宇朋来喝酒的时候,喝醉了就喜欢直接在他那里住下。果然,他买了小床之后,段宇朋来他家里,也没再想过留宿,就算真的喝得走不动了,最多也只是在地上打地铺。 他不需要听着段宇朋的呼噜声入睡。 唐棠还没说话,就听见阿辉说:“我们两个人挤挤应该是可以的。”阿辉很清楚她就是想要和他一起,还不如让她称心如意了,免得又要应付她七弯八拐的问题。 唐棠说:“这可是你邀请我的。” 阿辉笑了一声,走到衣柜边拿衣服,“嗯,我邀请的。” 他回头看她,“你要洗澡吗?” 唐棠立刻回答:“要。”洗香香才会有甜甜的回忆。 半个小时后,阿辉从浴室里走出来,发现唐棠已经在床上靠墙的地方躺好了。 她头发散了,被子拉到下巴处,只露出一张洗得干净的脸。她刚才在浴室里用阿辉的洗面奶随便洗了洗,没想到那洗面奶的清洁力度还不错,几乎能把妆卸干净了。 阿辉转开眼神,回头将浴室的灯关了,“不困?” 他又在问一些她不知该如何回答的问题,就算困,也要挺着啊,而且她现在怎么会困! 唐棠说:“等你。” 阿辉没说话,回头又从衣柜里拿出一条崭新的空调被, 唐棠没忍住,问:“什么意思?” 阿辉没回答她的问题,在关灯前看了她一眼。 “啪”——灯关了。 唐棠在世界变黑之前看清了他眼底的笑意,惊觉自己还是想太美了,他不会让自己轻易得逞。 下一秒,阿辉在她身边躺下,虽然离得近,但两人盖着不同的被子,没办分旖旎的气氛。 这在唐棠意料之外,她僵在原地,思考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做,那双带着愤懑的眼睛一直盯着阿辉。 阿辉很快习惯了黑暗,翻了身和她面对面,伸手捂住她的眼睛,说:“睡觉。” 唐棠在他的手心里眨了眨眼,哑着声音说:“亲一下再睡。” “这要求不过分吧?” 唐棠听见阿辉笑了一声, 接着,手被挪开,冰凉的脸带着温热的呼吸朝她慢慢压下来,他轻轻亲了她一下,“可以睡了?” 唐棠终于在黑暗中瞧清楚他的眸子,很亮。不甘心地咬咬牙,她抬起头,去寻他的唇, 被她吻住之前,阿辉听见她轻轻的抱怨声:“不够,不够。”就是不够,亲不够。 唐棠接吻没什么章法,含着或者是吮,甚至会咬,似乎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想要把阿辉亲服了,亲不动了。 不知过了多久,阿辉睁开眼睛,听着她急促的呼吸声,伸手去碰她热乎乎的脸颊,往后退了退,说:“行了。” 唐棠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眼睫毛颤了两下,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声音依旧有些颤抖,“我好喜欢你。” 阿辉的心脏突然停跳一瞬。 “好喜欢你。” 她又重复,说着又凑上来舔了舔他的唇。 阿辉不知怎么的,身体僵了几秒,任由着唐棠继续在他的嘴上撩拨着,回过神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不自觉地掌握了主动权。 他翻了个身,压在她上面,手指触碰着她暖融融的脸,指尖是她柔软的带着香味的发丝,他低头一下一下地吻她。唇珠,唇角,再转到鼻尖,最后又回到唇珠。 28.宝贝 28 “喜欢吗?”他这样问,声音缱绻温柔,和他平时不大像。 唐棠眼里沁上水汽,阿辉的脸甚至都变得模糊,她用力闭了闭眼睛,看清他的脸,“喜欢。” 阿辉继续低头亲她。 极小的空间,滞闷的空气,周围没有一点声音,潮热的环境孕育着欲望,两人都变得滚烫。 阿辉边亲边看着唐棠的表情,见她越沉迷,他便越卖力,不知怎么的,他竟也亲得忘我。 唐棠沉迷在他的吻中,而他沉迷在唐棠给他的反应中,他喜欢这种深深把握住她的感觉,喜欢看她像藤蔓一样攀附着他离不开他的模样。 唐棠觉得热,从被子里伸出手来,将阿辉身上的被子掀开,她按着阿辉的背往下压,柔软的手在他的背上胡乱摸着,之后,那双手转了方向,插入两人之间的缝隙。 感觉到她有点心不在焉后,阿辉咬了咬她,她委屈巴巴看他,抱怨似的,但手却一点没停,甚至还伸进他的衣服里,摸到腹肌的那一瞬间,她心脏一颤,见阿辉眼睛往下看,她着急地吮住他。 阿辉轻哼一声,盯着她看。 唐棠手都不敢动,讨好似吻他。 这一场游击战,最后是唐棠成功了。 阿辉似乎是不想计较了,放纵着她去了。而她自由地在他的腹肌里穿梭着,摸摸这块,捏捏那块,嘴上工作也不停,不过注意力早就从嘴上转移到手上了。 就这样心猿意马地摸了几分钟,她不大知足了,抓住时机,一瞬间将手往下移。 下一秒,手腕被人握住,唐棠心脏都要跳出来,抬眼看向阿辉。 像是碰到了,又像是没完全碰到。只能感觉到手下的存在感,但是又不像很有活力的模样。 阿辉将唇贴在她的脸颊上,对着她的耳朵问:“还没摸够?” 语气带着笑意,但是是阴恻恻的那种,并不是在开玩笑的样子。问的是,腹肌没摸够吗,怎么还往下? “情不自禁。”唐棠回答。 阿辉撑起自己的身子,垂眸看她,对着她动情的脸庞打量了许久,问:“之前说的什么?” “啊?” 唐棠没反应过来,阿辉已经翻身下床。 阿辉坐在床边,背对着她。 他的衣服被她弄得乱糟糟的,下摆往上翻,露出紧致的腰线,脊骨微微突出,山脉一样在背上起伏着。月光洒在山脉上,投下清冽孤独连绵的影子。后脑勺的头发也不大整齐,应该是刚才被她弄乱的。 唐棠看着他这样的背影,突然感受到一种凌乱破碎美。 她又莫名躁动起来。 她见阿辉从床底翻出一只东西。 唐棠借着月光看清了他手上的东西,该是个……娃娃。 他的手在娃娃身上翻转了两下,娃娃被他重新塞回床下。 唐棠看向他手上拿着的东西。一条绳子。 应该是刚才那娃娃的围巾,他将娃娃的围巾拆了下来。 下一秒,他拿着绳子回头看她,在她的眼皮底下抓起她的手腕,用绳子将她的手绑住。 不是很紧,但是的确无法挣脱。 “之前说的,接吻要绑着手。” 唐棠一下子反应过来,欲哭无泪,“我开玩笑的!” 阿辉摸着她的手,轻轻摩挲几下,“说都说了,怎么还反悔,而且刚才让你摸了那么久。” 唐棠着急,“你别这样。你绑着我,我怎么睡嘛?” 阿辉不说话,眼里依旧带着笑意。 “我真的不摸了,我不乱动了。”唐棠开始保证。 阿辉笑着看她,然后低头,亲了她一下,“再说一遍。” “我保证不乱动了!”唐棠正想再说,阿辉用手指压住她的唇,“不是这句。” 阿辉垂眸看她,眼里像是有星光,“说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喜欢你。”唐棠听话,“所以你能不能别绑我了?” 见他不说话,唐棠嗲着嗓子,说:“我痛。” 阿辉:“好好睡觉,就解开。” “我答应!” 解开之后,唐棠也没兴致了,只觉得丢脸和愤懑。 她背对着阿辉,面对着墙,一动不动。 身后的阿辉隔着被子搂住她的腰肢,湿热的气息落在她脖颈皮肤上: “一百天快乐。” 唐棠没应,她还在生气。 阿辉亲了亲她的后脖颈,唐棠痒得受不了,蜷缩着身体推他,“别亲我。” “撩了又跑,没意思。” 阿辉没听话,唇还是压在她的皮肤上,也没再说话了,只是将她抱在怀里。 唐棠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依稀记得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阿辉好像说话了。 但是她又没听清他具体说了什么。 **** 早上起床的时候,阿辉已经消失不见了,她摸了摸另一床被子里的温度,应该走了有一会儿了。 抓起手机,看到阿辉给她发的消息,大意是说他去上班了,她要是醒了可以去店里找他。 找个鬼。 唐棠起床,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心中依旧因为郁结烦躁,打了电话给王幼琪后,王幼琪说:“都那样了还没反应!不是不行就是坚定地支持婚后性行为的老古板。” 唐棠两眼一黑,竟不知道这两种可能性到底哪个更让她头大。 缓了一会儿后,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准备离开他家。 将他借她穿的衣服脱下迭好放到床上,即将转身的时候,她瞥到床头柜上的红色绳子。她走过去,拿起那条绳子,昨晚羞耻的记忆重新涌来。 她咬牙,将绳子放到口袋里,带着昨晚他的作案工具,走出了阿辉的家。 这边的阿辉时不时就要看一眼手机,可是已经中午,还是没等到“堂堂”的消息或者是电话。 在店里人少的时候,他给唐棠打了个电话过去,但被挂断了。 原来是不想理他。 他无奈地笑笑,在微信给她发了几条消息,问:「醒了没?」「吃早餐了吗?」「睡得好吗?」 十五分钟后,依旧没回复。 唐棠闹脾气就是这样,不理人,闷着就是不肯说话。 但阿辉有自己哄她的一套方法—— 「宝贝」 她很喜欢他这么叫她。平时她要是发脾气,他只要这样喊几声,她再生气都会站在原地回头看他。表情依旧凶恶,但那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总是要用力气抿了再抿才能控制住。 这招在网上也是有用的。 三秒之后,“堂堂”发来消息:「这时候嘴甜,没用」 娃娃天堂-阿辉:「一百零一天快乐」 堂堂:「没什么快乐的」 娃娃天堂-阿辉:「昨晚没睡好?」 堂堂:「做了个被绑架的噩梦,那人绑着我的手不让我动」 娃娃天堂-阿辉:「那他亲你了,喊你宝贝了吗?」 堂堂:「……不想和你说话」 阿辉给她发了几个可怜巴巴的小狗表情包,都是从唐棠那里保存来的。她的表情包库层出不穷,各式各样,丰富有趣,小猫小狗,猴子企鹅,还有些非生物,总之每个表情包都能准确表现出她的情绪。 唐棠让他别吵。 阿辉又软磨硬泡了一会儿,唐棠的语气已经恢复平常,翻来覆去就是说他烦,还说下次见面的时候要他好看。 阿辉知道她这样就算是不气了。 安抚完唐棠后,阿辉松了口气。 晚上,他接到段宇朋的电话,他按断了,不想接,但那头打得很是勤快。 无奈之下,他接了。 那头的段宇朋像是个即将爆炸的煤气桶,“我草,你知道我刚才跑单的时候遇见谁了?” 段宇朋那日辞职,第二天真就直接去注册了个网约车司机的身份,已经跑了一段时间的单了。偶尔也跟阿辉聊过,说是虽然有些累,但比给领导做牛做马强。 眼下看着,应该是又碰见什么麻烦了。 阿辉嗯了一声,意思是让他继续说。 “我碰见乔然了!” “哦……谁?” “就是那个高三生,我领导的女儿!之前给他爸做牛做马的时候要去接送她,我现在辞职了,又在给她当司机。” “可是这回你收钱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你知道她让我载她去哪里吗?” 还不等阿辉说话,段宇朋率先说:“酒吧!高三生去酒吧,你说我要不要给她爸告状。” “关你什么事?” 段宇朋又安静了,“但你知道她说话多难听吗,见到我之后,还打趣我,说我是什么天生司机命。我草,我当时就应该直接把她拉到青少年教育所。” 阿辉这边已经有些心不在焉了,嗯嗯了两声,又说:“……其实也不关我的事。”说着就是要把电话挂掉的意思。 段宇朋着急,“你怎么回事啊!喊你出来喝酒不喝,去你家喝,你也不肯。” “恋爱中,忙。” 煤气罐在电话那头炸开,“我靠!世界毁灭吧。” 29.天赋异禀 临近十一点,段宇朋将手机里的接单系统关闭。 夜色正深的时候,他开着车来到市里最着名的酒吧一条街。不过他不是来找乐子喝酒的,是来工作的—— 他平时爱喝酒,也对调酒感兴趣。爱好驱使人进步,所以他在调酒这方面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他辞职之后当了一段时间的全职网约车司机,后来又经朋友介绍,来到这个“anti-awake”酒吧里兼职当酒保。 他现在的情况是白天开车拉客,晚上在酒吧调酒。 工作是没有以前稳定,但是好在收入也并不比之前低,他干这活还开心。 他甚至觉得自己天生就应该在酒吧里干活,调酒的时候开心,看别人喝他调的酒,他更加开心。 进了antiawake之后,他和店员们打招呼,穿上自己调酒专用的小马甲之后就开始坐在吧台边上等点单,期间,无聊的时候还给自己来了杯特调。 度数不低,他喝得有点亢奋,头晕晕的,笑着跟身边的同事聊天。 这时,面前坐下一对男女。 女人气质很好,五官精致,眼睛微长,还化了一个小烟熏妆,于是显得更媚。她留着黑长直的头发,剪了个齐刘海,看起来并不土,配着她的五官和妆容,反倒让人感受到一种打破刻板印象的俏皮。头发很黑,衬得皮肤白。 男人看起来就有些愣头青的模样了,气质比较青涩,还带着一副眼镜,一坐下,一双眼睛就止不住地打量着四周,似乎是觉得新奇。 段宇朋一看就知道女人应该比男人成熟些,但是,配这小子是绰绰有余。 还有,他总觉得这漂亮女人有点眼熟,是谁呢?他一下子想不起来。 女人拉住男人的胳膊,问他喝什么。 男人抿唇,“我听你的。” 女人笑,似乎是知道他不熟练,没说什么。 她甚至应该是觉得他这模样有点可爱,眼里带着揶揄疼惜。她抬头看向段宇朋,“你好,给我们来一杯龙舌兰日出还有玛格丽特。” 段宇朋应下,低头准备的时候,又听见女人的声音,她迟疑地问:“你是不是……阿辉的朋友?” 听她这么说,段宇朋才想起她是谁。 那日他和阿辉一起去酒吧喝酒的时候,阿辉的暧昧对象也凑巧来了,几人甚至还拼了桌。而眼前这女人应该就是那暧昧对象最好的朋友,他还记得,眼前的女人在那晚像个保安一样指挥着场上的秩序,就差没将阿辉和那女人按头接吻了。 “是我。”段宇朋笑着说,“好巧,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 王幼琪礼貌地笑,“我和朋友来这里玩玩。” 朋友指的自然是她身边的男人。 男人对着段宇朋点点头,嘴角是拘谨的角度。 王幼琪看着身边的人,觉得有趣—— 知道小男友没来过酒吧后,她自告奋勇要带他出来玩玩。没想到一进酒吧的门,这平日在她面前总爱说教装x的小男生一下子安静得像只鹌鹑,收敛起翅膀,一双眼睛到处瞟。 终究是嫩,不过蛮有意思的。 吃惯了那些大鱼大肉,来点白粥青菜的确也别有一番风味。 “你在这里工作啊?”王幼琪问段宇朋。 段宇朋手上动作没停,“嗯,但是刚来没多久。” 王幼琪说怪不得,她是antiawake的常客,以前也没见过段宇朋。 两人又随口聊了两句,段宇朋一心两用,边聊边调酒,言语间,两杯鸡尾酒已经摆在王幼琪面前。 王幼琪挪了一杯给小男友,小男友脸色不是很好。 小男友第一次来酒吧觉得拘谨,而身边的女友却不怎么顾他感受,反倒是一直和酒吧里的酒保聊天。 王幼琪是情场老手,看他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好久没接触这种小男生,她反倒觉得他可爱,低头抿了口酒之后,她在小男友耳边说了句话。 小男友瞥她一眼,没说话,但神情已经缓和许多,嘴角还带着微笑。 段宇朋将自己放在王幼琪脸上的眼神收回,开始收拾台子。之后,王幼琪就和小男友黏在一起,连体婴一样,段宇朋每次无意瞥到,都能看见两人笑嘻嘻地贴在一起。 他突然想起阿辉说的他恋爱了,但他忘记问对象是谁。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是那天晚上的女人,但也有百分二十的几率不是,毕竟阿辉这人做事总是出其意料。 他有点想问王幼琪,但是见情侣二人这么黏糊,他自觉不该打扰。 又过了一会儿,他在另外一边调酒的时候,王幼琪主动上来和他搭话。 她喝得一双眼睛湿湿的,眼里带着探究,“帅哥,你和阿辉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吧?” 段宇朋看了一眼她身边,男友不在了,估计是去上厕所了。 “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其实再准确点来说,他应该是阿辉唯一的朋友,但是担心王幼琪知道阿辉不交朋友后认为阿辉性情古怪,他还是没有多说。 王幼琪满意点头,朝他摆摆手,意思是让他凑近点,“我有问题想问你。” 段宇朋狐疑,稍微靠她近一些。 王幼琪先是问:“你知道阿辉和我朋友恋爱了吧?” 段宇朋了然。还真是那百分之八十,没出错。 他点头,“最近叫他都不肯出来了。” 王幼琪再点头,眼睛转了两圈之后,她又朝他摆了摆手,让他再靠近一些。 酒吧里声音嘈杂,歌曲声音大得很。 段宇朋想听清楚王幼琪在说什么,如今她对着他招手,他不自觉地就凑了过去。 两人之间大概只有十厘米。 王幼琪说话了,气息落在他的耳畔,湿湿热热的。 似乎是因为羞耻,王幼琪又故意压低了声音,声音很小。 段宇朋的耳朵有些失灵,一下子没听清她说什么,侧头看她,“你再说一遍。” 眼前是她精致的五官,头顶的闪光灯打过来,光亮掠过她脸庞的那一瞬间,段宇朋看清了她脸上的绒毛。 他不自觉地放轻呼吸。 女人再靠近他的耳朵,这下距离只剩五厘米,“我说……阿辉,是不是不行啊? ” 段宇朋这下子听清了。 旖旎的气氛一瞬间堙灭,他一下子抬起头,笑着说:“你胡说什么呢?” 王幼琪一双眼睛瞪得大大。 段宇朋看着她的脸,伸手拿起一个杯子,熟练地擦着杯沿。这是他整理思绪时的习惯性动作。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有点醉了,否则刚才怎么会莫名有那么点感觉。 对着眼前的女人。 擦完杯子后,他又抬眼看王幼琪,将杯子放在桌上。 清脆的一声后,他说:“其他的我不敢说,但是阿辉没问题。” 之前他和阿辉在加油站一起工作的时候,两人住一间宿舍,还一起在澡堂里洗过澡,赤条条的身子都见过好几次了。 尺寸绝对没问题,甚至……称得上是天赋异禀。 而且阿辉之前谈过那么几个女友,他虽然没仔细过问过,但是也没听过什么“阿辉不行”的传闻。 他们当时在加油站的时候,几个男人围在一起,也爱看那种小电影,阿辉虽然不是很热衷,但也不排斥。阿辉这人看片子,得看合不合眼缘,他眼光比较高,大多时候都是随意一瞥,然后就低头玩游戏或者是数独,碰见喜欢的才会停下脚步看几眼。 不过阿辉的确不像加油厂里的其他人。 那些人色得不行。 阿辉本来就和其他人并不是很像…… 想起什么,段宇朋摇摇头,觉得应该和那个没什么关系。 抬眼看王幼琪,见她皱着眉,不怎么相信的模样,段宇朋笑了一声,还想再说,便看到不远处朝这里走来的她的小男友。 酒喝多了,脑袋有些热,而且王幼琪说的话实在是荒谬,于是他也犯了一回浑。 段宇朋说:“别的不说,肯定比你这朋友强。” 王幼琪刚才介绍的时候并没有说是男友,所以他也顺势说是“朋友”。 王幼琪脸色一僵,想说些什么话,肩膀就被人握住。 她扭头一看,是小男友,于是她对他笑笑,“是不是喝醉了呀?” 段宇朋扭头又绕去了另外一边,再回头时情侣二人已经不在了。 他松了口气,将手头上最后一杯酒调好之后,和身边的同事说出去抽根烟。 从后厨的门出去就能到antiawake后面的一条小巷,这条巷子很长,可以供很多人做很多事, 比如透气、抽烟、接吻以及……吵架。 段宇朋看向不远处的二人。 王幼琪搞不懂眼前的小男友到底在想什么,问:“你生什么气?” 30.适可而止 30. 可能是因为喝了酒,小男友的脸很快就憋红,一双眼睛迸出激烈的情绪,语气却冷漠嘲讽,“那男的长那么帅,你是不是被迷住了?” 王幼琪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口中的帅男是谁,问:“吃醋啊?我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小男友气得冷哼,“是吧?你承认他长得帅了。” 见他这么抓重点,王幼琪只觉得好笑,耐着性子哄道:“那再帅也没用啊,我就喜欢你这种细皮嫩肉白皮白脸的,气急了还会红脸的。” 小男友喝得晕晕,被她这么一顺毛,气消一大半,又听王幼琪说了几句甜言蜜语后,那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 王幼琪在他耳边亲了亲,“走吧,别闹了,送你回学校。” “又回学校?我今晚想和你待在一起。” 王幼琪推了推他的脑袋,轻声对他说:“我今晚不方便。” 小男友一下懂她的意思,哼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被王幼琪拉着离开了巷子,走路的时候脚步虚浮,跌跌撞撞,好几次都往王幼琪身上倒。 等两人离开这条巷子之后,段宇朋才从墙角走出来,他叼着根烟,用牙齿轻咬着,眼神玩味,但并不是开心的样子。 也不知听了多久墙角。 从口袋里拿出火机,点燃之后,他吐出一口青烟,模模糊糊地说了一句: “还是大学生啊,什么品味?” 第一句是点评小男友的,第二句是点评王幼琪的。 不过想起两人刚才对自己相貌的认可,他忍不住笑了笑,香烟呛得他咳了两声。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他咬着烟去拿,打开一看。 来自“乔然”的消息,就几个字—— 「段宇朋,来接我。」 有病! 段宇朋在心里这么骂了一句,将手机关上,继续抽烟。 期间,口袋里的手机震个不停,是乔然给他打视频通话了。他气急,直接把电话挂了,然后把她删了。 倒霉。今天拉客拉到乔然的时候,她说要加他微信,他觉得没必要,女孩儿硬是要加,还说他如果不给她,她就不会下车,万般无奈下他只能拉出自己的二维码。 没想到原来她是想要给他来这一出。 想让他做她司机啊?做梦。 将烟摁灭之后,他又想起刚才那个小男友,忍不住感慨一声,“现在小年轻怎么都这样?” *** 这边的王幼琪将小男友哄好之后,送回了他的学校。 小男友一下车,她就迫不及待地打通了唐棠的电话。 唐棠那边接得很快,应该是在睡前刷手机,“怎么了?这么晚还给我打电话,不用陪你的男大玩啊?” 王幼琪:“先把我的事放一边,我刚才去网吧,碰见阿辉的那个朋友了,你还记得吗?就是我们当时去酒吧,碰见他和阿辉坐在一起,然后我们还玩了真心话大冒险。” “记得,你碰见他了?然后呢?” “然后!他在酒吧里当调酒师嘛,我消费了两杯,就顺便帮你问了问阿辉的事。” 唐棠疑惑,“什么事?” “就是你说他不行的事啊!” 唐棠心脏一跳,一下从床上爬起来,“你直接问了?你疯了?!” 王幼琪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不能问的事,大家都是成年人,遮遮掩掩做不成任何事,还是敞开天窗说亮话好一些。 “怎么了,他也很大方地回答我了。” 那边的唐棠沉默了一会儿,“所以他是怎么说的?”声如蚊蚋,很紧张的模样。 王幼琪笑了几声,“你不是也很想知道嘛,装什么!” “行行行,我谢谢你,他怎么说的?” 唐棠很紧张,屏住呼吸关注着王幼琪接下来要说的话,可王幼琪却开始侃大山,“阿辉这朋友长得挺帅的,蛮有男人味的,调酒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手也好……” “停。”唐棠说,“这是重点吗?” “我在说啊!你知道我多上道吗,为了跟你说这些事,小男友邀请我共度春宵,我都没答应,他一下车我就给你打了电话。” “重点。” “好好好,他那个朋友说阿辉没问题。而且听他的意思,阿辉是挺厉害的意思。”王幼琪顿了一下,“可是他们是朋友嘛,谁知道有没有互相包庇啊?” 唐棠问:“他就说了阿辉没问题?” “他还说,阿辉比我小男友行。妈的,他是怎么看出我这小男友不怎么行的?” 他这小男友年纪不大,学习倒是挺厉害的,但是整天坐在书桌前,便不怎么锻炼身体。 前段时间,王幼琪跟他试了试,不是很顺利。 不爽。 但他倒是一副很满足自豪的模样,王幼琪也不忍扫兴,想着调教调教就行了,但是今天被段宇朋那样点破之后,她倒是没什么兴致了。 唐棠说:“他这朋友看起来也是阅人无数,所以很会看人吧……” “我怎么没有这样的朋友。我如果有这样的朋友,去哪泡仔都带着他,就专门让他帮我看看哪个行,哪个不行。” 唐棠笑了两声,又和她闲聊了几句,最后交代她开车的时候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后,唐棠松了口气。 虽然朋友的话不能全信,但得了他这么句话,唐棠的心稍微安稳了些。不是不行就行。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别将阿辉逼得太紧。 她也放长线钓大鱼,用自身魅力引得他自愿上钩。 唐棠这长线又放了一个月。 期间她很是克制,次次亲热都只是点到为止,阿辉一旦后退,她再沉湎都会要求自己清醒点,依依不舍地离开他的唇。担心自己控制不住,她还会很快从他的怀里退出,在他面前站得笔直。 尽管很多次自己的腿都被亲得发软,却还是强撑着独自站立。 阿辉一开始也觉得奇怪,但应该是满意她这种懂得克制的行为,也没问她原因。 唐棠也觉得自己成长许多,对“适可而止”这个词语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嗯嗯,适可而止挺好的呀!就是一到深夜就会馋得想要发疯!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习惯了,后来唐棠从阿辉怀中逃出的动作越来越熟练,脸上那些不甘心的表情也散得七七八八了。像是真的清心寡欲了,对阿辉的欲念也变得淡薄了。 这天,她下班后来娃娃天堂找阿辉玩,在店里转了一圈之后,她并没有挑到什么喜欢的娃娃。扭头见阿辉进了仓库,她左右瞧瞧,见没人关注她之后,她也迅速溜了进去, 现在已经是秋天了,阿辉也穿上了一件黑色卫衣。但这卫衣看起来薄,又很宽大,看起来便十分有垂感。 他弯腰去箱子里捡娃娃,轻薄的布料勾勒出他的背,背脊微凸,连着他的脖颈,冷色的灯光照在皮肤上,将他衬得更白,看起来单薄清瘦。 唐棠没忍住,从后面抱住他,圈住他的身体。 阿辉并不意外,他早就听到了她进来的声音,此刻也只是微微一顿,轻笑了一声后继续从箱子里拿娃娃。 直起身子后,唐棠在他脸侧蹭了好几下,鼻腔里发出哼哼的声音,湿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皮肤上,黏糊糊的。 上次的监控风波过去后,唐棠已经无所谓了,就像阿辉说的,小年轻亲个嘴怎么了,反正也不会做什么更进一步的事。 她不怕。 阿辉听这声音就知道,她这是在讨吻呢。 转过身,他低头和她接吻。 两人之间隔着几只娃娃,唐棠觉得不得劲,亲了一会儿就舔了舔他的下唇,主动停止这个吻。 抬头看向阿辉的时候,却发现他的眼神古怪,和平时那副游刃有余的的模样不一样。 他似乎是觉得疑惑。 唐棠也觉得疑惑呢。 她戳了戳他胸前的娃娃,“拿出去吧。” 阿辉低头看她一眼,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去了。 唐棠想陪着他下班,便一直在店里晃悠着,后来等累了,便拉了个凳子在阿辉身板坐着。 临近九点半的时候,店里进来两个人。 唐棠那时在冲浪,并没有抬头看,但是下一秒,她听见有人叫她,语气惊讶,“唐棠?” 她抬眼看过去,觉得晦气—— 是梁泊。 和他的女友。 31.你是不是…… 31. 梁泊是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唐棠。刚才和女友在中山路逛街的时候,经过了这间色调粉嫩的娃娃店,店面不大,其实他是有些怕里面太挤的,但女友扯着他的胳膊说想要进去逛逛。 一进门,看到排列整齐的娃娃机时,他有一瞬间恍惚—— 他好像来过这里。 和唐棠一起。 唐棠真的很爱买这些乱七八糟的娃娃,就算家里已经堆得放不下了,她看到了娃娃机还是会走不动路。以前和她谈恋爱,两人抓了不少娃娃,他抓娃娃技术还算可以,总是惹得一边的唐棠惊呼称赞…… 他刚从回忆逃出,抬眼,便看到了刚才他在想的那个人。 她和几个月前没什么差别,依旧漂亮,虽然低着头在玩手机,但身上依旧带着一种不可忽视的气质。 每个进来的人应该都会一眼看到她。 他叫她的名字,“唐棠?” 唐棠抬头看他。 在看清他脸的那一瞬间,他看到她皱了一下眉。 他的心中莫名翻起一阵波澜,应该是不爽。 身边的女友侧头看他,似乎是对眼前的情况感到疑惑,抓着他胳膊的手都微微收紧,他一下反应过来,伸手包裹着女友的手,像在安抚。 “我朋友。” 女友用略带着醋意的语气,小声说:“这么漂亮,以前怎么没给我介绍。” 这边的唐棠已经站了起来,甚至听清了他们的话。 她收起手机,笑着说:“谢谢。因为我是他前女友啊,所以他觉得尴尬吧。” 那句“谢谢”是在回应她夸自己漂亮。 女友的脸色僵住,嗔怒地看向梁泊。 梁泊一瞬间也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句话就将眼前这对情侣怼得无言,唐棠心中畅快,觉得解气,又想起什么,她看着梁泊的女友,问:“我们好像还聊过。” 梁泊喉咙干涩,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什么时候?” “就分手后没几天,我给你打电话,是你女朋友接的。”想起那时自己在娃娃天堂因为一只丑娃娃急得掉眼泪,那边却已经无缝衔接上,她便觉得眼前的男人真是面目可憎。 女友一愣,听她这么说,似乎也回忆起那一晚,“原来是你。”那晚,电话那头的女孩儿说话时带着哭腔,如今眼前的女孩儿却是一副高傲矜持的模样,她自然没认出来。 “嗯,是我。当时我和他刚分手三天吧。”唐棠语气轻飘飘,像在说无关紧要的事。 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梁泊脸色难看,身边女友面上也挂不住,抿着嘴一言不发。 见两人吃瘪,唐棠心情不错,又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椅子是路上最常见的红色塑料椅,廉价普通,唐棠却坐出了高级商务椅的感觉,她挺直腰,长腿一撩,很优雅的坐姿,双手抱胸,再轻轻开口:“你们是来抓娃娃的?” 梁泊这时才有机会问出他从刚开始就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在这里?” 为什么坐得这么自在,为什么一副老板的模样? 唐棠不自觉回头看了一眼阿辉。 对上他的那双沉沉的眼睛时,她这才意识到刚才她上场“厮杀”的时候,阿辉一直很安静,也不知在做什么。 她朝他弯了弯眼睛,再回头看梁泊,“我来抓娃娃的啊。” 看清了两人的互动,梁泊的眼神在她和阿辉之间回转两趟,踌躇开口:“……你们?” 他语气迟疑。虽然是在发问,但应该已经猜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又觉得难以置信,所以再问,想要得到确切的答案。 唐棠看不惯梁泊这幅欠揍的表情,正想着用什么话来呛他的时候,身后的阿辉先说话了。 他的声音有点哑,但是话却说得清楚。 “情侣。” 唐棠一开始顿住,之后心口又泛起丝丝甜意,抬眼看向梁泊,“他是我男朋友。” 梁泊眉尾微挑,觉得震惊。说起来,他和唐棠的生活圈有部分交迭的地方,他知道她的家庭情况,甚至认识她的某几位前男友,都是些行业精英。 这是他第一次见唐棠交这么“接地气”的男友。 男人的骨子里就是含着些顽劣的攀比因子,此时自负的情绪一下侵袭大脑,他用带着审视的眼光看向坐在前台的男人。皮囊挑不出什么错来,但是精致得过头了,就显得有些娘气 。气质却少见,表情冰冷,死气沉沉的模样,整个人看起来空空的,像是没把任何事情放在眼里。 ——包括此时正在用眼神审判凌迟他的自己。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那人恰好抬头看他。 和他对视上后,梁泊并不舒服,甚至觉得自己好像被蔑视了。因为男人的眼里真的什么都没有,像是没看见他,没看见他自以为是的比较。 这样下来,梁泊倒觉得自己像是个跳梁小丑了。 身边的女友见梁泊迟迟不说话,有些不安地推了推他。 梁泊这才回过神来,露出虚假的笑容,对唐棠和男人说:“你们很般配。” 唐棠哼哼两声,“当然。” 梁泊笑意更深,看着唐棠,像是在看什么傻女孩,“那我们先走了,你们要好好在一起,如果之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来找我。” 唐棠翻了个白眼,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么倒胃口的话,“慢走。” 意思是,快滚。 离开娃娃天堂之前,梁泊看了阿辉一眼,发现他正看着自己。 他对阿辉笑了笑,“祝生意兴隆。” 阿辉没说话,垂下眸子,不想搭理他的模样。 等梁泊走后,唐棠说:“真倒霉,还能碰见他。” 阿辉只是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之后就继续沉默着。 唐棠见他没什么话要说,也不想再在梁泊这人身上浪费口水,拿起手机继续网上冲浪,顺便和王幼琪吐槽一下梁泊那副鬼样子。 阿辉侧头看唐棠,见她满脸笑,似乎已经忘了刚才发生过的事。 他转回眼神,本想做点清算工作,可思绪却不受控制地发散。 虽然刚才他和梁泊之间只说了一句话,但他知道他们之间不仅仅只交流了一句话。 他们不动声色地博弈,张扬猖狂的敌意充斥在空气中…… 阿辉胸口发闷。他本是不在意女友情史的人,但今天似乎有些反常。 其实他一开始听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但来回几趟后,他就大概理清了眼前几人的关系。于是他忍不住去观察那个男人,高大英俊,气质的确卓越,眉眼里自信更是浓郁。一张被金钱滋润出来的面庞上带着轻蔑的神情,尤其是在看向他的时候,男人甚至不加掩饰他那低劣的骄傲心思。 听着唐棠用尖锐带刺的语气和男人说话,阿辉莫名焦躁。 他认为,只有在意才会愤怒。 等她说到那通电话的时候,他想起初见她的那天,她伤心地将那只猪娃娃扔进垃圾桶里…… 过去种种,历历在目,他更加沉不住气,所以才会在梁泊用类似嘲讽的语气询问他们之间的关系时,率先回答。 现在想想,他可能是担心唐棠否认两人的关系。 ——想到这里,他的心脏一颤。 他扭头去看唐棠,她依旧在对着手机笑,眼里闪着光,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回想起这段时间她的反常,他觉得,她已经变得和过去不一样了。 至少,对他是不一样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抬头看他,一双眼睛很亮。 他恍惚,下一秒,听见她说:“十点了,下班!” 他回过神,弯了一下唇角,“走吧。” 她站在门口等他收拾,秋天来了,气温降低,她被冻得将手揣在兜里,还时不时地跺脚驱寒。 阿辉走出来,从她的口袋里抓出她的手,握住之后,再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唐棠靠在他肩上蹭了蹭,嘴角是甜蜜的笑容。 他像往常一样将她送到中山路附近的停车场。 她也像平时那样拉着他到车后,向他讨要离别吻, 阿辉垂眸盯着她看,呼吸两下,然后在她期待的目光下慢慢低头,将吻印在她的唇珠上。 舌尖卷过那粒饱满的肉珍珠,听到她微颤的吸气音之后,他心脏一紧,继续将舌探入,张嘴含住她的唇,里里外外地舔舐。 唐棠沉浸其中,但脑子里总像是有一个时钟,指针一圈圈地走着,咯哒咯哒的声音像在提醒她—— 差不多该结束了,这个吻。 他们总是差不多就在这时结束。 知道马上就要分开,她提前感受到空荡荡的失落感,于是便有些提不上力气,开始心不在焉。 她仰着头,脖颈却微颤,有后退的趋势。 阿辉察觉到她的动作,深吸一口气,一只手握住她的腰,一只手按着她的后脑勺,不让她逃。 能感觉到眼前的女孩儿似乎愣住了,她僵住,舌都没再动作。 他耐心地,一点点地舔软她,动作却急促。 终于,女孩儿反应过来了,仰头追过来,呼吸都急了不少。 阿辉的心终于放下,将女孩儿亲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去摸她的手,引导着,将她的手放到他的腰间,甚至主动向她靠近。 唐棠的睫毛颤了颤,但她没睁眼。那只手,也只是拘谨僵硬地搭在他的腰侧。 阿辉无声地数着时间,等了一会儿,最终没了耐心。 他用力地吸了吸她的舌尖,放过气喘吁吁的她。 他低头看她,一张脸被亲得通红,眼睛沁水,眼尾都泛着艳丽的红,昭示着两人方才称得上是过火的吻。 他觉得自己的唇很烫,心脏却沉沉的,像是被冰冷的水浸泡过,有点麻。 唐棠被亲得几乎脱力,媚态十足地趴在他胸口,自然就没看到阿辉的眼神正发着冷。 她的声音又湿又软,“舌头都酸了。” 阿辉缓缓抬起手,摸着她的后脑勺,一下一下,轻柔又有节奏,像在顺毛。 但他知道,他是在做这机械反复的动作来让自己理顺混乱的思绪。 唐棠觉得舒服,又用脸在他怀里蹭了蹭,滚烫的脸贴着带着硬挺的胸膛,心脏莫名开始发慌。 就在这时,阿辉抚摸她头部的动作停了。 唐棠等着他下一步的动作,过了没多久,她听见他的声音,嗓音发哑,语气迟疑,每个字都吐得缓慢。 他说:“你是不是……” 对我没感觉了。 32.想你鸭 # 32 话就在嘴边,阿辉却没说出来。 身体因紧绷的情绪而发热,他有些恐惧,但到底是在怕什么,他说不出一个具体的原因—— 可能是怕看见她被戳穿后惊恐或者欲言又止的表情,更担心自己的这句话会是一句提醒,提醒她,她对他已经没感觉了,最恐惧的应该是她直接破罐子破摔同他说分手…… 其实之前唐棠在气头的时候,也说过几次要分手,但都被阿辉哄好了。 他能分辨出她不是真心要分开,只是在耍脾气而已。 可是,若是眼下的她说出要分手的话,阿辉不会再自信满满地去哄她回头。 他不习惯强迫人,若是对方觉得该停了,他不会多加挽回。他对几个前任都是这样,她们一旦失望地喊停,他不会纠缠,道了歉之后就放手。 但是此刻,仅是想象着她对他说出分手的话,他便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会不甘。 他不愿意放手。 唐棠见他久久不说话,趴在他胸前抬头看他,眼睛莹亮,轻声问:“怎么了?” 阿辉垂眸看她,眼底翻滚过许多情绪,几秒之后归于平静,他用唇贴了贴她的额头,说:“没事。” 他松开手臂,“回去吧。” 唐棠点点头,拢紧衣服之后,打开车门爬上驾驶座。 动作麻利,抿着唇,眼睛闪光,有点迫不及待的意思。 阿辉的眸子又黯了黯。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发动汽车,一直往远处开…… 直到看不见车的尾灯后,他才收回眼神,垂下眸子,就着夜色,一步步往回走。 这边的唐棠在离开中山路后,转向驶进一个广场的停车场里,抓起手机给王幼琪打了电话。 彩铃响了好一会儿,王幼琪才接起,声音有点哑,似乎是准备睡了,“怎么了?” “你这么早就睡了?”唐棠随口关心一句,不等王幼琪回答就自顾自说起自己想说的话,“我感觉阿辉变了!” “什么意思?” “就是他刚才……我们接吻的时候,他主动把我的手放到他腰上,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我忍住了。没摸。” 王幼琪一直都觉得朋友这恋爱谈得有意思,现在听她这么说,更是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所以呢,你想说什么,让我称赞你啊?” “我只是想跟你分享一下我的感受。”唐棠想起刚才的场景,脸颊莫名发热,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之后,她用手给自己扇风,“他真是疯了呀,不知道我忍得有多难受!” 王幼琪又在另一头笑,过了一会儿,她才猜测,“你男朋友是不是装不下去了?整天装禁欲,准备脱下自己的伪装了?” “真的吗?希望是吧。”唐棠顿了顿,“但他好像不是装的。” “他跟我接吻的时候,手都不乱摸的。” 唐棠说着,脸又热了起来。 但是王幼琪脸皮厚点,唐棠话一说完,那边已经哈哈笑起来了,“那你那36d大圆啵岂不是可惜了!” 唐棠骂了她几句。 王幼琪才稍微收了点笑,“我真搞不懂啊,你不会真搞到一个石佛吧?” 唐棠本荡漾的心慢慢冷了下来,“那能怎么办?” “分手呗。”王幼琪给出真诚的建议。 唐棠闭了闭眼睛,说:“馊主意。” “真这么喜欢他?但他要是就跟你搞柏拉图怎么办?” 说真的,唐棠真不知道怎么办。可是转念一想,其实现在两人的相处方式,她也可以接受—— 和他接吻拥抱已经足够爽。 她也整日摩拳擦掌地准备征服他,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达到目标,但是和他暗暗较劲也挺有趣的。 至少,目前为止,她没想过和他分手。 她很喜欢阿辉。 *** 那天在停车场分开之后,唐棠的工作突然忙了起来。 其实她是在给她爸妈打工,他爸开了个外贸公司,规模在市里已经数一数二,她大学学的就是这方面的专业,后来又去国外留学了一段时间,毕业之后自然就进了她爸的公司,讨了个部门总监来当。 平日总是悠闲,但偶尔也会有单子砸下来。 就比如现在。 唐棠已经忙了叁四天了,起床吃个早饭后就来到公司,一直加班到晚上九点才能回去,每天都有开不完的会和确定不完的细节。 不过她心细,在加班第一天就和阿辉提前报备了:「最近忙哦,可能没办法去找你玩了(宝?宝)」 当时的阿辉过了几个小时才回复她:「没事」 第二天,她空闲的时候就会在手机上和他聊天,不过他话不多,情绪并不高涨,都是她问一句他回一句,以为是打扰到他上班了,唐棠也收敛了,之后的工作变多,唐棠几个小时都没找他。 回家洗漱一番后,已经将近十二点,唐棠躺在床上准备休息了,却在睡前收到了阿辉的消息。 那边问:「在做什么?」 她笑嘻嘻回复一条语音,“想你鸭。” 阿辉只有发给她两个字:「骗人」 「真的在想你,(宝?宝)」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问:「还要忙几天?」 唐棠说:“可能还要几天吧,等我忙完了就去找你。” 阿辉终于发来一条语音,声音有点哑,说话不紧不慢,“找我做什么?” 唐棠播放了好几遍,将他这句话听得几乎能仿个九十分像,甚至能说出他每个字停顿了多久,某个字的语调是上扬还是下降…… 「什么都能做吗?」她慢慢敲下这几个字。 那边说:「你想得美」 “没意思。”唐棠叹了口气,「我要睡了,明天还要上班!」 阿辉发了个「月亮」的表情后便没再说话了。 之后又忙了两天,最后把成果交付上的时候,唐棠整个人都没力气了,瘫在办公椅上发呆,盯着窗外不知看了多久,发现天都黑了,伸了个懒腰准备起身去娃娃天堂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 王幼琪一身行头精致,挎着一个贵包,头发丝飘扬,她靠在门边,笑着看唐棠:“辛苦咯!姐带你去放松放松。” 唐棠拒绝,“我要去见阿辉。” 王幼琪说:“不行!跟我去酒吧,喝酒。” 唐棠还是摇头。 “好啊,有了男友忘了朋友,见色忘友你觉得你这段感情走得长吗?” 为什么唐棠不觉得自己话多呢?因为身边有一个更会叨叨的人。不过她话多是无意识的,单纯爱讲话;王幼琪则是爱演,一身抓马气息,最喜欢凑热闹交朋友。 最后唐棠还是抵不住王幼琪的情感以及伦理攻击,答应和她去酒吧喝酒了。 王幼琪安慰她,“我带你去的酒吧,是阿辉朋友在的那个,上次喝的那两杯挺好喝的,待会儿我们还能向那人套套话,看看你那疼得要死的男友到底是不是石佛。” 唐棠这才提起点精神。 现在去酒吧还太早,两人先去吃了顿好的,王幼琪为了犒劳唐棠辛苦工作,所以这顿是她请的。吃饱喝足之后两人又去逛街,一人挑了一套漂亮内衣,买了单后才朝着antiawake前进。 王幼琪轻车熟路,唐棠也来过几次,所以对这酒吧还算熟悉,左右看看,本想找个卡座,但王幼琪却拉着她直接往台子那里走。 “帅哥,我们又来了!”坐下后,王幼琪向段宇朋打招呼,笑得亲切,“这个是我朋友,你应该知道的,和阿辉在谈恋爱。” 唐棠对段宇朋笑笑,“你好,我是唐棠。” 段宇朋先是看向唐棠,“我是段宇朋。”说完这话后,他又看向唐棠身边的王幼琪,但只是看着,并不说话。 王幼琪被他看得有点愣,眼神左右晃了晃后,她笑着问:“怎么了呢?” “你叫什么,我还不知道呢。” 段宇朋往两人面前各放了一个杯子,往杯子里倒了点温水。 王幼琪恍然,“王幼琪。” 唐棠挪过眼前的杯子,抿了口温水之后,看了一眼王幼琪,又侧头看向段宇朋。 有点奇怪。但说不上是哪里奇怪。 王幼琪点了单之后,开始和唐棠聊天。姐妹聊天,说来说去,逃不过吃喝玩乐还有八卦,说完别人的,就开始说自己的。 唐棠想起什么,问王幼琪,“听你爸说,你把他的劳力士表拿了?” 这是前几日她在家里听她爸说的,她爸还警告唐棠千万不能学王幼琪,“胳膊肘拐成这样!” “拿了啊。”王幼琪嘁了一声,“怎么还到处说?” “几十万呢。” “他又不戴,借我拿来哄哄小男友,正好。” “你拿去哄男朋友了?” 不止唐棠震惊,背对着两人调酒的段宇朋也忍不住回头看了王幼琪一眼。 “会还的,分手我就让他还回来。” 唐棠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低头抿一小口酒。 其实她酒量不算好,半杯下肚,脸就该红了,如果喝完一杯,该醉死了。 但她谨记着自己不能喝醉,她还有话要问段宇朋。 趁着他走过来的时候,唐棠和段宇朋聊了几句,最后将话题自然地扯到阿辉身上,不过这段宇朋实在是精,她根本就问不出什么话。 她问:阿辉有几个前女友。 段宇朋说:不清楚,只见过唐棠一个。 王幼琪在一边捂嘴笑。 唐棠再问:阿辉上一个女朋友长什么样。 段宇朋说:女人的模样。 王幼琪再笑。 唐棠又问:阿辉谈过最长的是多久? 段宇朋说:不记得了。 王幼琪又笑。 唐探最后问:你呢?你谈过几个? 一直在乱说话的段宇朋微微一顿,下意识看向王幼琪,见她双眼放光,像是很期待答案,他垂眸说:“秘密。” “没意思!”王幼琪大喊。 唐棠也觉得没意思,叹了口气,觉得今晚不会有任何收获。低头一看,不知不觉间她竟已经把手里的酒喝得见底了,后知后觉到脸颊发热,甚至连脑袋都有些晕。 她靠在王幼琪的肩上,说自己有点累了。 王幼琪摸了摸她的脸颊,让她再撑一会儿,马上就要到她最喜欢的歌了,她想蹦一蹦再回去。 唐棠慢慢点头,趴在桌上,等王幼琪最喜欢的那首歌。 到那首歌的时候,王幼琪让她在这里乖乖待着,她马上就回来,还交代段宇朋看着她点。 段宇朋点头,然后下一秒就掏出手机给阿辉打电话。 阿辉一开始不接,段宇朋呵了一声,利索挂了,给他发短信:「你女朋友在我面前喝得醉死了,你要不要来,酒吧里很多男人在看她」 不出所料,阿辉立刻给他回了个电话。 段宇朋气得冷笑,但还是接了起来。 “为什么在你那里喝酒?” “那你得问问你女朋友。” 阿辉沉默几秒,低声说:“地址。” 段宇朋说了地址之后,那边又利索挂掉。 段宇朋对着手机骂了几句,抬起眼看正在舞池里跳舞的王幼琪。 疯得很…… 33.那你可就惨了 # 33 十几分钟后,王幼琪从舞池里回来,见唐棠几乎睡死过去,拿起手机准备叫车,可是还没点下“确认呼叫”键,手机就被一只手抽走。 她抬头看过去,发现是段宇朋。 他捻着她的手机,芭比粉手机壳在他的手里,看起来有些不和谐。 王幼琪转开视线,抬眼看他的脸。 段宇朋说:“我让阿辉来了。” 王幼琪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笑着说:“还是你聪明,不然她醉成这样,我真不敢把她送回去,估计还得找个酒店。” 段宇朋笑笑,将手机放到桌上,手指压在屏幕上,将它推到她面前,“等等,阿辉马上来了。” 王幼琪看着他的手慢慢挪到她面前。 他的手白,指甲修剪得干净,手指指节也匀称,无名指上还沾着滴液体,要坠不坠的,就附在他的皮肤上,不知是溢出来的酒还是水。 王幼琪莫名地,觉得口渴,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段宇朋垂眸看向王幼琪的头顶,吧台上边的顶灯打下来,将她的五官照亮,十分艳丽。不过似乎因为刚才跳舞跳得太疯了,右眼眼尾贴着的假睫毛似乎要掉,睫毛根已经悬在空中。 不够精致,但有种不经意的性感。 段宇朋舔舔唇,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他无意间瞥到入口处匆匆走进来的阿辉,于是闭了嘴,向入口处招了招手,示意在这里。 可能是因为头发乱,阿辉戴着一顶冷帽,他依旧穿得单薄,衣服是没什么形的布料,松松垮垮,显得身形瘦削。酒吧里没什么光亮,于是他的眉眼便显得更加深沉,额前压着一些黑发,睫毛长密,乍一看他的眼睛,只觉得黑暗下藏着两颗很亮的星星。 王幼琪也看过去,啧了两声,评价道:“我们唐大小姐的眼光还是没什么好挑的。” 阿辉走过来,压根就没跟段宇朋打招呼,只能看到趴在吧台上的唐棠,见她几乎睡死,他皱了眉,伸手摸了摸她的耳垂,发觉烫极,那眉头就皱得更紧。 他握住唐棠的肩膀,想带她走,却被人拦住。 他这才看向场上另外一个人,记得她是唐棠的朋友,所以他稍微松开眉头,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柔和一点,但王幼琪对他却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 她说:“你想带她走啊?还没问过我呢。” 阿辉说:“你要送她回家吗?” “不,我带她去酒店。”王幼琪大方承认。 阿辉捏着唐棠的手,“那还是把她送到我家里好点。”说完,他还补充了一句,“我可以照顾她。” 王幼琪笑,一下子坐直,“想要带她走可以啊,但是你得陪我喝几杯。” 她的意思是,她就唐棠这么一个闺蜜,两人恋爱这么久了,阿辉还没请她吃过饭喝过酒呢,她对阿辉到底能不能照顾好唐棠这件事依旧存疑。 阿辉没理清其中的逻辑,但还是点头答应了,想着赶紧喝完酒就带着唐棠回去休息。 段宇朋在一边看戏,不嫌热闹大一样给阿辉准备了一杯度数很高的酒。 但他知道阿辉酒量好,这样一杯估计只能让他脸红一会儿而已。 见阿辉开始喝酒之后,王幼琪问了他几个问题,大概就是他之前谈了几个女友,最长一段谈了多久之类问题。 从段宇朋那里得不到回答的问题,阿辉倒是回答得认真。 王幼琪在心中考量着,发觉若是从情史来说,阿辉其实并没有唐棠来得丰富。 唐棠这小妮子,从初中开始就早恋,之后高中到大学上班,恋情就一直没断过。 她一直觉得唐棠上辈子该是月老的亲戚,这辈子才有这么多桃花追着她。 “你喜欢我们唐棠吗?”王幼琪其实也喝了不少,虽然没到醉死的程度,但此刻的确有些疲倦了,一双眼睛将阖未阖,迷迷糊糊的,吐出的每个字都带着酒气。 阿辉低头看左边的唐棠。 她趴在桌上,压在桌上的半张脸有些变形,卷翘的睫毛被脸颊肉挤压着,唇上的口红几乎掉光,脸上的粉底也出了油,一整张脸都亮亮的,嫩得像是皮薄汁多的果实,伸手轻轻一碰就能戳出水来。宝宝一样。 阿辉想起最近的种种,他已经几天没见到她了,但这几日挤压在心中的郁躁情绪似乎被她眼下这幅毫无防备的模样稍微抚平了。不需要她做什么,她只要出现在他眼前,看着她,他的心情就会转好一点。 但也只是一点而已。 他依旧因为她这段时间的反常而感到恐惧。 王幼琪等得有些久了,不耐烦地“嗯?”了一声。 阿辉扭头看她,说:“喜欢。” 段宇朋低头笑,轻轻摇了摇头,应该是没办法接受一直吊儿郎当的好友突然这样正经。 “哦,那你可就惨了。”王幼琪眨眨眼,“我们唐棠极其三分钟热度,今天能特别喜欢你,明天就会对你下头。”话说到这里,深谙演讲技巧的王幼琪还故意停顿了一下,将场上两位男性的心都提得老高后,她笑着说:“你知道她之前有个男朋友吗,应该是前前前男友?就一两年前吧,那时候唐棠特别喜欢看韩剧,喜欢长腿欧巴,然后那前前前男友正好个子高,又喜欢穿风衣,哇,往那里一站,的确有点李敏镐李钟硕的意思……” 她看了一眼阿辉逐渐严肃的脸色,满意地笑了,继续慢悠悠地说:“我们唐棠就喜欢啊,她喜欢的一般都能追到,然后那个男的还整天戴着一副银丝眼镜。额……对,唐棠似乎就是这癖好,喜欢戴眼镜的男生。” “后来她把他追到了,恋爱没多久之后,她过来跟我说,她想要和那男的分手。” 她再看向阿辉,他抿着唇,眼神空洞,像是在发呆,但王幼琪知道他这是听得入迷了,正思考呢。 “为什么呢?”她自问自答道,“因为她说那男的脱了眼镜,眼睛特别小。” “就这样,啪的一下,她不喜欢了。第二天转头就提了分手。” 说完唐棠和王浒进的故事,段宇朋和阿辉的脸色都不算好看。 王幼琪心中满足,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就是要让阿辉知道唐棠是块人人都想要的香饽饽,她的姐妹在恋情中从来都是主导的那个! 王幼琪看向阿辉,安慰道:“不过你放心,至少,目前她是很喜欢你的。” 阿辉掀起眼皮看她,破碎的眼神看起来怪让人难受的。 王幼琪说:“她最近这几天真是忙疯了,刚解决完那些工作,就想去找你,不过被我强硬拐来了。” 阿辉的眼睛微亮,却也没说话,只是扭头看唐棠,顺手将她滑到脸侧的头发挑起,夹到她红透的耳朵后。 段宇朋见差不多聊完了,正想出声让阿辉带唐棠走的时候,王幼琪又出声了,还有点义愤填膺的意思—— 她盯着阿辉,毫不避讳地问:“不过,你不是要跟她搞柏拉图吧!你是不是不行啊?” 若是放在平常,王幼琪还会顾虑自己的脸面,如今喝了点酒,胆子大了,也忘了后顾之忧,直接爽快地问了出口。 见阿辉僵住身体,她继续说,“我们唐棠这么漂亮,栽在你身上,你可不能亏待她。” 阿辉依旧没说话,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段宇朋适时出现,一只手在王幼琪眼前晃了晃,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盯着王幼琪的眼睛说:“他知道了,不过这是人家情侣之间的事,你要别插手了吧。” 说完,他推了推阿辉,“你把唐棠带走吧,再睡下去,明天脖子估计得难受死。” 本以为王幼琪会再拦,可是她突然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小了。 阿辉自然当这是默认,二话没说,搂住唐棠离开了 目送着两人离开之后,段宇朋才转头看向坐在吧台前的女人, 不看不知道,一看她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安静—— 她的眼皮已经要阖上了,手掌抵着下巴,嘴角带着笑,垂着眸看桌上,他的手。 他一愣,在她的注视下动了动手指。 王幼琪这才回过神,抬头看他,笑得殷勤,“段老师,你手真好看。” 段老师…… 段宇朋觉得这个称呼怪怪的。 他不知道现在年轻人不知道怎么称呼对方的时候就喊对方“老师”。 他不自觉地将手缩了起来,下一秒,王幼琪突然想起什么,拔脚就要追出去。 见她神色匆匆又衣服不够清醒的模样,段宇朋情急之下,一下抓住她的手腕,问:“怎么了?” “唐棠的战衣没带上!”她晃了晃手上的购物袋,刚买的情趣内衣。 “下次吧,下次再给她,不着急。”他哄道。 王幼琪点点头,低头看着他抓着她的手,又开始出神, 段宇朋像是被她的眼神烫到,讪讪收回手。 王幼琪也回过神来,笑笑,“唐棠送走了,我也该回了。” 段宇朋问:“你怎么回?” “我让我小男友来接。”王幼琪坐回椅子上,打开手机,在通讯里找到“狗狗”这个联系人,打过去后,那边接通。 王幼琪撒娇了几句,说自己晕,走不动路,那边的男大就说自己马上到。 王幼琪靠在手机的话筒上,声音软软,像是在体谅他,“你没有宵禁吗?” “我翻墙出去。” “好。等你。”王幼琪甜甜地说。 体谅是假,诱惑他心甘情愿犯错才是真。 挂完电话之后,她彻底趴在桌上起不来了。 段宇朋就站在她面前,静静地看着她。 盯着她的头顶看了一会儿后,他突然往前走了一步,整个人都靠在吧台上,吧台的阴影将某些不可说的秘密隐藏。 他低头给自己倒了杯水,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 听她这么说了几句话就有反应了。 ———————— 段宇朋大概是男小三上位吧,,, 不是吧!!!怎么会在这里有肉文的味道!! 34.你要不要看 34. 过了约莫一个小时,王幼琪的小男友出现在酒吧入口。他先是一眼看到趴在桌上的女友,下一秒又瞅见站在王幼琪面前的段宇朋,认出段宇朋是前几日碰见的那个帅哥后,他一下察觉到危机感,叁步做两步走到王幼琪面前。 王幼琪已经处于半睡状态了,见他来了,索性就将全身重量压到小男友身上,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迷迷糊糊吐出几句自己很困的话, 小男友见王幼琪这样亲近自己,心口的火稍微熄灭了些,轻声细语哄她几句后,搂着她的身体想要立刻离开。 王幼琪点点头,在他怀中任凭摆布的模样。 小男友感受中怀中的香软,被女友这样依靠着,精神也得到了满足。 但临走之前,他还是用极其凌厉的眼神看向段宇朋。 但眼前的男人根本就没再看他,男人的眼神落在他的手腕上—— 小男友低头看过去。哦,是王幼琪送给他的昂贵手表,见段宇朋看得出神,他索性又抖了抖手臂,将手表展露得更加赤裸,仿佛是在炫耀。 段宇朋笑了一下,抬眼看他,“送她回去吧。” 小男友回过神来。 听段宇朋这么一说,他莫名觉得自己像是幼稚小孩被大人教育了。 搞什么,他明明才是王幼琪的男友。正想呛声,怀里的女友发出不舒服的嘤咛声。 他立刻低头查看她的状态,自然便没注意到段宇朋听见声音后莫名变得古怪的眼神,他身上尖锐凌厉的气息猛地软了下来,偷偷看了王幼琪一眼,但也只是一眼,就挪开了眼。 克制,又放肆。 目送着王幼琪和小男友离开之后,段宇朋打了个哈欠,有些无聊了。 但老天爷似乎听到了他这样的抱怨,几分钟之后,给他送来了一个大麻烦—— 没穿高中校服的乔然,一屁股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一双带着狡黠的眼盯着他,很不客气地说:“段宇朋,给我弄杯特调。” …… 阿辉带着唐棠上了出租车。两人都坐在后桌,出乎他的意料,喝醉了的唐棠很乖,不会胡言乱语,也不会乱扭乱动。她只是安静地睡着,连鼾声都没有,呼吸都是静悄悄的。 阿辉搂着她的肩膀,将她的脑袋搭靠在自己的肩上,握着她的手腕,也放慢了自己的呼吸。 出租车平稳地往前行驶着,路边的灯光一段段地打进车窗里,气氛静谧柔和,阿辉心中不安的情绪逐渐沉淀下来。 他扭头在唐棠的头顶印下一个吻。 * 将她送到床上后,他先给她盖上了被子,打开床头灯,盯着她的脸看了一小会儿之后,他穿上外套,出门了。 回来的时候,他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是在便利店里买的东西。 他将那些东西倒出来,一瓶热饮, 一小包卸妆湿巾,还有一包一次性内裤。都是给唐棠用的。 他本只是想买点卸妆湿巾的,到了便利店看到一次性内裤,便顺手拿了——他不知道唐棠会不会半夜爬起来洗澡。如果洗了的话,他可以借她衣服和裤子,内裤却是没办法借她的。 后来事实证明,阿辉的确有点先见之明。 唐棠的确用上了新的内裤。 回到床边的时候,唐棠依旧维持着他出门的那个姿势,似乎根本就没有动过,睡得很安稳。 阿辉认真学习卸妆纸巾的使用说明后去厕所洗了个手,将自己的手冲得干净之后,他捻起一张卸妆湿巾,跪在床边,将床头灯的亮度稍微调亮一些,对着唐棠的脸照过去。 过了两秒,确定这亮度不会让她感到不适后,他用手上的卸妆湿巾帮她卸妆。 其实并不需要什么手法,只是擦拭而已,但是要尽量避免眼周。他做这些事还算细致,手上动作也温柔,慢慢地,就将唐棠那一张脸擦干净了。 没了粉底遮盖的脸庞很是素净,她皮肤很好,在昏黄的灯光下,看起来饱满又细腻,每一寸皮肉都莹润。 阿辉又用干净的温水帮她擦了一遍脸,一张脸就像颗刚剥开的水煮蛋,他忍不住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手指也无意识地在她的鼻尖上点了一下。 之后,又往下挪,指腹触到她的唇珠。 她的唇有些干燥,但那粒肉珍珠却湿湿软软。 心中有东西在缓慢涨大,最后甚至将他整个胸膛挤满,呼吸都有些困难,他低头去寻找缓解此症状的解药。 手指勾着她的下巴,将唐棠的脸微微抬起,吻上那粒肉珍珠,一开始是温柔的,后来便有些食髓知味,吮吸得有些急了。 一直睡得安静的女孩儿感觉到唇上的异样,只是稍微睁开了一点眼,看清是阿辉之后,她一下就有了反应,伸手去勾他的脖颈,将他往下压,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阿辉呼吸加重,捏着她的下巴,让她微微开口,舌一下就探了进去,两条舌交缠在一起,暧昧濡湿的稀碎声响在此刻安静的环境中十分清晰,钩子一样引诱出二人的欲望。 依旧是阿辉先停下,他一离开唐棠的唇,她就闭着眼睛追了上来,像是条件反射,根本不需要思考。 她哼哼唧唧地重复着话。 她说:多亲亲我,亲亲我。 “阿辉,亲亲我。” 这次,阿辉倒是很听唐棠的话。 他直接翻到床上,双腿跪在她身体的两侧,双手捧着她的脸颊,不停地亲她。 多样的吻,一会儿啄,一会儿咬,一下一下亲,或者是不停地吮咬。 那张唇却是怎么都不被允许离开唐棠的皮肤。 他要是一停,她就会生气地哼哼。 周围空气的湿度早就上升,伸手在空气中一握就能弄得一掌心湿。此刻,他啄吻着她的下巴,唐棠启唇咬了咬他的鼻尖,撒娇一样在身下扭了一下,“内衣,脱掉。” 迷迷糊糊,不成句的话。像是怕阿辉听不懂,她又重复,“帮我脱掉,太紧了。” 她侧过头,湿漉漉的眼睫压在阿辉的脸侧。 下一秒,又用湿湿的唇去讨好他,在他脸上吻了又吻。 阿辉沉默着,一秒之后,将手从她的衣服下摆伸了进去,碰到的皮肤细腻滑嫩,还发着热,带汗,微湿。指尖触到内衣硬挺的布料时,唐棠还出声了,她挺挺腰,“嗯……帮我解了。” 阿辉将下巴贴在她的肩颈上,双手绕到她伸手,动作并不熟练,扯了四次,才将内衣解开。 解开束缚的那一瞬间,唐棠说:“扯出来。 ” 阿辉在昏暗中摩挲着将内衣从她的衣服里扯了出来。还在脑中思考着要将它放到哪里的时候,唐棠顷刻缠了上来,之前是手脚并用,这次还将他狠狠往下压,让人无法忽略那软绵的触感。 他低头看唐棠的眼睛,湿漉漉的,睫毛都湿成了一把小扇子,依旧迷糊的样子,但是说出来的话却狡猾精明得让他有种她已经完全清醒的错觉。 不是什么醉得失去神智的漂亮女孩,是蓄意许久此刻正在循循善诱的猎人。 她问:“你要不要看?” 35.H # 35. 阿辉没回答她,只是低头吻她的唇,轻轻浅浅地亲。手上动作不停,从她的腰际往上滑 。 唐棠睁着眼睛,下意识挺腰。 当他的指尖触到乳的边缘时,唐棠像是被按到了软处,一下又将腰沉下,整个人跌到床里,重重地呼吸。抬眼看见阿辉正在盯着她,她回望过去,眼神媚,又含着点矛盾的意思。 她期待又下意识地感到怯懦。 而阿辉只是看着她,平日总是冷着的一双眼被空气中的湿气浸泡得湿软,盖着一层水汽,朦胧神秘,让人摸不清他的意思。 他又低头亲她,呼吸交缠之际,唐棠的大部分注意力还是在他那只已经踩在线上却还没越线的手上——他只是将指尖靠在她的乳缘边上,却没再做出半分靠近的意思。 已经醉了的唐棠精神自然也脆弱,此刻的她哪里还管什么“适可而止”,也将“慢慢来”“放长线钓大鱼”这些策略抛到脑后了。 她只想要被满足。 本就绷紧了的弦在他这样克制又魅惑的撩拨下,一下子断了,她感到委屈,哭着问他:为什么不摸? 恼羞成怒的催促,带着急躁的语气,她说:“快摸,摸我。” 阿辉瞳孔一颤,他喘息着,伸手将她的乳捏住。 唐棠眼里的泪花一下涌得更甚,似是被满足,却也感到委屈。 她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侧小声地啜泣。 阿辉蹭了蹭她已经湿透了的鬓边,安抚她。 听着她不满的抱怨声,他也急,急着让她满足。但他没经验,担心把她弄得不舒服了,只能这样一点一点前进,偏偏唐棠又一点都慢不得。 他也急得有些恼了,耳朵被唐棠的泪弄得湿漉漉的,身上也出了不少的汗。 他的世界从来没这么混乱湿热过。 他用整个手掌将她柔软的乳房包裹住,以前没碰过女人的乳,现在只觉得软得不可思议,想要好好爱抚它,却又不得章法,担心她疼了,只敢温柔地小心翼翼地抚摸。 唐棠哑着嗓子又在他耳边指挥了,她说不够,用力点。她说她想要。 阿辉终于说话,“要什么?” 有点调情的意思,可他又是真想知道她的答案。 想要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他都能给她。 她想要的,他都可以给。 他之前谈过的那几个女友,大部分都是在娃娃天堂认识的。她们加了他的联系方式后,聊着聊着就在一起了,在一起是阿辉提的,最后被甩的也是他,谈过最长的恋爱也不足三个月。 提分手的时候,她们有些不给理由,给了分手理由的,不外乎也只是其中这几项:说他根本就不爱她;说在一起没激情;说他只有一副皮囊,皮囊下面空空如也,没学历没钱,所以他们也不会有未来…… 阿辉不习惯挽留,恋爱一直都是秉持着合得来就谈,合不来就算了这样的态度,而且他知道她们说得并不无道理,给不了她们想要的幸福和未来,他也不会强留她们。 但怀中的唐棠明显是个例外。 唐棠跟她们都不一样。没人会这样霸道地挤进他的生活,风风火火,带着不容拒绝的热忱。她热衷于将世界上一切有意思的东西都献到他面前,不知疲惫地告诉他自己所有天马行空的想法,一遍遍地提醒他要喜欢她,因为她也很喜欢他。 如果她真心要走的话,他想,他会想要留住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她挽留下来。 唐棠胡乱吻着他的脸,声音黏糊糊的,“不知道……就是要,给我……”无理取闹的意思明显。 阿辉应她说好,手上动作大了点,用了些力道去揉,通过唐棠发出的呻吟喘息声,他知道她大概是被满足了些,于是放心下。 下一秒,指腹无意间重重地摩擦过顶端的乳尖。 “啊……”她的嗓音一抖,身体都微微颤栗。 阿辉眸色一黯,低头去亲她的下巴,手指不怀好意地再次擦过她的乳尖。 她哼了一声,无意识地舔弄着他的耳垂,难受地说:“不要了……” 阿辉问:“要,还是不要?” “要……啊……”下一秒,乳尖被人捏住,她又改口:“不要了……呜呜……”” 阿辉没再问,整个人压在她身上,一只手去摸她的乳,另一只手抓起她衣服的下摆,轻松将它撩了上去。 昏黄的灯光打在她细腻白皙的皮肤上,乳肉丰满,即使是躺着,也是两座不矮的小山包,顶端的珍珠颜色艳丽,被玩弄得已经挺立,俏生生的,等着人的疼爱。 胸脯上上下下地起伏着,唐棠闭着眼睛,脸上是羞赧的表情。 阿辉沉默地观察着她。他看她的表情,欣赏她的身体,最后他说:“很漂亮。” 他低头去吻她,细细密密的吻像雨滴一样降落,之后,那雨滴顺着她的身体往下滑,最后落到她的乳上。 被含住的那一瞬间,唐棠觉得自己几乎融化,无意识地在他的后背随意抚摸着,想要找到一个可以抓住的支点,寻寻觅觅却依旧徒劳。 湿热的口腔,灵活的舌头,温柔的舔弄,唐棠的魂都几乎被他吸走,胡乱咿呀叫着,说不要,又把自己的奶往他的嘴里塞,按着他的头,恨不得让他吃得更用力些,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而阿辉在欲望的驱使下,也无师自通一般,一手摸胸,一手顺着腰往下滑,摸索到她的裤头,手指一动,解开裤子上的纽扣后,手指朝着已经湿得不成样子的地方前进。 那里湿湿热热,他僵了一瞬,然后就放肆着随心意去了,手指别进柔软的布料中。不用看就知道自己手下的是什么,液体冰凉,可是发源地却暖融融的,中指无意识地陷入谷底,湿漉的肉瓣将他的手指夹住,掌心一整片都是她流出的东西。 唐棠终于反应过来,夹着腿说不要。 阿辉喘息,说:“我试试。” “让我试试。”气息喷在被舔咬得湿漉的乳头上。 她僵了一下,松开了夹紧的腿。 “不紧张,放松。”他哑声说,找到地方之后,尝试着揉了两下,怀里的女孩一瞬间缩紧身体,不停地落泪,该是爽得。 阿辉继续手上动作,甚至还加快了速度,另一只手指尝试着浅浅插入洞口。 屋里一下子吵闹起来,唐棠爽得呜呜乱叫,手指在她身下发出咕叽咕叽的水声,还有阿辉的喘息声。 他听见她说不要了,脸上哭得乱糟糟的,鼻涕眼泪还有涎水混在一起,但他没收手。 他看得出来,她在享受。 在她即将高潮,胡言乱语的时候,他出声问她,“你喜欢我吗?” 比起她的状态,此刻的阿辉称得上是冷静。 唐棠问过他无数遍这样的问题,这却是他第一次这么问唐棠,他问:你喜欢我吗? 在唐棠被欲望牵着鼻子走的时候,他用几乎称得上是严肃的语气问着这个问题。 此刻的唐棠自然不够清醒,但阿辉知道自己还不敢去听她清醒时的答案,所以只能这样,拿着甜头,引诱着她说出他想要的,可能是虚假的但是却能让他满意的答案。 唐棠咬牙,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嗯啊……” 阿辉手指用力,弄得她又是猛地一颤,他再问:“会喜欢多久?” “很久……唔啊……” 感觉到阴蒂被快速地揉弄着,唐棠的神智都要飞出身体,她摇头胡乱扭动着。 几秒之后,她失声叫了出来,张开的嘴却被阿辉吻住。浑身泄力,偃旗息鼓一般,她软趴趴地躺在床上,连舌头都不想动了,后知后觉到自己的腿间湿了一大片,还有液体正顺着自己的皮肤往下流。 她爽得尿了,却也实在是没力气了,就这样脏兮兮地睡了过去。 阿辉又追着她吻了很久,但她软软的没什么反应。可即使这样,他也没放过她的嘴,亲了又亲,吻了又吻,最后他趴在她的颈窝处缓了一会儿。 只是嗅着她的气息,他都能得到安定。 手掌被她的喷出的液体弄得湿透,床单也是,周围乱得不行,空气中也都是些奇怪的味道。 他趴在她身上,借着心口尚未平息的滚烫余韵,抓着她的手慢慢往下。 很久没这样了,硬得难受。 他自觉不是个重欲的人,或许还有点天生冷淡的意思。这几个月被唐棠这么撩拨过来,也只会偶尔地觉得难受。今晚是彻底乱套了。 贴着她,吻着她,用她的手弄了一会儿,没多久他就射了。 虽然及时松开了她的手,但东西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了点在她的手上, 他缓了一会儿,擦净她的手,又下床将她打横抱起,放到沙发上。换了条床单之后,他走到沙发边上,跪在地上,将她的裤子脱了下来,她的下体黏糊糊的,沾着各种各样的液体,用毛巾细细擦拭过后,他给她换上了新的内裤。 期间她只偶尔发出嘤咛声,依旧睡死。 他把她重新抱回床上,转身去洗澡。 将一切都整理好的时候,他也觉得疲累,将她抱在怀里,总觉得抓住了什么,可是这种极其渴望抓住的心理又让他感到极度不安。 他天生就抓不住东西。 不管是什么,他都没抓住过。 他将怀中的人抱紧。 想,他会尝试着,努力将她抓紧的。 36.不争气 # 36. 期间唐棠醒了一次,是天刚刚亮的时候,窗户外透进来点灰扑扑的亮色。她缠着他,唇舌并用,哼哼唧唧又是想要的样子。 阿辉强撑着眼皮,翻过身吻她,黑暗中摸索着,将手熟练地伸到她的身下,在湿热的腿心中找到开关,手指撩拨了两下,唐棠就又在他怀里颤抖着。 过了没一会儿,她安静下来了,像个熟睡的宝宝。 阿辉也在她汗湿的额头上印上一个吻,也睡了过去。 第二日,唐棠醒得更早一些。 虽然不到浑身都被车碾过的程度,但她酸软发麻的双腿和胸口的异样都在提醒着她昨晚发生了……大事。 可她记不清楚具体的画面,只能模模糊糊想起一直追着她的那张嘴和在她腿间做乱点火的手。 就在她心脏扑通扑通跳的时候,阿辉转醒。 他花了几秒恢复清明,见唐棠双颊通红,眼里荡漾,他无声地挪开眼神,哑声问:“记得昨晚的事吗?” 他刚睡醒,嗓音和嘴贫开玩笑的时候不怎么像,有些沙哑,很性感。 唐棠在他下巴亲了一下,然后将脸埋进他的怀里,非常小声地说:“记得……” “你让我高潮了。” 这几个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来。 阿辉压着心口的热,慢慢摸着她的背,皮肤温热干爽,是和昨晚很不一样的手感,“其他的呢?” 唐棠问:“什么?” 阿辉伸手抓起床脚她的内裤,布料颜色一块深一块浅的,湿渍还没干透。单是看着它,都能想象出昨晚发生过的荒淫事。 “这个呢,记得吗?” 他轻轻开口,语气里没什么情绪,像在问一件很平常的事。 唐棠一愣,抓着他手臂的手轻颤着,嘴硬说:“……不记得了,抱歉。” 阿辉沉默了一会儿,手掌继续轻轻抚摸着她的背,问:“你喝醉了就会这样吗?” 唐棠装傻,“什么样的?”其实她真的记不全,脑海中只有些片段。小点一样,但是散落得太稀疏,没办法让她在脑中自动形成面。 阿辉看她一眼,翻身下床,“你自己想想。” 唐棠滚到床边,看地上的狼藉,衣服和内衣裤随意地掉落在地上,她的脸颊不自觉发热,还是喃喃说:“想不起来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望着站在洗手盆前洗漱的阿辉,说:“朋友都说我喝醉了很乖的。” 王幼琪明明说她醉了之后只会像死了一样睡觉,连呼吸声都是轻轻的。 阿辉正在刷牙,听她这么说,侧头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之后又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继续刷牙去了。 乖吗?分明是浪得要命。 当然,要的是他的命。 唐棠见他没什么反应,十分挫败地一下躺回床上,闭起眼睛,尝试着去回忆昨晚发生过的事。 阿辉走出厕所的时候,唐棠依旧躺在床上,一个人占了一整张床,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像在神游。 阿辉正想说话,不经意间瞥到客厅茶几上的东西,微微顿了一下,还是转了方向,走到客厅,将茶几上的那几瓶药都收了起来。 是之前段宇朋带他去医院开的精神类药物,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吃了。但前几天他睡得很差,就从抽屉里将它们翻了出来。担心唐棠看见了多想,索性将它们藏起来。 将抽屉关上,他走到床边,低头看正在出神的唐棠,手掌在她面前挥了挥,她那双眸子重新看向他,一瞬间,眼里带上谄媚姿态。 阿辉忍住不笑,问:“你昨晚说的那些话还记得?” 唐棠笑,“不记得了,你提醒我一下。” “说……”阿辉也开始卖关子,等唐棠等得不耐烦几乎要扑上来时候,他说:“说你很爱我,很喜欢我,想要一辈子和我在一起。” 他不自觉露出掩饰的笑容。 他在说谎话,用这样拙劣又卑鄙的手段来测试唐棠—— 他想知道她听过这样的话后会是什么反应。 他紧盯着她,呼吸都不自觉放慢。 岂料她笑得甜甜,坐起来抱他手臂,“酒后吐真言啊。” “我就是很爱你,很喜欢你,想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她毫不犹豫地重复他的谎言。 阿辉心脏一颤。他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也不在意她到底能不能将这句话践行到底了。 他静静地看着她,几秒之后,伸手去碰她的脸,“那挺好的,我也喜欢听真话。但是你醉了之后,有点麻烦。” “怎么麻烦了?” “喜欢亲热。” 唐棠反驳,“不啊不啊,我一直都喜欢亲热。”说着,她一下抱住他的腰,一双手在他的后背胡乱地摸着,顺着脊柱,往下。 他反应过来,伸手去抓她的手腕,是拒绝的意思。 唐棠不满,“我这段时间已经很顺着你了,每次都是‘适可而止’!能不能让我敞开胃口吃一顿?我真的忍得有点受不了了。” 他皱眉问:“忍?” 说起这个,唐棠就觉得委屈,干脆将这段时间“想吃吃不到”之后决定“放长线钓大鱼”的事一五一十都跟阿辉说了。本以为阿辉会觉得好笑,但他听了她的话,皱着的眉头慢慢松开,眼神也变得温柔,像是解决了什么很大的困扰,眉眼间冒出点生动的笑意。 唐棠不知他在想什么,见他开心,自己也忍不住雀跃,抬起头就要亲他。 堪堪亲到的时候,她的下巴被他捏住。 阿辉垂眸看她,轻声吐出两个字,“刷牙。” 唐棠扫兴低头,下了床,“行行行,我现在去刷,你等着我,就在这里等着我过来亲你。” 唐棠走进厕所,对着镜子细细刷牙,低头漱了个口,再抬头的时候就发现阿辉站在她身后。 他倚靠着门框,悠悠闲闲地看她。 唐棠说:“我马上就好,你再等等。” “等什么?” “等我把你亲晕。”她又低头漱口,说的话并不是很清晰。 阿辉忍不住笑,眼神落在她干净细长的后脖颈上,白皙的皮肤上有一个小小的红印子,是他昨晚不小心留下的。吮得有些用力了。 那个印子看起来有些突兀,轻易就能吸引人的注意力,也能一下勾起昨晚那些湿热的记忆。 他看着她脑后散落的那些柔软发丝,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她的后脖颈,轻柔地,也不乱动,只是在来回抚摸。 唐棠嘴里还有水,咕噜咕噜地说出几个让人听不清的字后,将水吐了,放下牙杯,一抬头,身体就被人握着转了个方向。 速度很快,她没反应过来,所以表情便有些呆愣。 眼前的阿辉伸手将她嘴边的水渍擦拭干净,然后盯着她的唇,问:“只想亲吗?” “啊?” “只想把我亲晕?”他又问。 “呃……嗯。” 阿辉摸着她的手,手指在她的掌心里轻轻地捏着。 明明没做什么,唐棠却觉得带了些色情的意思,掌心都出了汗。 “其他的呢?” “什么?” 唐棠刚问完,便被阿辉抱了起来。回过神的时候,她的屁股已经稳当当地落到了洗手台上,有点冰凉,刺激得她猛地清醒。 阿辉握着她的膝盖,将她的腿分开,然后往前一步,站到她两条腿的中间,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扶着她的腰,慢慢靠近她,在她呆滞的目光下,亲了她一下。 唐棠反应过来,追上去去吻他。 嘴里的薄荷味被人带走,嘴里又凉又热的。 这个吻又深又长,唐棠被吻得几乎要缺氧。她微微侧头,主动结束了这个吻。 她抱住阿辉,将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靠在他的脸侧,用力呼吸,完全地依附在他身上。亲久了,浑身都开始发热,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而阿辉的手就在她背后上上下下地抚摸着,听她呼吸逐渐平缓下来后,他侧头对她说:“坐好了。” 唐棠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下一秒,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 那只在她背后的手突然往下滑,手掌钻进一次性内裤里,指尖点过她湿湿的皮肤,来到前面。 唐棠的心一下被提了起来,下意识想要夹腿,可他就站在那里,她夹腿只是将自己往他怀里送,于是只能咬着牙,僵着身体,趴在他身上一动不动。 阿辉找得很准,唐棠颤了一下,鼻腔发出一声低哑的呻吟。 身下的手指开始灵活地动着。 像是被火烤着,唐棠的呼吸一点点加快,她的身体也慢慢融化下来,化成了一摊黏在阿辉身上的泥。她浑身软乎乎的,连手指都提不起来了,只是不停地喘息。 水声不停,阿辉的吻也不停地落在她的肩颈上。 过了几分钟后,她的下体不自觉地收缩颤动,她终于出声,带着点哭腔,说:“不要了,不要了……” 她咬牙拼命想要忍住,可是快感一下就冲破了她的堤防—— 她很不争气地又尿了。 汁水淅淅沥沥泻出,液体滴答滴答顺着洗手台往下滴。 她僵着身体,在阿辉耳边哭鼻子,“对不起,我没忍住……” 37.等我宝宝 37. 阿辉侧头亲了亲她湿漉漉的脸颊,将手从她的身下拿了出来,还带着她里面的温度,阿辉无意识地缩了缩手指。指尖也在往下滴水。 他一手抱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打开她身后的水龙头洗手。 淅沥沥的水声让唐棠更加脸热,恨不得将整个人都埋进阿辉怀里,不停地往他身上蹭。 阿辉洗干净手之后,往后退了一步,将她的腿合上,说:“等我一下。”说完之后,他走出了厕所。 唐棠忍受着腿间冰凉的触感,眼神不自觉地瞥向地上的水渍,只看了一眼就羞得挪开眼神。她之前也自慰过,甚至是用震感极强的小玩具,可没有哪次像今天这样不受控制地尿了。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阿辉进来了,手里拿着新的一次性内裤,他站在她面前,垂眸看她,说:“换新的?” 唐棠说:“我自己来吧。” 阿辉将内裤给她,然后伸手拿起墙上的一条毛巾,用热水浸湿之后,“我给你擦擦。”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在清醒状况下潮喷,唐棠比平时害羞许多,连话都少了,此刻,她踌躇着说:“我自己来吧,还有地上这些,我待会儿收拾一下。”说完,她看着阿辉的脸,问:“你先出去?” 阿辉挑了一下眉,站在原地看她,几秒之后,他忍不住笑了,“害羞什么?” 他再次分开她的腿,再次贴紧她,将整个人挤进她的腿间,低头去蹭她发汗的鼻尖,“你以为结束了?” 唐棠眨眨眼:“嗯?” 阿辉说:“我呢?不管我了?” 他抓着她的手往下。 掌心完全接触到鼓鼓囊囊的地方之后,唐棠的心尖像是被烫了,猛地瑟缩了一下。 但唐棠做这事并不害羞,知道他想要之后,她将他整个人抱住,手掌顺着他的腰往下,伸进他的裤子里,再穿进纯棉布料里,一下就握着了他。 阿辉呼吸一顿,整个人绷紧,靠在她身上重重呼吸。 两人黏得紧紧,每一寸皮肉都贴合。唐棠掌心里出了汗,心脏也在以无法预知的速度快速涨大,她胡乱地动着,又担心弄坏他,狂野的手法中带着点收敛。 不过阿辉也是好伺候,随便碰碰捏捏,他的呼吸就会变急,像是足够爽了。 唐棠低头在他的皮肤上落下吻,伸出舌头一点点舔着他身上的汗,舌尖有点咸,身下又吐出水。 不知弄了多久,阿辉突然红着眼握住她的手,挪开之后,对着她的腿心蹭了几下,射了。 洗手台一片狼藉,乱七八糟的液体和气味交杂在一起,他们对上眼后又亲了一会儿,最后气喘吁吁地分开。 唐棠再没力气,任由着阿辉脱下她的内裤,大致清理了一下后,帮她重新穿上内裤。他抱着她走出浴室,放到床上,伸手在她身上盖上被子后说:“我去收拾。” 唐棠翻了个身,看着他在厕所里清理的身影。脸依旧热热的,双腿的酥麻感还未完全褪去,她抓着被子慢慢地呼吸。虽然还没有真的睡到他,可她对阿辉很满意—— 尺寸满分、手上功夫不错,还会照顾人,她爽完只需要躺着就行。 简直是完美情人。 这么想着,她的脸上浮起笑容,浑身绷直了,在并不大的床上又滚了滚。 阿辉收拾干净后,给自己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时,他突然想起昨晚王幼琪说的那个故事——唐棠和她前前前男友的事。 他打开镜子边的柜子,拿起里面的眼镜,戴上。 他是近视,但不大爱戴眼镜。听了昨晚王幼琪的话后,他觉得戴戴也无妨。 唐棠不是喜欢吗? 走出厕所的时候,唐棠对着天花板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他坐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脸,她的视线落到他脸上。 果然,唐棠看到他戴着眼镜后眼睛都亮了,一下钻进他的怀里,伸手去摸他的鼻梁,问:“你近视吗?” 阿辉点头,“但是不怎么爱戴眼镜。” 唐棠的手指划过眼镜的边缘,顺着冰凉的线条来到他的耳廓,轻轻捏了一下,“可是你戴眼镜好帅。” 阿辉侧头去吻她的手心,“嗯,多帅?比你的那些前男友都都帅?” 唐探装傻,“前男友?我不记得我前男友长什么样了。” 阿辉笑了一下,问她:“你今天不上班?” 唐棠说:“我可以请假。” 阿辉点头,“哦,但是我要去上班了。”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迟了一会儿了,这个月的全勤估计得被老板娘扣了,但是还是得去的,他担心店里出什么状况。 唐棠脸上旖旎的笑容一下僵住——她以为他这么问她,是想要和她在家里荒淫一整天呢。 阿辉起身,“你要跟我去上班吗?” 唐棠想了想,还是摇头,昨晚没洗澡,刚才又搞得一身都是汗,她还是想回家洗个热水澡。 从阿辉家离开的时候,唐棠没想到再到他家竟然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倒不是阿辉将她摸光了之后要甩她,只是他家里出了点事。 阿辉甚至跟娃娃天堂的老板娘请了一个月的假回家。 唐棠从他口中大致打听到是他家里人生病了,他需要回去照顾。 见他说得含糊,不是想多透露的模样,唐棠也没有多问。只是想他的时候还是会发消息问他在做什么,他有时候回得很快,有时需要几个小时才能回她。 唐棠有些心急,觉得自己真是被阿辉钓得死死。本以为都要咬到那根胡萝卜了,却没想到只是碰了碰,又错过它了。 但她也不可能让他什么不管生病的亲戚,立刻回来陪她,于是只能自己消化着积攒下来的思念。毫不夸张地说,她一天能想他几十遍,但她学会收敛,想他百遍,只会给他发十条消息。担心烦到阿辉,她将思念的浓度稀释十分之一。 二十八天后是大年叁十。 唐棠下午和朋友出去玩了,晚上回家和父母吃年夜饭,刚吃了两口硬菜,她便收到了阿辉的消息。 阿辉说他回来了,问她要不要见面。 唐棠咬着筷子,心脏都要跳出来,颤着手打下字:你在哪里? 阿辉:刚下动车,准备回家了,你来吗? 唐棠:嗯嗯嗯嗯嗯嗯嗯,等我等我,等我宝宝。 38.发情 38. 和父母撒谎说是出去找朋友放烟花,唐棠看都不看桌上的大餐,回到房间里换了套衣服后,拿起外套和车钥匙,直接出门去了。 除夕夜,街上没什么人,唐棠这车开得无比顺畅,没一会儿就到了阿辉家附近的停车场。 她穿上外套下车,脚步轻盈,边走还边拿出镜子看自己今天状态好不好,开心得甚至哼起了小曲儿。 经过便利店的时候,她想起阿辉这时候刚下动车,大概率是没吃饭的,便转头去便利店里买了点吃吃喝喝的。将装得满满当当的小篮子放到收银台上时,她瞥到边上小货架上的安全套。 她淡定地转头,然后面不改色地挑选了几盒。 最大尺寸的,还按着自己的心意拿了凸点体感的。 到阿辉家楼下的时候,唐棠发现他屋里的灯恰好在这时打开。 她着急往楼上走,发现他没锁门之后,她推门而入—— 阿辉正背对着门脱身上的卫衣,听到动静后,他动作停住,扭头看过来。 见是唐棠,他并不觉得意外,嘴角弯起,刚要说话,唐棠便快速朝他跑过来。 她想要亲他,却发现他衣服脱了一半,姿势很是别扭,于是伸手打算帮他脱衣服。 阿辉倒是顺从,抬起手臂,让她轻易就将他的衣服脱了。 在他的脑袋刚从领口解脱,微长的头发还是很凌乱的时候,唐棠踮起脚尖亲了过来。 阿辉往后退了两步,她又追过来,一刻都不想离开他的唇。 光着上身的阿辉搂住她的腰,投入到这个吻中,一开始亲得凶,思念决堤,后来就是细水长流,温柔细致。 分开的时候,唐棠的脸颊已经被热气熏得红扑扑了。 阿辉捧着她的脸,手指擦过她湿润的唇,问:“够了?” 唐棠环住他光裸的上身,“不够。” 她又问:“你想我了吗?” 阿辉推开她一点,垂眸碰到她委屈的眼神,他低头去亲她,然后伸手捞起沙发边上要换上的衣服,“穿个衣服,有点冷。” 唐棠站好了,站在一边乖乖等他穿衣服。 阿辉换好衣服之后,在沙发上坐下,伸手拉住唐棠的手,将她也拉下来。 唐棠做作地跌进他的怀里,又问了一遍,“你想我了吗?” 她抬眼看阿辉,发现一个月不见,他又瘦了一些,头发长长了没去打理,眼下也多了些青黑色,看起来疲惫许多,不过他身上的那种游离破碎感却更强了。 好看,但是让人很是心疼。 阿辉没立刻回答她,反倒是用吻来回答她了,他咬着她的唇,一下一下地舔,似是在汲取能量。“想了。”他吻着她,模模糊糊地说。 怎么不想?一空下来就在想她。想他不在她身边,她会去找谁玩,她这么耐不住寂寞,肯定会到处去找乐子的,也担心自己不在她眼前,她会忘了自己,最担心那份他渴望握住的感情被冲淡了。 还好,唐棠看起来还是一样。 想到这里,他便更加卖力地讨好她。 用自己的唇和滚烫的体温。 唐棠喘着气,突然知道小别胜新婚是什么意思了。 阿辉好热情,她都有些承受不住了,也可能是自己太没用了—— 她被亲得湿了。 她下意识地夹紧了腿,侧过头在他的颈间喘息。 阿辉的吻又重新落到她的耳侧,咬着她圆润肉感的耳垂,“你想我了吗?” “想。”唐棠小声说。 两人就在沙发上这么抱了好一会儿,说说话,亲两下,亲累了再谈谈情,说到情动的时候再咬对方两口。 唐棠扭头看到刚才被自己扔到地上的便利店购物袋,想起来什么,她问阿辉吃饭了没。 阿辉摇摇头。 唐棠自控力很强地从他怀里钻出来,“吃点东西吧。” 在阿辉吃东西的时候,唐棠熟练地拿了他的衣服去浴室洗澡。这边的阿辉翻到袋子里的避孕套,愣了一下,然后就将它们拿了出来,还特地放到最显眼的地方。 唐棠出来的时候,发现阿辉正坐在客厅里玩手机,而她刚才买的避孕套已经被他摆到了桌上。她脸一红,凑到他身边,在他脖子后面亲了两下,暗示的意味明显,阿辉却握住她的手,扭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穿得薄,便催她去床上躺。 “你呢?你什么时候上床?”唐棠问。 阿辉从袋子里拿出一点肉脯和蟹肉棒,“我下去一趟,你先休息。” 唐棠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你去干嘛?” 阿辉已经起身,穿上外套往外面走,“找一下盒盒。” “谁?”唐棠着急问。 阿辉像是故意要耍她吊她胃口,随意敷衍了过去,“回来再和你说。”说完就关了门。 唐棠追到门口,听到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心中闷了一股气。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脯,妈的,她穿了上次没来得及穿上的战衣啊!阿辉到底是看还是不看? 这边的阿辉一下楼就听见了猫咪的叫声,比刚才更加清晰。唐棠洗澡的时候,他在客厅里便听到了楼下它的叫声,以为是饿得受不了了,他才拿着东西下楼。 他站定在草丛边,叫了声盒盒的名字。 猫咪一下从黑绿色的树丛中蹿了出来。 将肉脯和蟹肉棒打开之后,他蹲下,放到盒盒面前。 盒盒乖,低着头吃得很香。 阿辉准备上楼去了,可猫咪的声音又重新响起来,一声一声不停的,娇弱却也绵长,听得人心情莫名焦躁起来。 住在二楼的邻居女孩探头出来,对他说:“别管它了,发情呢,再过两天我带它去绝育。” 阿辉点头,准备走的时候,盒盒又在他旁边绕着圈,是不让他走的意思。 但他只是看了它一眼,它便知道他的意思,不再跟了。 阿辉这才离开,走到家门口,发现门缝里并没有透出光来,以为唐棠是睡了,虽然觉得奇怪,但他还是将动作放轻,推门进去,换了鞋走进玄关。 正要往卧室走的时候,身后突然贴上一副柔软的带着香气的躯体,阿辉心脏一跳,当女孩儿湿热的吻落到他耳侧的时候,他想的是—— 要不说唐棠像猫呢?她也在发情。 39.脱光了你都没感觉 他听见她问:“所以盒盒是谁?” 阿辉握她的手,转过身抱她,声音低到不能再低,“和你一样正在发情的……”话还没说完,他突然顿住—— 手掌触及到的地方都是赤裸的。 正想把手挪开,唐棠却着急压住了他的手,意思是不准他拿开。 阿辉的掌心压着她纤细的腰肢,呼吸稍微加重。 唐棠的唇又追了上来,阿辉稍微推开她的身体。带着热气的唇没到达目的地,他听见主人气急败坏的喘气声。 他拉住她的手,牵着她往床上走,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一点月光,他将她按倒在床上,往她身上盖了被子之后,转身去开灯。 室内一下光明。 他扭头,看见了唐棠气得通红的脸,她眼里的火几乎要喷出来,将下唇咬得通红之后,她翻了个身,不想理他的意思。 阿辉知道要哄,但他觉得不是现在,他还没洗澡,要是现在凑上去,指不定要被缠得下不了床。 “我去洗个澡。” 唐棠没应他,被子微微往下滑,露出她光裸细嫩的背,阿辉看不下去,伸手往上拉了拉被子,将惹人心生旖旎的那一点皮肤都掩盖起来。 唐棠像被惹恼的猫咪一样突然扭头对他龇牙咧嘴,“做什么?别碰我!” 阿辉笑着收手,“行。” 去浴室之前还摸了一下她的脸,唐棠侧过头就要咬他的手指,被他堪堪躲过。没再和她玩,他转身进了浴室。 听到浴室里响起了淅淅沥沥的水声,唐棠起身,抓起刚才特地脱下的衣服,重新穿上了。现在还是冬天呢,只穿着情趣内衣勾引人真的是一件非常需要勇气的事,却没想到男朋友一点都不领情。 穿上衣服之后,她继续躺在床上生闷气,直到浴室的水声停了,她才回过神来。 浴室门打开,水汽逃出,带着芬芳的空气迅速占领这并不大的空间。 唐棠的听觉变得敏锐,听出阿辉走出浴室绕到客厅的声音,可之后便安静了。 她又等了一会儿,已经过了几分钟,身后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耐不住了,偷偷撑起身子看他—— 好家伙,洗完澡了,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呢。不知在看什么,一副十分沉浸的模样。 唐棠心口又烧起火来,她躺回去,看着天花板,思考了好一会儿,愤怒的情绪被失望取缔,她想了想,躺在床上,朗声对正在客厅的阿辉说话。 “阿辉。”她侧头看他。 白炽灯就在他的头顶,并不是十分明亮,昏暗的灯光将他脸侧的头发打出阴影,五官被藏匿在黑影中,让唐棠更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能大致分辩出他是在看她。 “怎么了?”他这样问她。 唐棠装作不在意的模样,但语气却很紧绷,“你是不是真对我没兴趣啊?” “什么兴趣?”阿辉的声音有点远。 又装傻,唐棠在心里骂他。 为了找回游刃有余的姿态,她转过头不再看他,只是看着天花板,纠正他,“是那个‘性’,性趣,懂了吗?” 阿辉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带笑,问她:“突然说这个,闲着了?” 怎么会是突然,唐棠觉得自己在这条路上已经走了很久了,只是没什么进展而已,落到他嘴里就是突然了? 她再扭头看他,猛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走到床边,靠她很近了。 她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坐在床边,抬眸认真看他, “我真那么没吸引力吗?” 看到阿辉的眼里浮起点笑意,唐棠更恼了,“你真不想和我上床吗?你之前就是这样,我一开始以为你不行,可……你明明就硬得起来。” 许是因为恼怒,所以此刻将这样的话毫不掩饰地掰开来讲,唐棠并不觉得羞耻。 她等着阿辉的答案。 他却伸手顺着她的脸庞,摸到她的脖颈,轻轻在她下巴处挠了两下,“我也不知道,但我好像是有点障碍。”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天生冷淡,后来想想,在上高中的那段时间,他也像那些同学那样,对性有着并不低的探究欲望,虽然不会像他们那么狂热,但看到女孩儿的白嫩皮肤时也会觉得兴奋。 但这样原始反应似乎在那场变故后就变淡了。 之后谈的那些恋爱,他也几乎没过性冲动。 他只是在恋爱,一直从女友身上汲取自己想要的温暖和活力,偶尔接吻,却从来没做过更深的事。 虽然没去医院专门咨询检查过,但他猜到可能是精神上的障碍,让自己比较“冷静”。 所以一开始和唐棠亲密的时候,他才会轻松地脱身,还能游刃有余地阻止她。 不过最近,他发现自己比以前冲动许多。至少和她在一起的无数时刻,他都不自觉地陷入,沉浸,放任自己去索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将自己的秘密说出,可唐棠却是不相信的模样,她一下拍开他的手,“什么意思?” 阿辉想了想,还是没办法在此刻将坠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些苦难对她和盘托出,他再次摸上她的脸颊,在脑中思考着应该要怎么让她消气。 唐棠见他沉默,那种郁闷的感觉更浓了,但她不甘心。她跪在床上,平视着他的眼睛,咬牙问:“是不是我在你面前脱光了,你都没感觉?” 阿辉一愣,想说些什么安抚她的话,可最后脱口而出的却是带着戏谑意味的:“你试试。” 说出口的这一瞬间,阿辉才意识到自己的那种障碍似乎已经彻底消失了。 分明就是脑中的那些顽劣想法引诱着他说出这样的话—— 他想看唐棠在他面前一件件脱下自己的衣服。 光是想象着那样的画面,他便觉得兴奋,大脑一下发热,脑后都在微微发麻。 想看她。 想和她融化在一起,想得有些疯了。 其实刚才在洗澡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就已经都是这些事了。想着两人待会儿大概率是要做,他担心自己没经验,做不好,还打开段宇朋给他的那些网站,想着稍微学一点之后才好实践,却没想到唐棠急成这样。 “你试试。”他往后退了一步,又重复。 唐棠盯着他看,她当然愿意,也察觉到他变得不一样的眼神,那目光带着温度,在她身上留恋,从上看到下,仿佛能透过衣服看到她的胴体。 隐约察觉到他的意思,她也觉得兴奋,呼吸加快,将手放到自己的衣服下摆。 她先脱自己衣服,抬眼看见阿辉滚烫的视线,她挺了挺胸,将自己的战衣展示得更加清楚。 她又去脱裤子,是阿辉的裤子,对她来说,轻松一扯就能脱掉。 阿辉依旧没说话,连眸子向下看的角度都没变过。可那目光如同一只能够奸淫她的手,拂过她身体的每一寸。 唐棠屏住呼吸,察觉到冷意,空气太凉,冷得她有些受不了,想躲进阿辉怀里。 她往前稍微倾了一点,他却往后又退了一步。 “不是说脱光?”他轻声提问。 唐棠眸子一闪,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疯了,便是觉得这样克制又冷静的他很色情—— 那目光明明是恨不得将她活吞了,说话的语气却依旧不紧不慢。 文火煮炖,想将她煮烂了再下肚。 可她愿意的,愿意掉入他为她准备的陷阱。 她起身,站在床上。一下,两人的位置变了,阿辉也从俯视她转为仰望她, 唐棠背手去解自己的内衣,引以为傲的乳因为她的动作在他眼前颤巍巍地晃动着。 阿辉的眼神更烫了,却依旧没挪动身体。 其实只要他往前一步,张嘴就能恰好衔住她的乳头, 唐棠咬牙,继续弯腰脱了自己的内裤,不去注意的时候便没知觉,将它脱下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湿了。 将内裤扯下的时候,阿辉清晰看到了布料和肉体之间连着的那几条银丝,在灯光下泛着色情淫荡的光芒。 然后,被拉断了。 而他脑中的那根线也跟着这条丝,断了。 唐棠终于赤裸地站在他面前,“脱光了,你有感觉吗?” 阿辉握住她的肩膀,将她往下压,唐棠一下又跪回床上,她看着他的眼睛,又问:“有感觉吗?” “你说呢?”语毕,他就吻了上来。 40.好吃吗(H) 40. 唐棠没办法回答他了,嘴被吻住,被他压在并不大的床上,两人只能迭在一起,空间窄仄,空气都要分成两人份,越发觉得缺氧。 唇齿交缠之间,唐棠依旧有余力,她闻到他身上沐浴乳的香气,感受到阿辉放在她胸乳上逐渐胡乱揉捏的手,还听到他愈发急促的喘息声。 他正亲吻着她的唇,舌尖抵靠进来,勾着她的舌。 追逐一样,被捕捉之后就被反复品尝。 就只是被亲着,唐棠便觉得腿软,酥酥麻麻的感觉遍布下身,过了一会儿,阿辉的手往下滑。 他已经十分熟练了,微微用力分开她的大腿,顺着最柔软的皮肤往上,手指陷入湿润的谷底。 唐棠颤了一下,夹紧抵抗,但也只是徒劳。脑子里被点燃了小烟花,“噗”的一声,谁被点燃了,接着便是从下身蔓延到全身的颤栗。 阿辉的吻已经从唇往下,湿漉的唇覆盖在她的乳上,嘴咬着,手也没停下,全神贯注地膜拜爱抚着身下的女人。 期间,唐棠不断地起起伏伏呻吟,手掌在他的背上随意抚摸着,混乱情况中,他也被她脱了个干净,赤裸裸的两具身体交缠在一起,腿迭着腿,口衔着乳,指在她的身体里抽插着。 唐棠被弄得晕乎乎的,侧过头大口呼吸。 身上那人伸手去拿床头的东西,他跪在床边,低头去撕包装。 唐棠半阖眼皮,静静欣赏着他的模样,他脸上出了汗,五官都莹亮亮的,专注着拆手上的东西,眉间却带着点迟疑。 唐棠想起他刚才说的话,抬腿用脚尖去碰他的腰,擦过他的皮肤,脚掌最后在他的小腹上压实。 阿辉看她一眼,眼里带着笑意,却没说话,撕下塑料包装袋。 唐棠看他已经呈兴奋状态的性器,问:“你说你有障碍?那现在是什么意思?” 他倒是冷静,拆开包装,低头将东西套上之后,低声说:“不知道。” 他抓着她的脚踝,另一只手压她的大腿,将她整个人拖向自己,他趴下去吻她,性器就压在她的腿根处,声音低哑,“就对你有感觉。” 唐棠突然想起那天在微博上看到的帖子,问的是男人为了骗你和他上床说了什么鬼话——“我也不知道,就只对你有感觉”这句话高居榜首。 她忍不住想笑,肩膀颤了颤,却被他嫌弃不专心,唇珠被用力咬住,他正盯着她看,见她回过神来了,又松开牙齿,舔了舔那颗肉珍珠,问:“在想什么?” 被他这么顶着,唐棠想的自然都是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想起什么,她话锋一转,“在想,你是不是第一次?”若是按着他的话来说,他只对她有感觉,那他就还是处男? 阿辉并没有回答,只是笑了一声,他继续亲她,唇舌并用,将她撩拨得又汪汪淌水的时候,他抓着她的腰,将性器抵在湿润的肉瓣之间。 他看不清,可一放到那里,顶部便微微陷入进去,那里像是有吸引力,抓着他不肯放开。 唐棠被烫得往后想要往后缩,却被他固定着腰,她哼了两声,仰头承受着他落下的像是抚慰的吻。 她其实已经被他弄得很舒服了,但还是想要完整的他,想要亲眼看他撕下面具,对她露出痴迷无法自拔的神情。 恋爱不就是博弈,阿辉是一头难以驯服的野兽,她想看他乖乖匍匐在她脚下,任她享用他的身体,她想完全掌握他的灵魂。 顶部借着湿漉漉的液体,在入口处上上下下滑了几下,然后便一下顶了进去。 唐棠用力地呼吸着,他继续往里面挤进来,呼吸声都慢慢加重。 唐棠不自觉地抓紧了阿辉的背,能感觉到他的紧绷和不自在,她问他怎么了。 “太紧了。”阿辉抽空回答她。 愣头青的模样让唐棠有些疑惑,心中那个念头慢慢做实,她小声问:“你不会真是处……啊……”话还没说完,阿辉一下将她的话撞散。 他顶弄着她,哑声问:“这重要吗?” 唐棠没多余的精力想这重不重要了,她被撞得一颤颤,连句成形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后来晕乎乎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如果他真是第一次的话,那也太厉害了…… 就着一个姿势弄了一会儿,他去舔她的耳朵,在她耳边问:“可以吗?” 他担心她不舒服,又担心她不够舒服,担心自己在她心中比不上那些前男友。 其实他这人并不爱攀比,但在自己喜欢的领域上,他总是想要做到最好,比如玩数独,他将那些方法研究透彻,乐此不疲地去解答。 此刻,令他着迷的是唐棠,他想要将她身体每个部位和高潮点研究透彻,渴望让她得到最完美的体验。 等不来她的回答,阿辉又用力顶了一下,“可以吗?” “嗯。”唐棠只憋出这个字,之后就是无法抑制的呻吟声,起起伏伏,跌跌宕宕,一下急一下缓。 阿辉听得心脏狂跳,换了个姿势后,从她身后进去。 莹白的皮肤上挂着一层薄汗,窗外透进来的光亮落在她身上,随着有节奏的律动,在她的背上荡来荡去。 做到一半的时候,窗外突然热闹了起来,烟花炸开的声音此起彼伏,先是一起在空中爆裂,持续了几分钟后,又变成了一阵阵稀疏的声响。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 哦,原来是新年了。 他们这爱从去年做到了今年。 嘈杂的环境让两人更加放肆,唐棠哼哼得嗓子都要哑了,抱着阿辉说不要了,要被弄坏了。可这样的话落在阿辉的耳朵里,却变成了不要停的意思。 外面很吵,都是烟花炸开的声音,安静之后,猫咪的绵长娇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唐棠似乎是听不见,竟跟着猫一起叫。 将身下的她和“发情”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后,阿辉心口像是被烧着,忍不住加快了速度,最后在她颤抖的呻吟中将自己释放。 两人将床上搞得一团糟,阿辉将湿漉漉的她捞起来,送去浴室将她冲干净之后,用浴巾将她裹住,在她红透的耳边亲了一下,“等我一下,我换个床单。” 唐棠站不住,坐在椅子上,一张脸红扑扑的,眼皮也是要耷拉下来的模样。 等阿辉换好床单之后,她走上前,从背后抱住他,“新年快乐。” 阿辉回头吻她,亲了两下,唐棠就躲开,揉揉眼睛说困了,说完就躺到床上,安稳就要睡着的模样。阿辉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又上前去亲她,她推他,他抓住她的手,一双眼睛盯着她。 唐棠看着他清明的眸子,迟疑开口:“你还想要?” 他反问:“刚才什么感觉?”顿了顿之后,他又问:“满意吗?” 唐棠一愣,反应过来后,确定他真是处男了。 她抱着他,在他耳边说话,“满意啊。第一次,就让我爽到了。” 他侧头去亲她,唐棠眯着眼享受了一会儿,之后又推开他,“但是我现在很困,你赶紧去洗澡,我们抱着一起睡。” 听她这么说,阿辉才起身。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唐棠已经睡死,他掀开被子,躺到她身边,却没闭眼,只是安静地欣赏着她的睡颜。 和她恋爱,每一刻都在如履薄冰,每一步都前进得小心翼翼,担心她没以前那么爱他,担心她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后会对他失去兴趣。 他低头去找她的唇,又亲了一会儿才将她抱紧,闭上眼睛。 第二天是阿辉先醒。 昨晚可能真将唐棠折腾得累了,亲了她好一会儿她都是一副不想醒的样子,他只能先起床,洗漱之后,他穿上外套出门去买早餐了。 今天是大年初一,商附近没什么店家开门,他绕到社区后面的老旧集市,那里倒是红火热闹,人挤人,他买了点早餐后就想回去,却被路上的一位奶奶拦住。 她问他要不要买副对联。阿辉想了想,掏钱买了。 回去的时候,唐棠还是没醒,他将外套脱了,戴上眼镜,开始收拾昨晚的床单被套,上面的痕迹还没干透,布料一块深一块浅的,将它们丢到洗衣机里后,他转头走向卧室。 唐棠睡得正熟,就算阳光打在眼皮上,眉头也是舒展的。不过她睡相不怎么好,被子被她掀了一半,光裸的右腿露在空气中。 昨晚阿辉帮她穿上了衣服,裤子倒是没穿,依旧只是穿了件一次性内裤。 此刻,内裤边因她不安分的动作稍稍往上翻卷,他伸手将它拉好,又把那被子盖好,之后又去亲她。 本想用吻叫醒她,但她不为所动,只是偶尔冒出几声嘤咛声,最后倒是他没把握住,钻进被窝里,手掌在她身上胡乱地抚摸着,这里捏捏,那里揉揉。 唐棠被闹得半醒,意识还未完全清醒,却也已经哼哼半天了。 阿辉的手往下,发现她已经湿了,毫不犹豫地又将他给她穿上的内裤脱下。 唐棠闭着眼,双腿夹紧。 阿辉的眼睛有点湿,哄着她将腿分开,整个人往下滑,跪在她脚边,俯下身子。 先是用手试探,今天天气好,光亮很足,他看清了昨晚吸住他的那张小嘴。手指轻柔地爱戴着它,借着湿润的爱液进进出出,弄得她身下水汪汪一片。 他凑得近,汁液甚至溅到他的脸上,镜片上也多了几滴水渍。 她屁股下的床单多了一摊的水渍,他抽出自己的手指,眼光变深,捏着她膝盖上的大腿肉,一点点靠近,快要贴上的时候,他想起眼镜。 脱下后,他吻上那里。 唐棠彻底清醒,用手推着他的脑袋,问他在做什么。 阿辉细细舔舐着,没说话,抓着她的臀揉捏。 阴蒂被舌尖疯狂刺激着,唐棠脑子里一片浆糊,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能吐出“快点”“呃呃啊”的词语, 她止不住地收缩身体,昨晚的烟花又像是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她抓着他的脑袋,低低地喊了一声,彻底泄了。 床单湿透,阿辉从她腿间抬头,下半张脸还挂着液体,头发凌乱,但他却没什么表情,起身去抽床头的纸巾,擦干净脸上的液体后,他伸手扯开唐棠捂在脸上的手。 “起来吃早饭了。” 唐棠又气又羞,身上还没力气,大腿根处酥麻麻的,盯着他那张带着媚态的脸看了一会儿后,说算了。她能理解他,刚开荤,是有点难控制的。 再说,她是真的被他舔得爽飞了。 纵欲总比禁欲好。 她去摸他的手,问:“好吃吗?”故意在调戏他。 阿辉脸上没表情,抽出纸巾,将自己的手指和眼镜擦干净,重新戴上眼镜之后,他站在床边看她,“没尝出味道,待会儿再试试?” 唐棠腿心又吐出一点水。 41.不着急 41. 唐棠穿上衣服到餐桌前吃早饭,将最后一口包子吃进嘴里的时候,她看到桌边的红色春联,这才想起今天是大年初一。 而阿辉昨晚才从家里过来,那门口的确是灰扑扑的,没一点喜庆的颜色。 她转头去看阿辉,他正在卧室里忙活,铺床迭被,背影看起来很是贤惠。 唐棠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问:“你整理完我们去贴春联吧?” 阿辉动作一顿,然后说好。 阿辉住的地方的大门不大,九十公分的宽度,门两边的墙面更是脏兮兮的,角落被潮湿侵袭,甚至有几块墙皮已经不知所踪,露出灰色的水泥芯。 这春联贴得有些费劲,不过贴上之后的确有那么过年的意思了。 唐棠看着横批那四个字,觉得很有韵味。 “天地同春。”她在嘴里咀嚼着这四个字,怀里似乎也长出春天,生意盎然。 她回头看阿辉,他也正看着她呢。 两人对视,火花四溅,她没忍住,凑上前亲了他一下,然后赶紧躲回屋里,担心被楼道里的人看见了。 阿辉在她身后笑了一下,手指在红色的纸张上抚过,心中莫名沉甸甸的。 他踏进屋里的时候,唐棠正躺在沙发上玩手机,似乎是在回朋友的拜年短信,他站在一边看她,见她手指在屏幕上飞舞,正想低头去看看她在做什么,她却如临大敌,一下将手机收起来。 他抱住她,问她怎么这么紧张。 唐棠摇摇头说:没啊。 然后像是讨好一样,扭头去亲他。 阿辉被亲得蒙蒙的,享受了一会儿后,他忘了这件事,也没说什么。 唐棠从他怀中爬出来,摇摇晃晃地往厕所走,“我上个厕所。”关上洗手间的门后,她赶紧拿出手机,调回刚才的聊天界面。 对面那头的王幼琪已经发疯了好一会儿了—— 「什么意思,做了?」 「做了一晚上?」 「他行不行啊?」 「怎么不回,是不是因为不行?」 「人去哪里了?」 「人呢?」 唐棠赶紧回复:「刚才差点被他抓到了,上过床之后是不是都这样啊,粘人得要命……」 王幼琪发了一个“疑惑”的表情:「什么意思,是在炫耀吗?」 唐棠笑着在洗手台前晃来晃去的,荡漾得厉害。 对面的王幼琪依旧在问阿辉到底行不行,比她这个当事人还紧张在意。 唐棠说:「还可以,挺厉害的。」 其实她是故意往差了去说的,阿辉比她想象中厉害许多——虽然是个处男,但他天赋异禀,服务意识也很强烈,不像有些男人只顾着自己爽,不管不顾进来后又匆匆结束。 低头又和王幼琪聊了两句后,她打算出厕所,身下却突然涌出一股暖意。 她僵住身体,愤怒地在给王幼琪打字,「刚开张就来姨妈了!!!我的命好苦TvT」 王幼琪发了一长串「哈哈哈哈哈哈」,又说:「本小姐今晚要开张,打响今年第一炮。」 据唐棠所知,王幼琪和那男大还没分手。 这一个月唐棠一直在惦记着阿辉,也忘了再问王幼琪的感情状况,可是如今让她关心王幼琪,她只问得出一句:「表呢?还没找他要回来?」 「分手了再要,现在还没分呢!」 唐棠没再和她扯皮,放下手机,简单往内裤上垫了纸巾,就走了出去。 阿辉正在沙发上玩手机,瞧见她出来后,他起身朝她走过来,唐棠伸手抵住他靠过来的肩膀,愁眉苦脸地说:“我好像来姨妈了。” 他微微一愣,然后问:“我去买卫生巾?” 唐棠满意点头,摸了一把他的脸,手指在他的下巴处勾了一下,“日用夜用都要买。”她这几天打算就在他这里待着了。 阿辉听懂了她的意思,抓住她的手腕,问:“还要买什么吗?” 他这里没住过女孩儿,他也没和年轻女孩儿一起生活过,只知道女孩儿生活讲究精致,却又不知道她们到底需要什么样的环境。 唐棠摇摇头,暂时想不到什么必需品。 毕竟她这两天的计划就是和阿辉窝在一起,根本就没有出门的计划。 下午的时候,两人拉了窗帘,在黑漆漆的室内里一起看了一部爱情电影。 其实电影一般,只是屋里昏暗又暖和,气氛一下就变得暧昧。 他们坐在沙发上,靠在一起,皮肤贴着皮肤,昨晚又闹得那么厉害,虽然没人说,但两人满脑子都是些难以启齿的东西。 说不清是谁开头的,或者可能只是在黑暗中对视了一眼,然后就一起朝对方贴了过去。 唐棠脑袋昏沉沉的,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阿辉压在沙发上了。 湿湿的唇带着温度,在她的脖颈处吻了许久,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舌尖,正在皮肤上一下一下打着圈。 唐棠心脏跳得很快,耳边都是他喘气的声音,她伸手去脱他的衣服,摸着光裸的上身却依旧不满足,手指往他身下探,哼哼半天后在他耳边说:“……我想要。” 阿辉顿住,抬头看她,“不行。” 她来月经了。 唐棠眼睛都湿了,抬头去吻他,“那你再亲亲我。” 她像离不开池的鱼,渴望更多更多的水。 阿辉并不吝啬,吻如春雨落下,唐棠被亲得身体软绵绵的,身上的衣服也在亲热过程中被揉乱,半边乳都露出来了。 阿辉的理智告诉他,够了,再下去得乱套。 唐棠却丝毫没察觉到危险,甚至拉着他的手抚上她的乳,说:“揉揉。” 他亲了亲她的嘴,将她的衣服往下拉,说:“好了。” 是在制止她,也是在警告自己。 可唐棠却像昏了头一样,抬起头来吻他,追着他要疼爱。 他喘着粗气,应付似地吻了吻她,期间一直说“就一下”“够了”。 可她还是不管不顾,他脑子都要炸了,最后在她扑上来的时候,他伸手握住她的脖颈,轻轻掐着,只是在制止。 奇妙的是,唐棠真的跟只猫被掐了脖子一样,僵住不动了,只是那双眼睛却依旧迷离湿润,她在昏暗中看着他,是委屈的模样,却也乖乖没动了。 阿辉却因为虎口下的震动而微愣—— 她的心跳,她的脉搏,她的心正为他飞快地跳动着。 她好像真的很喜欢他。 至少,很需要他。 阿辉的心脏一瞬间加速,不是因为那低劣的性冲动,而是因为幸福和满足。 他放缓呼吸,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缓缓低头,在她唇上落下诚恳真挚的一个吻。 他抚摸着她的脖颈,轻声哄道:“好了,好了,不着急。” 他们还有很多时间,不需要着急。 —— 写到文案的地方咯, 42.放电 42. 唐棠好不容易盼到阿辉回来,本是计划和他黏上一段时间。但春节正是需要社交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其他人和事是需要应付的——好几个亲戚从外地回来,甚至还有国外的朋友特地回来找她,所以她虽然很是不舍,但还是在初四那天离开了阿辉的家。 她细想一下,其实并不亏,她正在生理期,和阿辉腻在一起也是看得到吃不到。她也担心自己和他待在一起太久会擦枪走火,索性给对方点喘息的空间。 若即若离,忽近忽远,欲擒故纵才是把握男人的最好手段。 将唐棠送走之后,阿辉才有闲情去处理在他手机里蹦跶了好几天的段宇朋。 段宇朋从他回来那天就一直想约他出门,但他在家里陪唐棠,没欲望也没精力去管段宇朋。 唐棠这人好动,两人戳破最后一层纱之后,她便放得更开了,但由于处于生理期,两人每天晚上都只是碰碰亲亲,打打擦边球。唐棠没满足,他也忍得难受,虽然每次都想制止,可唐棠还是不管不顾地缠上来。 后来阿辉学聪明学会了一招,白天陪她玩,让她将身上的电放完,晚上大概率就会消停点。 事实证明这招的确还算有效,后面的那几天唐棠在夜里便没那么粘他了,甚至早早就说累了想睡觉。他还没上床,她便已经睡得安稳。他在旁边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又莫名陷入了一种“不被需要”的忧虑…… 最后他才意识到需要克制的不是唐棠,而是他自己。 他发短信问段宇朋找他什么事。 段宇朋说急事,让阿辉直接去他家里找他。 阿辉到了他家楼下才知道段宇朋口中说的急事原来是洗车。 段宇朋将自己的爱车停在家楼下,也不知从哪里牵出来了一条水管,管口还在汩汩往外冒水,将地上弄得一片湿。 段宇朋一见到阿辉,就顺手丢了一块抹布给他:“你擦那边。” 阿辉这两天心情不错,便没摆什么脸色,拿起抹布就开始干活,只不过脸上没什么表情,手上也没力气,依旧是一副少气无力的模样。 段宇朋看得都觉得闷,索性抢过阿辉手上的抹布,“算了算了。” 阿辉乐得轻松,抬头看天,并没说话。 段宇朋靠在车边,问他这次是为什么回去? 阿辉想起这一个月的兵荒马乱,“爷爷生病了,一开始以为是什么大病,怎么都不肯去,疼得受不了了才叫了救护车,不过不是什么大问题,做了个小手术,又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就回家了。” 段宇朋知道阿辉和家里人的关系很差,家里两个老人也看他不顺眼,如果他们能自己解决,肯定是不会喊阿辉回去。所以当他知道阿辉被家里老人叫回去的时候,段宇朋还是有些担心的。 前段时间问过阿辉是怎么回事,他只说没什么大事,段宇朋这才忍到现在问。 听阿辉这么说后,段宇朋松了口气。 两人认识了好几年了,相识的时候都是十几岁的模样,虽然一开始性格不合,但经历过那件事之后,段宇朋无意间了解了阿辉的过去,也从心底里觉得他可怜,忍不住多注意阿辉的情况。再后来,关心久了,就成了一种习惯,就算阿辉不近人情,整日死气沉沉得不像是个正常人,段宇朋还是将他当做自己弟弟去照顾。 两人又聊了几句现状,段宇朋在得知他还在和唐棠恋爱的时候,有些惊讶,问:“这都多久了?” 阿辉瞥他一眼,并不是很想回答他这个问题,但想起唐棠,心情还是变得愉悦,“管好你自己吧。” 段宇朋其实并不爱去插手询问阿辉的恋情,也不爱去评价他的对象,但他想起唐棠……还有王幼琪。 他没忍住感叹了一句:“她们条件都蛮好的。” 如果段宇朋是三个月前对他说这句话,阿辉可能会觉得无所谓,甚至不明白段宇朋为什么好好说起这个。但此刻,听到这样无意的提醒,阿辉无法说自己心中毫无波澜。 这段时间,他也总是不受控地去想他和唐棠的未来。 感到幸福的时候就会去想,想了之后便会觉得心慌,之后强迫自己不再多想,可是等到下一个幸福瞬间出现的时候,他还是会重蹈覆辙。 这样的循环最近出现得很是频繁。 应该是最近过得太幸福了吧。 他这样想着。 见阿辉不说话了,段宇朋担心自己惹他不开心了,正想要转开话题的时候,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 拿起来一开,是乔然的来电。 他挂断。三秒之后,手机再响。 连身边的阿辉都被这样的动静吸引,他看了一眼段宇朋的手机,问:“讨债的?” “可能是吧。上辈子欠的债,这辈子来找我还了。” 段宇朋接起电话,问:“怎么了?你没事能不能别给我打电话了,高三不用上学吗?” 前段时间,他在antiawake被乔然碰见之后,她就常常来找他。 若是平时,他可以对她甩脸色,但在酒吧里,她是顾客,他再不耐烦也需要提供服务。后来他对老板说起她是未成年的事,老板担心犯法,答应了要好好严查的事,却没想到第二天晚上段宇朋还是在酒吧里见到了乔然。 她笑嘻嘻地坐在他面前,有点自豪地说:“没想到吧?我已经成年了,大叔。”说着,她将身份证摆到他面前,“我要特调,谢谢。” 之后她就时时出现在他眼前。 电话那头说:“我有事。能不能来清泉山来载我,我和朋友爬山呢,没车回去了。” 段宇朋气极反笑,问:“你真以为我是你司机啊?” “我们给钱。” “给也不去,我很忙。” “可是这里真的没车,待会儿天黑了,更打不到车了,很危险的。” 段宇朋说:“遇到危险给警察打电话,别给我打。”说完就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之后手机再怎么震动,他都没再接了。 阿辉大概听清楚了他说的话,也猜到是怎么一回事,调侃:“是桃花债?” “别胡说。她就是小孩子心性,喜欢整人。” “高三,也不是什么小孩了。” 段宇朋没说话,心里也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他自觉虽然经验不足阿辉丰富,但也不至于让阿辉来教他这些事,“我知道怎么处理,而且,这种小屁孩哪里是我的类型啊。” 话说到这里,段宇朋莫名想起了王幼琪。 那才是他喜欢的类型—— 样貌明艳,性格有趣,动的时候可爱,静下来的时候又带着点慵懒的性感。 不知她和那小白脸男大最近怎么样了?早知道当初就该要个联系方式,痴痴呆呆地在这里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想到这里,他想找阿辉要个唐棠的联系方式。 可话一说,阿辉就冷冷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带刀的程度。 段宇朋着急解释,“我是想要她朋友的联系方式。” “朋友?” “王幼琪,就是那天在酒吧里给你甩脸色的那个。” 阿辉听懂了他的意思,“我有她的微信。” “那最好,不用给我唐棠的了。” 阿辉松开抿着的唇,将王幼琪的二维码调出来。 好友验证消息上,段宇朋删删减减,最后留了一句:「老板说想要给老顾客发点优惠券——antiawake」 那边很快就同意了,王幼琪给他发的第一句话是:「段老师?」 段宇朋想说的话有很多,最后却只是矜持地回了一个字:「嗯」 阿辉见他对着手机笑得荡漾,自觉不该打扰他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和他告别。 …… 之后的一段时间,阿辉都觉得段宇朋发疯了,说是孔雀开屏更准确。本不是爱经营朋友圈的人,这段时间却在朋友圈里疯狂刷屏,一会儿发调酒的照片,一会儿发自己健身的照片,而且每一条朋友圈都透出一种和年轻男人不同的成熟气质。 不过阿辉没注意到段宇朋的小心思,每一张都会露出自己的手—— 因为有人夸过他的手好看。 ———— 走走剧情~ 43.陈谌 43. 唐棠春节期间最想见的人是那个从国外回来的她的青梅竹马,陈谌。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上的是同一个幼儿园、小学,初中。更凑巧的是,两人还一直都在同一个班级里,他们每天一起上下学,一起吃食堂。 两家人关系很好,有时候长辈出差,还会将孩子托给对方家照顾。 他们真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 陈谌这人性格温柔,学习成绩还好,高中之前,唐棠的作业都是抄他的。后来她考了个差高中,还开玩笑说是他毁了她一辈子。 陈谌不爱和她辩驳,大多时候都是笑着看她,然后无奈地接受下这无端的指责。 不过初中毕业之后,陈谌父母被调往国外工作,陈谌也被带了出去。 刚分别的时候唐棠很不习惯,每天都会给陈谌发qq消息说自己今天经历了什么事,两人有时差,虽然大多时候陈谌都不能及时回复,但只要他一睡醒就会立刻给她发消息。 一开始两人聊得很勤快,甚至还赶时髦地进行了几次FaceTime通话。 但随着时间流逝,在完全不同的环境中,两人的生活轨迹不再重迭—— 唐棠被国内高中压榨得毫无多余精力,陈谌花了大力气去适应新的学校。 加上时差问题,两人聊天频率低了许多。 一开始唐棠是有些不开心的,后来就慢慢释怀了。 他们都长大了,走向了不同的路,虽然不再像过去那么亲密,但他们是永远的朋友。 后来的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陈谌每年回来都和过去没什么两样。 他们依旧能够像小时候一样聊着有趣的事,似乎从来没分开过。 陈谌不了解她如今的生活,她就一点点讲给他听。 她不知道陈谌过的是什么生活,他也会慢吞吞地说给她听。 只要还想着对方,他们就是永远的朋友。 ——这是唐棠长大后懂得第一个道理。 陈谌在国外读完高中后就继续申请了大学,毕业了也直接在国外工作。他们家每年春节都会回来,过完节后就又飞回国外。 但今年陈谌带回了不一样的消息。 “你不走了?”唐棠惊讶,见陈谌点头,她又问:“那叔叔阿姨呢?” “就是他们要回国定居了,我才顺便辞了工作,一起回来了。” “那可太好了!”唐棠惊喜。 陈谌笑了笑,似乎早知道她会是这么个反应,“开心?” “当然。”唐棠起身从桌上的盒子里挑拣出一块巧克力,扔到他怀里,“你的最爱。” 陈谌面露难色地将巧克力挪了回去,“戒了。” “怎么就戒了?小学的时候你一天要吃十块,拦都拦不住。” 陈谌直起身子,将外套脱了之后,抬起自己的胳膊,“看看,肌肉。” 唐棠觉得他这种秀身材的举动很幼稚,笑着骂他:“知道了,看到了, 赶紧把衣服穿上吧!别着凉了!” 两人又聊了聊过去的事,最后陈谌将话题绕到现下,他靠在唐棠家的沙发上,问:“你现在单身吗?” “开什么玩笑?”自从她开窍之后,就从未开过空窗。 陈谌懂她这话的意思,若有所思点点头,手指在沙发上点了点,问:“这个谈多久了?” 唐棠顺着他的话回忆,想起两人定情的那个雨天,应该是夏天。想到这里的时候,她才恍然,她竟然已经和阿辉谈了这么久了。 “半年多吧。” 陈谌挑挑眉,之前和唐棠聊天的时候也会问起她的情感状况,大多都是不超过三个月的,坚持到半年的是少之又少,“还很喜欢?不腻吗?” 唐棠毫不犹豫摇头。 才刚吃上,怎么会腻呢?甚至是满脑子都是他。 陈谌听了她这话之后,眼里的笑意一僵,“看来这个不一般啊。” 唐棠在脑中想起阿辉的模样,“的确不是一般帅。”说着,脸上又无意识地荡漾出笑容来,甜腻腻的就是正在热恋的模样。 陈谌转了话题,继续和她聊着前段时间在国外发生的一些事。 陈谌性子温柔,但是很会聊天,能把一件平平无奇的事描述得很有意思,总是能把唐棠逗得乐呵呵。两人聊到一半的时候,她爸妈也插进来说话,结果就是全家人都被陈谌逗笑,家里氛围喜气洋洋的。 之后两家人还出门一起去酒楼吃晚饭,陈谌就坐在唐棠对面,四位家长聊得正起劲的时候,陈谌发现唐棠正低着头在手机上打字。 他粗略瞟了一眼备注名,很长,而且一看就是某个店里员工的公用微信,是店名xx-xx的格式。 他本是并不在意地挪开眼神,却无意间看到了唐棠扬上去的嘴角。 他了解唐棠,自然知道这是她开心时的表现,而且对面这人和她的关系绝对不普通。他在她身边十几年,从她初中早恋时看过来—— 这就是她在热恋时会露出的表情。 他用肩膀顶了顶唐棠,她回过神来,转头看他,问怎么了。 陈谌用下巴指了指她的手机,问:“男友?” 唐棠从不掩饰自己的恋情,所以陈谌也习惯了直接问。 果然,她点点头。 陈谌疑惑地拧了眉,略过对话框里那些黏糊糊的记录,看着顶部的备注,问:“这个备注怎么回事?什么新情趣吗?” 唐棠又被他逗笑,“什么情趣是这样的,伪装店员游戏?” 陈谌脸上带着笑,静静看着她,意思是让她继续解释。 “我男朋友就在这个店里上班,在中山路,一个娃娃店,叫做娃娃天堂。之后有机会我带你去玩。” 得知了她男友的工作之后,陈谌有些震惊,下午微提起的心却也稳定落下。 他们这样是走不远的。 他笑着说:“可以啊,之后带我去看看?我好久没玩娃娃机了。” 唐棠想起陈谌和她没什么差别的抓娃娃技术,拍拍他的肩膀,“我男朋友抓娃娃很厉害的,你要是抓不上来,可以让他帮帮忙。” 陈谌笑,“别看不起人,这都多久了。” 说着,他突然盯着她,语气莫名有些认真,“我现在已经很会抓娃娃了。” 他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 唐棠明显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当他是故意吹牛,反倒呛声道:“哦,那到时候看看你到底有多厉害。” 陈谌意识他这一拳又打在了棉花上,有些无奈,却也安慰自己没关系。 之后,他有大把时间能让她明白。 唐棠继续低头和男友发消息,桌上长辈和她说话,她也是随意敷衍,一整颗心都挂在手机上。 陈谌想起正事,对唐棠说:“周末我们家要在酒店里办个宴。” “什么宴?” “乔迁宴。”也算是他们家的接风洗尘宴,主要是想让朋友知道他们家已经回国了。 唐棠敷衍地“嗯嗯”两声,“到时候提醒我。” 陈谌没再说话,转过头,笑着继续和桌上的长辈聊天,却在脑中将“阿辉”这两个字记得牢固。 44.周璨姣 44. 年关过后,阿辉准备重新回娃娃天堂上班。前段时间请了一个多月的假,老板娘大发慈悲一口答应,回来后甚至让他把年假一起休了,年后再来上班。 阿辉到了娃娃天堂才知道老板娘为什么会这样不紧不慢。 店里前台他经常坐着的椅子上多了一个人,陌生人,是个女孩。 看起来年纪不大,大概是高中生的模样,黑色短发,表情冷漠,眉间萦绕着不耐烦的气息,懒懒散散的,坐没坐样,整个人都趴在桌上。 阿辉正想走过去问她,老板娘就从仓库里走出来,见他回来了,朝他点点头。 那女孩儿见老板娘从仓库里走出来,很有眼力见儿地直起身来,坐得笔直,还小心翼翼地瞥了几眼老板娘。 老板娘将她的行为看在眼里,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走到阿辉身边解释眼下的状况。 阿辉这才知道,这女孩儿是年前他请假时候老板娘找的新兼职,本想等他回来就把她辞退,但她求了老板娘好一会儿,说自己和家里人决裂,没这份工作就没收入,生活都会困难。 老板娘见她和自己女儿年纪差不多,也心疼她的经历,心一软就答应了,所以,接下来这店是女孩儿和阿辉一起看。 老板娘说店里偶尔也会有很忙的时候,两个人方便一些。 虽然阿辉觉得这么小的店并不需要两个人来看,但老板娘已经决定,他也不会去阻拦。而且他看出来了,老板娘其实并不是真心想要聘用那个女孩儿,只是对她的经历感到遗憾,想给她一个容身之处罢了。 所以他也没什么意见,只是提出了一个要求—— 他看向坐在前台的周璨姣,说:“我的位置还给我。” 前台就那么大,她坐了他的椅子,他去哪里? 老板娘早知道他这人性子怪,却也没想到他对周璨姣没什么意见,反倒是对他的位置耿耿于怀。 她无奈答应,“可以可以,但是你们要好好相处……小周脾气也不是很好。” 说完这话,她才发现自己倒像是担心两个孩子打架的母亲。 见阿辉点了头,她松了口气。 老板娘走到周璨姣身边,对她说了两句话,周璨姣就乖乖起身,从仓库里找了把新椅子,坐在前台边上,离阿辉的椅子有些距离。 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等老板娘离开之后,阿辉问周璨姣多大了。 周璨姣看他,语气冷漠,“满十六岁了,不是童工。”是个很具戒备心的回答。 阿辉挑了一下眉,没再说话。 中午的时候,店里进人了。 两人陆陆续续开始有活干了,虽然没怎么交流,可配合还算默契。阿辉负责填补娃娃修理机器,周璨姣则是在现场帮忙解决问题。 老板娘很照顾周璨姣,似乎是因为周璨姣住得远,老板娘担心她太晚回去不安全,所以周璨姣的下班时间比阿辉早了三个小时。 她离开店的时候,并没有和阿辉打招呼。 阿辉无奈地扯扯嘴角,在想,现在的小孩儿都这么有个性吗? 周璨姣下班离开没多久后,唐棠正好带着陈谌来店里找阿辉。 现在正是人流量大的时候,阿辉并没有立刻注意到自己的女友,还在边上整理娃娃机里的玩偶。 而唐棠则是站在不远处,对陈谌说:“那个最帅的,看到了吗。”语气里都是炫耀的意思。 陈谌弯起嘴角,低声回应她,“看到了,的确是最帅的。” 他垂眸看身边的唐棠,她表情明媚,投在阿辉身上的眼神都像黏着糖。 他静静转开目光,眼神降了温。 阿辉忙完手头上的事才发现唐棠就在身后,可他也一眼就看见了她身边的男人,见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远,是他认知中的亲密距离,而且唐棠也是一副松弛的状态,他便大致猜出了男人和唐棠的关系。 应该是朋友,关系不错的朋友。 唐棠笑吟吟地看着他,然后像往常一样走到他面前,扭头对阿辉介绍:“这是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他刚回国,说想要见你一面,我就带他来了。” 阿辉大方将眼神投到陈谌脸上。 陈谌温润地笑,对阿辉伸出自己的手,“你好,阿辉。唐棠一直提起你,我是陈谌。” 阿辉并不习惯向陌生人露出笑脸,所以他没笑,只是大概和陈谌碰了碰手,“你好。” 唐棠对陈谌挑了一下眉头,在炫耀,像是在说:看吧,帅吧?有魅力吧? 陈谌认识她二十几年,自然懂她的意思,也跟着挑眉,表示同意。 阿辉收了手,从陈谌脸上转开眼神,看向唐棠,问:“你吃过饭了吗?” “我们刚在附近吃完了才过来的。”想起什么,唐棠将手中的袋子递给阿辉,“买了一些糕点,你带回去吃。” 阿辉接过,又听见唐棠对陈谌说:“见过了?可以了吧。” 陈谌“嗯”了一声。 唐棠扭头对阿辉说:“那你继续上班,我再带他在附近逛逛。” 阿辉点点头。 之后,陈谌先转身准备离开,而唐棠却没迈开脚步,而是凑在阿辉耳边说悄悄话。 她说:“这糕点是我要吃的,你带回去,不要放冰箱,会硬掉。” 说完,她朝他挤挤眼睛,“我明天去你家找你。” 阿辉懂她的意思,盯着她,轻声问:“结束了?” 唐棠耳根子都有些烫,“嗯。” 刚说完,陈谌正好回头找她,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抬起头,朝陈谌走过去,边走边说:“我跟他说不要把糕点放冰箱。” 欲盖弥彰的模样看得阿辉弯了弯唇。 看着两人离开娃娃天堂之后,他收回眼神,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唐棠走后,店里的人又多了起来,阿辉很忙,将问题都解决完之后已经快到下班时间。 一到十点,他像往常一样,提起糕点回家了。 走回去这段路上,他却一直想起唐棠身边的陈谌,想起陈谌看向唐棠的眼神。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家楼下,他回到家里,听唐棠的话将糕点放好之后,难得地,主动给段宇朋打了电话。 段宇朋似乎也觉得诡异,接得很快。 听说阿辉要找他喝酒,他在嘈杂的背景音里说:“不行,很忙。” 阿辉问:“在酒吧?我正好过去。” 段宇朋压低声音,“不方便,王幼琪就在我面前喝酒。” 阿辉反应了一下,“好,我现在就过去。” “你过来干嘛?……”段宇朋话还没说完,阿辉就挂了电话。 他叹了口气,收起手机,看向身后坐在吧台后抿酒的王幼琪。 45.喜欢就上 45. 王幼琪最近来得不是很勤,自那天被小男友接走之后,这是段宇朋第一次再在antiawake里见到她。 段宇朋和她聊了两句,她说是新年酒局太多,就没空一个人出来喝酒。 说完,她还笑嘻嘻地看着段宇朋,夸了句:“段老师朋友圈里的健身照蛮好看的。你很经常去健身吗?” 段宇朋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大脑微微发热。 虽然就是特意给她看的,但乍一听到她这样毫不吝啬的夸奖,他却依然觉得有些害羞,甚至后知后觉到这段时间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幼稚——虽然在朋友圈给自己树立的形象是成熟男人。可是稍微反思一下,就能意识到只有毛头小子会在朋友圈造人设。 他装作轻飘飘地说:“嗯,不然平时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王幼琪朝他投去欣赏的眼神,又随口和他聊了两句。 段宇朋之前可是售楼部的销售冠军,全身上下那张嘴最值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两三句话就将王幼琪逗得呵呵笑不停。 她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弯成月牙,整个人都笑栽到桌上,肩膀一耸一耸的。 段宇朋垂眸静静看着她,心脏沉甸甸的。 其实“喜欢”这件事很单纯,也是一种成本很低的快乐方式—— 只要将她逗笑,他也会变得快乐。 两人聊得气氛正好的时候,阿辉来了。 段宇朋一眼就看到他,现在是寒冬,但他穿得依旧少,脸上的表情比屋外的天气还冷。 阿辉第一眼去看的是王幼琪。 见阿辉走近,段宇朋正想上前问发生了什么事,阿辉却直接坐到了王幼琪的身边,然后抬起头看段宇朋,说:“水就行了。” 段宇朋见他有正事的模样,也没调侃,只是往水里加了很多冰块,然后没什么好气地将水放到他面前。 阿辉根本就不想理他,扭头主动和王幼琪说起了话。 段宇朋听着,觉得阿辉太不会聊天,掩饰的样子也很拙劣,听了几句阿辉的寒暄之后,他索性帮一脸奇怪的王幼琪开口,他问阿辉:“所以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阿辉表情微僵,看了一眼段宇朋之后,妥协了,对王幼琪说:“你知道唐棠有一个叫……”他想了想,补充,“橙橙的朋友吗?” 王幼琪反应过来,“陈谌啊?” “对,陈谌。” “知道啊,他跟王幼琪才是真正的好朋友,我只是半路出现的。”她笑着开玩笑,“我棒打鸳鸯,趁虚而入,在陈谌出国的时候近水楼台先得月,把唐棠抢走了。”她喝了点酒,此刻有点迷糊,也没想到自己一下子能说出这么多词语,惊讶得合不拢嘴,一点没注意到阿辉逐渐不好看的脸色。 “他们是朋友?” “对,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一起长大,说是青梅竹马一点都不过分……”说到这里,王幼琪才注意到阿辉奇怪的神情,后知后觉,“你是吃醋吗?” 阿辉没反驳,垂眸躲开王幼琪审视的目光,“只是问问。” 王幼琪哈哈大笑,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阿辉的肩膀,“你放心啦,虽然我也想你吃吃苦,但是这个醋你还是别吃了,没必要,浪费时间。” 阿辉眉头微皱,等着她继续说。 王幼琪见他一副认真严肃如临大敌的模样,觉得更好笑了,她抓起手机,翻找照片,“他们俩不可能,先不说陈谌对唐棠有没有意思,我只知道唐棠是个颜控。” 王幼琪将找出来的照片怼到阿辉眼前,“虽然我也算和陈谌认识,不好意思把话说得太重。但是他小时候胖成这样,你说唐棠会喜欢他吗?” 阿辉低头看手机的照片,应该是陈谌小时候去爬山的照片,照片像素低,但还是能看清图中的细节—— 照片里的男孩穿着大牌运动衣,T恤和短裤,剪一个西瓜头,似乎是因为爬山太累了,他两颊红扑扑的,一双眼睛被挤得只剩下两条窄小的缝,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仅仅是看着照片都能想象出他当时累极的模样。 王幼琪的手指往右边一滑,阿辉看到了照片的另一半,看得出相片中的女孩是唐棠。她穿一身运动衣套装,站在一块石碑下拍照,五官清丽,活力张扬。 在这张照片里,陈谌在唐棠的身边,被衬得灰扑扑,可他看向她的眼睛却很闪亮。 “就只是好朋友啦,唐棠真的是个颜控。”王幼琪想了想,又说:“但我已经很久没见到过陈谌了,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什么意思?你是说……如果他现在长得很帅,唐棠就会动心吗?”段宇朋没忍住,插嘴问道。 他在边上听了王幼琪讲了这么长一段故事,早就听得心痒痒,王幼琪这话一说,他是真忍不住了。 他问完这话后,阿辉也看向王幼琪,等着她的答案。 王幼琪一愣,沉默了一会儿,诚实点点头, “按我对唐棠的了解,有可能哈。” 毕竟她们这对姐妹的生活准则就是:喜欢就上。 这就是最大的规矩。 段宇朋去看阿辉的脸。 果然,面如土色。 他安慰阿辉,“没事啊,说不定他现在还是个小胖胖呢,只要长得不帅,他就没机会。” 阿辉冷冷瞥他一眼,段宇朋被瞪得说不出话来,王幼琪上来帮他,对阿辉说:“没事啊,就算陈谌变帅了,我觉得你还是略胜一筹。” 毕竟阿辉这长相真的少见,一眼就会被吸引,不管是五官,亦或是气质都是与众不同,让人惊艳的程度。 阿辉稍微被安慰了一点,却也依旧没说话,低头将水一饮而尽,又抬眼看段宇朋,说:“酒。” 段宇朋跟小弟一样,一言不发,低头调酒,再安静地给阿辉献上。 46.拉链 46. 前一天晚上喝得有些多,第二天阿辉起床的时候头有些疼,但还是按着往常的时间起床。今天降温了,清晨的气温更低,就算没起风,空气都冻得刺骨,阿辉比往日多穿了一件外套,出门上班。 到了娃娃天堂,他发现往日都是脏乱的门口此刻已经干净,没有呕吐物,没有垃圾,连门口垃圾桶边上的地板都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纸屑。 他抬头看店里,发现周璨姣已经上班了,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玩手机。 他上下打量她,终于发现她一个看起来和冷峻外貌不怎么匹配的特征:怕冷。 昨天还好,今天降温了,她便将自己裹得圆圆。 坐在椅子上,像是一颗汤圆。 听见动静之后,她抬眼看过来,见阿辉来了,她稍微挺直了腰背,看了他一眼后,就又垂下眸子,装作没看见的模样。 她用力在自己的周围建出一层壁垒。 阿辉自若走进去,放下自己的东西之后,准备向往常一样去便利店买早餐来吃。走出去的时候,经过周璨姣,他停下,站在她身边,低头看她,问:“吃早饭了吗?” 周璨姣下意识说了实话,“没。” 还想说话的时候,阿辉已经抬脚走了。 她盯着他微驼的背影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收回眼神。 十几分钟后,阿辉回来,伸手将一个袋子递给她。周璨姣看清透明袋子里的牛奶和面包,刚想拒绝,阿辉就将东西丢在她腿上,然后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一句话都没跟她说。 周璨姣抿抿唇,也什么话都不说,过了一会儿,她低头从袋子里拿出东西开始吃。 之后,两人相安无事地工作着,气氛明显比昨天更和谐些了一点。 阿辉今天过得还算顺利,十点的时候准时下班。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发现门缝透出光来,他心尖一动,推开门,果然一眼看见唐棠。 她瘫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地上还多了两个她带来的袋子,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东西。 听见门口的动静,唐棠抬眼看他,一下放下手机,朝他走过来,然后一下抱住他。 他伸手去摸她的后脖颈,抚了几下后,他问:“来多久了?” “刚到。”她抬头看他,对视的下一秒,两人的唇就贴上,在玄关吻了一会儿后,唐棠问他昨天给他的糕点在哪里。 她是真的要吃。 阿辉笑,走到餐桌边,从柜子里拿出她昨天给他的糕点。 唐棠坐在桌边,开始吃起来,担心她噎到,阿辉还倒了杯温水给她。 她低头吃得认真,边吃边称赞这糕点好吃,“这家店在我们初中门口,当时上学的时候我经常去吃。后来毕业了,就很少回学校,那天去看,那个阿姨居然还在卖!而且只涨了两块钱。” 阿辉站在她身后,听她这么说,敏锐地捕捉到“初中”这两个字,“你们那天一起回初中了?” 唐棠点头,也没深想阿辉为什么会说“一起”。 “跟以前没什么两样,那个校门都那么久了,还不肯翻新。”她皱着眉吐槽。 阿辉没说话,放在椅子上的手指慢慢在椅背上点了点,之后顺势滑上了她的肩头,手指收紧,握住她的肩头。 唐棠一口糕点还没咽下去,脖颈间就贴上一张脸,那张脸带着热气,还很不安分地胡乱拱着。鼻尖和唇就这样埋在她的颈间,她缩了缩脖子,笑着躲开,可他又缠上来。 唐棠被迫放下手上的糕点,扭头看阿辉,一对视上,他就压着吻过来。带着不容拒绝的气息,一只手摁住她的后脑勺,逼着她张开嘴,灵活的舌头挤进来。 唐棠被亲得晕乎乎的,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她抱着坐到餐桌上了。他的双臂撑在她身侧的桌子上,她往后仰,他低着头,一双黑黢黢的眼就这样盯着她,她的心脏狠狠颤了一下。 觉得眼前的阿辉和以前好像不大一样,但她还是很受用他的热情。 她伸手擦过他的脸颊,主动用腿勾住他的身体,让他靠自己更近,“做什么?”她小声问他,“想在这里做啊?” 阿辉弯了一下眼,低头去亲她,“嗯。”随着这沉闷的一声回应,他的手也钻进了她的衣服里。碰到的地方都是软的滑的,唐棠的眼神变得迷离。 阿辉将她压倒在桌子前,脱了自己的衣服垫在她身下。唐棠躺上去没多久,身上就出了汗,身下的衣服被她蹭得皱巴巴的,她抓住桌子边缘,一口气还没提上来,就被撞散。 糕点被扫到地上,唐棠扭头去看,眼里是可惜的神情。 阿辉捏过她的下巴,让她的脑袋扭回来,让她看着他,他盯着她,边动边问:“心疼?” “浪费……”话说完,她又咬紧牙关,承受着袭上来的浪潮。 阿辉没说话,吻着她,力道依旧重。 唐棠总觉得今晚的阿辉有些凶,但如今被他拿捏着,她没精力去问他在想什什么,想着做完一定要问他发生了什么。 可他疯得一点都不想停,在餐桌上结束后,他又抱着她去卧室,床单也被弄湿,弄得两人身上都出了大把的汗,他才结束。 洗过澡后,唐棠躺在已经换过干燥床单的床上,大脑沉沉,累得只剩下力气扒着他睡觉了,早就忘了要问他今晚这么凶的原因。 四肢一缠上阿辉,她就陷入了梦乡,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了阿辉在她耳边说话。 她皱眉,问:“嗯?” 阿辉吻了吻她的耳侧说晚安。 第二天阿辉请假了,现在店里有周璨姣,他并不需要每天都准时到班,老板娘也答应得爽快。 他醒来洗漱干净后伺候唐棠起床,叫醒她,再帮她穿好衣服,拉着她去厕所,吃过早饭后,两人又在沙发上缠了一会儿,边看电视边接吻。 下午的时候,唐棠看了一眼时间,推开阿辉的脸,钻出他的怀抱,“我晚上要去吃个席。” 阿辉点点头,见站在他面前的唐棠突然开始脱衣服,他皱了眉,问:“怎么了?” 唐棠将衣服往他脸上丢,带来一阵扑鼻的香气,他抓着衣服扯下来,再看过去,发现唐棠弯腰去拿袋子里的东西。 她昨天带来的两个袋子,装的原来是一件裙子和一双高跟鞋。 裙子不算隆重,但也比她平时穿得更正式一点,白色的一字肩裙子。 她套上裙子,走到镜子边检查自己裸露出来的皮肤,干干净净,“算你识相,没给我惹麻烦。” 他留下的痕迹正好都被衣服掩盖,省了她不少事。 她低头去扯裙子,穿好之后,她反手去拉背后的拉链,只能拉到腰处,没办法再往上。 她扭头向阿辉求助。 阿辉走过来,手指靠在她的腰上,看着镜子里的她,无意问:“什么席?” 唐棠拉住他的手,“帮我拉一下拉链。” 等阿辉捏住拉链的时候,她说:“就是陈谌他们家的乔迁接风宴。” 在她伸手的阿辉轻轻“嗯”了一声,他将拉链往上拉,快要拉到顶的时候,他问:“几点?在哪里?” “六点,快来不及了。就在新城市广场的那个酒店里。”她说完,回头问他:“拉上了?” 阿辉突然沉默。 唐棠心中怀疑,还想再问,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短促的“嘶”声—— 阿辉一下把拉链拉到底了。 本来已经合身的裙子突然又松弛下来。 唐棠还没问怎么一回事,就有一只手从衣服边上钻了进来,准确无误地握住她。 47.小火车 47. 唐棠惊呼一声,握住他的手,回头去寻找他的眼睛,对上他深沉的眼神后,她心脏一缩,哑声问他怎么了。 阿辉去亲她的脸,“没怎么。”唇吻在她的鼻尖,“没怎么,就是想。” 唐棠觉得荒唐,理智告诉她要拒绝。 可就这么被他摸了两下,她的大腿一下就软了,颤颤巍巍的,根本就站不稳。 没一会儿,她就被他搂进怀里,裙子被撩上的时候,她趴在他肩头,问:“你这两天怎么跟发情一样?” 阿辉沉吟了一会儿,眉头皱着,“不知道。” 说完,他从桌边拿起东西,套上后,挤进去。 唐棠一开始还在惦记着那场宴席,十几分钟后就将它抛之脑后了,最后甚至还缠着阿辉不肯放手。 两人闹得有些荒唐,不过好在那件裙子没被弄脏。 七点多的时候,躺在床上的唐棠抓起手机看,她爸妈和陈谌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 没办法再安心睡下去,她掀开被子,踢了踢站在床边收拾东西的阿辉,“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他扭头看她,“店里是不用去了,但是晚上有事。” 唐棠让他把裙子递给她。 阿辉并不是很愿意,懒懒散散的,动作很慢。 唐棠催他,他才将裙子扔到她眼前。 将自己整理好后,唐棠准备出门,见阿辉站在客厅没有要出来送她的样子。 知道他是在耍小脾气了,她又跑过去,捧着他神色恹恹的脸庞,问:“还不够啊?我都迟到了一个多小时了,再不去,我爸妈得急死了。” 阿辉侧头吻她的掌心,捏着她的手腕,轻声说:“去吧。” 唐棠这才放心离开。 唐棠到酒店的时候,席都吃了一半了。 唐棠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在陈谌旁边。 陈谌今天西装革履的,看起来一表人才,见她匆匆忙忙入席,帮她倒了杯热水,“别急。” 唐棠抿了口水,“让我别急还给我打了那么多电话?” 陈谌解释:“你一直没来,也不回电话,担心你出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唐棠嘀咕着,就是被男人缠得下不来床而已。 陈谌看她红扑扑的脸颊,问:“所以你是去做什么事了?” 唐棠动作一顿,耳根微微发烫,“就是睡迟了。” 陈谌将她略惊慌的神情尽收眼底,猜到她是在撒谎,转开眼神,没说什么。 宴席已经吃到一半,唐棠到的时候已经没再上菜了。陈谌叫了服务员,又给她点了几个她爱吃的菜。 唐棠的爸妈知道她到了之后,也过来数落了她几声,“多大的人了还迟到?” 唐棠嘴里塞着东西,满不在意,“有事就来得晚了一些。” 大概将肚子填饱之后,唐棠跟着父母去见一些许久没见面的叔叔阿姨。 她爸妈在身边,她只能低眉顺眼陪笑,几个叔叔阿姨都夸她漂亮,身段也玲珑。 叔叔阿姨嘴边的话弯弯绕绕,最后来到这么一个问题—— “唐棠应该还没谈恋爱吧?” “没有呢。”她爸着急回答。 唐棠依旧在一边笑。 其实她谈恋爱从来不会瞒着父母,恋情开始的时候甚至会大方向父母宣布,结束的时候也会坦荡告知。 一开始她爸妈很紧张,但这几年见证过几次唐棠短暂的恋情后,他们便释怀了,甚至是觉得唐棠并不是在恋爱,只是在玩而已。 唐棠不习惯在外面驳父母的面子,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陈谌在一边脸色怪异,见唐棠不甚在意的模样,他心中微微一动,松了口气。 也许阿辉也没他想象中那般特殊。 陪笑许久后,唐棠累极,回到餐桌边,继续往嘴里塞东西。 她扭头看不远处的陈谌,幸灾乐祸地笑笑,现在轮到他了—— 他被他爸妈叫去应酬了。 她看着他的身影,虽然陈谌已经瘦了一段时间了,但她依旧觉得不可思议,小时候那个胖小子怎么就变成这么个挺拔匀称的人了呢? 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十分合身,侧脸的下颚线流畅又精致,连额前的发丝都透着一股精英的味道。 即使一直在告诉自己他们都没变,可是眼前的事实却一直在提醒她:陈谌变了,不止是外貌。 小时候自卑得总是需要躲到她的身后,她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如今却能够独当一面,游刃有余地和那些长辈应酬社交,谈吐之间丝毫不露怯。 他已经变成一个成熟的大人了。 她这么想着,陈谌突然扭头看她。 直直撞上他看过来的眼神,唐棠对他眯起眼睛笑了一下。 他能通过努力找到自信,能够在人群中发光。 她由衷地钦佩他,也是真的为他感到开心。 陈谌看见她的笑脸,一怔,正想说话的时候,唐棠低下头去看手机。 他就在远处这样看着她,他见她脸上笑意愈发浓郁,心中一下了然手机那头是谁。 果然, 几秒之后,唐棠抓起手机和包包。 抬头撞上他的眼神,她着急地指了指门口,意思是她要先走,还没等陈谌点头,她就朝门口走过去。 期间碰上她爸妈,她解释了两句,就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走。 陈谌看着她的背影,心脏发闷,仰头将手里的酒喝干净之后,他还是跟了出去。 他脚步很快,越走越急,但到了门口的时候,却还是没见到唐棠的身影。 今晚的风很大,酒店门口没什么人,一阵阵风鼓进堂皇的酒店大门,将他的西装衣角吹得作响,他的身体也似乎被这样的风贯穿。 风中含了沙,他眯了眼睛,闭上眼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了唐棠的声音。 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不远处的广场小火车。 是新城市广场给小朋友坐的观光小火车,火车通体彩色,车身上还捆着灯带,霓虹的颜色像是随风一样变换,一闪一闪的,是这样寂寥黑夜中的一抹亮色。 而唐棠就在火车的第二节车厢里。 她轻盈的笑声被风吹进他的耳里。 火车开得不快,但风依旧大,将她的头发吹乱,露出她明媚灿烂的脸庞。 陈谌看到了她笑得明亮的眸子,就像书里写的那样,比星星还亮。 他听到了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他循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发现了她这么笑的原因—— 心脏重重一跳,疼得有些难受。 开着小火车的人分明就是阿辉。 48.鬼豪车 48. 唐棠刚才在席上的时候收到了阿辉的短信,他问她:「要我去接你吗?」 唐棠坐在桌前,正觉得无聊呢,自然答应,「可以啊。」 本以为他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赶来,却没想到他立刻回复她,「那你现在出来,我在门口。」 又补充了一句:「开车来接你。」 听他说开车来,唐棠吓一跳,不知道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急匆匆跑出去。 她记得当时的风很大,头发都被吹乱。 她将覆盖在脸上的头发丝拨开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辆彩色的小火车。 阿辉坐在第一节车厢,车厢内空间逼仄,他有些坐不直,腰背微微弓着,但他表情清冷,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轻轻搭在车窗上,真有一种在开跑车的气势。 又有一阵风吹来,将周边的树吹得簌簌作响。 唐棠望着阿辉的脸,一瞬间,周围的声响都消失,她只能听见自己一下比一下重的心跳声。 她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童话故事,现在的她像是从宴席上逃跑的公主。 不过此刻没有南瓜车,没有水晶鞋,只有一辆供孩童乘坐的小火车和一个开火车的男人。 但她已经足够开心,站在原地哈哈大笑。 坐在火车后两节的几个小朋友奇怪地看着她。 阿辉在阴影里对她招手,“上车?” “好!”唐棠向他跑过去。 她选的座位是第二节车厢,本想直接潇洒上车,不过她今天穿的是裙子,上下车厢并不方便,她站在原地,将裙尾稍微提起来,再跨上车厢。 动作姿态真像是公主。 阿辉扭头问她,“坐好了吗?” 唐棠跟着后面的几个小朋友大喊:坐好了! 阿辉笑了笑,动作熟练地启动小火车。 他之前没有固定工作的时候就做过这份兼职,后来在娃娃天堂找到全职工作了,便辞了这兼职工作。 凑巧的是,昨晚负责人又来找他,说本来今晚要来的火车司机请假了,问他能不能帮忙顶上。 阿辉本来已经拒绝,但在得知唐棠要来新城市广场吃饭后,又回头重新答应了。 忍着没告诉她,是想要给她个惊喜。 但他知道,他来这里其实不止是为了给她送惊喜,他是尝试着去窥探她,想要挤进她的世界,看看她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在新城市广场开过十几次小火车,却从来没来过酒店门口,通常都是在喷泉广场附近转悠。 甚至,酒店的保安是禁止小火车驶到酒店门口的,因为门口的停车场是用来停豪车的,不是用来停小火车的。 这是他第一次偏离了既定的路线,离开了喷泉广场,来到酒店门口。 他将车停在门口,看着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心想,原来这就是唐棠生活的环境。 的确和他的不大一样。 她从酒店里快步走出来的时候,他有一种画中人朝他走过来的错觉。 眼前是一副明亮温暖的油画,画里的美丽少女快步急匆匆朝他奔来。 他定在原地,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只是呆呆看着,看她脸上生动的表情,盯着她因愉悦而绽放光亮的瞳孔,还有那翘起的唇角。 他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她看起来很开心。 看见他的时候,她很开心。 就算她生长于那样的环境,却还是肯为他驻足,肯将自己珍贵的情绪分给他。 他看着欣喜地朝他跑来的唐棠,只觉得自己幸运,能够吸引她的目光。 不自觉间,他彻底转变之前在恋情中从容又能随时抽身的状态,他将自己放到最低的地方,暗自庆幸着唐棠能在他身上停下目光。 火车慢悠悠地往前驶进,但今晚的风够大,就算火车速度不快,扑面的风还是让唐棠有一种自己在疾驰的跑车上的错觉。 她坐在狭小的车厢里,这里碰碰那里摸摸,甚至扒着车窗,想要将头探出去。 阿辉沉声制止:“行驶过程中不能将头探出车窗。” 唐棠笑嘻嘻地趴在他耳后,问:“我都不行吗?” “你更不行。” “为什么?” “那些小朋友比你乖。” 唐棠十分孩子气地哼了一声,“我是大人。” “上了车就是小朋友,都得听我这车长的话。” 阿辉沉稳地转动着方向盘。 唐棠听了他的话,莫名想笑,像是又回到了最童真的时候。 她看着他认真开车的模样,忍不住又趴在他耳边说话。 她说:“我好喜欢你。” 阿辉动作一顿,什么话都没说,抓着方向盘的手却默默收紧。 他去看后视镜,先是看到了唐棠的笑脸,下一秒,望见了火车后正在慢慢变小的人影。 他心脏一缩。 是和他见过一面的陈谌。 陈谌站得笔直,像株松柏,风一阵阵吹来,他明明站得稳稳,阿辉却觉得他似乎在风中摇晃。 可即使知道自己是占上风的,阿辉却依旧不好受,他惴惴不安于陈谌那双总是停留在唐棠身上的眼睛, 忌惮陈谌和唐棠之间深厚的情谊,甚至嫉妒陈谌能和唐棠匹敌的家庭条件。 他什么醋都吃,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火车慢慢离开了酒店门口,他们重新回到了喷泉广场。 本应该转一圈广场就停下的,但阿辉多绕了好几圈才停下,坐在后排的小朋友开心得呜呜哇哇叫个不停,下车的时候也是蹦蹦跳跳的。 这一趟结束后,唐棠本以为阿辉会等人上车后再启动,可他就真像是在开自己的车一样,二话不说就又启动小火车。 如今车上就只有两人,唐棠猜到他想要和她独处的心思,甜滋滋地凑到他耳边说情话。 他没怎么说话,可耳根却在发红。 唐棠满意。见他在开车,她便没再打扰他,拿出手机自拍了好几张照片,然后开始低头编辑朋友圈。 就在她挑选自拍照的时候,她听见阿辉几乎被风吹散的声音,模模糊糊,她有些听不清楚,所以她放下手机,身体前倾,向他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阿辉重复:“你愿意就这样跟着我到天涯海角吗?” 他说这话时,语气带笑,听起来就很不正经。 唐棠了解的阿辉有两种模式。 一种是心情一般或者很差的时候,脸上冷淡,会故意将语气声调压得很低。另一种是心情不错的时候,表情轻松,也会调皮地和她开玩笑,语气就是此刻这般轻盈,油腔滑调地说着离谱的话。 所以此刻,她也语调高昂地在他耳边说:“愿意啊愿意,我愿意。” 阿辉躲了躲她凑过来的唇,笑着说知道了。 回到广场的时候,有新的小朋友要上车了,唐棠本想继续坐的,可小火车正要启动的时候,她的手机震了震。 阿辉瞥了一眼,又是陈谌。 唐棠接起电话,他听见唐棠说:“我现在吗,就在广场这里,啊?他们都喝酒了?可以叫代驾呀。好吧好吧,那我过去。” 挂了电话之后,唐棠抬头看阿辉,“我爸妈都喝酒了,现在也叫不到代驾,我得送他们回去。” 阿辉点头,说:“好,你去吧。” 唐棠回头看了一下那些小朋友,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往阿辉脸上印了一个吻,“明天见。” 阿辉说:“好。” 唐棠拉起裙尾,小心翼翼下车,似乎是那边喊得急,她快步跑回去,甚至没再回头。 阿辉就这样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一点点跑远。 从油画里出来的少女又回去了。 刚才发生过的仿佛是一场梦,他好像什么都没抓住。 他摸了摸刚才她印下吻的地方,也是凉的。 他刻意绕到酒店大堂门口,没有凑近,只是远远看着。 他一眼就认出唐棠的车,车灯正好打开,车辆慢慢启动,通过停车闸口的时候,他看到了副驾驶座上的人 。还是陈谌。 阿辉结束工作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到家也已经快要凌晨。 打开手机看,有几条唐棠发给他的消息,依旧黏糊糊的,可他却生不出什么满足甜蜜的情绪,只有一种恐惧自己抓不住她的不安感。 他一条条回复过去,然后和她说了晚安。 她也回他晚安。 他点进她的朋友圈,发现她更新了两条朋友圈。 一条是关于那场接风宴的,发了几张席上的自拍和一张陈谌的照片,配文是:欢迎陈大少爷回国! 一条发的全是刚才在小火车上的自拍,配文是:坐上豪车了,好开心捏! 他点开第一条,看见下面王幼琪的评论:「我草,他变这么帅了啊!!!」 想起王幼琪那晚和他说的话,他重重闭了眼,再点开第二条朋友圈,发现王幼琪依旧留下了脚印:「鬼豪车,我看你就是穷开心!」 他退出软件,关上手机,洗漱之后准备休息,之后却在床上躺了两个小时都无法入睡。 无奈之下,他再次起床,从柜子里拿出那次在唐棠面前藏起来的药,吃了两片之后才迷迷糊糊睡去。 49.记得回家 49. 阿辉这觉睡得并不安稳,甚至梦见了前段时间住院的爷爷和对他横眉冷眼的奶奶。 两个老人佝偻地窝在病房的角落里,看起来很是孤苦可怜。 他正想上前,可是下一秒,眼前的场景变化,他又看到了自己的妈妈。 许久没见到她,他的心脏跳得飞快,她就站在自己的眼前,难得地,她收敛起坚韧严厉的表情,对他露出了温柔宠溺的神情。 可阿辉却不敢往前,只是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她。 王敏看着阿辉,轻声问:“你还好吗?” 阿辉望着她,胸腔快速聚起一阵气,那团气冲向大脑,逼得他眼眶发热,身体机能仿佛都被摧毁。 他想要说话,可嘴却一点都张不开。 母亲似乎失落了,往后退了几步,阿辉想动,双脚却突然有了千斤重,无法说话,不能行动,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慢慢离开他。 在王敏几乎要完全离开他视线的时候,他大喊道:“妈!” 但王敏并没有停下脚步,他倒是猛地惊醒。 胸脯重重起伏着,呼吸也十分急促,梦中场景带给他的难受空虚让他无法释怀。 他躺在床上缓了一会儿后起身去看时间。 看清现在的时刻时,他一惊—— 他竟错过了早上的闹钟。许是昨晚吃了药的的缘故,他一觉睡到了中午,脑中甚至没有闹钟响过的记忆。 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也觉得头痛欲裂,拿起手机,意外地发现老板娘竟没给他发抱怨短信,也没给他打一个电话。 他起床大概收拾了一下,到娃娃天堂的时候已经到了吃午饭的点了,看清店里的光景后,他松了一口气。 虽然知道周璨姣在看店,但他的确没想到她一个人就能将店铺整理得井井有条,干净又整洁,看起来并没出什么乱子。 他站在门口,看坐在椅子上看店的周璨姣。 她神色淡淡,眼神清明,一副运筹帷幄悠闲自得的模样。 阿辉走进店里,和她对视的时候,女孩儿一愣,却也没躲开视线。 他道歉:“不好意思,睡迟了。” 周璨姣说没事。 两人依旧井水不犯河水地度过了剩下的半天。 七点的时候,周璨姣收拾东西准备下班,阿辉坐在前台,无意间瞥到了她敞开的包里的书本,看不清是什么科目的,但应该是高中练习册。 她似乎也注意到他的眼神,急忙将背包拉链拉上,背上包后就要离开。 阿辉望着她挺直的背影,总觉得周璨姣身上也有很多秘密—— 她背的是轻熟风的皮革包裹,可里面装的却是高中练习册。 阿辉知道她在装大人。明明才十六岁,却将气质伪装得成熟老练,学不会成人的刻薄,就用冷漠来顶替。 他喜欢观察周围的人,却也没有窥探他人秘密的爱好。 所以只是到此为止了,他不会去过问她的生活,但他会考虑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停下脚步。 周璨姣已经走到门口,阿辉本打算收回眼神,可下一秒,他就瞥见她和一人撞上。 他看过去,发现两人正在交谈。 周璨姣对面那人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穿着市里统一的校服,那位女同学表情惊喜,拉着周璨姣说了很多话,可周璨姣面上表情淡淡,和她不是很熟的模样。 甚至阿辉看出了她有些焦虑,她抓着书包带的手指慢慢缩紧。 周璨姣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似乎是不想和那同学说太多话,冷着脸说了几句话后就背着包离开了。 她脚步飞快,留下那同学站在原地发愣。 而那同学对着周璨姣的背影拍了几张照片后,低头摆弄手机。 阿辉猜到眼前发生的这些就关乎着周璨姣身上的秘密,可他没有去窥探的欲望。 他垂下眸子转开眼神,继续工作了。 第二天,周璨姣跟老板娘请了假。 阿辉一个人上班,下午五点多的时候,昨天和周璨姣碰到的那女同学又带了好几个同学来店里,几个人叽叽喳喳,探头探脑地在寻找着。 阿辉见她们齐刷刷堵在门口,却又不进来消费,故意冷了脸去赶人,“找人?” 女孩儿们被他这不耐烦的姿态震慑到,摇头摆手地说没有。 “那请不要站在门口。” 女孩儿们脸皮都薄,被这么一说,一下就散开,跑到街对面,继续小声讨论着。 过了一会儿,她们才讪讪散开。 下班后,阿辉收到周璨姣给他发的第一条消息。 她问:「今天有人来找我吗?」 阿辉诚实告知,说不止一个。 「给你添麻烦了,我明天也要请假。」 「哦。跟老板娘说了就行。」 「好。」她这样回复。 过了好一会儿,阿辉又收到她的消息,「谢谢。」 他退出和她的聊天界面,重新打开和唐棠的聊天界面。 她今天似乎很忙,只找了他一次,不知是在忙工作的事还是其他的事。 阿辉最近才发现他对唐棠了解太少,或者说,他们似乎都不大了解对方。 他不知道唐棠在做什么,唐棠也不知道他的那些秘密。 奇怪的是,他们依旧能够这样爱着对方。 他猜测,或许唐棠很满意他这种游离的姿态,不喜欢他再向她走近。 所以即使此刻他有想要去了解她的欲望,却依旧不敢打破此刻的平衡。 他担心他多进一步,唐棠就会往后退一步。如今的他,做什么事都忍不住小心翼翼。 盯着聊天界面看了一会儿,他关上手机,上床睡觉。 * 接下来的好几天,周璨姣都请假了,老板娘对她很十分宽容,没说什么。 一开始,阿辉还需要应付来店里找她的那些同学。 几天之后,那些同学见没再在娃娃天堂见到周璨姣,便不再来了。 于是一周后,阿辉通知周璨姣可以来上班了,说那些学生已经有好几天没来店里了。 第二天,周璨姣照常来上班。一到店里,她那双眼神就止不住地四处晃动,一听到门口的动静就要挺直身体,应激一样看过去,可是下一秒眼神又躲闪起来。 阿辉看在眼里,却也没说什么。 临近七点时候,周璨姣在仓库里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这时, 店里走进一个中年女人。 女人穿着朴素,深红色的衣服搭上灰色的长裤,不胖却很结实,她扎着乱糟糟的马尾,脸侧散着碎发,肤色是疲态的黄,表情冷漠。 也许是阿辉最近和那些来店里找周璨姣的学生打的交道多了,一眼就看出这中年女人也是来找人的。 他看向女人的五官,惊觉这女人和周璨姣有六分相似。 他往仓库里看了一眼,听见周璨姣即将要出来的动静,他起身,走过去将仓库的门关上,然后拿起手机给周璨姣发了消息,「外面有个女人,长得和你很像」 他站在仓库门口,听见里面果然没了动静。 他看着那位中年女人,问:“需要帮助吗?” 女人走过来,一双眼睛依旧在店里胡乱瞟着,打量着周围。 直到走到阿辉面前,她才看向阿辉,问:“你是店员?” 阿辉点头,“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女人摆摆手,“我不是来抓娃娃的,我就是想问问,前段时间出现在店里的那个短发女孩儿,她再来过吗?” 阿辉摇头,“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位。” “黑色短发,是个高中生。”说着,她拿出手机,调出周璨姣的照片给阿辉看,“她。” 阿辉继续摇头,“抱歉,我不记得了。店里来来往往的顾客太多了。” “好的,没事。”女人难掩失落神情,转身就要离开,可脚步还是停住,她回头对阿辉说:“如果,她有再来,你能帮我给她带句话吗?” 阿辉没说话,女人自顾自说下去,“你帮我跟她说。” “……记得回家。” 阿辉一愣,他缓慢点头,手指无意识地在仓库门上轻轻扣了两下。 他相信,女人想要转达的话此刻已经清晰地传达到周璨姣的耳中了。 女人离开后,阿辉才敲敲门,对里面说:“她走了。”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几分钟后,仓库的那扇门才慢慢打开,他抬眼看过去,发现周璨姣眼眶红红的。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眼神,什么话都没说。 其实他大概猜到了她身上发生了什么故事。 许是因为他的青春也充斥着苦难挣扎和反叛,所以他并不觉得周璨姣的经历很离奇或者是荒谬。 文学作品里描述的那些美好的青春是幸福家庭孩子的限定产品。 但社会上多的是不幸福的家庭,他是其中一个。 周璨姣也很不幸运。 周璨姣一言不发地离开。 等她离开后,阿辉不自控地又想起自己那段动荡又黑暗的青春。 他想起刚才女人那双浑浊却闪着光的眼睛。 周璨姣和那时的他很像,抛弃一切地逃离。 可也有不像的地方。 至少,她还有妈妈。 过了一会儿,店里人少点的时候,他起身准备去隔壁公厕,可他还没走到公厕入口,就看到了坐在公厕前长椅上低着头抹眼泪的周璨姣。 最近天气冷,她穿得多,可因垂头而弯下的纤细脖颈却依然暴露了她的瘦削。 阿辉站在原地,思考着自己是要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经过她,还是干脆再回店里忍一忍。 他沉默着将视线投在她那颤抖的肩膀上。 看着她这幅模样,他想起那一个个黑得没有尽头的夜晚。 下一秒,左边手腕突然一抽抽地疼起来,接着,心脏也莫名抽了一下。 最后,他做出了选项之外的决定—— 他走过去,问周璨姣要不要跟他吃晚饭。 周璨姣身体僵住,抬头看他,一张脸哭得一塌糊涂,还不等她说话,阿辉又说:“就旁边便利店随便吃点,我请你。” 周璨姣下意识摇头,说不用了。 阿辉抿抿唇,“我想给你讲讲我的故事。” 他深谙少年少女此刻强烈的自尊心,将言辞修饰得圆滑,不具一点攻击性——他并不说自己想要帮她,而是将自己放在低处,想要寻求她的帮助。 少女一下就被蛊惑,放下戒心,点头答应了。 50.圆月亮 50. 这是阿辉第一次向他人主动讲起自己的青春。 他这一路走来并没有结交到什么朋友,冷漠自持,也抗拒和别人产生些没必要的联结。 就算是段宇朋,阿辉也没那个闲情逸致将自己那惨不忍睹的人生故事向他复述一遍。 段宇朋知道的那些关于他的故事,大部分是段宇朋亲眼见识到的。他并不笨,大致联想一下就能将阿辉那乏善可陈的人生推测出个十之八九。 此刻,两人坐在便利店的角落里,桌上摆着阿辉刚才随手在便利店里买的零食。 周璨姣也不在阿辉面前再装成熟了,整个人如同被晒蔫了的花朵,情绪恹恹,眼眶依旧泛着红,正可怜兮兮地吸着鼻子。 阿辉其实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被周璨姣困惑地盯着的时候,他甚至生出了些胆怯后悔的情绪,话就在嘴边,却迟迟无法张口。 周璨姣倒是有耐心,安静地等着。 在他沉默着的这几分钟内,阿辉想了很多。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完整的,那些苦难将他伤得体无完肤,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他也凭着自己的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正常人,可他清楚自己还是破碎的。 以前的他,虽然也在努力汲取那些生动的能量,可他并不觉得自己一定需要痊愈,只是破罐子破摔地随意过着自己的人生。 可是最近因为唐棠,他却急切地想要变成一个完整、健康的人,想要成为能够和她一直走下去的人。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直面自己的过去。 他迟早要在他人的面前解剖自己的过去,不掩藏,不修饰,不逃避,堂堂正正地说出自己的故事,之后才能宣布自己已经痊愈的事实。 此刻,讲出自己的故事,就是他要走出的第一步。 而且眼前的女孩儿总是让他想起过去的自己,他不想让周璨姣步他的后尘,成为另外一个藏在阴影里总是悲伤的人。 他深呼吸,思考着自己要对周璨姣说的话,可是想说的太多,到头来却依旧不知从何开口。 最后,他说:“我很羡慕你。” 周璨姣瞪大眼睛看他,觉得惊讶。 “我也是自己一个人在外地打工。我爸因为一场意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爷爷奶奶很讨厌我妈,连带着看我不顺眼,不过他们需要我妈工作去养家。我高三那年,妈妈因为过劳,突然没了。” 省略了亲人之间不堪的争吵和提防,还有得知噩耗时的绝望心情。 他将故事说得简洁,本以为这样就能好受些,可心脏还是一钝钝疼得难受。 阿辉继续说:“我妈也对我说过,无数次的‘记得回家’。我很后悔,当时没再对她好一些。” “我并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只是你真的很像那时候的我,我怕你和我一样后悔。” 他透过周璨姣的脸,仿佛看到了那时的自己。 当时的他,大概也是她这样的年龄,因为受不了亲人之间的争吵,不想面对爷爷奶奶的刻薄,便自负地离家出走,找了工作不肯回家。 王敏来找过他几次,让他回家,他却没听进去,将自由看作最重要的东西,把母亲一人丢在那里,最后却在失去后追悔莫及。 周璨姣抿抿唇,眼神都在颤抖。其实刚才见到母亲之后,她已经在动摇了,此刻听到了阿辉的话,本就不坚实的信念已经摇摇欲坠。 “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阿辉静静地看着她,用眼神抚慰他,虽然一言不发,周璨姣却莫名感受到一股力量,那股力量推着她平和地说出自己的经历。 她说她也没有父亲,是母亲一人将她养大的。但是母女俩关系不是很好,她妈学历不高,可是性格却很坚韧强硬,做什么事都很认真,也很有干劲。接着,就像那些老套故事一样,母亲一人撑起了整个家,却也经常忽视她。 周璨姣一直觉得自己是母亲的累赘。她成绩不好,性格也不讨喜,不会说那些贴心的话,和母亲之间的交流不是报告成绩就是向她讨要生活费。 但她没有和母亲说起这些,只是在日复一日的忽视和冷漠中积攒着自己不满委屈的情绪。 年前的那一场考试,她考得很差,绷紧了皮跟母亲说起成绩,母亲没什么反应,她本松了一口气,可就在第二天她向母亲多讨要五百元生活费的时候,母亲很不耐烦地斥责她,问她能不能努力一把争气一些。 在那瞬间,积攒了许久的怨气猛地爆发,她一言不发回到房间,在母亲出门后留下一张纸条就离家出走了,还让母亲别来找她。之后她还忽视了所有来自母亲的短信和电话。 一开始一切都很艰难,不过她精明,运气也不算差,一下就碰见了老板娘,还顺利找到了住的地方。 离家的这段时间,她的心态发生了许多变化—— 一开始依旧生闷气,觉得自己出走这件事十分正确,想到母亲到处找她的模样,甚至会觉得解气。可过了那个气头之后,她便觉得恐慌,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家,她知道自己心智不够成熟,担心被别人看穿,于是将自己打扮成大人。 就这样过了个把月的时间,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成为大人,却没想到,今日一碰见母亲,她便露出了最真实的脆弱模样。 周璨姣知道母亲爱她,离家之后,每天她都会收到母亲给她发的短信,起初是愤怒,之后是规劝,最后母亲竟开始乞求她。她虽然忍着没回复,但内心早就动摇,今天听到母亲的声音,便有些崩溃了。 她早就听清了心里的声音,想要回去,想要拥抱母亲,但那微不足道的自尊心却在束缚着她。 她一边享受着自由,一边思念着母亲。可如今, 她已经做好了决定。 阿辉说:“回家吧。” 周璨姣沉默着没说话,却在几分钟后,安静地点了点头。 阿辉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将近九点,担心周璨姣错过最后一班车,他提醒她该起身了。 他将她送到公交站,打算亲自送她上公交车。 她上车前,他想起她刚才说的话,无意地问了一句:“你多要那五百做什么?” 周璨姣一愣,接着羞愧地低下头,小声地说:“我想要一个新的书包。” 阿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周璨姣习惯坐在公车靠窗的最后一排。 窗外是这一个月来几乎已经看腻的街景,可她的心情却不像之前那般沉闷,鼓进来的风吹走了她的愁丝,她都轻盈了不少。 就在这时,她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以为又是母亲, 她着急打开,却发现是阿辉的消息。 他说:「我给你买那个包,就算是欢送礼物。」 周璨姣关上手机,越发觉得自己幸运。 虽然做出了鲁莽幼稚的离家决定,但碰见的都是些很好的人。 * 送周璨姣回去之后,阿辉又回到娃娃天堂坐班。 十点下班后,他去隔壁便利店又提了几瓶啤酒,就坐在便利店里将它们喝完。 十一点的时候,他从便利店里走出。 喝得急,他便有些晕,脚步都变得虚浮。 他在一个红绿灯下停下脚步,掏出手机给唐棠打电话。 唐棠很快就接通。 他猜她应该是准备睡觉了,听筒传来的声音是软软的。 听着她软媚的又有些沙哑的声音,他的心情变得很好,随口和她聊了两句,然后他说很想她。 唐棠哼哼唧唧,“宝宝我也很想你。” 阿辉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道:“我好像做了一件很好的事。” 唐棠这才意识到他的反常,问:“你喝酒啦?” 阿辉酒量很好,此刻他依旧是清醒的,但酒精的确能够松懈他的提防,放大他的感受。 他清醒着,却放纵自己去表达情绪。 他哼了一声,无意识地在路灯下转着圈,“喝了一点,但我没醉。” 唐棠笑了一声,似乎是在床上翻了个身,“我知道,你酒量很好。” 阿辉靠着路灯,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无意识地开口:“我很开心。 ” 为周璨姣,也为自己的勇敢,为自己今天走出的这一步。 他感觉自己在变好,在唐棠看不见的地方一点点向她靠近。 那头的唐棠又笑了,似乎是觉得他这样很可爱,语气宠溺,“阿辉本来就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孩子。” 他沉默了几秒,低声问:“真的吗?” “真的,看起来冷漠而已,但是心是热乎乎的。” “知道了。”阿辉笑了一声,“你抬头看看月亮,今天的月亮很圆。” 唐棠已经躺在被窝里了。她懒,又怕冷,对这种美好意象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兴趣,所以她捏着手机,撒了个无伤大雅的谎:“真的呢,好圆。” 阿辉没再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后,他说: “嗯。晚安。” 挂了电话后,唐棠依旧在回味着刚才阿辉在电话的可爱模样。 不知他经历了什么,到底做了什么好事,但是见他这么开心,她也跟着心情愉悦。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她却睡不着,总觉得自己忘了做什么事。 心上像长了根刺,就那样轻轻地扎着她,并不舒服。 最终,她从床上起身,踩着拖鞋,快速跑到床边,睁大眼睛,抬头看天上的月亮。 月亮很圆,温柔又清冷的光芒将整片漆黑的天空照亮,寒冷的夜晚都多了几分美好的意味。 身上感受到的那点寒意都被眼前这幅美丽的景象驱除,她盯着月亮看了一会儿,拿起手机给阿辉发消息,「月亮真的好美哦。」还拍了一张月亮的照片给他。 做完这些事后,唐棠重新回到床上,此刻,心中那根刺才彻底消失。 她伴着床边的月光,陷入了同样温柔的梦乡。 51. 回到家,阿辉简单洗漱后就直接睡了,许是因为喝了些酒,今晚他倒是睡得顺利。 但他又梦见了那段日子。又黑又长,绝望得没有尽头的日子。 像是报复刚才他把故事说得无足轻重一样,这个梦又让他结结实实地体会到了当时的痛苦。 父亲在他上小学的时候因意外去世,父亲走后,本就不算和谐的三代之家彻底爆发矛盾。 母亲和长辈的关系一直都不是很好,之前都是在父亲的调节下才能勉强相安无事。父亲去世后,爷爷奶奶不再顾忌母亲王敏,话里话外都是在说她克夫。 王敏性子并不软,受了欺负不会坐以待毙,丧夫了的她腰杆子反倒更硬,直接和长辈们开战起来。 阿辉记得,那时候他每天放学回家都能听见爷爷奶奶和母亲之间的争吵声,尖锐刺耳,暗无天日。 说实话,他甚至有点记不大清父亲的模样了,只记得父亲离开后充斥着暴戾愤怒的家庭氛围。 王敏虽然会和长辈们对骂,甩门摔桌样样都干过,她却从没想过离开这个家。丈夫死后,一家四口人都指望着她养活,她虽然嘴上锋利,但在生活条件上却从未苛刻过公婆。 因为她是家中唯一赚钱的人,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也或许是知道王敏不是个好拿捏的人,阿辉的爷爷奶奶并也没将事做得太绝,只是在儿子刚走的那时候比较偏激,之后便没再怎么骂过王敏了。 可家中的气氛依旧不算和睦,阴沉冰冷。 阿辉甚至没在家里笑过。 他在家中的位置很是奇怪,父亲在时,他是全家人都宠爱的孩子,大人们之间的争吵并不会波及到他。他们就算吵架,也会躲着他。父亲死后,母亲没了多余的精力关心他,疏忽了对他的照顾;而爷爷奶奶则是因为觉得母子同心,看他的眼神也不再纯粹。 他不再是他们的孩子,变成了无法抛弃但也没办法完全被拥有的资源。 他们一家四口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了几年,阿辉也这样忍了好几年。 在上高中的某天,他和母亲争吵过后,脑子一热决定离家。 具体是为什么吵架,阿辉也记不大清了。 他的记性自那次发病之后变得很差,许是下意识逃避,他记不清有关于母亲的很多细节。 离家后,他跟着高中的一个朋友一起在附近的厂里做工,一起住在员工宿舍里。可不久之后,他就被王敏找到,她很铁不成钢地骂他,让他回家。 他也在沉默中爆发,低声质问她:“那叫家吗?!” 王敏当时一震,看了他许久,最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阿辉依稀记得那天晚上的天空很黑,厂子门口的大灯也不亮,只能大概照亮周围五十米的路。而母亲瘦削的背影,很快地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他屏息,只能听见她的鞋底和水泥地摩擦的声音。 最后,他连那声音都听不见了。 当时的他以为母亲是放弃他了,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 ,虽然成功反抗了,却没有预想中喜悦的心情。 之后王敏还是经常会来厂子里看他,她不再用严厉的言语劝他回家,大多时候只是远远看他一眼,再托人将给他准备好的饭菜给他。 阿辉知道母亲来了,也知道她甚至没和他说一句话就走了,可他什么都没做,甚至还在心中觉得这样很好—— 他不需要再去忍受他们的争吵,不需要被夹在中间做他们争夺的资源,不需要承担他们落在他身上那种带着期盼的复杂眼神。 他后来想,当时他就应该感受到了母亲疲惫又无力的状态。母亲离开时的背影越来越纤瘦,仿佛风一吹就能被刮走。 他其实都知道,但他不肯多想,只是沉湎在为自己争取来的自由中。 他自私又无知,如果他跟母亲回去了,就能知道爷爷奶奶因为他的离家和母亲又大吵了一架。 他们骂王敏管不住孩子,将孩子没出息这件事全部压在王敏身上,还拿他已经去世的父亲出来做文章,说他在泉下都不会安息。 那是第一次,王敏没有反驳公婆,任他们辱骂斥责,用尖锐的言语扒开她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 阿辉不知道母亲替他挡下了什么,不知道她承受着怎样的压力,也不知道她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王敏意识到他一直过得不开心,所以这次决定帮他挡下一切,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样的母爱来得太晚,过于含蓄,甚至在阿辉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戛然而止。 他只知道母亲是在岗位上过劳死的,听他们说,她只是一口气没喘上来,之后就倒在了岗位上。 他再见到母亲的时候,她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看着她失去血色的脸庞,突然意识到她已经如此衰老。 他回忆着自己上次如此认真看着母亲脸庞是什么时候,似乎是父亲还在的时候,父亲走后,他便再没仔细看过她的脸。 她是他的母亲,却又不像他的母亲。 他甚至对眼前的女人感到陌生,可心脏处剧烈的疼痛又昭示着他对她的浓厚情感。 丧父的时候他还小,并没有多深的感受,此刻却真切体会到了失去亲人的痛苦,多看一眼,便是在往心上多剜一刀,可还是忍不住去看,于是那样的疼痛更甚。 自虐一样。 他就这样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母亲。 他也忘了自己是怎么熬过那段日子的,回过神的时候,母亲已经下葬。一切似乎都已经过去了,可他也像是生了病一样,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 那天,忍了许久的爷爷终于爆发,骂他没出息,还指着他的脑门让他滚。 阿辉倒是听话,提着行李离开的时候,奶奶被他气得捂心脏,一口一个“灾星”骂得响亮。 他当时并没去深究“灾星”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以为只是他们气急的口不择言,却没想到他忽略的这些东西就是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52. 离家之后,他回到厂里工作。 他依旧提不起什么劲,但干活还算利索,厂里的生活环境虽然吵闹喧嚣,却比那个家更让人舒适。 几日之后,爷爷来厂里找他,气冲冲地喊他回家,装模作样地说奶奶被他气得病了。 阿辉知道他在撒谎,并不领情,他冷冷看着爷爷,说:“钱都给你们,别来找我了行吗?”他说的是王敏意外去世赔的那笔保险,应该有小百万,够两个老人痛快花一辈子了。 爷爷听了这话,气得双眼瞪大,脸都变得通红,也顾不得这是在外面了,指着阿辉破口大骂:“你说这种话!还不是你吗?要不是你,你爸能死吗!要不是你气你妈,你妈能死吗?如果不是你,我们家怎么会变成这样!还不都是你吗?!” 爷爷上了年纪后气便短,但即使上气不接下气,他却坚持将每个字都说完。 说完这些话,他扶着自己的胸口喘大气。 阿辉皱着眉,思考着他说的话,过了一会儿,他问:“什么意思?” 爷爷继续大喊大叫,“你忘了?!不就是因为你,你爸才死的吗!他是在给你去买药的路上死的啊!” 经过爷爷这样激昂的提醒,阿辉才一下反应过来爷爷到底在说些什么。 猛地触及到这样的真相时,他有一种魂都飞出去的错愕感,甚至觉得站不稳,可他依旧强撑着,冷冷地看着爷爷。 爷爷被他这幅模样气到,咬牙骂了几句之后就转身离开了,还扬言之后绝对不会再来找他:“我们就当你死了!” 阿辉站在原地盯着那逐渐变小的背影。 可直到那背影完全消失,他却依旧没有挪开眼,定定的像在出神。 他在思考,身体虽然没做出任何反应,思绪却在回忆中穿梭,找到想要的答案后,胸膛处像是有炸弹炸开,瓦砾飞溅,将他摧残得血肉模糊。 他想起来了,想起父亲遭遇意外的那天。 许是因为那时候太小,他对那天的记忆并不深,母亲和爷爷奶奶也很少提起父亲的事,于是那段记忆就被埋在深处。 他只依稀记得意外发生之前,他们一家三口正在家附近的公园里放风筝。 但如今细细回忆,他甚至能够回忆起风筝起飞时他雀跃的心情还有身后父亲的鼓励声。 他抓着风筝的线,脚步不停,他抬头看风筝,颜色艳丽的燕子在一片湛蓝的天空中惬意地飞翔。 可是下一秒,他便不小心踩上路边的石头,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膝盖和手肘一下子磨破,细细的风筝线也在混乱之中割破了他的皮肤,正好在手腕处。 细嫩的皮肤上立刻出现了一条细长的红痕。 父母立刻追上来,父亲看着他手腕处的伤痕,低声说了句:“还好不深。” 母亲细细观察着他身上其他位置有没有伤口,确认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之后也松了口气。 可阿辉依旧哭得惨不忍睹,泪眼汪汪。 最近的诊所离公园还是有点距离的,父亲决定先去附近的便利店买点酒精棉棒和创可贴帮阿辉大致处理一下伤口。 阿辉记得当时他和王敏就坐在公园的石头长凳上,吹过来的风很舒适。 伤口疼久了就习惯了,他收了眼泪,没再哭泣。 他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盯着地上成群结队的蚂蚁看,看得入神的时候,身边的母亲接了一个电话。 下一秒,她丢下自己,飞快地朝便利店的方向跑去。 阿辉吓了一跳,在王敏身后喊妈妈,可她却没停下,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阿辉在原地坐了一会儿,迟迟等不来父母, 觉得委屈,于是忍着痛疼跳下了石凳,一步步朝母亲离开的方向走过去。 不知走了多久,他看到了他的父母。 最先入眼的是红彤彤的一片血迹,之后是那已经称不上完整的父亲,最后他看到了正在痛哭的母亲。 他想,他忍着身上的疼痛没哭,母亲怎么哭成那样? 他恐慌地上前,问母亲到底怎么了。 但王敏却没有多余的精力再管他。 后来他也哭了,泪水溢满眼眶,世界都变得模糊。最后他该是哭累了,被路人抱着离开了现场…… 该是下意识去躲避这样一段血腥的记忆,所以他很少想起自己的父亲,也理所应当地忘了谁是杀害了父亲的“罪魁祸首”。他已经长大,知道这一切并不像爷爷说的那样都怨他,却也陷入了自己是“灾星”的这个怪圈。 他没做错什么,可他就是倒霉,父亲为了他丧身车祸,母亲因为他过劳离世。 他生来就是不幸的。 所以他被抛弃,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任何东西。 奔波了许久,回头一看,自己依旧什么都没得到。 没了家,没了爱,甚至没了母亲。 他该去哪里,他属于哪里? 母亲死后,他总是这样问自己,却从没得到过答案。 或许,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答案,他就是无路可去,无处容身。 阴暗又疯狂的念头来得很自然。他第一次自残的时候,力道过狠了,手腕处的血一瞬间涌出。当时是凌晨,他在厂里逼仄寂静的厕所里,静静地看着那条红色的细线慢慢扩张。 这条红色的细线和多年前被风筝线割出来的血痕很像。 慢慢地,这条线变成了一张红色的网,再后来,网破了,顺着手腕一滴滴坠到地上。 他盯着那样的红色出了神,几秒之后又被惊讶得大喊大叫的工友唤回了神。 前来小解的工友被他这幅魔怔的模样吓到,急忙打了急救电话,却不敢靠近他,只是一遍遍地对他说:“你别想不开,一切都好说,世界还有希望……” 还有吗? 被送去医院之后,医生帮他包扎好后,严肃地问他为什么要轻生,还问他家里人的联系方式。 阿辉说了实话:“父母都死了。” 医生深沉地望着他,“可是世界上还有很多东西值得你留下来。” 阿辉并不说话。 走之前,医生建议他去寻求心理医生的帮助,阿辉点点头,也将他的话听进去了。 其实他也不是一心求死,只是在某些灰暗到极点的时刻,行为总是不受控制。 回到厂子里,老板并不敢让他干活,说是给他放几天假,让他在宿舍里待着修养,可是一周后,他便被老板解雇了。 阿辉理解老板,对这里也不留恋。对他来说,去哪里都是一样。 他在旅馆里住了几天,修整好状态后,找到了新的在加油站的工作。 也就是在那里,他碰见了段宇朋。 他和段宇朋一开始称不上熟稔,他只知道段宇朋这人和他年纪相仿,但两人的性格却是很明显的合不来。 段宇朋太吵,过于张扬,说好听点是加油站里的小太阳,而那阶段的阿辉则是沉默得像是墙角处的阴影。 两人在交班的时候偶尔会说上几句话,段宇朋这人情商高,只看一眼就知道阿辉并不需要社交甚至是厌恶社交,他自然也不会赶上去热脸贴冷屁股,于是自动地和阿辉保持距离。 加油厂里和阿辉年纪相仿经历相似的的人比较多,和同龄人待在一起,阿辉的确觉得自己松了口气,听着他们对未来的憧憬和规划,他也会有一种自己原来还年轻、还能做很多事的实感。 可现实就是这样,总会在你觉得一切都在变好的时候,给你一记猛烈的痛击。 53. 那天是清明节,加油厂里轮休,阿辉是白天休息,晚上上班。 已经扫墓回来准备去接班的段宇朋记得他到宿舍的时候,宿舍里几乎没人,上班的上班,扫墓的扫墓,只有阿辉一人在床上躺了一天,直到太阳下山天色变暗,他才起床,套了件外套后就出了门。 段宇朋看他离开的背影,觉得他怪怪的,可是转念一想,阿辉似乎一直都不是很正常,便没有多想。 可到了晚上上班的时间,阿辉依旧没有出现,电话也怎么都打不通。 老板让段宇朋去找他,段宇朋心想阿辉这人真够麻烦的,多大人了还玩失踪搞旷工。 但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很急的事,左右阿辉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肯定出不了什么乱子,给阿辉打了几个电话,确定联系不上他之后,段宇朋向老板汇报。 老板在那头低低骂了几句,说是要扣阿辉的工资。 段宇朋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却没想到事情远比他想象中更加复杂。 阿辉到凌晨三点才回来,当时宿舍里只有段宇朋一人醒着。 阿辉一推开门,他就闻到了很重的酒味,知道阿辉这小子是出去鬼混了,段宇朋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并不打算理他。 阿辉摸着黑在宿舍里走动。 段宇朋听着动静,知道他大概整理了一下自己,然后走了出去。 门轻轻被带上,空气中的酒气还未消散。 那时的段宇朋不知为何,莫名睡不着觉,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决定起来去抽根烟。 他将阿辉掩上的门重新打开。 宿舍还算安静,大家白天累得很,晚上都睡得早,但是也能模糊听见隔壁宿舍打呼噜的声音以及走廊尽头那间宿舍里的毛头小子和女朋友煲电话粥的声音。 段宇朋在走廊处点了一支烟,烟燃起来之后,他捏着烟准备到尽头的窗口边抽。 经过厕所的时候,他就那么多看了一眼,然后就顿住了—— 烟尾燃尽,烟灰落地。 段宇朋震惊地站在原地,反应过来后,他扔了烟,一下冲进厕所,捏着阿辉的肩膀,问:“你他妈在干什么?” 阿辉身上的酒味很重,皮肤泛红,眼里都是醉意,可拿着刀的右手却一点都不晃动。 他将那把小刀握得稳当,左手手腕上敞着的那几条细长伤痕正在慢慢往外渗血。 阿辉被他这样一吼,短暂地将眼神聚焦在段宇朋脸上,他盯着段宇朋的脸看,难得地,不清醒地说:“很像那天风筝线在我手上划下的伤痕。”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腕,说着,就又要往自己的手腕上增添新的伤痕。 阿辉的嘴角带着单纯的笑,像是在玩耍一样。 段宇朋真觉得他疯了,见阿辉这幅不是很清醒的模样,一下也觉得头大,他不敢随意去夺他手上的刀。 苦恼之下,他快速朝阿辉脸上打了一圈。 阿辉没防备,被他打得一下弯下腰,刀也脱手。 段宇朋迅速将那把刀踢到远处,然后一手捏着阿辉的肩膀,一手拿手机打救护车。 阿辉被段宇朋这么压制着,并没有反抗。 他站在原地不再乱动了,只是盯着自己被划得一片狼藉的手腕出神…… 到急诊科处理好伤口之后,天已经将亮。 阿辉在病房里休息,段宇朋拿出刚才他从阿辉口袋里顺出来的手机,找了半天病没看见爸妈这样的称呼,于是他最后给“爷爷”打了电话过去。 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接通,段宇朋刚想说话,阿辉的爷爷就打断他:“打电话来做什么!” 段宇朋被吓了一跳,“爷爷你好,我是阿辉的朋友,他现在出了点意外,在医院里。”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他死了都跟我没关系!” 段宇朋将手机拿远,让自己的耳朵缓了一会儿,将听筒贴回耳朵再准备说话的时候,却发现那头已经挂了电话。 他低声骂了句:操。 阿辉奇怪就算了,他家人怎么也是这幅德行? 段宇朋又打了几个电话过去,可“爷爷”却不肯再接。 在走廊蹉跎了十几分钟后,他回到病房看阿辉。 阿辉侧躺在病床上,背对着门口。 他的背影消瘦,清晨冷冽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 段宇朋莫名觉得他是纯净又易碎的,仿佛下一个瞬间就会像一缕烟一样消失不见。 他压下心头那种压抑的情绪,坐到阿辉床边的椅子上,看着阿辉说:“医生说伤口没什么大碍,但是,他建议你去找心理医生看一看。” 阿辉的酒意已经散尽,只是眼神依旧浑浊,反应很慢,几秒之后,他才将空洞的目光挪到段宇朋脸上,他声音沙哑:“我没事。”他知道自己并没有下狠手,只是昨晚喝多了,头昏了在发泄而已。 段宇朋又说:“我刚才给你爷爷打电话了。” 阿辉眼睛都没眨,只是望着段宇朋,一言不发。 段宇朋也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了。 于是两人沉默着,安静地坐了二十分钟。 段宇朋在这二十分钟里想了很多事,尝试着将自己得到的所有信息结合在一起,最后大致猜出了阿辉称得上是糟糕的身世。 之后阿辉在医院里又休息了几天, 段宇朋虽然没有每天都去医院看他,但也在加油厂跑上跑下帮他处理那些繁琐的事。和老板说了阿辉的情况后,老板也很感到后怕,段宇朋则是在他跟前一再保证阿辉不会伤害别人,而且对自己也没有下狠手。老板这才松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阿辉出院的那天,段宇朋直接帮他在医院里挂了个心理咨询的号。 挂号的病人太多,他们等了一个小时,可阿辉进去了十分钟就出来了。 段宇朋上前问医生怎么说。 阿辉拿起手上的单子,“没说什么,就开了点药让我吃。” 段宇朋其实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他之前问了一些朋友也查了点资料,知道医院心理咨询门诊大概都只会给你开点帮助精神稳定的药物,毕竟专业的心理咨询价格一个小时都要四位数,现在的阿辉是不可能负担得起的。 出院后阿辉依旧在加油厂工作着,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唯一改变的事可能是,他和段宇朋的关系亲近了许多。 这件事之后,段宇朋总是下意识去观察他的状态,但阿辉不喜欢被这样注视,那天还和段宇朋大吵一架。 他问段宇朋能不能离他远点,“我虽然不正常,但也不喜欢这么被人盯着。” 段宇朋当时气得差点再给他一拳,可他上下扫了阿辉瘦削的身体一眼,最后还是忍下来了,尽量平和地说:“我们是朋友,你要是不喜欢直说就好了,没必要说这种伤人的话。” 阿辉微顿,“我不喜欢。” “好啊,那我之后就不多关注你了。”段宇朋答应得爽快,却也加了自己的条件,“但你需要帮忙的时候,记得找我。” 阿辉低下头没再说话,段宇朋就当他是默认了。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段宇朋都在有意识地帮助开导他。阿辉也按时服用医生给他开的药物,状态慢慢好转,甚至他也会在某些时刻觉得这个世界其实还算得上是美好。 他也是有地方可去的,他也可以曝光在阳光下,不需要下意识去寻找那阴暗潮湿的角落来躲藏。 再后来,他不再吃药也能够入睡,之后甚至重新规划了自己的人生,和段宇朋一起离开了加油站。 两人分道扬镳,却也没断了联系。 段宇朋一开始还是担心他,时不时就要找他出来吃饭喝酒,之后确定阿辉在好好生活后,他也不再天天烦着阿辉了。后来反倒是他因为自身的烦恼,主动去找阿辉诉苦聊天…… 阿辉也觉得这几年自己在变好,他独自一个人生活,不依靠药物也能够稳定入睡,可以谈恋爱,想起父母时心中也不再满是愧疚和悔恨。 他真的以为自己在变好了,但……事实好像不是这样的。 他为了能够靠近唐棠,不自觉去紧逼自己,可事与愿违—— 他越急,过去那些事就将他缠得越紧。 像是偏偏就是要将他绑死束缚在那暗无天日的过去。 虽然不至于重蹈覆辙伤害自己,但它们依旧挥之不去,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太想摆脱,所以父母生气了。 难道他们希望他不要忘记,希望他一直待在这个圈子里无法前进一步吗? 如果真是这样,他也只能接受。 那也是他活该。 54.抓不住、被需要 54. 周璨姣很快就和老板娘提了离职,老板娘问了两句她的情况,知道她是要回去读书后,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呢还语重心长让她多听妈妈的话,不要再这样任性地随意离家了。 她是母亲,自然会站在家长角度看这件事。 而阿辉则是在一边听着,和周璨姣交换了眼色,意思是挑着老板娘的话听,该听的听,不该的听就当耳边风。 周璨姣点点头,算是两头都回应了。 她在店里收拾完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阿辉从前台抽屉里拿出一个新的书包。 就是周璨姣一直想要的那个书包。 他打听到是什么牌子之后找了省内商家,还补价叫了最快的快递,紧赶慢赶,好歹能在她离开前送给她。 老板娘也没想到阿辉会有这么柔情的一面,她站在一旁,用看自家孩子的宠溺眼神望着两人。 周璨姣并不别扭,大方接过书包后,笑着对阿辉说了谢谢。 反倒是阿辉,他像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回馈这样的谢意,将眼神落在远方,脸上表情也古怪,就是不肯去看周璨姣。 老板娘将他扭捏的模样看在眼里,笑着上来打圆场,“好好学习,放假的时候可以过来玩,顺便带点同学来,我给你们打八折。” 周璨姣点头,最后看了阿辉和老板娘一眼后,她郑重朝两人点了点头,背着那个新的书包越走越远了。 今天天气很好,虽然依旧是冬天,但阳光却出奇地明亮温暖。 周璨姣逐渐从大楼的阴影下走向空旷的光明的地方。 阿辉看着她逐渐远离的背影,心脏变得有些沉。 周璨姣正走向有阳光的地方,他很替她高兴。 那他呢? 他什么时候能够彻底暴露在阳光下? 他抬头看天空,没一会儿就觉得刺眼,眼眶也跟着发热。 他低下头,去应身后老板娘喊他去收拾娃娃机的声音。 年后,唐棠的工作又开始忙了起来,两人虽然每天都在联系,可她来娃娃天堂找他的频率的确低了许多,甚至周六日的时候她都是有安排的。 两人已经有两周没见过面了。 她每次在电话里和阿辉说想他的时候,他都会回应,但她却看不见他脸上苦涩的笑容。 他心中那种“抓不住”的苦闷情绪越来越浓。 段宇朋知道这件事后,很是恨铁不成钢,问:“你不会去她公司找她啊?送点温暖什么的,你们谈恋爱不都是她来找你吗?你不会去找她啊?” 阿辉听了这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段宇朋在他这样冷冽的目光中大概摸清楚了现下的情况。 他同情地看着阿辉,问:“你不敢去?还是她不让你去?” 阿辉低头,还是不说话。 两者都是。他不敢去,唐棠也从没让他去过。 他和唐棠的关系并不寻常,主动权掌握在唐棠的手上,当她想要靠近他的时候,他才有机会见到她。 他只能等,等她来找他。 段宇朋叹了口气,“不过我倒没想过你会这样为情所困。” 段宇朋认识的阿辉在感情中绝对不是这样扭捏被动的人设,虽然大多时候都是阿辉被甩,可段宇朋知道,阿辉一直都掌握着主动权,被甩也只是因为他没上心罢了。 ……这么说来,阿辉似乎从来没上心过。 见阿辉情绪恹恹,段宇朋也没再往他伤口上撒盐,两人喝了一会儿后就各回各家了。 几天之后,阿辉发现微信里多了条好友验证。 是陈谌。他的微信名甚至就叫:「陈谌」。 阿辉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到他的联系方式,考虑了一会儿后还是点了同意。 两人加上好友之后,却没人主动说话,陈谌就这样在阿辉的列表里待了几天,没有任何动静。 这边唐棠的工作越来越忙,甚至还接了出差的活,说是要去外地出差一段时间。 在她出差的第四天,阿辉在朋友圈里刷到了唐棠的照片,不过那些照片并不是来自唐棠的动态。 他盯着陈谌刚发的朋友圈。 其实陈谌并没有故意在拍唐棠,可每张照片里都有唐棠的身影,有她坐在饭桌前刷手机的,也有在会议桌前撑着下巴发呆的,也有她脚步轻盈在逛街的…… 虽然她不是照片的主体,可她就是有意无意地出现在每一张照片中。 阿辉的大脑突然热起来,那几秒,他并听不清周围的所有声音,只是机械地滑动着手机上的照片,点开又关上,然后再点开…… 这么做了好几个循环后,他关了手机,抬头去看店里的情况,周围闹哄哄的,客人不少,阿辉的眼神漫游着,毫无焦点。 后来想想,他这时候没有一点愤怒的情绪,只是感到恐惧。 不知出神了多久,客人来到他面前,说前面那台机子出了问题。 阿辉这才回过神来,“好,抱歉,稍等。” 解决完手头上的工作,他回到位置上,少见地,主动给唐棠发这样的消息:「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很想你。」 用反常的行为来求证她对他的感情。 唐棠回复得很快,她说:「第一次听你主动说想我……看来是真的很想我^^」 「嗯。」 「快啦,终于要忙完了,我回去就找你!」 阿辉那颗悬着的心稍微放下来。 唐棠说快了,可他还是结结实实地等了五天。 这五天唐棠很忙,一天没跟他聊几次天,他也没多问什么,在聊天的时候一点没透露自己不安的情绪,可他却过得很不好。 他焦虑得在晚上睡不着觉,担心白天起不来,只能靠着药物强制入眠,第二天虽然能按时起来,可身体状态却很差。他坐在前台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打盹,可一到晚上躺到床上的时候,他又变得精神。 尝试着不去依靠药物,可那晚他却一夜无眠,过去晦暗的记忆和现下不安的情绪将他夹击,他躺在床上心跳都会莫名加速,浑身冒汗。 于是他妥协,还是认命地吃了药。 临近唐棠回来的那两天,阿辉白天没什么精神,勉强能应付店里的工作,他强撑着坐在前台,很多时候混混沌沌,客人说的话他要反应一会儿才能理解对方的意思。他状态不好,一闲下来就想小憩,看手机的时间并不多,所以很多时候唐棠给他发的消息他不会立刻回复,就算回复了情绪也不是很高。 不过唐棠没有多问什么,还是像之前一样和他抱怨着工作的忙碌诉说对他的思念。 那天晚上唐棠终于结束工作,她遵守诺言,飞机一落地就来娃娃天堂找他。 当时已经快到十点,店里没什么人,阿辉在店里收拾着准备回去了,整理完最后一个娃娃机里的小狗娃娃之后,他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是一个很结实的拥抱,带着熟悉的风铃草香气。 他其实很早就发现了,唐棠经常用的这款香水和王敏是同一款。 他记得王敏的化妆台上只有一瓶香水,是之前他爸送给她的结婚纪念日礼物,不知是舍不得还是觉得场面不合适,她很少用它,可是每一次用都让阿辉印象深刻。小时候的他很喜欢带着这种香气的母亲,花香清雅,伴着母亲对他的温柔爱戴,他一闻到这香气便会觉得心旷神怡。 父亲走后,王敏忙着工作,更不会去用这香水了。 可在她离开的那天,阿辉似乎闻到了这种香气,于是它又从幸福的信号转变为能够伤人的利刃,他一嗅到这种气味便会感到心焦。 之前和唐棠在一起时,他有意识去逃避这样的认知,近日频繁想起过去,那种压抑的心情便十分清晰。 此刻,他僵在原地,任由着唐棠将脸颊靠在他背上胡乱蹭着。 “惊喜!怎么样,没想到我现在会来找你吧?” 阿辉回过神来,伸手去握唐棠的手,捏着她的手,转过身去看她,“嗯,没想到。” 他这几日过得实在是太差劲,虽然一直在等着她回来,但因为状态不好,便对时间没什么概念。 他只知道她要回来了,她让他等了很久,他已经许久没见到她了,却也忘了去数到底过了多久。 他盯着唐棠清亮的眼睛看,终于有一种稍微安定的感觉。 而唐棠则是皱眉,伸手去摸他的脸,问:“怎么变得这么憔悴了?” 阿辉解释,“这几天没睡好。” 唐棠瘪嘴,说他可怜,“没事,你的维他命回来了。” 阿辉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一下。 这时,他给自己定的下班闹钟响了起来, 唐棠比他反应还快,推着他往外走,“走吧,下班!” 她跟着他一起回去。 进了屋之后,她很熟练地从鞋柜里拿出自己的专属拖鞋,皮筋一拆,进浴室洗澡去了。 阿辉先去将茶几上的药瓶收了起来,之后站在客厅里环顾一周,竟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唐棠从浴室出来之后,一下蹦到床上,她惬意地趴在床上,指挥阿辉去洗澡。 得了指令的阿辉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了,他像机器人一样,听话地去洗澡。 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他发现房间里的灯已经被唐棠关了,他摸黑去床上,一躺下,唐棠就缠上来。 湿湿的吻落在他脸上,黑暗中一切动静都被放大,他听见她温柔亲昵的情话,她说她很想他,可他却像是故障了的机器,脑袋空空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但他依旧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一下一下地用力跳动。 他本能地去亲她,汲取她的气息,但也只是亲而已,就这样吻了几分钟后,唐棠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不满意地哼哼两声,引导着他做下来的动作。 他听话,却也只限于听话了。 唐棠气急,在黑暗中捧着他的脸,盯着他,问:“你怎么了?” 阿辉反问:“嗯?” 唐棠急得咬他一口,“你不想?” 他说:“想。” “骗人。” 唐棠又不是傻的,一回来就觉得他状态不对,本以为是两人太久没见所以有些尴尬,可是刚才他的行为已经证明,她想错了—— 他就是不想。 说完这话,她就推开阿辉的脸,将他放她腰上的手打开,然后气鼓鼓地翻身,背对着他不再说话。 阿辉一愣,后知后觉到自己闯了大祸,他急得额前出汗,可脑子依旧钝钝的。他无措地望着她的背影,深呼吸几次后,他朝她靠过去。 伸手环住她的腰。 她只挣扎了一下,便没再动了。 他趴在她耳后说,“我就是昨晚没睡好。” 唐棠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她的声音轻轻的,在安静的氛围中却格外清晰沉重,阿辉的心脏像是被人猛地锤了一下。 他抱紧她,将自己的脸贴在她的颈窝,尽可能地和她贴近。 “怎么会呢?” 现在的他,除了能保证“自己喜欢她”以外,其他的什么都做不到了。 他就是喜欢她,爱她才变成这幅样子,不是吗? 他的情绪突然高亢起来,身体里也像是被点燃了一团火,将滚烫的唇落在她的每一寸皮肤上,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他喜欢她。 他深深地沉迷于她。 唐棠感受到了他急迫的状态,不悦焦躁的情绪被“被他需要”这件事抚慰,逐渐地在他火热的吻中,她相信了他的说辞,也不闹别扭了,主动去回应他。 两人抱得紧紧,在清冷的月光下缠绵。 阿辉一直在吻她,手口一起,卖力地将唐棠送到云端。 最后唐棠满足地在他怀中睡着了。 看着她在他怀中酣睡的模样,阿辉去握她的手指,握紧了再松开,松开了又重新握住。 反反复复几次,确定自己是能够将她握住的之后,他那颗躁动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时间过得很快,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盯着唐棠的脸看了多久,或者,他其实根本就没在看她,脑海中流转过无数个画面,过去的不堪痛苦愧疚以及忧虑抓不住唐棠的那种恐惧,让他的心跳又重新加速起来。 他最后还是起床去吃了药。 睡着前,他紧紧抓住了唐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