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方长》 第一章萧龙 我原名叫陈柏青,接上级指示卧底贩毒集团内部后,改名为萧龙,陈柏青太斯文,也为避嫌这个“陈”字,便随了母姓。 我的母亲萧雅是上海知青,细眉凤眼,刚到云南时梳着两条油黑的大辫子,后来剪成了短发,额前一溜齐刘海,皮肤特别好,怎么个好法,你吃过奶油蛋糕吧,用刀从当中切开,是芯子里那种鲜甜而湿润的白色。 西双版纳锦洪县有个东风农场,种植了大片的橡胶林,她就在那里和其他知青一起割橡胶。烈日当头,每个人晒得跟黑煤球似的,我母亲反倒越晒皮肤越白里透红,汗珠子顺着细绒的毛孔往下滴,如何形容呢,像剥了壳汁水四溅的鲜荔枝?好吧,容我表达的匮乏! 当时喜欢她的男知青很多,明里暗里追求,我母亲不为所动。直到某个晚上在广场看露天电影时,她那些天身体不适,总咳嗽,还闹肚子,只得找个灌木丛钻进去,正逢公安局几个禁毒警察在执行抓捕任务,怀疑她是毒贩的同伙,不由分说铐了带到公安局,由禁毒大队的队长亲自突击审讯,审了整夜发现大概率抓错人,农场干事一大早又带来证明信要领人,这才知道摆了乌龙。 我母亲哪经得那审讯的阵仗,连唬带吓回去病情加重,高烧不退,昏沉沉被人背到医院,诊断是肺炎需住院观察,这期间一直有人给她洗手擦脸喂饭递水吃药,甚至大半夜挂瓶滴完叫护士也不懈怠,等她清醒后,才知道这几日病床前不眠不休照顾自己的,竟是那位禁毒队长。 禁毒队长名叫陈云洲,二十八岁,毕业于刑事警察学院,懂行的都知这所大学有多难考,出来的学生在刑警界也是抢手货。他毕业后自愿选择到云南的力昔县公安局加入禁毒大队,不出叁年因出色表现,破格晋升为禁毒队队长。 力昔县境东和南被老挝半包,西南隅与缅甸仅隔一条澜沧江,每年四到六月份是罂粟的开花季,朝江那岸眺望,入目的灼灼红色摧枯拉朽一直烧满七百多公里国境线,这里是禁金叁角毒品流入国内的第一门户,也是贩毒集团最凶残,斗争最激烈、形势最严峻的战场。 我母亲对那晚审讯的手段仍心有余悸,看见他自然又怕又厌,没个好脸色懒得理睬,他也不多说什么,默默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晚上会在床边打地铺,医院里其实是禁止通宵陪护的,对他算是特殊照顾,我母亲出院的那天,他却没来,听说出任务去了。 我母亲并不在意,天天照样割她的橡胶,业余时间看书学习打算考大学,直到年底农场举办春节晚会,除了她们知青和当地工人,农场的大小领导也都陆续来了,坐在舞台最前一排观看演出,整个礼堂乌泱泱挤满无虚席,她在台上和傣族少女一起跳孔雀舞时,无意瞥到他竟也在,端坐领导当中,聚精会神地看着她跳舞,她当即手脚都硬了。 等我母亲跳完舞换好衣服坐到原位上,他已经离开,晚会结束回到宿舍里,床上摆了一大包零食,一块用盒子装的蓝色镶金丝纱巾,还有一束鲜花,韩梅已经替她插进花瓶,摆在窗台前,也不知是什么花,出奇的香。 送东西的人没留下姓名,但我母亲直觉就是那个禁毒队长送的,当然你要相信女人的直觉、莫名其妙的精准。再后来便隔叁岔五会有东西和花送来,唯独不见人,可能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缘故,最终还是我母亲按捺不住,请假一天,脖颈上系着那块蓝纱巾,坐汽车往力昔公安局亲自走一趟。 至于那趟俩人见面发生过什么不得而知,母亲没有提过,毕竟我和她分开时才十岁,谁会跟个半大点的孩子讲风花雪月,讲也听不懂。 总之他俩很快确定了恋爱关系,也因为陈云洲身份的特殊性,要知道毒贩的凶残狠辣远远超乎常人所想,对于禁毒警察更是你死我活的斗争,连带警察的家属也成了恐吓和报复的对象,为了安全和保护彼此,他们的关系是隐密不被公开的,这样相处一年后,母亲意外怀孕,陈云洲向组织提交申请,经过同意,俩人悄悄的去领证,请禁毒大队的同事吃顿饭,就算是正式结婚了。 母亲此时也不适合再在农场割橡胶,她被秘密调到力昔县一所小学里当内勤,并在离学校周围租住下单元房,附近不远就有一家中心医院,来往便利,次年的时候生下了我。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的面貌是模糊而不具体的,这怨不了我,他常年在外,回家的日子短而少,所以每当我开始要亲近他时,他就又走了,但也很奇怪,你说孩童不记事吧,我偏又记得些事,应该是叁岁那年,有天半夜里都睡下了,忽然听到咚咚敲门声,母亲披衣下地去开门,纱帐匆忙间被扯开一条缝隙,我也惊醒了。 片刻后,母亲搀扶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走进来坐在沙发上,她不晓给谁打电话,挂掉又去端热水拿毛巾,帮他脱了衣服清洗,没过多久,来了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提着药箱,继续替他止血包扎伤口,待他们处理完走后,我才听见母亲低低地哭泣,那男人叹了口气,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挺温和的说:“哭什么!我还没吃晚饭,想你包的菜肉馄饨了。” 母亲胡乱的擦掉眼泪,起身去下馄饨,男人靠着沙发闭眼休息,我虽然不认识他的样子,但对声音却很敏感,他是我的父亲,我记得他的声音。我也讲给你听过,你压根不信,还大大嘲笑了我一番,说我撒谎都不会,或者除非叁岁的孩子有超能力。 不信就不信吧,你这个女人我也是无话可说。 或许正因为如此,我对父亲新生出一种莫虚有的恐惧,在以后的岁月中,每趟母亲说他什么时候要回来时,我的心就忽的提到嗓子眼,怕他血淋淋地再次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但是那种情景后来并没有发生过,哪怕父亲身上有伤也是处理好后才回来。 还是说回我的母亲,从农场调到力昔后,学校里老师挺多,男女都有,也热情和善,她却始终和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不冷淡也不亲热,除了公事很少说话,不聚会不应酬,下班就回家,买菜做饭看书,有了我后就悉心照顾我。 她唯一的朋友,是在农场住同宿舍的韩梅,她也是知青。当时割橡胶每天有指标的,达不成就扣工资,我母亲这方面实在不行,韩梅人高马大,有力气,手脚也快,割完自己的再帮着母亲完成指标,后来还充当过一阵护花使者,因此俩人很快结下了革命的友谊,当时组织调母亲走时,也交待要和过去的人彻底做个了断,她没舍得和韩梅断,韩梅隔段时间则会跑来见面,这为日后埋下了祸根,当时谁知道呢,都是凡人,又没开天眼能预知未来。 我以上所述大多是韩梅和父母及禁毒大队警察的只言片语,还有我的记忆拼凑而成的。 我十岁时发生了一件大事。 容我去抽根烟,回来再讲给你听。 第二章萧龙 我问一下,你经历过人生在一瞬间大喜又大悲么? 你是幸运的,而我,在十岁时就经历了! 我说过,力昔这个边境小城,禁毒警察和毒贩的斗争是最凶险且残酷的,毒贩势力内部有安插卧底便通消息,他们当然也在无孔不入地渗透。那年春天,父亲所带的禁毒队接到一个极其重要的情报,是卧底警察冒着九死一生的机会送达出来。 将有二百叁十公斤高纯度的海洛因用陆运的方式通过石敢边检站入境,有具体时间,更令人振奋的,是因货重价昂,将由刘罗汉押送。 刘罗汉是谁,缅甸金叁角的大毒枭,和他的叁个儿子控制着金叁角60%以上的地区,种植罂粟,制毒贩毒,除运往美国外,还专向我国的云南、广东、江苏、上海等地贩运海洛因,国内市场份额的50%由他的家族把控! 他的项上人头值叁百万美金,这次竟敢亲自带货从边检站入境,不说他的狂妄自大,想来已做好万全的准备,必要时刻不乏枪火械斗。 此趟禁毒行动受到高度重视,省公安厅专门派人过来督导工作,和禁毒大队一起制定了周密的捉捕计划。 行动取得了圆满胜利! 当晚父亲带着禁毒队的叁个队员来吃饭,一个上海人、一个无锡人、还有一个杭州人,特别喜欢吃我母亲包的菜肉馄饨。等馄饨的时候,他们闲谈着白日行动时那些惊心动魄的细节,我听得支零破碎,要知道我那时才十岁,你能对一个孩子有什么指望,更况手里还摆弄着他们送给我的变形金刚。 但我之后二十八年的岁月中,有十八年在反复咀嚼那点支零破碎,假使支零破碎是一副骨架,我便用自己的思想充盈其中的血肉,让它丰富饱满起来。 我父亲和整个禁毒队为了不打草惊蛇,乔装成边检人员,天未亮便准时守候在石敢站入口,附近有个东南亚国际商品购物中心,母亲带我曾经来过,这里种着高高的芭蕉树和热带花草,马路两边有卖小百货的和私人旅馆,煮米线的中泰老餐饮随处可见,吃早饭时人最多,老板娘在店外歪七扭八地也摆了桌凳,吃着热腾腾的米线,你抬起头,可以看见太阳在远处两座小山间往上蹦,一道道光芒渐强烈,刺穿轻纱般虚淡的薄雾,映亮石敢口岸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一辆辆载满货物的卡车由远及近,扬起漫天灰尘,轰隆隆的颠簸,让弥散的薄雾又重新浑沌起来。 这是我为父亲执行任务构建的场景,八九不离十。 大概六点钟时,边检人员悄然增多,放行速度缓慢,不久,四辆加长卡车抵达入口接受检查,叁辆装满大理石片,一辆载乘十来个工人,挨挨挤挤在睡觉。 检测系统显示正常,禁毒犬也无发现,所有报检手续齐备,查不出可疑之处,斟酌间,开车司机明显的不耐烦,嘴里叽哩咕噜的,这反倒引起了父亲及队员们警觉。他们再次查验大理石片,切割形状相同,父亲一块块拿在掌中掂量,感觉有重有轻,挚起轻的对着太阳光照,内里有一团阴影,余光瞟向那车工人,果然神情有变,他悄悄给队员使个眼色,猛得将石片往地面狠摔,随着一袋海洛因在破裂处显露,首辆车中的司机欲踩油门闯关,被迅速擒住,队员们拔枪相向并大声喝斥,载乘的工人同时间跳车逃窜,我父亲直追其中一个而去,这些大毒枭的画像早刻印在脑子里,化成灰也认得,在刘罗汉先开枪之际,果断的当场将他击毙。 这件案子实在太大了,除去缴获的二百叁十公斤海洛因,还有刘罗汉的死。 刘罗汉有叁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刘蒙坎傍靠佤联军,性格残酷狡诈更胜他的父亲,报复心极重,曾将一个缉他毒品的警察及其妻子毁容后再砍断四肢,丢于力昔公安局门前扬长而去。 这次除去损失惨重的海洛因,还有杀父之仇。 局里下午开了许久的会,到黄昏时组织上才一致决议,为了保护我的父亲,安排他带着母亲和我离开力昔县,举家迁移到别的省份去生活,并且要尽快离开,一切行程高度保密,连参会人员都不知我们何时要去往哪里。 香喷喷的馄饨端来,大家围桌吃的时候,我听父亲笑着朝母亲说:“以后就有时间多陪你们,你不是还想回上海看看吗?” 杭州人则说:“以后吃不到嫂子包的馄饨了。” 母亲掩饰着高兴:“来日方长,一定有再相会的时候。” 你问我当时的心境,一定是比母亲还要高兴的,哪个孩子不想让父亲整日里陪伴自己玩,而且他还是击毙毒枭的大英雄。 吃完馄饨,他们离去后,母亲就开始收拾行李,又问父亲明天几点的火车,订的是中午十一点到昆明的票,她这才想起来,明天是我十岁的生日,往年韩梅都会提一盒蛋糕来给我庆祝,母亲赶紧给她打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到第二天早晨八点钟左右,韩梅打来电话,说在城北汽车站,希望我父亲去接她一下。 这里是有疑点的,她是个节俭的性格,每到力昔都搭农场的便车,她又怎知我父亲在家,再往深处想,她十年来见过我父亲的次数五个指头都能数过来,哪好意思张口让他去接,这些都是事后诸葛亮的分析,当时全家被我的生日及调迁之喜所笼罩,反想着这样更好,开车去接可以节约时间,尽快地吃完蛋糕,我们也能提早赶火车。 城北汽车站距我家不远,算上堵车半刻钟足够了,但过去四十分钟也没见父亲带着韩梅回来,母亲坐不住,站在阳台上朝外张望,忽然紧张的跑进房来,让我赶紧从后门走,到公安局找禁毒副队长王凯,她捧着我的脸猛亲了一口,我还以为是找他来给我过生日哩,屁颠颠的就去了。 王凯听说是母亲让我来找他时,我还是头回见一个人的脸色在瞬间难看的像见了鬼,他气急败坏地命个女警察守住我,气急败坏地叫上其它队员,包括昨天在我家吃馄饨的那叁人,挎着枪气急败坏的往外跑,出门槛时被绊倒,狠狠摔了一跤。 我当时还忍不住笑出声来,有够没心没肺的,现在说给你听时,你知道我此刻的心情吗? 我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第三章萧龙 一位叫雷鸣的警察陪我准时坐上开往昆明的火车,还是卧铺车厢,白床单白枕头和迭成四方形的白薄被,显得那么干净。 窗外的风景动起来,很快就出了站,经过县城的边缘,能看见破旧的矮房,扬尘的马路,行驶的车辆,慢慢走着的人们,还有夹尾巴乱窜的野狗,浮光掠影的一瞥后,满目淡青的田野。 雷鸣紧绷的身躯开始舒缓,明显松一口气,他紧急接的任务,除在财务那预支了些钱外,什么也没带,便叫住推着小车经过的列车员,买了毛巾牙刷牙膏、矿泉水、鲜花饼,茶叶蛋,一串香蕉,问我想吃什么,我不讲话,侧头望向外面,列车员热情的推销:“这是云南十八怪,有各种口味的糕点和果脯,孩子都喜欢吃!来一盒吧!”他很爽快的买了,放在小桌上。看见我突然站起来,立刻问:“怎么了?” 我说要去厕所拉屎,转身穿过狭窄的过道,厕所空着,走进去把门锁死,先前一定有人拉过屎,那股子鲜臭还没散完,却顾不得这些,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用红线穿的弥勒玉佩,攥在掌心,蹲下腿把头埋在手里,玉佩贴紧嘴唇,有一缕淡香,是母亲经常抹的雪花膏的味道,我的眼泪像自来水往外涌,先压低声哭,后就是嚎啕大哭了。 我虽然才十岁,兴趣是玩变形金刚,但我并不傻,甚至挺聪明的,这得亏母亲长久以来耐心的教导。 她把我照顾的无微不至,但并没有把我养成温室的花朵。四五岁我能解事起,她就不断给我灌输父亲的职业有多神圣就有多危险,毒枭贩毒制毒害得多少人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她会念各种法制或新闻报纸给我听,力昔这个边境小城,犯罪案件百分之八十和毒品脱不了干系,而因为父亲的身份,他越是战功卓着,名声远扬,毒贩就越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我们做为他最亲近的人,更是毒贩丧心病狂要报复的目标。 母亲教我在这种环境下如何警惕地生活,还和我约定好,如果哪天她遭遇不测,会将一直带在胸前的弥勒玉佩、放进床头柜上的铁皮饼干筒里,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轻摸我的头,微笑道:“到时不许哭鼻子,做个男子汉,好好地活下去!” 在去火车站的路上,我跟雷鸣说要回家拿行李,我妈昨晚就收拾好了,不拿就不走。雷鸣拗不过我,楼下虽停着四五辆警车,他还是不敢冒险,让我在车内和司机待着,由他上楼去取行李。 躲过司机的视线并不难,我照旧从后门回到家,房门大敞,没有人,满眼狼藉,桌椅翻倒,玻璃碴子一地,还能看见一滩血渍,不晓是谁的。走进卧室,这里除行李没了,其它都没被动过,还是岁月静好的样子。 我走到床头柜前,揭开铁皮饼干筒的盖子,筒内很深,黑森森像个无底洞,洞内住着妖怪,谁把手伸进去就会被它吃掉。 我当时的想法,宁愿少一只手,也不要摸到那枚弥勒玉佩。 筒内没有妖怪,我的手指触到细软的一根线,不慎一拉,一块滑润冰凉的东西触及掌心。 有人很使劲地摇晃两下厕所的门,又恢复了平静。 我抬起头,火车咣珰珰地巨响,它在飞奔着驶向远方,再低下头,排粪口是一剜大洞,轨道模糊的不成影像,就在这一刻,我所有的童真都被丢了下去。 突逢变故,迫我迅速长大成人。 到昆明后,显然都通过气,连站台都没出,雷鸣带着我直接乘上去上海的火车。 又在一个黎明,我们下火车走出站台,叫了辆出租车到成都南路临福里。 临福里是条破旧的纵深弄堂,叁五妇女蹲在水门汀用力刷马桶,眼睛却我们的脚步打转,其中个憋不住问:“你们找谁呀?” 雷鸣说找萧军,另一个妇女狐疑地站起来:“你们找我老公做什么?” 后面的事就顺利多了,先认亲,雷军再把托孤的意思讲明白,虽然目前我的父母认定是失踪,一旦明确牺牲会进行烈士认定和嘉奖,子女由民政局定期发放抚恤金到十八岁。萧军先还诉苦生活困难,房子小,多不下一张嘴,但听到这话就不再响了。 他们在讨论我的去留问题时,特意支开了我。 我便坐在门外的楼梯上,酱红色木板都掉漆了,不过上海人特别爱干净,哪哪都擦的锃亮。 对面有个女孩隔着纱门观察我,我阴沉沉地怒瞪回去。 她立刻跑开了,没会儿拿着碗推开纱门走到我面前:“给你吃一个。”碗里有两个茶叶蛋。 我因为心情压抑的缘故,性格近乎混蛋了,偏把两个都夺过来,泄愤地剥着其中一个,把蛋壳随手乱扔。 她也没生气,蹲下身托腮看着我,嗓音细甜:“你叫什么名字呀?几岁了?从哪里来的?” 我一句话都不想讲,她又问:“好吃吗?” “难吃死了!”我吃着,眼里闪着泪花,偏过头怕她发现,怎会和母亲煮的茶叶蛋味道一模一样。 雷鸣在叫我进来,想必他们把条件谈妥了,我把另个茶叶蛋揣进口袋里,起身往房里走,到门帘子前,回了一下头,看她弯腰在捡楼梯上稀碎的鸡蛋壳。 她叫李丹妮,比我小两岁,母亲早逝,父亲再娶,继母待她并不好。 一恍两个月,我已入学读书,舅舅舅妈态度不冷不淡,生活就这样得过且过,对了,父亲的烈士终于认定下来,其实他的尸体并没找到,还是个潜在毒贩集团里的卧底警察给的证言,刘蒙坎为替父报仇,命人将我父亲骗出来,原是要捉活的回去,后来不晓哪里出了差池,中弹后坠入澜沧江。至于我的母亲,失踪至今,音讯全无,力昔公安局缉毒大队一直没放弃寻找她。 我在万分悲痛后,庆幸父亲牺牲前没受到毒贩的折磨,但想到母亲不知身在何方,是死是活,又或落入毒贩手中会遭受怎样的摧残,对刘蒙坎的仇恨更是日渐疯长,虽然我的成绩十分优秀,可以报考更高等的大学,却毅然决然地考入了上海公安专科学校,叁年制的大专,我两年完成全部学业,大叁便前往云南力昔公安局禁毒大队报道。 叁年后我重新回到上海,成为一名禁毒卧底警察,同年,我和李丹妮结了婚,一如当年我的父母亲一样。 这就是我的故事。 虞娇,你的呢? 第四章虞娇(H) 男人的手抓住女子纤细的小腿,俯首在脚踝旁那点软肉处落口就咬,听到一声压抑咽回的痛吟,猛把她狠狠一拽。 女子惯性使然撞向他的小腹,两条腿本能绕过他的后背脊骨,绞缠在一起。 橙红的丝绸裙摆因过度拖拉搓成卷往腰上跑,露出水蓝色的内裤,前端绣着大朵缕空百合花,太轻薄,浓黑的暗影透出,是一种明目张胆的挑逗和魅惑。 男人一边看她,一边脱去身上的蓝T恤。他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面目俊朗,还没学会掩藏情绪,一脸的敢爱敢恨,原本明亮的眼睛、因女子双腿大开而轻易就溢满情欲,他的身体亦很年轻,从肩膀至胸怀再到腰腹,健实的不见赘肉,每块贲起的肌底光滑、精力旺盛,似有用不完的劲儿。他解开皮带,划下拉链,两下脱掉内裤,那里毛发丛生,粗壮硕大如叫嚣而未驯化的野兽。 脱完自己的,又去脱女子的,胀硬让他没耐性再解裙子,伸手往她腿间肉唇里探,是紧缩而偏干的,若是平时,他会替她口的湿淋淋再弄,但此时他仍很生气,想给她个教训的念头在作祟,掰开嫣红的两瓣唇露出穴口,朝里吐了口水,一手扶住茎身,在穴口磋磨几下,强势且不容拒绝的腰腹一挺、尽根而至最深处。 他开始用力抽插,额上及肩膀布满细密的汗珠,肆意而舒畅的快感令椎尾阵阵酥麻,刚才有多生气,现在就消失的有多快,他俯下身去亲吻女子的小嘴,味道咸涩,才发觉她在流眼泪,颊腮皆是水意,不晓什么时候哭的,又哭有多久。 男人的心一下子软了,有些紧张地问:“很痛吗?”女子把脸侧到旁边。 他用手摸向俩人紧连之处,她流的水把他小腹茂盛的毛发都淋透了,便知不是这个原因,他亲亲她的嘴角,又问:“为什么要分手?”女子嗓音颤抖地开口:“我对你没感觉了。” “没感觉?”男人笑起来,甚至恶意的顶了顶:“怎么会?你看咬得这么紧,拔都拔不动。” 他不信,但看她眼里又冒出新的泪水......驰骋的动作缓慢下来,一错不错的盯着她的脸,半晌才硬声说:“看来你讨厌我,喜欢上别人了?是谁?我认识他吗?”她摇摇头:“和别人无关。” 怎么无关?你喜欢他什么?他到底哪里比我好?男人见她不说话,眉梢浮起薄怒,抿紧嘴唇,他是那样骄傲的人.......忽然语气却软下来,甚至有些低叁下四地:“我们别分手吧!别分手吧!我真的非常喜欢你!你跟我是第一次,你也是我第一个女人,你知道的,不是因为太喜欢你,我不会跟你做的。你别担心,我早计划好了,还有一年毕业,毕业后我们就结婚......” 女子伸手搂紧他的颈,拉下来亲住他的嘴不让再多说,暂熄的情欲迅速点燃,弥成漫天大火,男人隔着裙子啜咬她硬挺的奶尖,这是她最敏感的地方,她尖叫地扭动身躯,指甲划过他汗湿的脊背,荡下深深长长的红痕...... 虞娇忽然惊醒,嘴里还在急促地喘息,穴内灼热饱胀的感觉还在,腿根不住地打颤,摸了下自己,浑身像从水里捞出来,窗帘不知被谁拉开了,斜阳的余晖射进来,刺的她眼前光影五彩斑斓,脑里皆是空白,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 第五章虞娇 杜玲在镜子里看见虞娇坐起身,一边描眼线,一边抱怨道:“倒霉,手机屏摔的稀碎。” 原来刚才并非什么誓言,是手机落地的响声,虞娇。 出了一身汗,感觉黏糊糊的,西照太阳很毒,房间也狭窄,不过十来个平方,墙壁吸饱西照太阳的毒辣,现在井喷出来,热的像蒸笼似的,空调故障有些日子,一台风扇对着杜玲直吹着,抬头看墙上的钟,五点了。 她和杜玲都在L8酒吧工作,她是服务生,杜玲靠卖酒拿提成,还有两小时可以准备,虞娇拿着换洗衣物往卫生间走,没两步便踩到软绵绵的东西,是杜玲的裙子。弯腰拾起扔在她床上,床上也乱糟糟的,穿过没穿过的衣物混在一起摆满了,还有她没吃完的麻辣烫,筷子一根插在泡沫碗里,一根掉在桌面上,甩出星星点点的油渍。 虞娇进到卫生间里,卫生间更窄,太阳能热水器硕大的横在头顶,马桶里还有泛黄的尿液,洗脸台里泡满杜玲换下的脏衣服,她叹口气,将马桶冲了,掀下盖板来放置自己的衣物,再拉起浴帘,花洒洒下密密的温水,她仰起脸闭眼接着。 今晚任务就完成了! 完成后她就立刻搬离这里,她很有些洁癖,能忍受到现在已是极限。 她想起之前做的那个梦,也奇怪为何这时会梦到程煜辉,他们分开五年多了...... 想这些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她抹把脸上的水珠,开始洗头。 从卫生间出来,杜玲立刻朝她笑嘻嘻地:“我刚才用你的手机给四尼打电话。”四尼是L8酒吧的夜场经理。 虞娇面无表情,这样的天,不洗澡一身汗,洗了仍旧一身汗,杜玲识趣地将风扇朝向她,挨蹭过来问:“你知道刘玛帛吗?” 刘玛帛?!是否是老冯和萧龙说的那个人?大毒枭刘蒙坎的叁弟。 “L8酒吧就是他的。”杜玲主动揭秘:“他让四尼找个女人去陪他,四尼够意思,首先就想到我!你瞧我那堆衣服没一件能穿的,你有条玫瑰红的连衣裙好漂亮,借我穿一下,行不行?” 虞娇当然知道“陪他”的含义,点点头问:“他住在哪个酒店?” “华邑酒店。”杜玲高兴地在换裙子,一时嘴快,说了又后悔:“保密哦!四尼讲千万不要讲出去,否则小命不要了。” “我能跟谁说去。”虞娇淡然地用毛巾擦拭头发,等杜玲背着包走后不久,她也出了门。 别看这房子又破又小,离L8酒吧却很近,又是上海最热闹的衡山路,房租可谓天价,每到付钱的时候,她都觉得肉痛。 好在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路边有家卖牛肉馅饼的老字号摊头,那股子油滋滋的香味儿直往鼻息处钻,前面排了几个老外,虞娇在等的时候,抬头看了一会儿天边的流云,平时没注意过,竟然美丽极了。 酒吧还没什么客人,仅开了几盏墙面灯,半昏半暗的,服务生在忙着擦拭桌台和杯器,领班吴芸则在指挥师傅修理吸顶灯,看到她问:“杜玲没有一道来?”都知道她俩在附近合租。 虞娇“嗯”了一声,看到萧龙坐在吧台前的背影,他是常客,叁天两头泡在这里,服务生早已见怪不怪,她把买的牛肉馅饼递给他,先去后面的小房间换衣服。 再出来时,萧龙仍坐在原处慢慢吃着牛肉馅饼,其他服务生吃饭去了,吴领班和修灯的师傅也不在,虞娇给他倒了杯柠檬水,随手再拿个高脚杯子,一面擦拭着,一面压低声道:“老冯没说错,刘玛帛来了,住在华邑酒店。” 萧龙笑了笑:“案子经营了这么久,还能出什么差池。” 他就是在这等着,会有人把装有12公斤高纯度海洛因的箱子给他,他将陪着刘玛帛在二楼包房中进行交易。 按老冯的布署,缉毒大队会便衣在酒吧内蹲守,门外也有警察暗中配合行动,最好是交易正当时,由虞娇发出信号后,全员秉承“快、狠、准”的原则,迅速将所有在包房内交易人员捕获。 一但成功,虞娇和萧龙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 第六章相逢 任务完成后,你打算做什么?萧龙问,牛肉馅饼好吃归好吃,就是气味大,他把柠檬水一饮而尽,嘴里仍旧发鲜,虞娇解开塑料袋,抓了一大把薄荷糖放进玻璃盏里,模糊地说:“我要先换个房子。”又问你呢? “回家!”萧龙拈了颗剥掉糖纸丢进嘴里,虞娇微怔地看向他,这两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实在稀罕,听他又道:“你的钱夹子呢?” 她把塑料袋系紧丢进柜里,从皮包里掏出来给他,他接过不紧不慢地打开,盯着摆弄。领班吴芸走过来,看到这一幕笑说:“龙哥今晚免单,我请客!” 萧龙在酒吧里大受女人欢迎,他年轻,长得帅,一米八的个子,皮肤很白,是一种不透明的白,像小锅里咕嘟翻滚的年糕片,明润又阴丝丝的瓷实。青黑的一字眉几乎压着眼睛,但得微笑起来,眉峰相凑,眼梢下垂,原该是一副苦相,却在他这里显得温柔而迷离,都说他酷似冯德伦,其实也就眉眼像吧,他的鼻梁和嘴唇及下颌的弧度是自带些邪气的,有传他和缅甸那边的人走的很近,做着不正当的生意,也被公安局叫去喝茶过,但胜在每次都有惊无险,倒为他凭添了些许神秘的色彩。 他摇头,抽出两百块放在台面上,再把钱夹子一阖还给虞娇:“我去二楼B3包房睡会儿,有事找我。”站起身拎着箱子往楼梯走去。 吴芸明显有种热脸贴冷屁股的不爽,狐疑地看向她:“他为啥总花你的钱?你们在一起了?” 虞娇还没开口,手机响起来,一串陌生的座机电话,接起听不清,DJ在调试音响,挺闹腾的,转身走进更衣间,回拨过去,语音响着,是华邑酒店的总机,她立刻想到杜玲,不确定打来的目的,好在她又打了来,虞娇很快地接起,果然是杜玲,又气又急的语气:“娇娇,你快来救我!我的裙子被撕烂了,出不去房。” 虞娇反问:“刘玛帛呢?” 杜玲像要哭出来:“那个变态完事就走了,你快来,妈的,把我弄伤了,还得去医院!” 虞娇问了她的房号,挂掉手机,再看看时间还早,便把自己来时穿的衣服放进包里,问调酒师托尼借了电平车,华邑酒店离L8并不远,骑到门前时,保安指手划脚不让停,好说歹说,才答应给十分钟的缓冲。她匆匆走进大堂,直朝电梯奔去。已有两个男人等在那里,不像中国人,小麦肤色,一个年纪长些,一个尚年轻。年纪长的一身名牌,戴副大黑墨镜,不苟言笑的样子;年轻的则活泼多了,时不时瞟她两眼。 虞娇知道他为何瞟她,她穿着L8的工作服,这种娱乐场的衣服多少带些性的诱惑。 走进电梯里,仍能感觉到他肆无忌惮的目光,虞娇直视过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似乎感觉有趣,叉着腰玩味的笑了,开口说:“你在L8工作吗?” 他的普通话倒是出乎人意料的标准!没等虞娇有反应,年纪长得冷哼一声,很阴森,没人说话了,电梯先到他们去的楼层,两人走出后,那个年轻的忽然回头,朝她挥了下手:“再见!” 虞娇没理会,找到28层108房后,看到杜玲的感受是,为让她来多少夸大了伤情!不过裙子确实被撕成一条条的。 “我新买的裙子。”虞娇挺心疼的,她一次还没穿过,连修补都没可能。 杜玲穿着她的T恤短裤,嘟囔着说:“你只关心裙子,也不问问我受的伤。” 虞娇咬咬牙:“你伤在哪了?我怎么看不见?” “内伤!”杜玲挺理直气壮:“内伤你懂不懂!”说着她自己倒先笑了,又咬牙骂道:”我听四尼说刘玛帛很年轻,结果你猜,竟是个四五十岁的糟老头子,手脚粗暴,不把人当人。” “你自己去医院!”虞娇懒得理睬,头也不回地去乘电梯,电梯里已站着个女人,看到她走进来睁圆眼睛,迟疑地问:“你是唐馨吗?” 唐馨这个名字,让虞娇的胸口像被重重地捶了一拳,不待她否认,那女人已抓住她的胳臂,表情十分惊喜:“就是你,唐馨!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孟静,咱们大学里一个班的呀!”似乎这才注意到虞娇的穿着,表情有些疑惑:“你这是在工作吗?” 虞娇撒了谎:“我在朋友的店里帮忙。” “哦!”孟静轻易地接受了她的解释,说道:“真巧!我们班今天在叁楼旋转餐厅有个同学聚会,一直联系不到你,你自己送上门来了。每年聚会大家都会提起你,都挺想你的,等会见到你不知有多高兴!” 虞娇这时的情绪已经镇定,微笑着说:“我总不能穿成这样和老同学见面!我去店里换身衣服再过来。” “嗳,瞧我!”孟静恍然:“看到你激动的什么都忘了!”停顿一下,边量她的神情:“这次程煜辉也会来!你不介意吧?” 当年他俩的事闹得纷纷扬扬,女生们在背后没少骂唐馨冷血无情的。 虞娇竭力面不改色:“早过去了!” 孟静笑着点头附和:“是呀!早过去了,这样最好!这样最好!” 说话间,电梯到叁楼打开,过道间竖着同学会的金字立牌,一眼能望到会场里张灯结彩,到了不少人,叁两围簇着谈笑风声。 虞娇看到两个男人背对着她在说话,其中个身型高大,穿白衬衫,衣摆掖在黑裤里,腰间束皮带,他拿着酒杯,袖子卷起露出结实的手腕...... 孟静拦住电梯门还在一个劲儿叮嘱:“你换好衣服就来,一定要来,别放我们鸽子呀!” 有人高声在喊:“孟静,你在那墨迹什么呀?还不快过来!” 她扭头回应:“我在和唐馨说话呢!” 虞娇迅速将她往外推一下,没了阻挡,电梯门迫不及待地开始闭阖,那男人似听到了什么,缓缓转过身来,不过一瞬间的定格,光影又被排除在外,只余梯门表面映出她略苍白的面庞。 她捂了捂胸口,电梯再打开在一楼,等待着的住店客提着大小行李不耐烦地涌进来,大堂的水晶吊灯明晃晃地刺眼,她深吸口气,走出酒店,一辆大众出租车驶来在旋转门前停下,门童过来拉门迎客。 虞娇的电平车在不远靠墙处,保安虎视眈眈的,她佯装没看见,走过去俯身正开锁着,忽然听到“砰”的一声惊天巨响,继而警报声、惊喊声、跑动声混杂一起,像炸锅般的吵人耳疼。 她本能地抬起头望去。 一个人掉落在出租车顶上,鲜血横流。 第七章生变 保安开始拉警戒线保护现场,司机站在那里茫然失措,多数人都纷纷避让开,妈妈遮住孩子的眼睛绕道而行,但也不乏胆大无畏者,站在附近指指点点。 虞娇骑着电平车经过时注意地看了下,差点栽进旁边因整修而挖开的下水道里,她惊魂未定,心突突地跳,索性把车子一停,凑近几步仔细打量,死者手脚摊开趴在出租车顶上,因高空堕落的缘故,头骨破碎,鲜血顺着鬓边耳根汩汩流淌,面庞扭曲变形,眼睛圆睁,充满血丝,侧着头狰狞地面向她,四五十岁年纪,眉心有颗钱币大的黑痣,虞娇证实了心中的不敢置信,死的是她和萧龙的警方联络人老冯。 她骇怕又不解,感觉头昏脑胀,按照原定计划,老冯此刻应该带着禁毒警察在L8酒吧周围布控才对,怎会独自来到华邑酒店且死在这里!是自杀还是他杀?老冯经营这盘大棋两年之久,看得重之又重,又岂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自杀?那就是他杀!谁恨他恨得要置之死地...... 虞娇生出一种强烈的预感,老冯的死和今晚的抓捕行动脱不掉干系,如果是这样,她和萧龙的处境就显得十分凶险了。 “谁得电平车丢在这里啊!”保安一声大吼,她紧张地打个冷颤,连忙跑近骑上就走,两辆警车呼鸣着擦身而过。 酒吧内来了不少客人,DJ在打碟,舞池里的男女摇摆身躯,吴芸看到她板着脸问死哪去了,还有杜玲呢?调酒师托尼适实递给她一杯血腥玛丽,送到十叁号桌去。虞娇接过就走,漫射灯忽明忽暗,她闪过憧憧人影,直奔二楼,再回头看看,无人跟来,拧开B3包厢的门闪身进去。 这里隔音做的好,外面音浪传不进来,四围安静极了,仅有一盏壁灯幽幽散发着青光。 萧龙警觉性很高,或许本来就没睡着,缓缓坐起伸个懒腰,目光对上虞娇的神情,微顿:“怎么了?” “老冯死了!”她满脸严肃的说。 “开什么玩笑。”萧龙正口渴,接过血腥玛丽一饮而尽,笑了笑:“师出未捷身先死吗?” “是真的!”虞娇焦躁道:“老冯在华邑酒店坠楼身亡,直接摔在出租车顶上,我亲眼所见。” 萧龙紧盯着她,嘴角的笑容瞬间敛收:“你去华邑酒店做什么?” 这不重要。虞娇皱起眉头,手指用力摁着桌沿:“我们怎么办?老冯死了,行动还能继续吗?” 萧龙略沉思片刻,很快道:“做最坏打算,行动计划被泄露,刘玛帛住在华邑酒店,老冯死在那里,很可能是报复行为,今晚的毒品交易取消,禁毒行动应该也不会有!” 如果毒品交易取消,刘玛帛为何到现在也没通知萧龙呢!俩人一起想到这个问题,不约而同的看向那个箱子。 箱子设了密码锁,里面装着十二公斤高纯度海洛因。 突然响起一道刺耳的电铃声,打破了房内的沉默,格外令人心惊肉跳。 他们知道意味着什么。 如L8此类的酒吧并非表面喝喝酒跳跳舞这般简单,黄赌毒充斥其内,只是更隐匿不为人知。为提防警察临检,各个房间都装了警报器,一旦生变,吧台服务生会悄悄按下开关提醒。萧龙站起身,叁两步走到窗前,撇开帘缝往下望,五六辆警车闪着蓝红灯,十几个警察从内走出来。他心如明镜,这真是来临检的。 “刘玛帛是想要我死。”萧龙语气还算平静,这一箱海洛因够判他死刑的。 “有藏的地方吗?” 别说还真有!虞娇在L8这两年也不是白待的,早摸清熟透,她掀开地毯的边角,数到横五竖六的一块大理石地板揭开,底下是空的,将箱子搁进去,再盖上大理石,覆好地毯,恢复了原样。 萧龙松口气,仍旧坐回沙发上斜倚着,看向虞娇,抿唇笑道:“你说警察破门而入时,看到我俩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聊大天,会不会有所怀疑?又不黄又不赌,只有查毒了。把地毯一掀,每块大理石敲敲,立马露陷!我俩都完蛋!” “你想怎样?”虞娇心乱如麻,这完全和即定计划背道而驰。 萧龙把皮带松开,扯出衬衫下摆,熟练地解着纽扣,见她还站在那里,啧啧两声道:“你是处女么?这还要我教你?坐上来!” 虞娇咬咬牙,初心不改,为禁毒事业鞠躬尽瘁!她走过去,踢掉鞋子,抬腿跨坐到他的腰间......还挺尴尬的。 萧龙故意沉喘:“你好减肥了!这么重!” “你好锻炼了!这么弱!”虞娇嘲讽回去,手伸到背后将bra的搭扣脱开,领口有松紧,索性扯下右肩,露出大片雪肤,她把盘起的头发荡下,遮掩住胸前,一面又问:“刘玛帛为什么想要你死?” 萧龙轻“嘘”一声,朝门的方向呶呶嘴,虞娇闭紧嘴,也竖耳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随着锁孔左旋右转,他忽然压低嗓音:“来了!”迅速的腾身坐起,用力抱住虞娇,两俱躯体贴合的纹丝无缝,他的嘴唇落到她的发上,一股花香气。 几乎是同时,门被用脚猛得踹开,四个警察走进来,手电的光柱射来,朝他们乱晃,虞娇表现惊慌地从萧龙的身上滚下来,披头散发,衣裳凌乱,很不堪的模样。 “啪!”按亮了大灯,其中一个喝道:“坐着,不要乱动。”又问:“你们什么关系?” 萧龙老实交待:“情侣。”虞娇点头附和:“没错!” 那警察目光如炬来回扫看他俩,指着萧龙,问虞娇:“他叫什么名字?年纪多大?” “萧龙!今年26岁!” 又指着虞娇,问萧龙:“她叫什么名字?年纪多大?” 萧龙道:“不知道!” 警察露出明察秋毫的笑容:“是情侣还不知名字和年纪?我们老搞这行了,什么不清楚!”又端起鸡尾酒看了看:“男的喝还是女的喝?半套还是全套?什么价格?自己交待!” 虞娇生气了:“你这个臭流氓。” 另两个警察翻找一圈,一个警察搜过垃圾桶,拎过来汇报,里有揉成团的纸巾和果冻包装。 “这是什么?”警察拿起包装看看:“还樱桃口味的。” 萧龙显然也没料到,虞娇觉得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证据确凿,跟我们去楼下集合。” 警察沉着脸驱赶他俩。 走出房间,看着门在身后重新阖紧,虞娇和萧龙互相看了一眼,神情不易觉察有几分舒展,但心底却增添了沉重。 事实摆在面前,这些警察是真的来临检黄赌毒,老冯的缉毒行动被取消了。 第八章斗争 来到一楼,警察让他俩坐等,有两桌十位客人疑似吸食毒品,正在仔细搜查。 吴芸、托尼还有其他服务生满脸震惊的看向虞娇,在他们的印象中,杜玲能干这事,虞娇打死也不会,她在L8工作也有两年,一向本本分分的,言行也低调,有客人见她样貌清纯,不乏死缠烂打的,她一向视而不见,逼到脸面前也没反应,倒把人家整的不会了。对这样洁身自好的女孩子,纵然是在鱼龙混杂的酒吧里,也很难生出无端的猜疑和流言蜚语。 哪怕是和萧龙,她确实对他比常人要亲近些,也是缘于那件事。 托尼递过来一瓶矿泉水,压低声道:“不怕,四尼会想办法。” 虞娇点点头,喝了口水,吧内没了正常营业时的昏暗迷离,全场灯火通明,照得所有人面庞亮堂堂,发着光,像尊尊金面佛,视线游移到门边,那里站着一位牵缉毒犬的警察,在和个穿白衬衣的高大男人说话,她的脊背倏得僵直,浑身冒汗。 警察临检,场面总是乱糟糟的,她还是在人群中一眼看见了他,并非梦境。 男人似乎察觉有人在打量他,忽然侧首朝这边瞧来,虞娇几乎是本能地撇脸躲到萧龙身后,待再看过去,门前的人已经离开。 “怎么?老熟人?”萧龙洞察分明的问。 “认错人了。”虞娇摆明不想多谈,她抬手欲把头发扎起,又算了。 警察在桌沿边找到K粉的痕迹,指挥着那十人排队往外走,再用警棍遥遥指向他俩,大声厉喝:“还有你们俩个,跟上。” 萧龙慢洒洒地站起,无所谓的样子,虞娇还晓得用长发遮挡一下脸。 张坤问程煜辉:“听说是你们区的警察在华邑酒店坠楼身亡,你没去现场?嗳,和你说话哩!” “有别的法医同事在,我就不凑热闹了。”他有些恍神,望向某处目光微沉:“那俩人也是吸毒?” 张坤随着他视线,男的走在前,女的跟其后,披头散发的,便说了句:“看她穿的,应该是这里的服务生。” 这他还能看不出来!程煜辉皱眉,张坤叫住个从面前经过的警察询问,那警察恰好有参与行动:“不是吸毒,卖淫嫖娼。” “卖淫嫖娼!是抓现场吗?” 听得程煜辉问,那警察嗯了一声:“没错,当时就抓了现场,垃圾桶里有用过的纸巾,还有果冻包装。”又笑着加句:“樱桃味的。” 张坤也笑了:“这帮女的还真会玩!” 程煜辉没再多问,看看腕间的手表,指着还有事情,简单告辞两句朝门外走去。 张坤这时突然醒过神来:“他个法医怎会在这里?看热闹不嫌事大?” 虞娇和萧龙进局子没待多久,就被以证据不足放出来,白日太阳爆晒,夜晚地表吸足的热气蒸蒸而上,很不凉快。俩人站路边等出租车,虞娇的小腿被咬了两个蚊子块,也没等到车,只得沿着街道往路口走,不远处狼烟四起,锅铲铿锵,是七八个聚集在一起卖夜宵的摊子,附近居民楼里的中年阿叔或小年轻夜里困不着,穿着背心短裤,脚趿塑料凉拖鞋噼啪甩着来解馋虫。虞娇肚子适时的咕噜作响,她晚饭没吃,问萧龙要吃么,萧龙说好。 有烧烤有炒菜,有馄饨和面条,煮透红的小龙虾,青壳螺蛳在铁锅里千香百辣逼出香味儿。虞娇点一碗鲜肉馄饨,萧龙则要了两斤小龙虾,一瓶冰啤。等的时候,虞娇还观察了会烧烤摊,饶有兴致问:“烤韭菜,烧金针菇,烧青椒能好吃吗?” 萧龙道:“买两串给你尝尝?”她没有要。 “烤茄子还可以。”他仰颈喝一大口啤酒,嘴唇湿润了:“铺一层厚厚的蒜蓉,我老婆最爱吃,就是嘴里那股子味儿,可不敢亲她。”虞娇听到他嗓音里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问道:“没回去看看吗?哪怕悄悄的!” “没有!”他说:“你信不信刘蒙坎的人正在暗处盯着我们。” 虞娇下意识的抬眼看向四周,萧龙反倒笑了笑:“或许没有,谁知道呢!小心驶得万年船!否则就赔进一条命。”他讲起在力昔禁毒大队时的一件往事来:“我那时刚去那边报到,禁毒队队长叫王凯,以前是我父亲的部下,他做事雷厉风行,智勇双全,带着队员破了不少大案,尤其盯刘蒙坎的贩毒集团特别紧,令他们十分头痛,为了报复,一直有人盯他的梢,结果真被瞧出事来。他每周会经过一家幼儿园,都在放学的时候,每次都会看向同一个女孩,有一天早晨,女孩的尸体丢在幼儿园门口。” 虞娇听得心中发紧:“那女孩真的是......”萧龙点点头:“王队只有这一个女儿,女儿死后,嫂子的精神也出了问题。” 一大铁盘小龙虾端过来,俩人都闭起嘴,馄饨也到了,虞娇吃两口慢下来,明明很饿,胃是空的,偏就吃不下,萧龙则一边喝啤一边剥龙虾吃,忽然说:“那个人是谁?” 哪个人?她又立刻反应过来,只简单道:“从前认识的,很多年不联系了。” “知道你的身份吗?” “不知道!” 萧龙剥了颗虾放到她的碗里:“尝尝,味道不错。” 虞娇辣的眼泪冒出来,萧龙笑话道:“老冯死也没见你哭!” 五年前她离开北京去了深圳,从唐馨更名林宝玲,卧底在一家疑似运毒及洗钱的进出口公司,她本来就是个漂亮的女孩,工作勤奋努力,又热心,上下对她都特别和善,总经理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尤其喜欢她,把她当女儿看,还将她调到财务室做会计助理。 经过两年暗查,终于找到他们利用货物到港口再申报转运到买通工作人员的码头,经她上报后、实施的行动是成功的,一举查获H986大型集装箱里重达上百公斤的毒品,十数全副武装的警察冲进公司时,公司里除她外,其他人都处于猝不及防的状态,谁也没想到总经理手里有枪,他边开枪边护着她从消防门逃跑,没想到消防门那里全是警察,其中个伸手把她拽过去,总经理立刻就明白了,朝她开了一枪后,迅速被击毙。 第九章决定 虞娇告诉萧龙,总经理待她一直很好,他的老婆是陶陶居的面点师傅,知道她喜欢吃虾饺和艇仔粥,每次做了会用保温桶装着、让他的儿子给她送来。她知道他们的心思,其实他儿子挺不错的,高高瘦瘦戴一副眼镜,一派斯文相,在广告公司搞市场策划,后来有一天,他突然拿出自己的银行卡让她保管,她很歉然地拒绝了,他们全家也没勉强,只说没缘份,原来怎么对她还是怎么对她,并没有变过..... 萧龙朝腿上拍死个蚊子,打断道:“不过是毒贩假慈悲的伪善、拢络你的手段,你想到他们运毒售毒时候的贪婪和冷酷,害得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就不会生出感情来。”他其实对虞娇有些刮目相看,两年的相处,或许她曾也有片刻的迷茫或彷徨,但从未动摇过自己的信念,她是个理智而坚强的女孩,法与情孰重孰轻,她心中的天平永远倾斜在法的一方。 老冯初次把虞娇带到他面前时,她纤细而瘦弱,脸色苍白,嘴唇薄红,乌黑的眼珠蒙蒙的,感觉像营养不良,但漂亮是真漂亮,即便这样还是漂亮。她穿着牛仔裤,豆绿色宽松毛衣,背着棕黄色jansport双肩包,拿起菜单认真地看,半短发梢戳着微垂的颈子,似个不谙世事的高中女生,他在警校时的女同学英姿飒爽,果敢干练,没个像这样的! 他跟老冯私下提过换搭档的事,在贩毒集团做卧底是提着命在战斗,他需要一个帮手,而不是还要分神保护她。 老冯的原话是,她在上次执行任务时受了伤,还没好透,所以看上去没精气神。 组织上选卧底警察自有自己的考量,决定了的事不容商榷。 你要做的就是和搭档尽快磨合,彼此信任。 老冯最后又带过一句,你要是知道她从前经历了什么,就不会这样轻看她了。 “感情?我的感情早就死了。”虞娇低声嘀咕,萧龙没听清,再问她,她摇摇头,只问:“老冯死了,我们该怎么办?” 萧龙没说话,虞娇也没追问,俩人沉默着吃完饭,付过钱站在路边打出租车,很快一辆空车驶到面前来,送虞娇到出租房的弄堂口时,他也从车上下来,说了他思考良久的话:“老冯的死因太复杂,不排除自己人内部出现问题。如果真是这样,现在两边一定都急欲把我们找出来。我们的一举一动就像走钢丝,随时会送命。老冯讲过,我俩自接下这个任务后,在公安局内部的身份资料已彻底删除,一为防泄漏,二为保护,也就是说,只有老冯知道我俩是卧底,还有我们自己手上的证据。”他说:“刘蒙坎为首的贩毒集团这么多年没被端掉,反倒愈发猖獗,我们面临的处境实在太危险......” 一对小情侣搭肩搂腰从他们面前嘻嘻哈哈的经过,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萧龙微顿,看着那背影远去了,接着说:“你才二十来岁,该像他们那样尽情去享受,找个男朋友,逛街吃饭看电影,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你现在退出是最明智的决定,还来得及......” 他讲的嗓子都冒烟了,或许是吃小龙虾吃的,清咳了咳问:“你有没有在听?到底怎么想的?” 虞娇垂着头一直没作声,听到他问才道:“那你呢?你也要退出吗?” “我不能退出!很明显刘玛帛他们已经生疑,我要是有个风吹草动反倒坐实卧底的身份。” “他们为什么突然怀疑你?” 萧龙看着月光爬上墙头,笑了一下:“前几次交易都被禁毒队抓个正着,哪有这么多巧合,他们不会查吗?在思想上藐视敌人,在行动上要重视敌人,他们不傻的,可能比我们还聪明。” 虞娇抿抿嘴唇,说道:“我不会退出的,我是下定决心要干这个的,要想退出,我五年前就退出了,不用坚持到现在。”她感觉口渴,馄饨汤里味精放的太多了。 “明天见!”她转身往弄堂里走,头也没回,一些老阿叔家里挤热,索性在弄堂里摆了帆布床,就睡在上面,摇起蒲扇,点足蚊香,从灶披间里透出黄晕晕的灯亮,把光胳膊光腿也映得腊腊黄。灶披间里有两个老太太在烧洗澡水,看到她撇撇嘴,站到旁边去,手捂着嘴耳语。自从知道她们在酒吧工作后,老一辈的思想,在那种地方,不是舞女就是妓女,是污龊不自爱的。 虞娇不以为意,踩着木楼梯上到四层,开锁进房,杜玲还没有回来,她打开电脑,找出U盘插上,里面有个文档,就是萧龙所说的“自己手上的证据”。老冯给她的,也是为以防万一,日后她可以用来自证身份。看有好一会儿,她选中文档点删除,再去点了清空回收站。其实不用萧龙提醒,她也心如明镜,接下来的斗争势必步步惊心,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虞娇想起两年前老冯给她了一个邮箱,嘱咐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打开它。这两年多她都遵守着约定,略思忖片刻,迅速地输入密码,再点击进入,里面果然提醒有一封未读来信,发件人冯浩,平时都老冯老冯的叫,原来他的全名是这个,发件时间是下午五时,虞娇心一紧,点开信来,入眼第一句便是:“敬爱的和我并肩齐力禁毒的战友,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 虞娇一下子湿了眼睛,整晚她没有流过泪,甚至难受的心情都很淡,是因为老冯每次和她见面,从不谈别的,甚至一句关心或问候也没有,板着脸,面无表情的不是布置任务,就是布置任务。她若表现的热络些,他会冷冷的提醒,我们是上下级关系,层次有别,不必来这些虚头巴脑。现在立刻明白了他的苦心,没有感情就不会难受吧! 信其实很简短,只给了一个邮箱,需联络可以发往这个地址。 萧龙说过不排除自己人内部出现问题......她没敢回信,记背下来后,将邮件删除。 忽然听到有人上楼踩得木板嘎吱嘎吱作响,她把电脑拔线迅速收起后,门也被推开了。 第十章生日 推门而进的是杜玲,看到她愣了愣:“还没睡!”把带回来的泡沫盒往床头柜上一搁:“吴江路买的小杨生煎馒头,刚出锅的,一起吃啊!”她踢掉高跟鞋,嘴里嚷着热死了,索性把T恤和短裙都脱掉,只穿着丝薄的胸罩和内裤,搬来电风扇到跟前对着吹,虞娇不吃,刚吃过夜宵已经饱了。 筷子撇成两根,杜玲托起盒子挟起一只馒头咬了口,汁水飙出来,烫到腿上,不由倒吸口气,骂了一声娘。 虞娇递纸巾给她,瞟到她手腕腿膝都有不同程度的青紫,问道:“去过医院没?” “没事,死不了!”杜玲不以为意,继续吃她的,虞娇想想又问:“你确定今天那个不是刘玛帛?” “千真万确。” “你怎知道不是?你见过刘玛帛?” “四尼说的,他接过电话,声音很年轻,至多二十叁四岁。你别不信,四尼在夜店里混的久,老江湖了,听声辨人就没出过错。” 虞娇半信半疑,甭谈打来电话的到底是不是刘玛帛,她问过萧龙,他进入刘蒙坎的贩毒集团时日不短,却从未见过刘玛帛,今晚交易是首次见面,却被摆了一道。 她看过相关资料,刘玛帛是刘罗汉最小的儿子,也最受父母兄姐的宠爱,刘罗汉被萧龙的父亲击毙后,他更是被保护的密不透风,这么多年始终无人知道他的样貌,甚一度有传言他感染登革热病毒早死了。 虞娇打开手机,划出照片给杜玲辨认,先是刘蒙坎,摇头不是,再是刘蒙坎的二弟刘星波,杜玲倏的瞪大眼睛,凑近仔细看后,扯嗓大骂:“就是他!死变态!一根金针菇,要玩出百种花样,不把女人当人。” 虞娇重新躺回枕头,没再吭声,倒是杜玲忽然感伤起来:“要不是曹峰那乌龟王八蛋,我何至于现在这么惨?”曹峰是她的前男友,也是个中间人,哄骗她为爱卖身赚钱,后来将积蓄席卷一空跑了。她打个喷嚏,拿纸巾擤鼻涕,揉成团扔在垃圾桶面前,也没胃口了,起身放到冰箱里,留到明早再热一热吃。对镜取假睫毛时,想起什么问:“我听吴芸说,晚上警察临检,把你和小白龙抓到局子去了?还抓得现场?” 虞娇摇着扇子打风,没有否认。 “我好心劝你啊,千万别和小白龙走的太近!” “为什么?” “你看酒吧那么多妹子谁不想和小白龙聊骚,但有几个是真敢的?就打打嘴炮而已。”杜玲笑道:“小白龙是刘瑷的人。刘瑷你知道是谁吗?刘蒙坎的叁妹,五岁玩枪,十五岁跟着哥哥做生意,听说心狠手辣,身上有人命。你除非不想活了,就往小白龙跟前去凑!” 虞娇原本都快睡着了,一个激灵又清醒过来,欲要详问仔细,杜玲显然不想再多说,她的毒瘾犯了,眼泪鼻涕直流,拿起包往阳台跑。 虞娇打算隔天问萧龙到底和刘瑷怎么回事,他却一直没来酒吧,俩人有过约定,为保护彼此,只单线联系,萧龙可以打电话给她,她则不能轻举妄动。这样惴惴不安两个星期后,他还是没出现,虞娇趁空去二楼包房掀开大理石地砖,下面是空的,货被取走了。 她各种情况都胡思乱想了一遍,萧龙放弃卧底退出任务,或者他身份败露被刘星波抓走,刘星波的残酷可谓青出于蓝胜于蓝,或者已经牺牲......她开始天天买法制报纸,在中页认真辨认无名男尸。 每到周叁酒吧以舒缓蓝调为主题,灯光也换成暗色,来客选好座位,虞娇会去点燃桌上的蜡烛,花瓶里再插一枝红玫瑰,气氛温馨而浪漫, 适合情侣卿卿我我。 不过她实在没想到程煜辉会来,且他不是一人,还有两女一男。她上前点蜡烛插玫瑰的时候,他们热络的在交谈,脸上浮起笑意。他正眼都没有看她一下。 “箐箐倒会选地方,衡山路难得有不闹腾的酒吧。”年长些的女人环顾四周,笑道:“气氛哈好!” 煜辉不爱来酒吧,他对这里有成见!” 那叫箐箐的女孩皱了皱鼻子,有一种俏皮的神气。 虞娇回到吧台,站在暗处,偶尔望向他们,摇曳的烛火映亮他们的面容,柔和而安定,她觉得这是最好的结局! 真的,她真的这样认为! 吴芸捧来一只漂亮的生日奶油蛋糕,朝程煜辉那桌呶呶嘴,让虞娇送过去并帮忙切分。 今天是程煜辉的生日,好巧......也不知怎地,竟忘个一干二净! 她找理由推脱,吴芸偏指使她,自上次她和萧龙被带到公安局去后,就有事无意的针对她。虞娇无奈,只得双手捧着蛋糕走过去,俯身摆放在桌央,又取来瓷盘和刀叉。 “这是怎么回事?”她听到程煜辉在询问,当然不是问她,他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带着岁月的隔阂,令人又感觉很陌生。 同座的另个男人开怀笑道:“ 箐箐知道你不喜欢过生日,但今天好歹为她破例一次!” 程煜辉没再多说什么,垂眸看着那纤细洁白的手指熟练地撕开塑料薄膜,取出赠送的帽子及蜡烛火柴。 箐箐接过虞娇手中的帽子,亲呢的替他戴在头上,再笑嘻嘻地打量他:“很可爱呀!” “可爱什么!”程煜辉皱起眉抬手要拿掉,却被箐箐挡住,她撒娇:“就带这一次,下不为例。” 另一对男女也在旁边起哄。 虞娇不由弯起嘴角,程煜辉投来冷漠的眼神,她不笑了,低头将带有数字的蜡烛插进奶油,划亮火柴点燃芯子,突然恍了下神,他都二十八岁了,她一直嫌每天过的太慢,却原来是这样的快,简直稍纵即逝。 “寿星必须先许愿、再吹蜡烛!” 店里的女歌手唱起生日歌,她是唱民谣的,嗓音沙哑厚重,生日歌被她唱的婉转迂回。 箐箐几个也边唱边拍手,虞娇不唱不拍手似乎说不过去。 程煜辉闭了闭眼再睁开,将蜡烛吹灭。 箐箐抢先问:“煜辉,你许的是什么愿啊?” “说出来就不灵了。” “没准你说出来就实现了呢?” 程煜辉笑着摇头。 你别卖关子了!另个女人朝箐箐眨了眨眼,显然后面还有节目,虞娇看分明了,她还站在这里挺奇怪的,便说:“要切蛋糕吗?是现在切,还是再等会儿?” “你去吧!我们自己来!”另个男人道,因为灯光昏蒙的缘故,他没怎么注意这个服务生,此时看清她的脸,神色立刻怔了怔。 虞娇要走开时,箐箐已经迫不及待的将个红丝绒首饰盒子放到程煜辉面前:“你一直不跟我求婚,我等不及了,亲爱的程煜辉,我现在向你求婚,你愿意娶我回家吗?” 盒盖一拨就开了,里面嵌着一对镶钻戒指,纵然烛光黯淡,依旧遮掩不掉那独有的晶莹夺目。 ”箐箐这是下了血本!“ 另个女人打趣,却没人回应。 虞娇偷瞄了一眼程煜辉,而他只盯着戒指,眼睛微微眯觑,面庞喜怒难辩,完全猜不透他此时在想什么。 第十一章拒绝 程煜辉没说什么,只是把首饰盒子扣上收进衣服口袋里,陪同来的那对男女开始鼓掌,其他客人虽在聊天,却也时不时朝这边看着,难得逢上这样的场面,皆友好地鼓掌表达祝贺。 吧台前的高台坐着个喝威士忌的年轻男人,虞娇把收回的玻璃杯在水池洗净,擦拭的时候感觉有人在盯着她,抬眼瞟去,心猛得一跳,在华邑酒店等电梯的时候,他和刘星波在一起,保镖?打手还是同伙?他的视线也和虞娇相碰,晓得她认出自己来,把酒杯微抬了抬,仰颈喝了口。 说实话,他长得很帅,头发乌黑浓密,蓬松的往后梳,随意的扎起来。两缕微曲的卷发分别散在两侧,顺着太阳穴落到鬓角或下颌线上,却并不娘。小麦肤色,五官很立体,会让人联想到他或许当过模特或演员。 “又见面了!”他倒是很热情,伸过手来介绍自己:“我叫托尼,你怎么称呼呢?” 虞娇只点点头,忽然笑了笑:“我们调酒师也叫托尼!” 他挺有风度的收回手,“哦”了一声,看向调酒师,得到确认后也笑了:“那叫我秦北吧,我以前北大的导师给我取的中国名字,我很喜欢!”又问虞娇:“你的芳名?” 那个叫菁菁的女孩捧来还剩一半的奶油蛋糕,送给他们吃,虞娇连忙道谢着接过,托尼已把她的名字告诉了秦北。 “虞娇?虞娇!”秦北叫了两声:“真好听!这两个字怎么写?” 虞娇假装没听见,玻璃盏里的薄荷糖没多少了,从塑料袋里抓起一把撒进去,秦北又道:“虞娇......” 她看见箐箐那桌在朝她招手要结帐,连忙拿了POS机走过去。 秦北不怒反笑起来,他喜欢这种劲劲的女孩,越对他爱搭不理,越觉得有意思,越有一种征服欲。 程煜辉取出银行卡递给她,虞娇看到他的钱夹子还是从前那个,半新不旧的。 人的情感就是这样,面对他时能克制从容,但偏是一句话、一个动作、或一样老物件,就能轻易的触及心灵,酸楚满腔,蓦得潸然。 她划卡、输入金额,拉出小票让他签字,再把底单连银行卡还给她,程煜辉接过,拇指无意抚到卡面一滴水渍,抬起眼睛,她已经转身离去。他面无表情的将卡和底单塞进钱包,起身跟在箐箐他们身后,头也不回地出了酒吧。 开车先将朋友送到家,再送箐箐,停在小区门口时,他把戒指还给她:“对不起。” 在酒吧之所以接受,大庭广众之下,实在不愿让她难堪。 箐箐用力攥紧丝绒盒子,小脸涨得像要滴血,嘴唇颤抖,希望变成失望后,腾涌的就是不甘的委屈,她流着泪问:“为什么?是我哪里不够好吗?你说出来,我可以改!” “你很好!是我不配。”程煜辉软和了嗓音,箐箐是刘家宏老婆的表妹,性格活泼开朗,俩人其实没怎么恋爱过,她以为他生性清冷,所以很主动的追求他,会送他礼物,会发短信问候,他工作繁忙不定时,她也体谅,从不无理取闹,所有人都看出她的好,看出他的淡,纷纷来劝他要珍惜眼前人。 他也尝试过一段时间与她相处,还是决定不要耽误她的青春。 他早就没有心了,一个没有心的人,又怎能感知爱情的温度! 程煜辉原本打算今晚和她讲清楚,把伤害降低到最低限度......看着她泪眼婆娑的下车跑走,抬手轻揉眉宇间的疲倦。 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唐馨。 他恨唐馨,简直恨到骨髓里,她摧毁了他的人生、他的爱情,他所有对生活的向往,让他崩溃,让他变成残害亲人的刽子手,让他这五年除去拼命工作,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她彻底地毁了他,她怎还敢回来,怎还敢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怎还敢哭...... 有人叩叩的敲窗玻璃,他睁开眼睛,是这里的保安,后面有车要进小区,让他让出道来。 他发动车子,猛打方向盘,沿着小路过红绿灯,本要直行的,忽然改变主意,小拐到长乐路上。 上海是座不夜城,越往衡山路越能感受到它的喧嚣,酒吧的霓虹招牌烧得夜空像着了火,连十步一远的老梧桐枝桠上都缠满各色彩灯,一闪一闪迷离眼。酒吧外的桌椅坐满人,酒吧门通常都关着,但凡有人进出,门开的刹那,震耳欲聋的音乐如潮水般涌上了街头。喝醉的外国佬跑到街道中央,不管不顾地摇摆着身躯,引得堵车愈发严重,待他的友人过来拉扯离开,已经排成了一条长龙。 程煜辉将车停在L8酒吧的对面路边,冷冷的看着那两扇关阖的门,又有人敲窗玻璃,以为他是黑车,这里打车可不容易。他不予理睬,敲击几下便安静了。 陆陆续续有客人走出,至后只出不进,又过有一个小时,门打开来,四五人出来站在路边打车,大概感觉希望渺茫,商量着穿过横马路往淮海西路去,那边人少些,虞娇最后锁的门,和他们告别,独自走回出租屋。 秦北还在,跟了几步问虞娇饿不饿,附近有家墨西哥菜馆子很正宗,虞娇很坚决的拒绝了:“你自己去吃吧!” 他理解错她的意思:“我有这家的优惠券,面额很大的那种。花不了几个钱。” “我之前吃过两块奶油蛋糕,很饱了!一点都不饿。” “你不吃也成,就坐在边上陪陪我,我不喜欢一个人吃饭,很孤单。” 虞娇站住看着他,嘴角突然浮起一抹很世故很老成的微笑,她说:“你转身往后走,走一百多步会看见一条小马路,你拐进去,一定能找到愿意陪你吃墨西哥菜的美女!” “你一定讨厌我了。”秦北懂她话里的玄机,笑着摇头:“我没有别的意思......好,再见!后会有期!”他挥挥手,果真转身往后走了。 虞娇松口气,自己今晚的情绪大起大落,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疲惫,走路也如踩在棉上,即便这样,她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些许异常,忽然回头看,除叁叁两两的行人外,一辆黑色轿车缓缓的驶行。 第十二章拉扯 虞娇站在弄堂口靠里的暗处,手里紧握一把刀。 月亮照在墙上,一圈清白的大片光影,浮起男人的身型,不高,瘦削,驼背,越来越近,渐渐放大,出现的刹那,她攥紧刀把藏在身后。来人显然也被唬着了,抬高嗓门:“乌漆墨黑,你躲在这里,跟鬼一样!我老头子,有心脏病,吓出好歹来,妹妹你要医药费全包!” “杨伯伯才回来啊?”虞娇微笑着走到他身侧,眼角余光快速扫视街道,那辆黑色轿车不见踪影,看来是她多心了。 “困不着,嘴里发淡,买了柴爿馄饨回来吃。”他拎着钢盅锅子,有年轻女孩主动搭话,显得挺高兴:“要么分一半给你?这家在乌鲁木齐南路摆个摊头,用大骨母鸡熬的汤,不像别家兑得味精水......” “不用不用,我吃过饭回来的。”虞娇婉拒。 “杨阿叔,去买夜点心啦?”坐在门口乘风凉的阿婆边摇蒲扇边打招呼。 “是啊!乌鲁木齐南路买的柴爿馄饨!”杨伯伯又走不动了。 虞娇进了房,杜玲不鬼混到半夜不回来,房内热得像蒸桑拿,空调已经找人修好,她打开后,先去卫生间洗澡,擦着头发再出来时,听到叩叩的敲门声。 她以为是杜玲,连忙去开门,还笑道:“又忘带钥匙了......”话未讲完,她的面庞刹那血色尽失,像见了鬼一样。原来门外站着的,正是程煜辉。她浑身僵硬,心突突地剧烈跳动,不知他是如何找到这里来,嗓音直抖索:“你来......干什么,我的室友马上回来了......” 程煜辉面无表情,他有力气,轻易地将她搡到一边,径直走到房里,虞娇听到咳嗽声,怕被邻居看见,只得把门阖紧。 程煜辉打量四周,至多二十平的小房间,塞的满当。为了怕空调冷气散去,姜黄底凤尾竹的窗帘拉的严严实实,因为不通风,弥漫着刺鼻的香水味道。最显目的是两张钢丝床,铺着竹席,一张收拾的很整洁,白底红花的枕头,配套的夏凉被。另一张床则乱七八糟堆着廉价衣裙,杂着艳俗的胸罩和内裤,破洞的长丝袜东一只西一只乱扔,壁角摆着半新不旧的衣柜,两扇柜门缝夹着白裙边荡出一截。并排放一张圆桌,两张人造革皮椅。桌面有吃剩的打包餐盒,揉成一团的塑料袋,还有冰壶,吸管,用过的锡纸和针头。 虞娇也看到了,她慌张的要走过去收拾,下意识地解释:“这不是我......”话还未曾说完,一股强猛的力量令她往后倒退几步,蝴蝶骨重重撞到墙上,甚至发出“咚”的巨大声响,她不及顾疼,因为喉咙被程煜辉掐得喘不过气,他手掌的虎口还在扩张紧抵咽部,他另只手挟抬她的下巴,像要捏碎般的用力,他阴沉的面容浮起嘲意:“你以为我会在乎你吸毒?真可笑!你现在就是死在我面前,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虞娇觉得他再不松手,自己要窒息而亡了,但她仍旧没有反抗,却哭了,闪亮的泪珠滴下来,往程煜辉的指腹缝里钻,他像被烫着似的,突然松了手,掐她喉咙的大掌扳住她的肩膀,抓握再使劲一推,她便栽倒在床上,不停地咳嗽。 程煜辉冷冷看着她气息喘平,她穿一件纯棉的碎花吊带睡裙,一边肩带因方才动作而滑落,裙摆遮不住两条光溜溜的长腿......感觉到下身起了反应,他愤怒自己怎还会对这个女人有渴望,他该杀了她才对! 他没有杀她,他开始解衬衫的纽扣,脱掉,虞娇惊骇地看着他解皮带搭扣再抽出,像扔一条蛇般丢在地上。拉链扯开的嘶嘶声刺激着她本就脆弱的神经,她乌眸泛泪,语无伦次:“程煜辉你在生气,你不能这样......你冷静一下。” “你卖一次多少钱?” “什么?”虞娇愣了愣,迅即反应过来,脸色愈发苍白,嗓音有点哽咽:“你别这样,你会后悔的!” “后悔?”他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般,噙起嘴角笑起来:“我上一个鸡还会后悔?是你太高看自己,还是真把我当圣人?”他忽然想到什么,去拿过她的包打开翻找,语调充满薄蔑:“你的樱桃味果冻呢?不是很会玩吗?让我也见识见识你的嘴上功夫。怎么没有?都给嫖客用完了吗?那你今晚怎么给我做全套!” 他从前那么珍惜她,血气方刚的年纪,在彼此拥有了初次性体验,接下来便是解锁各种新姿势的过程,她表现的那么羞涩和纯情,红着脸嫌淫秽和恶心,没关系,他从不勉强她,他不嫌这些姿势淫秽和恶心,他喜欢看她因为他而剧烈的颤抖和喜极而泣。 而现在她什么都能干! 真像一部黑色幽默电影,谁说不是。 他没听到她的声音,抬头看她在默默流泪,她的泪水已经无法让他心软,因为他早就没了心,他的心被她活活的捏的稀碎,淌了很久很久的血,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刻,他的鼻息间全是黏稠浓烈的血腥味儿。 他扔掉她的包,走到床前,一把将她推倒,再腾身而上,压制住她的腿免得乱蹬,居高临下冷冷看着她。 五年时光荏苒,酒吧里,她化浓装、穿一身性感的制服,在消遣买乐的众客间穿梭逗留,而此时她躺在他的身下,长发披散,瓜子脸干干净净的,眼眸乌黑,鼻尖微翘,薄红嘴唇,和他在大学里初次与她邂逅时,没有丝毫改变。她是怎样做到的呢,在他饱受痛苦折磨而容颜憔悴时,她依然美的不依不饶。 虞娇在公安学校练过博击、防卫控制及射击,在后来执行公务中与罪犯较量时、也展示出不错的身手,可在程煜辉面前,她表现的不堪一击。她知道他恨她,恨的咬牙切齿,这让她变得软弱而不值得同情。 她使出最后一分气力,抓住他触及bra肩带的大手,她说:“我的室友很快就要回来了!” 第十三章快感(H) “回来又怎样?”程煜辉凑近虞娇:“她还会介意这个?真是个好姑娘!”话尾附着的热气嘲弄地喷洒在她的唇上,她看着他的面庞,他虽笑着,眼神却淬满冰刀:“那我们得加快速度了!唐馨,或者该叫你虞娇?!” 他不屑她能回答,直接抓起她的裙摆往上掀,直至整个儿蒙住她的脸,此时此刻,他不想看到她任何表情,手指攥紧胸罩细带子用力拉扯,绷出两条深浅不一的红印,她的肌肤仍如从前那般柔软、滑嫩和敏感,她的胸乳比记忆里大了、圆润了,似两座雪峰。因乍然暴露微凉的空气中,鲜红的奶尖挺立,一圈儿淡粉的乳晕紧缩出褶皱。怯生生而又端庄妩媚地在他眼前招摇。 程煜辉的视线却盯在她胸乳靠肩的地方,那里刺着朵绽放的青蓝花,他是法医,一眼看出是为遮掩弹孔,用的M1911手枪,能保住性命,后期也要受不少罪......是谁开的枪,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但干他什么事,如果五年前他当时手中有枪,他也会毫不犹豫给她一发......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抚过,她的身躯猛得颤抖起来,他低头含啜那朵花。 虞娇被遮住眼睛,感官更加敏锐,胸罩被他那般野蛮的拽掉,肌肤生疼,她的腿已暗自屈起,随时能击中他的要害。但当他出乎意料的亲吻住那处弹孔时,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浑身瞬间软的没了力气。 这是在深圳、对进出口公司人员执行抓捕任务时,她被总经理开枪击中右肩,子弹强大的透射力,当即鲜血迸流、疼痛难忍以为自己快死时,脑里全是程煜辉。甚至想他若知晓她要死了会有怎样的反应,是活该报应的咒骂,还是大仇得报的痛快,可还会对她有一丝的怜惜。若她的死能令他从痛苦往事中得以解脱,那这一刻她是不惧的。 程煜辉扯脱她的内裤,扶住自己的性器对准就往里塞,却很艰难滞涩,他太大,她太小,强硬挤个头进去,她就痛的浑身僵硬,他也好受不到哪里去。索性扣住她的腿膝强悍的掰开、屈挂于他身两侧,俯下头去,将奶尖连乳晕皆含入嘴里吸咬,一只手扣住掰扯大开的肉瓣,拇指揉捻内里脆弱的花核,另两手指插进径道让她适应,往昔两人甜蜜的时光不请自来,他们拥抱、接吻、抚摸彼此、融为一体,冲上高潮巅峰时失魂夺魄的一瞬,是幸福而炫目的。 程煜辉感觉到指腹的湿润黏稠,他抽回,再握性器抵着穴口,虽然还是很困难,但已经可以进根而入了。 他开始熟门熟路的放肆冲撞,径道里湿烫紧窄,红艳的媚肉似有嘴般用力吸吮他的性器,那种裹绞之感令脊尾一阵比一阵酸麻。他看到她淌出不少水,把他腹下浓黑的毛发都浇得粘腻透亮,她高潮来的太快,他冷笑着问:“在别的男人那里也这样?五年不见,这身子都被操透了。”明明是羞辱虞娇的,他却愈发怒火腾烧,像饿了许久乍见鲜肉的野兽,扑擒嘶咬,恨不能一口吃下肚去,他其实心知肚明,这五年他没有碰过女人,不是没有机会,是提不起兴趣。而今晚这场男欢女爱,很难定性是意料之中,还是计划之外,也或许确实是长久没女人的缘故,积累的情欲得不到抒发,此时才会这般不从容不淡定,他的性器甚至都插进了她的子宫里,享受着她宫嘴的吞咽吸吮及戳刺内壁的快感。他的魂魄似乎飘忽出来,看着自己恨不能死在那女人身上的激狂样,他怎能还对她如此渴望至极,终是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大动后猛得一个深顶,嘶吼出声,一股瓢泼的暖流喷在马眼处,他背脊僵直,性器跳动,再想抽身不及,汩汩白精全射进了她的宫里。 他颧骨浮起暗红,沉喘着看向虞娇,她没有动作......程煜辉忽然意识到什么,伸手扯下罩住她面庞的睡裙,她的脸湿漉漉的,不知是汗还是泪。 门外传来脚步声。 第十四章月光 程煜辉套上长裤,捡起丢与地的皮带重新环腰扣紧,穿好衬衫,看了一眼虞娇,她除了拉过薄被掩住半身,便侧躺着再未动过。 他掏出皮夹子取出一沓钱甩在床沿,头也不回地离开,走到门前看着扭曲的锁孔及旋动的把手,略往边站了站,默默等待。 杜玲被唬了大跳,才拉开门,一位魁伟的男人走出来,将楼梯间昏黄的灯光完全挡住,看不清面容,但十分有压迫感。她本能地避让,他的背影很快消失了,踩踏木板的响声越渐越远。 她走进房内,见虞娇坐着低头在数钱,她胸前虽有薄被遮挡,但背部一片光裸,胸罩及内裤撕烂了,显而易见发生过什么事。 “没想到你也做这个!” 虞娇的手微顿,她没抬头,似乎觉得数错了,又重新从第一张开始。 杜玲踢掉挤压小脚趾生疼的高跟鞋,坐在床上,翘起二郎腿,手指间挟根香烟,从嘴里老练的吐出一朵烟圈,觑眼打量着她会儿,才问:“第一次干这个?那男人给的价不错。身材也棒,虽没看清脸,但感觉挺帅,你知足吧!”她又问:“你受伤没?他有内射吗?” 虞娇点点头,杜玲叼着烟,拉开手提包,找出止痛消炎的膏药和一板毓婷递给她:“这些臭男人只顾自己爽,哪管我们死活。”摁灭烟头,起身去卫生间打来一盆热水给她,又自顾洗澡去了。 待她再出来,虞娇已换好衣裙,一板毓婷抠掉一颗,其余还是还给她。杜玲打开电视,不以为意道:“你留着吧,以后用的日子多了!” 虞娇摇摇头,复又躺下,思索着今晚的事儿,立刻做了决定,她告诉杜玲,她要搬出去,会多付一个月的房租。 杜玲没啥惊讶地,手里拿着调控器一个台一个台调过去,只是问:“是那男人要包你吗?出多少钱?” 虞娇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含混地“嗯”一声。 杜玲抱怨道:“别看各种台挺多,就没能看的。”她把电视和灯都关掉,头挨枕打个呵欠,很快就睡熟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虞娇虽然身心俱疲,却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帘被拉开一条缝,月光清白地溜进来,洒在衣柜上。 她起身下床,蹑手蹑脚地来到阳台,这里不指有月光,有霓虹彩光,有窗内难眠的灯光,路灯的黄光,卖柴爿馄饨摊头蒸汽氤氲油灯的光,小汽车行驶间车前车尾探路的光,纵然各种光影交错迷离,纵然依旧压不住夜的黑,却仍然倔强地在照亮这个世界。 她从来没有如此时这般感到孤独。 浴室里水流哗哗作响,程煜辉在清洗身体所带来的粘腻,仰起面庞,任由花洒喷淋下的数百水柱从头浇到脚,在虞娇体内饱胀纵欲的激烈感觉迟迟挥散不去,这让他愈发痛恨自己。关掉花洒,他换了衣服走出来,房里开着壁灯,空荡荡的,一切静默无声,似都在摒住呼吸等着他说些什么。他能说什么呢,他只能坐在沙发上,用手撑住额,闭起眼睛,什么都不想,强迫自己生起困意,渐渐斜倒,梦里花好月圆,熟悉面孔俱在,突然惊醒已是旭日东升,客厅大亮。 而今晚这些都不管用了,他越焦躁、越清醒的可怖,终于下定决心站起身,在酒柜里挑出一瓶红酒,拿着走出家门,月光铺满青石板道,像流淌着一道银河,他走的很慢,给自己随时后悔返回的机会,直到停在一栋别墅的门前,他拨打了刘家宏的手机。 很快刘家宏来开门,也不多问,直接带他往书房去,进了房才松口气,劈头就问:“你把箐箐怎么了?” 程煜辉将红酒搁在茶几上,淡道:“我能把她怎么?” 刘家宏拿来两只玻璃杯:“哭着来找她表姐、嘶声力竭的,完全不是平日里那样,哭累就住下了,把我赶出来睡书房。肯定因你而起,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程煜辉喝一口红酒,才说:“我提了分手。” “嗳,我早知会这样!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刘家宏一拍大腿,说道:“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还以为会再拖些时候。” “没有意思又何必耽误她!” 刘家宏突然紧盯着他观察着:“是不是因为L8里那个吧妹?和她长的挺像!”他没敢提唐馨这个名字,因为五年前有段时间内,这个名字足以令个男人发疯崩溃! “你说的是唐馨吧?”程煜辉面无表情地摇头:“和那吧妹无关。”又道:“你看今晚月色真亮!” 刘家宏也随他的视线望去,落地窗被阿姨擦的十分清透,月亮像他四岁女儿玩的贴纸,牢牢贴在窗玻璃上,没见什么意境,倒是充满童趣,他笑笑,忽然挺正经地问:“你和唐馨,究竟怎么回事儿?” 程煜辉看了他一眼,视线移开:“你想知道什么?” “她是怎么把一个阳光爽朗的你,变成如今这副样子的?”刘家宏有些玩笑道,又觉得并不好笑,似在戳人痛处:“嗳,我不是那意思!” 程煜辉没说话,不知什么时候,月光落进自己杯里微起波澜的酒液里,他仰颈吞下,就听到一个脆生生女孩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程煜辉,你好!我是唐馨。” 第十五章初识 每到周叁和周五下午没课时,程煜辉和一帮人就会在操场打篮球。 来围观的女生不少,谁不想亲目法医学专业大神的风采,他爱穿白色运动背心、短裤和球鞋,剃着短短的平头,晒成麦色的胳臂和长腿结实又充满力量,他跑动运球,旋身转背绕过防守,传给队友,并排奔跑,伸手接球,突然跃起奋力飞投,但见篮球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呯的发出巨响,随着打板声,落入筐中。 一个非常精准的叁分球! 队友过来击掌,程煜辉露出笑容,他一笑,眼里全是璀璨光芒。 打完球,走的走,余下五六人坐在石椅上喝盐汽水,讨论着去哪吃饭,食堂吃够了。 “阿哥。”有个女孩子喊。 张霖抬起头,皱眉道:“你来干什么?”又给他们介绍:“我妹妹张云,新闻学院的。这位是......” 一众拿着瓶子边喝边看过去。 张云朝他们招手sayhello,拉过另个女孩,红着脸说:“我的同学唐馨。” 这是程煜辉第一次见到唐馨,印象还挺深刻的,象牙塔里的女学生衣着都保守,但她是个例外,淡蓝衣服又短又紧,简直裹在身上,领口挖出一个很深的弯弧,露出锁骨和大片肌肤,胸部又圆又挺,腰肢很细,露出小小的肚脐,迷你裙,两条腿纤细白净,夹指人字形凉拖,镶满水钻,脚趾很可爱,像剥掉红皮的嫩花生,挨挨挤挤的。程煜辉心内有些好笑,觉得一定是自己饿了的缘故。 她扎着丸子头,散发细细碎碎在颈间扫着,长相么......怎么说呢,又纯又辣结合的十分完美。 她的目光敷衍地瞟溜,落在操场旁的一棵梧桐树上,枝桠间站着一只乌鸦。 还挺傲!宁愿看乌鸦,也懒得搭理他们。 张霖怪激动的,一改先前的不耐烦,拉过妹妹轻问:“她就是你要介绍给我的那位?” “是呀!满意不?”张云嘴里说着,却看向程煜辉。 “那是相当的满意啊。”张霖喜不自胜,其他人压低声哄笑:“湘满楼,今天你一定要请客。” “没问题,必须地!” 程煜辉把喝空的盐汽水瓶丢进垃圾桶,背起包准备回实验室,张霖叫住他:“不一起去?” “约了导师做课题。你们尽兴!”他挥挥手,径直走了,听到身后有人说:“我吃不了辣!”嗓音像嚼碎的棉花糖,又软又甜。 晚上十点钟,天都黑了,他从实验室踩着月光回到宿舍,看到张霖倚坐在电脑前下片儿,放下包笑着问:“怎么样?成了没?” “哪有这么快!”张霖也笑:“以为都是你啊!女生追着跑。”又道:“我上日月光华查了,新闻学院前两周才来的交换生。我就说没道理啊,这样的漂亮妹子怎会逃得过我们的法眼!” 程煜辉去卫生间冲了把凉,发脚滴着水出来,在桌前面对电脑不知该干什么,便也进了日月光华的灌水论坛,看到一个爆帖,帖名只有两个字:唐馨。无聊的打开来,有很多照片,正面、背影、看书、听课、吃饭,在教室、饭堂、操场、游泳馆......游泳馆?!她应是刚从泳池里出来,穿着一件蓝色泳衣,她好像很喜欢蓝色,望向镜头很淡的微笑,头发披散拢在脑后,有光线从侧面窗户斜射进来,光影斑驳交织在她湿漉漉的面庞,映的眼睫和嘴唇沾染的水珠都明晰可见,清纯又魅惑。他点了保存到桌面,只是觉得好看,并没有别的意思。 自那后每周叁或周五、张云和唐馨都会来看他们打篮球,结束后会商量去哪吃饭,他照例不参加,周叁要见导师,周五要回家。 程煜辉和唐馨真正有交集是在某个周六,他小叔出差去了,他一个人待在家里没意思,黄昏时就提早坐车返校,宿舍里也是空的,他百无聊赖,拿起篮球去操场,遇到几个打球的,一起玩会儿,又各自散了。 落日余晖和彩霞渐暗,华灯初上,程煜辉正打算回去时,抬头见唐馨坐在石椅那里,托着腮好似在发呆,不知什么时候来的。 他的包搁在石椅上,走过去打开取出盐汽水,也给她一瓶,她摆摆手没要。 他坐在包的右侧,拧开瓶盖仰颈喝了大口,忽然听到唐馨嘀咕一句,他觉得没听清,或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他拿出毛巾擦汗:“朋友妻,不可戏!” “什么?” “张霖不是在追你吗?” “我和他不可能!我喜欢的是你。” 程煜辉的手微顿,笑了笑,偏首看她两眼:“认真的?” “嗯!”唐馨认真地点头。 他饶有兴味问:“你喜欢我什么?” “什么都喜欢。”她的回答很狡黠。 “具体点!”他没有掩饰逗弄的语气:“比如我的发型、我的身材、我会打篮球,我的专业,还有我的优良品德?” 唐馨还是点头:“你都说了!” 他一时语塞,继而大笑起来:“我可记得初见时,你盯着乌鸦看,也懒得多看我们一眼。”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呢!”唐馨装傻充愣。 程煜辉想想问:“我这双手以后会充斥着福尔马林味道,它将切割死人、搬运尸块,掏出内脏,捏拿蛆虫,你能忍受它抚摸你而不觉恶心吗?” “洗干净不就好了。”唐馨觉得这都不是事,她主动要挽他的胳膊:“你看,我一点都不觉恶心。” 程煜辉很技巧地躲开,他觉得这实在有些荒唐,俩人从认识至今交集并不多,他打球,她看球,他和她还没她和张霖来得熟悉,他们毕竟一起吃过好几次饭,而他俩,正眼都没怎么看过。 欲要果断的拒绝,她闪闪发亮的眼睛满是期待......他把话混着盐汽水都吞下喉去,瓶子空了,唐馨主动拿过丢到垃圾桶里,再回来时,程煜辉已经有了决定,把篮球递给她:“你能一口气投进十个球,就可以做我的女朋友!” “真的?”唐馨接过球看着他。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刘家宏忍不住插嘴问:“她成功了吗?” 程煜辉摇晃浸润在杯中的月色,冷冷道:“她得逞了!” 第十六章唐馨 唐馨一口气投进十个球,程煜辉看的有点发愣,日后每逢想起此幕,也许就在那个瞬间他心动了。 当时并不觉得,但他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拿起包背在肩上,随口问:“晚饭吃了没?”见她摇头,也没多话,就走在前面,走了会儿感觉不对,路灯只把他的影子拽得长长,转身瞧她还在石凳那里呆站着,便抬手挥挥,她连忙跑过来,胸前波澜起伏,看的人怪不好意思的。 程煜辉颧骨泛红,环顾四周,亏的天黑了,操场不过叁叁两两,未曾有谁注意到这边,暗松口气时,她已到跟前,仰脸儿问:“还有事?” 这话问得!“我带你吃饭去。”他说,放缓了脚步。 “好呀!”唐馨微笑,俩人并肩往南门走,那边有一条着名的小吃街,专做大学生的生意,价格实惠,味道也不赖。 “听说你是新闻学院的交换生?原来哪校的?” 唐馨说:“南大的!” “你多大了?” “十八岁。” 程煜辉唬了一跳,侧头仔细打量她:“ 十八岁读大叁?五岁就上小学?听得懂吗?” “听得懂!” 程煜辉笑起来,又问:“你篮球队的?”或许是特长生。 “不是!” 她说话很简洁,问啥答啥,不多透一个字。程煜辉归咎于他们还陌生的缘故,出了南门,一股子烟熏火燎混着孜然辣椒面的味道袭来,是烤羊肉串的,为暑气未散的夏晚更添了一把子温度。街道两边的饭店标明内有空调二十四小时开放,但在外面也摆着桌凳,地方菜色齐全,这里海纳百川。 程煜辉的视线从千里香馄饨、沙县小吃、兰州牛肉面、新疆大盘鸡、鱼香肉丝移到韩国冷面、寿喜烧、咖喱炒蟹及星巴克和奶茶店。 “想吃什么?” 唐馨也在乱看着,只说:“随便。” 这可难办!他问:“你哪里人?” “无锡的。” 他带她沿街道走过五六家,进了一家店,内里狭窄仄逼,坐无虚席,老板娘站在收银台前,菜单贴在她身后的墙上。 程煜辉也没看菜单,点了糖醋排骨,葱烤鲫鱼,清炒米苋,肉皮汤,两碗饭。又问唐馨还想吃什么?见她摇头,便跟老板娘说够了。等打单时,坐着吃饭的人认出他来,高喊师哥,让他过去拼桌。他笑着摆摆手拒绝。 老板娘说八十块,付过钱后,他在店内拿了电风扇和拖线板,带唐馨坐在外面。 又去买来羊肉串和橙汁,递给她一串问:“吃过没?” 唐馨接过说:“没有。” “那你得尝尝,很多学生毕业后还会特地回来吃,想念这个味道。” 羊肉串是一块瘦肉一块羊油夹杂烤的,知道她不能吃辣,就洒了点辣椒面,多是孜然粉,她吃了瘦肉,不敢吃羊油,嫌肥腻。程煜辉先还鼓励她吃,见她态度坚决,便你一口我一口,替她把羊油吃了。 她显然最爱吃糖醋排骨,接连吃了好几块,还舀几勺汤汁拌饭,嘴唇汪着油,脸上笑眯眯的。 程煜辉猜测她胃口挺好,吃起来也不做作,所以身材才这么有料。 他说:“下次我带你去五角场,那里有一家扬州菜,狮子头肥而不腻。” 唐馨笑了笑,路灯洒下的黄光映在她身后,表情看不清,也没有吭声。 就在程煜辉以为他们接下来会频繁见面时,唐馨却断了音信。 一连叁周,没有一个电话和短消息,他打球时会不自觉瞟望四周,也没有她的身影,休息时,张云带了一个面生的女孩儿来打招呼,众人边喝盐汽水边打量,张霖低问怎么样这个,有人说:“没上回那个辣!”另个玩笑说:“上回那个不好驾驭,这个看着乖乖的。” 程煜辉背起包准备回实验室,经过张云身边时微顿步,突然问:“唐馨没来学校吗?” “唐馨?”张云怔了怔,不明白他为何要问唐馨,但还是如实答:“在啊!她很认真的,每天都来,从不逃课。” “她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她不想来!说对篮球没兴趣。” 不是对篮球没兴趣,是对人没兴趣吧! 程煜辉微颌首,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他有一种自己被狠狠戏耍了的感觉。 她说她喜欢他,连说了两遍。 他还问她是认真的嘛,她说是认真的,喜欢他的发型,身材,他打篮球,喜欢他的专业和优良品德,喜欢他的一切。 也不会嫌弃他身上福尔马林的味道,及碰触过尸体的手。 她当时还想挽他的胳膊来证明。 甚至为了做他的女朋友,一口气投进十个球。 他对自己的人生规划中,谈恋爱是叁十岁以后的事,精专学业、成为中国的伯纳德·斯皮尔斯伯里是他的目标。 他纯粹是被她的真诚感动了,才答应俩人交往的,她怎能怀揣恶意这样恶劣的对待他。 程煜辉也想过是否是因为他的某些举止引起她的反感,才令她果决的斩断联系。 可无论怎么回忆,那天她都表现的很开心。 要么是他太大意,要么她是个演员。 他打开日月光华的灌水论坛,她的帖子已被顶下去,这世上每天都不缺更新鲜的人物或事件。 张霖也来到实验室,还给他带了老潼关肉夹馍,吃着时,听到师哥李昕在说闲话:“那个新闻学院的唐馨听说过没?” “听说过,又辣又美的妞,怎么了?” “每周五都有个老男人来校门口接她走,开一辆奥迪。” “又一个老牛嚼嫩花,可惜啊,嫩花不争气,甘心被老牛嚼,让咱们这帮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咋办?只有干瞪眼的份。” 稀稀拉拉的笑声。 程煜辉原是不信的,直到周五他骑自行车出校门等红灯时,路边停满一排豪车,抬头侧目不经意之间,看到了唐馨。 唐馨站在一辆车前,和一个男人在说话,她穿着浅白绸缎连衣裙,乌黑长发微卷的披在脑后,几缕搭在胸前,很淑女的打扮,像个大家闺秀。待那个男人往驾驶位走去时,她脸上的笑容迅速收起,表情甚至显得冷淡。 那个男人虽然高壮,但终归不年轻了,身材还有些发福,程煜辉竟然认识他。 他来家里找过小叔,是宝成集团的董事长,有钱有势,更喜欢玩女人。 第十七章和好 程煜辉有一种感觉,这个唐馨远比自己所想像的要复杂,她表面娇媚天真,性子忽热忽冷,行事诡秘。 他不过是法医学研叁的学生,不经社会,心思单纯,容易认真,怎么都不该和这样充满心机的女孩儿有牵扯才对。 吃晚饭时,他问小叔:“有个女孩说喜欢你,你也答应和她交往,她却突然断了联系,她到底怎么想的?” 小叔饶有兴味:“怎么?谈恋爱了?” “没有!”他有些不自在,低头扒两口饭,没看见小叔嘴角渐深的笑意。 “女人本来就善变,你要以不变应万变。先自乱阵脚就输了!” 程煜辉没再多纠结这个问题,他的思绪已经冷静下来,把电脑里保存的那张照片拖进回收站,决定还是以学业为重,至于唐馨,不管是有意或无意,终将是他生命中的昙花一现。 他的生活又重归平静,睡觉,吃饭,上课,打球,做实验,跟导师去出案子做解剖,每天过的忙碌而充实,国庆节前,他上课时手机突来的振动,是一条短消息:【你好吗?好久不见了。】竟是唐馨发来的。他不以为意,直接删除了事。 小长假期间,他和小叔在体育馆打网球,休息时看到个未接电话,也是唐馨,他没多想,拉进黑名单。 国庆节返校后,他打篮球时在人群里看到过唐馨,随意一瞥而已。 大概十天后的一个晚上,程煜辉洗好澡,头发湿漉漉地坐在电脑前,和实验室里的张霖几个联机打游戏,隔壁宿舍的师弟来敲门,告诉他楼底有个女生找他。 “有说叫什么名字吗?” “新闻学院的,叫唐馨。” 他皱了皱眉,没再多问,道谢后关上门,继续打游戏。 他觉得俩人实在没必要再相见了,今天出奇的闷热,楼下树多草密蚊虫多,她等一会儿应该就会知难而退。 二十分钟后,有人敲门告诉他楼底有个女生找他。 四十分钟后,有人敲门告诉他楼底有个女生在等他。 张霖几个疯了,满屏的欢呼雀跃,洒花庆祝,能把程煜辉的上古元神打碎,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不玩了!有人找!”程煜辉退出游戏,烦躁的阖上电脑,站起身往外走,他倒要看看,她究竟意欲何为! 楼底台阶旁,路灯下,唐馨蹲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程煜辉到了跟前都没察觉。 “有事?”他的嗓音没法说的冷淡。 唐馨抬起头,立刻扔掉树枝站起来,微笑道:“原来你在呀!我想着再等十分钟,你要还不来,我就回去了!”又问:“我给你发过短消息,电话也打不通,你的手机号码换了吗......” “你倒底有什么事?”他打断她,挺不耐烦的。 唐馨呆了呆,抿着嘴唇想起什么,从牛仔短裤袋里掏出五十元钱给他:“那晚的饭钱。” 程煜辉气笑了,接过攥在手里,懒得废话,转身便走。 “嗳!”唐馨急忙拦住他的去路,神情有些疑惑:“钱都还你啦,你还气什么?” 这是钱的事么!果然只有十八岁少女才想得出来。 他板着脸一字一顿:“并不是所有人都嗜财如命,奉劝你一句,君子爱财应取之有道,不要贪慕眼前一时虚荣,日后有的后悔!” 唐馨听出他的话外之音,愣了一下,语气也放淡了:“你说清楚,什么意思?” “周五来接你的那位,开奥迪的,宝成集团董事长!我不评判,你好自为之。” 唐馨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他没啥再多说的,陆陆续续有师弟回宿舍,朝他们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 程煜辉并不想引人注意,错身绕开她要走,又被张开的手拦住。 唐馨看着他,“噗嗤”一声笑了:“开奥迪的宝成集团董事长,他是我继父。” “.....” 瞧!生活就是这样的戏剧化,你以为摆在面前的是事实,不!眼睛也会骗人。 程煜辉怔有片刻,才道:“那次吃饭后,你就消失的没有音信。” “我有发短消息、也有打电话给你呀!你不回不接,后来就再也打不通!” “你确实有发短息,也打过电话,在一个月之后。” 唐馨解释:“我姆妈从楼梯上滚下来摔断了腿,我上完课就去医院陪她,想着等她好了再来找你。”她盯着他追问:“你是不是把我拉黑啦?” 虽然这个理由不那么恰如其分,但也可以接受。 程煜辉不回答,抬手朝她头上挥了挥:“有蚊子在飞。” 提到蚊子,唐馨开始抓挠手臂,跺跺脚 ,又拍了下光溜溜的大腿:“好痒!咬的都是包。” 苦着一张小脸还这么美! 程煜辉心底积郁的阴霾瞬间褪散而空,摇头笑道:“你跟我来。”他走到宿管阿姨窗前拿笔替她登记,还问她要了身份证号,填完后一起上楼,楼梯间也遇到叁两男生,听到他们在背后嘀咕:“跟着程师哥的美女好眼熟。” “唐馨吧!新闻学院的,没看错,是她!” “女朋友吗?” “看样子像!不好说。” 程煜辉佯装没听见,眼角余光瞟了瞟唐馨,她的注意力全放在蚊子包上,又抓又掐的,忍不住道:“别挠了,挠破后容易感染,留下疤痕,斑印,会得湿疹性皮炎,荨麻疹,坏死病,重者殃及性命。” 说着话已到306宿舍,他推门进去,唐馨东张西望,一脸羡慕和嫉妒:“你们两人寝啊!还有独立卫浴。好凉快,竟然开着空调,为什么还有洗衣机,电视机,饮水机.....衣橱好大。研究生和本科生是有差别对待!” “空调要交管理费和电费,洗衣机和电视机自己买的,饮水机租的。衣橱大是因为我们衣服少。你也可以考研的!”程煜辉拿着一瓶花露水,指着自己的床:“坐这里。” 他则拉把椅子过来坐了,一面仔细检视唐馨的被咬状况,确实惨不忍睹,光一条腿就咬了五六个包,有些可怜她,心莫名的软:“知道宿舍楼前蚊子最多,你还等在那里喂蚊子,短袖短裤的,你说你是不是傻!” 唐馨拿着花露水一点点抹,腿抹好,换胳膊,听到这话表示不服:“不是我傻,是你心肠硬!” 第十八章甜蜜 程煜辉送飘着浓郁花露水味道的唐馨回宿舍,今年气候明显作妖,过了国庆节还这么热,桂树阴翠的枝条舒展,花粒仍在绽放,每株树下洒落不少,毛绒绒铺了一地,唐馨说最喜欢这个季节,踩的鞋底都是香气,她忘了身上的蚊子块。 这个时候校园里行走的人不多,但无论哪幢楼里都灯火通明,一个黄澄澄的圆月亮,低低地挂在图书馆屋顶上,像用剪纸精心裁出来,却胡乱的往那一贴。 “月亮真美。”唐馨指着给他看:“特别有烟火气。”她自然而然说起她在无锡的家,墙白、门红、瓦青,高高的两道墙墉夹出长长的窄巷,要看到月亮真不容易,全被墙头歪七竖八的玻璃渣子和低矮的屋檐挡住了。哥哥会悄悄带着她出门,穿过窄巷,耳里贯过风声,嬉笑声、打鼾声、唱戏声、也不乏婆媳妯娌姑嫂明争暗斗声,巷与巷交街处都有一块四方的阴井盖儿,她每趟跑过,好巧不巧总会踏一脚,发出咕咚的一声闷响。出了巷子,能看到月亮了,它却那么遥远,小小一颗,像晒干的莲子,白里洇出干瘪的黄。 程煜辉说:“你还有个哥哥啊?他在念书?还是工作?” 唐馨沉默着没说话,过有片刻才道:“他不在好些年了!”说这话时,她的眼底有点点晶莹闪烁,侧过头,任由晚风吹散。 “对不起。”程煜辉不是故意要惹她难过,唐馨却扭头看向他:“所以,我没哥哥了,你要对我更好一点。”她似乎也没有真的要他回答,接着说起别的话题来:“你明天怎么安排的?” “上午有课,下午要和导师去殡仪馆,有个公安局委托的解剖案子。你呢?” “我上午下午都有课。” “听得懂吗?” “还好......吧!”唐馨迟疑的自己都笑了。 “我知道你们的课挺难的。”程煜辉说的很婉转:“你有不会的来问我,我认识几个新闻传播学的师弟,学的还可以。”他其实知道她学习不太好,交换生资格存疑,至于他怎么会知道,上面有人! 唐馨挺后悔的:“早知不选这个专业!直接进你们法医学得了。” “谁给你的自信觉得法医学比新闻传播简单?只会更难才对!”程煜辉被她逗乐了,眉目含笑,怎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孩! 讲着话已经到了女生宿舍门口,两人都没有告别的意思,唐馨想想问:“明天能见到你吗?” 程煜辉也没有准确答案,温和地说:“到时我电话联系你!我争取早点回来!” 她“嗯”了一声,挠挠手臂,一个新鲜的蚊子块,还凑近给他看:“我怎么这么的招蚊子?” 能活到秋后的蚊子都不简单,又老又辣。 “你什么血型?”程煜辉看着她嫩嫩的胳膊,都快成桂花赤豆甜棒冰了。 “A型。”唐馨吃惊的问:“蚊子咬谁还和血型有关系?” 程煜辉笑道:“没有关系!” “再见!”唐馨不想喂蚊子,才要上台阶,又被他叫住,他叁两步到跟前,把五十块还给她:“我请女朋友吃饭的钱总是有的。” 唐馨看着他忽然脸红了,转身便跑进楼里。 程煜辉开始心情清朗的往回走,一阵风从背后超到了他的前面,挟带着丝丝凉意,月亮不知何时升得很高,朦朦胧胧不似方才那般的皎洁,可能明天、或着就是今夜要变天了。那又如何,他对未来日子充满期待和憧憬。 刘家宏听得正起劲儿,忽听到叩叩敲门声,这也打断了程煜辉的讲述,他站起身说声稍等,出去看是他的太太林芬,俩人嘀咕会儿一起下楼,箐箐的胃病犯了,医药箱里没找到胃药,他去茶几下面的抽屉取出一板来,也仅剩两颗,凑合着把今晚对付过去,林芬总归一心向着自己表妹的,话里诸多不满汇成一句话:“他太冷血无情了!” “感情的事很难说的清楚。”刘家宏敷衍她两句,再回到书房时,程煜辉已经走了。 ......... 萧龙在红星菜市场里转悠了两圈,买了一捆空心菜、一包杭椒、两根黄瓜,送了把小香葱,又买了一条野生桂鱼、叁斤五花肉,看到卖卤水鹅的摊头前排长队,“作人家”的阿婆阿姨,最会得精打细算,晓得卤水鹅前半身最好吃,肉肥骨头少,后半身骨头多,皮多,肉瘦,价钿一样的,买的多些,还搭配送一块卤鹅肝。 轮到萧龙时,卤水鹅只剩最后一个前半身,排后面的人一声叹息,老板的卤鹅肝送光了,就切了几块鹅心给他,排后面的人又是一声叹息。 一个阿婆艳羡的讲:“小伙子运道粗啊!平常辰光卤鹅心要卖钱的,今天都白送给你。赶紧去买彩票能中五百万。” 在众人友善的笑声中,萧龙走出菜市场,晃晃荡荡过马路,还回头看有没有车,经过售福利彩票的小亭时又留步,猜好号码买了一张,继续往前走,拐进一家国营的烟酒店,和老板相熟,挑中一瓶红酒,从他店的后门出,可以抄近路,因为出来就是幸福里的中段弄堂,他往前再走五六步,进入灶披间,拉亮楼梯灯,嘎吱嘎吱踩着声音到四楼,门口摆着鞋架和一缸葱茏的植物,他从缸底找到钥匙,拉开纱门,钥匙捅入锁孔,一拧一转里门就开了。他换了拖鞋进房,外面是阴天,光线不好,找到开关摁下去,顿时眼前大亮。 房里都是半新不旧的家俱,却收拾的井井有条,不见烟尘。 桌上放着还没吃完的半袋吐司。 萧龙的心一下子放松了。 他把菜肉放进厨房里,有厨房在这种老式弄堂房子是很少见的,多数都是整幢楼共用一层的灶披间。他也是看中这个优点租下的,当然优点还有不少,这里地型错踪复杂,条条道道有出口,公安局在附近,警察经常出没,隔壁邻居还有居委会大妈好管闲事,有个啥陌生面孔进来,都逃脱不掉她们一顿盘查。所以这里虽然看着乱,但治安是相当的好。 李丹妮是幼儿园的老师,一般性四点钟放学,等家长将小朋友全部接走,再把教室整理好,差不多五点半可以离开,她回到家在门口换鞋时,忽然闻到一股子红烧河鲫鱼的浓香味道,顿时喜悦涌上眉梢。 是萧龙回家了。 第十九章回家(H) 萧龙用铲子舀鱼汤尝咸淡时,腰间被一双胳臂用力抱住。 “青青。”声音略带些沙哑,听在耳里却格外的清妩柔媚。 萧龙有刹那间的怔忡,仿若是个演员,这声呼唤令他从扮演的角色中抽离,重新回归现实。 此刻,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安定,甚有一种幸福感充斥胸腔且要满溢出来,他闭了闭眼睛,再笑着转身,看着丹妮仰起的面庞。 “亲亲!”俯首狠狠吻吮了红润唇瓣一口,好大声,丹妮倒退两步,本能的用手捂了下嘴,讨厌,却笑吟吟的。 “洗手,准备吃饭。”萧龙往鱼里又加了点盐,盛出装盘,浇淋上酱红浓稠的汤汁。 丹妮坐过来,饭菜已摆好,都是她最爱吃的,萧龙指着那袋未吃完的吐司问:“晚饭,还是早饭?” “我在减肥。”她口是心非,撕下卤鹅的皮喂进他的嘴里,自己吃肉。 萧龙伸手揪她的粉腮:“薄薄的,哪里肥了?李丹妮,我不在,你就不好好吃饭是吧?” 这是他生气的预兆,她连忙讨饶:“下不为例。” “再有下次怎么罚?” “你说了算!”她惯会哄人。 萧龙挑挑眉梢,这话他爱听,嚼着卤鹅皮道:“不挺香的嘛!” 他记起什么,从钱夹子取出一张银行卡给她:“这里有五万块,你拿去买些想买的,别替我省钱!” 丹妮有些吃惊:“你哪来这么多钱?” “单位里发的项目奖金。”他说的面不改色。 在贩毒集团做卧底的事,并没有如实的告诉她,一是要保密,二也不想她担心。 丹妮只知道他在公安局里是做计算机信息系统安全防护的,因工作性质的关系,得满中国的跑,很少在家,但工资高,再加上有出差补助和项目奖金,是笔不小的钱。她有个小小愿望,就是努力攒钱,买一幢真正属于他俩的房子,不论大小,然后生儿育女,体会岁月静好。这个愿望快要实现了,想起来眼睛里全是笑泡。 “我回来这么高兴?”河鲫鱼味鲜就是刺多,萧龙把剔好的鱼肉放进她碗里,抬头就看到她在傻乐。 丹妮笑道:“成都南路临福里拆迁了。”临福里的一室一厅,属于她父亲和母亲共同共有,她母亲去世前将自己的份额全给了她。这次拆迁给了现金六百万,她拿到叁百万,理直气壮的,继母想从中作梗都奈何不得。 她看向萧龙:“你舅舅说那房子是他一个人的。我想想算罢,不去和他们置气,毕竟房子归属问题过去太久,谁也说不清,再讲他是你唯一的亲人,不管好赖总归养你到上大学,钱可以再挣,亲情没了就真没了。” 萧龙无所谓:“你作主就是。” 丹妮说出心中的想法:“我们买幢房子好不好?有个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家。虽然钱不多,但买个小点的应该没问题,你也换个工作吧,我天天一个人在家里,挺孤单的!” 萧龙没有吭声,只是挟菜吃饭。丹妮有些急了:“你到底怎么想呢?别不说话呀!” 他这才道:“我们再等两年吧。” “为什么呢?” “现在不是恰当时机。”他简简单单的一句,令丹妮红了眼眶,撇过脸看向墙面。 萧龙思绪烦杂,想哄她又不知该从何说起,默默吃完饭,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随意调着台。 丹妮站起身收拾碗筷去厨房,很快传来流水哗哗声。 萧龙关掉电视,进到浴间里,脱去衣裤,打开花洒,数道水柱滚落他的面庞和肩膀,顺着肌肉的纹理往下,滑过脊背,腰腹,长腿 ,溅湿在脚前,很快满房的湿气蒸腾,水有些烫,他调节会儿没多大效果,好在烫有烫的好处,烫到皮肤略含刺辣时,却是另一种深入骨髓的舒爽,感觉水漫到足踝,好像下水道堵塞的缘故,他打开地漏,是丹妮掉的发丝,揪出一团后,下水明显加快了。 他仰头迎接水柱打在脸上,闭阖双目享受这份热闹的寂静,他听见门被打开又轻轻关上,窸窸窣窣衣料摩擦声和走动声,那般熟悉,嘴角不易觉察地扬起,也就这时,一双胳臂由后绕至腰前交握,胳臂是光裸且滑凉的,像妖娆的细蛇将他紧缠,他叹口气,握住她的手转过身,丹妮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嗓音也像浸过水一样:“我们别吵架好不好?你说等两年就两年,我都听你的.....” 萧龙俯首堵住她的嘴及未说完的话,舌头触碰她的唇齿,她乖乖的张开来,甚至吐出舌尖主动喂给他。 萧龙啜吸着她软嫩的舌和唾津,蜜般的滋味,丹妮长相甜美,浓密油黑的长发,一笑眼睛成了月牙,鼻梁挺俏,嘴唇肉嘟嘟的,咬着时像吃草莓味的棉花糖。他的手扯下她被淋湿的大红睡衣的肩带,露出圆润的胸脯,嫣红的奶尖忙腾腾的硬翘起来,花洒的水一直没停,浇灌的淋满水珠。他的腰胯紧缩挺胀难以自控,索性松开被他亲吮湿红的嘴唇,将她转个身,压低软背,分开腿儿,两瓣肉臀自然撅起,这种老房子,浴室也就四五个平方,玩不出什么花样来,他打算从后入她。 丹妮也明白他的意思,用手撑住玻璃浴门,但她终归有些害怕,萧龙这趟出去有叁个月未归家,长时间没有性事,她觉得自己还没有湿透,他又那么粗大,回回得戳进宫嘴里才罢休,会很痛吧!这般一想,腿都开始打颤了,才要告诉他慢点,那硬实充满力量的性物,已经插了进去。 萧龙先没发觉,大手掰开她粉滑饱圆的两瓣臀股,露出菊洞和蜜穴,他手持性物在她臀沟上下滑动和磨蹭,感觉到她的颤抖,还以为是动情起了性,噙唇笑了笑,对准穴口,开始往她的蜜道里推送,忽听到她破碎的呻吟声,这才感觉她又干又紧,令他觉得疼痛,顿时明白过来,咬牙连忙抽出,幸亏他没有莽撞的尽根而入,否则怕是要撕裂了。 “怎么不说?”他充满怜爱的吻她的后颈,关掉花洒,将她一把抱起,朝卧房走去。 第二十章性事(高H) 丹妮紧咬着鲜红欲滴的嘴唇,纤细的手指把床单攥握出褶皱,萧龙将她的腿掰的大开,手掌用力扣住腿根子,俯首其间,挺有兴致的舔吮她粉嫩肥润的肉穴,舔吮的也没章法,完全即兴发挥,舌头时重时轻时往穴缝里钻,忽然牙齿轻啮舂血的肉珠细细碾磨。那滋味绝对不好受,如万千蚂蚁在爬行,麻痒难忍,直往心头钻。 她浑身渐僵直,腿根不停打颤,腰臀不自觉高高抬起,整个人如绷满的弯弓,感官敏感至极,忽然肉珠被他故意咬了一下,那样脆弱的地方,酸痛的瞬间崩溃了,嗯呀的尖声媚叫起来,随即腿间不受控制地流出汩汩热烫的黏液。 丹妮喘着气,眼神迷离地看萧龙抬起头朝她谑笑,他的嘴唇及下颌都潮乎乎的,看得她捂住眼睛,实在太羞耻了。 萧龙脸上的笑意加深,俯身过来吻她汗湿的颊腮,温言哄着:“你以为男人都爱舔逼喝骚水么?别人求我弄我都嫌脏。只对你我才甘愿,知道为什么嘛?” 丹妮摇摇头,即便知道答案也要装不知,就想听他说出来。 萧龙如她的愿:“因为我爱你,这辈子只爱你一个。”说完亲她的嘴儿,搅缠她滑濡的舌头,也让她尝尝自己的味道,蜜样的甜。大手探到她的肉穴,填进两根手指,不疾不徐地抽插,指骨很快变得粘腻稠滑,便再添一指,还没抽送,就湿嗒嗒了。丹妮开始不耐地扭动,啃他的下巴,一口咬住他的喉结,含混地求他:“进来,我要!” 萧龙抽回手指,被堵塞的水儿喷涌而出,知道此时再弄她不会再受伤,直起身将她的腿曲弯起朝左右掰开摁在床面上,因过度拉扯到极限,腿心像玫瑰花绽放,露出吐水的花洞,丝绒、湿滑、蠕动,娇嫩的似乎一揉就碎、一插就坏。但他知道,那花儿进出过数次了,没有碎也不会坏,只会越来越让他销魂蚀骨,兽性大发。他不再迟疑,沉下腰臀,他粗壮的性器早蓄势待发,硬直的像一块滚烫的烙铁,无须手持,抵上花洞,猛的一个冲撞,便整根入的没了影。 “嗯,胀死了!别动!”丹妮瞠大湿目,软着声求饶,他那物撑的她难受极了,不痛,毕竟他前戏做的足够,只是太饱胀又硬实,还需要适应。 “真是娇气。”萧龙气咻咻地笑着,含满情欲的眼睛紧盯着那处,撑红变薄的洞口费力吞咽着他的大鸡巴,淫糜浪荡之景刺激的他想玩坏她,但他忍耐着,直到感觉她浑身开始松软,便不再迟疑,重重的冲撞,快速的拔出,再挺耸,再后抽,动作越来越快,把她那处捣弄的清液肆流,甚连穴里嫣红的媚肉也随着他的插拔被带的勾进翻出,而皮肉相接撞击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响亮,丹妮这时被他玩的也有了乐趣,恰看到他腿间黑糙的毛发不停的贴上两瓣软嫩的肉唇,扎刺的一片通红。而她那处毛发也浓密,此时被萧龙溢出的前精捣成白浆糊满了,两人看的都激动的不行。 “把奶子捧给我吃。”萧龙俯下身沉喘着,看着她胸前像蜜桃般的圆乳,摇晃地诱惑他。 丹妮听话的用手托起乳底,送到他的嘴前,他把嫣粉的乳晕和奶尖儿全含进口,又嫩又硬,舌头舔了咬,使劲地咂吧。 丹妮忍不住脊背朝后仰,哼哼唧唧的,眯起眼,将两团乳更是主动地往他口内送。 她上面得了趣,便腰肢扭着夹他。 萧龙能感觉到她径肉疯狂在绞缠,箍着他的性器又痛又爽,引得他愈发狠戾凶悍的戳撞。显然丹妮受不了,大腿根儿瑟瑟打颤,他猛的抽离出来,穴口大张的来不及合拢,一股子黏腻的清液射出来,全喷在萧龙健实的腹胯处,把那里大片毛发浇得黑亮。 她媚叫的像要没命了。 “妮妮等着,我要操透你的宫嘴。”萧龙探身去床头柜取避孕套,丹妮却突然坐起,搂住他的脖颈不让拿,还伸舌尖舔他颊边的汗水:“不要戴。你射进来,我想生宝宝。” 萧龙微怔,一种难解的情绪在心底酝酿,他没多话,把她拉到床沿摆弄成跪趴的姿势,她身材不错,胸是胸,腰是腰,两瓣臀圆弧挺翘,手抓上去很有肉欲。他低头咬了口,挺用力的,咬出了深深的牙印。 丹妮呻吟了一声,不解的扭头看他。他气息不稳 ,沉喘道:“不是要宝宝么!这可是你求的。”话音还没落,腰腹已是狠命一挺,后入的姿势本就进的深,他又用了十分力道,丹妮被撞的向前趴,被他掐住腰往回一耸,顿时尽根到最深处,戳进了宫嘴里。一张一缩的嘬吸他的马眼,舒爽痛快极了。他俯上她满是汗水的脊背,大手探向前搓揉被他方才舔咬红胀的双乳,腹胯的动作迅猛的越来越夸张,撞的她的臀肉直摇晃。 丹妮回过头来,张嘴朝他伸湿红的舌尖儿,他肆意地含住狠吸猛咂,被那股子欲火烧得理智尽失,也不晓过去多久,丹妮受不住了,啜泣的要他快些,萧龙也已是极限,宫嘴儿早戳的软烂无力,任他大开大阖的横冲直撞,忽然腰眼酥麻,浑身发僵,他哑着嗓道:“妮妮,全喂给你。”咬紧牙关一个深顶,半身朝后仰挺,阳精一滴未漏地全喷薄而进了她的宫内。 第二十一章离开 萧龙整个人把丹妮覆在身下,他的大手仍用力抓捏着她湿滑娇弹的臀肉。丹妮则环抱他的腰身,都汗淋淋的,彼此喘息粗浅急促。 萧龙知道自己有多重,待喘息稍定,欲要抽拔离开时,丹妮抱紧了他,嗓音软的滴水:“别走!老公别走!” 他没有再动,性器其实还喷着余精,径道也在收缩,丹妮此时美的惊人,乌亮的发丝散乱枕上,几缕浸了汗水在鬓边,颊腮嫣红,嘴唇湿肿,看他的眼神充满爱意。 “妮妮。”他温柔的亲吻她的颊腮、下巴、耳垂和鼻尖,舌头舔舐她的眼睫,埋在她的颈间深嗅发中的香气。而丹妮的手从他发脚的软肉开始,游移至结实的肩膀,再顺着脊骨往下到精壮的后腰,这样反复的抚摸。 因为深深地相爱,每一个亲呢的动作都令彼此感觉幸福极了。 “妮妮,没有你我一定会死。”萧龙喟叹 ,丹妮噗嗤笑了,也亲亲他的额头:“怎么会呢!虽然你常不在家,我保证绝不会移情别恋。”她眼睛明亮地看他:“你也要保证。你又帅又有个性,不许勾搭旁的女人,也不许旁的女人勾搭你。” 萧龙面庞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不待察觉已消失不见,他的性器复又坚硬起来,深顶了一下,丹妮唉呀叫唤,那里还酸酸胀胀的。 “不是要宝宝么!再喂你一次。乖,把腿打开”他俯首咬住硬翘的红奶尖儿,欲火很快燎原的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他抱着丹妮去浴室时又做了一次,清洗干净后相拥睡去,朦胧中,有蹑手蹑脚走动的声音,有人亲吻他的脸颊,他知道是丹妮,一早要去幼儿园上班,眼都懒得睁开来,不知过了多久,待他完全清醒坐起身,房内昏暗的不知时间,他拉开厚重的窗帘,是个大阴天,看向墙面挂的钟,指向下午两点。桌上摆着早饭,他爱吃的肉包子、鸡蛋和咸菜,电饭锅还是保温状态,揭开盖,稀饭都泡胀成干饭。他洗漱好后,也不管冷热,全都吃了。然后拿去厨房清理干净,再蒸上新的米饭,把菜也都切好,一盘盘摆着,这样丹妮回来直接炒了就可以吃,省掉不少事。 他留下张纸条压在桌上,还是那些告别的话,不过这次多加了一句,她想买房就买吧!不要被骗就行,现在骗子多。 他又环顾四周片刻,终是收起恋恋不舍之心,关掉日光灯,出门又窸窣的锁门,咚咚咚踩踏木梯下楼,尘烟飞扬,那声音一层一层渐行渐远,重归宁静。 缉毒队的人在会议室开会,脸色都阴沉沉的,有几个不停地抽烟,烟雾缭绕,如在仙境中一般。 这是程煜辉和另两名法医推门而入所见的场景,他皱起眉,让李杰去把窗户都打开透透气。 刘家宏是缉毒队的副队长,带领众队员正在讨论冯浩在华邑酒店的坠楼案。 冯浩是缉毒队的队长、他们的头。 案发在七月二十号这天,这天对于缉毒队全员来说,原是个特别重大的日子。 第二十二章拒绝 那天处处透着诡异。 缉毒大队一直跟踪着一桩大案,出现转机是在七月初,他们在老北站抓获一名运毒孕妇,老面孔了,名叫张雁,抓过叁次,这次还处于取保候审中,又开始贩毒,当场缴获冰毒及海洛因近八公斤,审讯中她透露这批货要在第二天早晨、在虹口区四川北路海伦宾馆与一位姓雷的男人交易。经过布署,次日顺利的在宾馆抓住此人。 经过突击讯问,他终于交待这批货是从云南力昔贩运过来,毒源是缅甸金叁角刘蒙坎的贩毒集团,近两年来,刘蒙坎运往上海的毒品常被堵截缴获,损失极其惨重,此后再无活动踪迹,半年过去,都以为刘蒙坎是要放弃上海市场了,却原来并没有,甚至已经隐密的卷土重来。 七月十五日,缉毒队长冯浩通过卧底得到一个很有价值的情报,七月二十日晚八点,衡山路L8酒吧,刘蒙坎的弟弟刘玛帛会带人在此地交易十二公斤高纯度海洛因。 到了七月二十日,整支缉毒大队队员整装待发,六点二十冯浩接到一个电话,他说要去附近见个人,至多二十分钟就回来。六点五十副队长刘家宏接到冯浩的电话,他只简单说行动取消,便挂断了电话。 众人一头雾水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七点110接到华邑酒店的报警电话有人坠楼,很快消息传来,确认死者就是冯浩。 同时又传来另一个消息,公安局治安科接到线报,L8酒吧内有卖淫吸毒等犯罪行为,他们快速赶去展开临检行动。 你说这是什么事?!缉毒大队死了队长不说,还被摆了一道大乌龙。 刘家宏请程煜辉他们来,是想知道冯浩的尸检结果。 程煜辉道:“通过尸表检查,死亡时间在六点半至七点之间,坠楼地点华邑酒店顶楼露台,靠沿露台栏杆有大面积断裂痕迹,坠楼导致头额粉碎性损伤,脑组织外溢,肩部及四肢多处断裂及软组织损伤及过度失血,并无其他人为伤痕。初步可断定为意外坠楼身亡。” 刘家宏率先表示不信:“冯队我们太了解了,他那样谨慎小心的人,怎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我给你们看华邑酒店的监控录像。”队员吴军打开电脑视频,投射在幕布上。 先是显示时间六点半的一段,在电梯前,站着两个男人和一个年轻女子,视角有些偏,看得有些吃力。 刘家宏怔了怔:“这姑娘穿的衣服好熟悉,像在哪里见过?”让吴军调出电梯内的监控。 程煜辉的眼睛蓦得闪烁了一下。 电梯内画质很好,无比清晰。 两个男人中,年长的个子不高,肤色较深,穿着名牌,戴着大黑墨镜。 “放大,放大!”刘家宏扯嗓门吼。随着头像越来越大,一众脸色大变,这些个大毒枭的脸每天不看十遍也有八遍,化成灰都认得。 “这不是刘蒙坎的弟弟刘星波吗?” “还真是他!他来上海干什么?就不怕我们抓他?” 刘家宏朝程煜辉说:“有这么巧合?冯队坠楼身亡的酒店,刘星波恰好也在?刘星波的残暴程度令人发指!” 程煜辉淡道:“法医和你们不同,我们以尸检为据做出科学判断,在我这里没有假设和猜测,更没有意气用事。” “嗳,程法医这话说得......”有人不乐意了,好像他们多无能似的。 刘家宏清咳一嗓子,指着影像,岔开话问:“旁边这个是谁?”另个年轻男的和刘星波相反,个子高,皮肤白些,相貌帅气,不像缅甸人。 “多数是刘星波的保镖或打手。他在和谁说话?” “和那个姑娘!他们认识?” “放大,放大!”刘家宏又扯嗓门喊,凑近仔细打量,顿时吃了一惊,不自觉瞄向程煜辉。 程煜辉依旧面无表情,抬腕看看表,冷冷道还有会要开,站起身就往外走,另两个法医紧随在后,出了会议室还帮忙关紧门。 “程法医整日肃着脸,我就没见他笑过。” 干嘛要对你笑,他又不是来卖笑的,技术高明能助我们破案,就是好法医。刘家宏出口就训,让吴军把画面倒回,看了几遍后说:“这是L8酒吧的服务生,查查她的来历。” 程煜辉回到办公室,桌前放了一堆需要审核签字的报告书。他盯了会儿,一个字也没看进,索性起身站在窗前,打开半扇,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香烟盒和打火机,衔一根在唇间,点上火,一圈簇燃,泛起橙红色,他吸了口,吐出烟圈,外面种着几株绿芭蕉和虞美人。 有人敲门,他蹙眉不理,自顾抽烟,但来人更有耐心,叩叩声不停。 “进来!”他终于沉着声开口。 是王箐箐,她背着包,面带微笑的推门而入,却不由咳嗽两声,显然被他手里的烟味熏到了。 程煜辉把烟捻灭丢进垃极桶,坐回办公桌前,语气平静地问:“有事?” 箐箐把包打开,取出保温壶和碗勺搁在桌上:“我煲了猪脚黄豆汤,味道挺不错,带来给你尝尝......”就要揭盖给他盛一碗。 程煜辉打断她的话,看着她的脸:“我记得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箐箐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嗫嚅道:“我们就不能再试试吗?实在不行的话......” 没有这个必要! 箐箐挺难堪地,仍勉力笑着说:“那做朋友可以吗?好朋友!” “我从不和女孩子做好朋友。”程煜辉眼底浮起一抹嘲讽:“除非,你愿意和我做炮友!想试试吗?我功夫还不错的。” “你,你欺人太甚!”她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转身抹着眼泪跑走了。 办公室里又重归宁静,他看着那保温壶,刚才忘关窗户,空调的冷气都散的干净,一阵热浪接着一阵热浪随风卷进来,一只黄蜂嗡嗡的误闯进来,转两个圈又落荒而逃。 程煜辉打了个电话给刘家宏,让他来喝汤。 挂掉电话后,他仍旧站到窗前,点起一根烟,任吐出的烟圈模糊了自己的面容。 第二十三章酒吧 今晚L8酒吧请了知名乐队来现场演出,七点半时他们的歌迷、还有客人陆陆续续到了。 虞娇在给一对二十多岁的情侣领位,他们拿着荧光棒和灯牌,显然是来给乐队捧场的,便带他们坐靠近舞台的双人沙发位,再把酒单送上,为了区别客人,她系了一条围裙,从口袋里拿出笔和点单本准备记录,俩人翻来覆去不知该点什么,看着挺为难,她适实地介绍:“先生可以来一杯慕尼黑生啤,色泽偏深,口感厚重,入喉能感觉到浓烈的焦香味。美女推荐COSMOPOLITAN (鸡尾酒一种),因欲望都市而出圈,麦当娜的最爱,点它你决不会失望。” 卖酒是有提成分的,一杯提两点,一瓶提叁个点。 她看到杜玲在朝邻座几位客人卖力地推销白兰地酒,客人们看着她,只笑不松口,精明的不行。 这对情侣没过多思考,直接点头同意,又要了一份果盘,虞娇已算好价格:“您好,一共消费两百元。”接过钱往吧台走,一路都是扬手加单的。 “一杯威士忌,加冰块。” “一杯Old fashion。” 虞娇走到吧台内,把手上一迭点单纸交给调酒师托尼,趁他做酒水时,自拿过马提尼杯子小心地擦拭,忽听有个熟悉的声音道:“一杯Manhattan。”抬起头,萧龙往台前高脚凳上一坐,穿着黑色提花衬衣,似乎嫌热,解开最上面两颗纽扣,再一边挽袖,一边看她,四目相碰,他笑了笑。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还是那个地点那条街......”乐队在唱一首怀旧老歌《外滩十八号》,真是该死的应景。 “你这些天去了哪里?”虞娇咬牙切齿地问。 “当心杯子。”萧龙好心提醒,这种高脚杯子纤细薄透,感觉她快要捏碎了。又添加一句:“我给自己放个假。” “我天天在报上辨认无名男尸。”虞娇郁闷地接过Manhattan放到他手前,压低声问:“你怎不给我打电话,哪怕发个消息也行?” 萧龙慢悠悠喝了口,给托尼打个响指:“今晚调的最对味!”再朝她招招手,近前凑在耳畔笑语:“我给你打电话发消息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我暴露了,要么我马上死了。” 虞娇微怔,看着他沾了酒液而潮湿的嘴唇,有种说不出的邪魅之气,轻轻地说:“晚上等我下班,我们一定要谈谈。”不想再听他说什么,想听也听不清,乐队唱起了摇滚,撕心裂肺地狂吼,引发一阵大合唱,把人耳鼓都震得发麻。她转身托起装着酒水的盘子,穿梭于各桌之间,送到客人面前。她工作两年多了,早对这里的一切驾新就熟。 把威士忌端到男人面前,忽觉有异动,余光瞟到他的手不安份地摸上她的小腿,早已见怪不怪,忽然俯身,手指用力掐住他的下颌骨,冷笑道:“下不为例!”松开手一转身,发现后桌坐的秦北正看着她,秦北这些日子隔叁岔五会来坐会儿,和她有意无意地聊会天,很快混了个脸熟。 虞娇看他什么都没点,走过去问要喝什么?秦北笑着摇头,他自己要开车,不能喝酒。 她说可以帮忙叫代驾。 他很明白地说:“如果你是为得到卖酒提成,可以给我来一瓶人头马。” 一瓶而不是一杯! 虞娇惊讶地挑起眉梢,他趁机提出:“打烊一起去吃墨西哥菜?” 她似笑非笑地摇头,不再理睬他,继续去送酒,听到他在身后大笑,很快也被声浪洇没了。 凌晨一点多,乐队演出结束离开,客人也开始逐渐散去,不再有新客来,领班吴芸开始对帐,虞娇和另两个服务生提前收拾吧台,杜玲酒吃多了,醉倒在沙发上,似清醒又朦胧,夜场经理四尼坐在她旁边嘀咕,时不时发出喋喋地笑声。 吧内收拾妥当,外场留到明天打扫,看钟指向凌晨两点,营业结束。 秦北走的早,虞娇锁好酒吧大门,环顾四周,哪还有萧龙的半条影子。 明明让他等着的!她有些生气了。 吴芸几个要去吃夜点心,问她去不去,虞娇勉力微笑着拒绝,目送她们背影消失在霓虹深处。 这个点公交车早就停运,只能乘出租车,衡山路一路都是扬招打车的夜猫子,她打算往前面的十字路口走,那边车多人少。 她已经从与杜玲合租房中搬出来,租的仍是附近的弄堂房子,价格实在不便宜,主要胜在四通八达,治安良好,一个人住也清静。 前路被两个警察拦截,其中一个开口道:“我们在调查华邑酒店缉毒警察坠楼案,通过监控看到那边你也在事发处,请随我们去公安局配合调查。”虞娇要过他俩的证件看,一个叫吴军,一个叫张志胜,都是缉毒大队的队员。 “现在?”现在可是凌晨两点。 “坠楼案死者攸关公安局内部人员,兹事体大,可能还会牵出案中案,我们正在夜以继日侦办当中。也希望你配合我们的工作,不会占用你太多的时间。” 虞娇看到不远路边停靠着一辆警车,她没再多说什么,随他们来到公安局,直接进了询问室。 刘家宏亲自来讯问她,他先没开口,只是一错不错的盯着她打量,过有片刻后,忽然问:“虞娇是你的真名吗?你以前用过唐馨这个名字吗?” 虞娇的心怦怦跳到嗓子眼,她此时很想大声的表明身份:“唐馨,虞娇都是我做卧底时的名字,我也是一名缉毒警察,只是我不像你们,我没有警服穿,不能站在阳光里,但我脑中的信念、肩背的使命,不曾比你们少过一分一毫。” 忽然想起萧龙的话,老冯死的仓猝,不排除自己人内部出现问题,现在两边都在急欲把我们找出来,前程艰险,谁都不可以相信! 她面色镇定道:“我从生到大都叫虞娇,这个唐馨是谁?” 刘家宏问了她一些身份资料信息,均是对答如流,看不出有什么破绽。暗想或许真是他多心了,这世间面容相像的大有人在。他不在纠结于此,开始放监控录像给她看,指着电梯里两位男人说:“你认识他们吗?” “不认识!” 第二十四章积怨 刘家宏的嗓音忽然令人很有压力:“他一直看着你微笑,和你说话,表现出相熟的态度,你确定真的不认识?” 虞娇回答:“我自从坐在这里,你一直用那种眼神盯着我,虽然没有笑,开口却问我与案无关的话,是否可以说,我们就认识?” 刘家宏不由笑了:“那种眼神,什么眼神?” “打量和好奇的眼神。”虞娇说:“好像你从前见过我似的。” “半个月前,我和朋友在L8酒吧给他过生日。”刘家宏道:“生日蜡烛还是你点亮的!这么快就忘记了?” 虞娇显得无所谓:“开门做生意,来往都是客,今儿见明儿不见的,谁知道谁是谁,费那精神何苦呢。” “这个年轻男人和你说了什么?” 虞娇回忆道:“他问我是在L8工作吗?我没理他。” “你为什么不理他?” “因为,我是美女呀!”虞娇面不改色:“这样的搭讪听得没有千回也有百回,早就腻了,更何况他长得不是我的菜,我干嘛要理他!” 刘家宏觉得她挺有意思,把一张处罚决定书给她看:“他不是你的菜,这个就是你的菜?” 是和萧龙以卖淫嫖娼为由被抓现场的那次,通过讯问查证,虽然没行政拘留,但还是罚了款。 虞娇表情谈然:“我不回答与本案无关的问题。” 刘家宏随便又问了问,对她没多做为难,在讯问书上签个字,就让走了。 虞娇走出公安局,有夜风吹散晚凉的暑气,看看表已是叁点钟,街上没什么人,路灯黄黄的光映的人也黄黄的,听到身后有汽车驶行的声音,回过头去,一辆空的出租车疾弛而过,丝毫不给她扬招的机会。 虞娇走过两条路口,再没出租车出没,倒是有开黑车的摇下窗问要去哪,价格好商量。她没有理睬,远远看见私人旅馆的招牌,打算去那开间房应付一夜。 路边有家罗森便利店灯火通明,她进去买了一次性的洗漱套装,罐装的咖啡和金枪鱼叁明治,结帐的时候,发现腿上的丝袜破了处大洞,不知何时勾坏的,便说等一等,又去拿了一只装的丝袜,再回来时,惊讶的瞧见萧龙站在收银台处,把一盒避孕套和她买的东西混在一起,意图很明显。 虞娇懒得问他买这个做什么,付过钱走出店,萧龙的车停在路边,她坐进去后,让他开到那家私人旅馆门前。 “不回家吗?”萧龙发动引擎,车子开始缓行。 “我刚搬了家,还没及收拾,乱七八糟的。再说又这么晚了......”她微顿,看向他问:“你怎么在这里?” “你不是要找我谈谈吗?我在车里等你,看到你被吴军他们带到公安局,就跟了来。他们讯问你什么?” “他们在查老冯坠楼的案子,似乎已经查到刘星波身上,华邑酒店的监控里有我和刘星波他们同乘电梯的视频,找我去录口供。” “你那天为什么去华邑酒店?” 虞娇没回答,已经到了旅馆门口,她提着塑料袋下车,问他要上来吗? 萧龙点头,又道:“我把车停到别处去再过来,就登记你一个人。” 到底是小旅馆,半新不旧的,服务员在前台里趴着睡觉,虞娇叫好几遍,才睡眼惺忪地起身,讨要她的身份证登记,房费一百五十元,虞娇递钱时问含早餐吗?她说有,给了二零叁房的钥匙和一张餐券,虞娇问能再给一张吗? 服务员说一个身份证只能给一张餐券,你还要的话,得花叁十元买一张。不过这条街卖早饭的铺子很多,生煎锅贴油条什么都有,十来块就吃得很好了。 虞娇身心疲倦,没精神和她再做纠缠,拿了钥匙上楼进房,房间虽然老旧,但打扫的还算干净,她从塑料袋里取洗漱用品,看到那一盒避孕套,拿出来随手扔在桌上。 她洗漱完后,听到轻轻的敲门声,透过猫眼见是萧龙,方让他进来。 萧龙拉过椅子坐到窗前,一把将帘子拉开,天上有明月,高楼有霓虹,漆黑的夜色光彩迷离。 他似乎饿了,边吃叁明治边喝咖啡,伸长腿架在桌子上,看向倚在床头的虞娇,重复地问:“你那天为什么去华邑酒店?” 她简述了一遍,萧龙认真听完,思忖道:“看来是刘星波假借刘玛帛的身份做的局,害死老冯,顺便揪出内部警方卧底。” “我查过,藏在地板下的箱子不见了。”虞娇把破丝袜褪下,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接着问:“箱子什么时候取走的?你怎么突然不来酒吧那么多天?刘星波是为你做的这个局吗?他有没有找你麻烦......” 萧龙打断她的话,笑着说:“你的问题可真多!” 虞娇一下子爆发了,嗓音颤抖,愤愤道:“你以为我想问吗?你以为我多想问啊!我知道你瞧不上我做你的搭档,你清高自傲,你最能耐,这两年在行动上,我都尽量配合你,你说什么就什么,不多问,照着做就是,反正还有老冯,我们犯错误还有他给我们兜底。可现在不一样了。老冯死了,公安局的联络断了,到底那边发生什么状况,是否真的内部有问题,而这边刘星波宁愿用十二公斤高纯度海洛因来做局,是下狠心要揪出我们来。我和你现在是串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你生我得生,你死我也得死。我怎么就不能问了,我凭什么不能问,我不但要问,还要问得清清楚楚,我不能莫名其妙、不明不白的被你害死了。” 萧龙怔住,没想到随口一句话,引出她这么多的怨言,听她说他俩是串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想像一下还怪好笑。 虞娇捞起枕头朝他用力掷去:“这样生死存亡的时刻,你还笑的出来,你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吗?此时的我,前所未有的认真!” 萧龙把枕头垫在背后,吃完最后一口叁明治,见她不再说话,才道:“看来你这是积怨已久,不过你对我有所误会。或许刚见你那会,我确实有质疑,你看上去太漂亮太脆弱太年轻,贩毒团伙穷凶极恶,惨无人道,特别对于你这样的女卧底,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任务。” 太漂亮太脆弱太年轻,虞娇冷冷哼一声,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第二十五章背运 虞娇沉默片刻道:“你要知道我曾经历过什么,就不会这样说了。” 这话老冯也对他讲过,萧龙生起好奇,他有时能感受到她心事重重,眉尖蹙起的哀伤浓稠的化不开,你很难相信那种神情,会出自一个才二十来岁、年轻姑娘的脸上。 “你可以讲出来,我想听。”他们这样的人,谁身上没有一点半点暗藏的隐密呢。 虞娇抬头,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壁灯,灯丝太老,忽明渐暗,真暗下去又强撑着亮了,萧龙影影绰绰坐在那里,和他的目光相碰,她说:“别问了,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经历!”很生硬的转移话题:“我那些问题你还没回答!” 萧龙喝口咖啡道:“刘蒙坎刘星波在上海有个私人会所,取名‘王朝’,地址成谜,但凡被请去的人会有专车接送,一路蒙住双眼,直至领进会所里才能解开。足可见其的重要及隐秘性,那晚我们从公安局出来分别后,我就被戴上眼罩送去了那里,刘星波正在和买家交易毒品,十二公斤高纯度海洛因,你听明白了吗?交易仍按期进行,只不过换了地点和人。而所谓的刘玛帛在L8交易毒品是个幌子,是为我专设的陷井,不知从何时起,他们开始不动声色的怀疑我,如果L8当晚交易时,按老冯和我们的计划,警察出动,抓捕刘玛帛,缴获毒品,我们俩将彻底暴露身份,此时早就没命了。” 虞娇不解地问:“L8的毒品交易一事,刘玛帛、你、还有随跟的人知道,买家也知道,怎就认定一定是你出卖的呢?” “大错特错!”萧龙说:“我到‘王朝’后才得知,当晚我要陪的刘玛帛和买家都是冒牌货,随跟的人也是临时演员假扮,我们藏在地板下的毒品,被刘星波派人取了回去。” 虞娇抚着胸口,越想越心有余悸,原来曾经离暴露身份仅一步之遥。 她问:“现在刘星波可相信你了?” “暂时解除怀疑。”萧龙道:“老冯为什么死?是刘星波命手下人干的吗?为什么缉毒行动会变成日常临检!这些蹊跷的地方,我们必须弄清楚才能做下一步的应对。” 俩人脸色凝重,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说话,后来还是虞娇提起那个叫秦北的年轻男人,他的突然出现不简单。 他可以跟随在刘星波的身边任意进出,可以隔叁岔五出现在L8酒吧,甚至可以一待就是一晚上,像个闲人。 但他们心如明镜,贩毒集团内部从不养闲人。 “我有怀疑他就是刘玛帛。”虞娇说:“但他的长相、很难让人相信会和刘星波是兄弟。”简直风马牛不相及。 “刘罗汉有好几个老婆。大老婆生养了一儿一女,刘星汉和刘玛帛都是别的老婆生的。”萧龙语气缓缓问:“这个叫秦北的喜欢你?” 虞娇也拿捏不准:“他提过几次请我吃墨西哥菜,我没有答应。” 萧龙表示赞同:“男人是这样,你对他有求必应,他反倒不稀罕!欲擒故纵很好。” 虞娇辩解:“我并非欲擒故纵......”想想争论这个实在寡淡,抿唇道:“那个秦北会是刘玛帛吗?”又觉不太可能,谁也没见过刘玛帛,到底有没有这号人物存在都不好说!如果秦北真是刘玛帛,反倒让人因为这么轻易找到而不敢相信,总觉不应该呀! 萧龙欲要开口,忽然被呯呯大力地敲门声打断,他走过去,警惕地问:“是谁?” 虞娇已翻身而起,拉扯有些褶皱的衣裙。 “警察临检!”门外那人是个粗喉咙,嗓音铿锵有力。 俩人面面相觑,不是吧?!阿sir又临检! 刘家宏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拿了两罐咖啡,为查案整晚都在局子里,忙到快五点钟,刚趴在桌面打算眯会儿,又被叫起来,说在郊野公园疑似有人聚众吸毒时,发现小树林里有一具尸体,需要即刻出发。他走出办公室,吴军和张志胜已经等着,程煜辉靠在窗边抽烟,他值班,逢到有案子发生,也要随他们一起去勘验现场。 “一晚没睡?”刘家宏抛给他一罐咖啡,自揭开拉环,边下楼梯,边仰颈喝一大口,苦的立刻来了精神。 大厅里挺热闹,男男女女有十来对,他看看悬在墙上的挂钟,不过五点十分,问个迎面走来的警察:“小赵,又去临检了?都是卖淫嫖娼的?”小赵笑道:“上头不是发文件下来要严打嘛!特别是酒吧舞厅和小旅馆,要特别关照。” “辛苦辛苦!”刘家宏嘴里说着,瞟到程煜辉神情严肃的盯着某处,也随他的目光望去...... 呵!嗳! 他连忙拉住小赵,朝坐在铁椅子上的一对男女呶呶嘴:“这俩货在哪抓到的?是抓的现场吗?” 小赵点头道:“在金桂路享来旅馆查房时查到的,垃圾桶里有撕破的袜子、用过的纸巾,还有一盒没来得及拆封的避孕套。他俩有过前科,这趟不会轻易放了,拘留加罚款跑不掉。” 虞娇牙根咬地咯咯作响,压低声抱怨:“你买那玩意干什么?你说!我真的要被你害死。” 萧龙道:“买来不就是用的?你邀请我上旅馆,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可不得先准备起来!”他说的自己都笑了。 “你脸真大!”虞娇气得撇过脸,恰和走近的程煜辉与刘家宏打个照面。 程煜辉面无表情的往门外走,连瞟都懒得瞟她一眼。 一股子酸涩直往心口钻,虞娇告诉自己这没什么。 刘家宏倒是笑嘻嘻地:“虞小姐挺闹忙!叁点钟从局子出去,五点钟又回来!你把这里当成你家后花园了?” “哪里敢?!”虞娇觉得这人嘴挺碎的。 他又指着萧龙问:“这就是你看中的菜?” 虞娇佯装没听见,咬着牙问:“刘队长不是要出警么?” 拖拖拉拉成何体统! 刘家宏还待要调侃两句,无奈吴军站在门前扯着嗓子催促他,他应一声,急忙忙走了。 第二十六章检查 被抓来的这批卖淫嫖娼违法人员皆有案底,警察直接电话联系卫生局,要对他们强制进行性病检查,目前要做的就是等待。 虞娇简直感到无语,找到讯问她的李警察理论,李警察明显不耐烦:“萧龙是不是给你支付宝转了五百元钱?” “是,但是......她欲要解释,李警察打断道:“既然有证据证明萧龙是以转帐钱款的方式,与你发生性关系,完全可以认定为卖淫嫖娼行为。” “钱是他还我的,他欠我的钱!”虞娇肠子都悔青了,干嘛非得 李警察用一种我懂的眼神看她:“那旁边几个也都这么说!” “可我们没有发生性关系!避孕套都没拆。” “你要感谢我们临检及时,虽然性交易未遂,但卖淫嫖娼的违法行为是事实。” “我真的是冤枉的!”虞娇觉得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大概就是这样。 李警察早已见怪不怪,还是缓和了语气道:“性病是一种传播速度快、后果很严重的传染性疾病。卖淫嫖娼是性病传播的高危人群,强制进行性病检查也是为你们健康着想,检查下来没有更好,如果有早发现早治疗,及时控制病情。你还年轻,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嗳,我还没说完哩......” 另个警察道:“都是老油条,早听得耳朵起茧子,你白费什么口舌。” 李警察摇摇头:“挺漂亮的一个姑娘!” 萧龙坐在铁椅上,抱着胳膊闭目养神,虞娇重重在他旁边坐下,生气道:“你怎么不去解释?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干。” “你不是去解释了?有用吗?不如接受现实更容易些!”萧龙嗓音慵懒,看了看其他男女,都蔫蔫的,就虞娇跟打了鸡血似的,他复又阖眼问:“整晚没睡,你不困吗?” 虞娇不理睬他,过有片刻听到轻微打呼声,竟然还能睡着,心真大!抬头看看挂钟指向八点半,之前有卖馒头稀饭之类的,她没胃口,此时感觉体内发虚,站起身走到自动贩卖机前,买了罐装咖啡和红豆面包,站到窗户跟前,边吃,边望着外面的芭蕉叶和虞美人。驶进来几辆警车停在院内,门打开下来刘家宏等人,程煜辉是最后一个,他眉目冷峻,薄唇紧抿,把手里的烟头摁灭扔进垃圾桶里。 虞娇的心一阵抽搐,他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抽的似乎还挺凶。 他不是有恋人了么,那个年轻清纯的美丽女孩,比她不知强有多少倍。 忽然听到谈话和脚步声渐近,她回过神,本能的躲避到自动贩卖机背后。听到刘家宏问:“喝什么?橙汁还是茶饮?” “矿泉水就好。”程煜辉淡淡地说,听不出喜怒。 一阵塞币吐币再塞再吐,不停摁键的声音,再是拼命摇晃机器,吭哧吭哧几下,有东西呯的掉落,还是刘家宏在说:“这糙蛋玩意儿,每次都这样,不暴力不出来,呶,你的水!” 他们并没有走开,似在一面喝水,一面聊刚才出警的案子。程煜辉道:“现场勘查下来,郊野公园只是抛尸处,不是第一现场。死者生前受过折磨,全身有棍棒殴打的伤痕,四肢筋脉全断,肋骨及关节敲碎,牙齿拔光,十个手指头切掉,目的是不让我们查出他的身份。其它的情况还需要解剖验尸。” 刘家宏骂句娘的:“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的狠!” 程煜辉没有接声,只听他问:“这些人怎么还在这里?” 刘家宏见惯不惯:“都在等着卫生局来性病检查,原来吧这块要求不严、以自愿为主,从今年开始必须强制性检查。” 虞娇听到他们走远了,才松口气,吃完面包和咖啡,走回萧龙旁边坐着,萧龙还在睡觉。 卫生局的人下午两点才到,专门腾出法医的医疗室,一众在外排队,护士叫到名字者才能进去。 虞娇先去抽了血,再等着下一步的检查,每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有人懊悔,有人紧张,也有人无所谓,萧龙和个打扮妖艳的小姐聊得还蛮开心的。 护士叫到她的名字,虞娇推门而入,再把门关上。里面还有一道塑料隔帘,她撩开裂缝走进去,顿时呆住了。 程煜辉穿着隔离衣坐在桌前,按着电脑键盘,头也不抬地问:“姓名?” 虞娇有种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但理智告诉她,她现在能逃到哪里去呢,她连警察局的大门都出不去。 程煜辉没有得到回应,冷冷道:“怎么?搞不清自己叫什么了?” “虞娇,我叫虞娇。”她命令自己镇定下来,可嘴在颤抖,上下唇瓣阖不拢,硬是黏在一起了,又难开启。 她突然觉得轻薄的两瓣唇有千斤重。 程煜辉没说什么,面无表情的自顾打电脑登记完,拿笔在册子上写划,突然开口:“去床上脱掉内裤平躺着!” 她站着没有动。 他扔掉笔,抬起头来,目光锐利:“要我再讲一遍吗?” 虞娇嗫嚅:“我想请卫生局的医生替我检查,就不麻烦你。” 程煜辉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般,甚至扯起嘴角,但很快笑容收敛,嘲讽道:“你还有选择的机会吗?” “我只是想换个医生检查。”她逼着自己要勇敢面对这一切,直视他的眼睛:“我没有错。” “你没有错?”他把这四个字在舌尖嚼碎,突然站起身来,虞娇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一颗心怦怦跳如鼓擂。 程煜辉不过是去洗手,再酒精消毒,不疾不徐地戴上手套,冷笑道:“我必须亲自替你检查。” “为什么?”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因为我们交易过一次。”他咬着牙根道:“我不得不亲自确认你是否得了性病!” 虞娇满眼都是他看着自己厌恶至极的表情。 她的心刹那间如刀割般疼痛,痛的快要落泪了,想要解释的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现在无论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吧! 他恨死她了。 第二十七章两面 虞娇不再坚持,认命的朝检查床走去。 程煜辉目光黯沉地看着她欲要脱鞋,公式化道:“转过身去,手扶住床沿,塌腰,屁股撅起。” 虞娇照做摆好姿势,心突突地跳,竖耳听到脚步声渐近,止于她的身后,沉默不过瞬间,便感觉裙子被一把捞起,内裤则粗暴地扯下大腿。 “你要干什么?”她涨红了脸,慌乱地回头看他。 程煜辉面无表情道:“肛门是尖锐湿疣的常发部位,我要检查你这里是否长有菜花。” “我没有。”她急于否认,伸手去拉裙摆,再说她长没长他还不知道么! “你说没有就没有?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程煜辉冷笑道:“自以为是!”推开她的手,把半搭下来的裙摆撩得更高,甚至露出腰间一截雪白肌肤。他略使力将她的脊背按的更低,虞娇本能的为保持平衡,臀股高抬,两腿分开的距离,足够他站在其间。 算算有五年了吧,五年不见,她的身段青涩尽褪,高低曲婉,两瓣臀肉弧线小巧丰圆,白里透红如凝冻,他眼底没升情欲,全是冰刀。伸手抓握臀尖掰开,露出沟缝和菊眼,菊眼嫣粉干净,他用粗砺的指腹碰触,甚插了半指进去,一圈儿细腻的褶皱因他的动作而受惊,不适地收缩,像嘬起的小嘴儿。他鬼使神差地问了句:“这里吃过鸡巴没?” “什么?”虞娇怔住,迅速反应过来,顿时羞恼交加,一挺背直起身未受阻力,原来程煜辉已退后几步,在换新手套。 “你刚才说那话什么意思?”她盯着他追问。 他取出窥器用酒精棉消毒,语调没一丝起伏,依旧很冷淡:“我问你可有肛交史,你以为菜花怎么长出来的?” 虞娇颊腮滚烫,嗫嚅道:“没有!其实我也没有卖.......”话没讲完被他打断:“躺床上去,双腿屈起,张开。” 他显然对她是不是妓女,有没有卖淫史丝毫不感兴趣。 虞娇觉得自取其辱,没有再多话。 程煜辉拿着窥器和棉棒,看她半捞裙摆,遮掩的窸窣会儿,才平躺了上去,她的局促肉眼可见,手指紧抠着床沿。 他走到跟前,蹙眉道:“双腿屈起,张开,再张大!” 她抖着腿按他说的话做,裙子因姿势变换而迭堆在腰处,褪下的桃红内裤掉在脚踝上,腿间的旖旎风景一览无余。 这次程煜辉的检查速度出乎意料的快,虞娇能感觉到冰凉的窥器撑开了她的阴径,以及棉棒戳刺的微痛。 她下床整理衣裙,他洗完手坐回桌前,开了尿检单,连同容器一并给她,她去厕所接满,再交还护士时,正看到萧龙从房里走出。 他也检查好了。 直到黄昏时分,李警察把检查报告发给他们,虞娇和萧龙是健康的,但另几个就不这么幸运了,一个男人气急败坏的甩了另个女孩一巴掌,大声怒骂:“贱人,有病还出来卖。”又朝李警察道:“她犯有传播性病罪,把她抓起坐牢吃官司。” 李警察揶揄他:“抓你时你说自己是法盲,这时候倒什么都懂了。” 另过来几个警察过来,让得性病的排成一队,院里有辆小巴车,要送他们去收容所强制治疗。 虞娇和萧龙以证据不足没有拘留,但罚款没有手软,五千块瞬间就从虞娇的支付宝里化为泡影。 他俩出了公安局,走在金黄的夕阳里,虞娇要去乘公交往L8酒吧,她问萧龙晚上来L8吗?萧龙心不在蔫地摇头,却在一家蛋糕店的橱窗前停步,神情充满了兴致,他叫上虞娇走进店内,一股甜香味儿扑面而来,十数种奶油蛋糕摆成一排。他指着其中一款问虞娇怎么样,虞娇说好看,随在旁边的店员适实的介绍:“这款生日奶油蛋糕取名‘公主驾到’,蛋糕中央是位公主的造型,周边扑满奶油做的玫瑰花瓣,寓意公主驾到,绽放玫瑰人生。”又给他俩看切面:“内里十分丰富,一层原味蛋胚,一层芋泥夹馅,一层水果夹馅,可供2~3人食用。就是价格稍微偏贵,一个叁百元。” 萧龙问:“能再夹一层草莓酱吗?我老婆最爱吃。” 店员笑问是今天过生日吗? 萧龙点头,眉眼温柔,她说可以,并且免费夹,又热心建议道:“这款适合给小女孩过生日。”她指向另一款奶油蛋糕:“这个寓意也很好,比翼双飞,爱意蔓延,更浪漫。” 萧龙还是选了“公主驾到”那款,他说老婆就是他的公主,听到的人都善意地笑了。 因为蛋糕是要现做的,他在店里继续等候,虞娇告辞先行离开,走出店门,等红绿灯时,她又回头看了看,难以想象萧龙还有这一面。不由想起数年前,她人生中吃到的第一个生日蛋糕,是他送的,那鲜甜的滋味,便是今日,心底仍能感觉到幸福。 第二十八章意外 虞娇到酒吧换了制服,系上围裙,清洁阿姨已经打扫过,地板湿漉漉的,她给每桌的玻璃瓶倒入清水,再插一朵香水百合,插完时,鼻间全是好闻的花香味道。 一天里她最喜欢这个时刻,客人还没来,只开了几盏壁灯,幽幽的杏子红,撩拨着一室静谧。 窗户大开,马路对面是一幢很有年头的小洋楼,爬满一面墙的爬山虎,一阵风过,如片碧绿的海。 没谁会去注意这些,因而成为独属于她的风景。 风景模糊后,各类客人粉墨登场,她从兜里取出点单本和笔,迎领他们找到合心意的座位,再给他们推荐啤酒洋酒鸡尾酒,多数会成功,她便算算自己能拿多少提成,以前她对这方面不太上心,因为老冯每月会给她发工资,有时五六千,有时七八千,都是现金,不易被人追查。她拿到这笔钱交房租水电煤,酒吧给的工资用做日常开销,只要不大手大脚,还是能过下去的。 但现在老冯死了,这个月没人给她送工资来,生活的压力骤降,她刚租的房付叁押一,又买了张床,添些电器之类,积蓄见底,若有些办法,也不会开口让萧龙还钱,成为临检警察口中证据确凿的嫖资。 人间安定,多为钞票几张,偏这钞票几张,能去人间慌张。 虞娇现在可谓深有感触。 她把酒水点单给了调酒师托尼去调制,等的时候,拿块帕子将玻璃杯内的水渍擦拭干净。 四尼是夜场经理,从人群中挤过来,让虞娇随他到酒吧外。 虞娇不肯走:“客人点的酒水,我还要给他们送去呢,否则他们一个投诉,你就要扣我工资。” “不扣不扣,你快点好吧!”四尼逼出了一脑门子汗,DJ在打碟,人间闹哄哄,他拔高嗓门朝领班吴芸吼:“虞娇的单你来送。” “凭啥呀!”吴芸翻给他一个大白眼。 “凭啥,凭我是夜场经理,要你送就送,不送就扣工资,滚蛋!”四尼从来都是做老好人,能让他讲出这种话,是被逼急了。 虞娇放下帕子,跟他往外走,出了酒吧门,看到路边停了一辆别克商务,叁个穿黑短袖的男人站在车前,齐齐朝她望过来。 这是什么阵仗?!四尼压低声说:“听过老板还有家私人会所叫王朝么?”见虞娇摇头,接着道:“老板经常在那里招待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刚才老板打电话来,讲派车接你到王朝去见他。” “老板?刘玛帛?真是他?有说因为什么事要见我?” “没说,他语速很快,讲完就把电话挂断,根本不给我时间问......”四尼忽然闭嘴,原来是那叁个黑衣男中的一个走过来,问:“你是虞小姐?” “是是是!她是虞娇虞小姐。”四尼迭声道:“你们要找的就是她!”赶紧后退,一溜烟钻进酒吧门里去了。 “老板找你!”男人重复一遍,语调平平,他身材四板周正,手腕上大团猛虎刺青蜿蜒入了袖口,再从脖颈处钻出,有一种你不跟我走,就会吃不了兜着走的架势。 虞娇本该怕的,因为来者不善,但身为缉毒警察刻进骨里的使命感,以及神秘的王朝会所,从未露面的刘玛帛,毒品,交易,贩卖,这些关键词都在燃烧她的决心和勇气。 她看似很害怕,脸色都在发白,无助地点点头,乖顺地跟在男人身后,近到车前,男人哗啦一声替她把门拉开。 里侧靠窗坐着个人,听到开门声侧脸瞧过来,虞娇恰和他投来的目光相碰,彼此都怔了怔。 虞娇实在没想到萧龙也在车内。 程煜辉洗过澡出来,他一个人坐在客厅诺大的沙发上,打开电视,百无聊赖地调着频道,电视剧里年轻男女在热烈的亲吻,画面十分养眼,他心如止水地看着,又调了一个轮回,开始看国际新闻。起风了,吹得灰色窗帘豁开一道缝,夜色钻进来,在地板上留下漆黑的影子。 他站起身,往酒柜而去,再回来时,一手拿威士忌,一手拿加冰块的玻璃杯,放在茶几上,先前坐过的地方褶皱还未复平。他坐下,没什么表情地看向威士忌,每次喝过虽能昏昏欲睡,但醒来时总头疼欲裂,有些引鸠止渴的意味。 他终是伸手去拿酒瓶,却听到摁门铃声。 “你来做什么?”程煜辉表示不欢迎。 “喝酒聊天。”刘家宏简短道,踢掉跑鞋,光脚走在地板上,打量四围啧啧道:“这么大的地儿,就你一个人住,送你四个字,暴殄天物。” 他带来一瓶叁得立纯生啤酒,一只热过的符离集烧鸡,一袋五香花生,还有一个保温壶,一股脑儿的全摆在茶几上。 程煜辉认出保温壶是王箐箐的,蹙眉警告:“不想害她的话,就别劝我!” 刘家宏盯着他片刻,一个大喘气,熟门熟路去厨房拿碗勺过来,拧开壶盖,热气混着汤水油香飘溢进鼻息底,他拿勺由底部捞捞道:“靠,甲鱼枸杞汤,补肾壮阳啊!箐箐用心了。”抬眼再看程煜辉:“这么好的女孩,你确定还是要放弃?不再考虑考虑?你呀,不是我说你,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嫂子从没炖过这么富含深意的汤给我喝过!” 程煜辉淡道:“那你多喝点!” “嗳,你!油盐不进!”刘家宏给自己舀了碗,也给他舀了碗:“人不要就算了,汤得喝,别浪费。”他拿着甲鱼壳给他看:“这花纹,厚度,颜色,一看就是野生的,没大几百拿不下来。” 程煜辉仍旧拒绝:“我不爱喝汤!” “瞎扯犊子了吧!”刘家宏揭他的短:“当年我每趟周末来找你,王嫂不是在炖汤、就在炖汤的路上,说你爱喝,还要带到学校去。” “不是我爱喝,是唐馨......”程煜辉微顿,抿紧了嘴唇。 刘家宏给他倒一杯啤酒:“上趟在我家时,你没讲完就走了,后来你们一定是好上了!我说的没错吧?” 第二十九章甜蜜(微H) 程煜辉和张霖几个随导师去北京医学院学习交流有半个月,回来时他给唐馨发短消息,唐馨挺认真的说那天有课,没法去火车站接他。 他当时就笑了,多大的人了,还需要接?! 唐馨问他笑什么,他摇头说没有,但笑意太明显,感受到电话那头的沉默,他补充说会有校车接送到学校门口。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但当他背着双肩包走下车时,听到张霖吹了声口哨,李昕也回头朝他挤眉弄眼,原来唐馨一个人站在校门口。 她戴着杂花绒线帽子,两条松松的麻花辫子搭在胸前,穿玫瑰红的短羽绒服,露出纤细的腰肢,包臀的呢子裙,黑色紧身裤和皮靴把小腿修饰的又长又直,才下过雪,空气又冷又潮,她的眼睛湿淋淋的,不经意地瞥过来,视线相碰,抿嘴微笑着走过来。 “小妖精。”不知谁嘀咕了一声。 程煜辉觉得自己真是错的离谱。 他没等她走到跟前,已经径直迎过去,也没让她说话,伸长胳臂揽住她的肩,转了个身,和她继续往前走。 背后传来张霖和李昕他们嗤嗤笑声和口哨声。 唐馨挣扎了一下,他语调很平淡地说:“别回头。” 她挺听话的,不回头就不回头,偏着头看他:“北京好玩吗?我一次也没有去过。” “我不是去玩的,一直待在学校或鉴定中心。”他再添了一句:“ 以后我带你去北京。” 唐馨笑了笑,她边走边用脚尖踢路上薄薄的一层雪,靴面弄的又湿又白,他无奈地开口:“好好走路。” 唐馨显然不高兴了,敛着小脸,也不吭声儿,到他宿舍楼门前的时候,说和同学约好去图书馆,就止步于此吧。 程煜辉边替她登记,边道:“我有带礼物给你,上去拿了再走。”写的很快,她的身份证号码他倒背如流。 唐馨便随他上楼,看他拿钥匙开锁,进去把背包随意丢在地上,她站在门口不进来,等着拿礼物。 也就一瞬间的事,程煜辉忽然伸手抓住她的胳臂一拽,她连啊都没及惊喊出来,就栽进他的怀里。 门在身后“砰”的大力关紧了。 她被死死压在门板和他的胸膛之间,他攥握她纤细的手腕举过头顶,俯首寻到她的嘴唇,舔了几下,弄湿后,再狠狠地吻住。 他默认她是女朋友没多久,俩人就接吻了,都没经验,亲了好久,他是乐此不疲,咬着她的嘴唇像咬草莓味的棉花糖,香香甜甜,又勾着她黏嗒嗒的舌头吸吮一通,软嫩湿滑的舍不得放。她则憋的额上都是热汗,通红着脸求饶,要哭不哭地说喘不过气快死了。 看着她被自己亲的可怜惨了的样子,他还专门把从前学过的口腔构造又重新复习过一遍。 熟能生巧,多次接吻后就死去活来了。 程煜辉侵略十足的劲儿,炽热的舌头不容推拒地撬开她的小白牙,肆意地咬吮她的舌尖,咬吮的她只觉酸麻胀痛,这般激烈搅缠引得口内生津,他吃她的,也把自己的唾液很色情地哺喂给她,唐馨吞咽着,嗯唔了一声烫,又喊了一声硬。 俩人下半身密不可分,此时的程煜辉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极易冲动,胯间起了反应,粗大的一条插抵进唐馨的腿根缝里,他另一只手伸进内衣的下摆,摩挲她细嫩的腰眼,再往上摁在包裹圆乳的胸罩外面。胸罩全是蕾丝花边,又薄又透,女孩儿青春也敏感,乳儿又娇又弹,盈了满掌,其实他的手蛮大的,因为经常打球,指腹也糙,磨蹭了小奶尖儿几下,纵使隔着蕾丝,仍旧急腾腾的胀起,又硬又翘,像鸟喙啄着他的掌心。 “小妖精!”他不知怎地突然笑了,分开彼此的唇舌,额头轻抵她的前额,笑着粗声喘着气,唐馨不明所以地看他,他笑起来特别好看,眼睛虽有些发红,但仍亮如灿星,因为在笑,眼尾微微挑起,挑的都是桃花,没女人能招架的住,他似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平常不大笑的,总一副面无表情高冷的样子。 程煜辉看出她的疑惑,笑着舔舔她的眼睫,轻声地说:“哪里硬,你的,还是我的?” 唐馨知道了他此时心情很好:“你之前生哪门子气呀?”还找她的碴。 程煜辉不答,只问:“你为什么不来火车站接我?” 唐馨觉得冤死:“我说了,我有课呀!”而且她没记错的话,他还在电话那头嘲笑她。 “你那课学的,多上一节、少上一节有什么区别?”程煜辉又笑了,他实话实说,她的专业课学的太烂,让学弟辅导过她几次,后面都不肯教了,他没办法,只得自己亲自上阵,学一遍再教她,他学的都快成第二专业了,她还是懵懂无知。 他都怀疑她是怎么考上南大的新闻学系的。 唐馨挺伤自尊地看着他:“你嫌弃我笨是不是?我配不上你!你找聪明的去。”她开始挣扎的推拒。 “别动!不想我在这里办了你就别动!”程煜辉又吻住她的唇瓣好会儿才松开,嗓音低哑地说:“你哪里笨了?你能把我套牢,这叫笨?” 唐馨不乱动了,呆呆地看着他,眼底闪过一抹难以明辨的思绪,太快了,很难捕捉到。 她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脸贴近他的胸膛,慢慢地说:“那下次我去接你!” 程煜辉轻嗯一声,笑着亲了亲她额头。 第二十六有心 程煜辉给她买了稻香村的糕点,各种口味墩墩实实塞满一整盒,还有四五串用塑料纸包好的糖葫芦,又在背包深处掏出个丝绒盒子给她,唐馨正准备拆糖葫芦,暂且放下。 “这是什么呀?”她接过盒子,上面有个米粒大的锁孔,问程煜辉:“钥匙呢?” 程煜辉把背包拎来随意放她脚前:“大概掉在里边了,你自己找。”拿了要换的衣物,去卫生间洗澡。 待他神清气爽再出来时,看到唐馨坐在那里,哭得眼睛像兔子,脸颊全是水光,倒把程煜辉吓了一跳,刚才还好好的。 “怎么了?”见她手指攥紧金项链,青玉佛坠子贴着手背:“不喜欢吗?” 他的颧骨浮起一抹暗红,第一次送女孩子礼物,心底其实也有说不出的紧张。 “喜欢!”唐馨点头,眼里汪着一泡泪。 程煜辉松口气:“喜欢啊!那你哭什么?” 她抽抽噎噎地:“从来没有人送......送我礼物。”说着还打了个嗝。 他看着她会儿,想笑还是忍住了。 “好了,不哭了。”把她拉过来揽在怀里,还是个娇媚的小姑娘,摸了摸她的头,嗓音轻缓:“我帮你戴起来。” 进门就开足空调,此时房间暖若春天,唐馨只穿着米白色鸡心领绒线衫,配合着低下头,把颈背对着他,发脚散发细细绒绒的,他把散发撩开,将搭扣嵌紧,金光闪闪的链子映的颈后雪白软嫩,忍不住吮咬了一口,立刻现了一圈红印,很有诱惑性。 唐馨缩着脖子怕痒,湿着眼睫抿嘴笑,他又拽了下她的麻花辫子:“小妖精!” 程煜辉淡淡叙述往事时,整个人和平时不太一样,刘家宏也说不清其中区别,最强烈的感触是:“谁遇到这样的女孩都得认栽!可盐可甜,说哭又笑,还会撒娇弄痴,没人受得了!”又问:“我记得你提过,唐馨的继父是宝成集团董事长,是五年前因贩卖毒品被抓,叁年前判死刑的那个孟毅仁吗?” 见他点头,一拍大腿道:“这唐馨够城府!孟毅仁出事前家底丰厚着呢,她要什么礼物没有,还缺你这条金项链?” 程煜辉没有回答,随手倒了杯啤酒,吃了两口,又给刘家宏讲起另一桩事。 他和小叔程云鸿有条不成文的约定,周末无论再忙,一定要在家一起吃顿饭,说说近况聊聊天。 此去北京半个月,再回到家时,小叔扔给他一套西装换上,和他一起去参加酒会,这个酒会属于家庭性质,随父母会去些年轻的富二代,大家交交朋友,小叔早年经营一家运输公司至今,随着经济开放及市场扩容,他的生意越做越大,与这些集团公司都有业务往来,有业务就要讲人情应酬,和这些老总们搞好关系,称兄道弟才能一起发财。 程煜辉根本不想去,他一个法医学的学生,和那些公子哥儿名媛属于两个世界的人。 程云鸿跟他提时下了软刀子,他四十多岁,至今没有结婚,没有儿女,这样的酒会注定不能单身而往,若他实在不想,他自然也不勉强,但是,嗳.......原本有望在酒会上谈成一桩大买卖。 程煜辉默默穿上西装,跟着小叔去了金茂。他们抵达时,会场人不少,叁叁两两相聚交谈,乐队在卖力演奏,入耳萨克斯风悠沉舒缓,服务生面带微笑,四处穿梭,靠墙一排长桌,摆满足有上百种的中西点心和酒水。 程云鸿一展商人精明本色,拉着他尽往有妙龄女儿的大佬面前凑,热络的介绍:“我侄子程煜辉,复旦法医学系研究生。”又朝程煜辉眨眨眼道:“这是银通国贸的董事长郭总。” 程煜辉觉得这介绍真是多此一举,却又不得不伸出手,很平静道:“郭叔叔。幸会!” “你也是复旦的?”郭总轻握一下松开,问自己的女儿:“小雪,你认识他吗?” “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他是我们医学院法医学的大神。”女孩挺大方的说,又自我介绍:“我是经济系研二的郭雪,幸会!”并朝他伸过手来。 程煜辉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 郭雪有些尴尬地缩回手,郭总眼神锐利的上下打量他,都是老江糊,纵然心底有什么也不会表现出来。 幸亏又有人过来寒暄才解了围。 程云鸿咬的牙根咯吱响:“祖宗,和人家女孩握下手你会死啊!” 程煜辉蹙眉没有说话,或者压根就没听到,他的视线穿过镶金绣银的桌台,掠过弹琴拉弦的乐队,飘过轻步疾走的身影,落在门前刚走进大厅的一家叁口身上,那女孩跟在夫妻俩身后,乌油长发盘起,衬得颈子修长白晳,穿着旗袍样式斜襟梅花扣的红裙子,把身材紧裹的显山露水,她一直低着头,待走到大厅最热闹处时,四面八方的来客都朝他们涌去时,才抬起了眉眼,是唐馨。 程煜辉就站在不远处,他忽然笑了笑。 唐馨戴着他送的金项链,虽然和一身穿搭不相配。 她颈子上有处红印,是他弄的。 第三十章有心 程煜辉给她买了稻香村的糕点,各种口味墩墩实实塞满一整盒,还有四五串用塑料纸包好的糖葫芦,又在背包深处掏出个丝绒盒子给她,唐馨正准备拆糖葫芦,暂且放下。 “这是什么呀?”她接过盒子,上面有个米粒大的锁孔,问程煜辉:“钥匙呢?” 程煜辉把背包拎来随意放她脚前:“大概掉在里边了,你自己找。”拿了要换的衣物,去卫生间洗澡。 待他神清气爽再出来时,看到唐馨坐在那里,哭得眼睛像兔子,脸颊全是水光,倒把程煜辉吓了一跳,刚才还好好的。 “怎么了?”见她手指攥紧金项链,青玉佛坠子贴着手背:“不喜欢吗?” 他的颧骨浮起一抹暗红,第一次送女孩子礼物,心底其实也有说不出的紧张。 “喜欢!”唐馨点头,眼里汪着一泡泪。 程煜辉松口气:“喜欢啊!那你哭什么?” 她抽抽噎噎地:“从来没有人送......送我礼物。”说着还打了个嗝。 他看着她会儿,想笑还是忍住了。 “好了,不哭了。”把她拉过来揽在怀里,还是个娇媚的小姑娘,摸了摸她的头,嗓音轻缓:“我帮你戴起来。” 进门就开足空调,此时房间暖若春天,唐馨只穿着米白色鸡心领绒线衫,配合着低下头,把颈背对着他,发脚散发细细绒绒的,他把散发撩开,将搭扣嵌紧,金光闪闪的链子映的颈后雪白软嫩,忍不住吮咬了一口,立刻现了一圈红印,很有诱惑性。 唐馨缩着脖子怕痒,湿着眼睫抿嘴笑,他又拽了下她的麻花辫子:“小妖精!” 程煜辉淡淡叙述往事时,整个人和平时不太一样,刘家宏也说不清其中区别,最强烈的感触是:“谁遇到这样的女孩都得认栽!可盐可甜,说哭又笑,还会撒娇弄痴,没人受得了!”又问:“我记得你提过,唐馨的继父是宝成集团董事长,是五年前因贩卖毒品被抓,叁年前判死刑的那个孟毅仁吗?” 见他点头,一拍大腿道:“这唐馨够城府!孟毅仁出事前家底丰厚着呢,她要什么礼物没有,还缺你这条金项链?” 程煜辉没有回答,随手倒了杯啤酒,吃了两口,又给刘家宏讲起另一桩事。 他和小叔程云鸿有条不成文的约定,周末无论再忙,一定要在家一起吃顿饭,说说近况聊聊天。 此去北京半个月,再回到家时,小叔扔给他一套西装换上,和他一起去参加酒会,这个酒会属于家庭性质,随父母会去些年轻的富二代,大家交交朋友,小叔早年经营一家运输公司至今,随着经济开放及市场扩容,他的生意越做越大,与这些集团公司都有业务往来,有业务就要讲人情应酬,和这些老总们搞好关系,称兄道弟才能一起发财。 程煜辉根本不想去,他一个法医学的学生,和那些公子哥儿名媛属于两个世界的人。 程云鸿跟他提时下了软刀子,他四十多岁,至今没有结婚,没有儿女,这样的酒会注定不能单身而往,若他实在不想,他自然也不勉强,但是,嗳.......原本有望在酒会上谈成一桩大买卖。 程煜辉默默穿上西装,跟着小叔去了金茂。他们抵达时,会场人不少,叁叁两两相聚交谈,乐队在卖力演奏,入耳萨克斯风悠沉舒缓,服务生面带微笑,四处穿梭,靠墙一排长桌,摆满足有上百种的中西点心和酒水。 程云鸿一展商人精明本色,拉着他尽往有妙龄女儿的大佬面前凑,热络的介绍:“我侄子程煜辉,复旦法医学系研究生。”又朝程煜辉眨眨眼道:“这是银通国贸的董事长郭总。” 程煜辉觉得这介绍真是多此一举,却又不得不伸出手,很平静道:“郭叔叔。幸会!” “你也是复旦的?”郭总轻握一下松开,问自己的女儿:“小雪,你认识他吗?” “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他是我们医学院法医学的大神。”女孩挺大方的说,又自我介绍:“我是经济系研二的郭雪,幸会!”并朝他伸过手来。 程煜辉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 郭雪有些尴尬地缩回手,郭总眼神锐利的上下打量他,都是老江糊,纵然心底有什么也不会表现出来。 幸亏又有人过来寒暄才解了围。 程云鸿咬的牙根咯吱响:“祖宗,和人家女孩握下手你会死啊!” 程煜辉蹙眉没有说话,或者压根就没听到,他的视线穿过镶金绣银的桌台,掠过弹琴拉弦的乐队,飘过轻步疾走的身影,落在门前刚走进大厅的一家叁口身上,那女孩跟在夫妻俩身后,乌油长发盘起,衬得颈子修长白晳,穿着旗袍样式斜襟梅花扣的红裙子,把身材紧裹的显山露水,她一直低着头,待走到大厅最热闹处时,四面八方的来客都朝他们涌去时,才抬起了眉眼,是唐馨。 程煜辉就站在不远处,他忽然笑了笑。 唐馨戴着他送的金项链,虽然和一身穿搭不相配。 她颈子上有处红印,是他弄的。 第三十一章原由 “孟总来晚了!等得人着急上火!”程云鸿热络地与孟毅仁握手,孟毅仁也玩笑道:“你哪是为等我,是为那份物流合同着急上火吧!” “孟总智慧,一语道破天机!” “你那点小心思 ......”孟毅仁看向程煜辉,打量两眼:“这就是你学法医的侄子?复旦的研究生?怎么没学经济或管理专业?日后还能在生意场上帮帮你!”挺可惜地咂了咂嘴:“学法医没前途。” 程云鸿连声称是,笑道:“我也这么说他!”又给程煜辉介绍:“孟太太,孟小姐......” 这是我的继女,不姓孟,叫唐馨!”孟毅仁伸手揽住唐馨,挺亲密地说:“她是南大新闻系的,这学年在复旦做交换生,校园里你们有没有见过?” “没有。”唐馨先开的口:“他是医学院的,我在新闻学院,两条道上的。” 程煜辉抿着唇,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 程云鸿有意无意瞟过搭在女孩肩上的大手,夸赞道:“两条道上的,唐小姐这话说的挺彪悍啊!” “她是很有性格,发起脾气来,我都得让叁分。”孟毅仁一声叹息:“我这样的人物,看过谁的脸色,嗳,就被她吃住了。” 周遭听到的皆笑得耐人寻味。 唐馨不吭声儿,低头抠着涂红的指甲盖,还是孟太太看到熟人,把她拉到了一边。 程煜辉转身要走,就被程云鸿抓住衣袖:“再等等......” 没兴趣!他嗓音冷硬地打断,程云鸿看到他的脸,怔了怔,不由的把手松开。 “现在的年轻人心高气傲,自识优秀,其实一瓶未满、半瓶晃荡!”孟毅仁望着年轻挺拔的背影走远,言辞轻蔑。又拍了一下程云鸿的肩膀:“你不是要谈合同?我们换个清静的地,这次竞标的公司多,你要有心理准备......” 程煜辉站在琳琅满目的点心桌前,没有动手,似在想着什么。 郭雪不知何时来到他旁边,叫了一声:“师哥。” 他看了看她才淡道:“抱歉,我不认识你。” 郭雪双颊倏得通红,他也没理,随意拿了一块草莓切片奶油蛋糕,走出大厅,有个小花园,空气清冽,没什么人。 他吃了两口蛋糕,嫌太甜。 忽然感觉有人用手指戳他的背,回过头,竟是唐馨,她披着羽绒服,笑嘻嘻地:“你在这里呀,我找了好久!” 墙上壁灯光照有限,程煜辉的面庞隐在一团昏暗里,他过有片刻后,才冷笑道:“我认识你吗?我们可是两条道上的!” 唐馨凑近细量他的脸色:“你在生气?”也知道他在气什么,咬着嘴唇嗫嚅:“你看到了,我要是说我们认识......” 程煜辉打断她的话,蹙眉动怒:“我们岂止认识这么简单!就差没上床了。” 唐馨解释孟毅仁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表面看着光鲜,实则在背后粗鲁强硬且控制欲极强,若是她和母亲稍有反抗,他不动她,只对母亲拳脚相加实施暴力,她和谁交朋友都需征得他同意才行,否则......她说:“他有很多手段来对付你,直到你受不了远离我。” 我还怕他! “你不怕他,也要为你叔叔着想。”唐馨道:“刚才我看出来了,你的叔叔很怕他。”她仰起脸,眼里有泪光。 程煜辉没有说话,挖了一勺蛋糕喂进她嘴里,这是她最喜欢吃的,果然唐馨整个吃完,泪光也干了,唇角沾着一星奶油,他沉默着俯首去舔掉,她的唇比奶油还丝滑,忍不住把她带到僻静的角落里,热烈地吻她,她也表现的格外乖巧,舌头湿热地舔舐他微凉的下巴,轻咬他微滚的喉结再吸吮,像只猫儿般的讨好他。 他心底那点介怀瞬间被打散,啄着她的耳垂,许下誓言:“糖糖你别怕,再等我两年,毕业后我们就结婚,我做你的靠山,我保护你!” 唐馨伸手环抱住他的腰身,侧脸贴近他心脏的地方,咚咚咚咚跳的沉稳有力,壁灯映亮她的眼睛,有甜蜜,且怅惘。 刘家宏听到这,撕了一条烧鸡腿,边吃边道:“说的有道理,你毕业后去的可是公检法,孟毅仁就算不死,再嚣张再霸蛮又如何,还真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显得很感慨:“你们这才像谈恋爱的样子嘛,不像我和林芬那会,叁天两头闹分手,见着面恨不得撕了对方。” 程煜辉喝了两口啤酒,突然说:“我们也闹过分手。” 开端应是大年叁十那天,吴姨一大早就在准备年夜饭,吴姨是谁,我十岁那年,她被小叔雇来照顾我,这一照顾就许多年。她是南方人,做事手脚麻利,爱干净,更有好厨艺。她自制香肠腌鱼酱油肉,风鸡风鸭咸猪头,自拌芝麻猪板油馅包宁波大汤团,会在肉丸子里添加切碎的荸荠增加脆感,红烧肉糖醋排骨八宝鸭,一整只走油蹄膀,外加一砂锅老母鸡汤。 把餐桌摆的满满当当。 就在这个时候,他接到唐馨的电话。 第三十二章愤怒 唐馨是和她的继父孟毅仁一起来的。 程云鸿把他们迎接进门,孟毅仁笑呵呵地环顾四周,啧啧夸赞:“闹中取静,宅形四平八稳,风水阴阳平衡,院落小池松柏颇有古韵之风,我也算见过些世面,这套别墅实在不错,是从他人手中购得?还是自建的宅子?” 程云鸿笑着说:“这是当年我嫂子设计建造,她是做这方面的。”寥寥一句带过,怕的是触景伤怀。 一股红烧肉的味道迎面扑鼻,程云鸿说:“孟总若不嫌弃,就在这里随便吃点家常便饭。” 孟毅仁摇头:“我们正要往和平饭店去,我接到个电话.....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语气似怒非怒:“程总,我要你给我个解释。” 程云鸿立刻压低声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去书房聊。” 显然事关重大,难顾及其他,急匆匆就往楼上而去。 院里落下程煜辉和唐馨,俩人遥遥相望,程煜辉一直插袋站在台阶上,身后玻璃扇门贴着鲜红的福字。 唐馨蹦蹦跳跳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他的腰,仰起脸笑靥如花:“好久不见!想不想我呀?”像极他养的狗子,想得他宠爱时就是这种眼神。 他抬手揉揉她的头发:“不想!” “真的?”唐馨仔细打量他的表情,没有什么表情,好像是真的...... 看着她丧气的唉一声,真好骗!他捏了下她的粉腮,唇角微勾起弧度:“假的!”眼里全是笑意。 程煜辉的个子很高,她踮起脚尖亲吻他棱角分明的下巴,他挺享受她的热情,冬日的暖阳斜射过来,整个人都是幸福的。 唐馨“啃”完他的下巴,吸吸鼻子:“我想吃红烧肉。” 他看着她有些无语:“我带你去厨房!” 她站着不动,把手插进口袋里:“你挟两块来我尝尝就好。”又问:“洗手间在哪里?” 程煜辉给她指了方向,径自进了厨房,吴姨在忙着摊蛋饺,他揭开锅盖子,一块块红烧肉浓油酱赤,唐馨不吃肥肉,吴姨用的都是五花,想找几块纯瘦的不容易,待他挑捡出五六块装在碗里,走到厅这边来才发现,唐馨并不在。 他以为她还在洗手间,找过去里面是空的,前院后院客厅也没人,想了想,踩着楼梯走上二楼,一眼便看见唐馨站在书房门外,静立着一动不动,他鬼使神差的踢掉鞋,踩着柔软的地毯悄无声息来到她背后,书房门没关紧,里面传出小叔和孟毅仁的说话声,唐馨全神贯注地握着手机,屏幕很亮,开着录音功能,一条波浪线像心电图在跳。 他一把夺过手机,唐馨明显被吓得不轻,胸脯起伏剧烈,眼眸乌黑,小脸苍白的不见血色,他拽她走两步,又突然把她往另一间房内嵌门处一推,程云鸿已探头出来,看到他有些吃惊:“你在这里干什么?” 程煜辉说:“我在找豆豆。”豆豆是他养的一条狗。 “我把它拴在后院了。”程云鸿朝他摆摆手:“快走吧!别打扰我们说话。”随手把门关死了。 程煜辉神情一沉,继续拽着唐馨下楼,他人高脚步大,她跟不上,跌跌撞撞的差点摔一跤。 程煜辉把她带到自己的房间,拖过椅子自坐了,目光一错不错的审视她。 唐馨虽还气喘吁吁的,但明显镇定了许多,她把被拽歪的羽绒服拉拉正,嘴里嘟囔:“不带这样吓人的,吓死我了你怎么办?” 程煜辉仍皱眉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得寸进尺的靠近过来:“我的手机,呃,还我!”伸手就要拿走。 “站好!”程煜辉忽然开口,声音很严厉:“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平时总是宠着她的,极少发脾气,此时的样子......唐馨竟莫名有些害怕,她想了个蹩脚的理由:“这是老师布置的作业。” “撒谎!”当他和她一样笨么:“为什么要偷听他们说话?你在算计着什么?” “一个是你的叔叔,一个是我的继父,我能算计什么?”她喘口气说:“在路上的时候,继父接到个电话后,生气的破口大骂。让司机调转车头就来找你叔叔,我想一定是件很严重的事情,只是感到好奇而已,真的是好奇!你连我都不信了吗?” 程煜辉沉默了会儿,看了看手机,语气有所缓和:“他们能躲到书房私谈的事,就是商业高度机密,不被旁人所知道。你不仅偷听还录音,这种行为不仅可耻,若传播出去,就是犯罪。我当你年少轻狂太无知,这次就算了,但录音必须删除。” “不行!”唐馨几乎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行?” “你把手机给我,把手机还给我,要删我也自己删。”唐馨放软了嗓音。 “反正都要删除,你删我删又有什么区别!”他低着头,手指开始摆弄摁键,听到唐馨冷冰冰地叫了声:“程煜辉!” 他抬眼看向她,她也在看他,板着小脸,神色严肃,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并带有一种不耐烦。 她好像突然长大了。 你很难把她和之前站在阳光地里、那个亲吻他、痴缠他的娇媚女孩儿联系到一起。 “程煜辉,把手机还给我!”她一字一顿重重地说,走到他跟前,不容拒绝地从他手里抽走手机,他没有阻拦,因为那段音频已经完美删除。 唐馨显然也意识到了,她不死心的寻找,当意识到纯属徒劳时,捏紧手机,目光定在他的面庞上,显露着出离的愤怒。 “程煜辉,你太过份了!”她咬着牙根质问:“你有什么资格碰我的手机?删除我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 程煜辉缓缓站起身,房间没有开灯,窗外又被树叶遮挡住日阳,光线变得昏暗,唐馨整个人都在他的阴影里,他不明白她为何要大发脾气,他按捺住心底的焦躁,还是打算试图跟她讲道理:“唐馨,这事情从一开始你就是不对的!” “你怎么知道是不对的呢?你认为不对就不对吗?你是谁,你是神吗?”她不知何时变得如此尖酸和不可理喻:“你管我做什么?” “我是你的男朋友,我比你年长,我希望你不要犯错!”他想去抱她安抚她,却被她一把甩开了。 她后退有五六步,冷冷地望向他:“ 程煜辉,不是了,从现在开始,不是了!” 第三十三章剖白 唐馨撂下狠话,即头也不回地奔出房间,程煜辉怔了怔,本能地想伸手抓住她,却抓了一团空气。 他追出的时候,恰见孟毅仁正和程云鸿从楼上下来,便停下脚步,唐馨站在院央,她穿着红色羽绒服,像一团火似的。 她没有看他,谁也没看。直到孟毅仁走到她身边欲揽她的肩膀,她偏身技巧性的躲过了,嗔着脸率先往外走,谁也不搭理。 程煜辉听到孟毅仁和小叔的笑声,隐隐约约的,逐渐弥散在空气里。 这个年注定过不好了。 孟毅仁带着唐馨走后,程云鸿也穿上大衣,拿着车钥匙急匆匆要出门。 “小叔!”程煜辉叫了一声,他的神情有些恍惚。 嗯!程云鸿想起什么,顿步看向他,语气饱含着歉意:“我得去公司一趟,你肚子饿的话就先吃,别等我,不过晚上我一定会回来的。” 程煜辉没再说话,目送他开着汽车行驶上街道,关上外门,再回到厅里,看见茶几上搁着给唐馨挟的那碗红烧肉,早已冷透了,表面糊着一层乳白的荤油。他端起来到厨房,吴姨正把解下的围裙挂好,她的任务完成,也要回家和子孙过年去,程煜辉给她一个鼓鼓的红包,她高兴的收进口袋里。 诺大的别墅又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他。 台子上摆满为年夜饭准备的丰盛菜肴,他毫无胃口,拌好狗粮去喂过豆豆,把绳子解开给它自由,复坐回沙发上打开电视,随便选个闹哄哄的频道,说说笑笑间,整个客厅似乎也有了人气。他脑里全是唐馨,他把她踏入别墅起到离开这段时间的言行所为,如做阅读理解般细细琢磨,他试着将心比心,但他也有自己做人的坚持,想多后只余烦躁,打电话给她,想要好好解释清楚,却听见不是已关机,便是正在通话中,显然她拉黑了他。 真是有够决绝的! 程煜辉气笑了,他把手机扔到茶几上,继续面无表情的看电视,光线逐渐昏黑朦胧,无数烟花在空中绚烂绽放,噼噼啪啪响彻天地,映的客厅亦是忽明忽暗。 他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再醒过来,听到汽车驶入及大门关阖声,才坐正身躯,就听摁开关的声音,啪的灯亮了,如同白昼,刺的他眯觑着眼,能看见小叔扁扁的影子,他嗓音有些沙哑问:“搞定了么?” “搞定!”程云鸿面庞有一种自得的神气,瞄过空荡荡的桌面,看向他:“怎么?没吃饭?” “没胃口。”程煜辉起身去倒水喝。 “人是铁饭是钢,不吃怎么行!”他去厨房热了两叁样菜和一砂锅鸡汤端上桌,吃完也懒的洗,全堆在水槽里。再去酒柜里取了威士忌和两个玻璃杯,倒满,俩人坐在沙发里,边喝酒边看春晚。 程云鸿吐槽:“这小品一点都不好笑,一年比一年难看!” “小叔!”程煜辉忽然说:“我爱上一个女孩。”语气听着倒觉有几分难过。 “让我猜猜!”程云鸿不察,反来了兴致:“是不是说喜欢你,又突然断掉联系的那个?”看表情果然猜的没错,他大笑:“你是该多交交女朋友谈谈恋爱,才不辜负大好时光。”又打量他两下,促狭地问:“还是处男?你要加油啊,我像你这般年纪时,早身经百战,越战越勇了。” 程煜辉颧骨浮起一抹不易觉察的暗红,佯装镇定:“我和她交往不是玩玩,是直奔毕业后就结婚去的!” “你,认真的?”程云鸿偏头盯他的神情,不由吃惊地笑了笑:“那女孩何方神圣?什么时候领给我见见?” “小叔你也认识。”程煜辉又补充一句:“今天还见到了!” “不会是吴姨吧!”程云鸿仍在开玩笑,忽然意识到什么,嘴角的笑容渐渐敛收:“唐馨?”见程煜辉默认了,他的脸色当即阴沉下来。 “你随便爱谁都行!就不能是她!”也不待程煜辉发问,直截了当地说:“你天天活在象牙塔里,不知社会艰险,孟毅仁是什么人?阴险狡诈,骄傲自大,爱玩女人,他看中的女人,可以说十个有九个难逃魔爪。唐馨不是有个亲姐姐,割腕自杀了,圈里都在传和他脱不掉关系!上次酒会你也看到他对唐馨的态度吧,我可听到风声,唐馨和他不清不楚的,这女人有手段,所以你瞧,他把她带进带出,就连今天,都是带着她过来。你爱谁都可以,就不能是她!哥嫂去逝的早,他们要还健在,也不会同意你和她交往。” 他微顿,接着道:“看在你爸妈的份上,你也该听进我的劝。对了,还记得上次酒会吧,银通国贸、郭总他的女儿,叫郭雪吧,复旦才女,对你念念不忘,他爸一直要请我吃饭,估计就为这事!不是我说,郭雪就挺好,要家世有家世,要长相有长相,要才学有才学,哪点不比那唐馨强!我奉劝你早日放弃,及时回头,免得愈陷愈深,最终最痛苦受到最大伤害的就是你......” 程煜辉忽然说不下去了,举杯将酒一饮而尽,虽然面庞腾热,但眼神却是冰冷的,他看向刘家宏问:“你还不回去吗?” “不回!老婆带菁菁回娘家去了。我回去也是一个人,不如在这里跟你做个伴。”刘家宏解释完,抓耳挠腮道:“怎么不说了?后来你们和好了没?唐馨跟她继父真有一腿?嗳,你别走啊!把人吊半空就不管啦!” 他眼睁睁看着程煜辉走进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门锁死。 “做人真不厚道。”烧鸡已经吃的只剩一把骨头,酒瓶也空了,他去卫生间一面刷牙漱口,一面四面打量,宽阔又低调的奢华。 程煜辉还怪会享受。他也没去客房,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开着空调有些冷,随手扯掉铺在上面的麻将席,深灰的沙发面有一团陈年污渍,看着显眼,虽然色泽旧淡,但还在。 沙发挺大,足够睡两个像他这样的壮汉。 舒服,他喟叹一声。 夜已很深了。 第三十四章震撼 虞娇揉揉眼睛,缓解被长时间蒙住所带来的不适,她发现已置身于富丽堂皇的大厅中央,水晶灯如一朵倒垂莲花,珠珠串串缀荡下来,闪耀着绚目多彩的光芒。往前十数步是旋转楼梯,铺着厚厚的金黄龙纹地毯,流丽的奢靡不遮不掩淌的到处都是。 萧龙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俩人沉默着等有片刻,一位身材高挑的美女过来迎接,自称姓苏,是这里的经理,微笑着并不多话,引领他们往楼梯上走,二楼有很多描龙画凤的房间,他们沿走廊越走越深,直至一处门前停下,苏经理轻叩两下门,再抓住长柄把手,似乎用了极大的力气,非常夸张的把门拉开来。 一股龙涎香的味儿扑面,他俩才走进去,虞娇就觉眼前闪过一道人影,直朝萧龙的怀里扑,定睛一看,是个年轻艳丽的女人,双臂缠绕住萧龙的脖颈,两腿挟上他的腰,凑头热情的亲吻。 萧龙的手仍插在裤袋里,并不去接住她的双腿,女人舍不得唇齿分离,含混地问:“想不想我呀?” “不想!”萧龙语调似真又假难以琢磨。 那女人竟丝毫不生气,媚笑着从他身上掉下来:“你等着,我要你好看.....”突然瞟到了后侧的虞娇,话音倏顿,四目相对,她的眼神变化极快,透出凶悍,嗓音满是狠劲儿:“啧啧,这女的谁呀?”像个被抢食的母老虎。 萧龙皱眉往房里走,被她不依不挠地用力拽住胳臂,阴沉起脸道:“我不在你就反了天是吧?还不说她是谁?别怪我的枪走火。” 萧龙止步,厌憎地盯着她。 “是你二哥找她来的。上次在L8的货、幸亏有她帮忙,否则人财两失。”说这话的秦北,不知何时倚墙柱而站,看到虞娇望向他,抬起手里的红酒杯示意。 萧龙彻底不理她了,去和坐在沙发里抽雪茄的男人打招呼,那女人自然不把虞娇放在眼里,低哼一声,转身紧跟其后。 秦北洒洒走到虞娇面前,他很高,和程煜辉相差不离,与她说话时会俯首,那真是个很迷人的角度,曾一度把她迷的神魂颠倒,总忍不住踮起脚跟亲吻他棱角分明的下巴。 秦北看她的眼神渐渐变得潮湿多情,心底竟然怦怦乱跳起来,有一种莫名的欢喜充斥全身,好像她对他并非表面那样的不在意:“虞娇,我......”他才开口,就见这女孩儿似刚神回,表情充满惊吓地瞪着他,他索性直接问:“你刚才在想谁?” 虞娇知道自己失态了,她怎能在这样的场合犯这样的错误,恼羞成怒道:“想我爸爸!”咬紧嘴唇再不说话,转而视线迅速扫过房内的所有人,除秦北和萧龙外,抽雪茄的是毒枭刘星波,旁边还有叁个男人坐在他右侧,指手划脚的交谈,应该是他的左膀右臂。缠着萧龙的女人她看过照片、刘星波的妹妹刘瑷。 虞娇此时心底大为震撼,她知道萧龙爱他的妻子,却又和刘瑷厮混在一起。 他们的亲密举止绝非一天两天的事情。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虞娇也知道,有些警察在贩毒集团卧底时,为更好的迷惑同伙不曝露身份,也不得不吸食海洛因。 她的脚踩到了拖线板,差点摔出去,亏得秦北眼明手快的拉住她,虞娇站稳后道声谢,不落痕迹地把他的手甩开了。 秦北低笑出声,这姑娘劲劲地挺有意思。 “虞小姐?”刘星波从来都是墨镜不离身,今晚却稀罕的没戴,他长的很凶相,看她的目光令人汗毛倒竖。另叁个男人和他交头接耳,用的是缅甸语,没说两句话都笑起来,再看她时就变的不一样了,懒懒中透出些许玩味。就这些许玩味,令虞娇的脊背出了汗,她是经过一些事的,知道那里面有多不怀好意!用眼角余光斜睃萧龙,萧龙在抽烟,吐出的烟圈把他的表情模糊了,刘瑷伸手拔出他叼在唇边的烟,抽了一口又插进他的嘴里。 萧龙是听得懂缅甸语的,他很担忧虞娇,却要表现的漫不经心,此处堪比魔窟,尤其是对有姿色的女人来说。 他们既然冒险踏进这里,生死不可怕了,可怕的是生死不能的折磨。 “虞小姐那天为什么要帮助萧龙藏毒品?”刘星波操着不太熟练的汉语问。 虞娇表现的很慌张失措,嗓音都在发抖:“龙哥是L8的熟客,人很随和,常来店里喝酒,还给小费。他,他也没说那箱子里是毒品!” “哦,那他说箱子里是什么?” “他说是一箱金砖。”虞娇结结巴巴地:“他还说事成后,会分给我两块,可到现在也没给!” 众人听后都笑起来,刘星波朝萧龙道:“这可是你说的,怎么着也得给她两块,不能食言。”又看向虞娇:“我替你跟他讨了。他一定会给你。”他跟萧龙他们说话都用的缅甸语,只对虞娇说汉语。 虞娇的神情仍显得惊恐:“谢谢老板。”她这句话不知怎地,又把他们逗笑了。 秦北递给她一杯果汁,她摆手拒绝,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喝那玩意儿,刘星波和那叁个男人露出看好戏的表情,秦北也没生气。 刘星波接着问:“虞小姐,你现在知道那是毒品,按中国的律法,这是犯罪,死一百次不足惜。你说该拿你怎么办,为防你去公安局检举揭发,杀人灭口最省事了!” 虞娇倒吸一口凉气,吓出眼泪来:“我不想死!公安局.....公安局也不会只听我一面之词。” 刘星波似笑非笑说:“是个头脑挺清楚的小麻雀。” 众人看她的目光倏得变了,虞娇立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只得泫然欲泣的望向秦北,眼睛湿漉漉的,明显把他当成救命稻草,秦北叹口气:“别再吓唬她!”改用缅甸语道:“小麻雀就是小麻雀,一捏就死了。” 刘瑷虽全程没有说话,却死死在留意她和萧龙的言行举止,却是没瞧出什么蛛丝马迹来,这才嘟囔一句:“别动不动就杀人灭口,不才死了一个么?公安局那边查的紧,再来一个,会是大麻烦。”又朝萧龙笑说:“你高兴吧?我救了你常打赏的吧妹。” 萧龙语气很冷淡:“要打要杀关我什么事!” 刘星波没在继续这个话题,他看向虞娇:“我做人一向奖惩分明,你帮助萧龙藏起毒品,立了大功,我会往你账户打一笔钱!虞小姐还没吃饭吧!”又朝旁边服务生道:“带她去吃饭,好生招待着。” 虞娇想趁机告辞,但话在嘴边还是全咽回去,此时多说多错,随时都会触及这帮人的逆鳞,顺从是最佳的保命之法。便道过谢后,跟在服务生后面离开。 她前脚才隐没于门外,那叁个男人也慢腾腾的站起身,笑着跟在后去了。 第三十五章惊险「Рo1⒏red」 虞娇被带进一间房,环顾四周,类似KTV的陈设,靠墙一圈高级软皮沙发,长桌台摆满酒水瓜果和点心,壁灯泛起幽暗黄光,似刻意营造某种暧昧诡谲的气氛。 这和她所认知的吃饭南辕北辙,脑里警铃大作,回头欲问,服务生已不见踪影。她疾奔到门前,顿住,再慢慢往后退,和刘星波在一起的那叁个男人前后走进来,顺手把门关紧,再一起看向她,目光充满兽欲。 虞娇退到无路可退,强自镇定问:“你们要干什么?” 叁人的笑容渐次狰狞:“小麻雀,陪哥哥们玩玩。”其中一个迅速脱掉衣服,露出布满毛发黝黑的胸膛,急不可捺朝她走近,伸长胳臂来抓她的衣襟,虞娇快速捞起桌上的红酒瓶,朝他脑袋狠狠砸去。砰的一声巨响,瓶子破碎,狼牙齿状的碎口划伤了面门,鲜血和腥红的酒液混淆着往下流,男人吃痛,抹了把脸,破口大骂:“你这个臭婊子,看我玩死你。” 另两人正站门前抽着烟看热闹,见情形不对,弹掉烟头快步过来,虞娇奋起反抗,抓起什么砸什么,如此毫无章法倒让他们一时近不到身前,却更激怒了他们,一边口出恶言,一边来回走动寻找伺机靠近的机会,桌上能扔的已不多,虞娇俯身拿玻璃盘时,其中一人趁其不备,跃上长桌,直朝她扑来,虞娇在警校时练过擒拿格斗,她突然抓住男人手腕,一腿躬起,用膝盖猛击他的手肘,再伸直狠劲踢中他的腹部,那人没想到她竟还有这一手,一时本能向后退两步,掉下桌面摔倒在地上。 虞娇看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知道这些人都是练家子,她此刻不过是拖延时间,望向满地的玻璃渣子,或许今晚真的要死在这里。 做她这一行的人从没把生死看得比命重,她也是这种心态,并不畏惧。只是想起了程煜辉,很遗憾不能亲自告诉他,当初的她,离开时有多么的迫不得已,她是有多么的爱他! 叁个男人开始采取包抄战术,越围越紧,其中一人出手如电,箍住她的胳臂,她另一只手拿着玻璃盘向他头上猛砸,却没注意一只手向她的脚踝抓来,突然被另个男人箍住使劲一拽,她站立不稳跌倒桌面,又被毫不留情地拖拽到沙发上,那被她砸破额头的男人走近,掐住她的脖颈,抬手就是两巴掌,打得她颊腮红肿,骂道:“臭婊子,挺能耐啊!今晚非搞得你见血不可。” 让另俩男人将她的双腿掰至大开,摁住手腕和脚踝,他用餐巾布堵住她的嘴,往下一把扯开她的衣襟,露出圆润的胸脯,再将裤子也一并撕开,胡乱摸了一把,触手滑嫩柔腻,顿时兽性大发,立刻站起脱裤子。 虞娇看着他裸露出性器,肮脏,乌赤,恶臭,应还有性病,龟头红肿附着小颗粒,滴滴答答淌着黏液,他手扶住凑压过来,她撇开脸,眼里流出泪来。 刘星波要乘私人飞机回缅甸,秦北送他下楼,待房中只剩萧龙和刘瑷后,萧龙将烟蒂丢进酒杯里,开口道:“你救她一下!” 救谁呀?刘瑷的脚翘在他的腿上,自顾欣赏鲜红的指甲,慢吞吞的问。 “虞娇。”萧龙耐起性子说:“只有你可以救她。” 刘瑷抬眼盯着他,语调阴阳怪气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我就知道你俩有问题,萧龙你好呀!我才不在跟前几天呀,你就被那吧妹勾走魂了。她这么需要男人,就让古力他们伺候她个够!”她曾在中国呆过数年,讲起话来与国人无异。 萧龙皱起眉宇:“胡说什么!一句话,你倒底救不救!” 刘瑷很有城府的笑了:“哪有求人还这么不耐烦的!我告诉你萧龙,别看我什么都惯着你,你就蹬鼻子上脸爬我头上拉屎撒尿,你旁的怎么样都行,我睁只眼闭只眼,就是不能有其它女人。这会儿她也被玩的半残了吧,救也来不及了,你就当长个教训,下次别再这么干就成!” 萧龙听她这么说,愈发心急如焚,冷冷地将她的腿用力一推,站起身来,刘瑷猝不及防,一时没坐稳,差点从沙发上滑到地下,手指急忙抓住桌子腿,不小心把指甲给劈了,痛地咧嘴,看他也不来扶一把,自顾大步往外走,气的声色俱厉道:“你为了那吧妹就这么对我?你这喂不熟的白眼狼!你不要后悔!” 萧龙神情阴沉地回头看她:“你哥怀疑我是卧底,设了陷井让我钻,若不是这个吧妹,12公斤的海洛因,够判我死刑了吧!你不救,我自己去救!”语毕即下旋转楼梯往一层走,忽听见一声枪响,怔了怔,沿着走廊飞奔而去。 他赶到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秦北的枪口还在冒烟,那叫古力的男人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他屁股挨了一发子弹,鲜血汩汩直流。 另两个男人吓傻了眼,赶紧松开虞娇。 秦北朝萧龙简短道:“你带她回去!” 萧龙板着脸没说话,径直来到虞娇的面前查看,暗自松口气,虽是被凌虐的惨不忍睹,但好在及时来了。 脱下外套罩在她身上,压低声问:“能不能自己走?” 听她说可以,便伸手扶她站起来,却见她腿一软要往前扑倒,索性一把将她抱起朝外走。 接他们来的车依旧把他们送到L8酒吧门外,萧龙去把自己的车开过来,载着虞娇东拐西转到一条僻静的小马路才停下来。 他先问:“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虞娇默然摇头,其实受到的惊吓远比身上的伤要严重的多,但她是卧底缉毒警察,神圣的使命感不容她过多矫情,过了片刻,便慢慢道:“我休息一会就好!” 她摸了摸脸颊。 萧龙握住方向盘的手指因太过用力而骨节分明,愤怒使他眼睛生起红雾,咬紧牙根道:“终有一天,一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会的!”虞娇附和着他:“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一定会的!” 萧龙原还有话要问她,想想算罢,打算先送她回家,她看到路边有一爿外贸出口的服装小店,便说把她放在那里就好。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第三十六章因为他(微H) 萧龙知道她的用意:“我在这里等你!” “不用。”虞娇摇头:“我家就在不远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萧龙能够理解她的心境,她已经很坚强了,伸手想拍拍她的肩膀以示抚慰,却见她瑟缩了一下便作罢,将车停到路边,又道:“外套里有钱,买条最好看的裙子穿,我送你的!” 虞娇露出了从王朝会所出来首个笑容,虽然一闪即逝,下车后目送他的车子驶远后,才走进店里。 这家服装小店经营的是出口转内销,守店的年轻女孩在玩游戏,因是常客认得她,随便她自己去挑了试穿。她试穿了很久才出来,给了钱,再让女孩剪掉吊牌,又问垃圾桶在哪,把扯烂的衣物丢进去,女孩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有些担心地问要不要报警,她拒绝了。 程煜辉梦境模糊,睡得并不踏实,忽然坐起身,平复急促地喘息,隐约听到有门铃声,拧亮台灯,墙上钟摆指向凌晨一点,蹙眉暗忖这时候会有谁来,他的朋友并不多,更况刘家宏还躺在客厅里。 门铃一直在响,他走出房间,客厅空荡荡的,刘家宏不在,但他的外套还扔在沙发上,这并不奇怪,随时出警是家常便饭,以为是他回来,随手摁了开门键,茶几上他之前倒的威士忌还有余,便拿起玻璃杯,走到客厅门外。 今夜月色皎洁,待看清来人后,他的眸光骤然黯沉,一直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这里半步,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哪来的底气,她还有脸敢来。 虞娇摁了许久的门铃,门终于打开,不顾一切寻来的勇气有那么一刻退缩,却仍义无反顾的走了进去,她如只在外流浪的野猫受了很重的伤,奄奄一息,只有程煜辉能救她,所以她找来了,哪怕他再冷漠疏淡,甚至毫不留情地驱撵她,对她都是一种慰籍。那人曾给予她最浓烈的真挚爱恋,是她艰险卧底生活中的一罐蜜,日子最苦的时候想一想,舌尖和心底都会感觉甜。 但今晚的遭遇太苦了,她急切地需要他重新再给她一罐蜜。 她已经看见程煜辉在走廊上,他穿着圆领白T恤,下身随便套一条烟灰竖纹短裤,手里拿着盛酒的玻璃杯。他也看到她了,却没有表现出硬闯她出租房那次的狂暴和愤怒,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喜怒难辨,不知在想什么。 她走到他面前,嗫嚅着:“程煜辉好久不见!”其实也没多久,但她却觉得好久了! 程煜辉不答话,只把玻璃杯抬到唇边慢慢地抿了一口,盯着她会儿,忽然伸出右手挟抬她的下巴,他是法医,对伤口尤其敏感,脸部五道指印粗短清晰,中指戴有戒指,那块创面淤血规律,可看出戒指是瓜棱型,再按照面颊的肿胀及颜色新鲜度,一个小时之前,有个健壮的男人在对她施暴,他很快松开手,又干他何事!冷冷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话音还未落,虞娇凑近他身前,踮起脚尖,亲吻他的下巴,用着极黏稠和缱绻的方式。 程煜辉一下子想起他们在学校时,曾有过一次激烈的分手,和好后彼此约定,如再有下次,提分手的那位,要以这种方式来挽回感情他的喉结被她吮吸的微滚,他沉声说:“这招对我没用了!” 虞娇不知没有听见,还是有别的想法,她仍然在舔吮他的颈子,下颌和喉结处,好似对他还很有爱似的,如果她真的爱他,会害他家破人亡?害他这些年活得痛苦不堪吗? 他推开她,她又凑上来,再推她,再凑上来,如一块牛皮糖黏着他不放。 怎么这么贱!他不耐烦的呵斥,却没再拒绝了,一定是酒精在体内作祟,使他的理智出现断片,还有她像小兽一样细细啃啮他的神经,也使他有些错乱,不由想起下午替她做检查时,她屈腿大张的画面,觉得有股子无名火被点燃了。 程煜辉仰头喝光杯中酒,虞娇吻上他的唇瓣,舔着他嘴角的酒液,像媚人魂魄的狐狸精,是她上赶子要他玩她的他把玻璃杯往窗台一搁,一把抱起她往客厅里走,房间也来不及去,直接就把人跪趴着摁在沙发上,虞娇不安地扭动:“不要在这里,会弄脏的!” 程煜辉脱下白T扔在茶几面,听她这样讲,不客气地嘲笑:“说的你好像没弄脏过似的。”撩起裙摆往腰上堆,把黑色绣花蕾丝内裤先褪下来,随手往皮带上一丢,她还是爱穿这种紧身显胸腰段的衣裙,好看归好看,脱起来有够费劲,他去解背后的拉链,她疼痛地呻吟,夹到头发丝了,蹙眉火大,索性用力一扯,“嘶”的大声豁了条口子。 虞娇不由惊呼:“我新买的裙子。” “这什么破质量!”程煜辉索性一撕到底,露出她雪白滑腻的肩背,在衣裙破碎的映衬下,使人心底的欲火烧高八千丈。把她翻过来面对,再扯掉裙子和松脱的胸罩,露出饱满丰润的双乳,嫣红的奶尖未经揉搓,遇空气便敏感地硬翘起来,他把她的腿屈起掰开至最大,让她自己抓握住两边的膝盖,再把自己短裤往下拉,露出悍伟而粗大的性器,已经嚣张的勃起,像野性十足的兽。 他对准顶入时并不顺利,干涩,战栗,紧张,她害怕的甚至开始使力挣扎,程煜辉有种被愚弄的感觉,冷声道:“不愿意你拼命勾我干什么?唐馨,你到底想干什么?”他不顾胯间性器胀硬到发烫,就要起身。 一声唐馨把虞娇眼里的泪逼出来,她蹬长腿圈住他的腰不让他离开,脚尖磨蹭他的腰眼,嗓音哽咽地说:“我好久没做了!你别走!” 程煜辉默了默,复又覆身而来,伸手抬高她的下巴,白晳颈子上有青紫的手指掐痕,下了狠劲的。他表情阴鸷地问:“到底谁干的?酒吧里闹事的客人?你有报警吗?” 第三十八章疗创伤(高H) 虞娇没有言语,眼眶发红的看他,抻腰挺臀,用腿间最柔软的两瓣肉唇去磨蹭他的性器,刺激自己快点儿出水,便于他耸弄。 不说是吧!他自己来查。程煜辉抓起她的两条腿推折到胸前,沉着脸命她自己掰开握住,扯得肉唇大张,露出收缩翕动的穴口,穴口嫣红并无撕裂充血的伤痕,他将两根手指送进去,缓慢而艰难地抽插了几下,内里软肉受惊般蠕动聚拢过来,缠裹住密咂紧吸,虞娇嗯啊很轻的叫了两声,抽出手指,指腹只沾着她清亮的黏液,阴道很紧窒,没有被过度开发而肿胀松弛的迹象,若他没有判断错,她刚经历了一起强奸未遂的犯罪案件。 但虞娇显然没有想说的意思,他又何必问呢,没必要多此一举,反搞得他好像旧情难忘似的,那就太可笑了。 他冷眼观她为让自己快点湿透,竟是自去掐捏肉唇里的粉珠,她肯定很少自慰,手法生疏不得要领,弄了半天,水没流出多少,倒把他看硬了。 虞娇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无能”,眼睛倒湿乎乎的要哭又忍住不哭的样子。 他皱起眉,忽然抱起她坐到沙发靠背上,光裸的背部贴上孔雀蓝的护墙板,再把她的腿全然打开,低下头去,伸出舌头顺着肉缝从前至后的舔舐,虞娇猛得打个寒颤,娇吟脱口而出,面颊暗烧起来,好没出息呀,程煜辉就这么随意地舔一下,她就跟拧开了自来水龙头一样。 他大口含住全部肉唇开始亲吻,像亲吻她上面的嘴似的,吮吸舔弄,舌头趁势钻进肉缝里,分拨挑开,咬住她先前玩儿不得要领的粉珠,忽轻忽重或忽深忽浅地用牙啃噬,甚咬住狠吸,再放开那粉珠舂血成鲜红色,又突又肿。 虞娇眼眸微阖地不停喘息,腿根子都在发抖,他在折磨她的穴口,舌头像带了钩子,很色情的刺探穴里的软肉,又麻又痛,能感觉到一汩汩春液像溺尿般的止不住淌流,她的手指攥紧沙发面,雪白肌肤泛起潮红色,不自主地挺起屁股往他面前凑,身子绷成了弓,突然喘着气尖叫一声,声尾还未落,程煜辉已直起身,抓住她的腿从沙发靠背拖到沙发坐面,再握住她的膝掰开按在沙发面上,腹胯往她腿间一沉,粗硬硕大的性器用力插进穴口,这串动作未见拖泥带水,简直一气呵成。 虞娇才被他舔到高潮,还在酥麻的余韵里发抖,被他突然尽根而入的贯穿给弄懵了,失神茫然地看着他。 程煜辉开始凶狠地抽插,垂眸紧盯两人交合之处,又湿又紧,那高潮过的肉穴吞吐他的性器仍然表现的十分艰难,他重重的插入,腹下黑糙浓密的毛发把肉唇磨蹭的红肿,又极快的拔出,内里的嫩肉被带进翻出,流淌不尽的春液把两人下体捣得淋漓不堪。不说今日,从前也是,程煜辉只要前戏给她口,她穴里的水就多得不行,弄的到处湿淋淋的。 已至深夜时分,诺大的客厅原就安静而空荡 ,愈发显得混有春液的咯吱抽插声、及皮肉接触相撞声,肆意张狂。 程煜辉伸手抓揉她圆润摇晃的嫩乳,目光冷沉地看向那些不属于他的指印,忽然俯首去舔那些恶心的痕迹,胸乳、腰腹、颈处的青紫 ,手腕的箍伤,还有那朵蓝青色的刺花。 虞娇一直让自己沉浸在性爱的欢娱里,此刻终是装不下去了,她开始不停地掉眼泪,止不住地哭泣,代表惊恐、痛苦记忆的创伤在他的细细舔舐下,开始愈合、减淡和遗忘。她哽咽地唤着他:“程煜辉.....程煜辉.....”她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一遍遍叫他的名字,一如从前好多个梦里一样。 “别哭了!”程煜辉嗓音喑哑,吮吻住她湿红的嘴唇,胯下骇人的性器如烙铁一般,顶弄的愈发深入悍猛,如打桩般,整根儿插进,再整根儿拔出,不知过了多久,蓦得感受到虞娇浑身开始剧烈的抽搐,穴里径道收缩的毫无章法,把他的性器勒裹的挺直到极限,尾椎也开始发紧、胀麻感一波接着一波,他知道要射了,松开虞娇的嘴唇,沉喘着问:“安全期?” 虞娇正陷在高潮的空白中,糊里糊涂地回:“不都是你记着的嘛!” 程煜辉骂了一声粗话,猛的将性器从她体内拔出,还是晚了一步,全部喷射在她的大腿内侧,又顺着腿缝洇进了沙发面,湿了好大一片。 他仍重重压着虞娇,下巴紧抵她的肩膀,在她耳畔热热地喘息,虞娇只觉屁股底下黏腻湿濡,实在不好受,听得他呼吸渐稳,小声儿说:“你能不能起来一下,我想去卫生间洗澡,你都射在我腿上了。” 程煜辉没说什么,从她身上抽离,站起时,居高临下再看她一身细皮嫩肉被操弄的发红,两腿软的直抖,站都难站起的模样,眼底消褪的欲念气势汹汹地卷土重来,以前他俩就从没做过一次就结束的,现在自然更不可能。 他上前一把将她抱起,去了卫生间。 第三十九章真假情(高H) 卫生间紧阖,但不碍从内传出淅淅沥沥的水声,门上镶嵌一大块雕花玻璃,氤氲着湿漉漉的水汽。 程煜辉的颧骨浮起一抹暗红,面庞皆是情欲,盯着虞娇半跪在他的胯间含吮壮硕的性器。嘴内很烫,水也多,泡的他那根还在变硬发胀,满满的塞了她一嘴,逼的小舌头无处可躲,只有紧贴着乱舔,舌尖又滑又黏,刺激的器身青筋突起。 程煜辉和唐馨刚有性事那会儿,也让她弄过,她总很难过的样子,他舍不得,后都是他给她口,那时他是真的很疼她...... 回忆令他目光黯沉,突然一手撑住洗脸台,另一手揉了揉她脑后的头发,再按住直接往胯间凑近,动作变得强硬,挺腰在她的嘴里抽送,蹙眉粗喘道:“不要咬,糖糖,嘴在张张,你乖一些.....”他顶的越来越快,入的越来越深,能感受蠕动的喉头因异物的戳刺而剧烈地吞咽,绞着他往更深的细嫩处诱引。 极难形容的美妙感受,他喉结滚动,喘息低吼,肩背沁出颗颗汗珠,浑身如水洗。 虞娇很难受,他那个本就粗大,又尽根入了她嘴里,除她自己口舌分泌的唾液,还有他马眼渗出的前精,太多只得咽了,咽两下他的性器也跟随进来,不停顶撞她的喉头,喉咙感觉好痛,她开始挣扎,用舌尖往外推抵那物的前端,推抵不动就狠狠吸了一口。 程煜晖喘声愈发浓重,俯首看到虞娇也在看他,眼梢湿红,泪光闪烁,嗯啊的叫,妩媚又可怜的在控诉他的残暴。 他迅速从她嘴里撤出,拉她起来扶住玻璃门,从背后摁低她纤细的腰肢,令她的两腿大张,再使劲掰开两瓣滑腻腻的臀肉,粗硬直挺如烙铁的性器凶悍的尽根撞入,穴口因急促的收缩而紧实的如橡皮筋箍勒他,俩人又疼又爽,虞娇不堪重负地泣吟了一声,程煜晖亦是腰眼发麻,一手抓揉她圆润挺翘的乳尖,一手去挟她下巴转过来接吻,唇舌搅缠吸咂间,皮肉碰撞鼓捣的淫靡响动尽塞两人耳膜......虞娇的手不小心触碰到按钮,大灯熄灭了,只剩洗手台前镜子一圈的灯带亮着暗黄的光芒。四围热雾缭绕,水汽弥漫,视野渐次朦胧,忽然玻璃门上现出女人两个湿嗒嗒的手印,男人的大手紧随而至,抓攥住她的手,用力十指交扣。 还能看到女人低俯着身,男人站在她后面耸弄,显露出宽阔的肩膀和强壮的胸膛,热雾越来越厚,所有光影变得迷离而模糊。 虞娇忽然醒了,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落地窗帘没有拉严实,夏晨亮的都早,外面的清光顺着缝隙潜进来,她才想起自己正睡在程煜辉的床上,昨晚在卫生间做过后,他又把她抱进房里,精力旺盛的再折腾了一回。 她转个身,台灯开着,程煜辉半倚床背在抽烟,听到动静侧脸看过来。 “醒了?”他的语气淡淡地,全没昨晚俩人痴缠时的热情似火。 虞娇去搂抱他的腰,呢喃地说:“抽烟对身体不好,能戒就戒了吧!” 程煜辉笑了笑:“我的未婚妻都没管过我,你倒爱管闲事。” 未婚妻?!虞娇顿时浑身一僵,睁圆眼睛呆呆地看他,他吸了口烟道:“你忘记了!就在L8酒吧,那天我生日,她向我求婚,她叫王箐箐,一个性格单纯,善良,家世也干净,不会骗我的好女孩。” 虞娇再笨,也听懂了他话里的含意,脸色开始发白,倏得缩回搂抱他的胳臂,迅速坐起,才发现自己浑身光裸,昨晚新买的连衣裙也被他撕烂了,万般窘迫,只得小声说:“能借件衣服给我吗!我穿好就走!” 程煜辉道:“我给服装店打过电话了,店员会送条裙子来,你再等等。” 虞娇“嗯”了一声,她的胸罩和内裤昨晚脱在客厅里,想让他去拿一下,又实在开不了口,也就沉默下来。 俩人谁都没说话,程煜辉一根烟抽完了,道:“不打算报警吗?” 虞娇心不在焉的没搭话,他还待要问,却听到摁门铃声,应该是送衣服的来了,摁了开门键,下床出房,站在客厅门前等,想着方才说起未婚妻时,虞娇好像没什么反应,不知是沉得住气,还是本来就不在乎!他弯腰去拉开茶几抽屉找烟,忽听脚步声重,传来刘家宏敞亮的嗓门:“我路过乔家栅,给你买的糍饭团和虾肉小馄饨当早饭......”话音戛然而止。 程煜辉也看到茶几面扔的黑色绣花蕾丝胸罩和内裤,地板上扯烂的连衣裙,十分情色!他顿时有些头疼,拿了烟起身面对刘家宏,刘家宏此时一双锐目已经扫视完犯罪现场,炯炯有神地盯着他:“我不过半夜出一趟警,怎么回来天翻地覆了?” 程煜辉还没及说话,就听背后女人细弱地问:“裙子送来了吗?” 他迅速回头,虞娇仅裹着薄毯站在那,曲线毕露,一双玉臂挡住胸前大片春光,纤长白腿光溜溜映入男人们的眼帘,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把! “谁让你出来的!回房去!”他沉着脸颇严厉。 虞娇自有她的不得已和不高兴,抿着嘴坚持说:“你把茶几上的内衣裤递给我。” 她不尴尬有人尴尬,刘家宏把早饭放在钢琴上,清清嗓子:“我去下卫生间。” 动作快的让程煜辉都来不及阻止。 待刘家宏神色复杂的从卫生间出来,客厅里也只剩下程煜辉在抽烟。 刘家宏走到他跟前,像重新认识了这位老朋友,压低声问:“老实交待,那女人是什么来历?骚狐狸变的?我靠,卫生间那一大滩,你没精尽而亡都是奇迹!” 程煜辉有些不耐烦:“我好的很!”抬腕看看手表:“我要上班去,你走不走?” “走走走。”刘家宏瞟到他放在钢琴上的早饭不见了,走到门口又折回客厅:“我的外套忘拿了。”一会功夫甩着外套骂骂咧咧过来:“你那沙发,我靠,没人敢再坐了......你没射在我衣服上吧.....” 程煜辉佯装没听见,他打开车门时,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窗帘微动,又不动了。 第四十章生日(微H) 虞娇揭开窗帘一条缝隙,程煜辉站在汽车旁等人,他身型高大,穿着水蓝衬衣,手插在裤兜里,不苟言笑。 刘家宏走到他身旁,不晓在说什么,还挺激动的。他依然没什么表情,打开车门微顿,抬头朝她这边看来,虞娇手一抖,帘缝阖拢,直到听见汽车驶离的声音,才又挑帘往外望,太阳的光线正落在墙头的尖刀山上,远处传来寺庙敲晨钟的回声。 虞娇穿上程煜辉的圆领白T恤和烟灰竖纹短裤,宽宽大大的,T恤下摆在腰间系个结,短裤有抽绳抽到最紧。桌上摆着外卖袋子,是程煜辉拿进来的,他没吃就走了。 有糍饭团和一碗虾仁小馄饨,都是她最喜欢的,边吃边想起程煜辉说的未婚妻,若是旁人她或许还信,王箐箐就算了,根本不是他的菜。 程煜辉的很多喜好都是他亲口告诉虞娇,她因为爱他而牢记。 但虞娇也没什么可高兴的,他敢拿未婚妻出来说事,是怕她缠上他,他在冰冷地切割他们之间的距离。 哪怕昨晚的欢爱至最难分难舍时,她让他射在她里面,他都坚定果断的将性器拔出外射,他不允许出现任何可能的意外。 他其实还是恨她!五年的时间都化解不了,或许今生都解不开! 虞娇忽然没了胃口,慢慢吃着时听到揿门铃的声音,跑出去看是服装店送衣服来,特意用礼盒包装的十分漂亮,她要付钱,店员讲程先生已经付过了。她打开盒子,是一条奢侈品牌的小红裙,很漂亮,也喜欢,摸摸过个手瘾后,她还是把裙子按原来的褶痕迭好,仍放进盒子,把蝴蝶丝带系漂亮,摆在床上。 她把房间打扫一遍,卫生间清理干净,沙发垫也洗了,晾在院子里,污渍洗不掉,终究要留下痕迹。 墙角的栀子花正在绽放,她面朝日阳伸个大大的懒腰,再吸一口夏日的香气。 身上汗津津的,她去卫生间洗个澡,用程煜辉的牙刷刷牙,用他的沐浴露抹身,还是穿上他的T恤和短裤,朝镜子里的自己做个鬼脸。 她此时的心情是这五年从未有过的放松和欢脱。 丹妮还没睡醒,已能感觉萧龙把什么抹在她身上,稀软夹杂丝丝凉意。她的男人性欲重,这样难得相拥而眠的早晨,他岂会放过。她懒得睁眼,嘴角抿着笑,看他玩什么花样!很快她便不能再置身事外了,气咻咻地抬颈往下看,萧龙还生怕她看不见似的,好心地把枕头垫在她的臀肉下。 丹妮可算明白了。 昨天是她生日,凌晨一点多,才等到萧龙带着奶油蛋糕回家,她又累又困,草草吃了块就睡下。而现在,萧龙竟然把奶油抹在她腿间嫣粉的肉瓣和阴毛上,白糊糊的一片,再俯首津津有味的品尝,舌头一卷一卷的舔食,丹妮脸红低喘,看着感觉挺羞耻的,手指紧攥着床单,两条腿却不由己的打开,肉瓣裂绽,奶油顺势往里钻,黏腻感让她无助地呻吟:“青青,快亲亲!” 萧龙喑哑地笑,手指揪住两片湿滑的肉瓣拨开,内里嫩红的软肉沾着奶油,看去十分的淫靡。他俯首凑近,伸舌舔完奶油,还把那肉珠咬吮的红肿。丹妮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眼泪汪汪,抻腰蹬腿地泄了。 “你这里还有。”萧龙把她肚脐里的奶油卷在舌尖,哺喂到她嘴里:“甜不甜呢?” “甜。”丹妮失魂落魄的。 “还要不要?” “要!”丹妮又摇头:“不要!” 萧龙把她两个乳尖裹满的奶油再喂给她吃,满嘴甜香味儿,吻着她时,他的手则往下掰开她的腿搭在肩上,她刚高潮过,喷出的蜜水把臀下浸的湿泞不堪,他借着那股子余韵还在,坚硬如铁的性器尽根插入,饱胀的充实感和强力撑开的压迫感,令两人低吼尖叫起来。萧龙一改往昔为寻求刺激快感而较为粗暴的性爱方式,此时抽插的力度和节奏是温柔而递进的。 丹妮缓过劲来,媚眼如丝,朝他伸展胳臂,萧龙明白她的意思,把她的腿摆弄挟在腰侧,俯身而下,她搂住他的颈子,细细的亲吻他的嘴唇,汗湿的鬓角,吮咬他的耳垂,嗓音像灌了奶油般,甜声甜气在他耳畔说:“青青,我爱你,我爱你!” 第四十一章难处 昨晚后半夜落了一场雨,暑热被淋散了,太阳还没出,空气挟着潮湿而新鲜的凉意,萧龙把车停在幼儿园对面的马路上,凑过来给丹妮解安全带时说:“我这次要去广州出差,时间会久一些。” 丹妮问他有多久,他说了个保守的数字:“差不多要一个月!” 她听后搂住他的颈子,显得恋恋不舍:“这么长时间呀,那能接我电话吗?我每天都想打电话给你,听听你的声音。” “早说过我进局子要没收手机,工作纪律规定的,我也没办法......”萧龙亲吻她的脸颊,微笑着问:“以前分开更久,也没见你像现在这样缠人。” 丹妮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就是有小情绪,就是不想和他分离,她咬着嘴唇盯他,忽然道:“我还有十天年假没休呢,要么我去广州陪你,你工作你的,我不闹你,我自己可以找乐子。”边说边观察萧龙的神色,一下子又泄气了,他总这也不肯,那也不许,把工作看得比她还重要。 “再见!”她拿起皮包要下车,被萧龙拉住手,他嗓音有些喑哑:“我会尽早回来,找机会给你打电话,你好好照顾自己,约定了,不许减肥,等我回来,你要是敢瘦一斤,我有的是法子罚你。” 丹妮破涕而笑:“早上和晚上的体重还不一样呢,哪里来的那么精准。”想想又说:“我在跟吴老师学织绒线衫呢!等你回来天也凉了,我赶紧织完,你回来正好穿......” 妮妮!萧龙笑着打断她的话:“你好像要迟到了!”其实他挺爱听她讲这些鸡零狗碎的,只是保安已经在做关园准备。 丹妮惊呼一声,下车前还不忘亲了亲他的嘴唇,这才火烧屁股的往幼儿园奔去,在门口,一个年轻的男老师叫住她,俩人说笑几句,同时朝他的方向张望过来,萧龙打量男老师,眉清目秀挺明朗的长相,丹妮本就样貌甜美,俩人看着倒很养眼。但以他这些年当卧底训练出来的敏锐度,这男老师别有心思。他启动车子驶离,小马路单行道,等红绿灯的时间也长,找出古龙香水四周都喷了喷,再点了支烟,吸一口吐一个烟圈儿。 萧龙回到自己的租住处,高档小区警卫森严,一个保安认得他的车,走过来耳语两句,他从钱夹里掏了两百块钱,递上说声辛苦。 车子开进车库,他乘电梯到叁十层,这里一梯一户,私密性极好,就算死了,若保安不盯监控,也不会被人察觉。 所以他的房内此时是有人的。 摁了一连串的密码,门啪哒自动打开,他走进去,听到卫生间里传来哗啦拉水声,跟没听见似的,时间还早,他回到卧室,把门反锁,拧开壁灯给自己一点光明,扯松领带,解开领口的纽扣,也懒得脱衣服,直直趴倒在床上,这床够宽敞,触感柔软,褥被考究。他却想着妮妮那叁十来平方的家,半新不旧的家俱,床也窄的很,他又高大,俩人睡一起时挨得密不透风,或妮妮就趴在他的身上睡,否则一不留神就得跌下床坛。 但他仍觉得那里最好,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更重要的是妮妮在,在那个家里,等待着他的归期。 门外有拍击声,他虽然不理,却知道是刘瑷,她进不来估计心底冒火,愤声愤气道:“萧龙你有种就永远别开,我刘瑷真想进哪个门,就没有进不去的。”传来她用力踢门一脚的巨响,渐渐就安静了。 萧龙沉默片刻,突然起身,开门走出去,打开冰箱拿了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拧开盖仰头喝了一大口,刘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瞧到他倒笑了:“不让我进去,你还不是要自己出来。” 萧龙冷冷道:“我俩又不是夫妻,你进我的房干什么?” 刘瑷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满脸嘲讽的表情:“萧龙,你说这话亏心不亏心。我俩除了没夫妻之名,夫妻那点事干的还少吗?” “我干个鸡也没夫妻之名。”萧龙道:“你不玩阴招,我还不稀罕干你。” 刘瑷紧盯着他英俊的面庞,说实在话,他在上海,她在缅甸,分开半年之久,她以为会忘记他,毕竟这人从没给过她好脸色,恶言恶语的,她曾气的拔枪指着他的头,要要他的命,他不屈挠不怕死,连眼都不眨。说实话巴结奉承她的男人多了去了,偏就这个对她上不心的,反让她印象深刻,她还真没为一个男人这样不择手段过。 原以为他在上海待不了多久就会回去找她,结果倒是她忍不了,灰溜溜的先来找他了。 她想老是这样跟他呕气,总有一天要气死在他手里,她还想留着命和他长长久久呢,这样一计较,反倒心情松脱下来,拿过手包打开来,取出个方扁的黄花梨雕花盒子,掰开盖,里面有十支烟,看着像雪茄,笑道:“你气我干嘛呢?我是来讨好你的。昨晚是我不好,醋劲上来就不管不顾的,那吧女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又最是重情重义的人,当然要救她,为替你出气,那个古力,我命人把他肉根子给断了,反正也都是病。”顿了顿,把木盒子推到他面前:“你尝尝,这烟里添了些新东西,货刚出全被美国贩子一抢而空,大陆市面还没有,我特意留了这些给你,听说抽了比海洛因的劲头更猛。” 萧龙淡道:“我已经戒了。” 刘瑷微怔:“什么时候开始的?” 萧龙抬眼打量她:“半年时间足够。”又问:“怎么?你看上去挺失望的?” “这什么话呀!”刘瑷抿嘴笑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吸毒那会真不像个人,就是个禽兽,哥哥们都讨厌你,只有我对你不离不弃,你现在好了,可别忘记我那时对你的好!” 萧龙面无表情地问:“他们给我下套,把我往死里整,你敢说你不知情?” 刘瑷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在气这个呀!你又不是卧底怕什么!再说了,你以为那箱子里装的就真是海洛因?” “不是海洛因是什么?” “什么都可以是,就不是海洛因。”她笑道:“哪有给局子送毒品的道理!还12公斤!当我们傻呀!反正你要真被抓,也没事的。” 萧龙在心底骂了声造你祖宗:“反正你哥哥们都不信我。” “要不信你,干嘛还让你去王朝。”刘瑷为宽慰他的心,多透露了些:“警方的卧底已经揪出来,哥哥们知道你是可以信任的。你瞧古力被废了,他的位置总要有人来接替,过些日子有桩大买卖,他们有意你能参与,到时立了大功,那位置还不是你的!” 萧龙的神情和缓下来,甚还稍露了些许喜色,想想又问:“警方的卧底到底是谁?” “杜守义。”刘瑷随意道:“敏昂跟前的联络人。”敏昂是刘星波的心腹。 萧龙便没再多问了。 第四十二章秦北 刘瑷见萧龙不再像之前那么排斥她,笑呤呤地坐过去,大着胆子用手逗弄他的胯下。 萧龙喝着矿泉水不为所动,弄的烦了,把她的手一甩,蹙眉道:“没有避孕套!” 刘瑷不解他为何对那玩意这么执着,他很乐意解释给她听:“没那玩意我硬不起来。” 看着她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底莫名的爽快,大笑着起身去拿了车钥匙,站在玄关处换鞋。 “你去哪里?”刘瑷气得直咬牙:“你他妈还是男人么!”她都这样主动了。 萧龙懒得说话,只随意挥挥手,走出门,留给她砰的一声巨响。 虞娇给一桌客人送去两杯LONG ISLAND,听到风铃脆响声,抬头看到秦北和个老外走进来,她忙上前接待,秦北见她似乎有些意外,也没多说什么,只道俩人要找个安静的卡位谈事情,虞娇领他们到远离舞台和吧台、一处靠窗的地方,音浪果然小了很多,秦北要两杯加冰块的威士忌。 “您好,一共消费一百元。”虞娇把收费单给他过目。 秦北把钱递给她时,眼底含笑地问:“你没考虑请客吗?” 虞娇立刻懂了他的意思,要把钱退还给他,他却又摆手拒绝:“递出去的钱没有再收回的道理!” 虞娇一直没等到萧龙的出现,酒吧打烊锁好门后,转身看到秦北手插在白裤子口袋里,立于梧桐树下,应该在等她。 她走过去,话没说出口,秦北已洒洒地问:“请我吃墨西哥菜吧,前面有家菜馆子,还算正宗!” 虞娇知道衡山路上的饭店价昂,更况洋人菜馆,她最近手头窘迫,有些为难道:“我也想请你,但我请不起。” 秦北仍旧笑道:“我曾说过,我有这家的优惠券,面额还很大,放心吧,花不了你几个钱。”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虞娇再拒绝就是矫情了。俩人沿着街道往前走,虽然过凌晨了,仍旧霓虹闪烁,灯火通明,到处都是凑热闹的人,不乏醉成一滩烂泥的酒鬼,脚步歪斜,身影踉跄,从虞娇旁边经过时竟朝她倒过来,秦北欲要拉她时,发现她已经避开了。 路边有流浪歌手边弹吉他边唱歌,唱的是《情非得已》,秦北笑道:“我也会唱。”挺有兴致的和歌手说了什么,歌手把话筒递给他,拨弄吉他弹出前奏。 难以忘记初次见你 ,一双迷人的眼睛 / 在我脑海里你的身影 , 挥散不去/握你的双手感觉你的温柔/真的有点透不过气 ,你的天真, 我想珍惜/看到你受委屈我会伤心 /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虞娇怔怔地想着程煜辉,他也弹着一手好吉他,唱这首歌给她听时,俩人并肩坐在他家的阳台上,那晚夜空湛蓝,星火璀璨,唱着唱着曲调就乱了,他们的吻充满甜蜜。 “有这么感动吗?”秦北盯着她若有所思,她在想谁,又勾起了怎样的往事,令她有了一些眼泪。 虞娇回过神来,不自在的微笑:“当时看这部剧时,没日没夜的追,就不能听这首歌,特别好哭。” 他俩继续往前走,秦北手插在口袋里,嘴里吹着口哨,不晓是什么曲子,短短长长,拨动路灯下的夜色,还挺动听的,他忽然问:“你喜欢道明寺?还是花泽类?” 虞娇道:“当然道明寺!你还知道这个?” 秦北点头说:“我读大学时的外号,就是道明寺!当时我以为道明寺和寒山寺、灵隐寺、少林寺差不多,还在想我哪个地方竟和寺庙有共通点,专门去查了查,原来是电视剧里有钱的坏脾气少爷。我有钱,但我脾气不坏。” 虞娇听着噗嗤笑出声来,不经意和他略带灼热的目光相碰,撇脸看向旁处,有炸臭豆腐的味道缕缕传来,她说我请你吃炸臭豆腐吧,秦北有些想阻止:“墨西哥菜......”她佯装没听到,径自往摊头走过去,秦北便也没再坚持。 一盒也就五六块炸得焦黄,虞娇从玻璃瓶里舀了两大勺鲜红的辣椒酱,给每一块都浇上,插上牙签递给他。自己的则多加了一勺辣椒酱。 秦北一口一个,没成想又辣又烫,咽又咽不下,吐又吐不出,当即就有些失态,虞娇笑着教他怎么吃,这臭豆腐高温炸过,表面看不出烫,其实热度都在里面,你先在角上咬一小口,让热气散了,再慢慢吃,外面干焦,内里软嫩,蘸着辣椒酱,吃两口就觉得好吃了。她说完,笑容也没了,默默的吃自己那一份。 这也是程煜辉教她的,现在她教给了秦北。 秦北此时没空注意她的情绪,他还在和臭豆腐奋战,没觉得这有多好吃,太辣了,还有一股怪怪的味道。 他阴沉地想,打死他也不会再吃这臭东西。 饭店的名叫KinKin墨西哥餐厅,24小时营业,他们走进去,也就叁四桌有顾客,还都是老外。落座后服务员送来菜单,秦北让虞娇点菜,她说没吃过墨西哥菜,不会点。秦北便接过菜单,先点开胃前菜,煎香肠2根, chips配番茄莎莎酱,腌肉奶酪拼盘,一份墨西哥牛肉卷,一份硬壳炖肉夹饼,给虞娇点了长岛冰茶,他要一杯莫斯科骡子。 虞娇有些心惊胆战:“你晚上都吃这么多?” 秦北笑道:“当然不!这不你请客吗?”他总觉那臭豆腐味儿阴魂不散,起身去了洗手间。 虞娇要来菜单,把价格大体算一遍,也要五百块多了。她的银行卡在警局交过罚款后只余几十块。 心底不免发愁,她也没朋友,萧龙不便联系,她给杜玲、吴芸还有托尼发消息借钱,世态炎凉,等了好久还是一片死寂。 一盘盘菜陆续摆满桌面。虞娇的长岛冰茶也到了,她举杯朝秦北说:“谢谢你昨天救我,若不是你,我已经死了。” 秦北道:“别这么讲,没有什么是比命更精贵的,如果因为受到侮辱就连命都不要了,那这条命就太轻贱!” 虞娇不置可否,说人都容易,轮到自己头上未必就轻松,秦北慢慢地喝了口酒,莫斯科骡子里有伏特加,他的面颊泛起暗红色,眼睛也像喝了酒,看人的目光很烫灼,他忽然噙唇道:“虞娇,你挺厉害的!” 第四十三章试探 虞娇的心一沉,面不改色地问:“我哪里厉害了?” 秦北没有急着回答,含口酒在嘴里,看着她,环肥燕瘦的美女他见得太多,即便如此,他在华邑酒店等电梯时首趟看到她时,仍觉得真漂亮,她还有个魔力,和她相处越久,眼里越看不见别的女人了,他说:“我以为在经历那事后,你会情绪崩溃,请假,辞职,报警或其它!但是你没有,你很坚强!这让我感受到你的与众不同。” 虞娇蘸着番茄沙沙酱吃薯条,没有说话,秦北又问:“虞娇,凭你的容貌和身材,如果走模特或演员这条路,肯定比做吧妹要赚钱多,人活得也体面,你是怎么想的?你如果愿意,我有些人脉,可以帮你!” 虞娇摇摇头:“我还年轻,没什么大志气,只想再过几年自由自在的日子。至于钱么,够用就行!”微顿,又道:“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她看向秦北,笑了笑:“这样的我你就觉得厉害了?” 秦北把酒咽下,滑过喉咙是一种火烧的感觉,他说:“我看了那天包房里你被施暴的监控录像。” 虞娇的背脊瞬间僵直,脸色发白,嘴唇也在发抖,她用力咬住,平复起伏的情绪,片刻后冷笑着问:“很好看吗?” 我没觉得好看。秦北语气很淡,他的目光不知何时变得十分犀利,看她都有一种审视的味道:“虞娇,我很佩服你在面对叁个壮汉时的勇气,大多数的女孩估计早就吓昏过去。而且你的身手不错,这是令我难以想象的。你的擒拿格斗术的招式,我曾在一个缉毒警察的身上看到过。你倒底是什么人?” 虞娇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她说:“你若查过我,一定知道我家里是开武馆的,我和父亲相依为命,说起我的父亲,他曾获过叁次全运会武术套路比赛全能冠军,后因伤退役,虽说退役了,但对武术的热情丝毫未减,这也是他开武馆的原因。平时确实也有几个警察会来和父亲切磋一番,他们使的擒拿格斗术,我看久了自然会,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父亲病逝后,我就把武馆解散了,该变卖的变卖,从广州来到上海。我现在特感谢父亲和那几个警察,若不是他们教我防身,我一定也会像你说的大多数女孩那样,毫无还手之力的被他们糟蹋。” 秦北沉默会儿,才笑问:“这么多菜,你怎么不吃?”他把墨西哥牛肉卷挟到虞娇的盘子里:“你尝一尝!” 虞娇不尝,面无表情道:“没胃口了。” 秦北仍笑着:“请原谅我的猜忌。前些日才从集团里揪出个隐藏很深的警方卧底,这令我确实风声鹤唳。你解释清楚就好了,我并非讲不通道理的人。”他把一根煎香肠也叉到她盘子里:“你尝尝看,确实很美味。” 虞娇很懂得见好就收,给双方留足面子,她咬了一小口:“不错,汁水浓郁。” 她吃的时候,手也没闲着,给程煜辉发去一条信息:能不能借我五百元救急?拜托,虞娇! 很快手机的铃声响了,显示是程煜辉打的,他的号码这么多年都未曾变过,虞娇简直是从椅子上蹦起来,朝秦北说接个电话,急匆匆跑出餐厅门,生怕他挂了,摁了接听键,喘着气说:“是我,虞娇。” 手机那头的声音平淡无波:“到底什么事?” 虞娇莫名的有些心慌,嗓子发干道:“我知道这样挺冒昧的,但我真的没有其它朋友可以求助了......” 她没说完就被程煜辉打断了:“你要多少?五百够吗?” “五百够了。我过两天发工资。”她嗫嚅道:“发了工资就还你。” 那边一直没有声音,她差点以为他已经挂了,尝试性的喂了一声:“你还在吗?” “很急吗?”他问。 她说:“现在就急等用!” 那边顿了顿,只冷冷道:“把银行卡号发给我。” 虞娇连谢谢都没及说,手机已经挂断了。她松口气,心落回原处,程煜辉一定会把钱打来,他是个说到就要做到的人。 秦北问:“是谁的电话?” “一个朋友。” “仅是朋友?”秦北眉梢微挑,能让一直镇定自若和他聊天的女孩,接到电话火烧屁股的往外跑......他怎么这么不信呢! “不骗你。”虞娇敷衍地回答,看看时间很晚了,招手叫服务员过来结帐。 服务员给她过目帐单,除去她算的五百块,竟然还有纸巾费,茶位费,另再加15%的服务费,直奔六百而去。她看向秦北,硬着头皮问:“你说的优惠券呢?” 秦北喝一口莫斯科骡子,满嘴酒味儿反问:“我有说过吗?”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谁敢骗他! 虞娇咬着牙根把银行卡给服务员,不够的话,她钱包里应该还有一百块可以应急。 服务员结好帐还给她银行卡和存根,她有些不可思议,暂把疑惑压下,再看向秦北问:“你吃完了吗?” 秦北点点头,又道:“我还有些事要办,可能没办法送你回去了!” 正中虞娇下怀,她叫住服务员:“你拿叁个盒子来,我要打包。”这一桌菜这么贵,还有一些没吃......她看看秦北,解释道:“我可以明天当早餐。节约光荣,浪费可耻!” 盒子很快送来,她懒得跟他多废话,见他盘里有一根香肠碰都没碰,也挟过来装好,拎起袋子和他说再见,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北默默看着她这番猛如虎的操作,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一个矮壮的男人近身低问:“要跟么?” 他摇了摇头:“没必要!”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盒和打火机,抽出一根叼在嘴边,点上火吸了口,火星簇燃,想着方才那幕,缓缓地眉眼舒展,弹了弹烟灰,还是忍不住笑了。 虞娇从餐厅出来,沿着街道绕来绕去几圈,确保身后并无人跟踪,才拐进永福路那条小马路,她彻底放下了心,倒莲花状的路灯散发着白莹莹的光,卖柴爿馄饨的小摊叁五张桌子坐满,有人喝多了,扶着梧桐路呕吐,黑车一辆又一辆沿着街边滑行,她看到一家24小时自助银行,去查了银行卡的余额,程煜辉竟然转了一千五百块过来。 第四十四章坦承 不太能理解程煜辉这种做法,虞娇想了会儿,干脆用手机又拨过去,这次响了很久他才接,嗓音喑哑地问:“有事?” 她试探性地问:“你又喝酒了?” 那边沉默了一下,再开口,语气是很不耐烦的:“唐馨,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虞娇嗫嚅道:“我借五百块钱,你打给我多了,打了一千五。” “那是你应得的。”程煜辉答的很快:“昨晚我干了你叁次,一次五百,正好是这个价。” 虞娇背脊僵硬,声音直打颤:“你明明知道那不是真的!” 程煜辉很长时间没有言语,她叫了声他的名字,他才道:“唐馨,小叔死了,我们再也不可能了。” 他说这话时,是很疲惫和决绝的。 虞娇眼里全是泪,她开口想说什么,他已经挂断,再打过去,一个女人声音提示暂时无法接通。 她浑身的力气似乎瞬间被抽干,失魂落魄的,以至于手机不小心掉在地上,捡起屏幕摔出一道裂缝,她的心此刻也裂了。 路灯一盏一盏在自己的势力范围画个圆,树冠筛落一地的阴影,路边白天热闹的店铺都关门了,只有烟酒杂货铺小小的四方窗口透出晕黄的光来,虞娇有些惘然自己要往哪里去,就像五年前从广州火车站走出来,看着面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像个找不到出路的孩子,爱人远去了,只有她迷失在这钢筋水泥混凝的冰冷森林中。 她听到身后有摁喇叭声,以为是黑车来招揽生意,刚才过去一辆,纠缠无果骂骂咧咧的,并不理睬,直到那车开到身侧,摇下车窗,叫了声:“虞娇!” 她陡然顿步,怔怔看去,是萧龙,总有人在她不想活的时候,来把她拉扯回现实,告诉她还有任务没完成,她必须要活下去,从前是老冯,现在换成了萧龙。 虞娇上了车,萧龙快速穿过十字路口,一面问:“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没有得到回应,偏头看她一眼,对面有车过来,开着大灯,照亮车内映在她的脸上,她在默默地流泪。 萧龙便不再问,他把车开到外白渡桥,靠边停了。一根根钢架子错综复杂的交织扭绞在一起,晚上看是很诡异的,但好在做了灯光,暖暖的橘黄硬生生让它生出几许多柔情和浪漫来。 萧龙把椅子调低,这样倚着更舒服些,他问:“你手里提的什么?” 虞娇垂着头说:“我请秦北吃饭,感谢他在那晚救了我,墨西哥菜。” “那家价格不便宜。”萧龙道:“我还没吃晚饭。” “哦!”虞娇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把塑料袋给他:“你吃吧,都没有动过。”或许因为才哭过带着鼻音,一抽一抽的。 萧龙接过,一边拆袋,一边道:“我不劝你,谁还没有几件伤心的事,你想哭就哭,哭个够,哭完擦干眼泪,日子还要继续下去。”拿起牛肉卷咬了一大口,嚼着问:“这多少钱?” 虞娇想想说:“45块!” “45块?”萧龙骂道:“有够宰人的,还不如15块的老潼关肉夹馍好吃。” 虞娇不由含泪笑了,看到他也笑着看她,有些不自然地撇开目光:“不识货,你这个俗人!” 萧龙撕掉一次性筷子的塑料纸,夹香肠吃,总不方便,干脆用手拿了吃。 虞娇吸口气道:“秦北在怀疑我。” “怎么说?” “秦北特意调取了那晚包房里的监控录像,看出我会擒拿格斗术,这令他感觉很意外。我虽然早有准备说辞,但他似信非信。”她想想说:“他是个非常可怕的人物,他的眼神似乎能把人看透。每次和他说话时,我的心都会抖。”又道:“他能在王朝和刘星波平起平坐,古力是刘星波最得力的手下,他也能一枪把他屁股打穿,且没事。他若不是刘玛帛,也是和刘玛帛相当的人物。” 萧龙凝神听着,他和秦北交集并不多,但因为经常在L8酒吧混着,听到一些流言,秦北在追求虞娇,近期叁天两头光顾L8,直到打烊才离开。 他看向虞娇,话有所指道:“这是个好机会!” 虞娇不笨,瞬间领悟他的意思,脸色变了,扭头望着车窗外,黄浦江上的货轮拉起汽笛,几条黑黢黢的巨大影子由远至近,搅的人心烦意乱,她默了默,不答反问萧龙:“你就是这样接近刘瑷的?你爱她吗?那天在王朝,我看你和她挺亲热的。” “爱她?”萧龙目光黯沉,表情掠过一抹憎恶:“一个下套诱你吸毒成瘾的恶毒女人,你会爱她吗?” 虞娇震惊地看向他,甚至有些惊恐:“你,你还在吸?”她太知道沾染毒瘾的人要戒掉有多难,一朝吸毒,十年戒毒,终身想毒,足见想彻底摆脱、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存在。 萧龙摇摇头:“早戒了。我不是被抓进监狱待了半年,老冯安排的,其实是去了戒毒所。过程虽然痛苦,好歹熬了过来。”他又道:“你应该也明白,刘蒙坎这样的家族式贩毒集团,能得他们重用的顶层人物,要么沾亲带故,要么同生共死多年。这两条要求达不到,你就永远只能是个马仔,被他们利用到死,翻不出浪花来。” 虞娇听他提过父母的惨烈遭遇,明白其背负的血海深仇,怔有片刻后才道:“你既然早做了决定,就不该招惹丹妮还娶了她!你这样做,对她伤害有多大,你知道吗?” 萧龙没吃的胃口了,把塑料盒盖紧后,很平静地说:“我必须娶她,没有了她,我一定不会是现在的我。我会堕落、残暴、吸毒,嫖娼,杀人,无所不用其极,我将成为泯灭良善、坏事做尽的野兽,我大仇得报的那天,我亦罪孽深重。你知道吗!丹妮是我唯一的救赎,是我人生的警戒线,我爱她!没有她,我会死!” 虞娇无言以对,感觉到自己面颊的湿濡,她流泪了。翻包找餐巾纸时,萧龙拿走她的钱夹子翻看着。 她擦掉眼泪,平复情绪后道:“我还是做不到!我在警校还是个学生时,第一次被选中去执行一项卧底任务,爱上了一个人。因为他,我没办法再爱谁了,哪怕是假的也不行!” 第四十五章从前恶梦 萧龙笑了一下:“程煜辉是吧?”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虞娇被唬得都结巴了。 “我俩两次被抓嫖,两次都遇到他,你看着他的眼神,像要把他吃了。” 萧龙的玩笑话一下子令她脸红起来:“才没有。” 他道:“我打听过,程煜辉,复旦大学法医学系硕士,主任法医师,法医科科长,很牛掰的人物。” “他真的很厉害。”对程煜辉,她毫不掩饰那份崇拜之情。 “不过明显你拿不住他!”萧龙正色道:“他太傲了。”又想起什么,阴沉下脸色:“上次体检,他可真够尽责的......” 他怎么了你?虞娇忍不住问。 往事不堪回首,萧龙懒得说,但语气出卖了他:“妈的,回去痛到现在,我怀疑他公报私仇。” 虞娇的体验感也不好,虽然惺惺相惜,但还是弯起了嘴角。 萧龙见她不那么难过了,友情提醒:“你还是得多加小心,不要把感情留于表面,我能看出来,秦北未必看不出来。如果被发现,我们都有危险。” “以后不会再见了。” “话别说满。”萧龙接着道:“我听刘瑷说,上次老冯组织的收网行动失败,没把我俩暴露,却揪出了另个缉毒的卧底警察,杀害后丢弃在郊野公园。他叫杜守义,敏昂跟前的联络人。” 虞娇记得在L8见过杜守义几次,矮胖,其貌不扬,他们没说过话。老冯从来没提起过这个人。 她道:“那次在公安局,我听缉毒队的人说,在效野公园发现一具尸体,死状很惨,为掩盖身份,将牙齿和指纹都破坏了。要查的话还需要时间! ” 萧龙嗯了一声:“可以帮帮他们。”又道:“刘瑷说最近会有毒品交易,估计金额不小,古力被废,这次多数会让我参与,是机会也是考验。” 虞娇怔忡地问:“万一又是刘玛帛设下的陷井呢?就算不是,我们怎么通知他们?那边可靠吗?” 萧龙没有回答,他也答不上来,黄浦江对岸霓虹彩灯绚烂灵动,映亮半天的乌云皎月,而江上黑魆魆一片,缓行的船只飘飘荡荡,行踪难明,俩人望着都怅然所失,萧龙忽然微笑:“愁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一定会有办法的。” 他看向虞娇:“我们搭档这么久了,你知道我很多事,你在我这里却是个谜。我很想知道,你究竟是哪里人?家里的人呢?不担心你一人在外这么久?你执行的第一项卧底任务,后来任务顺利完成了吗?你说爱上程煜辉,为何又去了广州,一去就是叁年,虞娇。”他又添了一句:“或许说出来,以后能用得上。”这话听来很残忍,却现实! 虞娇一阵沉默后,才缓缓道:“你听说过*锡市有个天鸿镇么?” 天鸿镇?!萧龙神色瞬间凝重:“你是天鸿镇出来的?” 他小时候在力昔,母亲常念法制或新闻报纸给他听,父亲也会拿公安局里的内参回来,对于*锡市的天鸿镇,他是耳熟能详的,九十年代末全国赫赫有名的“吸毒村”。家家户户吸毒,上至老人,下到十几岁孩童,都未曾幸免。因为毒品蔓延,县镇贫困,为筹毒资,偷盗抢劫,卖淫嫖娼,自杀他杀、袭警抗法等违法行为成泛滥趋势。在那里有一张毒网将县镇牢牢控制,所有运毒贩毒渠道被刘蒙坎集团垄断,并在天鸿镇设有专门的窝点制毒甚至制造枪械。 虞娇显得有些痛苦的点点头:“我的家就在天鸿镇。天鸿镇和别的地方没啥不同,除了种水稻,没有什么别的经济来源,年轻人多数外出务工,老人和儿童留守。后来有些年轻人染上毒瘾,又把毒品带了回来,那时候对这东西也缺乏认识,以为和吸烟差不多,好奇和追时髦的心理,都开始尝尝味道,一次两次,叁次便离不开了。因为随时犯瘾,身体也开始虚弱,年轻人不再出去打工,没了收入又要吸毒,毒瘾令人性变得凶残,先偷家里东西卖钱,家里偷光了,就去外面偷,甚至开始明目张胆的抢劫。女人么就是卖。” 萧龙问:“镇干部呢?他们是什么态度?” 虞娇挺荒凉道:“镇干部自顾不暇,家里也有吸毒的。更可怖的是,贩毒的那批人在镇中拿了块地建厂房买机器,说是要建石灰厂,还招聘镇民去做工,工资待遇优厚,镇干部正发愁怎么解决这些闲散人员生活问题,自然是求之不得。整个镇子到这时已经失控了,这里的人不仅吸毒,还参于制毒贩毒。”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母亲去逝的早,上面有个姐姐和哥哥。靠父亲外出打工养活我们,他在建筑工地做木工,活好有技术,还肯干,赚的钱挺多,那时我们生活的很幸福,姐姐和哥哥学习也优秀,亲戚都说有望成为大学生。哪想到有次父亲回镇过年,和村里伯伯打牌时被诱哄着吸了毒,他吸毒后,手总是发抖,木工做不了了,就在家里坐吃山空,姐姐哥哥没钱交学费,只得辍学。家里没钱了,父亲已被毒品摧残的失去人性,竟把主意打到姐姐的身上,使她也染上了毒瘾,让她出去卖供他吸毒。” 她越讲神情越麻木,嗓音冷冷的,像在讲别人家发生的家庭悲剧,她说:“姐姐发现哥哥也开始吸毒后,她整个人都崩溃了,当晚就在堂屋上吊自杀了。没多久,父亲注射了过量的海洛因,也死在了家中。哥哥并没有从父亲和姐姐的死中觉醒,他开始变卖家中能卖的任何东西,开始偷和抢,也学会了赊账,帐欠多了,卖白粉的不肯再赊,指着我说,要粉可以,你妹妹给我搞一次,他毫不犹豫的同意了。”虞娇看向萧龙,竟然还笑了笑:“你相信吗?我那时才十来岁,还是个孩子。” “虞娇,不要说了。”萧龙抚抚她的肩膀,他很抱歉:“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虞娇摇摇头:“你知道我的哥哥以前多疼我吗?下雨天上下学,他都背着我来回,有好吃好喝好玩的都给我,谁敢欺负我,他非要讨回来不可。就是这样的哥哥,为了吸毒,竟帮着那卖白粉的把我摁在桌上,方便他脱我的裤子。” 第四十六章伤痕 “幸亏被邻居张婶看到,她又打又骂,骂他们不是人,都是畜牲。哥哥后来去了石灰厂,再也没归家,虽同住一个镇上,我们没有见过一次面,他会把钱托张婶转给我......他那时已经开始静脉注射,不到一年就死了,是染上其它病死的。” 萧龙说:“我记得两千年严打的时候,省公安厅缉毒局带领上千警力、进入天鸿镇实施突击抓捕。那次算是特大级别的行动。” 虞娇点点头,当时缴的缴,抓的抓 ,戒毒的戒毒,坐牢的坐牢,死刑的死刑,进行彻底的肃清,可是,她已家破人亡,再也回不去原来的时光。 她说:“缉毒队里有个叫郭忠的警察,无锡人,本来想收养我,但条件不足,虽没收养成功,却仍负担起我日后生活的所有开销,直到我考入警校,他在边境力昔的一次缉毒行动中牺牲了。” 萧龙有些恍然:“他喜欢吃我妈包的菜肉馄饨。” “你也认识郭叔叔?”她惊诧地问,看他的表情了然,沉默片刻道:“我恨死他们了。” 萧龙问她第一次卧底任务成功了没,虞娇想了半天才说:“对缉毒大队来讲是成功的,对我来讲......”她苦涩道:“失败了。” 萧龙还想再细问,但观她的情绪复又低落下来,便抿起唇,看着她的皮夹子出神。 夜已深/还有什么人/让你这样醒着数伤痕/为何临睡前会想要留一盏灯/你若不肯说/我就不问......电台里传出女歌手喑哑忧郁的吟唱,桥架上的黄灯将车内映的半明半暗,他们若有所思,静静坐着听着,远处响来一只货轮的汽笛轰鸣,很凄清的声音,不知是要靠岸了,还是打算启程。 只是你现在不得不承认/爱情有时候是一种沉沦/让人失望的虽然是恋情本身.....若爱得深/会不能平衡/为情困/磨折了灵魂。程煜晖懒散地倚坐在沙发上,掂着酒杯,黄褐透亮的酒液沾湿他的唇,电视里在唱歌,唱的一室寂寞生,他抬手解开衣襟纽扣,拉松领带,裤袋里硬硬的硌人,他掏出一迭名片洒在茶几上,先前去参加了一场酒会,不乏才貌双全的精英单身女性。伸长胳臂从名片中拿来一张,林玫,麦*锡咨询顾问,容貌姣好,身材火辣,谈吐也很有份量,他们其实还挺聊的来,她甚至给了性暗示。 程煜晖当时的确犹豫了一下,他煎熬了五年,使自己成为牢笼里的困兽,不得其解,或许另个女人能成为他彻底摆脱过去最实际的捷径。 但唐馨一个短信息便让他火烧屁股的转身离开,他也真是贱......这样的想法很令人恼火,她怎么过的连五百块都要借......他看着茶几上的红裙子,慢慢喝了口酒,喉咙有种被灼烈的快感,她穿红色尤其漂亮,像一团火焰把他理智烧得灰都不剩。她却穿走了他的T恤和短裤,她还是像从前那样,最会拿捏他的癖好,他呢,他其实变了很多,变得自己都快不认识了。 或许是因为和刘家宏说过两次从前的故往,模糊的他和唐馨又清晰立体起来。 他记得因为偷听录音这事儿,唐馨很决绝地提出了分手。 鉴于程云鸿也竭力阻止他和唐馨的交往,他深思熟虑过后,还是开诚布公:“我离不开她了。” 程云鸿阴沉下脸冷笑:“你就离得开我?” 程煜晖试着跟他讲道理:“这是两码事,你是我小叔,我们有血脉亲情,唐馨是我恋人,我们是男女爱情,亲情爱情在我这里并不冲突。小叔你是长辈,多宽容理解一些,我和糖糖都感谢你。” 程云鸿放缓语气:“你的思想太单纯,我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数年,什么没见过没遇到过,把人性早摸得透透的。孟毅仁就是个伪君子,真小人,他的癖好就爱玩这种十八九岁的姑娘。唐馨长得太漂亮,又和他住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孟毅仁岂会放过到嘴边的天鹅肉?迟早的事!我看小姑娘也不是省油的灯,跟他拉拉扯扯、黏黏糊糊的态度,估计已经得手也可能。程煜辉我告诉你,回头是岸。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你听我这一趟,没错的,小叔不会害你!” 程煜晖略思忖后问:“你是不是担心我和糖糖好,会影响你和孟毅仁的生意往来?” 程云鸿气笑了:“我还不至于这样肤浅!你要记住你的出身、你父母的身份地位,你不能因为贪图唐馨的美色而令他们蒙羞。” 程煜晖不高兴他这么说:“你不了解唐馨,她不但长的美,心灵也美,性格也美,哪哪都美。你也不了解我,光是长的美就想做我女朋友,我没那么肤浅。退一万步讲,唐馨就算被孟毅仁得手了,这也不是她的错,我不会嫌弃她的!” “你......”程云鸿懒得和他再废话,拔腿就走:“你自己看着办吧!” 过完年出了十五开学后,程煜晖一直没见着唐馨,一则他也忙,整日里要么和导师与师哥在殡仪馆泡着,要么就是跑鉴定中心,回到学校通常都很晚了,打手机没人接,他也拨过她们宿舍的电话,总是说不在。 整过去两星期,他们甭说见面了,连话都没说上一句,程煜晖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没生疏都要生疏了,他在新闻学院有认识的师弟,经过通风报信,总算在食堂截住了唐馨的去路。见到她,他想都没想地摸摸她的脸颊:“怎么瘦了很多?” 唐馨显然有些慌乱,看看四周,很快镇定下来,拂掉他的手,低声说:“你别这样!”又补充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就因为录音的事,你要和我分手?”程煜晖蹙眉问:“会不会太儿戏!” “不儿戏,我那天说的很清楚。”唐馨态度挺坚定的:“是你没有当真。”她转身要走,却被程煜晖握住手臂,他看着她,目光灼灼:“我们谈谈吧!” 唐馨不想和他谈,她敷衍道:“改天吧!我吃完饭还有课呢。” “好!”程煜晖松开了手:“我也没吃饭,正好一起!” 第四十七章求和 唐馨抿起嘴唇,站着不动:“我们分手了!” 他笑了笑:“分手就不能一起吃饭了?” “是!”在她男女关系薄弱的观念里,是这样认为:“分手就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一别两宽,各自安好,老死不相往来。” 程煜辉笑着刮她鼻尖一记:“夫妻离婚还能做朋友哩,更何况我们!”再递给她一只铁盘,自己也拿一只。 唐馨被动地跟在他身后,打菜的一长窗口走下来,程煜辉替两人结了帐,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了。此时已经一点钟,早过了吃饭的高峰期,诺大食堂空荡荡的,打饭阿姨甚至开始把椅子架到桌上,噼噼啪啪的。 程煜辉看看她的餐盘,除米饭外,只有香菇青菜,番茄炒蛋,还有一碗海米冬瓜汤。他摇头:“就吃这个,怪不得瘦了。” 唐馨见他的菜色就丰富多了,喝口汤淡道:“谁像你有钱了?” 程煜辉想想也对,孟毅仁是他的继父,如小叔说的那样,她是不太好开口要生活费。挟起一块红烧肉放她盘里,她还给他,义正词严:“我不吃肥肉。” 程煜辉把肥肉咬掉,再递给她,她仍旧表情嫌弃:“有你的口水。” “我的口水你吃的还少嘛?”他挟了筷子鱼香肉丝送到她唇边,唐馨本能地张嘴就吃,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脸懊恼。 都被他喂习惯了......就这样还想分手!程煜辉面庞浮起浅浅的笑容。他尝了口辣炒鱿鱼须,把余下的全拨她盘子里:“怎么这么辣?你尝尝!” 唐馨不想吃他的,可这是食堂最贵的菜之一,浪费实在可惜,生着气全部吃完,其实一点都不辣,美味的要命。 程煜辉看她吃的挺开心的,便道:“录音的事我向你道歉,我当时态度过于急躁了。你想知道什么,可以跟我说,我帮你去向小叔打听。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被发现的话,属于侵犯商业秘密罪,是要量刑的。轻则叁年,重则七年。我挺了解小叔的,他商人本色,对这方面最忌讳,被他抓住就狠劲的治,我求情都没用!” 唐馨没吭声儿,只专心吃着鱿鱼须。 吃完饭,程煜辉送她到二B教学楼门口,这几天倒春寒,挺冷的,唐馨没带围巾,耳朵冻的通红,他解下自己的给她围上,压低声问:“你还要和我分手吗?” 这个问题好答,她点点头,不想再和他纠缠了:“你看我挺笨的,学习差,任性,还不守规矩,这复旦哪个女生都比我出色,你条件又那么好,一定能找到比我强千倍万倍的女孩!” 程煜辉认真听她说完,才道:“我们俩有一个聪明就够用了!学习差没关系,我帮你补习,一定保你顺利毕业,你一点都不任性,你很乖,是最明事理的女孩。”他微顿:“糖糖这世间就你一个,而我只喜欢你!” 唐馨看着他,忽然就流泪了。 程煜辉笑着给她擦眼泪:“我说这话不是让你哭的,是为了证明我的心!”再从口袋里掏出饭卡塞她手心里:“给你!每天给我大鱼大肉吃胖回来。”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回头看是带他的导师,摸摸她的头:“走了!” 程煜辉以为唐馨应该被他哄好了,却万没料到事情远没有结束。 他经导师推荐,在公安局技术科实习,和法医一起出现场,是一起碎尸案,被大卸八块,随便扔在地下室里,因为时间很久才发现,表面已经爬满蛆虫,视觉冲击很大,嗅觉更刺激,那股子难闻的气味令人作呕,他秉着专业严谨的态度完成采样和包裹工作。等出来后还是忍不住吐了,他接连几天都觉得浑身充满尸臭,手上有血腥气味和蛆虫蠕动的感觉,打电话给唐馨,唐馨倒是接了,不热情不冷淡,对于见面找着理由推脱,他也没强求,一则觉得自己有味道,二则实习的压力太大,还是想自己硬扛过去再说。 这般春天很快绿了满城,他随队出现场多次,适应的很快,视嗅触觉也不再如初次时感官强烈,算是习以为常了。在宿舍急赶报告,想早点写完约唐馨出去看电影。 躺床上的张霖突然问他:“师哥,你和唐馨分手了?” “我们好的很。我最近实习忙,减少见面而已。”程煜辉盯着屏幕手未停:“怎么了?” “嗳,你自己去灌水论坛就知道了。”张霖支支吾吾的。 程煜辉抬头瞟他一眼,不似玩笑,便去打开日月光华,果然看到一个帖子大爆,打开扫了遍,大体意思唐馨和程煜辉已分手,唐馨火速又有新欢,经济学院的交换生胡广林,配有照片,身材高大,长得还行,是篮球场上投进叁分球的抓拍,身姿倒也帅气。还有一张唐馨看球的照片,拍着手,粉面红腮,眼睛亮汪汪的,一脸崇拜难以言喻。 程煜辉心猛得下沉,觉得十分刺目! 回想这些日子唐馨的态度,恍然她很久没对他撒过娇了,说话的语气亦是疏淡客套。 看看时间,报告是写不下去了,沉默片刻,突然站起身,去柜里取了衣物等塞进包里,穿上球鞋往外走,张霖喊道:“师哥,去哪?” “会会这个胡广林去。”程煜辉头也没回。 有好戏看了! 张霖哧溜从床上翻下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论坛里发帖,程煜辉和胡广林在篮球场要打起来啦! 眨眼功夫就成爆帖。 “师哥。” “师哥来了。” 曾经的队友过来打招呼,程煜辉淡淡地点头,把包往石凳面一放,篮球场上胡广林又进一个叁分球,掌声雷动。他不落痕迹的打量四周,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很轻易的就看到唐馨,她披散着略卷的乌发,穿着粗线绞花红毛衣,也是不怕冷的,早早套上了灰呢百褶裙,至膝长袜紧裹着又长又直的双腿,抻腰坐在另个角的石凳上,看管着脚边的男式背包,应该是胡广林的吧! 她没有发现他,目光追随着场上的人打转,巧笑嫣然。 程煜辉眼底一片冷意,他开始不疾不徐地拉开外套拉链,脱了,脱毛衫,衬衣,精赤着胸膛,从包时取出白色运动背心,兜头套上,再慢慢解皮带脱裤子。 所有人都看疯了,唐馨这时也望过来。 第四十八章对抗 程煜辉侧身穿上运动短裤,背心下摆卷至肋骨,露出悍猛的腰腹,再转身正对她的方向系裤带子,肚脐至下隐露浓密的毛发,盯着她不自然地瞥过脸去,装什么装,搞得她好像没看过没摸过似的。程煜辉面无表情的把短裤往上提了提,问近前的师弟:“你们得几分?” “40分。” “胡广林那队呢?” “70分。” 他没再多问,伸展胳臂腿脚热身,冷眼观场上比赛暂停,胡广林一屁股坐到唐馨身旁,唐馨递给他毛巾和水,俩人嘀嘀咕咕说的挺带劲儿。张霖还在火上浇油:“师哥,看来并非空穴来风啊!” 程煜辉蹙眉,又把鞋带系紧些,慢跑着往篮球场上走,队友把球抛给他,他接过,跑跳,加速,脚步空中变向,投出,篮球划出弧线,稳稳落入篮框中。鼓掌声此起彼伏。 场上对抗赛开始,程煜辉憋着一股气,动作凌厉迅猛,且队友都是合作过的,配合相当默契,开场没多久,比分就追到只差十个球平了。 胡广林终于坐不住,跑跳着顶替队友出场,他和程煜辉身高不相上下,一身腱子肉,格外扎实,又浓眉大眼,也挺招人稀罕。 场上气氛暴风雨前的宁静,场下则跟烧开的沸水似的哔哔气鸣,来往路过的老师也开始驻足观望。 哨声响起,胡广林先拿球,他带球快跑近至篮架,跨右脚,右手起球,左脚蹬地,上篮。若防守个子矮些,身位瘦削些,他一准的投球稳进,但偏是碰到了程煜辉,他跃起一个漂亮的盖帽,球旋转着落到他的手里,转迅传给队友,队友反应也神速,风驰电掣奔至对方篮下,投球命中。尖叫声四起,热烈翻天。 胡广林虎口有些发麻,他朝程煜辉低笑道:“师哥,没必要这么当真吧!” 程煜辉懒得理睬,他会让他发现,他这次是当真的很了! 他收球后,单手起球环绕腰后,从右至左,再从左至右交替变位,右脚蹬地猛的跃起,上篮,又是一个叁分球。 胡广林因是近身防守,判断失误,以为他会左脚蹬地,哪想用的是右脚,差点就踹到他的胯间,幸好躲的快,这一脚踹在腿上,咧咧嘴,还好是腿,否则够他受的了。这般几次后,他再迟钝也感受到来者不善,更加小心谨慎,场面一度火花四射,精彩程度不亚职业联赛,比分更是互压着增长。又是程煜辉拿到球,他看看比分他的队是领先的,时间还余一分钟,不落痕迹望向唐馨,她的目光根本没在他身上,而是围绕胡广林打转。这让他觉得赢了比赛输了人,心底颇不是滋味,冷眼看着汗流浃背的胡广林,在他面前做足防守姿态,慢慢拍球问:“夺人所爱是不是很爽?” “什么?”胡广林怔了怔,程煜辉迅速变成攻击步,侧晃躲过他,胡广林气急败坏的实施拦截,程煜辉停顿再加速,使个双重短变向来摆脱他,再连续胯下运球,开始斜切冲刺,但胡广林显然要死咬住他,全力封堵阵前,他急停背后绕球通过至空位,再急停跃起投篮,哪想胡广林竟然冒着犯规风险,来打他的手,一切都是瞬间完成,程煜辉的胳膊肘狠狠撞向他的鼻子,而胡广林的脚尖踢到他的膝盖,一个鼻血肆流,一个半跪在地。 几秒静默后,场面瞬间混乱起来,都跑来查看他们的伤势,程煜辉的膝盖红肿渗出血丝,视线穿过人群,看见唐馨往他这里跑来两步,又顿住,呆呆地,忽然转身往胡广林跟前去了。 他面色阴沉,咬着牙没说话,自己站起身,一条毛巾递过来,女孩看着面熟,上次和小叔参加酒会见过,好像叫什么雪的,冷漠地拨开她的手,径自走到石椅前,拿起衣服和背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程煜辉在宿舍清理膝盖,比他想像的要严重,但竞技对抗哪有不受伤的,他感受到阵阵痛意,其实并不是出自伤口。 小叔打来电话,让他早点回去,一起吃个晚饭,他要往广州出差半个月。 程煜辉继续写他的报告,写完也做了决定,还是打算去找唐馨谈谈,他实不是一个轻易就放弃的性格,更何况打心底里喜欢她。 这是他的初恋,他不是玩玩的,是很认真、奔着长相厮守而去的。 背着包走出楼,天色微黑,又值周五,校园里明显人少,教学楼也不若平时灯火通明,野猫沿着墙角踱步。 他在快近唐馨的宿舍时,侧目无意之间,看到了她。 她站在几株柳树间的石子小道上,背对着他在和胡广林说话,胡广林鼻孔塞着纱布,皱起眉头倾听,面庞的表情有些复杂,又有些不知所措。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给她,她接过擦着眼睛,肩膀一耸一耸的,显然她在哭,哭的还挺伤心的。 胡广林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 程煜辉不明白她在哭什么,但他们看上去确实很登对,也很亲密,像热恋中的男女。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不了解唐馨,就像她初次表白后便消失很久那样,当时他也是这种感觉,她看上去娇媚天真,性子忽冷忽热,却是个充满心机的女孩。更况家庭背景复杂,身世不清,他虽然聪明,学业有成,但也如小叔所说,他心思单纯,一腔赤诚,虽然父母早逝,但在小叔的保护下,亮堂堂的长大成人。他和唐馨,或许来自两个世界,相碰相撞了,如今又要各自归位,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他转身往学校大门走,只觉浑身的力气被抽光了,每走一步,受伤的膝盖就火辣辣的疼,他觉得谁都不怨,是他自作自受。 回到家时,不止小叔在,还有他公司里两个副总,站在院子里抽烟聊天,行李箱上趴着狗子。 程云鸿看他走姿别扭,问怎么了,他说打篮球碰伤的,不是什么大事儿。 吴姨烧了很多的菜,四人围桌吃饭,程云鸿给他盛了一大块筒子骨,骨头里盈满骨髓,温和道:“好好补补!” 自上次为了唐馨争执后,他们各忙各的,他忙生意,他忙实习,碰面机会也在减少,就算见到也不知话从何处说起,唯有沉默了。 第四十九章原由 程云鸿忽然问:“雷波,我记得你在宝成集团有过工作经历?”宝成集团的董事长孟毅仁,即是唐馨的继父。 那叫雷波的副总笑着称是:“在宝成做销售部总监有四年的时间。” “那你应该对孟毅仁很了解?” “十之八九吧!” “孟毅仁和他继女到底怎么回事?” “你是指哪个?大的还是小的?” “什么大的小的?” “死掉的?还是活的那个?” “你都说来听听!”程云鸿嘴上讲随意,却意味深长的看了程煜辉一眼。 程煜辉挟了个油面筋塞肉吃,心如明镜,这是小叔故意说给他听的。 雷波道:“说起孟毅仁的老婆,原是城开建设公司老总唐国中的太太吴芳,唐国中在一次交通意外中身亡,没过多久,孟毅仁火速并购城开,并娶了吴芳。当时引起圈内外不小的争议,唐国中父母甚至为此报了案,公安局介入后也调查无果,不了了之了。唐国中有两个女儿唐娟和唐馨,唐娟跟着吴芳,唐馨则随爷爷奶奶回老家生活。这孟毅仁前几年行为还有收敛,随着集团公司越做越大,赚的钱越来越多,本性也暴露出来。就爱玩十六七八岁的姑娘,你说年纪小又不构成性侵幼女罪,年纪大吧又不是那么大,就是钻法律的空子。” 程云鸿点了一支烟抽,打断他的话问:“就没出过事?” 雷波道:“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不过他有钱,拿钱砸呗,砸到满意为止!更况这玩意取证也是个问题,他老色胚了,哪里该注意,哪里该防范,一门精。被他糟蹋的差不多有这个数。”他用两根手指比划,程云鸿骂了一声娘,问程煜辉:“取证真有那么难?”又向雷波他们介绍:“复旦的、法医学的研究生。” 程煜辉道:“性侵类犯罪最有力的证据是验DNA,犯罪者如果佩戴避孕套或未在第一时间报警取证,就会导致证据失效或无法鉴定。另外皮屑,毛发和汗水也可以检测,但事后的洗澡或换洗衣物,就会导致证据被破坏。性侵另一个取证关键要证明是强迫行为,伤痕等被暴力虐待的痕迹属于直接证据,有经验的犯罪者会利用灌酒或迷药手段,也需要受害者事后及时去做尿检血检。否则没有物证和证人,光凭受害者报案口述难以定罪,会视证据不足难以立案。” “怪不得孟毅仁这么嚣张。”雷波继续道:“唐娟据传十五岁就被他搞了,小姑娘一直不敢讲,吴芳有钱人家太太,每日里购物美容打麻将,也没发现自己女儿异常,直到她上吊自杀,听说有遗书指认被孟毅仁搞的流产五六次,又听说是谣言,孟毅仁还发律师函要告某个媒体诽谤造谣,闹哄哄一段时间,后来又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但我觉得依孟毅仁的品性,绝非空穴来风。” 另一个副总插话进来:“吴芳应该最清楚事情真相。” “蹊跷就在她这里。”雷波道:“唐娟自杀后,她没指认孟毅仁,也没替他澄清,而是对外称要养病,避门不出有大半年后,突然把二女儿唐馨接回家中住。这唐馨比唐娟还要漂亮,十八九岁,我听说孟毅仁常带她参加各种酒会,那司马昭之心,只要眼睛不瞎,一准能看出来。别小看这唐馨,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心里就没个逼数?” “是吧?!”程云鸿看向程煜辉,一时恨铁不成钢。 “按道理大女儿死了,怎么都不该再把二女儿拖进火坑!”另一个副总笑道:“有人说吴芳兴许是被孟毅仁下了降头,否则干不出这种愚蠢事。” “或许是唐馨自己硬要来的呢?现在有些小姑娘爱慕虚荣,好吃懒做,攀比心强,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卖.....”雷波话未讲完,程煜辉沉着脸把筷子往桌面一放,只道声你们慢吃,起身回房,啪的按下开关,灯火大亮,他在床上垂眸坐了会儿,拉开抽屉找出防水贴贴在受伤的膝盖上,拿了换洗衣物往卫生间去,下午打篮球出了不少热汗,浑身黏嗒嗒的。 等他再出来时,小叔他们已经走了。饭菜还摆在桌上,他之前没吃多少,此时胃是虚空的,却不觉得饿。 他把客厅的大灯关掉,只开了壁灯,橙红光影给寂寞的房间增添一抹柔和暖色。 打开电视转到国际频道看新闻,叙利亚危机开始爆发,朝韩半岛局势升温,伊朗核问题,欧州债务危机......听到院里狗子嗡嗡吠了两声、又是两声,他觉得奇怪,起身走出客厅,果然有人敲门,门铃不知怎么没响。 程煜辉以为是刘家宏来找他打游戏,没多想便拉开门,看到来人时,因为出乎意料,背脊僵硬了一下。 竟然是唐馨,她仍穿着红毛衣,灰呢百褶裙,至膝的长袜紧裹着又长又直的双腿,春寒料峭,纵使白日里阳光多温煦,晚间还是寒气扑面。她小小年纪,一点不怕冷! 看向她因哭泣而肿胀未消的双眼,程煜辉把手插在裤兜里紧握成拳,咬着牙问:“有事?” 唐馨“嗯”了一声,低头从包里翻出迭成四方的围巾和饭卡,小心翼翼地递给他:“我是来还这个的!” “为什么?”他嗓音低哑的问。 唐馨愣了愣才嗫嚅道:“围巾是男式的,饭卡里钱太多了。” 程煜辉觉得膝盖又隐隐在作痛,或许并不是膝盖,是他的心。 “为什么”可以解答很多疑问,这些疑问都能让他下一个台阶,让她上一个台阶,足够让他们彼此拥抱和解。 但她偏选择了最无关紧要的回答。 她不是笨,她太聪明了,她没有心! 程煜辉沉默着没有接过,唐馨便把围巾和卡搭在门前石狮子的背上,看上去还挺滑稽的。 “那我先走了。”她其实还是冷的,手指紧紧抓握斜背的包带,小脸冻的没有一丝血色,如水磨年糕那般白里透着青,但鼻尖是红的,嘴唇亦鲜红。 待她欲要转身离开的刹那,程煜辉淡淡地问:“你仍要和我分手吗?” 第五十章难分 唐馨背对着他,嗓音被风吹得颤抖了:“嗯,我们不合适!” “你在最初向我表白要交往时,没感到不合适吗?” 她没有说话。 “我们......”哪里不合适?我可以改!程煜辉话到嘴边又混着凉薄的空气咽回去,一错不错盯着她的背影,慢慢开口道:“唐馨,你知道吗?纠缠不休不是我的性格,但在你这里,我一而再,再而叁......我很讨厌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我想要保持最后的体面,所以,我再问你一次,真的要分手吗?” 她呆呆站立,沉默,瑟缩着肩膀,好像冷极了。 好!那就这样吧。程煜辉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你的继父孟毅仁在商圈口碑恶劣,品行不端,他有没有欺辱你?” 她不言不动,仿佛站成了一尊雕塑。他接着说:“如果他欺辱了你,别怕,这不是你的错,不丢人,不会有人嫌弃你,有的只会是加倍的心疼。你如果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找我!” 他微顿,又道:“天太冷了,围巾你围吧!饭卡你也拿去,我现在在公安局实习,以后不回学校了,卡搁在我这里没用处,钱也不能退。” “你要好好的.....”说了又觉多余,她一定会好好的,现在是他不太好.....程煜辉转身上台阶,走到门前停了停,再伸手推门,听到身后有脚步奔跑声,下意识要回头看时,一双胳臂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腰,背脊能感觉到她柔软的身躯和面庞紧紧贴着,他倔强地站着不动、不回头,不言语;唐馨抱着他,紧贴着他,也没吭声;不知过去多久,他回过身,推开她,她仰起头看着他,满脸的泪水,灯火映进她的眼睛里,成了银河闪烁。她哽噎地低唤:“程煜辉,我,对不起。” 他眸光黯沉,他不要听对不起! 唐馨抱住他的腰,侧脸贴近他怀里,边哭边说:“程煜辉,我爱你。” 他这次没有推开她,他语带戾气:“你再说一遍!” “我爱你!” “你爱谁?” “我爱程煜辉!” 程煜辉忽然伸手握住她的双肩,一拉一扯间将她摁靠在墙面上,他硬声问:“还分不分手了?” 唐馨摇着头哭:“不分.....” 他不依不挠:”你要再提分手怎么办?” “我,我......唐馨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什么来,他俯首狠狠吻住她的嘴唇,唇瓣凉的像冰,还被眼泪浸润成咸涩滋味,他用力咬了口,听她气若游丝地呻吟,唇齿间有鲜腥味弥漫,他一下一下地舔她,把咸涩舔净了,泪水舔干了,又是蜜滋味后,才稍微分开彼此,看着她被泪水洗过乌黑闪亮的眼睛,鲜红的嘴唇被他咬破了,溢出浅淡的血丝,他再俯首吮掉后,才沉喘地问:“为什么在胡广林面前哭?你怎能在他面前哭?他妈的他算什么?” 唐馨能感觉到他的气急败坏,解释道:“我们都是南大,很早就认识,我当他哥哥的。” “你怎么会有哥哥?”程煜辉紧盯着她:“你不是只有唐娟这个姐姐么?” 唐馨明白他所指什么,眨了眨眼回答:“那是我表哥,我们老家都叫哥哥。” 程煜辉凑近抵着她的额头,轻轻地说:“你别骗我.....”又道:“以后别乱认哥哥了,你要真想喊哥哥,就冲着我喊,听到没有?”他唇间喷出的热气洒在她的鼻尖周围,痒痒的,她不再流泪,身上也暖过来,抬手捧住他的下颌,嗯了一声,主动亲吻他的脖颈和喉结,亲的他的脖颈泛红,喉结舒服的微滚。 他抬手撑住墙面,另一只手伸进她的毛衣里摩挲,她腰间的肌肤细滑如绸缎,温温热热的。 口哨声从身后不怀好意地传来,程煜辉把唐馨的头揽进怀里,回首看是刘家宏,他应是路过,一边走,一边手揣在裤兜里朝他斜睨过来:“少儿不宜啊?” “滚!”程煜辉此刻心情大好,懒得搭理他,压低声问唐馨:“今晚住这里吗?”他又添了一句:“我叔叔出差不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其意自明! 唐馨的面颊又红又烫,平时他俩情到浓时也会擦枪走火,但程煜辉在最后关头都能强抑住,而此时他能这样说,多数是被她伤到了,而她呢......讲未来太遥远,至少现在,她爱上了他,爱的愿意把自己的一切交付给他。 她咬着嘴唇点点头。 程煜辉拉她的手进门,一只大金毛汪汪吠了两声,他介绍:“豆豆,我养的狗子,别怕它,外强中干。” 唐馨噗嗤笑了。走进客厅,程煜辉去开空调,看到饭桌上的菜,问她晚饭吃了没? 她说没有,没有胃口吃!爱情从来不会只折磨一个人,它是把双刃剑! 程煜辉把吃过的菜端到一边,还有五六盘没动过,要端去厨房加热,唐馨挽起毛衣袖子,她说还是她来吧! 她在厨房忙碌的时候,程煜辉就倚着门看她,有一碗调好的酱汁不知是干什么用的,他说冰箱里有皮蛋。 唐馨觉得菜够多了,转念或许他想吃,便拿了两只出来,剥壳时问他:“你打球时,膝盖伤的严重吗?” “还好!”程煜辉已经觉得不疼了。 吃饭的时候,唐馨把筒子骨里的骨髓用筷子捣出来喂他嘴里:“吃哪补哪,这样膝盖好的快。” 程煜辉嘴角笑意加深,和法医讲这个就是班门弄斧了,这点骨髓不起效用不说,还都是脂肪。他的语气意味深长:“这个其实更补肾壮阳!” 唐馨怔了怔,一时喂也不是,不喂也不是,臊着脸把骨头丢他面前的盘里:“爱吃不吃。” 程煜辉挟了块油面筋塞肉到她碗里:“你是无锡人,应该爱吃这个,吴姨自己剁的肉馅塞的,味道不错。” 唐馨觉得确实美味,连吃两个也不觉得腻。或许是饿了的缘故,她这一顿吃的挺扎实,饱都饱了还被程煜辉强喂了一块桂花糕。 待她把厨房清理干净出来,整个客厅暖烘烘的,看了一会电视剧,好长一段男女床戏,程煜辉搂着她神态自若,倒是唐馨看的直冒汗,支吾说想洗澡,他去拿了自己的衬衣给她当睡衣用,然后隔着门说:“你可以用我的牙刷和毛巾!” 第五十一章初夜H 待唐馨再出来时,见程煜辉站在不远酒柜处出神,不晓再想什么,又或在那站了多久。听到动静望过来,缓缓露出笑容,他但得笑起来,眼若桃花,星光璀璨,这会那光芒更甚,唐馨有些害羞的把衬衣往下拽,她光着两条腿,忘记问他要条运动裤来穿。 程煜辉显然也注意到了,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的腿,直到唐馨用毛巾一挡,他微怔,继而大笑,叁两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摸了她腿一把,笑着问:“冷不冷?”也无需她回答,一把抱起往自己房间走,唐馨慌张地搂住他的脖颈,他脑后发脚在滴水,显然也洗过澡了,这种俩人为了某种秘事而心照不宣的准备,令她忍不住浑身颤抖,程煜辉感觉到了,放慢脚步,低头凑近她的嘴唇亲吻:“怎么了?” 唐馨嗓音发软地承认:“害怕!”又问他:“你害怕吗?” 真是个天真的妞!他害怕?他都兴奋的快变成兽人了......不答反安慰道:“你别怕,我是学法医的,在公安局经常协助法医尸检,人体构造就没谁比我更熟的。” 她听着更害怕了。 程煜辉咧嘴大笑地踢门进房,把唐馨放到床上时,趁势将她重重压的陷进厚实被褥里。他呼出的热气扑喷在她的面颊上,含着笑意说:“糖糖,不怕,哥哥疼你。” 唐馨搂住他的腰,轻语呢喃:“你才不是哥哥。” “那老公疼你。”程煜辉笑了笑,忽然郑重道:“若不是因为太爱你,我不会和你做的。我承诺会负起责任,毕业后我们就结婚,如果你还犹豫,对我不放心,对未来有疑虑,对这份感情难坚定,那你现在一定要说不!我会尊重你的选择。糖糖,不要做以后会让你悔不当初的决定!” 唐馨眼睛湿亮地看他,一下一下亲吻他的嘴角,抵着他的下唇瓣说:“我愿意,我不后悔.....程煜辉,我爱你....” 后面的话便被揉碎地听不见了,程煜辉的舌炽热而湿濡,很有侵略性地攻城掠地,勾住她的粉红舌尖纠缠玩弄,咬住浅吮深咂,把丰沛的唾液喂给她,迫她吞咽,也把她的当蜜汁来吃。他的手抓住她纤细的足踝令她屈起分开,指骨顺着小腿不疾不徐地往上抚摸,绕至大腿内侧攀爬,如羊脂白玉般滑腻的触感令他爱不释手,直至停在被丝绸内裤包裹的地方。他用指腹隔着料子描绘内里神形,有了浅浅的湿痕,大腿根儿在不停地发抖。 他的另一只手则在解她的衬衣钮扣,准确说是他的衬衣钮扣,熟门熟路叁两下就解开了。 她里面竟然什么都没穿。 他亲了几下她的唇瓣,气咻咻地笑说,怎么这么乖!看向女孩儿的胸乳是蜜桃的形状,嫰软而丰弹,年轻而敏感,因着裸露沾着鲜凉的空气,顶端鲜红的奶尖儿急腾腾地、硬实挺翘起来,连周遭一圈嫣粉的乳晕都受惊般紧缩出褶皱的娇态。他的手握住一只送进口里,一边揉捏,一边很色情地舔舐,咬住劲劲地吸咬,待红肿湿淋后,才放过又去弄另一边。 唐馨的叫声如猫儿般软嫩可欺,他坐起,面容清俊,颧骨发红,因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眼底赤裸裸的情欲不遮不掩,看着她在自己的唇舌和手指爱弄下变得又纯又欲,腰腹间已经难耐,硬胀的发疼。他解掉戴在腕间的手表,扔到床头柜上,脱掉毛衣和衬衫,露出光滑健壮的胸膛。他的手触到腰间皮带,顿了顿,拉着唐馨也坐起,把她的手带到皮带扣处,嗓音莫名就喑哑了:“糖糖,你帮我脱!” 唐馨看到他下腹隐显的茂密毛发,莫名有些发慌,抖着手掰开皮带扣,把裤子拉链划到底,连着内裤一起往下扒,一眼看到他胯间,顿时惊呆住,大片森森黑林间,一根年轻干净的性器粗胀硕直,马眼湿漉漉的分泌出前精,在她面前弹跳,十分的骇人。 程煜辉被她的表情逗笑了,此时他的性器是比平日里可怖的多,伸长胳臂从床头柜取来一只避孕套,留唐馨过夜纯粹是临时起意,他并没有准备这玩意儿,趁她洗澡时,跑去敲刘家宏的门,刘家宏听明来意,一通取笑:“还是法医学的大神呢,连这都不知准备就开搞,想搞出人命喜当爹啊!”又挤眉弄眼地问:“你丫至今还童子身?我没听错吧!那姑娘和你一样?还是有经验带带你?” 刘家宏!他蹙眉警告,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刘家宏翻箱倒柜找了两只出来:“就这点,不知合不合你的尺寸。” 程煜辉拿了就走,此时用牙咬开包装袋,尝试下来竟然套不上,额上泌出细密的汗珠,他想想问:“糖糖,月经什么时候?” 唐馨不知他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老实的说了,她的一般都很准时。 看他凝神在思考,她觉得这问题也好解决,通红着脸说:“我可以去买毓婷。”听说挺有效果的。 程煜辉摇头道:“你别吃,伤身体!”笑着俯身咂她奶尖儿一口:“不怕,我算了下,今天是你的安全期。”说这话时,他已把她的内裤叁两下扯掉和避孕套一起随意扔了。 唐馨连忙用手捂住腿间,咬着唇局促地说:“能不能把灯关掉?我有些害怕!” 程煜辉神情微微变了,但他很快恢复如常,把大灯关了,仅余一盏壁灯幽幽散发昏黄的光晕。 光晕把摇晃纠缠的影子映上了洁白的墙面,混着几声凄哀痛苦的低吟。程煜辉觉得她够湿了,把他的腹胯都浇透了,但插进去仍举步维艰,难以尽兴,稍抽送两下,她就愈发紧缩,箍的他性器生疼。看来她是害怕的不行。他细细地亲吻她的胸脯,再是颈子,顺着下巴而上含住嘴唇,亲呢地舔着,嗓音愈发的湿柔,甚至充满疼惜:“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第五十二章鱼水(高H) 唐馨听见这话,鼻子发酸,眼泪涌上来堵住喉咙,她抬手抱住程煜辉的肩膀,也去嘬他的喉结,咬他的下巴,舔他的嘴唇,他在那个晴朗午后的篮球场上走到她的面前,从此给她晦涩黯淡的人生带来一束亮光,他是她的太阳,他是她的神。 他一句话就能把她从沼泥中拉出来!让她伤痕愈合,怀揣希望,他在她心中的份量,她对他的爱,连她自己都难以形容有多深沉。 她的人生中好不容易有了亮光,她很怕哪天又弄丢了它,到那时她该怎么活下去呢! 双腿大张环住他的腰,足尖一下一下蹭着他的椎骨,虽然他那个粗大的让她心惊胆颤,感觉能把她撕裂,但仍摒弃羞耻,勇敢地挺起臀凑近他的性器摩擦,她全盘的信任他,他又是法医,他爱她,不会伤害她的。 程煜辉正想法子该如何继续,却见她主动的来示好,她腿间娇艳又漂亮,像一朵沾满露水的粉玫瑰,含羞待放等他去采撷。他看向她,她咬着手指潮红着脸颊也在偷偷瞧他,程煜辉一下子觉得她真是可爱又性感,简直要要了他的命。 他的性器瞬间重甸甸的发抖,俯身用手拨开她腿间两瓣滑不溜手的肉唇,露出流水收缩的穴口,他对准腰臀下沉,缓慢却强势的一寸寸插入,穴口又紧又热,湿乎乎的,却很有韧性,纵使被撑的薄透发白,仍在努力的往里吞咽,他看的眼睛发红,待大半都吃进后,他再难以忍耐,猛的冲撞尽根而入,听到唐馨嗯啊哭叫起来,像误入猎人陷阱的小兽,打着哆嗦,浑身都在抽搐,眼里也含满了泪水。程煜辉知道自己这玩意挺壮硕傲人的,她又那么小,怜惜地去亲吻她的嘴唇,吸咬她的小舌尖,再含住她的耳垂,舔吮她的颈子,手则去抓弄她桃子般嫣粉的圆乳,打球的缘故,他的指腹粗糙有茧子,把生嫩的奶尖揉搓的硬实又麻疼,她难以忍受般,轻一声重一声的呻吟,他开始把握力度和速度,不疾不徐的插入到底,再尽根抽离,再插入,再抽离,要让她逐渐适应他性器的存在。 唐馨全身的敏感处都被他拿捏住,刺激地她都快崩溃了,细声细气地唤他的名字,乞求他别再折腾她。 程煜辉开始挺起上身,掐住她湿滑的细腰用力挺送,贯穿紧窒的肉径,肉径里有千百张小嘴拼命吸咬他的性器,舒服的尾椎发麻,咬牙说了声好紧,却又狠劲儿插送不停,很快鼓捣出淋漓黏腻的春水,这些水越淌越多,臀下被单湿了大片,像溺尿了似的。程煜辉欲火熊燃,他做什么都上手快,性爱也一样,越做越熟练,且听抽插带出丰沛的春水,咯吱咯吱响个不住,很得趣。 不晓过去多久,还是唐馨实在受不住了,浑身颤栗的直打摆子,湿红着眼睛,哽咽地问:“你,你好了没?我不行了。” 程煜辉正是弄的兴起时,喘息地问:“哪里不行了?” “痛!”唐馨嗓音软绵绵的:“我痛!”还累。 程煜辉害怕弄伤她,果断地拔出来,手持住打算自己撸时,看见性器上沾了缕缕血丝,他呆了呆,没来得顾及,使劲撸了几十下,低吼着射在唐馨的腿间肉瓣上。他啪的把吊灯打开,房间大亮,唐馨本能的用胳臂遮住眼睛,程煜辉这才看清她腿间激情的光景。糊满了他才射出的浓稠白浊,腿根子内侧和臀底的床单都有点点斑驳的血渍。她原来也是第一次,他还以为...... “哪里痛啊?”他试图掰开她的腿检查有没有撕裂的痕迹。 第五十三章鱼水(2) 唐馨知道自己那里一片狼藉,已经难为情了,哪还敢给他看,也不顾黏腻湿滑,挟紧腿侧起身,喘着气不想说话,看他似乎更担心了,这才扭捏道:“不是那么痛我想去洗一下。” 程煜辉随便套上短裤,用薄毯子把她一裹抱到卫生间,他则去小叔的房间清理自己,出来时卫生间里还有哗哗水声,他回房把床单换了一条新的,导师又打来电话,问起前几天碎尸案的具体情况,待电话通完已过去半个小时,唐馨还没上来,他下楼去找,客厅里只开着壁灯,影影绰绰的,她斜倚在沙发上,裹着毯子朝落地大窗外出神地看着。 “怎么不回房?”程煜辉从后抱住她的腰,亲亲她的颈背。 唐馨觉得痒,缩了缩肩膀,软着声说:“你看,你看月亮的脸,好漂亮。” 程煜辉随她的目光望去,忽然起身去把壁灯关了,再回来抱住她:“这样更美。” 今晚是十五,月亮又圆又大,皎洁的月光落入庭院化成一片银海,再从玻璃窗缝儿华丽地漫进来,一直漫到沙发底下。 她低头打量地板,很新奇的模样,程煜辉把她散下的头发捊到耳后,手指触到她的面颊,湿凉。将她的脸掰过来:“怎么哭了?还痛吗?要不我陪你去医院?” 唐馨吓得连忙摇头:“我不痛了。”去医院太夸张。 “那哭什么?”他追问。 “高兴的!”她转过身把头倚在他怀里,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叹口气:“好幸福呀!”她因为幸福而流泪。 “这么容易满足?”程煜辉微笑的亲她,她也仰起头迎承,这个吻缠绵而冗长,他的舌头探进她微张的嘴里,意犹未尽地含弄着她的,空气被搅得一团湿热,很快充满情欲的味道,他去咬她细嫩的耳垂,哑着声问:“再来一次?!”唐馨羞红着脸点头。 青春男女最不缺的就是热情和体力,还有好奇心。 程煜辉亲她的下巴、颈子、细巧的锁骨,把裹身的薄毯一点点解开,一点点露出细腻的肌肤,他的吻也便一点点印上去,她半阖眼娇喘着,感觉到他轻轻的咬住她的奶尖儿,有一种麻痒的快感,却重重的吸吮,带来些许麻痛,这样双重的刺激令她浑身颤抖,愈把饱胀挺立的圆乳往他嘴里送,他吃玩了许久,弄得沾满口水,再去亲柔软的小腹和敏感的肚脐,姿势有些别扭,他抱起她坐到沙发靠背上,她的背紧贴着孔雀蓝的护墙板,他掰开她的膝盖露出腿间的玫瑰,略微有些肿,有些红,褪去了女孩儿的初次青涩,有些媚,有些艳,添的是风情。 他低头凑过去,像亲吻她上面的嘴儿般,含住两瓣肉唇咬了咬再舔舐。 唐馨抖的像秋风中的叶子,身体软成了一滩水,气力都尽了。 她刚经历过一次激烈又新鲜的性交,尝过那种滋味,肉穴也未恢复,被他的舌头像有钩子般挠过,那舂血的肉珠愈发地突出,他偏还要去咬吮,再钻进肉缝,抵在翁张收缩的小小洞口,仅是舌尖刺了刺,洞口便汩汩吐出水来,被他全都舔着咽了。这一幕被她低头都看在眼里,实在是超出她的认知,不堪折磨的吟叫了两声,快感如涨潮打浪般的迎面扑打,她控制不住自己,感觉又一泼蜜水很快淌流出来,喂进了他的嘴里。这太羞耻,她突然感觉他的舌在戳刺洞内的软肉,一下两下叁下简直酸疼的想死,不由尖叫起来,两条腿儿想挟紧却被他的手箍住动弹不得。只能大敞着由他为所欲为。 程煜辉已能分辨她不同寻常的战栗和陡软的身体是爽了的表现。起身将她从沙发靠背拉到沙发坐面摆弄,一条腿儿搭上沙发扶手,另一条则搭在他的手肘,将肉穴全然地扯开。他快速脱掉短裤露出高昂坚硬的性器,自下而上磨蹭着湿漉漉的肉缝,哑笑着问她:“要不要我插进来?” 唐馨湿着眼睫看他,嗓音都在发抖:“要,要你插进来。”又啊的尖叫起来:“你,你轻点,你太大了” 程煜辉纵然欲火焚身,也不想弄伤她,抑忍着慢慢插进穴口,不敢尽根而入,只入半截不轻不重地碾那一点软肉。这样过去十数下,她的呻吟很快变了调,还敢抻起腰腹自己送上来磨,嘴里胡乱喊着:“你来呀!” 程煜辉知道她好了,不再忍耐,狠狠的尽根而入,迅速拔出,再一个挺耸,粗硬硕长的性器瞬间没了影,只听皮肉相撞噼啪作响声,很欲,又如天籁。他体型高大健硕,平日又爱打篮球,那股子血气方刚的猛劲儿一点没收敛,此时都用在了这里。 唐馨盘起的乌发散了,月光游移,银海也漫到她的身上,染成了透青的羊脂玉,唯有奶尖儿在这样没点灯的暗夜里,仍是鲜红欲滴的娇艳,随着他的动作不停地晃荡。 “小妖精!”程煜辉的手抓揉一只圆乳送到嘴里,便听到她软软的求饶,带着些啜泣音,反把他体内熊燃的兽性给勾引的无处安放,贯穿操弄如打桩般的夯实。 “慢点,太深要死了”她啊呀的哼唧异常甜媚,听起来很情色。 程煜辉松开被他咬的湿嗒嗒的奶尖儿,再去亲她的红唇,小妖精,还挺会叫的。 第五十四章月光 程煜辉的性器粗硬硕长已到极致, 直挺挺地插入到底在狠狠拔出,一阵皮肉相撞作响,整根器身糊满黏稠的春液,滴滴嗒嗒的泥泞不堪,再次性爱显然比初次要更疯狂和顺畅,不止他觉得爽,唐馨显然也动情了,伸过手来抓挠他的肩背,湿热的小嘴胡乱地啃咬他的唇,啃咬他的下巴,啃咬他的脖颈,一边细细喘气一边嗯呀甜媚的叫。 上面咬也就算了,下面也在乱咬人。程煜辉用力插抽时,朝她的小屁股拍了一记,笑道:“小乖,别咬。”又道:“叫老公!” 唐馨已在高潮的边缘徘徊,浑身紧绷的像撑满的弯弓,眼里含满泪花,正不知所措着,突然被他打了屁股,一股麻痛感如浪潮打来,令她猛得纤腰朝前一挺,而他正朝穴里冲撞,一下子入的极深,不晓戳到了哪里,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嗓音哆嗦着不停叫老公。程煜辉性器才撤出,她的腿间便射出一弧春液,喷在他的腹胯间和沙发面上,水淋淋的洇透一片。她怔了一下,再看程煜辉也愣在那儿,顿时臊的不禁哭起来,她怎能在这个时刻尿了,还尿在沙发上,她简直没脸了。 “哭什么?”程煜辉被她腿间淫靡景色激的兽性大发,粗喘着气紧按住她的腿继续顶撞,唐馨此时身子正因高潮在抽搐,经他这样一弄顿时崩溃了,抽抽噎噎地,浑身软绵绵的任他随意儿折腾,哭着问:“这沙发怎么洗呀?” 反正脏都脏了,等一会还会更脏,程煜辉选择忽略掉她的问题,继续猛烈冲刺,她哼唧着还在那哭:“我不是故意要尿的......” 程煜辉哑着声道:“那不是尿.....”他看过片子,那叫潮吹,没空解释,索性俯首含住她的唇瓣堵上她的嘴。 唐馨又被他卷入爱欲的情潮中,手不小心触碰到电视遥控器的开关,电视亮起来,传出女歌手喑哑忧郁的吟唱。 爱有多销魂/就有多伤人/你若勇敢爱了/就要勇敢分/夜已深/还有什么人/让你这样醒着数伤痕.......程煜辉一手掂着酒杯,眯觑眼看着沙发那头男女不知餍足的缠绵,他不知何时皮带散开,拉链滑下,另只手握住胯间硬胀的性器,反复摩擦,气息不稳,月光如银海缓缓流淌过来,是一种凄凉的颜色。 “糖糖。”他在心底喊了一声,指腹便染满了浓白的液体。 王朝会所。刘瑷在钢琴前弹月光奏鸣曲,萧龙坐在沙发上翘着腿,苏经理手捧托盘到他面前,里有一杯红酒。他盯着她的眼睛,慢慢笑了,抬手接过晃了晃,见她转身要走,突然探出胳臂搂住她的腰再往后一拽,苏经理猝不及防连连后退两步,坐到了他的腿上,萧龙伸手把她的脸掰过来,用力捏住她的下巴使其嘴巴张开,再把酒整杯灌进她的口腔中,待她挣脱开时,酒已咽了下去。 她脸色灰败的连逃都不及,就蹲在垃圾筒前伸手去抠喉咙。 秦北、敏昂及杜强从门外走进来,看到此幕都没说话。苏经理本能地瞟敏昂一眼,红着眼眶出去了,顺带把门阖上。 敏昂笑着坐到萧龙对面,从怀内掏出烟挟子,从里边抽出一只烟来,朝他扔去,挑衅又似玩笑地说:“敢不敢抽一支?” “怎么不敢?”萧龙叼在嘴边,从茶几上拾起打火机,火光一亮,他吸了口,吐出一个烟圈。 刘瑷以轰的一声巨响结束弹奏,走到萧龙旁边坐了,拿过他手里的烟吸了一口:“这又不怕他害你了?”嘴里在问萧龙,目光却瞟向敏昂。 敏昂忙笑着承认:“我手里出去的烟,可不敢掺东西。”又朝萧龙低眉讪笑:“你可够警觉的!” 萧龙吸着烟似笑非笑:“你可知我们中国有句谚语,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这借刀杀人的招术,我早领教过了,如果再上一回当,可不活该么!”他也不问敏昂,只看着刘瑗笑:“我可栽在了你手里。你说是不是?” 刘瑗面不改色心不跳,反去挽住他的胳臂,很亲热道:“我也栽在你的手里,我们互不亏欠。”又皱眉骂道:“你满身都是苏妖精的香水味儿。敏昂,你找谁不好,偏找她!” 敏昂忙解释:“不是我的主意,是秦北想试试龙哥可能大用!” 萧龙的目光不落痕迹地移向秦北,自他从进来就一直在看当天的报纸,人畜无害的样子。 第五十五章接货 注:前一章有改动,请重读一下,否则接不上。 敏昂笑着坐到萧龙对面,从怀内掏出烟挟子,抽出一只烟来,朝他扔去,挑衅又似玩笑地说:“敢不敢抽一支?” “怎么不敢?”萧龙叼在嘴边,从茶几上拾起打火机,火光一亮,他吸了口,吐出一个烟圈。 刘瑷以轰的一声巨响结束弹奏,走到萧龙旁边坐了,拿过他手里的烟也吸一口:“这又不怕他害你了?”嘴里在问萧龙,目光却瞟向敏昂。秦北则走到窗前往下看,下面是旋转楼梯和大厅。 敏昂忙笑着承认:“我手里出去的烟,可不敢掺东西。”又朝萧龙嘿嘿讪笑,笑完才说:“你可真够警觉的!” 萧龙吸着烟道:“你可知我们中国有句谚语,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这借刀杀人的招术,我早领教过了,如果再上一回当,可不活该么!”他也不问敏昂,只朝向刘瑗冷笑:“我可栽在了你手里。你说是不是?” 刘瑗面不改色心不跳,反去挽住他的胳臂,很亲热道:“我也栽在你的手里,我们互不亏欠。”又皱起眉骂:“你满身都是苏妖精的香水味儿。敏昂,你找谁不好,偏找她!” 敏昂忙解释:“不是我的主意,是秦北想试试龙哥可能大用!” 萧龙的视线不落痕迹地移向秦北,秦北不晓看到什么,招手叫来个保镖,语气平静:“苏经理不行了,你再找两个人一起搞她!” 保镖领命而去,敏昂给刘瑗一个眼神呶呶嘴,刘瑗这才说:“苏韵跟着你也有好几年,没必要这么下狠手吧!” 秦北过来坐到沙发上,不以为意道:“她再也不会有非份之想了。” 房内突然一阵沉默,没有人说话,幸得会议视频接通,屏幕里出现刘星波的脸,有一批五十公斤高纯度的海洛因包装成奶粉,已从缅甸通过海关运到上海,放置在淮海路巴黎春天的前台寄存处,需要派人去取出来,再送到十六铺码头和一位张姓老板进行交易,当面点货付款。这次行动危险处有两点,一点商场人流量大,保安及便衣多,行李箱大易被盯上盘查。二点假如消息已走漏风声,公安在商场布控,人和货完全无逃脱的可能。刘瑗听后就怒了:“是谁出的馊主意把货放在商场里?” 刘星波解释:“送货人原打算直接去十六铺码头,却发现被便衣跟踪,躲进商场内,被保安拦下非让他寄存行李箱,为怕引起更多的注意,只得去前台办理了寄存!”再朝秦北交待:“你安排人去取货,记住要找个机灵点的。”交待完就下线了。 秦北的目光来回梭巡刘瑗,萧龙、敏昂和杜强,想了想开口说:“一个人进商场取货,一个人在商场外接货,接到货立刻往十六铺码头。这两个人你们觉得谁最合适?” 敏昂点了自己手下几个能干的马仔,秦北蹙眉:“这次任务你不用参与!”敏昂阴沉着脸没有辩驳。 杜强则找了个理由推脱,风险太大,他没必要出头。 刘瑷则觉得这是萧龙出头的好机会,极力撺掇道:“让萧龙去,他就在商场外接货,接到货送到十六铺码头去,他开车技术好,上海的大路小道都熟悉,人也机警,一定没问题的。” 萧龙神色很镇定,不言语,表现的不兴奋也不冷淡。 秦北的眼睛乌黑,冷冷的没有表情,一面紧盯他,一面两只手指缓缓摩挲着鼻梁,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刘瑷想再说话终是没说出来,似也有所顾忌,给敏昂和杜强使眼色,这俩人佯装没看见,气得她咬咬牙。 秦北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问:“进商场取货的人谁去?” 刘瑷早有准备,立刻道:“我觉得那个吧妹不错。” 秦北问怎么不错?她接着说:“二哥都说她头脑挺清楚。上趟L8酒吧警察临检,她还帮萧龙把毒品藏地板底下,这可不是随便什么吧妹能干出来的。” 萧龙没好气地:“她当时并不知藏的是毒品!就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和我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你何必非要为难她。” 刘瑷笑起来:“怎么?心疼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L8打情骂俏那些事。萧龙我还告诉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酒吧里也有我的眼线。” 萧龙冷冷地说:“眼钱有没有告诉你我干过谁?” 刘瑷才要顶回去,听到秦北的声音,他道:“虞娇进商场取货,萧龙在商场外接货。暂时先这么定了!” “那谁去跟那吧女说?” “我去!”秦北想了想,又重复一遍:“我去和她谈谈。”恰服务生送来煮好的咖啡,他接过喝了一口,没有加糖,唇齿间有股子苦香味,忽然抬头交待那位服务生:“你帮我去订一束玫瑰来!” 第五十六章会议 会议室里烟雾腾腾,缉毒大队全体人员都在,这次会议宋局长很重视,要亲自来听取工作汇报,很快,宋局长和程煜辉说着话走进来,刘家宏低头吸溜有溜吃着方便面,喝两口汤才意犹未尽地推到旁边去。 程煜辉嫌房里味道难闻,队员吴军去把窗户打开,风吹进来,令人精神一振。 刘家宏也不废话,直奔主题:“叁件事。一件原缉毒队长冯浩的死亡认定为非他杀。”宋局长问认定的依据,程煜辉从法医角度解释:“从尸检来看伤口创面损伤及出血符合意外坠楼特征,他还伴有消化道表面出血,浆肌层穿孔引起腹膜炎,梗阻,肝肺都有问题,是胃部患恶性肿瘤的症状,后查过他的病历,已是胃癌晚期,最多活半年左右的时间。” 这话一时石落天惊,曹霖说:“冯队从没提及过生病这码事,每次出任务比我们都拼命,谁会想到呢!”众人想起往昔出生入死的相处点滴,皆面露感伤之色。刘家宏抑制住情绪,让吴军放一段监控录像。 “华邑酒店提供的楼顶录像。” “刚开始怎没有拿出来?” “说是监控探头装在空调组和锅炉房之间,以为是死角就没在意,后来被新来的保安发现,探头竟正向冯队坠楼的地方。” 录像在幕布上播放,开始那里空荡荡的,一只野猫窜过,两只乌鸦暂歇,众人的心随着一分一秒剧烈跳动,实在难捱,突然冯浩走入了探头视野,他神情平静,看不出异常,甚至斜靠露台栏杆点起一根烟不紧不慢抽着,时不时往楼下张望,拿手机打了个电话,寥寥几句便挂断了。这电话后来证实是打给刘家宏命令行动取消。打完后他继续抽烟,往楼下张望,烟抽完了,他把烟屁股扔在脚下踩灭,再翻过栏杆一跃而下...... 这太猝不及防了,有人从喉咙发出咯吱异响,多数的则缉毒数年,什么场面没历过,虽表现不明显,但还是面露震惊。 宋局长沉吟着问:“他一直在往楼下张望,他在张望什么?” 刘家宏道:“我们截取了他在楼顶直至跳下时酒店正门进出的情况。因为是傍晚,入住和退房的并不多,主要是叁楼有个同学会的人进出比较频繁。”录像里竟出现了程煜辉站在旋转门前抽烟的画面,宋局长问:“你怎么在那里?” “参加同学会。”程煜辉简短道,他原是在叁楼的,偶然回头,电梯缓缓闭阖间看到那个人的面庞,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令他鬼使神差的走楼梯奔到大堂再至旋转门外,却是扑了个空,当时心绪复杂,也嫌同学聚会无聊,索性就站在那里抽烟,直到一辆大众出租车减缓速度欲要在门前停下,他站的位置明显挡着道了,便把烟头丢入垃圾桶,走进门内去乘电梯上叁楼。 屏幕上出现冯浩摔落到出租车顶的画面,四面八方有胆大的围簇过来,程煜辉忽然就看到了唐馨,她开始不知死活的还往跟前凑,真近前又被吓的脸色苍白,呆怔会儿转身骑上电平车就走了。 刘家宏道冯队在看谁,很难有确凿的判定。譬如他们站在高处抽烟,有时也喜欢往下看,没什么特别原因,可能就是一种习惯本能。 见宋局长不再追问,他继续说:“第二件郊野公园抛尸案。死者生前受过残酷的折磨,为防我们查出他的身份,做了专门处理,手法娴熟,程科长的意思,操刀的职业多数和外科医生或法医类相关。”宋局长皱起眉问:“还没查出被害人身份吗?” 刘家宏回答:“查出了!”又补充道:“是110接到一通电话,指认死者名叫杜守义,贩毒集团内的卧底警察,他原名叫罗瑜。经过和档案科核实,确认无误。” 说话间,吴军已调取出罗瑜的生前资料显在大屏上,男,汉族,1970年8月生,中共党员,大学本科学历,1991年参加公安工作,1992年进入昆明公安局缉毒大队队员,1993年成为安插在贩毒集团内部的卧底、执行秘密任务,一直至今。主要荣誉:先后荣立个人一等功1次,二等功2次,禁毒工作先进个人。另附一张黑白照片,穿着警服,戴着警帽,面容平凡,含一抹微笑。 宋局长神情肃穆地站起身,众人皆起立,默哀叁分钟。 有查过是谁打来的电话? “查到杨浦区国济路的一个公共电话厅,虽安装有监控探头,但是个死角!明显不愿曝露身份,故意要避开我们的追查。” 宋局长想想说:“或许他也是一名卧底的缉毒警察。” 刘家宏顿了顿才道:“缉毒大队为保护卧底警察身份信息不被泄露,都是由冯队本人单线联系。如今他突然的牺牲,让我们和卧底警察彻底失去联系,我想这其中应不只罗瑜一个,还有其它的人活着、仍在执行着秘密任务。他们一定也很想和我们取得联系。” “那为何至今不见他们和你联系?” 刘家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岔开话道:“冯队出事前在下午六点二十接到过一个电话,跟我们说要去附近见个人,很快回来。他在离开公安局时先去了一趟档案科,删除掉两个人包括不限于纸质和电子档的全部资料。” 宋局长脸色也变了,他深知一个缉毒大队队长,将一直单线联系的卧底警察资料全部删除意味着什么!一定是出现了重大变故,不得不这样做,否则他们就会有身份曝露的危险。他在用尽所有力气保护他们! 而迫他这样做的动机,就细思极恐了。 宋局长凌厉的目光从刘家宏、程煜辉,吴军等所有人的脸上扫过,似要把他们的心思看透一般。沉默片刻后,才缓缓问:“第叁件事?” 刘家宏道:“昆明那边上月传来的可靠消息,刘星波有一批五十公斤高纯度的海洛因、包装成奶粉贩运至上海交易。我们一直在部署这个案子,终于将送货人堵在陕西南路的巴黎春天内。他将装有毒品的行李箱寄存在商场前台处。为不打草惊蛇,我们没有采取行动,刘星波一定会派人来取,为尽快脱手当晚就会进行交易,到时就可将他们一网打尽!” 第五十七章布署 副队长谭耀明补充道:“我们此次行动做的十分隐秘,除商场保安处知情外、其他工作人员丝毫没有发觉。缉毒队轮流派人蹲守已有两周时间,五十公斤高纯度的海洛因,可不是小数目,毒贩应该比我们更心急火燎才对,奇怪的是,这次他们特别的有耐心!” 宋局长想了想说:“在和毒贩的斗争中,经验告诉我们,不可低估他们的智商。你们在蹲守,他们也在踩点,没有彻底的把握,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又问商场前台人员的配置相关情况。 刘家宏回答:“前台人员配置三名,三名工作时间上午十点至晚间十点,隔天休。另增一名保安,分早中班,下午三点换班。以我们与毒贩打交道的经验,能忍两星期已是极限,这几天尤其关键,为放松他们的警惕,我们计划将蹲守点撤到商场外,再安插我们的人在前台,一但有人来取走这件行李箱,即刻通知我们。” “前台的人选打算让谁上?” 刘家宏斟酌道:“考虎到毒贩对我们的敏感性,为保险起见,打算找个缉毒队以外的人......”他抬眼正好看到程煜辉,顿时有了主意:“程科长,你帮个忙哩!” 程煜辉没同意也没不同意。 最后还是宋局长一锤定音:“此次任务事关重大,程科长你帮个忙!取货人如果拿走行李箱,你们继续跟踪,能在交易时将他们一网打尽最好,一但取货人没有拿行李箱而是自己走了,说明行动暴露,立刻实施抓捕,行动结束。” 会议结束后,刘家宏给程煜辉交待了些注意事项,再把对讲机递给他,程煜辉面无表情地接过,调试了一下,才淡问:“什么时候上岗?” 刘家宏先还有些心虚,听他这般说顿时吐口长气,搂住他的肩膀笑嘻嘻地:“我就知道,你是个心怀大义的人!”又道:“我很想亲自开车送你,但,你也知道,万一被毒贩看见,事情的成败往往取决于细微之间......” 程煜辉打断他的话,蹙眉道:“手拿开!我自己去!” “你到巴黎春天后,直接找大堂经理胡新春,他会安排。”刘家宏想想又道:“下周去你家办聚会啊,叫你那个女朋友也来,大家认识一下!” 程煜辉脸色微沉,语气很冷:“我没有女朋友!”再不理他,径自走了。 就提一句反应这么大......刘家宏一脸我信你个鬼! 虞娇、吴芸和托尼趁酒吧还未营业,一起坐在台子后吃晚饭,叫的外卖,一锅酸菜鱼,三碗米饭。酸菜鱼还算实惠,除鱼片没几块外,其它都挺多的。虞娇挟一筷子黄豆芽吃,想想问:“杜玲呢?好些天没见着她了!” 托尼舀几勺鱼汤泡饭,听问说:“你不知道?她和几个道友溜冰时被条子当场抓获,送去戒毒所了。” 吴芸叹口气:“我认识她也算久的,以前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被男人害的。” 虞娇还待要问,忽听门口风铃声响,有人进来了,她半起身仰颈往吧台外看,竟然是秦北,手捧一束艳丽滴红的玫瑰。 “给你的!”他近到跟前,微笑着将花递给她,虞娇却把手背到身后,不接只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秦北很潇洒的耸耸肩膀:“路过花店时正巧看到,觉得很配你就买了。” 虞娇这才勉强的接过,台子上花瓶里的百合现出萎态,她索性拔掉,把玫瑰插了进去,一面道:“以后别送了,我不喜欢花!” “我以为女人都喜欢它。” “我是个特例!”虞娇给他倒了一杯柠檬水,说的言不由衷,其实以前程煜辉每次送她花,她都喜欢的不行,想来和花无关,攸关的只是人而已! 秦北笑了笑:“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拿起玻璃杯往窗边的座位走去。 虞娇还没吃饱呢!她挟了些黄豆芽、酸菜和百叶,两块鱼片,舀了两勺汤浇在饭上,再走到他对面坐下,抱歉道:“马上L8要开门营业,我不吃饱没法工作。”秦北说你随意,则点起烟抽,清烟袅袅把他的面庞都模糊了。 虞娇一口米饭,一口黄豆芽,一口米饭,一口酸菜或百叶,鱼片稀贵,分几次抿,那油汪汪小嘴舍不得吃的劲儿,他竟莫名被逗笑了,眉眼轻绽地问:“有这么好吃吗?比墨西哥菜还好吃?” “人间美味。”虞娇顺嘴一句,暗忖墨西哥菜是个什么鬼。 “是嘛?”秦北看着她眼神跳动,一笑:“给我尝尝。”从没哪个女孩敢在他面前吃个饭如此娇憨肆意的,她们一般都矜持而小心......她要是肯喂他一口,或许他会改变注意! 虞娇微怔,想也没想道:“你吃不习惯,又咸又辣。” “你前一句还人间美味。”秦北端起柠檬水喝,有淡淡的酸味:“怎么我要吃就又咸又辣?” 虞娇承认:“我口味重!你要真想吃呀,乌鲁木齐路上有家川菜馆子,你可以去尝尝。”反正想吃她的没门。 秦北突然觉得可笑,他是怎么了,和她说的通篇都是废话!指腹在玻璃杯沿轻轻摩挲,说道:“我要往北京出差一趟,今晚十点的飞机,但行李箱寄存在陕西南路巴黎春天的前台接待处。我先去机场,萧龙会在商场外等着,你交给他就行,他会给我送来!” 虞娇压根不想管:“我还要上班呢,走不开!” “没关系!我和经理说过了,不会扣你工资。”秦北又道:“你去替我取来,我另外还会给你钱!” “给多少钱?” “一定让你满意。”秦北面无表情,但语气已透出不耐烦。 “我七点去取。”虞娇终于松口答应,他没再多说什么,喝掉柠檬水,把玻璃杯往桌面不轻不重的一搁,起身离开。 虞娇继续吃她的酸菜鱼,目光送他出去直至再看不见踪影后,神情瞬间凝重下来。 一个小时前,她还在出租房内洗漱打扮时,听到急促的敲门声,顺猫眼往外看,竟然是萧龙。 第五十八章狭路 “你怎么来啦?”虞娇惊讶地问,他冒然而来很危险,尤其还在刘瑷的眼皮子底下。 “我马上就走。”萧龙也不进门,神色严肃,压低声音道:“秦北会安排你去巴黎春天的前台接待处,取装有二十公斤海洛因的行李箱。你不要去!” “为什么?” “这批货已经被警方盯上。如果他们在商场布控,被逮到的后果不堪设想。” 虞娇沉默会儿,抿唇道:“秦北一定会找个让我无法拒绝的理由,如果我拒绝,不晓他会做出多可怕的事,我的直觉也在告诉我,他从未放下过对你我的怀疑,这趟或许又是他设置的一个陷阱,我必须去,哪怕是被警察抓住。”抬头看见萧龙眼底浓浓的担忧,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会见机行事的。或许......”她微顿:“这是一个契机!” 萧龙有时候也不太懂虞娇的想法,以前她听老冯的指示、现在听他的,但他知道她是个勇敢聪明有信仰有主见、对生死态度坦然的女警察。他心底五味杂陈,想说什么又咽回去,感觉再多说无益,很艰难地扯唇笑了笑:“你当心点!晚上回来后,我请你吃复茂十叁香小龙虾。” 虞娇点头,故作轻快:“我很能吃的,起板就得五六斤,你把钱准备好了。” 萧龙看着她,嗓子莫名有些喑哑:“好!”他转身下楼梯,虞娇追下两阶,大声说:“陈柏青,保重!” 他抬手朝后挥了挥,没有回头。 虞娇等秦北走后,如常的把晚饭吃完,替她班的小怡很快赶来,她斜挎着包,拎起装满酸菜鱼打包盒的垃圾袋出了酒吧,先把垃圾扔进桶里,再沿着街道去乘公交车,六点钟是下班高峰期,公交车挤得像沙丁鱼罐头,出租车也不见有空的。她觉得时间还早,打算等下一班,彩霞满天地映照着整个钢铁城市,霓虹彩灯广告牌逐渐闪烁,她看见各式各样的人,情侣在街头拥抱亲吻,上班族满面疲惫和放松,商贩在忙做生意,学生背着大书包边走边笑,叁两警察在路口查机动车,不远空地来了不少跳广场舞的。 她是满足的,世道安宁,大家都在努力地生活。 一辆公交车摇摇晃晃而来,虽满当但好歹能挤上去,她乘了五站又下来,一条静谧而干净的小马路,两边都是各爿小店,卖服装的、糕饼的、五金的,小吃的,人行道上种着法国梧桐,树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这是别墅区,她不敢往里走,怕有人跟着,索性买了一碗燕皮小馄饨,站在路边,边吃,边悄眼往某幢别墅盯去。门窗内黑魆魆的不见亮灯,显然程煜辉不在家,她想远远看他一眼就好...... 一碗小馄饨连汤带皮吃完,她看看时间,七点,得走了,心底开出一朵遗憾的花来。 巴黎春天的大堂经理胡新春将程煜辉领进前台接待处,简单介绍一下就走了。程煜辉已经换上制服,一套藏青西装。另两个年轻姑娘主动和他搭话,东问西问的套近乎,他先还敷衍两句,后只嗯啊两下,以前除了唐馨,他对别的女孩都挺冷情冷性的,现在亦是。但这俩姑娘显然没啥眼色,直到有顾客过来。 程煜辉环顾周围,果然没有缉毒队员的身影,都按指示蹲守在商场外面,他蹙眉解开衬衫最上面两颗纽扣,再把领带扯松些,将袖口也解开,往上卷。 前台不止寄存行李,咨询、指路、投诉、兑换礼品什么都干。他因是新来的,其他都不懂,主要负责接收搬运行李。 一眼便看到了那只沉重的行李箱,黑色白条纹的厚厚塑料壳,孤零零的挨墙搁放,它旁边空着很大距离,放着另一只红色行李箱。 “小程,红色行李箱,有人取。”一个姑娘扬扬手上的取件收据,程煜辉没说话,俯身将行李箱搬起送到顾客面前。 虞娇在七点二十抵达巴黎春天门口,她看到了萧龙的车,很快移开视线,陕西南路是条窄马路,对面的KFC,靠玻璃窗坐满了人,人行道本就不宽,还摆满了非机动车,两个收停车费的在嘀嘀咕咕。还有些人坐在露天桌椅上喝咖啡,老外居多。 虞娇略站了站,深吸口气后,看向挂满各路明星代言产品广告牌的巴黎春天,商场大门口流丽的喧嚣如水淌出来,她不紧不慢的往那片光亮去,逆流而上。 离萧龙的车不远,还有一辆全黑奥迪,秦北也来了,坐在后座,面无表情地抽着烟,不知在想什么。 巴黎春天的大堂很宽敞,天花板吊着水晶灯,洒下柔黄的光芒,象征性摆着几个化妆品专柜,除营业员外,顾客寥寥。前台处顾客倒挺多,两个穿改良版旗袍的接待小姐在耐心地回答各种问题。虞娇知道人多是最恰当的时机,且眼睛余光也睃到两个保安朝她望过来,仿佛对她很注意似的。她走到前台前,趁接待小姐在和别人解释积分规则时,插话进去道:“我来拿行李箱的!” 接待小姐示意另个顾客等一下,很礼貌地问她:“是什么样的行李箱?” “黑色白条纹塑料壳的行李箱,秀丽牌子的。”秦北这样告诉她的。 “哦!是有这样一件寄存的行李箱,请您出示一下取件收据。”接待小姐转头不晓对谁在说:“小程,黑色白条纹行李箱,有人取!” 虞娇垂颈从挎包里取出收据,正要递过去,忽听“小程”两字,心一动,下意识抬起头,不期然地,她的视线和前台内不知从哪冒出的男人相撞,顿时心窝像被狠狠打了一拳透不气来,她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 这简直是她做卧底以来最心惊肉跳的一幕,那男人竟是程煜辉,他穿的应该是商场专为前台接待特制的制服,他的手边竖着那个很大的黑色白条纹行礼箱,他看她的神情十分震惊,脸色发白,目光亦显得骇人。 接待小姐和另个顾客讲完话,转眼看虞娇还呆呆地,提醒道:“小姐,你要拿行李箱必须出示取件收据。” 虞娇这才如梦初醒,下意识地将收据紧紧攥在手心里,显然程煜辉也在盯着她的手,她迅速让自己镇定,嗓音干巴巴地:“你错了,这不是我的行李箱。” “黑色白条纹塑料壳行李箱,秀丽牌子。是小姐你自己说的。”接待小姐微笑道:“没关系,你将取件收据给我,我一看就知道是不是了。” “不是的,是我搞错地方了,应该往虹桥那边的巴黎春天才对。”虞娇说完转身就走,将收据塞进嘴里,走到出口时已经嚼烂吞咽入了肚。 第五十九章抓捕 萧龙没有锁车门,沉眼紧盯虞娇的背影进了巴黎春天,不多时,一个女人拎着红色行李箱冒然钻进了后座,她吁口气道:“去十六铺码头。” 萧龙刚想说你谁啊你,却被她的话噎住喉咙,抬头看后视镜,她正用手把遮住面庞的卷发往耳后撩,是杜强的副手兼姘头,他嫌恶地问:“杜强不是不插手吗?”女人咯咯笑两声:“他是不想插手,可秦爷不答应!” 萧龙望向红色行李箱,血一样刺目:“既然命你取货,为何还要虞娇做同样的事。” “这就是秦爷的高明之处。五十公斤的货,怎可能只放在一个行李箱里!早在进上海时就分装了。” 萧龙骂了句造你娘,他开始心急如焚,紧紧抓握住方向盘的手,指节发白,青筋突起。 程煜辉转身下意识望去,不由背脊僵直,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他没想到如此快就有人来取黑色白条纹行李箱,更没想到这个人会是唐馨。他看到唐馨也朝他望来,视线相撞,他在她的脸上看到同样的惊心动魄。看到她的面庞刷得白了,眼睛乌黑如墨,带着凄然的慌张。他觉得一定是自己想多了,天下之事无巧不成书,她来这里一定是纯属巧合。 “黑色白条纹塑料壳行李箱,秀丽牌子。是小姐你自己说的。”他听到接待小姐说:“没关系,你将取件收据给我,我一看就知道是不是了。” 程煜辉的目光本能又迅速的移向她的手,看到一点纸色残影攥进小拳头里。他的心猛得堕入悬崖,连呼吸都不再顺畅,他沉重地喘息,眼睁睁看着她辩解一句,突然转身往出口的方向走。 他太知道这是一项多么严重的犯罪,五十公斤海洛因,死刑足不可惜。 他不是恨毒她了吗?恨她害他失去亲人,害他这五年活如行尸走肉,恨她它妈的怎么还不去死! 现在他马上要如愿了,他终于要孤零零一个人活在这世间了,简直痛彻心扉! 他的手伸进口袋紧紧握住对讲机,指节发白,青筋突起。 虞娇机械地往门外走,空调开的很足,她的汗却不停在冒,水晶灯太亮,晃的眼前黄灿灿的,门外黑影重重,她的脑里也是一片漆黑。觉得随时会有警察从四面八方出现,如狼似虎的扑向她,但并没有发生,她顺利地走出了门,外面并不像里面得所见的黑,淮海中路车水马龙,如一条璀璨的银河缓缓流淌,那是道路拥堵营造的浪漫气氛。 虞娇看到了几条熟悉的身影从四面八方快步而来,她此时淡定了许多,只要不在程煜辉面前被狼狈摁倒拷住戴上黑头套就行。 她蹲下身系鞋带子。 萧龙一眼就望见虞娇走出那扇大门,她空空两手,并没有拎箱子。他伸手欲要开车门,一个硬硬的东西抵到他的腰眼:“你要去哪里?” “臭娘们,你管我。”他嘴里在骂,却一错不错盯着虞娇,她环顾四周,然后蹲下身似在系鞋带。 这是他和虞娇约定的暗号,有危险,不要靠近。 他的手死死攥着车把,她才站起身,已有四五个便衣包抄而上,路过的人顿下脚步,表情惊骇,看着她被几个大男人粗鲁的扭住胳臂一把摁倒在地,拿出手拷拷上,再戴上黑头套,又一把拽立起来挟持着往前走,走的很快,转瞬就消失在拐角处。他的眼睛都红了。 后座的女人心有余悸道:“你快点开车离开这里,太危险了。”见他手还攥着车把不放,厉声道:“你别乱搞,我这一箱的白粉,被警察发现你我都玩完,秦爷也来了,我这家伙可是消音的。” 萧龙把牙根咬的咯咯作响,他闭了闭眼睛,终是收回手,铁青着脸发动车子,猛打方向盘不管不顾地冲上马路,就听到剧烈的刹车声,愤怒的按喇叭声,还有女人的尖叫声。 虞娇被抓到缉毒大队直接带去了审讯室。公安局里灯火通明,程煜辉在审讯室外的走廊上拦住刘家宏,刘家宏也正要找他,俩人走到人少的窗前站定,刘家宏劈头就问:“怎么回事?怎么是那个卖淫女!” 程煜辉哑声说:“她不是卖淫女,我替她检查过,绝对不是。” 刘家宏冷笑一声:“在哪里检查的?你家里沙发上?浴室里?还有你的床上?别以为那天早上我没看清楚,我视力好的很!你这是犯错误,后果相当严重,你知不知道?” 程煜辉道:“郊野公园抛尸案那天,卫生局派人来给卖淫嫖娼的做性病检查,人手不够,我帮的忙!” 刘家宏抬手抹把脸:“她因卖淫被抓两次,抓的还是现行,你现在非跟我说她是个圣女!谁信!我不跟你争论这个,但这次运毒她没跑了吧!又是直接抓了个现形!” 程煜辉默了默道:“她不是那样的人!她这辈子也干不出运毒的事,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误会?我看是你误会了吧!想想罗瑜死的惨状,你还要替毒贩辩解吗?”刘家宏咬着牙一字一顿,恰吴军发现他俩、连忙跑过来:“队长,程科长,宋局让你们马上去会议室!” 刘家宏嘴里嘀咕两句拔腿就走,程煜辉沉默着跟在后,他们叁人抵达会议室时,其他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宋局长的脸色不大好看,这次抓捕行动,在他眼里等同于失败。 他语气严厉地问刘家宏:“这个取货人为什么没取到货就走?是你们蹲守不够隐蔽被她发现了?她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刘家宏心一横:“取货人叫虞娇,L8酒吧服务员,因卖淫嫖娼在扫黄行动中被抓捕两次。卫生局规定要强制对他们进行性病检查,程科长也参与了这项任务。”他说的还算客气,但宋局长已听明白话里的意思,取货人虞娇认出了程煜辉是给她检查性病的法医,知道警察已经布控,所以弃货而逃。 他看向程煜辉,竟然一时哑口无言,你说程煜辉有错吗?他服从指令配合缉毒队的行动,他又不知道取货人是认识的卖淫女。他没错!你说刘家宏及缉毒队有错吗?他们更不知道取货人竟然认出了程煜辉,也没错!那错的就是他了,是他一锤定音,让程煜辉配合刘家宏他们的缉毒行动,但他又怎会知道......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 第六十章批评 宋局长问:“行李箱查的如何?” 刘家宏汇报:“我们砸开密码锁后,对里面15盒外国奶粉进行了现场检测,其中五只奶粉盒里的包装袋有被刀片开封再用胶水粘合的痕迹,我们将这五只奶粉盒里的25袋奶粉全部打开,缴获高纯度的海洛因可疑物25袋,经称重,总计重达5.15公斤。” 宋局长猛的一拍桌子,呯的巨响唬得众人心惊肉跳,室内刹时静的能听见彼此的鼻息声,空气凝滞起来。 他铁青着脸道:“运到上海五十公斤的毒品,我们只缴获了5.15公斤。显然在进上海的路上就已进行分装。我们还在盯着黑色白条纹的行李箱时,更多的各色行李箱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满载着毒品被贩运到城市的各个角落,将有多少人身受其害,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你们好好地想过没有!冯浩为什么胃癌晚期还在出任务缉毒?罗瑜为何冒着生命危险潜伏贩毒集团,因为他们知道,一飞毒品就关系一个人堕落,关系一个家庭破败。他们胸怀信仰、心系人民,深知肩上责任之重!” 他顿了顿,再看向刘家宏,严肃批评道:“你们缉毒大队曾被公安局荣记集体一等功,全国禁毒工作先进集体,全国公安机关执法示范单位。你、谭耀明、吴军你们也有全国优秀人民警察、个人二叁等功的荣誉称号。可是在这次缉毒行动中,你们完全暴露出自己的短板,没有冯浩的指挥、卧底警察传递消息,你们就成了无头苍蝇。还过于盲目自信,低估了毒贩的智商和狡猾程度。这次希望你们做出深刻反省,及时纠正自身错误,下次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他的目光在众人羞愧的脸上扫过,语气稍有缓和:“取货人有没有搜出什么物证,比如行李寄存收据之类?” 刘家宏如实回答:“仔细搜查过,没有找到相关物证,如果有,应该已被她自行销毁了。” “没有物证,取货人也没有拿行李,在行为证据上无法证明她与贩毒有关。”宋局长蹙眉道:“刘队,你要加强审讯的力度,看能否从她的嘴里取得有效的信息。”想想道:“冯浩删除的那两个卧底警察,必须想办法尽快找出他们,他们是插在毒贩心口的两支利箭,不能断了他们这条线。” 会议结束时,他最后道:“局里成立了调查组,各位自觉有不坦荡或无法定性的地方,要如实坦白,争取宽大处理,如果被查出来那就是另一种定性。” 待宋局长走后,一众还怔忡坐着缓不过神来,这信息量实在太大了。 刘家宏腾的站起身,粗着喉咙吼:“都瘫着干嘛?还不赶紧干活。”又朝吴军道:“泡两杯黑咖啡,今晚要连夜突审,我就不信从那娘们嘴里套不出一句实话来。”他骂骂咧咧的出了会议室,却被程煜辉拦住路,瞪着他没好脸色:“什么事?” 程煜辉抿唇道:“你别折腾她!”他太了解这个人了。 刘家宏简直气笑了,他在会上被宋局长骂的狗血淋头,颜面扫地,满肚皮窝得都是火正没地方撒哩:“程煜辉,这就是你的不对。你一个法医,你管我怎么审讯她,我只要不刑讯逼供、不诱供、骗供、指名问供,我想怎么审讯就怎么审讯!我不折腾她,问不出口供来,你替我在宋局长面前挡枪?” 程煜辉沉着嗓音:“我是法医,我很知道刑讯逼供的界线,希望你别越线。” “怎么样?你想怎么样吧!投诉我,控告我,追究我的刑事责任?我怕你啊!”刘家宏气冲冲地擦肩而过,却被握住胳臂走不脱,不由怒目相向,却听他很痛苦道:“求你!” 刘家宏微愣,瞪向他心底一阵翻搅,恨铁不成钢的甩掉他的手,咬着牙根说:“你无药可救了!”骂了声娘,径自往审讯室走去。 萧龙的车开到福州路,接到刘瑗的电话,说任务有变,不去十六铺码头交易,让靠路边停下,秦北稍候赶到,自会把货取走。他问为何不去十六铺码头?你们变来变去把人当猴子耍么! 刘瑗也不恼,笑道:“不是有人被警察抓了?中国有句话,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是没错的.....” 萧龙摁掉电话,靠边停车,也不理后座女人,自从驾驶位走出,站在路灯下抽烟。 福州路以前书店居多,现在城市改造,拓宽马路,书店都关门了,饭店和便利店大占其道,招牌中英文都有。 一辆黑色奥迪静寂无声的停在他的车后,秦北没有出来,只是摇下车窗,他的两个亲信拉开车门,提过女人手里的红箱子,放到秦北的身旁。萧龙也走过来,看着他冷冷道:“虞娇果然说你没错!” 秦北笑了笑:“她说我什么?” “她说你纵然表面维持着生而为人的温度,其实皮囊下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萧龙讥笑:“你谁也不爱,终究会遭到反噬,也没有谁会爱你!哪怕是你哪天死了,也没谁会替你收尸!” 秦北敛起嘴角淡道:“若不是刘瑗喜欢你,此时你已经没命享受明天的早阳了。” 萧龙耸耸肩膀,一脸的无所谓,走回自己车前,拉开后座的门,将赖在里面的女人狠狠拽出来,那女人猝不及防,差点摔在地上。他则风驰电掣的开车而去,消失在不远处黑成一团的暗夜。 秦北的车也动起来,缓慢行驶只等前面的灯变绿,他阖目想了蛮长时间,至少红灯变绿灯,绿灯又变红灯,忽然锨亮手机屏幕,找到通讯录里那人的电话号码,拨打过去,很快那边接听了,他微笑道:“罗律师,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刘家宏和谭耀明满脸菜色地从审讯室出来时,晨曦的光亮正趴在玻璃窗上,空气里的凉意在四处弥漫,程煜辉就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手边烟灰缸里烟蒂塞满了,正低首垂眸不晓再想什么,听到开门关门的动静,这才抬起眼来,看到他们站起身,走近道:“我想进去和她聊聊!” 第六十一章审讯 刘家宏很爽快的拒绝了:“你想见她,我必须在场才行。”又问:“一起吃饭去?” 程煜辉摇摇头,转身往卫生间走,打算洗把脸,盯紧他的背影,刘家宏冷哼一声,谭耀明暗戳戳地问:“他和里面那位认识?” “你想知道?”刘家宏神情阴沉,字从牙缝里咬着蹦,谭耀明连忙摆手:“不不不......这点眼色还有。 办公室里有四五个队员横七竖八或坐或躺在休息,听到文件夹大力摔在桌上,顿时都来了精神。 刘家宏皱起浓眉沉默会儿,突然道:“吃饭!”就率先往门外走,谭耀明等几连忙跟随在后。他们没去食堂,都吃腻歪了。 穿过一条街,一辆洒水车驶到跟前突然开始工作,水飙了他们一身,谭耀明等很光火,刘家宏抹把脸,反倒笑了,这人一倒霉起来喝口凉水都塞牙。 推门而入,早食店开有五六年了,一对老夫妻在经营,味道还凑和,不想吃食堂时可以到这里改改口味。因为离公安局近,来吃的基本都是警察,最近老夫妻那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也在店里帮忙,来的警察疑似更多了。 收银台后面墙上挂满叁排写有菜名的小木牌,刘家宏道:“大饼油条加豆浆。”谭耀明要二两生煎包子和一碗油豆腐粉丝汤,其他四人也都点好后,找了张大圆桌坐着等吃。队员薛雨问:“刘队你们昨突审一夜,那女人招供没?” 谭耀明瞪他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薛雨这下不问也明白了。 刘家宏心底起烦,审讯虞娇并不如想像中那么容易,她的嘴比石头还硬,完全否认去巴黎春天取行李箱的事实,更别提知道箱子里有毒品。她说今晚难得休假,因为要搬家,打算来商场买个大些的行李箱,她挤到前台处是想问箱包专柜在几楼,恰看到那个黑色白条纹的行李箱,她就想买这么大的,所以问接待小姐这行李箱是啥牌子,在几楼可以买。没想到接待小姐理解错了,以为她要取行李箱,正解释呢,看到程法医也在,想着你们警察一定在执行任务,她怕危险就赶紧离开,才走出商场就被你们捉住了。她这个情节编得天衣无缝,很难找到破绽之处。虽有接待小姐和程煜辉的供词,但她一概咬死不承认,只说是误会。 也派薛雨他们去她的住处搜查,干净的一无所获。 接下去就是审讯胶着期,她这套说辞翻来复去都是重样,不会让你抓住歧义点令生枝节。后来还哭又闹,说他诱供、骗供、指名问供,要他赶紧放她出去,否则要投诉他,听说可以关她二十四小时,又懒懒地沉默不语,爱搭不理,油盐不进地磨时间,反正各种花招挺多,觉不像程煜辉所说的那么柔弱,还不要折腾她......他都快被折腾的半死。 刘家宏觉得自家兄弟还是女人遇少了,才会被个卖淫女玩的团团转。 他的大饼油条豆浆端来到面前,用大饼将油条一夹,混着大嚼,再吸溜一口烫嘴的豆浆,心底终于有了丝热乎气。 “刘队,你们都在啊,昨又通宵了!”有人端着一碗辣肉面过来拼桌,吴清,原也是缉毒队一员,一次执行任务时,弄断了两根手指,根据其意愿,转调到档案科任职去了。刘家宏瞟他,原来干瘦干瘦的,现在竟胖出一个人来。 吴清笑着问:“听说你们昨天出任务,50公斤海洛因,啧啧,你们牛,嘉奖记功必不可少!” 刘家宏没吭声,谭耀明从前和他交好,使个眼色,再呶呶嘴,其意自现。吴清领悟,不再多问,吃口面后感叹说:“我太懂你们的难处,要把好这道门卡有多不易!50公斤怎么从昆明运到上海的,一路的检查站,都配有高精设备,这样都没查出来?” 谭耀明道:“毒贩将海洛因藏在黄香楝的树干中,这种树木在缅甸居多,可用来做香料,就知道气味多浓,连警犬都闻不出来。再加运输手续齐备,货检没问题,还能怎么查!昨晚还是程科长在奶粉袋里发现一些木屑,有浓香,检测后才搞明白他们的运毒方式。” 刘家宏吃的差不多时,叫那收银的姑娘,要两笼鲜肉汤包打包。回到局里,果然没猜错,程煜辉还坐在审讯室门前走廊里没有离开。走上前把鼓囊囊的塑料袋递给他:“吃了,吃了再进去见她。”又压低声道:“虞娇没你想的单纯!再说她个混社会的,黄赌毒小能手,能单纯到哪里去!你就是觉得她长得像唐馨,爱屋及乌有了滤镜的缘故。想想唐馨,伤害你还不够吗?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你别再和她有牵扯了,调查组可不是闹着玩的!” 程煜辉站起身看向他,忽然开口问:“你是毒贩的内线吗?” “我!”刘家宏呆了呆,顿时暴跳如雷:“娘的你瞎胡扯什么!” “冯浩的死最得益的会是谁?”程煜辉边走边问:“此次缉毒失利,你确定自己没放水?你选我协助行动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失?” “别人怎么想我无所谓,程煜辉你要也这样......”刘家宏脸色难看极了。 程煜辉淡淡道:“我怎么想你并不重要,只是友情提醒,你接下来将有一场硬仗要打!” 虞娇浑身不舒服,房里空调很冷,她又穿的少,再被提审一夜,刘家宏和谭耀明都是经验丰富的缉毒警察,审讯也很擅用技巧,一直在抽丝剥茧套她的话,不断让她重复自己的供词以便找出她的破绽,这让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精力应对。直到早上他们走后,她才整个人松懈下来,还是没有太多的睡意,只是头脑昏昏,鼻塞喉痛,可能是生病了。 虞娇在桌上趴会儿,听到开门声,便强打精神坐端正,抬眼却见程煜辉走进来,后面跟着刘家宏。刘家宏去把监控关闭,程煜辉也顺手关掉空调,打开窗户透气,一股子潮湿新鲜的空气涌进来。他坐在虞娇的对面,刘家宏离他们远一些。 程煜辉解了塑料袋,打开一盒小笼包,还热腾腾的,递到她的面前,他很简单地说:“吃吧!” 虞娇只当这是他的审讯手段,摇头道:“我不饿!” 第六十二章生难 程煜辉看着虞娇,昨晚她被抓捕的一幕,也被隔着玻璃门的他尽收眼底。 此刻她的脸颊还有摁倒在地上沾染的灰尘。连夜的突击审查,谁都没有阖眼,精神的拉扯,意志力的煎熬,令她双目泛赤,面色苍白,嘴唇鲜红,整个人显然已处于崩溃的边缘。 程煜辉想到了小叔,五年前因涉嫌运毒被北京警方拘捕并立案调查,他心急火燎地跑到北京去探望他,小叔的神情痛苦而憔悴,怒骂唐馨是个婊子,与孟毅仁合伙陷害他,她提供的那些录音和文件都不是真的。他那时已经和唐馨几乎断了联系,经过辗转还是看到了那些证物,有些记录着搜集日期,正是他把唐馨带到家里“宣泄淫欲”的时候。他当即就崩溃了。 而现在,她成为了被审讯者,她应该能够体会到小叔当时的绝望心境吧! 程煜辉忽然拉开椅子往外走,刘家宏看的莫名其妙,追上去喊:“你不是要和她聊聊?在走廊坐了一夜,怎么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虞娇看到他阴沉着脸起身就走,心一伤,眼泪瞬间落下来,却听到刘家宏的喊话,含着眼泪又怔住......他在外面坐了一夜呀! 刘家宏回到审讯室,瞧见她正蘸醋在吃汤包,老大不爽,欲要说什么,谭耀明匆匆来找他,附耳嘀咕了两句,刘家宏冷笑道:“哟!什么风把张大律师吹来了?宋局长也在?”谭耀明低嗯一声:“让你快去哩!” 虞娇吃完汤包,只觉喉咙腻腻的,有些反胃。刘家宏走后没再回来,也没别的警察审讯她,她在桌上趴着,昏昏沉沉不知过去多久,进来个女警察,拿了几张纸让她签字,都是些例行公事的流程,签完后,还给她的包,再领她走出审讯室,示意她可以自己走了。虞娇环顾四周,没有看到程煜辉,也没见刘家宏几个,厅里长椅上坐着形形色色的人,脸上挂着浓缩的人生。 走出门,秦北和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车前,微笑着看她。 虞娇抿紧嘴唇走近他们,站定,秦北介绍:“这位是张律师,你能提前出来,他功不可没。” 张律师伸手过来欲握,见她不动,只一错不错紧盯着秦北,很识趣地又收回手。 秦北俯首看她,噙起嘴角问:“怎么了?不认识了?他们没刑讯逼供你吧?” 电光火石一瞬间的事,虞娇抬起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啪”的一声响,打的他的脸颊微侧,迅速浮起一片黯红。 刘家宏和谭耀明几个站在台阶上抽闷烟,惊的烟都从指间掉了! 程煜辉也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此幕,面无表情。 秦北已经察觉到有人朝这边望过来,他垂下眉眼,冷冷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你差点害死我了!”虞娇红着眼眶嗓音生怒,再不理他,径自往街上走,恰有一辆出租车靠边,有客人下来,她乘上去,一溜烟就跑远了。 “嗳,这真是......”张律师不知该说什么,秦北倒笑了笑:“女朋友,性子跟野猫似的,烈得很!” 张律师恍然,也笑道:“还不是你宠出的脾气,把她的爪子剪掉,就乖乖的了。” “那还有什么乐趣!”秦北坐上车,张律师也入了后座,司机打着方向盘拐上马路,绝尘而去。 刘家宏朝谭耀明道:“去查查他的来历!”他有一种直觉,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萧龙把车开到外白渡桥靠边停了,不久前他和虞娇来过之里,也是这样的夜晚,灯光橘黄,货轮拉起汽笛,细听还有江水拍岸的声响,就在这样的氛围里,得知了她凄凉悲惨的身世,还有个死去活来爱着的男人,那个男人也不知爱不爱她......其实他们俩个的命运惊人的相像,幼年便品尝了痛失亲人的滋味,受过生活的摧残,他们都是需要被救赎的人,却干着救赎别人的活计。 虞娇被抓的画面在脑海中循环播放,她的今天也预示着他可能有的明天。 虞娇曾说过他俩是串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你生我得生,你死我也得死,他当时还觉得这比喻怪好笑的,现在想来,其实一点都不好笑,因为这是多么残酷的现实。 萧龙的心情从没有过的糟糕,手机响了很久才接起,是刘瑷打来的,她乘私人飞机去香港购物,其实也是为避避风头,这次的运毒案闹的太大,警方肯定要严打,她留下来太危险,问他要愿意的话,可以和她一起去香港,萧龙盯着外白渡桥生硬冰冷的铁架子,扯了个理由拒绝。刘瑷也没强求,只让他趁这段时间多休息,不要轻举妄动,便挂断了电话。 萧龙看到个婆婆这么晚还挎个篮子在车子间穿梭,卖她的酒酿糕,便把她所有的糕都买了。 吃块糕,再看风景,回忆过去,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一会儿又被摁喇叭声吵醒,天亮起来,满窗的青灰色,江风很大,卷来湿凉的空气。他发动车子上了高速,七转八绕,找到个停车场。再拎着那包酒酿糕熟门熟路地沿街道走,彩票小亭窗口开着,他停步买了一张,再继续往前走,国营的烟酒店没开门,他回头往来路看了看,岔过一条弄堂,拐进了幸福里。场景一下子就变了,妇女们在刷马桶,有爷叔在煮泡饭,孩子们睡眼惺松地背着书包去赶公交,卖米粮咸鸭蛋的乡人骑着自行车打铃叫卖,洗好的衣物挂上竹竿伸出头来,一根、两根、叁根......把天空的日阳挡的忽明忽暗,又因为没拧干滴滴嗒嗒往下淌水,滴到人的额头,鼻尖,后颈、和肩膀上,滴的地面湿漉漉的。 萧龙进入灶披间,也没拉灯,凭着感觉一阶阶上楼梯,到四楼家门口,看见鞋架上有一双不属于他的运动鞋。他看了几眼,去缸底找钥匙,却没有摸到。只得摁下门铃,很快门就从内开了,丹妮好像在和谁说话,顺便笑着问:“是谁呀?” 他说是我,陈柏青。 第六十三章爱欲(高H) 丹妮看见萧龙,先是惊讶,继而狂喜,扑进他怀里,搂住颈子,忙不迭地亲吻他的脸颊和嘴唇。 萧龙沉眼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年轻男人,纵然有过猜疑,此时也烟消云散了。 “嗯!”他回应她的热情,间隙也笑着提醒:“有人在!” 丹妮才不管呢!还是萧龙说:“你不介绍一下吗?” 她恋恋不舍的分开,拉着他的手道:“这是幼儿园的范老师,我老公青青。”连介绍都不完整。 年轻男人站起身,不自在地补充:“范飞!”他可能没有经过此等阵仗,颧骨浮起一抹暗红。 萧龙也仅点点头,放下背包,让他们继续聊,他先去洗个澡。 待从卫生间出来时,丹妮和范飞都不在了。他回到卧房,丹妮已把空调打开,往床上一趴,竹席沁饱了清凉,皮肉相贴十分舒爽。 窗帘没拉,他也懒得动,阳光经窗外的护栏切割后筛落在床上,一条条被风吹得左右摇晃,他半阖的双目看着床单上的百合花光影婆娑,远近诸多事令他昨儿彻夜难眠,原以为还是睡不着的,却很快呼吸变得沉稳和舒缓。 他是被丹妮叫醒的,她叫他起来吃中饭,他懒洋洋地佯装没听见,她就用头顶在他怀里拱来拱去,像只猫儿似的,拱的他下腹起火。他一个翻腾将丹妮重重压在身下,同时将她的手腕箍住摁在头顶上,问:“怎么没上班?” 丹妮说:“你回来了,我去请的年假......” 她话尾还没讲完,萧龙的吻已经落下来,妮妮的唇肉肉的,又湿又红,他很喜欢,吮会儿便细细地啮咬,她感到麻痒不已,张嘴哼唧,他炽热的舌趁机伸入她的口里,搅弄她滑嫩的舌,生出更多的津唾来,彼此喉动吞咽,吞咽不及的,连成丝儿溢出唇角,萧龙放开她的舌,移向湿濡的下巴舔干净。 丹妮喘着气说:“范老师早上晨跑时看到有人在路边卖天麻,个个又干又肥,他知道我要这个,就买了些送来。” “你买这个做什么?” “你不是有头疼病嘛?我听说吃这个就会好的。” 她因为手被摁在头顶,胸部愈发高挺,萧龙的另一只手伸进裙里,摸着腿往上滑过腰,把胸罩扯掉,方才黏稠的舌吻早令她情动,硬实的乳尖顶着薄薄的丝绸料子。他俯首含进嘴里咬了口,才问:“为什么要告诉我?” 丹妮老实交待:“范老师说你可能会误会!” 萧龙看向她的眼睛,噙起嘴角微笑:“我能误会什么?”丝绸料子被他的唾液浸湿了,很清晰的显出乳尖圆翘的轮廓,他伸舌色情地舔了几下,这比直接下嘴咬更刺激。 丹妮浑身打颤,虽脑里昏昏,但语气很认真:“我们聚少离多,更要互相信任,我不希望你误会我。” 萧龙微顿,松开她的手,嘴唇凑近她的耳垂,哑声低问:“妮妮,你,信我么?” “信呀!”丹妮揽住他的脖颈,抚摸他的发脚,目光湿汪汪地看着他:“你说过,这辈子只爱我一个,我只信你!所以,你也要信我!我们要好好的!” 萧龙的眼睛有些酸涩,复又吻住她的嘴,含混地说:“妮妮,我爱你。”他忽然急色起来,手伸进裙内拽下她的小裤,丹妮也很配合的提起裙子堆在腰间,双腿分开大张,咬着手指看他褪下短裤,露出粗大壮硕的性器,羞羞地说:“我们中饭还没吃呢!” 萧龙哑笑道:“先让我把你吃了。”他持性器在她浓黑毛发处揉了揉,碾过两片嫣粉的肉瓣,嵌入肉缝里上下来回摩擦,摩擦的力道越来越大,丹妮开始不耐地扭摆腰身,被他狠狠有按住,器身很快裹满粘腻淋漓的春液,滴滴嗒嗒牵扯出银丝来。他用胀硬的性器前端一下一下顶弄舂血的肉核,倾听身底的女孩动情地娇叫,他被撩拨难挨,很想探入花洞一插到底,但丹妮看着惹火甜美,却是个娇气包,弄不好就嚷痛,不把前戏做足了两人都不好受。 他继续在她股沟重重的摩擦,动作越来越快,不慎龟头戳进菊眼一点,丹妮吓得尖声大叫,他连忙退出,手指探入花洞,咯吱咯吱全是水,抽拔时带出的春液,流得股沟泥泞不堪,洇进竹席深了一片。他知道可以了,把她两腿屈起,膝盖压按在胸前,让她自己掰住再敞开,她以前被摆弄过这样,没点舞蹈功底,身子不够曲柔的话还真难成,但这是萧龙最爱的性爱姿势,很粗暴,但最尽兴! 萧龙的两手攥握住她湿滑的臀肉,腾的跨骑上,兽性勃发的性器直直的深插进去,好久没做的缘故,花洞里缠裹扭绞的让人要疯了,丹妮湿着眼睛喊疼:“青青,慢些.....轻点......” 萧龙觉得她不该疼呀,洞里全是烫热的水液,但他还是咬牙忍住了,只是浅浅的戳刺,等待她快点适应。 丹妮见他不动了,又空虚的不行,挺腰往他性器上套,哼哼哝哝地叫:“你快点.....妮妮难受了!” 萧龙气咻咻地笑起来,爱撒娇!啪的拍了她臀肉一记,又揉了一把:“真作!”没再胯下留情,一下一下整根凶悍地贯入,再狠狠拔出,再尽根往里插,他再给丹妮做前戏时,何尝不是再酝酿自己的情欲,双方都抵顶点时,便只想尽享死去活来的快感。他越插越暴虐,一下子戳进了宫嘴里,丹妮浑身都是汗,抵不住这样玩弄,胡乱叫着青青、老公,浑身剧烈抽搐着泄了。 萧龙最喜就是她高潮后的媚态,软绵绵没丝力气儿,一任他为所欲为。他开始如打桩般结结实实的插干,次次一插到底,他腹下粗硬的毛发水淋淋的,撞击着她腿根子再贴皮贴肉的狠劲磨蹭,弄得通红一片。 他不知餍足的操干,总是感觉没个够,幸好丹妮这会儿性致也来了,配合着他爱的要死,他俩在性爱这方面是十分完美的。 但听满室都是噼啪皮肉碰撞的暧昧声响,女人迷乱的呻吟叫喊、和男人的粗喘低吼,给这个稀松平常的夏日午后,增添了几多瑰丽浓重的情爱色彩。 第六十四章宽解 萧龙抱起丹妮去卫生间清理,看着她娇艳如花绽放的身体,一时兽性大发没忍住,按在玻璃门上又做了一次,逼她撅高小屁股,掐着嫩腰,大开大阖的后入,把她那里捣的红肿不堪,再混着流出的浊白精液,淫靡的情色。 丹妮懒得动弹,任他替自己洗净擦干套上睡裙,顺便掐他的肉解气,这次把她折腾的实在太狠了点,但心底也挺享受他的照顾,床面需要整理,他把她放在沙发上,倒来温水给她喝,桌上的菜早凉了,他端去厨房重新热一遍,丹妮斜倚沙发,眼神迷蒙地望着他,他随意套上宽松的T恤和短裤,趿着拖鞋,他皮肤很白,阳光透过窗户映亮面庞,愈显的眉眼湿黑,似乎察觉到什么,侧脸朝她看过来,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丹妮知道自己为啥爱他不行了,她就是个外貌协会的。 桌上全是萧龙爱吃的菜,她尝试做了雪菜大黄鱼,味道竟然非常不错,把鱼肉挟给他,自己吃雪菜,萧龙不惯她这样,撕下烧鸡腿放她碗里,丹妮笑着道:“你这次回来的正好,房产中介推荐了一套房子,我去看过了,挺满意的,价格也合适,就等你回来,和我再去看看,没意见我们就定下吧,好不好?”她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的脸色,毕竟他之前说过等两年再说。 萧龙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好!”丹妮听了很高兴,就要去给中介打电话约时间。 萧龙说不急,吃完饭再电话吧!又问门外缸底的钥匙怎么不见了! 丹妮道:“对门老夫妻的闺女带两孩子回来住,小朋友在楼里玩,把缸底的钥匙翻出来了,我想着不太安全,就不再放那里。” 萧龙嗯了一声,正想搭话,手机振动有一条消息,他随意瞟过,忽然脸色微变,起身走到阳台上打电话,过了会儿进来道:“我要出去一趟,朋友急着搬家缺人手,让我帮一下忙。”就去卧室里换衣服。 丹妮跟在后面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好约中介。” 他道:“很快,最多一小时够了。”系好皮带,拿了车钥匙去门口换鞋,丹妮挺认真地问他需要钱嘛,搬家得送定胜糕。 萧龙被她逗笑了,也没说什么,俯首亲她一下说有钱,踩着木质楼梯嘎吱嘎吱地往下走,声响渐渐停了。 虞娇踩着木质楼梯嘎吱嘎吱往上走,有住户隔在纱门内悄悄把她打量,房东堵在门前,拉拉杂杂讲了一大堆,意思警察来过了,请她赶紧搬家,押金不退。她点头表示同意,房东走后,她在床上躺了会儿,整个人其实很疲惫很不舒服,天气酷热,房间里跟蒸笼似的,打开空调,浑身又发冷,唯有额头滚烫,她知道自己一定是生病了,也不敢休息,边咳嗽边打包行李,她必须在秦北找来时赶紧离开。 虞娇其实早就有搬家的打算,这里以目前的经济收入已然承担不起。 她的东西不多,两个行李箱就足够了,收拾起来应该很快,只是被警察翻得太乱,重新整理比较耗时间,她又在生病,直到萧龙到达才刚刚收拾好。萧龙也不多问,拎起行李箱下楼放进车的后备箱里,开出石库门,拐到一条寂静的小马路上,才问她打算去哪里?虞娇讲房子还没租,打算去金桂路的享来旅馆对付几日,她和萧龙第二次被抓就是那里,但胜在旅馆价格便宜,打扫干净,且离公安局也近。 萧龙边开车边问她那天怎没拿行李箱?虞娇撑着额头说:“程煜辉穿着商场制服在前台接待处。”显而易见是警方在布控。 萧龙讥笑道:“他们可真会选人!” 虞娇也不用他问,把在公安局被刘家宏他们审讯的经过,她死咬的供词及秦北和律师的出现都述了一遍。 萧龙蹙眉听完,叹气道:“你不该扇秦北耳光的!”把王朝会所里苏韵的事讲给她听。 虞娇并不后悔,闭起眼没再说话,一路沉默,到旅馆后,萧龙替她开一星期的房并付了钱,提起行李上楼,竟还是那间二零叁房,真是巧!她打起精神笑了。笑的时候看见萧龙脖颈上鲜红的吻痕,知道他回家见他的妮妮去了。 “你赶紧回吧!”虞娇很歉然,她太知道他们相聚的每分每秒有多不易。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萧龙看看表问:“除非秦北自己愿意放手,否则你躲不过他的!” “我没有要躲他。”虞娇淡淡道:“我想了很久,秦北一直对我俩放不下戒备!甚至这次的任务也是,黑皮白条纹箱里只有5公斤海洛因,而杜强拿走的红皮箱你也说了,里面足有20公斤,他是在半取货半试探,如果我俩再不分开,相同的任务只怕还会再来。”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我打算不去L8酒吧上班了。这样我俩明面上就不会再产生交集!可以让秦北降低对你我的怀疑!我还是可以暗地里协助你,另外我要重新找到公安局里能让我们信任的联系人,这条线必须尽快接起来,我看秦北野心勃勃的,他是想要卷土重来收复失地。毕竟老冯在时,在我们的配合下,这两年多时间让他们损失惨重。”她微顿:“还有牺牲的杜守义!”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她觉得难受极了,也顾不得什么,脱鞋上了床,拉过被子盖在身上,有气无力道:“我想睡会儿,你快回去吧!” 萧龙看出她面色雪白,神色疲惫,想着被提审一夜确实遭了罪,便点头道:“你的想法我没意见,具体该怎么执行,等你精神恢复些,我们再来详细探讨。你好好休息吧!”他走时把窗帘阖紧了,免得阳光摇晃刺眼睛,蹑手蹑脚离开,走出旅馆后想了想,又去罗森便利店买了一次性的洗漱套装,罐装咖啡和金枪鱼叁明治,他记得上次她也是买的这些,又送回到旅馆前台,让接待员转交一下。 他开车回家的路上,和早晨回家时的心情,已不可同日而语。 第六十五章依赖 虞娇口干舌燥的醒来,只觉头痛欲裂,胃仍在消化着早晨吃的汤包,难受的作呕,她不想弄脏床单或地板,撑着坐起身打算去卫生间,但脚底虚浮如在波浪上,踩都踩不住,才走两步便摔了一跤,胃狠狠地一通拧绞,喉咙口冲开,她全吐在了自己衣服上。想站起去倒杯水漱口或往卫生间清理自己,却软的浑身没有一丝气力,她在发烧,额头烫的惊人,迷糊间竟见着去世多年的父亲、姐姐和哥哥,他们站在不远处朝她颌首微笑,他们的相貌还是未吸毒前的样子,健康而精神。 她呢喃地叫着他们,转眼面前又成空,窗帘被空调风吹的摇晃,掀开的缝隙外,天不知什么时候黑了,霓虹灯闪烁着斑斓华彩。她摸到手机,闭着眼摁电话号码,响了一声,传出女人的声音,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她不死心,用床头的坐机打,很久都没有人接,直到传出嘀嘀嘀声,她流着眼泪又继续按回拨键,这次很快接了:“有事?” 语气很冷漠,令人望而却步。 “是我!”她嗓音难掩啜泣声:“我病了!” “你可以去医院,或打120。”他挺无情道:“我帮不了你什么!” 虞娇还想说,那边已经决绝地把电话挂断了,很明显不想和她再有任何瓜葛。 寂静的日式料理包房内,盘腿围桌坐着六个人,正边吃边聊谈。 程煜辉旁侧是他的舅舅袁广琛和舅妈,对面是兆和集团林董事长及夫人,还有他们的女儿,也是巧合,曾在一个酒会上俩人聊过,她叫林玫,在麦*锡做咨询顾问,穿香奈儿的名媛。 “谁的电话?” 程煜辉听舅舅问起,也只淡道:“一个朋友。” 袁广琛不满他敷衍的态度,话里意有所指:“刘家宏给我说了些,你也叁十岁的人了,我原本不该多管你的事,但你实在令人难以放心!”又添了一句:“切记不要重蹈覆辙!” 程煜辉沉默不语。倒是舅妈笑着解围道:“煜辉如今也是公安局法医科的科长,好歹在人前给他留些面子!” 袁广琛嗤笑:“他还有好长的路要走。”若论他此生最后悔的一桩事,就是在程煜辉小的时候,把他的监护权给了程云鸿,如果是跟着他的话,他如今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林玫朝程煜辉眨了眨眼,呶呶嘴道:“他们都一个样!等我们七老八十了,照样当叁岁小孩子训。我们不理他们!” 众人都笑起来,程煜辉也笑了笑,起身说往卫生间,穿和服的侍应生跪着拉开门,他穿上鞋走出去,笑容迅速敛收,走到庭院里,扯松了领带,掏出打火机和烟,点燃后朝着月亮吸了一口,默了默,指骨滑开手机屏,直接输电话号码,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拉黑了。他找到已接电话打过去,是一家叫享来的旅馆,根据语音提示转人工台,一直没有人接。心底莫名的生起烦躁。 “抽烟有害健康!你是法医呢,应该比我更懂才对。” 程煜辉微侧首看向林玫,妆容精致的小脸在烟雾里稍显朦胧,他慢慢道:“我女朋友也这么说!” “可你也没有戒掉!”林玫轻笑:“显见她在你心目中并没有那么重要。” 程煜辉不置可否,把烟头摁灭丢进垃圾桶里,客套道:“麻烦林小姐,替我跟舅舅说一声,我有事先走一步。” 到达享来旅馆后,环顾四周,实在简陋的可以,门上挂着醒目的价目表,显示今日特价,一天房费一百元,半天50元,有够廉价的。 程煜辉在前台才提虞娇的名字,接待员把一个便利店袋子和203房的钥匙给他,袋里是洗漱套装,罐装咖啡和金枪鱼叁明治,程煜辉心内了然她认错人,却也没指正,直接走楼梯上二楼,用钥匙打开门。 房内一团的乌漆抹黑,鼻息嗅到难闻的味道,他蹙眉,摸索到墙面的开关,日光灯刹时大亮,一眼便看到唐馨坐在地上,半边脸贴着床沿,一动不动,好像睡熟了,有人明目张胆的进来竟然都不知道。 他把袋子随手丢在桌上,朝她走近才发现不对劲儿,至跟前时怔了怔,她双目紧阖,颊腮鲜红,嘴唇皴裂,衣裤沾满了呕吐物,看着并不是刚吐的。他的心倏得发紧,蹲到她面前,抬手摸她的额头,可以煎鸡蛋了,再翻她的眼皮,果断的把她弄脏的衣裤脱掉,去行李箱里随便找了一件一条替她换上。 虞娇模糊的意识因浑身发冷而稍微清醒了会儿,半阖半睁着眼睛,竟然看到了程煜辉。 他不是让她去医院或打120么! 他不是......不管她了么! 这也是幻觉吧!像先前出现的父亲姐姐和哥哥一样。伸手想抓住他,确实也真真切切地抓住了,健壮硬实的胳臂,她下嘴咬了口,听到他没好气的声音:“别动,还咬!赶紧穿好衣服,我带你去医院!” 虞娇头摇得如拨浪鼓:“不去,我不去医院!讨厌!”本就身体虚弱再气急攻心,一口没忍住全喷到程煜辉的衬衣上。程煜辉皱紧眉宇任她吐干净后,才把衬衣脱了,精赤着上身,抱她到卫生间漱口洗脸。 他替虞娇在行李箱里翻衣服时,就看到自己那件圆领白T恤和烟灰竖纹短裤,扒出来穿上,一面在想:“还挺有先见知明的。” 程煜辉背着她走出旅馆,背着她走进医院,背着她放上病床。 虞娇一直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偶尔能听到程煜辉在和医生讨论她的病情,微微睁开眼睛能看到他在研究验血单,听他们说她是因为高热而导致脱水和轻度昏迷,肺炎不明显,先挂盐水再说。她的手背扎了针,哭着嚷嚷痛,闭着眼睛泪水流个不停,直到程煜辉把她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才渐渐消停下来。 其实她并没有这么娇弱,在广州执行任务时,不慎中弹后被送进医院抢救及后来漫长的康复期,那种疼痛是这个的千倍万倍,她都一个人咬着牙挺过来了,但不知怎地,只要有程煜辉在身旁,她就娇气得不行,想到这里,忍不住又泪湿眼睫了! 第六十六章经历 虞娇在拔掉手上针头时略醒了醒,本能地抱紧他的腰,嘴里嘀咕着什么,头蹭着他的衣服往怀里钻。 程煜辉听不清楚,挟抬她的下巴附耳凑近,她轻轻地说:“我要回家。” “回旅馆吗?”程煜辉摇头:“不行。” “我要回家,回你的家。”她呢喃道:“我讨厌医院。” 她还伸出滚烫的舌讨好的舔了舔他的耳朵。 程煜辉脊背一僵,都什么时候了还勾引他!抬眼看李医生站在不远处,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朝这里望着,表情似笑非笑。 “你等会儿。”程煜辉把她的手扒开,盖好被子,朝李医生走去,虞娇觉得热,翻身又将被子踢了,隐约听到李医生笑问:“女朋友?还挺缠人的!”不知道程煜辉怎么回答的,他俩前后走出了病房。 过了会儿,程煜辉回来拉她坐起,蹲身要背她,她乖乖地趴到他背上,手搂住他的脖子,呼着热气问:“去哪呀?” “回家。”他答的简短。虞娇哦一声也没再问了。 李医生站在走廊里和护士说话,看到程煜辉背着人过来,语气假正经:“怎么这就走了?烧还没退,得留院观察一晚。瞧瞧这人,医嘱都不听,医患关系紧张就是这么引起的!” 小护士天真,连忙阻止:“先生,病人发烧很容易反复的!李医生是外科专家,他的话具有权威性,不会错的。” “我也是医生,我知道怎么做!”程煜辉蹙眉,拿过李医生手里的一包药,头也不回走了。 已经半夜时分,月亮像晒干的莲子,白里洇着黄,像怕被人采撷去,躲得又高又远,小小的一颗。 程煜辉开车不快,却很稳。虞娇靠着车窗,一直闭着眼,神智迷迷糊糊的,感觉车停了,车门打开,有人替她解了安全带,被抱起过院进厅,上楼入房,待后背贴上柔软的床褥时,她吐了口气,有一种跋山涉水后的松懈感,闻着薄被上熟悉的气息睡得正香时,被强硬地拉着坐起来,白粥淡淡的香味儿,肚子开始咕咕叫,吃了大半碗后,又被喂药,再是漱口水,差点也吞了下去。 等虞娇再次醒来,房间没开灯,但天一定亮了,清光从窗帘缝溜进来,光线朦胧,她被程煜辉紧紧抱在怀里,浑身暖烘烘的,悄抬眼看他,他还睡着,呼吸平静而沉稳,他长得真好看,鼻梁高挺,嘴唇薄红,下巴泛青微糙的胡茬,褪去面对她时的爱恨情仇,他还是一如往昔那个在操场上打篮球、浑身光芒肆意流淌的法医学系大神。 虞娇莫名眼泪丝丝的,他们怎会陷落到如此不堪的境地呢,他们明明还深爱着彼此! 她知道他没有错,他一点错都没有! 是她莽撞地硬挤入他的生活中,没有把控住自己的感情,将他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后,又不负责任地拍拍屁股走人。 她也不想的,她......她看到他的睫毛微动,连忙闭上眼睛,假装还没有醒的样子。 程煜辉轻轻从她腰间抽出手,摸上她的额头,已经退烧了,虞娇感觉着他收回手,感觉着他在看她,看了许久,看得她实在装不下去了,才要睁眼间,他却坐起身,穿鞋下地,窸窣的脚步声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虞娇睁开眼盯着天花板,竖耳听着外面动静,忽然赤脚跑到窗前,望见程煜辉开车缓缓驶出院子上班去。 程煜辉到局里时有些晚,换衣服时听助手说缉毒大队要开会,刘队派人来问过他两次了。 他便往会议室去,看到个姑娘拎着沉甸甸的塑料袋站在门口,听到脚步声迅速转过脸来,他认识,是早食店的人。 “送外卖?” “嗯,刘队点的餐!”姑娘点点头,口吻也是大家很熟悉的样子。 “给我吧!”他接过袋子,推开门时皱了皱眉,室内乌烟瘴气的,虽然他也抽烟,但十几老爷们一起抽烟制造的毒气,他还是敬谢不敏。吴军主动的去开窗。 刘家宏接过袋子,抬眼看他,话里意味难辨:“来晚了?昨晚累坏了吧!” 程煜辉大概猜出七八,没有多说什么,只问:“不开会吗?我还有一台尸检解剖手术要做。” 刘家宏咬一口油条,再看向谭耀明,谭耀明让吴军放投影,且说道:“不论取货人虞娇是否真的有运毒之嫌,她不过一个酒吧吧女,却要劳烦有名的大律师亲自来捞人,同来的还有个男人叫秦北,此人身份更不可小觑。”大屏上放出秦北的背景调查。 秦北,男,未婚,国籍缅甸,其实是佤邦人。1982年生,其父秦立孝的秦重集团,涉足采矿业、航空、娱乐场、博彩、银行和钢铁厂等。缅甸富豪排行榜前十有他一席。秦北哈佛商学院经济学毕业,在北大光华管理学院留学两年,这期间至今创建北投资本、北投娱乐、北投贸易三家公司,L8酒吧他也有投资。这几家公司每年创收千万上亿不等。 一时都没什么话讲。 刘家宏吃了口咸豆花:“人与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哩!” 谭耀明继续道:“冯队坠楼案里有一段监控视频,秦北和刘星波一同走进电梯。刘星波是刘玛帛的二哥,L8酒吧的法人是刘玛帛。可见他们的关系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扯。” 刘家宏想想说:“那我对这个吧妹虞娇更好奇了,她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狠狠抽秦北一个大嘴巴子。你说她是纯还是蠢?秦北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薛雨插话进来:“如果是情侣关系,就容易理解了。被通宵审讯一晚上,发小脾气呗。” “你还怪有经验!”刘家宏嘴里说着,目光却盯向程煜辉,朝谭耀明道:“虞娇的背景调查清楚没有?” 程煜辉喜怒不形于色,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凝神看向大屏。 大屏上清晰的显示出虞娇的简历。 虞娇,女,未婚,佛山人,学历职高,1987年生,母亲因病早逝,父亲虞令虎,早年在广州武术队,曾获过三次全运会武术套路比赛全能冠军,因伤退役后,在佛山开办武馆招收学员为生,三年前虞令虎病逝,她解散武馆,变卖家产,从佛山来到上海,在这里定居,成为了衡山路L8酒吧里的一名吧妹。 第六十七章生怒 虞娇并无犯罪记录,有两次卖淫嫖娼的违法行为。 刘家宏仍旧盯着程煜辉,啧啧两声:“秦北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薛雨道:“长得漂亮。”简历里附着一张照片,明眸皓齿,巧笑嫣然。 “秦北这样的人物什么环肥燕瘦没见过。光凭美貌吸引不了他。”刘家宏示意谭耀明继续。谭耀明道:“虞娇放出后,我们有派人暗中跟踪她。”他放出几张抓拍的照片,一张是虞娇走出老房子,随行一个戴墨镜的年轻男人,手拎两个行李箱;二张是他俩上了一辆小轿车,驶出石库门;三张俩人拖着行李进入享来旅馆;四张年轻男人离开旅馆。 “这是秦北吗?” “不是!”谭耀明否定后说:“他叫萧龙,也对他进行了背调!”大屏上是他的个人资料。 萧龙,男,未婚,云南力昔人,无学历,1980年生,幼年时父母在一次运毒途中丧生,他从此混迹社会,吃喝嫖赌无所不能,后去了缅甸金三角谋生,五年前来到上海,做橡胶、柚木和建材生意,他一直替刘蒙坎集团效力。一度怀疑其也参与毒品交易,有过四五次被传讯的经历,但因证据不足被释放。谭耀明微顿,接着道:“零九年四月份,他因聚众吸食毒品的违法行为被拘留,并带至戒毒所强制戒毒半年。” 刘家宏道:“看来他在刘蒙坎集团里充其量只能算个马仔。刘蒙坎有个规矩,他的远近亲戚及有紧密关系的手下不允许吸毒,否则会被踢出利益共荣圈。” 谭耀明说:“萧龙和刘蒙坎的三妹刘瑷有不正当关系。”又添了一句:“虞娇两次卖淫被抓现场,嫖客都是这位萧龙!” “靠!”刘家宏放声骂道:“淫男荡女,关系糜烂,就不怕得病嘛!” 程煜辉原本喜怒难辩的神情显然松动,因他故意的口无遮拦,眉眼染上一抹愠色,他抿紧薄唇,没有言语。 谭耀明还要往下放照片,被刘家宏挥手打断,他开始布署任务,毒品有贩运就一定会有交易,继续追踪那四十公斤海洛因的下落,L8酒吧是秦北、虞娇常来往的地方,近些时轮流派人盯梢他们俩,看能否查出有用的线索来。散会! 程煜辉欲起身离开,却听刘家宏道:“程科长,你留一留!” 程煜辉知道他要干什么。 果然,会议室里走的只余他们三个后,刘家宏朝谭耀明厉声道:“接着放照片!” 谭耀明说声程科长得罪了,大屏上的照片做成九宫格的样式,再放大,看的很清楚了。 他背着虞娇从旅馆出来、背着她进入医院、背着她放到病床上,他亲自替她换输液瓶,他怀抱哭泣的她,他背着她出了医院,背着她进了他的别墅。 “你拍的?”程煜辉问谭耀明,谭耀明忙摆手:“薛雨,薛雨干的。” 怪不得!“这拍照技术乏善可陈!”他放松脊背靠着椅背,拿出烟盒和打火机丢在桌面上,抽出根烟来点上火,吸一口,烟头簇燃,青烟一团。 照片把他拍成了多情种! 刘家宏咬牙道:“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是法医科科长,主任法医师,我们局里的灵魂人物。你这么光伟正的一个人,我他妈我就不明白,你怎么就非要和虞娇那种货色搞在一起!”他呆了呆:“你说什么?”情绪比较激动,没听清他的话。 程煜辉淡淡地重复一遍:“我近三十的年纪,我也有远胜你的性需求!” 刘家宏这回听清了,也气笑了:“谁拦着你找女朋友娶老婆了?这五年倒追你的姑娘、我知道的十个手指头数不过来,夏至凤、孟清芳、张雅、乔慧、王菁菁......哪个不有才有貌,品格清白,你全都拒绝了!这会怎么就没性需求了?!非碰到虞娇那样的骚货,你来性需求了,你不是有洁癖吗?虞娇的男人加你这就三个,你倒又不嫌了!你心理变态你!” 谭耀明弱弱道:“刘队啊,口下留情!”再这样下去,这俩人非得干一架不可! 没人理他。程煜辉乌黑的眼睛蓄满风暴,额上青筋跳动,手中挟的烟被他无意识地折成两半,烟头烧着掌心的肉,有一种钝痛感,却抵达不到心底,他心底的痛无人可以触摸,包括他自己。 他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瞅了瞅掌心的伤,再看向刘家宏,神情冷冷道:“你他妈说的对极了!我就是心理变态。虞娇那骚货的逼我还没操够,我想操就操,想操多久就操多久,要你他妈的多管闲事!你算老几!你以为我舅舅能管住我?可笑,我未成年时就不惯搭理他,当他的话放屁,更何况现在!你他妈的再犯幼稚去告状,你就试试看!”他站起身朝门口走。 刘家宏在背后嚷道:“你要不怕调查组,你就狠劲造去吧!我还替你瞒什么瞒!这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他在骂骂咧咧时,程煜辉已经出了会议室,沿着过道不疾不徐的回到办公室,助理给他需要签字的文件整齐摆在桌面上。 洗过手后,拉椅坐到桌前,开始签字,中午的尸检手术从十点半改成下午两点半开始,他现在的情绪不行。 手机在哧哧地振动,他瞟了眼,有一条未读的短消息,是唐馨发来的。 他一直没看,等文件全部签完后,交还给助理,这才拿起手机朝屏上划动,短消息打开来,是这样写的:晚上下班回来吃饭!我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和砂锅糟香鱼头。 他看过算数,没有回消息的意思。 萧龙和丹妮去看了那套房子,地理位置在中环、高层,乘电梯至十六楼,中介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中介是个年轻女人,大概没想到萧龙会长得这么帅,有些紧张,说话吭吭哧哧,却爱围在萧龙身边打转。 房子还不错,两室一厅,带厨房和卫生间,采光好,全明,站在阳台上往外看,下面还有个中心绿地花园。 丹妮悄悄把手塞进他的掌心里,小心思昭然若揭。 萧龙噙起嘴角笑了笑,索性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大大方方的,亲密又甜蜜。 第六十八章相处 程煜辉在晚上七点离开解剖室,洗手换衣,走出局子时,满天星斗,万家灯火。 他开车缓缓驶进别墅,看到前厅不似从前漆黑一片,玻璃窗内透出橘黄的光亮,暖暖的。 里面的人听到声响,拉开门出来,站在廊上。 虞娇的黑发挽成丸子头,露出细长的脖颈,脸上漾起浅浅的笑容,胸前系着玫瑰红的围裙,也不晓是从哪里翻出来。 待程煜辉稳步走近至跟前,她掂起脚亲了亲他的嘴角,再很自然地伸手接过他单肩背的包,他当时不知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就给了她,反应过来皱起眉,没说什么,跟在后面进了客厅。 虞娇把包挂好,说道:“你等会儿,菜都凉了,我去热一热,很快的!” “你还没吃?”程煜辉见她点头,冷淡道:“你自己吃吧!我在局子里吃过了。” 虞娇勉力笑道:“你再吃点吧,味道其实不错的。” “不用!”他一口回绝,径自上楼回到自己房间,“啪”的拉亮灯,走到阳台抽烟,抽了半根提不起兴致,摁灭丢进垃圾桶,打开衣柜拿换洗的衣物,看到在享来旅馆被她弄脏的衬衫和裤子,都洗干净熨烫好用衣架整齐地挂着,挑了T恤和短裤,想下楼洗澡时,无意瞥到桌上放着虞娇的钱包,他顿步略思忖,走过去抓起打开,看到一张照片,细看不是她。是个长相甜美的女人,乌黑浓密的长发搭在肩上,翘鼻肉唇,笑的眼睛成了月牙儿。翻了翻除一张银行卡外,另有两张一百的票子及零碎钱。 程煜辉把钱包放回原地,拿着衣裤下楼,虞娇一个人呆呆坐在桌前,背影单薄,不知在想什么。 他进了卫生间,默默站有会儿,忽然低咒一声,转身走出来,一直走到饭桌前,拉开椅子坐下,看看菜色,咬着牙问:“红烧肉呢?糟香鱼头呢?饭也不盛,你让我吃什么?” 虞娇先还怔怔地看着他,听到他的话,黯淡的眼神瞬间闪闪发亮,笑着站起身:“都在灶上热着呢!我去端来。”她欢喜地跑进厨房,很快肉香鱼鲜味随之氤氲满桌,给他碗里盛了满满的白米饭。 程煜辉去酒柜里拿来两个高脚杯和一瓶红酒,开瓶后给自己倒一杯,给她也倒了一杯。 虞娇挟起一块浓油赤酱的红烧肉放到他碗里,他喝口酒,低头吃着,听她问:“好吃吗?” 他拒绝回答这类问题。 虞娇把鱼头上最嫩的两瓣肉也挟给他,嘴里说个不停:“这是千岛湖野生的花鲢大鱼头,卖鱼的说每天就进两个,只卖有缘人。比人工养殖的肉质紧实新鲜。我里面还放了粉皮,笋干,香菇和咸肉,你尝尝粉皮,是红薯粉做的,怎么煮都不烂,吃嘴里滑溜溜的,糟卤我在超市买的,可惜酒香味不太浓,下次我自己来做糟卤,这个鱼唇你吃不吃?” 程煜辉面无表情地喝着酒,看着她湿红的小嘴一张一阖,还挺妩媚......鱼唇有什么吃头。 虞娇又问:“鱼眼睛吃不吃?”她在广州的时候,有的人就最喜欢吃鱼眼睛,软嫩,还会在嘴里迸汁。 程煜辉把红酒一饮而尽,蹙眉开始吃米饭,鱼眼睛,谁爱吃谁吃去! 虞娇还在叽叽咕咕讲个不停,全是人间烟火气,程煜辉暗想,舅舅的规矩最多,食不言寝不语,她这样的他不知道会有多嫌弃! 他也嫌弃,他五年来一个人吃饭已成自然,现在两个人反而不习惯! 他还想不通,五年前她把他害的那么惨,她此时怎么做到跟个无事人似的?! 他一瞬间胃口尽失,默了默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虞娇“哦”了一声,立刻道:“吃完饭我把厨房收拾干净就走。” “你不用忙,明天会有清扫阿姨来!” “没关系的,时间还早,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虞娇顿住,忽然惊觉或许他是希望自己赶紧离开的,连忙把碗底最后两口饭吃了,站起来道:“我去拿一下钱包!”转身之间,笑容敛收,抿紧嘴唇,神情有说不出的难过。 她努力的说笑,希望他能变得高兴些,但她还是失败了。 其实他并没有赶她走的意思......他就那么一说!随她怎么想吧!程煜辉去酒柜倒了杯威士忌,仰颈喝了一口,喉咙火辣辣的。 虞娇再从楼上下来时,饭桌前已没有人,他大概往卫生间洗澡去了......虞娇还是把碗筷迭起放到厨房里,把桌子擦干净后,方走出客厅,却意外地看见程煜辉站在廊前抽烟,他烟瘾还挺大的! 虞娇欲说什么还是咽了回去,只道了声再见,便朝院门口走,身后传来他清冷的嗓音:“我开车送你!” 她不同意:“你喝酒了!我正好晚饭吃的有点多,想走一走!” 她的手扣上门把,却看见门上映出一道黑魆魆的人影,影子不断地扩张,最后几乎把整个门面都霸占了,随之而来的,酒气、烟味及灼热的气息,烫得她颈后的汗毛都竖起来,本能的回转身,才发觉不知是何时,程煜辉近在咫尺,他还在不断地欺近,她后退两步,背脊贴在门上。 灯光落在他的身后,虞娇很难看清楚他此时是什么表情,只得推了推他的胸口,轻轻地问:“程煜辉,你喝醉了吗?” 她的手指被他趁势攥握在滚烫的掌心里。他沉默着,忽然低声说:“五年前,我拜托舅舅找到赵局长,就想见你最后一面。赵局长说,你的检举揭发不止扳倒了孟毅仁,还令其背后的毒贩损失惨重,为防止遭到他们的打击报复,你和你姆妈坚决谁都不肯见,你们正在办理出国手续,便是一时半会出不去,也会离开上海改名换姓去过新的生活。唐馨,你去过新的生活了,你摇身一变成为虞娇,和父亲虞令虎生活在一起,在佛山武馆里度过你的春秋寒暑,很逍遥自在吧!你有没有想过我呢?我怎么办?我还活在过去里!你让我怎么走的出来?我度日如年,我走不出来!” “对不起!”虞娇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心如刀绞。 程煜辉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哭泣,忽然拦腰一把将她抱起,朝客厅内走去。 第六十九章撒谎 程煜辉直接把虞娇抱到卫生间里,放在黑白变色的大理石洗手台上。 他用力挟抬她的下巴尖儿,虞娇被迫仰起小脸,目光直直落进他的眼底,他或许刚才显得失态,此时已经完全看不到,淡淡的没有表情。“程煜辉!”她抬手捧住他的面颊,凑近亲吻他的嘴唇,才轻触,他便朝后拉开彼此的距离,一错不错地盯着她,语气出奇的平静:“唐馨,你能对我说实话吗?一次就好!” 虞娇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程煜辉就权当她答应了。一颗颗解开她衬衣的纽扣,顺着领口扒下扯至手腕,露出水蓝蕾丝胸罩,满裹挺翘雪白的乳房,他的手指抚摸那朵刺成青蓝花儿的纹身:“这处枪伤是怎么弄的?” 虞娇瑟缩了一下,没有说话,他也不急,接着问:“你和萧龙、秦北是什么关系?恋人还是炮友?巴黎春天的那个行李箱,我知道你就是取货人,为什么要参与运毒?自愿的还是遭胁迫?你替谁卖命?是萧龙?是秦北?还是刘星波或刘蒙坎?”他停了下,又一字一顿地问:“你为什么还回上海?你姆妈吴芳呢?你们俩当年为什么要陷害我的小叔?” 虞娇很难回答他,每个问题都直指她的卧底身份,若是能这样轻易说出口,五年前她就坦白了。 做为一名安插在犯罪集团内部或周边的卧底警察,除了搜集犯罪证据和情报,还需具有高度的保密性意识。无论是出任务或完成任务后,卧底警察只有行动组织或派遣者知晓,卧底警察更不能对外泄露自己的身份,甚至是最亲近的家人。曾经也出过一些因对卧底身份保密性意识不够而格外惨痛的教训,组织纪律及守则在这方面每年都在不停的修订增改,而形成出奇严苛的规定。一但有罔顾规定者,将采取停止执行职务或关禁闭的措施、降低或取消警衔;造成严重后果者,将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因为卧底侦查面对的不是一般性的犯罪团伙,他们有组织性、有目的性、架构完整,职责清晰,不乏高智商的领导层和管理者,他们在和缉毒警察多次交手中形成了极强的反侦察能力,他们更心狠手辣,擅用人性弱点,打击报复起来毫不手软。 萧龙说他们做卧底的,就是在“刀尖上跳舞”,实不为过。 虞娇因自身成长经历的缘故,领养她的郭叔叔又是缉毒警察且牺牲在自己的岗位上,她痛恨死了毒贩,她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一门心思读书念警校,她所有的信仰、原则和理念皆来自国家、学校及组织的培养和塑造,她在遵守组织纪律这方面是很轴的,或许正是因为轴的缘故,才会在警校刚毕业,就被委以重任,派遣至孟毅仁身边进行卧底侦查。 她想想说:“我在深圳一家货运公司做财务助理,有一天,全副武装的警察冲进来,因为公司到港口的一批货查出藏有大量毒品,当时发生了枪战,我被子弹误伤!后来我嫌这个疤难看,就想遮掩一下,花是刺青师替我选的,花语为勿忘我。” “萧龙和秦北是L8酒吧的常客。没有其他关系了!” 至于运毒,她这样解释:“行李箱是L8酒吧的一个客人让我去取,说会给我跑腿费,我最近比较缺钱用。”她没有提及秦北,不想把程煜辉牵扯进来,她想保护他。 “吴芳出国了。”吴芳是带着真正的唐馨一起离开的。 至于当年的事......虞娇忽然觉得有些口渴,舔舔唇,轻轻说:“五年过去了,当时的情况很混乱,很复杂......”她沉默一下:“我不太记得了!” 程煜辉一直皱眉听着,愈听神情愈难看,虞娇说完很久了,他还冷冷地盯着她,面色铁青。 “程煜辉。”虞娇知道自己的说辞无法服他,这已是她能想到最合理的了,她去拉他的手,他狠狠地甩开,嗓音充满戾气:“想听你一句实话怎就这么难!你真的一点没变,一点没变,你还是五年前那个冷酷无情、谎话连篇的唐馨。你为什么要来找我,让我重拾那些痛苦的记忆,让我又燃起一线希望,我给你解释的机会,你哪怕是骗我.....你不是最会骗人的吗?为什么不走走心,编个能让我找不出破绽的理由!”他的脸上浮起一抹痛苦,又愤怒至极:“你滚,你给我滚!再也不要来了!” 他转身大步朝外走,虞娇跳下洗手台,追了两步又顿住,她便是追上他,抱住他,又能怎样呢!她一直都很笨,他又不是不知道,她编不出找不出破绽的理由,她简直笨死了,她......她泪如雨下,手扶住贴满瓷砖的墙面,冰凉湿滑,如水波在起伏,扶都扶不住。 她哭着从程煜辉家里走出来,幸得是晚上,两边树冠繁茂,被风吹得刷刷作响,大片阴影落在巷道上,她把自己隐在阴影里,边走边哭。直到走出别墅区的铁门,马路上车水马龙,人行道上人来人往,卖燕皮小馄饨的那爿小店门前,一对年轻情侣站在冒烟气的锅子前,嘻嘻哈哈等待着。 她不能再哭了,但眼里仍饱含泪水,低着头往人少的地方走,走了许久才发现走错了方向,搭公车还要再走回去。 她没有心力再走回去了。拐到一条马路上,慢慢地走着,穿过去是淮海中路,那里应该有回旅馆的公交车。 马路两边有三四家酒吧,开门关门间,嘈杂的音浪混着灵魂的嘶吼如洪水决堤般涌出来,几个年轻的外国人站在路边喝汽水,看到美丽忧愁的中国姑娘,会主动sayhello,被无视也只笑笑,耸耸肩膀重新回到吧内,很昏暗朦胧,头顶的旋转彩球,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似星光,如烟花,堕落在疯狂扭动的身躯上,DJ调快了音乐节奏,人间闹哄哄。 秦北走到吧台前的高台坐了,萧龙也在,喝着生啤,挺有闲情地调戏新来的吧妹。 托尼给他倒了一杯加冰块的威士忌。 秦北端起随意地喝一口,再问萧龙:“虞娇现在在哪里?” 第七十章商议 萧龙斜眼睨他,灯光闪烁着蓝紫色调,映衬的他白皮发青,嘴唇被酒液润的微湿,笑起来一股邪性:“你逼她走的,现在倒来问我?没搞错吧?” 秦北听得也笑了:“你们国家有一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萧龙懒得搭理,给新来的吧妹打个响指:“一杯威士忌。”又呶呶嘴:“他请客。” 那吧妹看向秦北,怯生生说:“这位先生,五十元一杯。”秦北眉梢轻挑,不吭声,捏着杯子啜口酒,黑眸里光影变幻。 调酒师托尼连忙笑着打圆场:“你管他要钱?不要命了!”挟几块冰放入玻璃杯内,再倒半满威士忌,递给萧龙。 萧龙接过喝一口,大笑,朝秦北眨眨眼,嘴唇蠕动了几下。 酒吧里声浪太吵闹,他没听清楚,朝托尼示意:“再给他一杯威士忌。”又问萧龙:“你再说一遍!” 萧龙接过递来的第二杯酒,喝一口,语气含着得逞的笑意,扬高嗓门道:“我不知道!” “你有种!”秦北也笑了,举起玻璃杯到嘴边含了一大口,起身头也不回地往酒吧外走,出了门,顿住步,和跟随的人淡道:“盯着他!”继续往停在马路对面的私家车而去。 虞娇从公交车上下来,翻翻干瘪的钱包,旅馆的住宿费是萧龙垫付的,还是得还给他,大家都不容易。 她记得附近有工商银行的24小时提款机,沿着马路走,路边种了很多矮脚冬青,被圈在绿化带里,叶片布满来往车辆扬起的尘灰,一点都不绿。店铺陆陆续续在打烊,有一家早食店还没关门,里面坐着三五警察在吃饭。再往前走数步就到了公安局,门口停了几辆警车,一溜的摩托,大楼窗户透出明亮的光来。几个警察站在台阶上说话、抽烟,随意望着经过的路人,时不时笑两声。 虞娇低着头,慢吞吞地走过了,自助银行也很近,她取钱时看到卡里多了两万块,一度以为眼睛花了。呆呆看有许久,才惊觉的拿出手机查看交易记录,是从程煜辉的卡里划来的。 她边哭边取了些钱,再走回旅馆到自己的房间里,浑身都是汗,先洗了个澡,从卫生间出来时,听到门口窸窣作响,警觉地摒息以待,却是从门缝处塞进一张小卡片,她捡起正反面看看,小旅馆见怪不怪了。 眼睛有些红肿,也没心绪做或想旁的事,她关掉灯躺在床上,窗外的霓虹映进房里来,隔壁有咳嗽和吐痰声,走廊有重重的脚步声,还有夫妻吵架声,吵着吵着女人就开始哭,虞娇默默在听,那是感情经不起磋磨的回响, 她听到摁门铃声,想着不是旅馆接待,便是萧龙来了。她连忙从床上坐起来,拉亮灯,整理好身上的睡衣,便走到门口,问是谁呀!听到萧龙熟悉的声音,是我!她又问:“带花来了吗?”这是他们约定的暗语,萧龙回答没有带花。 她上前把门打开,萧龙拎着鼓囊囊的塑料袋子,笑着举高道:“我说过请你吃复茂十三香小龙虾的。” 虞娇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鼻子一阵酸楚,各种无奈和委屈袭涌心头难以遏制,她趁眼泪快要流淌时,索性转身先往房里走,这样萧龙就不会看到她眼含泪光,她再去把凌乱的床铺收拾整齐,收拾完后,初见他时那猛烈的难受劲儿也过了。 萧龙坐在桌前解塑料袋打成的死结,一面道:“我把身份证押在前台,这样我就是访客,不会再出上次的乌龙事件。” “那就好。”虞娇过来帮忙,揭开盒盖,一缕鲜辣异香窜进鼻息,汤水占去碗大半,看着不烫的样子。她把竹筷子掰成两根,去汤里搅搅,热气都被表面一层厚油封住了。萧龙将一次性手套递给她,自己也戴上,瞟扫过她略显红肿的眼睛,并没有多问。 俩人默默吃着小龙虾好一会儿,萧龙突然问:“你从L8离职,是摆脱秦北最好的办法。为什么又要我引他到这里来找你?” 虞娇道:“我从L8离职,并不代表放弃卧底侦查这个任务。只是换一种形式而已!”她又道:“通过这几次交手,秦北在刘蒙坎贩毒集团里的地位不简单,他手握的权力应是集团顶层才能享有的。我越来越怀疑他就是刘玛帛,刘蒙坎刘星波刘瑷他们极力隐藏的四弟。如果真是的话,就有理由相信,今后上海这块的毒品贩运交易将由他来全盘接手。”虞娇微顿,心有余悸地说:“他是个很可怕的对手,如果任他发展不及时阻止,那么从前老冯、杜守义和我们、为肃清上海毒品贩卖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她又道:“我现在倒担心秦北不来找我。” “不会,你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萧龙摇头道:“今晚在L8时,秦北还来问我你在哪里,我说不知道。他果然心性多疑,立刻派人跟踪我。” 虞娇淡道:“这样才合情理!如果我俩真断的一干二净,倒显的欲盖弥彰。”皱起眉问:“你买的几斤小龙虾啊?才吃几个就没了!”萧龙笑道:“五斤!我大方的很哩!只能说这玩意不经吃。” 虞娇褪掉手套,去卫生间漱洗至没味道后,复回来坐了,拿过钱包,掏出一沓钱,想想又将一张照片一并还给他:“这照片你自己处理吧!”照片上的女人是萧龙的妻子李丹妮,他不敢保存,就放在虞娇这里,想念的厉害时,就来L8喝酒,以问她借钱的名号,顺便饱饱眼福。但现在虞娇从酒吧离开了,照片还放在她这里就没什么意义,徒惹麻烦。 萧龙没有接过:“你现在的钱进的少出的多,先留着吧,以后手头宽松了再还不迟。至于妮妮的照片,我什么时候回家,再来问你要。” 虞娇抿抿嘴唇没有拒绝。 萧龙又问:“你昨晚去哪了?我打过几次房间电话没人接。” 虞娇沉默许久后,才闷声道:“我昨天病的很厉害,是程煜辉......程煜辉把我带去看病,然后回得他的家!” 第七十一章难说 “挺好!”萧龙微顿,看着她叹了口气:“我感受不到你的快乐。” 虞娇沉默,只低头打量丹妮的照片,怕一开口眼泪就掉下来。 “或许你说出来会痛快些!”他们做卧底搭档近三年,配合缉毒大队破获毒品贩卖交易数起,这其中不乏惊心动魄的时刻,但她一直表现淡定从容,不畏生死。保留着一种孤勇的风度。但自从程煜辉出现后,每次和他扯上关系,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那么悲伤难过,总是红着眼眶。他挺想劝她,既然一段感情把人折磨地如此痛苦不堪,何不放手罢,可以永存心中,但不必一定拥有! 他很诚恳道:“我可能没法帮助你,但我会是很好的倾听者。说老实话,你这样的精神状态,怎么去应付秦北,我都能看出你的不对劲,更何况他呢!” 虞娇被他一番关切的话温暖,很想把她和程煜辉那段往事讲给他听,她憋在心底很久无人倾诉。但是一时之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情绪恍恍惚惚的,过了好久后才闷声道:“我会注意的!” 萧龙没有再追问,房里都是小龙虾遗留的香辣味道,他走到窗前打开半扇,轰隆隆的空调外机吵死人,看看表也有十点钟了,马路上行人车辆渐疏松,对面小区里的灯火一嵌嵌暗下去,他再待着不太合适,便微笑说:“你好好休息,我走了。”顺手将装有小龙虾壳和汤水的垃圾袋带出去,虞娇送他到门前,他想起什么压低了嗓音:“你当心点,缉毒队的那帮人也在盯着你。” “他们应该去盯秦北!”才不枉她冒险打的那一巴掌。 萧龙笑了一下:“你胆子够肥,快进去吧。” 目送他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后,虞娇把门重新关紧。房间里又安静下来,唯有夜风吹过,如一只大手把竹帘子掀起又放下,咔擦咔擦敲打着窗棂,也似敲打在她的心上,她把搁在桌面的钱和照片重新放回钱夹里,再想起程煜辉,似乎没有先前的悲痛欲绝了,只有难以言喻的惆怅,他为何会转帐两万元给她,虞娇心里明白的,一是不忍看她日子过的窘迫,二是彻底了断的决心。那她呢?她的决心又是怎样的? 虞娇想起清晨醒来时,被熟睡的程煜辉紧紧搂在怀里,他的胸膛宽阔而温暖,随着呼吸贲伏,她觉得自己柔软的就像只猫,贪恋不舍那份被他温柔对待的宠爱,让她想到了家。 她曾经是有家的,是毒品毁了她的家。她很幸运自己能遇到程煜辉,程煜辉就是她的家,失去了他,她就再没有家了。 她经历过失去,所以更害怕再失去。哪怕是在五年前那至暗时刻,她面临因违反组织纪律而要受到解除职务的处罚,都未曾想过离开程煜辉,她一直近乎执拗的坚持,当知晓不得不离开时,她捂面痛哭失声,没谁能知道她当时的心境,当时在想什么,她又绝望成了什么样子,即便是她自己,如今都没有勇气再去回想一遍。 老冯告诉她,你必须去广州执行卧底任务,还有将功补过的机会,以后和程煜辉或许还有一线希望,你不去,便什么希望都没了。 于是她去!刚开始那些日子真不知是怎么挺下去的,但也这么过下来了。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短,她不止一次在想,程煜辉或许已经把她从心中彻底抹去,连恨她都懒得恨,或许已经结婚生子,过着美满幸福的生活。 她知道他有多么的优秀,只要他想,他愿意! 呼呼的风声和空调运转声闹的人心烦,她去把窗户关紧,晚上翻来覆去难入眠,朦朦胧胧睡着后,又突然被汽车喇叭声惊醒,天空发青,色着黯淡,她索性起床,把头发扎成马尾,出了旅馆,不远处有个城中小公园,很多人在那锻炼身体。她闷头跑了好些圈,直至太阳出来,才慢慢出了公园往马路上走,她昨晚找银行时,记得路边有个早食店。 她走进店里,看着收银台前墙上的菜名牌,一个姑娘从后厨跑过来,两人视线相碰,都怔了怔。 虞娇认得她,名字叫周悠,也在L8酒吧做服务生,前些日子突然不做了,原来是在这里开店。 虞娇和她关系一般,不过点头之交。 点了一碗百叶包线粉和一块羌饼。周悠死活不肯收钱,虞娇后面还有人排队,不便过多拉扯,道了谢,找个窗边的位子坐。 一会儿功夫,周悠亲自替她端了来,顺势坐在对面,笑嘻嘻问:“你怎么跑这里来?” 虞娇微笑着解释,她从L8离职了,原来租的房太贵,现住在前面的旅馆里,打算在这附近找找看有没有便宜的房子。 周悠道:“衡山路那边寸土寸金,是住不起!这边房子租金还好,可以去找房产公司问问。” 俩人东拉西扯地闲聊,进来四五警察吃早饭,周悠侧脸望去,嘴里嘀咕:“他们半夜里出任务了?” 虞娇吸溜吃着线粉,不经意道:“你哪里看出来的?” “他们只要半夜出任务,就会来吃早饭。”周悠站起走过去,挺热络地问:“刘队长辛苦,还是大饼油条咸豆花吗?” 刘家宏咧嘴笑道:“你比你娘老子机灵。”吴军他们还在商量吃什么,他便先甩着手找个桌子坐下,一抬眼看到坐在窗前、埋头吃线粉和羌饼的虞娇,靠,还派人盯着呢,她倒自动送上门来,拿起手机对准拍了张,等凑够九宫格,再甩程煜辉一脸,这不撞南墙不死心的多情种。 虞娇觉得羌饼还凑和,线粉就很一般,百叶包都散了。目不斜视地吃完,起身便往门外走,薛雨他们坐过来,边扭头看边问:“刘队,她,她好像是前两天才审讯过的虞娇?” 刘家宏抬手给他额头一个毛栗子,什么好像,那就是! 虞娇走出早食店,慢慢往回走,有卖煎饺的,油锅滋滋作响,香气四溢,她买二两,用纸盒子装着拎了走,走进旅馆的门,一大早退房的不少,前台接待员面无表情的在忙碌,靠墙摆着两个廉价的单人沙发和茶几,一个沙发坐着抱孩子的妇女,另个沙发坐着秦北,他看到虞娇,便收了手机站起身,走到跟前后,俯首打量她的脸色,笑了笑:“挺会跑的,让我好找!”又道:“这里吵吵闹闹的,去你房间?” 第七十二章博弈 虞娇转身往旅馆门外走,秦北眼神微烁,不紧不慢跟了出去。 不远就是公安局,马路上时不时过去一辆警车,或混于人群中行着一两位警察。 秦北陪她站在台阶上,十来步外有公交车站,他外形实在过于出众,引得等车的回头瞟来两眼,甚有三四个新潮女孩儿边瞧他边凑耳嘀咕,偶尔能听到一两句,挺不争气的,有个说:“他是演《妒海》的那个Pong嘛?就是他吧?” “好帅呀!好想问他要签名。”言下不胜雀跃的样子。 秦北取出墨镜戴上,环顾四周:“我请你喝咖啡。” 虞娇轻皱眉,冷着脸道:“秦先生,我们不是一路人!L8的工作我辞了,是下定决心的,桥归桥,路归路,再不要和你牵扯在一起,你放过我,让我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想想又补充一句:“警察那边我什么都没有说,我也不会说给别人听,这事我会烂在肚子里。” 秦北侧过脸看她,虞娇语气挺不耐烦的:“我顶顶不喜欢谁和我说话戴墨镜!” 他抬手把墨镜摘掉,微皱眉道:“还没谁敢这样跟我说话,下不为例。” “你别来找我了,就永远没下例。”虞娇小声嗫嚅,谨慎的拿捏分寸,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秦北不答,看向她拎的塑料袋:“是什么?” “煎饺!就是把饺子用油煎来吃。反正你不爱的,你只爱吃墨西哥菜。” 秦北佯装听不懂其间的讽刺,话锋忽而一转:“行李箱的事你误会我了,箱子是我朋友的,托我帮忙找个人取一下,我不知里面有毒品,否则我找谁不可以,非要把你拖下水?你可以讲给警察知道,只是他们不会信的,以我的身家财富,根本不需要去干这种事情。 ”他微顿,哂然一笑:“我和刘星波刘瑗他们是不同的。” 虞娇听着他撒谎不打草稿,心底厌恶,却不显露,也佯装信了。她问:“你还有事么?我挺忙的。” 秦北似想起什么:“我答应你去取行李箱会给好处费的,把银行卡号发来,我转给你。” 虞娇撇清关系都来不及,哪里还敢收钱,摇头死活不要。秦北把她心思看得透透的,也不强求,只问:“工作找了没?想不想来王朝?”见她愀然变色,安抚道:“你别怕,不是有我在么,谁也不敢欺负你。那里工作轻松,报酬高,包食宿,就是需要人机灵些,你挺合适。” 虞娇咬着嘴唇不说话,却愤愤地看着他,秦北被她这愤愤的眼神逗笑了,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 虞娇猝不及防,本能的抬起胳臂朝他的脸颊抡去,秦北很快捏住她的细腕,也没生气,只淡淡的说:“扇耳光这种事情,背地里随便你闹,当着人前还是得给我留些面子。”他松开手,撩袖看表,在她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了,走之前又道:“王朝你不愿意去,我名下有家贸易公司缺人,你想不想去?想去就给我电话。” 刘家宏兴冲冲来找程煜辉,使劲一推门,看他在训人,还是个女法医,被训的脸红红的。 女法医估计要面子,还在辩解:“这个死者的脑部,有硬脑膜外热血肿,书上有写,是因外力作用导致的外伤性血肿。” 程煜辉严厉道:“这明明是脑、硬脑膜在高温炙烤后收缩,脱离颅骨,静脉窦破裂凝成的血块,二者虽然表相很接近,但细看还是能够区分的。法医的实践性很强,实践出真知,你偏不信,只信书上那一套,书上的知识要掌握,但也不能死读书。照你这样生搬硬套,要出多少冤假错案,你的良心背的起吗?” 女法医鼓着嘴快哭了。 程煜辉把鉴定报告丢给她:“重新做过,再拿来我看!” 等办公室里只剩他和刘家宏后,他从抽屉里掏出烟盒,丢给刘家宏一根,自己衔一根,点燃后,把打火机也丢过去。 他起身站到窗前,打开半扇,边抽烟边散烟味。 刘家宏问:“你知道我为啥来找你?” 程煜辉觑着眼不吭声,爱说不说。 刘家宏把新鲜滚烫出炉的九宫格很潇洒地甩到他桌上:“你看,你来看!” 程煜辉身体没有动,只是转头瞟扫了两眼,又继续抽他的烟。 刘家宏急了:“你看清楚了没?” “我视力好的很。”程煜辉表情很沉静,语气也是:“以后不用给我看这些。我和她已经断了。”他拿起手机划开,找出一张照片给刘家宏看,刘家宏接过凑近打量:“这谁?”挺美艳火辣,一脸高知,那气质拿捏死死的,和虞娇可谓云泥之别。 “兆和集团林照坤的女儿林玫,麦*锡咨询顾问,舅舅介绍的。”程煜辉说的过于详细了,且冷笑一声:“是不是和我很相配?家世学识容貌没得挑,我就该娶这样的女人结婚生子过一辈子。刘家宏你别告诉我你不是这样想。现在如你们的意,你他妈的也别专门给我做九宫格了,我看着都觉怪累的!” 刘家宏一时哑口无言,想半天才吭哧道:“这事吧,往往当事着迷,旁观着清,没准过个四五年你再回头看,还得感谢你老舅。”没好意思说还得感谢他。 程煜辉没有说话,把烟摁熄了扔进垃圾桶,拿起外套准备去解剖室,到门口,头也不回道:“离开时别忘了把九宫格也带走。”他穿过过道,有人和他打招呼,他仅点头示意,大厅椅上坐着七八个卖淫嫖娼的,垂头丧气等待处理。他目不斜视走到自动贩卖机前想买瓶水喝,一摸口袋忘记带钱夹了,解剖室的门禁卡也在里面。没办法只得原路返回,打开办公室的门,刘家宏已经走了,桌面的九宫格也清理的干净,他拉抽屉时候看到地上飘着一张,顿了会儿,还是弯腰捡起,照片里,男人的手正抚在女孩的头发上。俊男靓女确实很养眼,也刺目。 他早晨开车去局子,上班高峰,道路拥堵,龟速前行经过享来旅馆,不经意瞟过去,望见虞娇和秦北站在旅馆门口,他们挨得很近在说话,打打闹闹的,显得亲昵且自然,虞娇整个人是放松的,不像跟他在一起时......他们很难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回不去了! 第七十三章处境 虞娇随房产中介员看了几套房子,没有特别满意的,也不想回旅馆,马路对面是万达广场,她去逛有半天,随脚走进一家咖啡馆,靠窗坐了。下午这个时段,又不是周末,空荡荡没有什么顾客,小方桌子铺陈墨绿绣牡丹的织布,荡下银红色长长的流苏,轻轻碰触她的小腿。隔着落地玻璃大窗看向外面,直到服务生送来咖啡才收回视线。 虞娇喝有两口,起身走到柜台前问能借用坐机吗?她的手机没电了。 服务生很年轻,爆了一脸的青春痘,应该是在这里勤工俭学的大学生,挺热情的拉长电线把坐机拿出来给她用。 虞娇等了许久,才有人接听,萧龙的嗓音透满不耐烦:“谁呀?” “阿哥啊,我是阿珍!隔壁邻居阿珍,侬勿会忘记特我了(你不会忘记我了?)?”她用上海话说:“姆妈烧了红烧肉,想端一碗把侬,谢谢侬上趟帮忙修水龙头,多亏遇见侬,勿然介屋里向(不然家里)要水漫金山哩!” “客气来!我勿辣海屋里向(我不在家里)。红烧肉那自家吃,我心领了。”萧龙也用上海话回。 “红烧肉侬也不吃......我请侬看电影好勿啦!今朝夜里十点钟宝莱万达广场,《人在囧途》。” “嗯......我有应酬,没办法,谢谢侬的好意。” “这样啊!那不打扰侬了,再会!”虞娇把电话挂断,呼了口气,还给服务生,复又坐回位子,看看手表,时间还早。 萧龙摁断手机,瞟扫过秦北、敏昂及杜强等人,忍不住缓缓噙起嘴角,暗忖虞娇真有你的。 他正在王朝开会,谁的手机有电话进来,一律开免提。 敏昂奇怪地问:“这是哪国的语言?” “上海话。”秦北淡问:“你们在说什么?”他能听得懂几个常用词,也仅几个常用词而已,那女人和萧龙讲得很快,咿咿呀呀的,更像是听天书了。 萧龙微笑道:“我住的那幢楼的邻居,上次帮她家修水龙头,非要端一碗红烧肉给我表示感谢。她家烧的红烧肉,比饭店里烧的还香。浓油赤酱,肥而不腻......” 秦北没啥兴趣,打断切入正题:“五十公斤的货被公安局缴去五公斤,张老板胆小怕事,说缉毒大队在全城严打,到处捉拿马仔审讯,怕谁把他供出来,这批货他单方面毁约不要了。买卖嘛,愿买愿卖才叫买卖,强人所难绝非我的手段。再说这批货难得的高精尖,不愁没买家。只是目前形势严峻,缉毒队知道我们手头有这批大货,盯得死紧!如果能早点脱手出去更好,”又朝敏昂、杜强、菲盛、吴莫道:“你们问问手上的客户谁有兴趣。要亲自问,不要告诉手下马仔,问的时候需格外谨慎,以免有人反水。” 他再看向萧龙,过了会儿才道:“古力废了,你来接收他的摊子。你的上级是刘星波,在上海这里也受我管理。” 这里所说的摊子指的是古力所持的客户及所有马仔。明面上就是接替古力挤入刘蒙坎的贩毒集团利益层。 众人鼓掌恭喜他高升。萧龙表现的也很激动,洋洋洒洒说了不少感言。 秦北听了只是笑笑没有说话。会后他单独留下敏昂,交待了两桩事情,一桩派人劫持张老板,要么给天价的违约金,要么给命。二桩萧龙仍无法完全信任,遣两个马仔到他身边暗中盯着。 敏昂应承下来,又问:“苏韵怎么办?”苏韵在那天他们去巴黎春天盯货时,突然从王朝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也是秦北急于出货的原因,王朝已经不安全。 他语气冷酷道:“不留了!” 敏昂面色微变,再看向秦北,发现他一旦敛收笑容,目光便透露出凶狠之色,是很让人心生畏惧而不敢靠近的。 虞娇五年来都没看过一次电影,不管怎样,能踏进影院看片总是令人愉悦的,她挺有仪式感的买到一大桶爆米花和两听可乐,提前十分钟进了六号厅,她买的是最后一排当中的座位,寻到坐下,开始一颗一颗吃爆米花。 这是一部喜剧片,票房大卖。但今晚来看的人不多,一个放映时间较晚,二个也要下院线了。 除去中间几排,前排和后排几乎没什么人。 灯光全部黯灭,白色幕布活色生香起来,喜剧片承载着使人欢乐的重任,全场笑声起伏时,虞娇也笑得好大声。 “就这么好笑吗?”萧龙不知什么时候到的,坐在她的身旁,伸手过去抓了一把爆米花。 虞娇没回答,自顾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萧龙嚼着爆米花,看她眼睛闪闪发亮的样子,像个青春美少女。 他忽然说:“你今天打电话给我时,我正在王朝开会,秦北、敏昂、杜强等人环伺周围,秦北说你开免提吧,让我听听谁这时候找你。” 虞娇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没有看他,仍就盯着幕布,肩膀微微颤动,嗓音有些低哑:“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反正他们听不懂。”萧龙并无责怪的意思,只是想夸赞她:“上海话讲的很地道,谁教你的?还是自学的?” 虞娇没有立刻回答他,过有会儿才说:“是程煜辉教我的,他可严格了,拿着报纸让我读,一个字一个字纠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学,他要教我就学了。”其实这个过程也充满甜蜜,她想着都会不自禁的露出笑容。 “又是程煜辉!”萧龙开起玩笑:“他可真是阴魂不散啊!” 虞娇半天没吭声,后来才闷闷道:“你不许这样说他!他对我可好了。” 萧龙便转换话题:“你找我什么事?”她一般不会打他的电话,除非是非联络不可。 “今天秦北来旅馆找我,问我找到工作没有。如果愿意的话,要以去王朝,或者去他的贸易公司。” 萧龙想都没想就否决掉:“王朝不能去!那是个可怕的魔窟。尤其是女人,苏韵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虞娇也没打算去王朝,她道:“我想去秦北的贸易公司,查查他的底。我曾在广州执行卧底侦查的那家公司就是以贸易往来为主营,我对他们的帐很清楚,如果他的公司有猫腻的话,我一定能发现。” 萧龙有些担心:“秦北是个极其可怕的人物......” 第七十四章心落 “我们这一路又有谁是好对付的呢?”虞娇浅浅地弯起嘴角问,她的眼睛闪烁光芒。 萧龙哑口无言,片刻后,微笑道:“你知道嘛,我这辈子最佩服的女人是我姆妈,现在多个你了!” “那真是荣幸。”她也笑了,关心地问:“你姆妈,一直没消息么?” “没有!”萧龙并不颓丧,反而松眉展目:“今天秦北宣布我接手古力的摊子。他的所有客户及马仔现在都归我管。要查姆妈的消息终于有了突破口。” 虞娇打心底为他高兴,笑着笑着眼眶却湿了,鼻子一阵发酸,她太清楚,他为了能够得到这个位置,筹谋数年,付出过多么惨痛的代价。 萧龙接着说:“上次的货还余四十五公斤,张老板说闹的太大,不敢要了,公安局也在全城严打,秦北不想留在手里,怕出事。命敏昂、杜强和我几个亲自去找买家。这事只有我几个知道,连马仔都保密。我想如果局里能联络上,让他们出个人假扮老板要买货,再来个当场人赃并获,治不倒秦北,把这四十多公斤的货缴了也好,否则流入市场,又不晓要害多少人。”他叹口气:“多好的机会,我们却束手无策!老冯不在了,局里倒底有没有内鬼,谁是内鬼,至今也没听到什么消息。” “找买家这事儿急么?” “急是急的,但想找到买家吃下这批货没那么快!” 虞娇低声道:“我来想想办法。” “你想办法?”萧龙有些吃惊:“你能想什么办法?你别乱来!” 虞娇欲要告诉他邮箱的事,但记起老冯的交待,咽了咽喉咙,岔开话题道:“你记得L8有个服务生叫周悠吗?” “周悠?离职的那个?”萧龙有印象:“挺风骚的。”还勾引过他。 虞娇了然:“我在公安局旁边的早食店见到她,早食店是她父母开的,她辞了工作在店里帮忙。我有一种预感,周悠绝非甘于庸碌的人,她出现在那里不简单。我和她简单聊了几句,发现她很了解缉毒大队的出警规律,和刘队他们关系也十分熟稔。” 萧龙沉思会儿道:“这事我们现在管不了,只有待日后和局里联系上才能细查。”他又问:“你房子找得怎样了?” “没有十分合适的。” “我手里有一套现成的房。”萧龙道:“以前偶尔去睡睡觉,现在用不上了!可以给你住。”微顿,嗓音低沉:“不过你要帮我一个忙,私人的!” 萧龙电影看到半途先走了。 虞娇坚持到结束,爆米花也吃到见底,散场时射灯大亮,清洁阿姨拿个大袋等在出口回收垃圾,她跟在个穿绿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子后面下台阶,女子还有大半袋没吃完的爆米花,随手也扔了,她还挺可惜的。出了放映厅是一条长走廊,灯光昏暗,三三两两的人慢慢走着,出口处站着个高大的男人在抽烟,那边光线足,把他的背影映的十分明亮。 虞娇的心怦怦猛跳,那背影看着挺熟悉......是程煜辉么?他怎么会在这里? 是他!他回首朝走廊这边看过来,那俊朗的眉眼如假包换。她急忙背过身去,想想又觉可笑,她这是做什么,跟做贼似的,真没必要。转过头去,却见之前那个穿绿裙的女子站在程煜辉面前,笑容满面说着什么,然后挽住他的胳臂,亲热的拐过出口走了。 虞娇觉得一定是自己眼花认错了人,越想否认,脑里越有个清晰的声音在叫嚣,就是他,就是他! 她咬紧唇瓣疾步追上去,拐过出口,以为会追不上他们,却发现他们并没走多远,女子的手没在挽住他的胳臂,俩人并肩而行,女子总侧过脸盯着他说话,他没有什么反应。 虞娇不得不承认他就是程煜辉。他正陪着个漂亮的女子在逛商场,并一起看了电影,看上去很亲密的样子。 她默默跟在他们后面,走一步就有一步的难过,走有十几步后,她的眼睛开始酸涩,用手背揉了揉,他们的背影瞬间湿乎乎的。 他们停下脚步,女子说了什么,朝卫生间图标的方向而去,程煜辉突然转过身往回走,虞娇知道此时的自己狼狈极了,更没有勇气抓住他直面他质问他,她贴透明的橱窗而站,假装认真在看模特身上冬装新款,顾客的影子在茶色玻璃上来来往往。她睁大双目,看见程煜辉从她背后经过,走远,她侧脸望着,他往卖鲜榨果汁的小店方向而去。 虞娇失魂落魄在那站着,被个女生撞了肩膀一下才拉回神智,她不知怎地走进卫生间,看到那女子站在洗手台前,凑近镜子正仔细的补妆。虞娇打开水龙头搓洗手指,抬头打量镜中那个女子。若说当初的王箐箐,她能很肯定不是程煜辉的菜,那这个女子,实在是让她整个人都心如死灰了。 林玫涂好口红,斜眼睨向盯着她一直瞧的虞娇,呶了呶嘴:“有事?” “刚才外面有个男人托我转告你。”她说:“他去喜茶买果汁。”她问:“他是你的.....?” 林玫“哦”了一声:“我男朋友。”嫌口红颜色涂浓了,从包里抽出张纸巾,夹在唇瓣间抿了抿,这才满意的收起唇膏,纸揉成团儿扔进垃圾桶,从她旁边擦身而过。 虞娇怔怔看向镜中的自己,面庞的血色一丝丝褪尽,苍白的像个鬼。 程煜辉电影没看完就走出放映厅,站在出口处抽烟。 明明是个爆笑喜剧片,他却越看越面无表情。 林玫趁光影黯淡时握住他的手,指尖一下一下挠他的掌心,她是个性格开放且勇于表达欲望的现代女性,从初见时的性暗示可见一斑。不由想着虞娇,不晓病好透了没,药有没有按时吃。 他听到电影结束的音乐声,把烟头摁灭,回过头,恍然似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林玫已经站在面前,且自来熟的挽住他的胳臂。 程煜辉往长走廊里瞟扫两眼,应是眼花的缘故,走了两步,不落痕迹的挣开林玫的手,笑意浅淡:“不是很习惯。” 他看到不远有喜茶的招牌,在卖杨枝甘露,虞娇爱喝。 第七十五章他心 程煜辉开车送林玫回家,驶过繁华的街道,拐进一条小马路,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只有寂寥的街灯,一盏一盏昏黄的光。 马路两边是别墅区,外墙有部份用了雕花的铁阑千,大株的夹竹桃群从闲千的缝隙中探出来,花期正盛,一朵朵娇艳地嘟噜着。 林玫很放松,一直和他闲谈着:〝我前两天去兰心大戏院看京剧长生殿,皆是一色的青年演员,讲不上哪里好哪里不好,总觉得关栋天史依弘长尚荣这些个名家,无论是扮相、唱功还有台风都有老长的差距。不过唱插边花的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戏服像布手挂身上,倒是老噶,一点不怯场,前程可待。我以后结婚养个小孩,要送她去唱戏,当平常爱好也可以的。” 程煜辉听后说:“如果严道来讲,插边花一般用在评弹界,正式演出前先由小学员唱开篇。京剧一般讲暖场。” 林玫脸庞发红,自嘲道:〝啊呀,露馅了。” 程煜辉笑了笑,没说话,把车缓缓停靠路边,不远处是她家住的别墅。 林玫并没有急着下车离开,而是开口邀请他:“时间还早,进去一起喝杯咖啡好么?〞 程煜辉摇摇头,也没说理由,只是拒绝。 林玫侧过脸来一错不错看着他,忽然噗嗤笑一声: “你上次还鸭我,其实你和女朋友早就分手了。” “谁说的?我舅舅舅妈?还是刘家宏?〞程煜辉面不改色,把车窗半开,摸出烟和打火机,抽一根街在嘴里,点上火,吐出青白烟圈,很快被一缕夜风吹散了。 “不告诉你!〞林政话里含笑,微顿,开门见山道:程煜辉,我们都是成年人,没什么不能说的,你非处男我也非处女,都经历过爱情,明白情欲是怎么回事儿。现在父母及亲人催的紧,你我家世相当、年纪当时,学识相类,志同道合,如果彼此觉得合适,又以婚姻为前提交往,大可不必玩纯情那一套,成人世界嘛,当然怎么舒服怎么来。 她说话间己如猫儿般悄无声息地凌近过来,欲要吻程煜辉的嘴角,他头偏了偏,吻落在脸颊上, 林玫感受到他的默许,魅惑而熟练的亲吻他的脸颊,下巴,脖颈及喉结。 程煜辉面无表情的抽若烟,一口接一口,偶然有车辆从旁边驶过,轮胎沉闷的摩擦,尾灯焦黄。 唐馨泫然欲泣的脸在脑海中愈渐清晰,他瞬间兴致全无,将烟头摁灭,一把握住林玫探在腹胯间作妖的手推开,嗓音低沉道:“回去吧!” 林玫有些尴尬,但很快神色恢复如常,笑着问:“明晚你有没有空?我有两张话剧票子。” 程煜辉显然不想回答,她没再多说什么,识时务地告别,看若他开车驶远,消失在夜色里,又略站了站,才朝家的方向走,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手机,打给一个未接来电,那边很快接起,传来个女人路带兴奋的嗓音:“怎样呢?拿下他了没?〞 “郭雪。”林攻直呼其名:“你可没告诉我他会这么难搞!” “我没说过吗? “你只告诉我他和你同校,曾是法医学系的大神,现任公安局法医科科长,相貌俊朗,很有人格魅力,大学交过一个女朋友,后来出国了,他单身至今。〞林玫悻悻地:“我想勾引谁还没失手过,他是不是那玩意有病啊!” “你问我我问谁啊!“郭雪笑着说:〝99%应该是没病。他这人就那样,由内到外自带的傲气,在学校时除对女朋友特别好外,其他女同学非必要连话都懒得讲、正眼也不瞧一眼。唤!想想真是意难平,谁又比谁差呢!” “那我心理平衡了!〞林玫挑起眉尖打趣:“至少他让我吻他了。 手机那头先是沉默片刻,再开口亦是咬紧牙根说: 你仔细讲讲,不许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程煜辉把车开入院内,熄掉火后,取了几张抽纸,下车后边擦拭脸颊脖颈,边往客厅里走。 他觉得身上沾染到林玫的香水味道,一种艳丽甜媚的香气,这令他皱起眉宇,径自进入浴室,很快传出水流哗哗作响的声音,不知过有多久,他才出来,仅用浴巾国裹腰间,赤着胸膛去倒了杯威士忌,上楼来到卧室,随手将电脑打开,去橱里取出干净的衣服套上。 再回到桌前坐下,边懒懒地喝酒,边收取工作邮件。 忽然眼睛一跳,他以为自己酒醉看错了,那个从未启用过的邮箱,竟然有一封提醒未读邮件。 五年前他黑衣白花参加完小权的葬礼,尘埃落定,所有人都微了,只有他一个人呆呆坐在殡仪馆楼道的长椅上,也就在这时候,冯浩来到他的身旁。 冯浩当时在北京公安局缉毒队里任队长,全程参与孟般仁和小叔贩清案的侦办工作。 他是个沉默话不多的性子,陪者程煜辉坐了很久,临走前给了他一个邮箱地址,说唐馨想跟他联系时,会往这里面发邮件。 程煜辉刚开始每隔几分钟就会去查邮件,后来是几个小时、几天、几周、几个月,到第二年时他不再吞了。 他甚至恶意瑞测这是冯浩在故意戏弄他,因为那起贩青大案后,有人升职,有人嘉奖,而冯浩什么都没得到,且不久后调离了北京。 后来他进入上海公安局法医科,和冯浩再次相遇,彼此关系很冷,除工作交集外,未曾多说过一句闲话。 而现在,这个沉寂五年的邮箱,亮然有了封未读邮件,看时间还是刚刚发过来的。 程煜辉不太理解唐馨这个举动,她有他的手机号码,想说什么话直接打过来就是………握住鼠标点开邮件,写得实在太敷行,连标题都没有,正文更可笑,只有两个宇:【你好! 】 他回了她:【有事?】 那边很快又发来邮件:【邮箱是冯队长给你的?我可以信任你吗?你任职哪个部门、什么职务,方便的话,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程煜辉蹙眉看着这一行宇,默念了几这,敏说地察觉似乎不太对劲,如果是唐馨发来的,她怎会不知道他的部门职务,还有他的名字! 第七十六联系 虞娇回到享来旅馆,被前台接待叫住,指着放在台面上的一个盒子,说是下午就送过来了,她一直不在。 包装很精致,她谢过拎着回房,随手拆开,从内掉出来张卡片,落款秦北,一盒满满当当的高级点心,有各种口味。她没再多看一眼,连盒扔进垃圾桶里,又伸脚使劲踩了两下,肉眼可见地塌陷到桶底。 她腿发软,后退两步抵到床板顺势坐下来,日光灯闪烁两下灭了,懒得叫服务员,摸索着去打开壁灯,房里昏暗,寂静无声,这样的气氛最易烘托心底疼痛的伤口,她脑里皆是程煜辉背立而站的高大身影,和漂亮女朋友相处脸上的笑容,购买甜品时的体贴心意......她没资格抱怨什么,唯有难过,用手捂住脸许久,再眼眶红红地拿着睡衣去了卫生间,拧开莲蓬头,冷凉的水柱哗啦啦冲下来,等水热时,虞娇把衣服脱光了。 洗手台前装了一面大镜子,把她的躯体映得明明白白。她身上的肌肤是甜腻的奶油色,桃子形的挺翘胸脯,平坦柔软的少腹,细细一掐的小腰。和五年前比起来,除那个纹身,她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而程煜辉的新女友,虞娇是仔仔细细打量过的,轻薄丝绸的连衣裙极衬身材,皮肤比她白,胸比她大,腰比她细,腿比她长,描眉画眼也比她妩媚,浑身散发出的气质、表明她来自非富即贵的家庭。 她和程煜辉看去十分相配,连虞娇也不得不认。 他有更好的选择,更优秀的人来爱,她该替他高兴才对,可她谁都能骗,就骗不过自己。 她此时一点都不高兴,她痛苦的要命。 水柱热起来,紧腾腾的,雾气氤氲着爬满镜子,隐隐只见几笔轻浅的勾描,是躯体起伏的曲线,也很快模糊了。 待虞娇浑身湿漉漉的走出来,情绪已经安稳了许多,不管怎样,人活着总要过下去,更况她肩承重任,容不得颓废。 打开电脑找到老冯给的邮箱,深思熟虑过许久,她和萧龙纵有通天的本领,如无法得到组织的里应外合,那也是枉然。但指望组织来联系他们,显然不现实了,这几个月,她和萧龙进局子,和刘家宏等人有过照面,她无事还在附近转悠、往周悠的早食店吃饭,那里警察来来往往,也未见一个对她有所注意或近前搭话,反让她愈发清醒的意识到,老冯把他俩藏得太深了,深到无人知的地步,如果她再不主动寻求机会的话,她和萧龙势必沦落为两枚死棋,时间一长,他们的未来将会是一片黑暗的深渊。 其实发邮件亦危险重重,若对面就是局子里的内鬼,那她肯定会死的很惨。 如今走投无路之际,唯有拼上性命赌一把。虞娇没再犹豫,她试探性的打个【您好!】发送过去,再浑身僵硬地等待着。 蓦得门铃声作响,突兀又刺耳,她唬得整个人惊跳起来,快速走向门口,是服务员来送一次性用品。 当她再坐回电脑前时,看到信箱里躺着个未读邮件,颤着手打开:【有事?】 有事?简单两字,深意无限,她绞尽脑汁地解读,却难解所以然来,只能主动再问:【邮箱是冯队长给您的?我可以信任您吗?您任职哪个部门、什么职务,方便的话,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那边沉默了片刻,回复和她的提问风马不相及:【冯队给你邮箱的时候,没有明确告诉你我是谁吗?】 程煜辉看着传来的邮件:【没有!请您回答我的问题。】 他蹙眉,目前的状况只有两种可能性,对面是唐馨,冯浩没告诉她邮箱主人是他程煜辉,却在五年前告诉他、等着唐馨来联络他,这完全没有逻辑性,只感觉挺荒唐的,像一场戏耍人的恶作剧。如果对面不是唐馨,反倒更容易理解些。 他回过去:【邮箱是冯队给的,可以信任我,我在公安局里工作,你是谁?你的手机号码给一个,我打给你!】 虞娇感觉对方很不坦诚,回答问题有种自作聪明的狡滑,当她二傻子么,也让她不得不提防,哪里还敢给他手机号码。 【我也是公安局的,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我打给你。】 程煜辉感觉莫不是碰到电信诈骗或邮箱被盗号了,把他当二傻子玩!便回复过去:【骗术已破解,好好做个人。】 他的手机在桌上不停的振动,是看电影时调的,忘记再调回铃声模式,林玫打来的电话,他知道男女交往煲电话粥的必要性,却迟迟没有接。 她又打一遍,没人接听便停止了。 程煜辉点起一根烟慢慢抽着,抬眼望向窗外,似乎要落雨了,黑黢黢的夜空很有压重感。手机收到一条短消息,是刘家宏的:【听说你们接吻了?兄弟,你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又接着收到一条:【来我家喝酒!电烤了一只鸡。】 程煜辉干脆的回个“不”字,他要是去了,他就是那一只电烤的鸡。 接吻!和林玫?他这个已婚男懂不懂什么是接吻。 程煜辉嘲讽地笑了笑,他只吻过唐馨,她总是先伸出一截湿红的小舌勾引他......狠狠地抽口烟再摁熄灭了,打算关掉电脑睡觉去,明天有一台尸检,没有饱足的精神不行。 但看到五个未读邮件,握鼠标点关机的手指微顿,还是去打开了。 【我不是骗子。】 【我是缉毒警察,长期潜伏在毒贩集团内部执行卧底侦查任务。】 【冯队去世后,我与局内失去联系。】 【我有重要情报需要传递。】 【我需要新的联络人。】 虞娇见他把自己当成骗子一时气到了,简直太自以为是,他以为他谁呀,具体情况不详细盘问就妄下判断,实话实说,她还怀疑他是内鬼呢!可看着他一直这么不回复,心又突突的发慌,生怕好不容易搭上的线再次断掉。 就在她等的生无可恋时,邮箱终于有了动静:【重要情报是什么?】 她要是现在告诉他,她就真的是个二傻子:【我们见个面吧!时间、地点由我来定,确定了再通知你。】 这次那边回复的很迅速,几乎可称为秒回:【好!】 第七十七章代价 秦北和杜强在L8包房内打台球,萧龙伸长腿喝着威士忌,接手古力的一个石膏材料厂因财务帐目问题正被工商细查,他听着手下汇报,不是一般的棘手,笑着看向秦北道:“秦哥,拉小弟一把!” 秦北右手拿杆,俯身曲膝,眯觑起眼,运杆平稳而匀速,听得“砰”一声圆润的碰撞,球四散分开,红球入洞,杜强笑着叹息:“这局我又输了。” 秦北不缓不疾的用巧粉涂抹杆头,朝萧龙道:“我才不趟你那滩浑水,免得祸水东引,我得不偿失。不过劝你一句,别对着干,该罚认罚,能用钱摆平的事都不算事!” 萧龙便对手下交待:“秦哥金玉良言,告诉郭厂长,全力配合工商的审查工作,该罚认罚,积极整改,要是必须我出面,你再来找我。” 恰这时,吴莫推门进来,快步走到秦北身前,凑近耳畔低低说着什么,秦北面不改色地听完,将杆子搁到桌上,去洗手。杜强不明所以:“这么好的开局,就放弃了?”秦北接过棉巾擦拭指间水渍,冷笑道:“带你们去看一场好戏。” “刺激!”杜强显然见惯这阵仗,一脸的兴味盎然,萧龙没说话,只是跟在他们身后,一起出了L8,乘上车后穿街过巷,驶进一片高档别墅区,停在其中一幢门口,台阶上或蹲或坐五人在聊天,八宝粥的罐子里塞满烟头,看到有车大摇大摆停在门前,其中俩人骂骂咧咧地过来驱撵,被先出来的打手掐住脖子摁在车头上动弹不得,另三人望见秦北杜强萧龙从车里走出来,下意识欲转身往房里走,被杜强厉声喝住:“去哪里?命不想要了?” 那三人很会听音识意,连忙快步过来,陪笑着说:“我们只是急着想去给敏爷通报一声。” “通风报信是吧!这嘴真不老实。”杜强道。 秦北懒听他们鬼扯,率先走进大门,他曾来过这里,熟悉其中的构造,直奔二楼卧室而去,命打手一脚踹开门,室内昏暗,听得敏昂高声怒喝:“是谁?”秦北摁下墙面开关,顿时亮如白昼,敏昂光膀子坐在床上,腹下搭一条薄毯,不便起身,只尴尬笑问:“秦哥怎么来了?” 秦北缓缓走到床边,视线从他脸上移到毯内拱起的大包,再移回他的脸上。 杜强问萧龙:“你怎不进去?” “想抽根烟。”萧龙站在楼梯口,笑道:“我不比你们老相熟,我个新来的,多少得给敏昂一个面子。” 杜强想想也对:“我把门开着,你也能饱眼福。”他自个进门,走到秦北身侧,正看到敏昂伸长胳臂去够扔在椅上的衬衣,露出胸前的几道抓痕,呵呵笑两声:“小娘们够野啊!” 秦北朝他道:“去,看看长啥样!” “好嘞。”杜强兴冲冲绕到床的另一侧就要动手,敏昂脸色发白,厉声警告:“杜强!” 秦北笑了笑:“听说最近你和个美人打的火热,今晚连打台球都不肯赏面,兄弟们好奇美人长啥模样,你不要小气。” 杜强生起玩心,突然拽住毯子一把掀开,躲藏在内的女人大声尖叫,他呆了呆:“苏韵?!”再看向秦北喜怒难辨的面庞,一下子全都明白了,靠,他最冤,被秦北当枪使,又遭敏昂恨。 敏昂嗫嚅道:“秦哥,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秦北的嗓音温和的令人发毛:“敏昂,我这人一向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喜欢苏韵,直接开口问我要,我还会不给你?你把人从王朝偷出来私藏在这里,你应该知道我为找到她,耗费多少人力财力。你就看着我为找她发急,还不吭一声?我们在王朝里干的勾当她最清楚不过,要是去公安局多一嘴,你觉得我们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敏昂低声道:“她是我在密支那的同乡,她不是这样的人。” 秦北摇摇头:“我原以为你也不是!”见敏昂又要急着插嘴,冷笑道:“你兴尽后再处理掉吧!记住,别想隐瞒我任何事,瞒不过的。”他转身朝外走,出了门,跟在后面的杜强朝萧龙眨眼:“你没进去是对的。” 萧龙笑笑不说话,其实他都看到听见了。 几人乘上车,秦北抬腕对着光看表:“我请你们吃墨西哥菜......”忽然脑海里浮起虞娇讽刺他只爱吃墨西哥菜......接着道:“算了,换个口味,乌鲁木齐路有一家川菜馆,酸菜鱼听说不错。” “听谁说的?”杜强好奇地问。 “虞娇。”秦北一错不错地盯向萧龙:“你实话实说,有没有和她上过床?” 萧龙心底暗惊,表面不显,只是嘲笑:“我要和她有什么,刘瑷跟个缉毒犬似的,还不早发现了。”又道:“那女孩和我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何苦去招惹。你们是不知道她性格有多烈,来L8的老色胚不少。”他微顿,问秦北:“她会擒拿格斗术,你知道吗?” 秦北若有所思:“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萧龙接着说:“那些老色胚动手动脚想占便宜,被她揍的屁滚尿流。人家要报警,她也不惧,嗳,惹事生非的性格,一点不肯吃亏。” 秦北笑道:“挺有意思!” 杜强看出他的心思:“这还不好办!给她上点毒品,只要三次,保管摊开手脚任你干。” 萧龙眼底掠过一抹厌恶,语气冷冷道:秦哥才不会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首先他受过的教育就不允许! 秦北一下子被钉在道德的至高点下不来,只能微笑着点头:“那有什么意思!我找女人首先就要心甘情愿.....还没谁不心甘情愿过!” 说着话时,轿车已停在一家名叫“水煮江湖”川菜馆的路边。 杜强接了个电话,只说有生意要做,扬手打到辆出租车走了。 秦北和萧龙走进店里。 店面并不大,墙上贴满一张张招牌菜的宣传画,花花绿绿的庸俗,摆放着五张桌台,这个时间段没什么客人,只有一张桌台坐着三个人在吃饭,电炉上炖着一大盆酸菜鱼,腾腾冒着烟气,又辣又酸的味道直往鼻息底钻。 那三人中,其中一个面朝着他们。 萧龙一眼认出来,是虞娇。 秦北也看到了。 第七十八章心思 虞娇和吴芸、托尼在川菜馆吃酸菜鱼。 抬头便见秦北和萧龙走过来,微怔后笑了:“真是巧呢!你们也来吃酸菜鱼?” 萧龙手插裤袋里,跟在秦北后面,笑洒洒的。 秦北则看向坐在虞娇旁边的吴芸:“你让一让!” 吴芸望着他一笑:“让的,让的!”她在L8当领班不是白干的,知道他对虞娇起着心思,就不知道上手没。连忙站起身去对面,和萧龙、托尼坐在一起。 服务员送来新的碗具和茶水,秦北让重换一锅酸菜鱼,又点了两扎甘蔗马蹄水,问虞娇还有什么特色的。 “红糖糍粑、冰粉、炸汤圆,酥肉,都不错。”虞娇话音微顿,有些不确定:“你要请客吗?” 秦北低嗯一声,把每样都点了。想起什么:“点心好吃吗?” 虞娇知他所指的是什么,笑着点头:“好吃。”壁灯是玫瑰色绢纱制的灯笼形状,染得她颊腮透红,眉目温柔。 秦北的心前所未有的柔软,问她工作考虑的怎么样了,虞娇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只回答说还在考虑。 酸菜鱼很快满满一盆热腾腾地端上来。 几块鱼片下肚,又辣又咸,不对秦北的胃口,他不是个能勉强自己的人,也很奇怪如虞娇这样的美人,为何对咸辣酸臭的食物情有独钟,酸菜鱼是,臭豆腐亦是。 他吃了块红糖糍粑,半碗冰粉,酥肉尝了尝,就放下筷子,点了一壶龙井,抿口茶后,问虞娇明天周末怎么过。 虞娇正忙着吃,懒得理他,托尼替她回答:“我们约好明天去天钥桥路玩密室逃脱游戏,真人版的。” 吴芸道:“听去过的人说能成功逃出来的很少,里面灯光黑魆魆的,还很恐怖。”又说:“要是第一关都闯不过,丢人就丢大了。” 秦北笑了笑:“我在美国的时候玩过几次。掌握这个游戏的套路后并不难。” 吴芸立刻惊喜地问:“秦总要不要和我们......” 虞娇打断道:“秦总很忙的......” 秦北打断她:“我不忙!” 吴芸的目光在他俩的面庞扫了三巡,噗嗤笑出声来。 虞娇无语,伸手去拎甘蔗马蹄水的瓶子,瓶子在萧龙的手边,萧龙提起递给她,她接过的时候,下巴微抬,眼睛朝他眨巴了两下。 萧龙拈着酥肉蘸番茄酱,一口一口吃着,忽然问托尼:“明天你们几点钟去?” “十点钟,就这个点有空档,别个时间段都是满的,太火爆了。” 萧龙笑道:“怪有意思,我也跟你们凑凑热闹去。” 秦北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程煜辉从解剖房出来天已黄昏,整个人显得有些疲惫,路过缉毒科的办公室时,瞧到刘家宏还在,一边浏览电脑,一边吸嗦泡面。正好也有事和他说,索性走进去拉把椅子坐到他办公桌前,刘家宏听到动静,抬头见是他:“中午去找过你,助理说在解剖房,直到现在才出来?”程煜辉的指骨轻揉眉间,懒懒地问:“找我干什么?” 刘家宏先问:“晚饭吃了没?”看他摇头,拿过来一盒饭菜和一次性筷子:“吴军替我买的,你吃吧,我有泡面。”又起身去替他倒杯热水,回来见他狼吞吐咽地吃着,长叹口气,很忠恳地劝道:“别再东想西想了!如果觉得林玫不错,这把年纪了,就老老实实结婚吧!最起码能有个人关心你,热汤热水的照顾你。你现在这样子,我心底怪不是滋味的。” 程煜辉握筷子的手微顿,抬眼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干嘛!”看得人颈后汗毛倒竖。 “你是不是从我俩认识那时起.....”他嗓音虽和缓,却直击刘家宏的灵魂深处:“就对我怀揣有不轨的想法!” 刘家宏呆了呆才反应过来,靠!气得额上青筋直蹦,伸长胳臂来抱他:“来来来,被你发现了,来让我抱一下,你想当攻还是受,随便你选!” “滚!”程煜辉笑骂,推着椅腿直往后退,看到张牙舞爪的刘家宏忽然表情僵硬成一尊雕塑,连忙回首,宋局长探头站在门口,神色难以言喻的吃惊,见他们都在看他,难得的语无伦次:“你们,你们继续......”转身飞快地离开。 “局长!不要相信你的眼睛!”刘家宏高喊两声,可惜,宋局长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 恶狠狠瞪着程煜辉:“这下误会大了!” 程煜辉还是笑,一面忍着笑意问:“你中午找我干什么?” 刘家宏没好气:“上次让你鉴定的那些糖果成份出来没有?” 说起正事,程煜辉严肃起来:“已经检测内含THC,也就是四氢大麻酚。这种毒品药力很强,具有成瘾性,又因为其做成五颜六色的软糖样子,更具有隐蔽性和迷惑性,容易被青少年或儿童误食,一旦食用便相当于吸毒,对人体危害极大。根据以往的报告判断,这是一种新型的毒品,还没有造成大规模的传播。你们缉毒科要尽快溯清源头,全部收缴,才能遏制其泛滥的程度。” 刘家宏骂了句我与毒贩誓不两立,把面汤全部喝光。 程煜辉问:“明天周末,你是休息还是值班?” “还没有接到别的紧急通知,应该是休息!” “你明天十点钟和我一起去趟天钥桥路。”程煜辉道:“我们去玩密室逃脱游戏。” 刘家宏不敢置信:“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玩这个?一定是林玫,林玫爱玩爱闹追求时髦,所以影响你了!” “和她没关系。”程煜辉烦他动不动就提林玫,把吃完的盒子丢进垃极桶,又简单聊了两句,告辞离开。他一直觉得自己好像少说了一句话,又记不起是哪句,但当他周六早晨开车去接刘家宏时,谜题揭晓。 除了刘家宏,他的太太和林玫喜气洋洋地也上了车。林玫还笑道:“这种游戏就要人多一起玩才尽兴,也才有机会逃脱出去。” 程煜辉没再多说什么,他开车来到天钥桥路建飞大厦,很快找到停车位,因为周末又是大早的关系,空荡荡的,他们四人乘电梯抵达15楼,一出电梯门,程煜辉便看到了虞娇,他的眸光微烁。 真好!他不过才带三个人来,那个自诩为卧底警察的,竟带了四个人来! 第七十九章前奏 刘家宏觉得这场面还怪刺激的。 “密室大逃脱,是安排我们来抓他们的?”他要是有手铐,咔咔咔想把他们都抓起来,问程煜辉:“你约的他们?” “怎么会!” 刘家宏嘀咕:“早知道不带这俩女人来了。” “谁让你自作主张?”程煜辉嗓音微冷。 “唉,我不是想给你个惊喜...... ”刘家宏转身跟口中的那俩女人商量:“这不是你们能玩的,沉凤,你带林玫逛街买衣服去! ” 那俩女人都笑了,林玫道:“宏哥你不是吧,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大男人主义!如今的女性可不只会逛街买衣服,麦*锡关于女性就业最新的研究报告,各行业男女的岗位占比是对半开的,你们男人能做的事,我们照样也能做!有时候做的还更好!” 刘家宏挖挖耳朵:“林玫我告诉你,你总这样抬扛,小心嫁不出去!”他们的朋友圈子说小不小,说大又不大,都是父辈们打造的,兜兜转转之间彼此混个脸熟。 林玫不服,转身问程煜辉:“我说的对吗?”见他心不在焉地点头,顺其视线望去,怔了怔:“那女孩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程煜辉懒得问,不落痕迹的收回目光,心情却复杂了许多。 虞娇带吴芸托尼及强行加入的秦北萧龙来,自有她的盘算。在不知对方的身份之前,她不想过早暴露自己,更况还有个隐匿在局子里的内鬼。如果来接头的人是内鬼,和秦北碰面间,多少都会有些蛛丝马迹。 那她就算是死,能把这人揪出来也值了。 只是没成想对方一肚鬼心思,也非单枪匹马来赴会。 刘家宏和程煜辉,哪个应该是邮箱对面那个人呢?!虞娇不待细揣测,已看到秦北阴晴不定的在打量她,她太明白了,秦北本就对她不信任,现在出现警方的人,不是巧合便是人为。萧龙皱紧眉,低声问:“刘队长怎么也在?你约的?” 虞娇瞪他一眼,咬牙道:“我都把他恨死了,前次因运毒的事审讯我整夜,变着法子折磨我,我还会约他?就算我约他,他肯来么?在他眼里我算老几呀!”这话自然也是说给秦北听的。 萧龙想想说也是。秦北沉默着没吭声,待他们走近后,他主动上前握手:“刘队长幸会!” 刘家宏也语调爽朗:“秦总好雅兴,还喜欢玩这种变态游戏。” “你不也来了?”秦北笑了笑:“我原还不相信阿娇能请的动你这尊大佛!” 阿娇?!刘家宏实诚:“阿娇是谁?”秦北看向虞娇:“她!我女朋友。” 虞娇嘴唇微动,并没有辩驳。 一石激起千层浪,有的人脸色变了变。刘家宏反应过来,咧嘴大笑:“她请我?她躲我还不及吧!”又道:“是这俩娘们不知死活非要玩这个。”靠,扯谎谁还不会。 秦北哦了一声:“她们是?” 刘家宏笑而不答,林玫则挽住程煜辉的胳臂,笑着说:“我是他的女朋友林玫。” 秦北看向程煜辉:“这位又是?” “他是公安局法医科程科长.....” 刘家宏有些着恼地打断她:“你闭嘴吧!” 林玫哪被人这般当众搡过,脸一下子涨的通红,求救地看向程煜辉,程煜辉面无表情,懒得开口。 还是秦北笑了,拿出名片分发给他几个,且真诚道:“林小姐和刘太太很有明星气质,如果想玩一玩的话,可来我的北投娱乐试镜,到时直接打我电话。” 刘家宏神情一凛,欲待开口,服务员已经过来开始讲解游戏规则及注意事项,再男女分开带去寄存室,包和手机不允许带入游戏房内,因为通关时间设置长,内里不设卫生间,要方便的提前,进去不走回头路。 程煜辉最先在入口等着。 他先问服务员要游戏指南,待送来时想想问:“你们这里是先要电话预约的吧?谁预约的这个时间段?”服务员去查了查,回来道:“是一位姓罗的先生。” 程煜辉没再多问,开始翻看游戏指南,暗想果然是骗人的老手,真是八百个心眼子。 刘家宏走过来,沉着脸说:“这个姓秦的心机很深,句句试探,也不知他试探个什么鬼!连我老婆都猜出来了。你说林玫这口无遮拦的、你怎么都不拦一下,让我当恶人,回去后你跟她说说清楚!” 程煜辉眼也没抬:“是要说说清楚。” 刘家宏听他语气不对,仔细瞪他道:“你不会又想要分手吧!这才交往几天啊!你别气人行不!”一下子回过味来:“我知道了!你不会是看到什么阿娇、心思又活泛了?灭了吧!人家现在是秦北的阿娇,秦北啥来历,你还不清楚!我是真搞不懂,你们一个个的,都盯着那个阿娇不放做啥,论黑历史,她可进过叁趟局子了。论长相,我觉得没林玫漂亮,论背景,也上不了抬面。秦北外国人,审美和我们不一样,可以理解,你呢,你到底图她个啥?真就图床上那点事?那你程煜辉在我心目中就俗了!” 程煜辉难得噙起唇角:“不止床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比谁都俗。” 刘家宏也笑了:“你不试试,怎知别的女人滋味就不好!” 萧龙站在走廊上抽烟,虞娇擦肩而过时,他丢下烟头踩灭,快速问:“认出了没?” 虞娇点点头,目不斜视的走到吴芸和托尼跟前,他们站在程煜辉和刘家宏的身后,吴芸挺紧张的:“听说里面灯光布置很恐怖,有机关,会喷水和喷火,还有僵尸。” 虞娇安慰她:“你别怕,就算有僵尸,也是人扮的。”秦北不在,她悄悄看程煜辉,他没回头,只有一个背影,黑色T恤,蓝牛仔裤,好多天不见,现在离的这么近,心底酸酸的。不经意和刘家宏的视线对上,他在瞪着她,她也瞪回去,不知他明了没有。 刘家宏用只有程煜辉能听到的声音说:“阿娇那眼神不对劲,好像要把我吃了。” 程煜辉冷哼了一声,还怪会自作多情的! 托尼对吴芸说:“你要怕就跟紧我。” 吴芸撇撇嘴,看到萧龙走过来,忙道:“龙哥,我要跟着你。”萧龙也不客气:“你想死就跟着我。” 秦北问虞娇:“你怕么?”见她爱搭不理的,心知肚明怎么回事,也就笑笑。 林玫俩人来得最晚,插到最前面去。 第八十章游戏 这款密室逃脱游戏名叫《京城81号》。工作人员讲解民国军官的姨太太曾经在里面上吊自杀,自此这里成为了一座凶宅,常有灵异现象发生,比如棺材里的男尸,上吊的女人,突现的秘道,紧锁的暗门等,还会有女鬼出现,只吓人,但不会碰触身体。 儿童和老人及孕妇、有心脏病、高血压、精神病及胆子特小的禁入。现在还可以后悔,进去就没回头路。 林玫挤到程煜辉身边,紧紧拽住他的胳臂,刘家宏嘲笑道:“你的胆子就在这张嘴上吧!” 吴芸听着讲解本就心情紧张,正巧有个工作人员打开密室出来,骇人的尖笑声飘荡出来,她吓的脸色苍白,感觉萧龙靠不住,托尼又不想靠,宣布放弃挑战。 秦北温声问虞娇:“你怕么?”见她装听不见,笑着说:“你要怕就抱住我!” 虞娇咬唇恨恨地:“谁怕谁是狗!”萧龙摸着鼻尖低笑起来。 林玫回头看了她一眼。 工作人员最后嘱咐,天花板和地板无线索,禁止恶意破坏里面的设备。两个对讲机分别给了刘家宏和秦北,每人发一只小手电筒用做照明。再去将密室的门打开:“欢迎进入京城81号。” 刘家宏胆子大,拉着沉凤走在前面毫无负担,他们跟在后面,经过一道狭窄的长廊,豁然开朗,布置的场景是大户人间的堂屋,虽雕梁画栋却鬼气森森,半空悬挂着鲜红的布幔和透亮的灯笼,摆满供品的祭台、香烛青烟袅袅,叁层高的神龛供奉着牌位,再往上是个大红的双喜字。秦北问:“这是在结婚吗?”萧龙告诉他这么说也没错,但这是冥婚,凡人和死人结亲。 刘家宏往官帽椅上一坐,问这一关任务是什么。对讲机里指示左右侧各有紧锁的门,需找出钥匙打开其中的一扇门。 他笑道:“这个最容易,让女士小姐们表现吧!” 林玫朝程煜辉小声说:“我说那个虞娇在哪里见过!想起来了,我们在万达影院看《人在囧途》的那次,她也在的!” 程煜辉眼眸浓黑,映进灯笼的胭脂红,他问:“你确定?” 林玫以为他不信,愈发道:“当然啦!我在卫生间的时候,她进来说你托她转告的,你去许留山买果汁......”她话没说完,就被刘家宏的大嗓门打断:“嗨,林玫,你们要秀恩爱回去秀,快点找钥匙去!” “你简直烦死了!”林玫笑吟吟地走到供桌前翻找。程煜辉退后两步差点撞到某人,回头表歉意,竟是站在暗处的萧龙。 萧龙拿出烟盒来:“抽一根?” 程煜辉蹙眉,摆手拒绝,语气淡道:“这里光线昏暗,全是木质搭建,电线满地乱爬,室内密闭,空气不通,而烟头易燃,火灾瞬间酿成,我们无处可逃,都得死在这里。” 萧龙烟都已挟在指间,想想还是放回了烟盒,微笑道:“我挺羡慕你,出身好,教育高,一路坦途,养得一身正气,还有个傻女人爱你爱的死去活来......” 程煜辉并没听他说话,正凝神注视着虞娇,她找到了钥匙,刘家宏问她怎么找到的,她挺兴奋的仔细解释:“抽屉里摆着个播放机,我打开看插了一盘磁带,先是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最后一句说钥匙藏在椅垫内,确实没有错。”她并不是会多话的性格,尤其对刘家宏,难道.....他不自知地暗叹口气。 刘家宏用钥匙打开了右侧的门,里面空荡荡搁着一口棺材。对讲机里指示棺材中有具男尸,从他的身体里找出钥匙,通关下一间房。倒也没什么困难,程法医在,他就是干这活的,从窗台前找到一次性手套,从胸口伤处掏出内脏,用手电筒照着,再放到鼻间闻了闻:“是猪肝,再继续用的话得生蛆了。”又掏出一串猪大肠细看,众人喉咙都觉恶心,刘家宏抢过钥匙:“别研究啦!快走吧!” 顺利打开房门,必须钻过铃铛阵拿到神龛中的娃娃,秦北和萧龙两人不够,刘家宏和托尼上前帮忙,眼见娃娃到手,托尼却被一条红线绊了脚,撞翻了神龛,就听铃铛大响,女人笑声阵阵,灯突然熄灭,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就听对讲机里指示赶紧逃,女鬼追来了。 拧开的手电筒黄光乱晃,乍然照到脸上格外恐怖,众人原先理智是在线的,被这样突然一搞,本能地慌成一团,有人尖叫看到女鬼了,听着像林玫,又像沉凤;刘家宏我靠一声,谁踩我一脚;托尼大喊右侧有过道,跑动声杂乱无章,显然各顾各的在四处逃窜,虞娇也吓得不轻,站在原处没敢动,怕和谁撞倒一起受伤,突然有人攥住她的手带着跑,她以为是秦北,因为按之前的走位,秦北离她最近,她咬紧牙关用力想甩开他的手,她宁愿被鬼吃了,也不要和秦北在一起。但他却更加用力攥紧,简直是连拖带拽,她趔趔趄趄的感觉跑了许久,其实也就一会儿功夫,跑进一个大房间,对讲机里在建议,躲衣柜或钻箱子。 虞娇的眼睛被几道手电筒闪动的光恍得视线模糊,就听见箱子被打开,她被粗鲁的塞进去,那人也进了来,她挺直身子想逃,被他一掌摁住头强迫着蹲下,箱盖呯地阖上。虞娇骂了声混蛋,用尽全力挣扎着,甚至一爪下去感觉挠到他的脸。 “别动!是我!”他无奈道。 虞娇倏得浑身僵硬,顿了顿,试探地问:“程煜辉?” 他倒闷不作响了。 她拧开手电筒照到他脸上,先吓一跳,再看确实是程煜辉没错,心一松,突然又难过:“你拽着我跑干什么!你该拽的是林小姐。” “黑灯瞎火的,拽错了。”程煜辉没好气道,摸了摸脸颊,指腹湿黏,应该是被她挠破了,也不知反抗什么劲! 虞娇默默没吭声,知道他再乱说,灯灭前她看的一清二楚,他和林玫的距离只有几步之遥,倒是她和他,隔的很远,千重万水的那般远。 第八十一章冲动(微H) 阴森森的笑声,女鬼好像晃进房来了。 虞娇凝神细听着,感觉外面逐渐安静下来,过了会儿,死一般的安静。 她忍不住揭开箱盖露出一条缝朝外看,乌漆抹黑的,再把盖揭高些,猝不及防的、和女鬼滴着两行血泪的大眼睛对上。 谁能想到那女鬼就抱膝蹲在箱子跟前呢! 饶是虞娇再大胆,也被唬的魂飞魄散。手一松,箱盖呯地阖上,她转身朝程煜辉扑去。 程煜辉的头因冲撞的惯力而顶到箱板,待反应过来,怀里多了一个柔软的女体,两条胳臂紧紧搂住他的脖颈,浑身打颤。 他轻拍她的背脊,语气也和缓下来:“是假的,人扮的,别怕!”打开手电筒,现出忽明忽暗的光影。 虞娇抬头看到他的脸,忍不住尖叫,“啊”才出喉,程煜辉的手迅速按在她的脑后,俯首堵住她的嘴。 她的唇瓣因惊吓的缘故,冰凉而发抖,而他的嘴唇却很烫,黏上便分不开,他慢条斯理地吻她、舔她,用自己的热温暖安抚她。 他的吻熟悉而诱惑,其实她这方面的性启蒙也是他教她的,他很懂得怎么让她忘掉所有,把自己燃烧成一团火焰,果然,她把那女鬼很快忘了,伸出一截湿红钻进他的嘴里,忘情地缠卷他的舌,淡淡烟草味道让这个吻愈发的醺醺然。程煜辉不知怎地,双臂忽然用力抱住她严丝无缝的贴近他的身躯,虞娇感觉到他那处起了变化,有些儿慌张,含混不清地说:“这里不行!” 程煜辉不知是否没听见,大手顺着颈子探到衬衣纽扣,解掉几颗后探进去抓握住她圆挺的胸脯,搓揉柔嫩泛起疼意的乳尖。他的指腹如带了火一般,就这样玩弄几下,她便被撩拨的浑身软到不行了,要不是他还深吻着她的嘴,她一定会难捺的呻吟出来。 程煜辉很快松了手,沿着腰线一直往下,大掌抓住她两瓣圆弧的臀肉使劲掐捏,往他腹胯间不容拒绝地摁按,那里涨鼓着一杵烫硬的烙铁,抵在她的腿根缝处,分量十足的抽插了两下,也不过就两下,外面响起刘家宏和林玫的唤声:“程煜辉,程煜辉。”隐约还有秦北也在叫她的名字。俩人如梦初醒般立刻分开,虞娇开始去扣胸前纽扣,越急手抖的越扣不住,程煜辉把手电筒给她,让她照在胸前,他替她把纽扣扣紧,这才打开箱盖,虞娇立刻站起来,腿发软的迈不开步,程煜辉伸手搀了她一把。 刘家宏等站在走廊上,又是光线昏黑,没人发现他俩的异常,只秦北朝虞娇问了句:“你躲在哪里?” 虞娇告诉他躲在箱子里,他漫不经意地追问:“就你一个人?” “还有个人吧!”虞娇不确定道:“黑灯瞎火的,不知是谁。”秦北笑了笑,没再提。 接下去的流程,程煜辉无心再玩,带着他们很快的通过一道道门,这里他其实来过,没用多少时间就从黑黢黢的房间走了出来,外面光线大亮,刺得人眼睛发酸。吴芸迎过来问好玩吗?吓不吓人?托尼说你有先见之明,我们吓的半条命没,那女鬼会站在门缝那里吓你,听了这话,她有些后悔放弃的心又充满庆幸。 林玫突然一声惊叫:“你的脸怎么了?都流血了!”引得众人不约而同都朝程煜辉瞧来。 虞娇这才发现她挠的确实狠了些,不晓会不会破相,那可怎么办......程煜辉不耐烦的抬手腕看表,淡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谁也没多看一眼,径自往电梯方向而去。“你等等我。”林玫小跑着追跟在后面,刘家宏则走过来问虞娇:“钱怎么付?AA么?”虞娇还未答话,秦北已笑道:“哪里需要刘队你破费,这趟我来请客!” 刘家宏一口拒绝:“我们无啥交情,让你请客不合适,AA吧!”他叫住收银台的工作人员结帐。 工作人员道:“钱已经由程先生全部付掉了。” 刘家宏靠了一声:“那不行,不能让我兄弟付这钱,大家AA,你们把钱给我,我还给他!” 虞娇心如明镜,彼此身份的敏感性,划清界线可以避免日后麻烦。 待分好钱后,刘家宏带着沉凤扬长而去,虞娇和吴芸去徐家汇逛商场,托尼回L8酒吧值班,萧龙要往石膏材料厂,秦北的司机已把车停在楼下,他看向虞娇,虞娇走的头也不回,坐进车里,眯觑眼扫着窗外风景变幻,沉思有半晌,在手机通讯录里划到一个电话,打过去,很快便通了,他先寒暄几句再道:“张律师,麻烦你帮我查一个人,公安局法医科程科长,嗯,就是他,程煜辉,越详细越好,事成后请你吃饭!” 虞娇已经搬进了萧龙以前住过的出租屋,因有一间独立的厨房,她逛完街路过红星菜市场时,去买了一把红米苋,白口蘑和两斤五花肉,忽看到个卖卤水鹅的摊头前吵吵嚷嚷,围了一簇人在看热闹,好奇地凑上前,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面庞胀的鲜红,急得额上都是汗。卖卤水鹅的老板拦住她,嘴里在骂叁门。 虞娇很快便弄懂事情的始末,女人买卤水鹅时,一不留神,钱包被小偷偷了,老板已把鹅肉斩好装盒,她不买这盒卖给谁去,就非要她让人送钱来、必须买了才能走。 虞娇朝老板道:“这盒给我吧!”掏出钱买了下来。 周围的人没热闹可看,很快四散开,年轻女人有些局促的向她表示感谢,虞娇微笑着问:“你报警了吗?” 女人摇头说:“钱包里仅有一点买菜钱,就不麻烦了。”也没心情多聊,道声再见,转身走在了前面。 虞娇看着她的背影,想想又把她叫住,将装卤水鹅的塑料袋递上前:“你拿去吧,我不爱吃这个。” “那怎么行呢?”女人不肯收,只说:“你不爱吃,可以给家里人吃呢!” “我没有家里人,家里只有我一个。”虞娇硬把塑料袋塞进她的手里:“拿着吧!又不值几个钱。” 女人不好意思道:“那你把家里地址给我,我回去取了钱给你送来。” 虞娇摆摆手走了。回到家里,立刻将电脑打开来,邮箱里空空的,她想了想,打了个【刘队长您好!】发送过去。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回复,她便去厨房把五花肉细细洗了,切成块,炒糖色,下肉炒,洒姜片葱段,各种调料,待锅里慢慢焖出的香味弥漫整个房间里,邮箱里终于迎来了一封新邮件。 第八十二章决定 程煜辉看着【刘队长您好!】这五个字有一会儿,起身去洗了把脸,再坐到电脑跟前:【是不是个着自家交关聪明?(沪语: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聪明?)】发了过去。他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衔在嘴里,点上火,边抽边望向窗外,今日天气好,阳光被窗棂割成一条条的,满桌的斑马纹。他烟抽掉大半根才见有新邮件返来,也并不急着打开看,直到抽完丢进烟缸里,才点了下鼠标。 【我不聪明,胜在守纪律和够坚韧。】程煜辉想还怪有自知之明:【刘队长,局里有内鬼。秦北是刘蒙坎集团上海贩运毒品的新任组织者,巴黎春天取货失败,余下的四十五公斤毒品他急于脱手,敏昂、杜强和萧龙在物色买家。我的手机号码是......我不便打给你,除非关及生命,你也勿打给我。】 看到最后一句,程煜辉的脸色变得凝重,手机号码是她的,早烂熟于心,在玩密室逃脱游戏时,他几乎已确定卧底就是她,但仍抱着一线侥幸,而此刻,也不得不面对现实,很匪夷所思......他从没有回一封邮件这样的艰难过,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折腾大半天也没写出个所以然来,倒又收到她的邮件:【我在炖红烧肉,走开一会儿,如不能及时回邮件,刘队你别着急上火!】 程煜辉不禁笑了笑,想想又惘然,他写道:【讯息收到!你,保护好自己!】点了发送才后知后觉,会不会写得太短了,该多说两句的,可又不知该说什么,他现在才发觉自己原来是这么无趣的一个人。 虞娇看着邮件叹口气,刘队长挺无趣的,还是她的程煜辉最好,把在黑黢黢的箱子里俩人亲密举动回味一遍,咂咂嘴走到厨房里,掀开锅盖,浓油赤酱的红烧肉一块块炖的软烂喷香,她专挑最好的五花挟到饭盒里,摆满后再浇上几勺酱汁。忽然听到有人摁门铃,透过猫眼看是萧龙,忙开门让他进来,一边好奇地问:“你怎么来了?” 萧龙吸口气问:“好香!红烧肉?!” 虞娇笑着嗯一声,打着蛋液说:“在这吃饭吧!再做个番茄炒蛋就好。” 萧龙解开袖扣卷到手肘,握住铁锅柄凑到水龙头下清洗 ,来了兴致:“看我露一手。” 虞娇就去剥了两个皮蛋,切成小瓣用醋香油拌了。再去盛两碗饭,等着萧龙端来一盘热腾腾的番茄炒蛋,虞娇挟了一筷子吃,笑着称赞:“真不错呢。”萧龙一口一个红烧肉:“你这个还欠点。” 虞娇的脸红了红,嘴里不服气:“程煜辉说我烧得最好吃!” “他的话你也信啊。”萧龙嗤笑一声:“下次我来做,让你尝尝什么叫最好吃的红烧肉。” 饭吃过半,虞娇正色道:“我回来就和刘队联系了。”她去取来电脑打开了邮箱。 萧龙很仔细地全部看了一遍,皱眉想会儿说:“依我对刘队的了解,是个爆脾气,心直口快,对你给的这么重要的讯息,应该连珠炮轰炸才对,但回邮件的人明显性格内敛,谨慎 ,趋保守态度。 ”他问虞娇:“你怎么认定他就是刘队?而不是程煜辉?” 程煜辉?!虞娇怔了怔,下意识道:“肯定不是他!”又解释:“你记得秦北试探刘队么?问他是否是我请他来的?他不但否认,还说是林玫她们要来玩。如果他不知内情,何必要扯谎。” 萧龙不以为然:“他是警察,见到我们保持高度的戒备,左右言他是职业习惯,不足为奇。” “我也试探过他,感觉他了然于胸的态度。和秦北之间火药味很浓。” 萧龙看着她笑了笑,虞娇知道这不算什么,抿唇道:“按照局里规矩,老冯没理由去找个法医做我们的接头人。你看我发邮件给他时,他也没否认自己是刘队。” 萧龙暗忖如果是刘队,老冯何必舍近求远搞出邮箱联络这一套。但再争辩下去于事无补,他们现在唯有这一根救命稻草,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他嘱咐道:“你们以后往来的邮件都给我看一下。”虞娇点头:“那是当然。” 萧龙又去盛碗饭,看看墙上的钟道:“刘瑷六点返沪的飞机,打电话让我去接她。” 虞娇沉默一下才说:“今天回来时我路过菜场,遇到了丹妮。” “这么巧。”他不自觉就笑了:“你认出了她?比照片更漂亮吧。” “漂亮极了。”虞娇看向他:“不过她今天受了委屈。” 萧龙神情瞬间凝肃:“谁敢欺负她?” “也不是欺负......”虞娇便把丹妮钱包丢失、卤鹅老板不许她走,她替其付钱简单述了一遍。萧龙听得蹙眉,沉着脸没多说什么,问卤鹅多少钱,他还给她,虞娇笑着拒绝,忍不住说:“我有钱,程煜辉给了我两万块。” 萧龙提醒她:“他今天带女朋友来!他开启了新的感情生活,你还要这样吗?” 虞娇闷声没说话,萧龙点到为止,尽管胃口尽失,还是把碗里的饭吃光了。 他倒在沙发上闭起眼睛,想休息会儿,意识不觉就渐朦胧,听到蹑手蹑脚走动声,刷锅洗碗水流哗哗声、窗帘斯拉阖起声,开门关门声,后来所有响动都远去了,他睡着了,不知过去多久,他陡然惊醒坐起,风吹的窗帘微微飘荡,太阳的余晖染的地板金黄,身上不知何时盖着薄毯,虞娇不在。 萧龙看看钟,正指向五点,他去卫生间洗个澡,神清气爽的出来,心底做下决定。 同样做下决定的还有程煜辉,开车跑了半个上海停在某个小区外面,不远有家卖水果的摊子,他称了香蕉苹果橙子一大袋,又买了一盒猕猴桃,提着走进小区,很快来到十八号楼,踩着楼梯上到三楼,摁响了门铃,不多时有人来开门,看到他有些惊讶,笑着问:“你多久没来了!”顺手接过水果,房里又走出来个人,背着手问:“是谁来了!” 换好拖鞋的程煜辉喊了声:“宋叔叔。” 第八十四章曾经 宋贺章调任过来做局长小半年,住的房子也是局里安排的,房子虽然老,但内部装修挺新,交通便利,他的儿子宋航在交大紫竹校区读研,校车在小区门口有停靠点,方才从程煜辉手里接过水果的就是他。 “煜辉。”宋贺章有些意外:“要来怎么没先打个电话?” 程煜辉还没答话, 宋贺章的妻子陆瑶两手沾着面粉跑出来,她是个个子矮矮容貌普通的女人,却笑容爽朗极具感染力,在他的胳臂上拍了一掌白指印,连珠炮地嚷嚷:“多长时间没来看阿姨了?没良心的,我天天念你,催老宋叫你来家,他总说你忙,真这么忙?连来看我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阿姨伤心了,晚上在这吃饺子,酸菜猪肉馅的,你来跟我一起包。” 程煜辉还未答话,宋航穿着运动衣、手拿篮球说:“辉哥,我们打篮球去。” “死小子,跟我作对吧,要去你自己去。”陆瑶作势拍他的头,宋航笑着撇身躲过,三两步奔到门边换球鞋。 程煜辉笑道:“陆姨,我好多年没包饺子了,包的丑你别嫌弃。” “你包的丑我也喜欢!”陆瑶推着他去厨房,他回头给宋贺章使个眼色,宋贺章哪还会不懂,抬手比个OK。 程煜辉站在水池前洗手,他小时候是在北京大院长大的,父母和宋贺章一家是老邻居了,熟的不要再熟,后来父母去世,他来到上海跟随小叔生活,虽然很难见面,但逢年过节他会回北京一趟,走亲访友,每趟陆瑶都担忧他受委屈,总会给他偷塞大红包。 陆瑶一根擀面杖玩的顺溜,擀的皮子又圆又薄,程煜辉先手生,包了几个就好了,他闻着酸菜那股子酸爽味儿,感慨地说:“很久没吃到这么正宗的酸菜猪肉饺子了。” 陆瑶道:“你常来呀!常来有你这一口。”又仔细地问他的工作和生活状况,聊着聊着就走偏:“辉辉,年纪不小了,交女朋友了没?没有的话,我这边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女孩,长得特像许晴年轻时候......”程煜辉笑着打断:“我有女朋友了。” 陆瑶惊喜地哦一声:“哪里人?多大岁数?做什么工作的?漂亮吗?” 程煜辉摇头:“现在还不能透露,等水到渠成后一定第一时间给陆姨汇报。” 陆瑶笑了,边擀皮子,边看他俊朗的面容,心底莫名的酸楚,想着若他父母还在的话,他一定会比现在过的更好...... 宋贺章晃进来,看着篦子上快摆满了,说道:“煜辉,我们下盘棋。” 陆瑶知晓他们有话说,没有阻拦。程煜辉重新洗了手,宋贺章在阳台圆桌上摆好棋盘,泡了一壶浓浓的绿茶,阳台对过楼房半壁墙面的爬山虎,因夏秋更替的缘故,半绿半黄,半盛半残,倒是别样的景致。 程煜辉问:“宋叔叔,调查组关于全员清查有结果没?这都多长时间了?就没点异常的发现?” 宋贺章马走日、象飞田,慢腾腾道:“他们有他们的流程要走,目前没有特别重大的发现......不过你和那个吧女的事,调查组开过会,需要你书面的写个说明材料。你就随便写写,解释清楚就好了。” 程煜辉蹙眉反手炮打车,开门见山:“宋叔叔,局里确实有内鬼!” “我的车......”宋贺章顿住,讶然的抬头:“你说什么?局里有内鬼?” “嗯!被冯队删除掉身份资料的一个卧底警察、她主动与我取得了联系。” 宋贺章面露不解:“你是法医,他是卧底警察,你俩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他要联系,也该联系刘家宏或那帮缉毒队的人。” “是啊!我开始也以为谁在跟我恶作剧。”程煜辉语气平静:“但当我彻底明白,这个卧底警察是五年前害死小叔的唐馨,也是现在打入刘蒙坎贩毒集团执行任务的虞娇后......” 他一错不错地紧盯着宋贺章,嗓音莫名的沙哑:“宋叔叔,五年前你就知道唐馨真实的身份是不是?你当时不止怀疑小叔、也在怀疑我对吗?所以你让唐馨卧底到校园刻意的接近我,骗取我的感情,她就可以顺利的进入我和小叔的家,安装监视器、偷听、窃取我们各种信息;小叔死后,唐馨突然就人间蒸发了,也是你安排的?她继续去执行她下一个卧底任务?这真他妈的像电影逃学威龙里的桥段。” 他的面庞显出一抹难看至极的笑容:“宋叔叔,我尊你和我父母是多年的同事和老友,我父母在力昔牺牲后,你和陆姨对我的关怀不是亲人也甚是亲人,我十分感激你,但你不该隐瞒我这么多事。” 宋贺章一直没出声打断他的话,耐心的等他全部说完后,沉默片刻,才正色道:“煜辉,你是聪明人,在局里这些年应该也懂得,我们侦办任何大案要案,都是组织上经过严密的部署和决议、才能达成一致的行动计划,我是这里面重要的一员,但我绝对没有独断专横的权力。五年前的案子重心在孟毅仁身上、你们被牵连也是无奈之举,我无法告诉你详情,这是组织纪律,我必须遵守,希望你能理解,我相信如果是你的父亲,面临情与法时,他一定也会和我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微顿,喝口茶后,继续道:“打击毒品犯罪任重而道远,缉毒警每天都有人在献出生命,煜辉,如果你能听进去我的这些话,就能理解组织上在执行计划时的大局为重。”很多话他也没有说的太透,但他相信程煜辉能够想通的,他和他父亲一样都是正直坦荡的性格。 “至于唐馨,她确实在你这里犯下错误,违反组织纪律,也受到了相应的处罚。”宋贺章叹口气道:“如唐馨这样的卧底警察,和穷凶极恶的毒贩面对面的生死较量,抱着必死的决心在侦查任务,他们是隐密而伟大的战士,就冲着这个,你也该尝试着去理解她,而不是一味的陷入仇恨当中,相信你小叔的事,最不想的肯定是她!” 第八十五章争取 宋贺章点到为止,看着他问:“私人感情说完了?我们谈公事!你把具体情况从头到尾详细地说给我听。” 程煜辉从五年前坐在殡仪馆楼道长椅上,冯浩给了他这个邮箱开始讲起,收到对方邮件的不信任,你来我往后约在密室大逃脱馆见面,俩人又是怎么玩心眼带了一堆人,确认后她提供了有内鬼、秦北和毒品交易的信息,宋贺章面带严肃地听完,没有说话,凝神思考着,不自觉指骨屈起咚咚敲在棋盘边沿,房间很安静,一声声似敲在人的心上。 程煜辉先开口:“我有两个不情之请,请冯叔叔成全。” “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到。”宋贺章还在想事情,随口说。 “一个卸去唐馨的卧底警察身份,召她回来,她笨得很,不适合执行这项任务。” “胡闹!你以为这是玩游戏,说退出就退出?”宋贺章道:“她既然一直在贩毒集团做卧底,你就不要低估她的头脑和胆识。你看,她能主动来联系你,就做得很好嘛!这个我不能答应你。” 程煜辉也没指望他答应,立即道:“这条线的缉毒行动我要参加,局里内鬼一天不查出,唐馨的联系人只能是我。” “谁给你的底气?”宋贺章沉下脸来,颇显威严,用力一拍桌子,棋子振得呯呯响,乱成一团,也别下了。 程煜辉根本不怕他,镇定道:“唐馨给我的底气、内鬼给我的底气、老冯给我的底气。”他微顿,神情突然落寞,嗓音粗嘎:“还有我的父母小叔,宋叔叔,他们都是死在刘蒙坎的手里,这难道不是我的底气!” 宋贺章一时被堵地说不出话,额上青筋直跳,过了片刻后,才语气缓和下来:“你的这个方案我知道了,但光我同意不算,还需上会和其他领导同策同议共同做出决定,你等我的通知吧!还有第二个是什么?”臭小子,怪会抓他的软肋。 “唐馨的卧底身份资料被老冯在档案科全部销毁,我要再看到她所有的身份信息。” 宋贺章想想说:“你问人事科要警员个人信息登记表发给她,让她填好,我找人去调,或许要多费些时间,应该能调出来。”又问:“不是还有个卧底警察吗?有消息没有?” 程煜辉摇头:“唐馨说不知道,他们可能和罗瑜一样,互不认识,各管各的执行卧底任务。” 宋贺章没再多问,站起身道:“去书房吧,我得看看邮件。” 程煜辉在电脑上打开邮箱,竟收到一封新的未读邮件。 “先看这封!”宋贺章急忙拉把椅子凑过来坐,戴上眼镜,不懂就问:“为什么称呼你刘队长?”程煜辉还挺有理:“她身份是假的,我就不能玩个变身?” “......”嗤!都懒得说什么了。 【刘队长,附件excel表是这四个月来我的工资和各项补贴费用明细,过目后如没问题,请及时发放,我缺钱用的很呢!】 打开excel表,程煜辉看着看着噙起了嘴角,确实很明细,除去工资外,房租、话费、饭费、节假日礼金、加班费、甚至没休的年假都换算成钱,一条条列出来。宋贺章清咳了一声:“这女娃怪会算帐。” 锅里翻滚的热水浮满鹅胖的饺子时,宋航也打球回来,陆瑶往阳台没找到人,书房的门却开了,宋贺章听着电话要到局里开会,饺子也不及吃,陆瑶早已见惯不惯。 程煜辉吃过饭后又坐了会儿才离开,陆瑶找出饭盒,装满饺子给他带着。 回到家时天已全黑,门前壁灯黄光悠悠,照亮石狮头顶的布包,他停好车再出来,拿起解松打结处,里面也是饭盒,揭开盒盖,是红烧肉,已经凉透,赤红酱汁黏稠地凝固着。他拿着走进客厅,放在茶几上,看两眼就过了,上楼取衣物去卫生间洗个澡,出来后坐在沙发上,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发脚,目光却胶着那饭盒,房里静悄悄的,这样不知多久,他突然拿起手机,拨通唐馨的号码,那端很快就接了,声响嘈杂,他问:“你在哪里?” 虞娇大概在看路牌,窸窸窣窣会儿,才说:“巨鹿路席家花园。” “你在那吃饭?” “不是,正走到这里!” “吃过晚饭没?” 似乎犹豫了一下,有气无力地:“我还不饿!” “你在那等着我。”程煜辉挂断手机,起身朝厨房走去。 丹妮正在煮方便面,忽然听到开门声,跑出厨房看到萧龙背着包进来,顿时眼睛闪闪发亮,高兴的扑到他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身,仰起小脸笑:“你怎么提早回来了?”她天天数日子,还差三十天才是他的归期。 萧龙没答,嗅嗅鼻子,蹙眉问:“又吃方便面?” 丹妮暗道糟糕,他已推开她,放下包去向厨房,掀开锅盖,果然没有错,他沉默着去冰箱拿了两个鸡蛋打进面里。 丹妮还在想怎么应付他的指责、再哄他开心,却被他的举动弄得有些懵,莫名的心慌,上前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踮起脚亲他发脚下那块软肉:“你别生气,我有好好吃饭!中午和老师们去吃自助餐,撑着了,到晚上也没胃口,才想着随便对付一下。是真的没骗你,我发誓!” 萧龙没有说话,盯着热腾腾的烟气,再关火,替她把面盛进碗内,用筷子搅拌着端进客厅的桌上,这才淡道:“吃吧!” 丹妮只觉他怪怪的,吃了一口面,暗睇他的脸色。 萧龙则拎过背包翻着,取出两万块给她,语气仍旧没有什么起伏:“这是局里发的季度奖金。” 丹妮这时是真的没了胃口,放下筷子,她都解释过了,也认错了,他还不依不饶的拿钱羞辱她,她被卖卤鹅的老板羞辱的还不够吗? 她一下子就红了眼眶:“这钱你自己收着吧。我以前要你的钱,是想攒着买房子,现在房子有了,也没用大钱的地方,我自己的工资足够开销了,你反正不常在家里,外面总归是要用钱的,以前对你钱这方面太苛刻,以后不会了!” 第八十六章异心 萧龙没收回钱,也没解释什么,沉默片刻道:“我听张家妈讲了你在菜场的事。” “是吧!”丹妮冷笑一声:“卖卤鹅的非要我找家人来付钱,我哪有家人呢?我只有你,你在哪里?远在天边,音信全无。”她爱面子,背后流言短短长长,说什么的都有,本还无谓,但这么快就传到刚回家萧龙的耳里,不由的恼羞成怒。 “你没有朋友可以帮忙吗?”他默了默,问:“那个范飞呢?你们不是走的很近?” “朋友?”她硬声道:“是你说的,你单位及工作性质的特殊性,我最好别交朋友,少在外面玩。” 他惘然:“我说过吗?” 丹妮自嘲的笑了:“你瞧你随口一句,你都记不得了,我还当成圣旨!”她直冲着他大嚷:“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五年了!你说,你告诉我个期限,还要熬多久!我要过正常人的生活,我要高兴的时候、害怕的时候、生病的时候你能在我身边,我要随时联系到你,我要你送我上下班,陪我到处逛街、一起去外地旅游,我还从没有出国过,我还想生个孩子,他的爸爸能陪着他成长,我......”她说不下去了,嘴唇不停在抖动,死死地咬住,低头看着碗里的面凉了,坨成一团。 萧龙眼眸沉黑地看着她不同从前的温柔顺服,牙尖嘴利,满面积怨甚深的表情,就在此刻,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因为父亲缉毒警的身份,她远离同事和朋友,下班就回家,不聚会不应酬,自顾守着他每日里相依为命,即便这样小心谨慎,她还是被唯一的朋友出卖,落得生死不明。 如今,他仿佛看见母亲的命运重现在了妮妮身上!他知道这样的生活有多乏善可陈,有多枯燥无味,谁又愿意忍受过这样的日子。 那时的母亲还有他的陪伴,而妮妮,她年轻,鲜活美丽,真诚善良,如果不是跟着他,她一定是在骄阳下肆意绽放的花儿,她值得和更优秀的男人过更好的生活。 “妮妮。”不知过去多久,萧龙终是开口,嗓音像在砂纸上磨过一样沙哑:“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我很抱歉令你过的不幸福。” “什么?!”丹妮怔了怔,虽然心底怨,但没说不幸福呀,她道:“我并没有.......” 我们离婚吧!萧龙打断她的话:“我给不出期限,我也不知还要熬多久。可能三年五年、十年八年,或许更长......”他苦笑:“谁知道呢!我不能再耽误你了,你还年轻,又漂亮,一定能找到比我强太多的男人爱你......” 丹妮被他脱口而出的“离婚”给弄懵了,不知他怎能轻易地就说出这两个字,不由感觉发冷,嗫嚅地问:“你在外有人了?”看他沉默不说话,顿时一股子钻心裂肺的痛袭卷全身:“你说没有我你会死,你明明说过的。” “你记住,男人床上的鬼话不能信。”萧龙逼自己说狠话,说的心底都在淌血,他突然站起身离开客厅,走到卧房的阳台上,哆嗦着手从裤袋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哆嗦着抽出一根点火,火在颤,他的嘴唇在抖,用力吸一口,呛进了气管,痛苦地咳了好几声。手机在不停振动,看了两眼,几十个未接电话,多是刘瑗的,还有他手下的,厌恶至极,关机。 一根烟抽完,看着对面高楼万家灯火,他又站了会儿,才转身走回客厅,丹妮仍然保持原来的姿势坐在那里,不声不响地,听到动静也没有抬头,他拎起背包到肩上,走到门坎换了鞋,微顿道:“房子和钱全是你的。你确定什么时候去民政局,就给我发短信。”说完,嘎吱拉开门,走出去反手关紧。 老房子不隔音,那人落脚重,把楼梯板踩得咚咚响,简直踩在人的心上,就这样远去了,声响尘埃落定时,丹妮似才惊醒般,她跳将起来,抓起手上的钥匙就往门外跑,窄窄的弄堂平日里觉得短,这会儿却总跑不到头,待她跑出弄堂,面前一条马路,萧龙开着车从她面前驶过,她喊着萧龙的名字在后面拼命的追,凉风直往嗓子里灌,又干又痛。来往的人们惊讶地看着她,不知她到底想要干什么,眼见再越过三台车就能到他跟前,红灯却变成绿灯,车流开始如潮水涌动,萧龙的车加快速度,穿到对面去了。 她眼睁睁看着车子消失在远方,顿时失去了所有力气,跑动的脚步越来越慢,终是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后面的人不耐地摁喇叭也充耳不闻。 她开始流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一个阿婆过来把她拽到人行道上,以为她想不开,还劝慰了几句。 程煜辉看着站在马路中央的年轻女人被带离开,前面交通很快变的顺畅,过两个红绿灯拐到巨鹿路,一眼就看到路灯下的虞娇。 他开车缓缓靠近,虞娇在那东张西望,正巧瞧到了,连忙跑过来,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位上。 前面堵车的厉害,他索性打方向盘调转车头,驶进一条尚算幽静的小马路,虞娇靠近窗往外看,一溜都是百年的老梧桐,开有数爿个性小店,因为是小马路,没啥人,店里都空荡荡的,唯有店员的影子在晃。出了小马路,大道就很热闹了,虞娇忍不住问:“要去哪里呀?”见程煜辉似乎没听见,只顾盯着前面的路况,她抿抿嘴识时务地没再问。 一直驶到外白渡桥近边停靠,天很晚了,没有什么人,连过往的车辆也极少。程煜辉把座椅往后调了调,调成舒适的宽度,再侧过脸来盯着虞娇,虞娇被他盯的发毛:“你,你要干嘛?” 话音才落,就见他忽然俯身凑过来,伸长胳臂掐住她的腰抱着往他身上拉,虞娇惊呼,连拒绝都没及,已经跨坐到他身上了。 她的脸腾的红如胭脂,十分慌张地往车窗外瞟:“别人会看见的。” 程煜辉倚着椅背,简单道:“外面看不见。”她似乎瘦了,随便握了把她的小腿,细细地,蹙眉问:“怎么没穿裙子?我喜欢你穿裙子。” “天冷了.....”虞娇话一顿,面颊要燃起火来,他哪里真的是喜欢她穿裙子,主要穿脱方便。 忽然想起什么,把嘴一抿:“你的女朋友林玫......” “说清楚了。” “......什么?”虞娇呆呆地问。 “我说,我说清楚了。”程煜辉不想再提,伸手从包里掏出饭盒和筷子给她:“吃饺子,酸菜猪肉馅的。” 第八十七章主动(H) 虞娇打开盒盖,窜出一道热气,烟腾腾的,香味散开来,挤满白胖的饺子,她迫不及待的挟起一只咬了口,汁水溅烫嘴唇,满足的眯起眼睛,喟叹着问:“好吃!在哪里买的呀?” “陆阿姨包的。她是东北人,酸菜自己腌的。” 虞娇有些可惜:“要想再吃可就难了。” “有什么难的。”程煜辉淡道,手欲去取烟盒和打火机,想想还是算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给她:“刘队让我给你的!” “刘队?”虞娇咬着筷子,拿过卡正反面瞧了瞧,反面还写着密码,含混地问:“这是什么?” “你不知道?”程煜辉挑着眉,若有所思的,虞娇一下子反应过来,顿时又惊又喜:“刘队动作真是快!”她下午才发的讨薪明细表,原以为上报、审核、领导签字、再提交财务审核发放至少一两个月呢,没料到这就把钱给她了,她必须得赞他几句:“刘队怪不得能当队长,真有两把刷子,他这个人吧,确实是粗中带细,有勇有谋,急人所急,是个大好人。” 大好人?程煜辉噙起嘴角问:“你和刘队什么关系?他要给你钱?” 虞娇撒谎眼都不带眨地:“刘队是我远房的远房表哥。” “我怎么不知道?” “刘队不可能什么都告诉你吧!” 程煜辉笑了笑:“他是我发小、邻居和同事。他什么时候丢的处男身我都知道。” 虞娇差点被饺子噎到,咳了两声,程煜辉打开水杯喂她喝两口,暗瞟他的眼神犀利,只得嘴硬道:“不信你可以问他。” “嗯!我是要问!你等着。”程煜辉语气轻柔,却令人莫名汗毛倒竖,她被方向盘抵的背有些疼,不自觉扭着腿往他腹跨处凑近坐,忽然感觉他好像硬了,忍不住的脸红耳热,嗫嚅地说:“我想下来吃。” “就坐在我上面吃。”程煜辉打了下她的屁股:“别乱扭!” 虞娇挺委屈,她才没扭,明明是他越来越硬......不想理他了,专心吃饺子。 程煜辉也没再说话,默默地看着她,她和十八岁的模样还是有差别,那会年纪小,青涩,下巴圆圆的带些婴儿肥,现在长开了,下巴尖尖的,比以前漂亮,却瘦了很多,不过......视线移到她的胸前,这五年的肉应该都长在这里了吧。 虞娇吃饱了,还余半盒饺子,她舔舔嘴唇:“这个我留到明天当早饭吃。” 程煜辉说随便,把饭盒连同筷子搁到旁边座位上,拿出纸巾替她擦嘴,再迅速伸手到她颈后一揽一摁,虞娇猝不及防,俯首而下,眼见唇瓣要碰上他的,连忙一偏,程煜辉的吻落在她的鬓边,嘴唇温软,呼吸炽热。 虞娇打个哆嗦,期艾地:“嘴里都是酸菜味......” 程煜辉没说话,伸长胳膊拈起一只饺子吃了咽下,低道:“我嘴里也是了。”复又来吻她,这次虞娇没再躲避,他刚吃过饺子的缘故,舌头带着湿油慢条斯理的舔她的嘴唇,一下又一下,极具耐心,直舔得她心尖像有根羽毛在撩骚,他的吻技一向很好,好到她根本经不起挑逗,妩媚的呻吟一声,张开了嘴,主动伸出小舌去卷他的,这可就上了他的当,画风瞬即改变,程煜辉咬住她软嫩的小舌头激烈的吸吮含咂,啧啧声听得人脸红心跳,她的舌头被弄的又麻又疼,引诱地往回缩,他紧追不舍,大舌探进她的嘴里,放肆的扫荡,霸道的混搅出一汩一汩甜津蜜涎,湿淋淋的,彼此迫不及待地交换吞咽,这个吻显然越吻越色情。 程煜辉的手探到她的腰后,扯出束在裤里的衬衣下摆,探进去抚摸她滑腻的肌肤,再顺着脊骨的凹槽慢慢的往上攀爬,直至胸罩的暗扣。他的指尖如暗藏一簇簇火苗,所到之处星火相连,渐成燎原。感受到她呼吸沉重难忍,似要窒息了,这才从她的唇舌内退出。 虞娇浑身虚脱无力,晕乎乎的,软倒在他怀里,头抵在他肩膀上,深一声浅一声地喘气。 程煜辉啄吻着她耳垂那点软肉,大手从背后移到胸前,探进胸罩内,抓握住一团圆润的嫩乳忽轻忽重的揉捏,拇指指腹逗弄着腾腾硬实起来的奶尖。他的情欲早已在她坐上大腿那刻就抬头了,忍的可谓够久,就在另一只手划到她的腿间往下拉拉链时,听到她在他耳畔略显紧张地问:“程煜辉,你原谅我了吗?” 程煜辉蓦得顿住,他的眼前掠过小叔悲怆的面容,从楼上纵身跃下的身影。 虞娇感受到他的手从自己胸乳前缓缓缩回,坐直了,定定地看着他。 他坦言:“没法原谅。”片刻后,喑哑着嗓音道:“你下来吧,我送你回去!” 虞娇眨了眨瞬间潮湿的眼眶,她没有听他的话,而是含泪攥住衬衣下摆抬手脱掉,再探到背后解开胸罩暗扣,露出弧型优美的乳房,雪白,饱满,挺翘的奶尖鲜红,受刺激而高高耸起,又因动作而摇晃。 她踢掉鞋子,拉开裤链,褪下一条裤腿,黑色蕾丝底裤亦是。 程煜辉紧抿嘴一直没有开口阻止,直到看见她腿间湿红的两片肉唇、因跨坐的姿势而拉扯开,隐现内里脆弱的肉芽和点点滴滴淌出的黏液,眼底被一片幽深乌浓之色溢满。 虞娇的小手没停,摩挲到他的腰腹间,解开皮带,划下拉链,他子弹型的黑内裤紧裹出硕长的形状,甚分量十足的挺了挺,鼓囊囊的一大团,显然早已蓄势待发。她拽住他的裤沿往下扒,他原坐着不动以示抗拒,但看到她眸里含的一汪泪,竟鬼使神差的抬腰配合了。 他的嘴很诚实,但他的身体明显更诚实! 虞娇用手握住他粗壮的性器,好烫,抬起身挪凑到他的腰腹处,就要往下坐,被程煜辉阻止了。 她此时湿润度显然不够,他的性器硕大,冒然纳入会痛死她的。 他此时也很难抗拒脱成这样的虞娇,不是很难,是根本就抗拒不了。 第八十八章火热(高H) 程煜辉抓握住她雪白的胸乳,软弹的手感,刺激得有些没轻重,他凑近前,大口将一圈皱缩的乳晕连同硬翘的奶尖吃进嘴里,舔舐、卷吸,嘬咬着拉扯。 虞娇只觉又痒又痛,低头看他又去吃另一边,被他吃过的乳儿,雪白乳肉留下青紫的指印,嫣粉乳晕布满口水,乳尖被嘬咬肿了,胀大挺立着,颜色红透了。 她自己看着都觉色情,索性半阖起眼眸,呻吟着抻腰挺背,愈发把乳儿往他嘴里送。 程煜辉咂了记乳尖才松开,任黏连的唾液从顶端滑落,哑声道:“把湿巾给我。” 虞娇伸长胳臂拿过来给他,他扯一张擦净手指,修剪齐整的指尖探到滑腻的肉瓣之间,把膝盖分了分,虞娇跨坐他的腿上,随着动作肉穴愈发大敞,春液滴滴嗒嗒地淌下来,他的指尖很轻易的寻着入口,两指一并撑开紧窒湿热的径道,探入后不疾不缓的抽插勾弄,虞娇嘤呜一声,他的手指刚用湿巾擦过,凉的人浑身直发抖,晃颤的乳儿溢着点点湿光,勾的男人眼底欲色深浓,大口含住嘬着,两指未曾停止,又添一指,用些力度戳弄着,她显然被撩拨的情动了,抽插声咕吱咕吱混水响,径道内壁的软肉从四面八方推挤簇拥而来,如胶似漆的黏得他难以动弹,他打了她的屁股:“别吸.....” “我没吸......”虞娇本能的腰腹闪躲,却把他的手指往内推的更深,他又打了她一下:“还说没有。” “就是没有......”她委屈的撇嘴,他的手指却抽插加快,还有些粗暴,正好填补了她身体内难以言喻的空虚之感,哼唧的腰腹前后扭摆,将湿漉漉的肉穴往他手指上凑,指腹有糙茧,碰触到径道内隐藏的一块软嫩,程煜辉听她叫的语调都变了,便专往那处挑勾戳刺,她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想哭,泪花花的看着他,发丝都汗湿了,忽然背脊僵直,无力的倒进他的怀里,头抵在他的肩上喘息着。 程煜辉抽出手指,一股子黏水喷涌出来,洇湿了他的裤子,他没说话,反掌抬高她的腿根,一手扶住性器对准穴口浅浅顶入,再抓揉着她臀肉往下使劲一摁,粗壮的性器瞬间贯穿至宫口,虞娇啊呀尖叫出声,被一辆驶过的卡车轰隆隆声淹没,能清晰察觉到体内肉壁被那物撑到了极限,酸胀难忍,还有些疼,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通过神经扩散到四肢百骸,“唔”的哭了,嘴唇恰触到他的脖颈,晕乎乎咬住不放。 程煜辉晓她刚高潮,正是最柔软最敏感的时刻,他就喜欢这时候狠劲地欺负她,捣弄的她上面泪淌淌的,下面水淌淌的,很有成就感,也更兴奋,他不觉变态,就是一种恶趣味。此时她的径道及宫口都因高潮在痉挛振颤,他的性器早在用手润湿她时就硬的跟烙铁似的,已不可和此刻相提并论,更凶悍、鸷猛。看一眼哭的眼睛红红的虞娇,指望这个小兔子动不可能了。 他用力攥握住被体液和汗水糊的滑腻的两瓣圆臀,向两边掰开,自下而上挺动,一下一下不留情面地尽根而入,直戳到宫口那处软肉,偏还要吸他的马眼,还有又烫又湿的水专往那处浇泼,简直爽的他浑身肌肉都开始贲张。 虞娇承受不住了,不再咬他的颈子,松开嘴,背脊往后仰,挣扎着想逃,而他哪里会让她逃,死死掐紧她的腰肢不让动弹,悍实的腰身挺送性器在她体内越捅越深,一遍遍狠碾过那点脆弱的软嫩,再卡进宫口里享受被吮咬的销魂噬魄滋味。皮肉的拍打声充斥满车内,回荡在俩人耳畔,十分催情,他喘着粗气低吼,性器还在胀大发硬,再看向虞娇胸前两团雪乳因刺激过重而圆鼓高耸,乳尖舂血,勾引的他贴近,一遍又一遍的将它舔的水光融滑。 虞娇再次高潮,绷紧身子复又倒进他的怀里,剧烈的快感令她颤抖的停不下来,她啜泣着胡乱地喊:“老公,饶了我,老公,嗯.......” 程煜辉顿了顿,充满情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忽然吻住她的嘴唇,不让她再叫。 也就在这时,他听到呯呯敲击车窗玻璃的声音,不知敲了多久,且契而不舍。 虞娇也听到了,汗湿的小脸瞬间紧张起来。 “别慌!”程煜辉咬牙拔出性器,拿起自己的西装把她包裹起来,抱到副驾驶位,她立刻拉紧衣服,整个儿蜷缩成一团。 程煜辉胯间泥泞不堪,性器欲求不满的坚挺着,拿过薄毯盖住,摇下车窗,竟然是三个警察。 “有事?”他蹙眉问。 其中一个警察出示证件后,透过车窗往内瞟扫两眼:“我们敲了很久,为什么一直不落下车窗?” 程煜辉道:“没有听见。”显然这个理由无法说服他们,另个又问:“你不知道这里不能随便停车吗?出示你的驾驶证、行驶证及身份证。” 程煜辉没说话,取出证件递交,查后并没有什么问题,一直在旁观看不言的警察,叫那两个过去,附耳说着什么,程煜辉隐约听到卖淫嫖娼等字眼,看虞娇已在快速的穿裤子,把挟座位缝里的胸罩拿起给她,应该是被警察看到了,暗忖接下来要应对的局面,拿起手机拨打电话,很快那边就接通了,是刘家宏,他大着嗓门问:“什么事?” “公安局黄浦分局交警队有个叫李锋的警察,你认识吗?” “怎么不认识,黄浦分局我最熟,跟进自家后院没区别。” 程煜辉开门见山:“你帮我个忙。” 待那李锋接了电话后,又让另两个也来接听,寒喧说笑一通后,李锋过来把手机还给他,挺客气地:“程科长,失敬!” 程煜辉笑了笑:“该罚的,我应罚!一切按交规来办。” 李锋道:“以前这里是可以停车的,今天刚接到上级通知,这里要进行车辆管制,不用罚,今晚以警示为主。” 又简单聊了两句,告辞后,程煜辉开车往十六铺码头方向去,虞娇穿戴衣整后,看他把车又停靠在一处小马路的梧桐树下,奇怪地问:“为啥停在这里呀?” 程煜辉拉过她的手覆到他的腹胯间:“你说呢?” 第八十九章讨好(H) 虞娇小脸泛红,知道他刚才在兴头上被突然打断,现在急需纾解,可她不想再脱裤子,车内空间仄逼,穿脱不方便,万一又来警察临检,手忙脚乱的臊死了,她嗫嚅着问:“用手可不可以?” 程煜辉眼眸黑沉,不带情绪的松开她的手,淡道:“不用,我抽根烟,再送你回去。”他取出烟盒拈了一根衔在嘴里,点上火,火光簇燃,一星微光,烟色朦胧他的面庞,摇下半窗,夜风吹散,他的神情又明晰了,侧头看向虞娇,伸手在她头顶揉了揉:“就抽这一根。” 虞娇没说话,心情是复杂的,她已经感受到程煜辉、不再是从前那个爱她毫无保留的程煜辉了。他纵是再想要、再想得到,也不会如从前那般的痴缠到底,他不强求,不坚持,你不给我便不要,你不愿我便放弃,他的情绪收的很紧,很克制,不允许有一丝外溢。 或许是当年的事让他太伤,他给自己罩上一层保护色,再不会毫无保留的爱谁了,特别是对她吧! 而虞娇呢,这五年过的每一天,都是在对他的思念和爱意有增无减中度过的。 她在盖高楼,他在砌厚墙,他们的感情还能回到从前吗? 虞娇心底泛起一股酸涩,眨着眼睛说:“我替你口。”探身过来俯下腰去,扯掉他搭在腹胯间的薄毯。皮带解开着,拉链也没拉上,黑色子弹裤包裹出长硬的一根,他的欲望显然未曾消褪过,她伸舌隔着裤料由后往前舔,一下一下,力度由轻渐重,由慢加快,重复十数次后,停至性器的前端,抵着马眼细细地舔啮,没一会儿,不知是她的唾液,还是马眼的分泌,裤料肉眼可见的湿了一大片。 程煜辉的呼吸渐次不稳,嗓音沙哑道:“要口就快点。” 虞娇捏着裤沿往下扯,他配合的抬了抬,性器弹跳出来,在她的视线下怒胀了一圈,看着狰狞地像只兽,都不知这么大的东西怎么塞进她身体的,程煜辉见她只盯着看没有动作,不说什么,伸手过来欲要塞回裤里,却被虞娇抢了行,她抢先一步抓握住性器,低头一口就含进嘴里,含得有些猛,深到喉咙口,程煜辉眸光霎间幽暗,性器顶端犹被吸吮住,剧烈的收缩挟挤,再箍紧他往里咽。她的嘴内又湿又嫩,一嘴的津唾,器身被热黏的包裹,体验感不比下面差,刺激的他咬了咬牙,一边不疾不徐地抽烟,一边眯眼看她艰难地吞吐,器身在她的嘴里露出一截,湿淋淋的,又尽根隐没,她的唇瓣因不停地摩擦而变得肿胀又湿红,性感极了。 虞娇知道他很舒服,似得到鼓励,舌头或舔舐或缠搅粗壮的器身,舌尖将器身突起的青筋细细描绘,一直描绘到前端马眼,顶着又嘬又吮,再用力吸一口,有一汩热液流出,她目光潮乎乎地看着他,虽看不见喉间蠕动,但他知道她咽下去了。他的眼底发红,伸手过去,指骨插进她的乌发,按着她的后脑,令她往喉咙深处抽插,那种细嫩炽烫的触感,令他爽的要命,说出的话带着难捺:“牙齿不要咬.....再快些......吞下去......” 手机振动三回了,此时又不合适宜的响起来,他摁熄烟头,拿过看电话号码是刘家宏,前面三个也是他打的来,接通后喘着粗气道:“你他妈的能不能别在我兽性大发的时候打电话来!” 里面一阵沉默,就在他要挂断手机时,传来老沉地声音:“煜辉,我们在开缉毒会议,挺重要,你有空也来参加一下!”是宋局长。 程煜辉应了一声:“现就赶来。”那头得到答复先挂断了。 虞娇也听到他说的话,欲往后撤,被他摁住后脑动弹不得,程煜辉开始掌控节奏,往她小嘴里抽插的又快又猛,一次比一次顶的更深入,越来越粗暴,虞娇的脸颊发烫,红唇撑的极难受,津唾顺着嘴角淌下来,她喘不过气来,只得用牙齿轻蹭器身敏感的表层,趁着他抽拔的间隙,狠劲十足地吸了口马眼,程煜辉猝不及防,椎骨麻颤,禁不住大声低吼,虽是拔了出来,但黏稠的精液更快的飙射,有不及退出的射在她嘴里,更多的顺着下巴湿嗒嗒地流到颈子上。 程煜辉喘着粗气拿过湿巾替她擦拭干净,让她张嘴,她听话的张嘴,舌间有一点浊白,却当着他的面咽下去了。 他怔了怔,忽然俯首吻她,吻得重重的,但很快分开,把又要抬头的性器塞回裤里,拉上拉链,系好皮带,发动车子小拐驶上大马路,问道:“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虞娇只让程煜辉送到红星菜市场门口,他没多说什么,开车离开,晚上的马路安静又畅通,昏黄的路灯一盏一盏照亮前路,心情没来由的松快,进到局里后,先去办公室一趟,裤子被虞娇流的水弄湿了,换好后洗了把脸,便往会议室去,宋局站在门外打电话,看到他点头示意,他走进室内,副局张泰明,处长毕亮,副处林宇,缉毒队长刘家宏都在,几人朝他颌首,表情不明。 程煜辉坐到刘家宏身侧,刘家宏看着他咧嘴乐。 “笑什么!”程煜辉喝口茶问。 刘家宏用胳膊肘捣他一下:“你他妈的能不能别在我兽性大发的时候打电话来!哈哈哈哈,宋局开的外放,我们都听到了。” 程煜辉面不改色:“少见多怪!你很久没兽性大发了吧?” “去你的!”刘家宏看着他吭哧笑:“程煜辉你行啊!我这么多年可算白认识你,李锋可都告诉我了,原来你玩的这么野。” 又摇头道:“不对,这不是你的风格,一定是林玫,她在国外留学好些年,把洋鬼子那套学的溜溜的,你说,是不是她诱惑你的?” 程煜辉皱眉欲要开口,宋贺章却走了进来,众人连忙正襟危坐,他闲话不多说,开门见山道:“上次的缉毒行动,五十公斤的货,我们只截获五公斤,余下的四十五公斤已有了下落,全在刘氏贩毒集团的手里,集团领头的叫秦北。他目前急于脱手,让手下到处在找买家,我想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第九十章关怀 刘家宏在白板上投影秦北的简历,并汇报道:“通过工商税务银行对其名下的北投资本、北投娱乐及北投贸易三家公司进行调查,全部注册在金山区,之所以注册在那,可以享受优惠的税收政策,每年返税30%,据说他的公司是金山企业中的缴纳大户,每年还会受到嘉奖,是按规经营的企业典范。” 张副局问:“有没有案底?” 刘家宏摇头:“没有案底,倒是有不少关于慈善捐款方面的媒体报道,他本人的信誉及口碑都还不错。” 林宇问:“是一个人吗?会不会重名重姓搞错了?”又问宋局:“消息来源可靠吗?” 宋局点头:“来源很可靠,人也没错!这也给我们上了一课,现今的毒贩集团头目,极擅长伪装和隐藏自己的身份,想要揪出他们已是难上加难,但我相信邪不压正,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我们不放弃,持之以恒和他们做艰苦的斗争,一定会令他们露出马脚来!” 他接着说:“我会亲自调派缉毒警察假扮买家去要秦北手上的货,刘家宏你的缉毒大队等候配合行动的指令,全盘计划只有在会的你们几个知道,此次缉毒行动属局内高级别机密,严禁外传!”又看向众位,表情肃穆:“我们局内有毒贩安插的内鬼,虽然检查组在查,但你们也要对所管辖部门的人员进行自查,切忌把握这个度,不要大张旗鼓,以免人心惶惶,反着了毒贩们的道。” 这趟会开到凌晨才结束,宋局特意留下程煜辉,也不说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程煜辉心如明镜,想想才说:“车里那个是我女朋友.....” 宋局摆摆手,他话不多却份量足:“你现在是唐馨的联络人,一定要注意保持距离感,不要和她扯上任何关系,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要见面,不要交谈,这是保护你自己,同时更是为了保护她。她傍在穷凶极恶的毒贩身边,一个小纰漏就会要她的命。”他的手机又响了,先自离开。 程煜辉沉默片刻后,才走出会议室,刘家宏还在等他,俩人一起下楼,恰和刑警队队长丁小龙相遇,看到门外警车灯直闪,四五警察站在厅里,他问:“这么晚了还出任务?” 丁小龙笑答:“刚出任务回来,在江边绿化带里发现一具女尸,不过毁损严重,面目全非。”又朝程煜辉道:“程科长,已经送到你们尸检部门了。和韩东对接的移交手续。” 程煜辉点头,他知道今晚是法医韩东值班,没说什么径自走了。 待他的背影拐个弯消失不见后,丁小龙这才神秘兮兮地问:“程科的事,今晚在外白渡桥,你听说没?” “听说什么?”刘家宏道:“你们不要乱七八糟瞎传,程科多正经的人,同事这么久了,你还不了解嘛?就是送女朋友回家,他女朋友我还认识哩!挺不错一女的,白富美!” 丁小龙想想也是。 虞娇走在弄堂里,接到托尼的电话,背景音乐很吵 ,听了几遍,是问她见到萧龙没?可知他在哪里? 她说不知道,想想又问:“他不是去机场了么?”那边喧闹声炸耳鼓,托尼嘟囔两句,也没听清就挂了。 虞娇抬头看向自家窗户,两扇紧阖,拉着窗帘,没有光影透出。暗忖着他会去哪里,开门走进灶披间,一股子五香味直往鼻息扑,是见过两面的邻居杜阿姨,站在煤气灶前煮茶叶蛋,热情地叫住她,用圆勺在小锅里捞了两颗蛋,保鲜袋装了递给她:“当夜点心吃。” 虞娇道谢接过,踩着楼梯咯吱咯吱上楼,用钥匙开门,打开的刹那,她发现里面有人,手立刻伸进包里握紧短刀,沉声问:“是谁?” “我!”一个人朝她走过来。 她松口气,问道:“你怎么没去机场接刘瑷?他们找你都找疯了。”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欲换时,听到“喵呜”一声猫叫,怔了怔,萧龙怀里抱着只纯白色的小猫,诧异的看向他通红的眼睛,吓了一跳:“这是搞什么?” 萧龙把小猫送到她怀里,嗓音沙哑:“我和妮妮提离婚了!你去看看她,去看看她,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你快去看看她,看看她......”他一直重复着这句话,神色痛苦无措极了,虞娇从没见过他这样,连忙抱住小猫,安慰着:“你别慌,我这就去。”转身要走时,听他在背后道:“别说这猫是我送的。” 虞娇嗯了一声,踩着楼梯咯吱咯吱下楼,灶披间里杜阿姨不在了,茶叶蛋的香味还犹存,快步走出门,夏过秋至的夜晚,终于有了凉意,猫儿往她怀里钻,她用衣襟裹住,走出弄堂,沿着马路,有个小商品店透出亮光,买了一袋羊奶粉,再拐进另个弄堂,这里和她住的弄堂一色一样,找到门号,推门进去,一个阿婆在烧开水,听到声响,只管拿眼睛打量她,她笑道:“我去三楼找林丹妮。” 那阿婆说:“丹妮啊,你是她的什么人? 虞娇道:“我是她的幼儿园同事,就住在伊面隔壁弄堂里。”简单聊两句,就往楼上走,楼道黑黢黢的,阿婆替她在底下拉亮灯,才看得清脚下楼板,她摁门铃,门忽然被大力地打开,“青青......才吐两字又顿住,丹妮的目光如焰火迅速熄灭,黯淡地看着她:“是你?有事么?” 虞娇托起小猫给她看:“我在弄堂里捡的,还挺干净,不像流浪猫,来问问是你养的吗?” 丹妮盯着猫摇头:“不是,我老公对猫毛过敏。” 虞娇握住小猫的爪子,叹息道:“我挨家挨户都问过了,没人要它,真是个小可怜,这样的天气扔在外面会冻死的。”小猫配合的喵喵叫,她说:“这样吧,我刚租的房子还没收拾,能不能先在你这里寄养两天,等我收拾好了再来领回去。” 丹妮没说话,却伸手接了过去,小猫大概是饿了,伸出小舌头舔她的手指,她忽然眼底起泪,咬着嘴唇同意了,吸口气说:“你进来吧!我把上次卤鹅的钱还你。”虞娇说好,跟着她进了房,问:“碗在哪里?我买了羊奶粉,泡了给它吃点。” “厨房上面的橱柜有。”丹妮抱着猫往客厅里,拿了钱过来,看着虞娇把奶粉搅匀,她说去客厅吧,那边地方大。 小猫嗅到香味,扒在碗边咂吧咂吧地舔食,俩人盯看了会儿,虞娇环顾四周,啧啧称赞:“你把家打理的很干净呢!” “地方小,打理也方便。”丹妮勉力笑了笑,重提道:“在菜场时,多亏你替我解围,不然都不晓该怎么办好了!” “这不算事儿,你要是遇到别人这样,也一定会帮忙的。” 丹妮想到什么:“我去给你倒茶!” 虞娇忙摆手:“不用不用,太晚了,我还得回去。”问她要了手机号码,也把自己的号码给了她。 出门时,她对丹妮说,以后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不太熟,又这样的深晚,还是别让进房的好。 第九十一章劝慰 丹妮情绪还算稳定,我把猫给她了,她挺喜欢小动物的。虞娇回去后讲给萧龙听,萧龙一语不发,坐在沙发上抽烟,一根接一根。 “别抽了!”她去打开半扇窗透气,俯视空荡荡的一条弄堂,回头又问:“你晚饭吃了没?”显然是没吃的,她去厨房把饺子热了热,再端来给他。看他慢慢吃着,有些话要问,想想还是暂时算罢,打开手提电脑查收邮件,没有未读的,便自己动手写一封发出去。 程煜辉要等韩东的验尸报告,索性不回家,打算在办公室里应付一晚,点开未读邮件:【刘队,我收到你给我的银行卡了,十分感谢!不过你为啥让程煜辉转交给我?你都讲给他听了?没有合理的解释,我将终止和你的联系,如果没有,我希望,我们以后的联络方式只有我和你,不要牵涉到其他人,毒贩凶残,以免伤及无辜。】 程煜辉读了几遍,微挑眉梢,可以给虞娇喜提“双面娇娃”的称号了,在他面前乖巧的像只小兔子,背过人后还挺凶,咄咄逼人的。 他邮件发出去:【下次注意。没讲给他听,职业操守我有。】 虞娇看着邮件很是无语,这也够惜字如金的,她想想回:【程煜辉问我和你什么关系,我说你是我远房的远房表哥,他若向你求证,你记得也这样说,别穿帮了。】 很快收到回复,依然简短到不行:【你这个女骗子。】 她骗程煜辉到底是谁害的!虞娇心底冒火,劈里啪啦打了数行字,要发时又悉数删除了,实在是没必要的口舌之争。她看向萧龙,萧龙吃完饺子去刷了牙,复又回来,半躺在沙发上,不知在想什么。 虞娇这时才道:“你玩失踪挺不理智的,有想好明天怎么给刘瑷一个可以接受的解释吗?” “别提她!”萧龙语气中充满浓浓的憎恶。 虞娇嘴唇动了动,还是把话咽回去,叹口气道:“你是抽哪门子疯,要和那么好的妮妮提离婚?” “我其实挺自私的,这样的职业和身份,不说给妮妮幸福,连正常夫妻该过的日子都无法满足。她那么美丽和善良,值得更好的对待,拥有更完美的人生,说到底终是我奢求了.......” 他喉咙干哑的说不下去,沉默会儿才道:“这些年有她陪在我身边,感到很幸福,已经足够了,是时候该放手,让她去过她想要的生活。” 虞娇听了来气:“啥叫是时候放手,让她去过她想要的生活?你纯属自我感动,我发现你还挺大男子主义,凭什么你说娶就娶,你说放手就放手,你当她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么?你谁呀?脸真大!你知道她到底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萧龙点头,把下午和丹妮的争吵简叙给她听,虞娇听后不以为然:“不过是抱怨而已,谁没个心情沮丧想骂人的时候,妮妮要真不想跟你过了,连抱怨都懒得提半字。你哄哄她就好了,何至于非要离婚!” “我的姆妈......还有妮妮......”他不知该怎么告诉她,从小就目睹姆妈因父亲是缉毒警察,日子过的枯燥乏味和担惊受怕,那对谁都是一种难忍的煎熬和折磨,所以他对妮妮隐瞒身份,尽可能不打扰她,但他发现自己还是错了,身份的敏感性,令他在潜移默化间,终是改变了妮妮的生活,而她愤懑地控诉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有吸毒,和刘瑷的关系,其实都在鞭鞑他的心......说这些给虞娇听她未必能够感同身受,仰躺在沙发上,阖起眼眸,音沉若水:“我现在处于刘蒙坎贩毒集团的核心,秦北心机深沉,敏感猜疑,对我仍有顾忌;敏昂杜强他们虎视眈眈,勾心斗角,刘瑷更是喜怒无常,诡计多端。苏韵就是个例子。让妮妮远离我,是保障她安全的唯一途径。” 他如果这么想,虞娇也无话可说,只劝慰道:“你和妮妮很相爱,世间难得有情人,离婚还是要慎重考虑,等任务结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萧龙没有吭声,不知再想什么,或者已经睡了。 虞娇打算收起电脑回卧室,却有一封未读邮件,点开来,脸色微变,叫道:“萧龙!” 萧龙低嗯一声:“怎么了?”他还醒着。 “你快看!”虞娇把电脑凑到他面前,萧龙立刻接过,邮件写道:【会调派缉毒警察扮作买家、收购那四十五公斤毒品。等人选到位,再告知具体行动方案,你,保护好自己!】。 一贯的言简意赅!不过确实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俩人面面相觑,伸手击掌,笑着笑着,忽然鼻子一酸,眼眶发红。 自冯队死后,和局里失去联系,他们这些日子真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有太多的艰辛了。 “会好的!”萧龙拍拍她的手背。 “你也会好的......和妮妮。”虞娇给他打气,互道了晚安,她去卫生间洗个澡,脱衣服时才发现、身上有程煜辉留下的青青紫紫指印,深浅不一的咬痕,扭头看背部一片淤青,是撞上方向盘留下的,可见当时俩人不管不顾的都疯了。 她打开花洒,水流喷淋下来,有些烫,浇在伤处是一种麻痛的舒服。 从卫生间出来,客厅黑魆魆的,隐约能见躺在沙发上的人影,她放轻脚步回到卧室,翻来覆去睡不着,忽然听到窸窸窣窣的风吹雨打窗声,其实风微雨细,只是夜的寂静让声浪动的夸张。她拿起手机胡翻乱看着,一不小心竟然拨通了程煜辉的电话,连忙摁掉,心底慌慌地打鼓,这样的深晚,他应该歇息了......才侥幸地想呢,手机却突然振动起来,再一看,是程煜辉打来的。 她连忙接起,还没来得及先道歉,就听那端传来女人的声音:“你是谁呀?” 虞娇怔了怔,下意识地反问:“你又是谁呀?” 第九十二章起意 手机那端没回答,一阵含混的杂音,再有声响传来,是程煜辉,他问:“什么事? ” 虞娇也不知自己怎地,没他的时候,她很勇,但得见到他、听到他说话,瞬间就萎了几分胆气,嗫嚅道:“我要睡觉的时候,不小心摁到你的手机号码,你说巧不巧,我不是故意的,赶紧就挂了......我想你肯定睡了,应该不会看到这通电话,没想到会再拨回来,你别放在心上,我一点也不想给你打电话,我们也没什么可讲的......”说到后面自己听了都怕,焦灼的希望程煜辉快点开口打断她,没想到他竟一言不发,静静的听着,直到她顿住不吭声了,才又问:“没别的要说了?” 虞娇脱口而出:“你家里的女人是谁?”说完气得直咬舌头,她还是太年轻了,沉不住气。 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似乎和谁在说话,听不清,蓦然隐隐一声低沉的笑,是程煜辉,虞娇怔了怔,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音浪突得清晰了,还是刚开始接手机的那个女人,她笑着说:“嫂子,你别误会,我是法医韩东,今晚有一台尸检比较复杂,得老大亲自出马,他刚消毒戴好手套,不方便接电话,我就帮着接了。”又大喊刘队,手机里传来刘家宏的大嗓门:“怎么?想我了?”韩东笑道:“嫂子,有刘队作证,我们还在局子里干活,今晚要通宵了。” 虞娇感觉脸颊发烫:“我没误会。”韩东不晓听到没有,只是在笑:“老大,你来说。” 就听到程煜辉的声音,他嗓音莫名的温和:“还有事么?” 虞娇讪讪地:“没有......”没啥话讲了,他也没挂,不知再等什么,她只好说:“你忙吧!我不打扰了。” 程煜辉低嗯了一声,听到那头挂断,才让韩东把手机放进他的抽屉里,韩东笑道:“嫂子听嗓音挺甜的。” 程煜辉噙起嘴角没说话,只是转身往停尸房走,听到韩东追着问:“老大,我们什么时候能吃到你的喜糖啊?”他抬眼看了看她,语气淡淡地:“你觉得这台尸检复杂在何处?” 韩东立刻严肃态度,不敢再说闲话了,老大谈论专业问题时,若答的不满意,他一皱眉,空气能重的压死人。 萧龙从车上下来,扯掉眼罩走进王朝会所,早有等待的服务生引他至二楼最里间包房,秦北坐在桌前吃早餐,刘瑷倚靠着沙发看电视,知道是他来,眼珠子都没转一下。 服务生问萧龙需要什么,萧龙道:“来一份一样的早餐。”他也不去搭理刘瑷,拖过来一把椅子坐在秦北对面,秦北正用刀叉切着流心蛋,慢条斯理吃着,看他一眼问:“买家找的怎样?” 萧龙点头:“有八成的把握,出手阔绰,答应全要,昨晚尽在应酬他了。” “以前在我们这里取过货吗?” “没有,是个新来的老板。” 秦北放下刀叉,边看他,边用餐布慢慢擦拭唇上的蛋黄液,忽然笑了笑:“我就知道你路子广!不过这次货数量大,还是找老买家可靠,新老板不知底细,麻烦的很,万一是公安局的线人,那我们麻烦就大了,还是不打交道为好,冒不起这个险!” 萧龙想了想,压低声道:“老买家我问过一遍,都被缉毒队三番两次请去局里敲打过了,怕惹祸上身不敢接,要么就看着面子要十斤二十斤的,这样零零散散的卖风险更大,我没答应。还是由一个老板全部吃尽最安全。不过秦哥你顾虑的也对,这么大的生意,和新老板交易,是需要多斟酌。不谈他了,没准敏昂他们会有好消息!”说话间,服务生送来吐司培根炒蛋和火腿,一杯黑咖啡。 他津津有味的吃起来,对刘瑷摔打遥控器的响声充耳不闻。 秦北侧脸瞟了两眼,浅笑道:“你昨晚不去机场接她,也不接电话,她都急疯了,我觉得是你的错,你吃完早餐,还是去哄哄她,给她个台阶下最好!”又添了一句:“我友情提醒你,刘瑷那脾气,现在是爱你,你对她爱搭不理的冷淡,她忍着你,哪天她对你死心了,你到时多保重吧!” 萧龙笑着没说话。 秦北拿起手机拨通,附在耳边接听,连打三次都没成功,冷下脸色,思忖道:“萧龙,你打一下虞娇的手机号,看她接不接!” “我没她的手机号。” “我有!”秦北把手机给他看,让他照着打,萧龙边拨号边道:“中国话有一句,人走茶凉。她不会接我电话的。”很快接通了,果然没有接,他又打了两遍,效果依旧。 秦北神情略有缓和,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点上火,吐口烟,想了想,笑着说:“这个虞娇,怪会吊男人心。” 萧龙只是道:“比她漂亮有风情的女人多去了。” “是啊!我也这样想。”秦北吐一口烟圈:“但没人有她那股子劲劲的味儿,挺合我的胃口。” 萧龙心思微沉,还想说什么,刘瑷气鼓鼓地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伸手拿他盘里的吐司吃,眯起狭长的眼,目光恶狠狠盯着他问:“你昨晚去哪了?泡妞把我忘记是吧!你说,不说我毙了你。” 萧龙冷笑一声:“那你来啊,来毙了我,我等着。” “你以为我不敢?”刘瑷扬高嗓门:“我十二岁就毙了一个女人......”本是十分可怖的一句话,她的面庞浮现出得意的神气。 还是秦北打断她道:“昨天是我让萧龙去应酬一位重要的老板,他们在洗浴中心,手机带不进去。不要无理取闹了,做生意比你谈恋爱更重要!” “是真的?”刘瑷在萧龙的脸上观察着蛛丝马迹,并没看出什么来。 萧龙蹙眉:“你连秦哥的话都不信?那我无话可说。” 刘瑷垂下眼睛想了会儿,抿抿嘴问:“萧龙你爱我吗?” 第九十三章斡旋 刘瑷垂下眼睛想了会儿,抿抿嘴问:“萧龙你爱我吗?”她在没遇到他之前,也交过不少男朋友,只有她甩脸子使手段折磨对方的份儿,而在萧龙这里却败了北,至今也搞不明白他对她存的是什么心思,忽冷忽热的特别难伺候。而她也是犯贱,偏就被他拿捏住了。在香港愈来愈想他,冒着风险迫不及待回来,他竟还放她鸽子,想起就满肚子不甘。 萧龙没说话,刘瑷看了眼秦北,秦北呶呶嘴角,笑着只当看客。 她不由生怒道:“萧龙你是不是在利用我,现在位置坐稳了,就想一脚踢开我?没那么容易,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我能抬举你,也能毁掉你。”说着倒有些得意洋洋了:“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萧龙这才抬头看着她,似笑非笑的,显出一股子痞气,懒懒地回道:“你什么毛病啊!我最烦那种满嘴就是情情爱爱的女人。我还一直觉得你性子飒,放得开,挺对我味的,原来你和她们一个样。我把话撂这里,你想从我嘴里听到爱不爱的,这辈子不可能了,娘里娘气,你要想听,可以听别人说去。” 刘瑷一时被他噎的讲不出话,盯向他白玉面庞、青湿眉眼,冷薄嘴唇,简直又爱又恨,她想了片刻,让步道:“你既然不肯说,那你和我结婚也可以。” “结婚?”秦北弹了弹烟灰,微笑地问她:“你当真?你那俩哥哥会答应?” 刘瑷理直气壮道:“我都三十了!趁我还年轻,我得给萧龙生儿子。我管他们答应不答应,我要和谁结婚,谁都别想拦着!”她转而瞪着萧龙:“你说,你要不要和我结婚?”她问了两遍,萧龙才回过神来,嗤笑一声:“好啊!” 刘瑷有些不敢相信:“我可没跟你开玩笑!” 萧龙淡道:“不信就算.....”话还未说完,刘瑷已一把搂住他的脖颈:“我信我信我信!你别再说让我丧气的话!”兴奋地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一下,大声笑起来。 萧龙心底冷硬如石,视线和秦北投来观察的目光相撞,他微笑,秦北也在笑,且说道:“这样的话,你要在我之上了。” 敏昂、杜强及菲盛和吴莫走进来,听到这个消息,神情各异,但很快面色显镇定,上前给刘瑷和萧龙道喜,杜强道:“龙哥成了我们的姐夫,以前多有得罪的地方,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多多包涵了。”其它等人也连忙附和,唯有敏昂没凑过来,而是走到秦北的面前,低眉陪笑:秦哥。 秦北似理非理,抽着烟只顾看着萧龙,若有所思,忽然手机响了。 敏昂吞吞吐吐道:“那个苏韵......”他才开口,却见秦北从沙发上很快地站起来,边往窗门方向走,边笑着问:“怎么不接我电话?” 虞娇一大早走出卧室,客厅里萧龙已经不在了,她有晨跑的习惯,简单洗漱后下楼,现在时代变了,外面早点摊子一个接一个,花样丰富,还特别方便,是以灶披间人头攒动的场景已不复存在,只有一两个守旧的老阿婆老爷叔,站在灶台前,慢腾腾地烧泡饭,看到她会笑笑,算做照面过了。 昨晚落过雨,一场秋雨一场寒,弄堂地面湿漉漉的,小猫咪寻到干燥的一隅蹲坐着舔爪子,昂起脸,狭长的天空,像一块蒙尘的蓝玻璃,一根长竹竿横斜伸出来,穿插着几件拧的半干的衣裳。 出了弄堂口,虞娇沿着街道继续往前跑,老远就见一团烟雾氤氲,各种蒸煮油炸的香味四散,这里是早饭摊子集中地,每个都排起长队,她看到丹妮无精打彩地排在包子摊前的人群里,欲要打个招呼,想想又算罢,从她身边经过,穿过红绿灯,有一片城中绿地,她围绕着跑圈,直到大汗淋漓才放缓脚步,掏出手机翻了翻,有秦北打来的,还有萧龙.....她心如明镜,萧龙肯定是被迫的,骂了秦北解气后,方才拨回去,那端很快接起,问她怎不接电话,虞娇回道我在晨跑呢,没听见。 秦北道:“我有两张音乐剧‘妈妈咪呀’的票子,今晚七点的,一起去!” 虞娇还没有说话,就听他言语不善:“我有些话要和你讲,你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 她便爽快的答应了,却也没了晨跑的兴致,原路返回时,买了锅贴和豆浆,恰路过一处幼儿园,正是早高峰期,几位老师站在园门前,从家长手里接过可爱的孩子,虞娇看到了丹妮,她的脸色有些憔悴,眼睛浮肿,却一丝儿不折损她的甜美,反增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韵致,一个哭喊死活不肯进园的孩子,看到她后伸手要抱,她便笑着抱起来往教室走,一个男老师跟着她,尝试要把孩子接过去,孩子却紧紧搂着她的脖颈不撒手。随后俩人都笑了。 虞娇打量那男老师,挺年轻的,个子也高,虽没有萧龙帅的人神共愤,却也眉清目秀像个邻家大男孩,和丹妮......别说,走在一起还挺登对的,这就是萧龙口中所提的范飞吧!她心底突然挺难过的,为自己,更为萧龙。 秦北复坐回沙发,也不理敏昂,敲敲茶桌玻璃,引得说笑的几人正襟危坐,他直接问找到毒品下家了没。都摇头,各说各的难处,无非是公安局一拨一拨严打,抓了放,放了抓,搞得人心惶惶,芦潮港几个藏毒的集装箱都被撬了,搞得那些老买家不敢下手,不敢囤货,只是观望。秦北紧皱眉头,四十五公斤的货不是小数目,一日不脱手,他的风险就多过一日。 沉思会儿后,他看向萧龙道:“你说的那个新老板,再探探他的底,确定可靠后,约个日子一起吃饭。” 萧龙点点头,刘瑷搂紧他的胳臂,朝秦北道:“看吧!关键的时刻,你们一个个掉链子,只有萧龙能抵大用。” 众人心照不暄地笑了。 杜强、菲盛和吴莫坐没多久就指有事离开,敏昂还在,秦北这才漫不经心地看他一眼:“有事?” 第九十四章做戏 杜强、菲盛和吴莫坐没多久就指有事离开,萧龙要往工厂走一趟,刘瑗死皮赖脸跟去了,下楼后,萧龙摸摸口袋,说手机忘在包房,让刘瑗等着,他折回去拿,走到敞条缝儿的门外,听到里面的对话声清清楚楚传出来。 敏昂还在,秦北漫不经心地瞟他一眼:“有事?” 敏昂压低声道:“按秦哥的指示,苏韵我已经处理掉。” 秦北吃口茶,蹙眉问:“我的指示?我指示你什么了?” 敏昂瞬间领悟过来,连忙说:“是我,是我自己下的决心。” 秦北微笑地点头:“算你有种!美色面前还算知道是非轻重,否则我只能送你回缅甸。”敏昂背后瞬间起了一层薄汗,他太清楚被送回去的下场,嗫嚅道:“秦哥,我知道错了。” “你有什么错?你没错。是那女人太贱,活该落的这下场。”秦北一笔带过,不想多谈,又说:“萧龙找的那个老板,你私下摸摸底去,上道的话,你想办法去和他交易。” 敏昂微怔,迟疑道:“萧龙都要和瑷姐结婚了,我还去抢他的客户,嫒姐知道的话,非得杀我不可。” “怕什么!你就说是我让你这么做的。”秦北道:“他这么爽快答应结婚,无非就是希望我们信任他。” 敏昂轻笑着问:“秦哥难道还不信他吗?” 秦北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只是道:“四十五公斤的货,上等品,价值上千万的大买卖,不容半点闪失,否则我们会有大麻烦。”又添一句:“你和他,我肯定更信你。” 敏昂想了想说:“如果那个老板有问题怎么办?” “你还是按时交易,交易地点找个方便躲藏逃跑的地方,下手做掉他们,马上乘飞机去香港避风头,也算给警方一个教训。”秦北冷冷道:“还真当我们病猫了。” “萧龙怎么办?” “我有的是法子弄死他。” 敏昂沉默会儿说:“瑷姐一定不肯,她爱死那小白脸了。” “她?你替她操心?”秦北笑了笑:“她比谁都懂其中的厉害关系。爱在她这里说廉价也廉价,不过以防万一,你先别告诉她,免得走漏消息。” 秦北忽然顿了顿,看到门没关紧,裂开的地方透进光线,有一条黑影虚晃,便给敏昂使个眼色,呶呶嘴,敏昂会意,扶住沙发站起身,蹑手蹑脚走到门前,一把拉开,再探头左右张望,长长的走廊竟是空无一人。 刘家宏原打算和沉凤还有林玫往大剧院看妈妈咪呀,这台音乐剧的中文版首次在上海演出,十分轰动,票刚出就售罄,他是托了很多关系才弄到三张,哪想到临门一脚要出警,只得拜托程煜辉和她们去。程煜辉说对音乐剧没兴趣,刘家宏道:“你就送她们到剧院门口,再把票价抬高三倍卖掉,等我回来,去小肥羊涮羊肉,吃它个够本!” 程煜辉开车抵达沉凤公司门前时,意外的看见林玫也在,和沉凤嘻嘻哈哈地一起钻进后座。 他表情淡淡的,没有说什么。 什么叫人生何处不相逢,程煜辉不得不叹他和虞娇是有些缘份加身的。他停好车走进剧院大堂,许多人在候场,沉凤和林玫站在巨幅油画《复兴的气韵》前欣赏着,再打量四周,刘家宏果然没说错,有没票的在求票,有黄牛在卖高价票。 他正打算脱手时,不经意间,就看见了虞娇,她单肩背着包站在油画的边角,梳着丸子头,露出颀长白晳的脖颈,短短的紧身莓红毛衣,她抬手把鬓边碎发捊到耳后去,就露出腰间一截柔软的肚腹,青蓝的牛仔裤都掩不住小巧的肚脐。程煜辉为自己从未怀疑过虞娇的身份找到答案。 她太不像女警了,至少和他在局里见到的女警不一样,顶着一张清纯骗死人的脸,衣着打扮有意无意彰显性感,接触后,那性子娇憨可爱的恨不能你把心捧给她,哪里会把她往那方面想呢!竟还是卧底缉毒警!他五年前没想过,五年后也没想过,直到她自己揭秘才恍然。 实在不能怪他认人不清,是这丫头太擅伪装了。 他正暗忖她一个人在这干嘛,便见到个穿休闲西装的男人走向她,大堂上空被命名为“蓝色多瑙河”的奥地利水晶灯光彩夺目,把那人面庞映的分外显眼。程煜辉认出他来,心猛的一沉,是秦北! 虞娇到大剧院时间还早,她对这里还挺有感情的,五年前那会儿,程煜辉没少带她来陶冶情操,她第一次走进大堂时,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得第一部音乐剧是《威尼斯商人》,她英语不咋地,听不太懂,他就很耐心的一点点讲给她听,趁黑顺势牵了她的手,那是他们第一次牵手,自那后但凡有音乐剧,他都会带她来看。 她望向那幅《复兴的气韵》,她和程煜辉曾在画前合过影,犹记他俩当时笑容、繁花如锦的灿烂,可惜后来为出任务,照片被她哭着撕毁了。她常想如若有朝一日,她顺利完成任务,和程煜辉真真正正摆脱掉过去的阴影,她还要到这里补拍一张,摆出和当年一模一样的笑容,再珍藏一辈子。这也是一直支撑她坚持至今的信念之一。 秦北看到虞娇时她正在发呆,连他近到面前时都没发现,她这种表情他看到过几次,他狐疑她乌黑双瞳里映出的人不是他,或许是另一个人的倒影,令她如此的魂牵梦绕,魂不守舍,是萧龙么?又不是!他不想再猜度,伸手欲去拍她的肩膀,还未挨到,她已灵活的侧身躲开了,瞪向他松口气:“我还以为是谁呢?” “你以为是谁?”秦北收回手淡淡地问。 “刚才好几个黄牛来收票,三倍收!”虞娇笑问:“你的票多少钱买的?” 秦北道:“朋友送的。”掏出票来正反面看了看:“贵宾席的,1888元。” 虞娇很真诚的建议:“我那一张能不能卖给黄牛?我对音乐剧没啥兴趣。” 第九十五章看剧 虞娇啧啧舌,很实诚地建议:“我那一张能不能卖给黄牛?我对音乐剧没啥兴趣。” 秦北看着她,简短道:“不可以!” 中剧场门前工作人员已就位准备检票,他走在前,虞娇嘟嘟囔囔跟在后,他回首沉声问:“你在说什么?” “什么都没说!”虞娇一脸敢怒不敢言。秦北看她那怂样子觉得很有趣,转头时不禁弯起嘴角。 沉凤看到程煜辉,有些奇怪地问:“你不是有事要先走吗?”程煜辉淡道:“事情解决了。” 她再瞟瞟林玫,忽然想起什么,笑着说:“你们先检票,我去买桶爆米花。”程煜辉说我去吧,径自往商店方向走。 待他的背影掩没人群中,沉凤问林玫:“你和煜辉进展的如何?”又轻笑:“他脖子上那块是不是你咬的?我可看见了。” 林玫不吭声,心底发酸,她长这么大一路顺风顺水,家里有钱,自己才貌俱佳,不差优秀男人爱慕,可偏在程煜辉这里结结实实的栽了跟头,她听多了他曾经的光辉岁月和难以驾驭,而似冷非冷的相处模式更激起她强烈的征服欲,她有的是手段征服他,只需要时间,但他偏没给她时间,轻描淡写地说分手就分手! 林玫素以现代独立事业型女性标榜,不被感情和肉体束缚、拿的起放得下是她对男女关系的洒脱态度。她还特鄙视分手后的死缠烂打,但当这一切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她发现自己拿不起放不下,当然,说有多爱程煜辉也没到离开不可的地步,但真的舍弃又舍不得。 “不能让郭雪觉得连我都搞不定他!”林玫不服输的想,检过票后,她边走,边朝沉凤坦白:“程煜辉跟我提分手,但我不想分。他是不是在警局有相好了?” “不可能,如果警局有相好,我家那位会不知道?还说下周末有空叫你俩来我们家吃烤肉呢。” 林玫问:“他没跟刘哥说我俩分手的事情?”见沉凤摇头,心思一下活络了,看来他也非表面的坚决,笑了一声:“那你就当不知道!可能有误会,我再找他聊聊。”说着话,已经进了厅内,因是贵宾票,很快过来穿制服的工作人员,领着她们往靠近舞台的方向去,至第五排,往中央走,竟和秦北虞娇不期而遇。 “这么巧的呀,我们连座位也在一起。”沉凤大方地寒暄,她坐在虞娇的右手边,把另两个座位让给林玫和程煜辉。 秦北笑着问:“刘队和程科长怎么没来?” 沉凤回道:“刘队局里有点事走不开,不过程科长来了,他买些吃的再进来。” 秦北也看到入场的人有些手里拿着爆米花和汽水,问虞娇:“你想吃么?我去买!” 虞娇摆摆手:“别买,我不爱吃这个。”自听到说程煜辉也来了,她脑里就开始发懵,心如擂鼓一般、咚咚地跳到嗓子眼,索性把背包捂在了胸口,舞台上红丝绒的两片幕布紧紧阖着,沉凤和林玫小声说闲话,秦北在看节目单,直到幕布缓缓拉开,灯光开始变暗,程煜辉才拎着袋子过来,他买了三桶爆米花,分别给林玫和沉凤,又把一桶给沉凤,让她递给虞娇。 虞娇假模假样的推辞不要,沉凤硬塞给她:“拿着吧!吃了玩儿。” 她这才道谢着接下,又听沉凤在跟林玫轻轻地说:“这爆米花不甜。”林玫解释:“原味的就是这种味道呀!” 虞娇的爆米花很甜,是焦糖味的,大剧院里面的商店没得卖,需要穿过人民广场走到南京西路,那里有一爿零食店,卖的爆米花又香又甜。 秦北看她吃得津津有味,一朵一朵往嘴里送,两腮发红,眼睛乌亮,特别的娇媚,他蛮好笑地想,女人果然口是心非!他和刘蒙坎刘星波及敏昂他们不同,他不滥交,成人后他交往过的女人也就两三个,苏韵跟他时间最长,不是有感情,正因为没感情,所以换不换女人都一个样,他不过是纯粹的发泄生理欲望,而苏韵胜在够干净,他在性方面有洁癖。 虞娇对他来说是个奇迹的存在!他为她破了很多例了,不晓她知不知道。 “真这么好吃?”他忍不住低声问。 “难吃死了,你要尝尝吗?”虞娇把爆米花桶挪到他面前,看他很干脆的拒绝,得逞地咧嘴笑,她也算了解秦北的为人,他怎么可能去吃另个男人买的东西,而且另个男人还是公安局的,他的骄傲自大和敏感多疑不允许。 整个剧场的灯光为舞台效果开始打暗,沉凤又递给她一瓶果汁,她拧开盖喝了口,是最爱的菠萝味,不敢多喝,怕化成眼泪流下来。目光不落痕迹地掠过沉凤和林玫,仅仅能看到程煜辉的侧脸,也是模糊不清的,纵然这样,她的心底却格外的安稳,他的存在、能让她整个人充满勇气,连面对秦北油生的恐惧也淡去了。 林玫拈起一颗爆米花送到程煜辉的嘴前,他摇摇头拒绝:“我不爱吃这个。”倚着椅背伸长双腿,观看舞台上的表演,林玫时不时凑过来跟他讨论剧情发展、演员的人格魅力及了得唱功,程煜辉听了听,她这留学果然没白念,有很多新颖的见解,彰显她的不俗品味,当然她也可能在国外早有看过。程煜辉拿水喝时,余光扫向虞娇,她抻腰坐得直挺挺,双目瞪向舞台的样子,他不忍睹,放下水瓶,抬手揉捏眉间的疲倦,嘴角悄悄噙起,看来她完全听不懂,英文都喂狗了。 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左掌被只细软的小手握住,睁开眼瞅过去,林玫也含情脉脉地在瞅他,不由蹙眉,他明明说的很清楚......没有吭声,在黑暗里坚定地抽回手。 虞娇把爆米花吃光后,掩嘴打个呵欠,偷瞟到程煜辉的座位不知何时空了,又呆呆坐会儿,起身要离开,秦北问她去哪里?她说去洗手间一趟,走出横排,踩着台阶一步一步,舞台上的音浪如潮水般推她往透亮的出口处去,大堂里满是人,等着小剧场门口的检票,海报贴着昆曲版牡丹亭,她东张西望,并没有发现程煜辉的身影。 第九十六章紧逼 待虞娇回来时,发现程煜辉已在座位上。 她从他面前经过,脚踩到他伸长的腿,差点儿绊倒,他眼明手快地抓握住她的手,沉着嗓音说小心,收回腿。 虞娇耳红脸热道谢,坐定后见秦北不知哪去了,她的心怦怦地,程煜辉的手很炽热,他还顺便把她红毛衣下摆往下拽了拽,也不晓林玫和沉凤有没有看见,幸好灯光不亮。 以前也是这样,她爱美,爱秀身材,他提过意见,肚脐眼露外面会冻肚子、宫寒、肠痉挛,诱发肠胃炎。她偏不,就穿,就和他对着干,爱看他皱紧眉又拿她没有办法的样子。程煜辉很快察觉她的小心思后,不说了,实在看不过眼,会帮她往下拽拽。 他随意一个动作便能黏连出往事一大堆,她心底浮起甜蜜的怅惘。 音乐剧直到结束,秦北也没见人影,他在剧院门外抽着烟打电话,看到他们一起走出来,笑着迎上,客套了几句,各走各路。 程煜辉往地库取车,欲要发动时,恰看到秦北和虞娇也来取车,他想了想,拨通等在马路边沉凤的手机,借口有事,让她们自己打出租回去。 秦北则带虞娇来到衡山路的鲁马滋,拉开门,随着风铃清脆的响声,还有满室馥郁的咖啡香气。 他俩是临窗的位置,秦北事先预定过,店面不大,日式风格,坐无虚席。 他看着豆单点了一壶野生麝香猫咖啡,再递给虞娇,看喜欢吃什么甜点,见她摆手拒绝,就自作主张点了两份核桃布朗尼。 店员解释是手冲咖啡,等的时间较长,但口感一定是最棒的。秦北笑着点头,说不急,我们有很多话要聊,等的起。 他相貌英俊,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彬彬有礼,一派绅士风度,但谁又能看出来,他那双沾满白粉的双手扼杀了累累人命。 秦北眼眸深邃的盯着她,盯的虞娇心底发毛,不由抿了抿发干的嘴唇:“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虞娇。”他先叫了她的名字,微顿,才道:“你别把我当傻子!” “什么意思?”虞娇眨巴闪亮的眼睛:“你那么厉害,谁敢把你当傻子呀!” “你!”秦北看着是认真的:“我是商场的生意人,这些年来,什么人玩的什么心思,还没谁能瞒得住我,当然我故意装糊涂除外!而你.....”他笑容有些诡异:“你还太年轻,你斗不过我的。” 虞娇怕和秦北相处就是基于这点,他总是一副我早把你看透透的,却又让人产生一种他在诈你的错觉,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搞的像雾里看花。索性骄矜道:“你是谁!我干嘛要跟你斗呀!我和你非亲非故,又不抢你生意,再说了,你以前是我的老板,现在我从L8辞职了,要不是你老来找我,拿话威胁我,我才懒得见你呢!”说着背起包气咻咻地就要走。 秦北连忙阻止道:“要走也喝完咖啡再走。我点的是世界上最高级的咖啡,你不想尝尝?别浪费吧。” 虞娇想想又坐下来:“不就是猫拉的屎么!有什么好喝的!”她随手拿过豆单看,倒吸一口凉气,200克要1800元,抢钱啊! 秦北脸上闪过一抹笑意:“这是野生的麝香猫吃下成熟的咖啡果实后的自然产物。” “这自然产物就不是屎了吗?” “那不一样,它有着独特的香味,丰富复杂的口感,数量而且很稀少。” “我不管,它再香也是屎,口感丰富复杂也是屎,数量少也是屎,它就是一颗颗猫屎。” 秦北瞪着她片刻,忽然大笑起来,笑着道:“好吧!你是对的,要不要和我一起尝尝猫屎的味道。” “我不要!我有洁癖。”虞娇一点不笑,又想走了。 秦北不再和她绕圈子:“我不管你从前如何,也不想追究!今天找你来,是想说,我很喜欢你,我前个女朋友是苏韵,这段感情维持六年,以她背叛我而告终。做我的女朋友,我什么都可以给予、可以宽容,唯独背叛不行!所以我让手下轮了她。”他说的轻描淡写,虞娇却听的背脊直冒冷汗。 秦北看到她面庞发白,微笑道:“你别怕!只要你不背叛我,你想要什么我都能够满足你,你哪怕要天上的月亮,我也可以给你摘下来。”他又问:“虞娇,要不要做我女朋友?我觉得你从心底并不排斥我!” 虞娇表面不显,心底暗骂死变态,苏韵纵然万般不是,也不该落如此凄惨下场,实在太吓人了。她越想越气,看着他冷冷笑道:“是,我爱死你了。” 秦北摇摇头:“我有自知之明。”他的目光落在她细嫩的颈子和毛衣遮掩的浑圆,喉结滚了滚,抬手扯松领带:“你只要愿意做我女朋友,我一定会让你爱死我的。” 虞娇没那么傻,她不是萧龙,还没有为完成侦查任务到粉身碎骨的地步。她说:“我不想找男朋友,我只想找工作。” “你跟了我,要什么工作没有?”秦北这话没说出口,和虞娇接触有一段日子,多少知道些她的脾气,换个句式道:“我可以帮你。我有三家公司,都缺人。”又添一句:“这和你是不是我女朋友无关。” 虞娇想想道:“你如果这么说,我还是要考虑一下的。” “做我女朋友,不也一起考虑一下吗?” 秦北的表情似笑非笑,语气虽是询问,却隐透出强硬,他的异常坚持令虞娇心生警惕,她若一点余地不留,他不知会使出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来,若是答应他打心底不愿意,想了想,叹口气问:“你看上我什么了呀?” 秦北还正经地答了:“你像我们缅甸四月份开花的红罂粟,美丽、诱惑、危险。” 虞娇很厌恶他的这种比喻,却也只能违心说:“你太抬举我了。” “喝完咖啡,去我家吧,我有一间星空顶电影院,想看什么片子都有。” 这是当她答应了吗?她连忙说:“你别逼我,逼我就是不答应!” 秦北平静地打量她,笑了一下:“和你玩笑的。别当真。” 虞娇看看时间,起身道:“太晚了,我得早点回家,猫屎咖啡你自己喝吧。” 秦北颌首,没有多说什么,看着她的背影显在门外,沿着街道迷失在一团灯红酒绿之间,他掏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号码,那头很快接通了,他笑道:“张律师,我在鲁马滋,点了一壶麝香猫咖啡,对,就我一个人,所以你一定要来......”说着话,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点上火,吐出的烟圈朦胧了他的视线。 程煜辉把烟头摁灭,摇下车窗,发动车子,悄然跟在一辆驶过来的公交车后面。 第九十五章爱情(h) 虞娇从公交车上下来,看到红星菜市场门前卖烤鸭的窗口还亮着灯,她有些饿,走过去买了一盒烤鸭,店家附送面饼京葱丝黄瓜丝和甜面酱。提着走进弄堂,弄堂里很空荡,月光映在青石板道的中央,穿堂风过,影影绰绰的,洗漱搅水的声响从油烟熏黄的玻璃窗缝透出,谁家在炉上煮夜点心,一股子桂花酒酿水蒲蛋的香味。她突然顿住步,回过头去,远远的走来个男人,似陌生又熟悉,随着他越来越近,面目逐渐清晰,心顿时怦怦跳个不住,是程煜辉,他一直在尾随她吗?为什么要这样做! 警觉性不错!程煜辉暗想,来到她面前,张望四周,随口道:“你住在这里?”老旧的弄堂,凝着岁月沧桑的痕迹。 虞娇低嗯一声,问他:“你不是送沉凤林玫回去吗?” “她们可以自己打车。”程煜辉俯首看着她被月光映亮的脸庞:“不请我进家里坐坐?” 虞娇有些犹豫,她不希望他来这里,实在太危险! 程煜辉似读懂了她的心思:“就这一次,我以后不来了。”想想又说:“算了!我只是想告诉你,秦北这个人,缉毒队一直在查他的底,他把自己隐藏的滴水不漏,越是这样,越说明他极难对付,我和他接触有两次,已能感受到这个人深不可测,你要时刻提防他,小心落入他的圈套。” 虞娇呆呆地看向他,忽然问:“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呀?” 为什么?!程煜辉微怔,才答道:“我看你们走的挺近,所以提醒一下你!” 虞娇张张嘴要解释,他紧着说:“我走了,你回去吧!”然而就在转身时,胳臂却被小手用力握住,她低声嗫嚅:“你去我家坐坐吧!” 他盯着她,唇角缓缓悄扬:“我这一坐可能就要一晚上,你,怕不怕?” 虞娇的脸颊肉眼可见得涨红了,佯装镇定道:“不怕。”她为他死都愿意,还会怕这个。 他伸手接过她拎的装烤鸭的袋子时,后面有人骑自行车过来,丁珰珰的打铃提醒挡路的让开,他便让虞娇前面带路,他则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 虞娇边走,边竖耳听他的脚步声,生怕他突然消失似的,其间忍不住回过两次头。走进灶披间,全是香甜味儿,正在蒸糖藕的杜阿姨,看到她热心的打招呼:“妹妹回来啦!拿两节糖藕去吃。”不容分说地用保鲜袋装好,在递给她时,看见后面跟进来的程煜辉,好奇地问:“这位是?” 虞娇道:“他是我的亲阿哥。”程煜辉听到了。 俩人一前一后的上楼,到了门口,虞娇把地上一盆铜钱草摆到矮凳上,这才拉开纱门,掏钥匙开了内门,摁亮灯。随手将糖藕和包搁到柜子上,转身一把抱住程煜辉,头俯进他的怀里,吸口他的味儿,她想很久了。 程煜辉把烤鸭袋子放到糖藕边上,不忘嘲笑她:“我可是你的亲阿哥!这叫乱伦,你羞不羞。” “不羞。”虞娇厚着脸皮说,踮起脚跟,亲吻他颈侧上次留的咬痕,舌尖勾起舔湿他的喉结,一下一下撩拨他的忍耐力。 他的大手落到她露在外面的一截肌肤,带着意料之内的凉意,握住她的后腰用力按向自己炽热的肚腹,再用敞开的外套拢到她的身后紧裹起来,抵靠上门,低头吻住她。 萧龙总算把工厂那一堆麻烦事摆平,和厂长几个吃过晚饭,就开车返回市内,一想到刘瑷在公寓等他就烦,索性晃了几圈,来到虞娇这里,把车停靠在路边,他在弄堂口抽了一根烟后,才往内走去。走进灶披间,无人,但空气是香甜的,灶台上摆了一盘切好的桂花糖藕,热腾腾冒烟汽,一看就是杜阿姨的手笔,她最大的乐趣就是做吃的和分给左右邻居吃,他直接上手挟了块丢进嘴里,边嚼着边踩着楼梯往上走,走到三楼一户跟前,拉开纱门,掏出钥匙插入锁孔,才要拧时,忽然看见那盆一直放在地上的铜钱草,竟然搁在了椅子上。 程煜辉放开虞娇的嘴唇,顺着下巴,细细密密亲吻她的颈子,她敏感地往后缩,却背靠门板无路可逃,他的手掌一直在按揉她先前凉透的腰腹,此时热乎乎的出了一层薄汗,她舒服极了,附到他的耳畔,喘着气呢喃:“我不会和秦北怎样的.....我讨厌死他了!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 突如其来的表白要多甜蜜就有多甜蜜,任谁都难以扛得住,程煜辉低问:“要是我死了呢?” 死了?!虞娇咬了咬他的耳垂:“你死了,我就去峨眉山当姑子。”她问:“我要是死了呢?” 程煜辉没有回答,而是觅到她的嘴儿,舌头抵开小白牙,卷住她的狠狠搅缠吸吮,这个吻粗暴又冗长,她感到唇舌麻的都不是自己的了,他不知为何生气了,那股来势汹汹的怒意很难抵挡,她的手抚着他的胸膛往下,抚到他的腰间,扯开皮带,拉开拉链,紧紧包裹胯间的子弹型内裤前面,显出纤细的手指抓握性器的形状。她讨好地不停套弄,希望他别气了,他们能这样见一面不容易。 程煜辉很快低喘起来,性器在不断的挺拔粗壮,完全不受控制,而狭窄的内裤成了巨大阻碍,他这才松开她的嘴,哑着声说:“替我脱掉。” 虞娇呼吸着清冷空气,她又活过来了。 而程煜辉的手也在脱她的,这裤子紧得太不像话,好容易脱掉一条腿后,一把扯下蕾丝内裤,再将她抱起来:“勾紧我的腰。” 她听话的照办,总觉哪里不对,软绵绵地说:“让我把裤子脱掉好不好?”穿着裤子的那条腿使不上劲,老往下滑。 他咬了咬牙:“你乖一点,帮我插进去。” 虞娇手探过去,握住他的性器哆哆嗦嗦往腿间塞,突然嗯啊尖叫一声,他终是难以忍耐,腰胯朝前重重一挺,滚烫硬挺的一根硕物瞬间尽根而入,把潮湿紧窒的径道撑得极满。 九十八章火热(高h) 虞娇不停吸气,浑身僵直,腿根子都在打颤,嘤呜声黏着泣音:“要撑坏了。”以前程煜辉前戏都会做足,等穴口水淋淋后再插她,他难道不知他那物有多大嘛!她眼泪咝咝地看着他:“你欺负人。” 程煜辉当然知道自己有多大,而她有多紧,他的手掌攥握住两瓣滑腻的臀肉稳稳托着,停下来等她适应,他俯首,满眼是她。 他忽然哑笑:“我欺负你?你知道昨天回去后,我硬了多久嘛?”那岂是口能解决得了的! 灯光从他的背后照来,昏黄的覆满肩膀,他的面庞忽明忽暗,他的笑容却很明晰,虞娇完全没有抵抗力,她爱他呀,忍不住伸手捧起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去吻他噙起的嘴角,挺直的鼻梁,洒入星光的眼眸,吻的情真意切,吻的恋恋不舍。 程煜辉没再说话,微觑着眸子享受她的温存,增生的情欲令插在她体内的性器又涨大了一圈。 他挺动腰腹开始缓缓抽送,能感觉她的径道因不适而强烈的收缩,肉壁用力的绞裹住柱身又吸又夹,因着抽送的刺激,分泌的春水开始肆意流淌,湿热淋漓的浇泼浸润,令他开始粗沉的喘息,硕圆的器身前端不停的挺入,轻易的就戳弄到她体内一处软肉,戳弄一下她便挟紧一次、娇吟一声,她情动的厉害,不停喷泄的春水把他下腹的毛发淋得湿黑发亮,而她的臀肉撞击门板混合着皮肉抽插交合的声响,令俩人全身乃至所有神经都滚烫热辣的燃烧起来。 虞娇一旦适应了他的粗大在自己体内抽插,便哼哼唧唧的格外热情和主动,他抽拔出去,她就扭起小腰往前凑,他尽根而入,她仍拼命往前凑,小腹鼓鼓涨涨的,带有力度甚有些粗鲁的摩擦,是难以言喻的炽烫和酥麻,她娇软着声让他快些,再用力些,程煜辉很满意她径道的湿滑黏腻,抽插进来特别带劲,他俯首舔她的嘴唇,喘息着问:“怎么这么多水?”小溪似的顺着他的腿往下淌。 虞娇红着脸不答,小手索性探进他的衣摆,上上下下抚摸他健实的腹肌和胸膛,喜欢的不得了。 “很好摸是吧!”程煜辉咬着牙问,又好笑又无奈。也就这时,他听到上楼的脚步声,这种弄堂房子年数久远,隔音不好,楼板都是木制的,落脚嘎吱嘎吱响,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这声音就更加触目惊心了。 新来的人或许不习惯,但住在这里的居民早习以为常,也默守文明规则,不奔跑跳跃,一步一步踩的轻又实。他或许住在这里,或许曾经在这里住过,走的不疾不徐,愈来愈近,没有上楼也没有下楼,脚步声终在虞娇背靠的门前。 程煜辉蹙眉,抽插的速度渐缓,只浅浅在她穴口研磨,听到纱门被拉开了,他低首紧盯着锁孔,说道:“挟紧我的腰。”腾出一只手握住了门把。锁孔转个圈眼见到底却顿住,似乎在犹豫什么。 虞娇还没搞清状况,见他心不在蔫的,体内的空虚十分难耐,去吮他的耳垂,咬他的颈子,耸动小屁股去套他的性器,声音软软地:“你干嘛呀.....程煜辉....你快点行不行.....” 叫我什么?他浑身肌肉贲张,盯紧锁孔被拧到底,有人在试着拧把手,他将门把往反方向转。 虞娇叫了声“老公。”他骤然挺耸腰身,重重地撞击进穴内,性器前端狠戾地顶进了子宫口,酸胀的感觉猝不及防,她浑身抽搐着尖叫出来,一下子就高潮了。 程煜辉看到锁孔又恢复原状,但那人并没走,隔着门站着,程煜辉俯首堵住虞娇的嘴唇,趁着她还因高潮的余韵不停发抖时,腰臀极用力的挺耸,连根拔出,再尽根而入,一下重过一下,恶狠狠地贯穿操弄着子宫内壁,虞娇被弄哭了:“你又兽性大发了。” 程煜辉不理,喘着粗气听到脚步声往楼下走去,咚咚的响动越来越远,终是恢复了宁静。收回心神看向满脸潮红、眼泪汪汪的虞娇,哑笑道:“我现在不兽性大发,那什么时候发?”又道:“把毛衣掀起来!” 萧龙和虞娇有过约定,房内有特殊情况时,会把门前的那盆铜钱草挪到凳子上,那这时就不要再进去了。 他欲开门时注意到这一幕。 他不知虞娇出了什么事情,在里面是吉是祸,只知她今天和秦北去大剧院看音乐剧妈妈咪呀。 难道秦北在里面?!萧龙沉下脸色,如果是这样,她势必凶多吉少了。 转念一想,虞娇是个特别聪明机智的女孩,她非常清楚秦北的真面目,怎么可能引狼入室。 但也不保犯傻的时候。 进或不进,萧龙一时犯起难来。 他的钥匙还插在锁孔里,索性轻轻的扭到底,再轻轻地转动门把手,却是转不动,这种老旧的木门并没有反锁功能,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在反方向拧门把手,阻止他的擅自闯入,而这个人,就和他一门之隔。 萧龙惊的背脊沁出冷汗。 就在这时,他听到虞娇一声妩媚而甜腻的叫声。 靠,他太知道这叫声该是什么时候才发出的。 白操心一场! 九十九章吃你(高H) 虞娇抖着手抓住毛衣下摆往上撩,两团白乳被绣牡丹图案的胸罩紧紧包裹,程煜辉紧扣住她因春水肆流而黏糊糊的臀瓣,喘息着横冲直撞,低头去舔露在罩杯外的乳肉,她出汗了,又滑又香,嫩的像吃桃子,听她叫疼才松开,看已留下湿红的牙印和咬痕,隔着蕾丝含住乳尖,一下又一下地吸,忽然抬头说:“解开。” 虞娇听话地松解搭扣,乳尖显出来,被他吸的又挺又肿,连乳晕都红通通的。 很快那圈红全入了程煜辉的口,他的舌头卷弄嘬咬,吐出时全是水光淋漓,又去弄另一团乳。 虞娇被刺激的只想尖叫,又怕被人听去,只能咬住自己的手指,嗯嗯呜呜的闷声叫,下面被他撞的稀软酸胀,早已泥泞不堪,正全然无法招架时,他又忽然几个凶狠的大力抽插,她的乳尖被咬了一口,瞬间顿痛,两条长腿儿猛的挟紧他的腰侧,体内剧烈的收缩,一股春水喷向他肿胀的前端马眼,攥紧臀瓣的指骨用力收紧,臀肉从指缝间溢出,抬起头来,将她死死摁在门板上,浑身僵直,椎骨发麻。 滚烫的浊液一汩汩飙射进虞娇的体内,很有力道射入,量多又浓稠,她高潮的身体本就敏感的不行,一下子哆嗦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老公老公一阵甜媚地乱叫,伸手抱住他的脖颈,听着他在耳畔沉喘着低吼,也激动的下嘴去咬他。 俩人紧紧相拥不放,身上都是热汗,各自平复着呼吸,程煜辉的性器一直在她体内没有拔出来,纵然射过精了,那鼓胀的份量仍然难以忽视,虞娇很喜欢这种劫后余生的亲密感,想想问:“你都射进去了,我是安全期吗?”程煜辉问她月经几号走的,算了算和他预估的差不多,没多说什么,只低嗯了一声。 虞娇轻轻说:“腿酸!”一直挟着他的腰没放,其实也挺累的,见他不知是没听懂还是怎么,只是垂首细密的亲吻她的脸庞,恰瞟眼看到搁在柜子上的糖藕和烤鸭,抿抿嘴唇又问:“你饿吗?我有些饿.....” 程煜辉让她选择是吃还是洗澡,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吃。 他踢脱掉堆在脚处的裤子,先抱她回卧室,插在体内的性器随走动一戳一抽的,虞娇不由哼哼两声,觉得他似乎也有了反应时,却被放在床上,性器拔出时,她的腿并都并不拢,浓白混着春水缓缓从穴口淌出来,把坐在屁股底的床单弄脏了。这场景太淫靡色情,程煜辉觉得下腹又开始坚硬,腾腾的灼烧起来,恨不能上前将她按倒,性器插入狠狠再折腾一番,他实在是素的太久.....但想归想,并未付诸实践,他说你等一下,去洗手间打了盆热水和毛巾过来给她,再将烤鸭放进微波炉加热,其间也去洗了洗,他记得有条烟灰色短裤在虞娇这里,来问她讨,不想穿长裤,等会儿还的脱,麻烦。 虞娇已经把床单换了一条,找出短裤给他,红着脸问:“你不冷吗?”现在这天气晚间开始凉了。 程煜辉穿好短裤,淡道:“我还没那么虚!”转身往厨房走,虞娇跟在他屁股后面忙解释:“我没有这个意思。”见他没搭理,又道:“我是怕你感冒。”好像还是说他虚,她再换个说法:“我是关心你!” 程煜辉从微波炉里拿出烤鸭,看她一眼:“你去把我门口的裤子捡一捡。” 虞娇连忙跑到门边,捡起他的长裤拿到卧室去,他的内裤沾着大片体液,她丢进卫生间的脏衣蒌子里。 洗过手来到客厅桌前,程煜辉拿面饼卷了鸭肉葱丝黄瓜丝,涂上甜面酱卷裹起来喂她,虞娇吃一口,他吃一口,再喂她吃一口。 这样的亲呢举动,令虞娇心底泛起一丝丝甜蜜,仿佛又回到五年前,他疼她、爱她、呵护她,包容她的一切,虽然也有磕磕绊绊,他对这份感情始终坚持着、未曾放手、固执的不肯放弃。而如今呢......虞娇突然鼻子一酸,他虽然尽兴的在她身上发泄性欲,但却从没有松口会原谅她。 他......除了肉体外、感情上,还要她嘛?! 她不敢想,更不敢问,怕问了又重新撕开彼此心底的陈年旧伤,发现仍旧是血肉一团,不知该怎样做才能愈合。 程煜辉也没有说话,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也不知是真饿了,还是俩人吃比较有胃口,很快就见底了,他倒了两杯水,喝着问:“还饿吗?”饿的话还有糖藕可吃。 虞娇说不饿了,又问他:“你呢?饱了吗?”见他摇摇头,便好心的把糖藕挪到他面前:“你吃这个。” 程煜辉把杯子放下,也不多话,俯身过来一把抱起她朝卧室走,噙起了嘴角:“糖藕太甜了,我吃你就好。” 虞娇猝不及防,啊呀叫着搂住他的脖颈,再看向他的脸时愣住了,他一定不知道,他此时的笑容,如褪去阴云遮扰的一轮满月,清朗明亮,是她曾经在篮球场初见的、那位法医学大神时的旧模样。 第一百章阴影 秦北没等太久,张南洋便来了,把一个牛皮档案袋放到他的手边。 秦北没立即打开看,而是将早准备好的支票递过去,张南洋接过一看,有些过意不去:“秦总太客气了,这次我也没帮什么忙.....”要把支票退还给他,秦北笑着拒绝:“我从不收送出去的钱财,再说是你应得的。” 亲手替张南洋倒了一杯猫屎咖啡后,才不紧不慢解开缠绕的白线,里面只有一张法医个人信息登记表,填的也极其潦草,大多空白,不由挑眉问他:“就这个?”要不是贴着张一寸黑白照自证,他都有理由相信,这或许是个恶作剧。 张南洋知道他会有疑问,他刚拿到时也吃了一惊。喝口咖啡,解释道:“一般出现这种情况,是公安局内部有意识的在保护他。” 秦北追问:“什么情况会这样?” 张南洋略思忖后,才斟酌说:“很难猜测,这属于高度机密。下面的人不可能知道。我做律师从业数年,人脉也算宽广,遇到这种也没办法的。” 秦北皱起眉,细看那张表格,忽然问:“他父母一栏怎么是空白?” “听说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填不填也取决他的心情吧,不算大碍。” 秦北不太满意他的回答,张南洋也看出他的态度,幸好还留有一手,笑道:“父母去世后,程煜辉的监护权落到他小叔程云鸿的手里。” “程云鸿?听着挺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孟毅仁,宝成集团董事长,秦总可有印象?” 秦北顿时恍然,表面却不显,只是沉敛眉眼,淡笑着问:“他怎么了?” “孟毅仁和缅甸的刘氏兄弟合作贩卖毒品赚取巨额利益,并通过宝成集团进行洗钱等违法行为。叁年前判决没收全部财产、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判处死刑。同年7月13日,他被执行死刑!程云鸿是运输公司老板,接了宝成集团的物流合同。原也是当作嫌疑人的,五年前突遭枪杀坠楼而死,后经查证为其洗脱了罪名。”张南洋微顿,接着道:“听说是刘氏兄弟找马仔枪杀的他。” 他是律师,虽然用词有所松动,但未经证实过的也不敢乱讲,又笑问秦北:“你真没听说过?这么轰动的大案子!” 秦北执壶倒咖啡,点头道:“听闻过一点风声,刘氏兄弟那次损失相当惨重,价值数千万元的海洛因被缴获,抓了一批人,刘星波也差点被捕,幸亏他在亲弟弟刘玛帛的掩护下,逃的还算快。自那次抓捕行动后,刘氏兄弟完全丢弃了江浙沪这块风水宝地。” 他将那惊心动魄的生死较量说的轻描淡写,慢悠悠的喝一口咖啡,品味着咖啡豆复杂的香气,看向对面敞开门的酒吧,旋转彩灯球,重金属音乐,疯狂舞动人群......那又如何,他看的很开,中国有句俗语,胜败乃兵家常事,胜败转换,输赢轮回,只要保住性命,就有重新翻盘的机会。 ........ 程煜辉知道是梦,建筑的棱角有种意识形态的扭曲,走来行往的精英白领们扁平似纸片人,他的脑里一阵嗡鸣不绝,残阳血色,透过大块玻璃射在脚前,一片奇异的光亮,环顾四周,这是一幢甲级写字楼,筒子楼结构,他立刻辨认出自己所处小叔的公司门前,走到护拦前俯瞰,22层的高度,下面的人小如蝼蚁,旋转门转一圈,进来几名警察和带着手铐的程云鸿,他的小叔。 程煜辉恍惚想起来,他也是听说小叔要来,才早早等在这里。 转瞬间电梯门开,望见小叔那样高大精神的人,经过多日连轴审讯,满眼血丝、胡子拉碴,整个人憔悴不堪。 他显然也发现了程煜辉,脚步微顿,突然朝他狂奔而来,后面的警察猝不及防、大声呵斥,快步紧跟。 程煜辉的耳鼓全是咚咚地踩踏声,蓦得听见一声枪响,胸前喷涌鲜血的小叔从玻璃震碎的护栏处掉了下去..... 他眼前骤黑,闭闭再睁开,窗外的霓虹灯按时灭了,那点亮光,是黎明的清灰色。 呼吸在鲜凉的空气里显得粗重,额上皆是细密的汗水,胸前沉沉的,虞娇整个人趴在他怀里,胳臂紧紧抱住他的腰。 她的睡相一向不好,很缺安全感。 他抬手来回摩挲她的脊背,沉默会儿,轻轻的侧身,虞娇落下来,皱眉哼唧两声,又沉沉睡去了。 他静静地看着她,看了许久。 若是五年前什么都没发生,他们肯定早就结婚了吧!也有了可爱的孩子,一日叁餐四季,叁四口人,他幸福生活的全部。但世事无常,他们都伤的支离破碎,痛苦地活着,等待时间的治愈,其实这里面没有赢家,包括他,也包括她。 他们还能前嫌尽释重回少男少女最初那份感情的开始吗?之前他一定会斩钉截铁的说不可能,他恨她恨的早早断绝了一切念想,他不恋爱不结婚,说实话,和虞娇有关又无关。有关是她带给他一辈子伤痛的阴影,无关是一直没遇到感兴趣的女人。譬如林玫,如果她在他的生活中早出现两叁年,或许现今他已在过另一种生活,伤痛总在那,但人总要往前看的。 此刻他的心底很迷茫,他爱虞娇,但理智又提醒他,就算俩人破镜重圆,裂痕处是小叔的一条命。他以后过得越幸福,他对小叔的愧疚就越鲜明。 他全然无睡意,坐起下床,去拿了裤子,悄无声息地走出卧室,顺手阖上门。 萧龙在车里随便对付一夜,很早就醒了,感觉腰酸背痛,打开车窗抽烟时,不经意瞧见程煜辉走出弄堂,朝他这边过来,他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却不是,他的车就停在他前面不远的地方,且很快就开走了。 萧龙继续把烟抽完,才下车,去买了早饭,拎着走进弄堂,穿过灶披间,和煮年糕片的杜阿姨打声招呼,踩着楼梯嘎吱嘎吱上楼,把铜钱草搬回原地,在开锁进门,厅里没开灯,影影绰绰的,他随手将早饭放桌上,去拉开窗帘,让光亮透进来。 他走进卫生间,给身体滚烫地冲个澡,神清气爽出来时,见虞娇站在门口,看到他表情愕然,目光甚至掠过他肩膀朝里面打探。 “在找程煜辉?”萧龙用毛巾擦拭着头发,冷笑道:“他早走了。” “他看到你了?”虞娇神色有些紧张,看他摇头,松口气,去挤牙膏刷牙。 “说老实话,这两叁年相处下来,我一直觉得你挺保守的。”萧龙似笑非笑地打量她:“你现在堕落了!” 第一零一章旧识 虞娇漱完口,笑着白他一眼:“我一直这样好不好。” “应了古话,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萧龙道:“还有那个程煜辉,一副性冷淡的样子,没想到进门就开搞,这离卧室才几步,你们至于么,猴急成那样。” 虞娇的脸腾得红透了,打死不认:“瞎讲什么呀。你哪只眼看到了?”说着往客厅走,看到他买的早饭,也不客气,拿过豆腐花揭盖就吃。 萧龙跟在她身后:“当我戆大啊!我拧门把手时,里面跟着反手拧,那力气大的,肯定不是你。” 虞娇微怔,程煜辉并没有告诉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你来有什么事?” 萧龙咬口糍饭团:“王朝那个苏韵,秦北的相好、和敏昂有一腿的,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昨晚看过音乐剧后,秦北忽然跟我告白,倒提起苏韵,说她背叛他,他忍不了,还让手下轮了她,是真的吗?”见他点点头,虞娇一时震惊住,从秦北嘴里说出远没有萧龙亲自承认来得深刻,不由又怒又怕,骂道:“这个衣冠禽兽的毒贩,恨不能一枪把他毙了。” “所以。”萧龙看着她问:“你怎么想的?你答应他了?还要去他的公司吗?你别想就这样吊着他,不可能的,从他的口风里,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微顿,又告诫道:“秦北并不是太有耐心的人,对你已经破例了,不可能无条件的再等下去。” 虞娇沉默片刻,慢慢道:“我还是做不到,就算是假装的亲密,都恶心的要死!你......”她想问你怎么能够忍受刘嫒?话到嘴边又咽回去,这种事问出去是戳人心肺的,实在不厚道。给他倒杯热水递过去:“你光吃糍饭团,不噎得慌吗?” 萧龙显然知晓她的意思,他没多说什么,喝了口水道:“你没必要勉强自己。这次要能把秦北他们一网打尽,我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刘队有新邮件吗?买货人确定了没?我这边秦北催的很急!” 虞娇说还没有,不过刘队邮件里透露,局里对她汇报的情况很重视,宋局长要亲自督导诱捕行动,出差去北京了,再等个把星期应该会有结果。 萧龙玩笑说:“让他们抓紧点,再磨磨蹭蹭的,我就要成刘氏兄弟的妹夫了,没准上海这地盘秦北也得让给我。” 虞娇脸色大变:“什么意思?” “就是刘嫒提出要跟我结婚的意思。” “那你呢?你同意了?” 萧龙点点头,语气十分沉静:“我警校未毕业就进入云南力昔禁毒大队,前往缅甸金三角在刘氏贩毒集团下面做马仔,这么多年下来,什么苦都受过,好不容易打进他们的共荣圈,我必须答应刘嫒的要求,否则就是前功尽弃,对不起我自己,更对不起妮妮。”提到妮妮,他的面容泛起波澜,千言万语只化成四个字:“她还好吗?” 虞娇想想说:“她挺坚强的。至少没有外表看去那么娇弱!” 萧龙隔了很久才低声道:“那就好。” 程煜辉一早听说宋局长从北京回来后,就去找他,奈何办公室里一直有人,干等也不是办法,他往缉毒科的办公室走时,看到刑侦科的警察拿着厚厚一沓认尸启事要去张贴,便要了一份,见上写着:2012年10月29日,上海市黄*区十六铺轮渡码头附近绿化带里发现一具无名尸体,经公安机关勘查、检验,死者为女性,年龄25岁左右,身高168cm,黑色短发,上身穿黑白香奈尔针织外套、内搭同牌米白丝绸衬衣,下身穿黑色长裙,脚穿38码Gucci黑色漆皮低跟鞋。脚踝处刻有 QBLOVE字样刺青(经过验尸应是近日新做的纹身)。现向社会征集线索,如有知情者,请与.......他没再看下去,迭起放进口袋里。 缉毒科的人都在,刘家宏打着电话,嗯嗯啊啊的,看到他挤挤眼睛,指指话筒,无声比个口型:“宋局长。” 程煜辉不打扰他,看到桌面上也摆着认尸启事。忽然听到门外传来说话声,不经意望过去,是早食店的姑娘拎着塑料袋来送餐,吴军上前接过,俩人在门口说说笑笑的。 刘家宏挂掉电话,腾得站起身,一拍程煜辉的肩膀,兴奋地扯嗓子吼:“走,去二楼会议室,宋局要开会布置重大行动。” 所有人都听见了,包括那位来送餐的姑娘,程煜辉皱了皱眉。 谭耀明问:“我们也去吗?” “不用!等我回来,再给你们布置任务。” 吴军赶紧把塑料袋打开:“刘队,你不是饿死了么,吃点掂掂肚子。” 刘家宏伸手扯了根油条,咬一口嚼着,朝那姑娘道:“好吃!” 姑娘抿嘴笑,长得还怪标致的。 走出办公室,上楼梯时,程煜辉回看了两眼,才道:“你也太夸张了。” “我怕那女的耳背听不见。”刘家宏笑嘻嘻地。 来到会议室,副局和处长都坐定了,宋局和个穿警服的男人站在窗前说话,瞧见他俩,扬手招呼过去,待走近后,男人也转过身来,和程煜辉打个照面,彼此都怔了怔。 程煜辉没想到还能见到胡广林。 他在他的生命里可谓“昙花一现”。 胡广林到复旦做交换生好像没几天,就又火速回南大去了,让当时的他连吃醋的机会都没有。 此时还不及他深究,宋局长已经介绍道:“缉毒队长刘家宏,法医科科长程煜辉。这位是缉毒警察张诚生,全国公安系统二级英雄模范,长年从事卧底缉毒侦察工作,有丰富的和毒贩斗争的经验,我特意请他来协助我们完成这次诱捕行动。” 张诚生和刘家宏握手:“冯队曾和我提过你,果然名不虚传。”刘家宏客套着哪里哪里,还需要你多指教。 他又把手伸向程煜辉,微笑着说:“师哥,好久不见!我是胡广林,当年那场篮球赛我可输的不服!” 程煜辉不禁也笑了:“等行动完成后,我们再来一战,我奉陪到底。” 刘家宏好奇地问:“你们认识?” 他俩默契的都没回答,他们因为一个女孩,曾有过短暂的交集,也仅此而已。 第一零二章布署 会议正式开始,宋局长让刘家宏把这次实施诱捕行动所掌握的信息再汇报一遍,程煜辉做补充,其实主要还是汇报给张诚生听的。 刘家宏早已倒背如流,将秦北、萧龙、敏昂、杜强、虞娇、刘蒙坎、刘星波和刘嫒这些重要人物的照片投影在白布上。 程煜辉瞧了眼张诚生的反应,他看着照片没有反应。 刘家宏的表述简单而明确:一、以刘蒙坎、刘星波和刘嫒为首的缅甸贩毒集团沉寂五年后,重新在江浙沪一带活跃起来,有卷土重来之势,毒品交易层出不穷,屡禁不止,贩毒数量及金额大有增长。二、据得到的可靠情报,刘氏集团以秦北为首、和敏昂、萧龙、杜强等组成团伙操控马仔,联络,进货,储运,分销,买卖,各司其职层层进行毒品交易。三、上次缉毒行动中,被带走的四十五公斤高纯度海洛因在秦北手上,他目前急于寻找买家。四、除萧龙外,其它人均无案底,开设酒吧、饭店、茶室等场所做生意,未查出不法经营,尤以秦北为最。四、他们持有枪械。综上所述,我们要对付的毒贩不是那种小打小闹的,他们隐藏极深,高智商、手段毒辣,有丰富的应战经验,具备极强的侦察和反侦察能力。 众人摒息凝神听着,虽然大体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但此时听来仍感觉头皮发紧。 宋局长问程煜辉还有什么补充的,见他摇摇头,接着话说:“四十五公斤的高纯度海洛因,光毒资就在三至四千万之间,这是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涉毒大案。我去北京汇报工作时也引起部里高度的重视,愿意尽最大力量协助我们完成这次行动。我希望截获的不止是这四十五公斤海洛因,更希望能将以秦北为首的团伙,不说一网打尽,也要给予重创。”再指着张诚生道:“他会化名沉骆生,来自香港,是沉诚地产集团的执行总裁,愿意吃进这批货。程煜辉会将他的身份信息给到联络人,再由联络人带为引见。” 刘家宏忍不住插嘴问:“这联络人是谁?可靠吗?” 宋局长只道:“你不要问那么多。该你们缉毒队围追抓捕配合行动的时候,我自然会通知你。”目光再扫视众人:“这次的行动高度机密,若是有半点风声提前透漏出去,是谁要查还是很好查的。” 会议结束后,张诚生随程煜辉到他办公室里,俩人关起门来说话。 张诚生开门见山:“联络人是虞娇!”他用的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程煜辉也不隐瞒:“虞娇一直在配合冯浩进行卧底侦察任务,没想到冯浩突然牺牲了,她失联很久,最近才联络上。”顺手从抽屉里取出烟盒和打火机,自己燃了一根,再丢给张诚生,张诚生也没客气,点火抽起来。 程煜辉又道:“局里形势复杂,虞娇的身份必须保密。”他看到电脑邮箱时有一封未读邮件,叼着烟打开。 “我知道。宋局长都跟我说了。”张诚生问:“我什么时候和她见面?” 程煜辉把邮件看完,再拿起手机操作片刻后,才道:“今晚七点国泰电影院,座位我订好了,你自己去影院前台凭生成码取票!” “好!”张诚生透过烟雾瞧着他,忽然感慨地问:“听说你俩还没结婚?这次任务结束后,就赶紧娶了她吧!再劝劝她,别干这个了!卧底真不是女同志能干的。” 程煜辉笑而不答,反问他:“你呢?结婚没?” “结婚?我就算了!干这行的,干久了,想的通透,命拴在裤腰带上,有今天没明天的,就不要去祸害人家了。” 程煜辉对他肃然起敬,沉默会儿问:“你当年来复旦做交换生也是执行任务吧?” 张程生“嗯”了一声:“怎么?虞娇没告诉你?她当年因为你违反组织纪律,要被召回,由我来接替她继续完成任务。” 程煜辉问什么意思,他笑着解释:“你知道吗?我们做卧底的,每日里和这些穷凶极恶的罪犯打交道,头条忌讳就是对他们动感情,更别说还谈恋爱。这样的后果要么被他们毁灭,要么被他们同化,无论是对于组织上,还是对于她个人,后果都难以承受。好在你是清白的,否则虞娇不但断送了自己的警察生涯,根据情节的轻重,甚至会坐牢。她当时的情况是警校还没毕业。” 没人跟程煜辉讲过这些,当年很多事情不及细思,小叔就死了,小叔死后,他的应激反应就是将唐馨的一切尘封,午夜梦回时,哪怕是想到唐馨两个字都痛恨无比。现在对于张程生的现身说法,忽然忆起多年前唐馨对着胡广林痛哭的那幕,他开口提及,张程生早忘的七七八八,努力回想会儿,才笑道:“还能哭什么,不想离开,不想和你分手呗!但你知道,组织上下的命令,那就是铁打的纪律,必须无条件的服从,容不得你愿不愿意。后来是她死活不肯退出,我记得冯浩当时是负责那次行动的缉毒队长,他替她求了情,才得以继续留下来将功补过。”他又补了句:“我当时也说了自己的看法,局面太错综复杂了,换人确实不是明智之举。” 程煜辉沉默着抽烟,片刻后问:“虞娇的本名是什么?” “她没告诉你?”张程生显得有些诧异,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和她其实相当不熟,来替代她的工作也是头次见面,很快又调离了。”他把烟蒂摁灭后,往沙发上一躺,笑着说:“我在你这里睡一觉再走。” 程煜辉去柜里取出毛毯给他:“你休息,到点我开车送你去。”又道:“别和虞娇提我也参与了这次行动。” 张程生含混地答应着,很快就打起了呼噜。 虞娇傍晚撑着伞出门,这几天阴雨连绵愈发的冷,她先去了一趟丹妮的家,敲很久的门都没人应,倒是邻居听到声音,隔着纱门告诉她,丹妮和个年轻的男人一道出去了,那男人最近来的很勤。 虞娇没多说什么,道声谢再下楼,走在弄堂里时,有个人和她擦肩而过,先没在意,忽得脑里闪过什么,回首死死盯着他的背影,索性转身,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面。 第一零三章接洽 虞娇抵达电影院时已经开场了,放映厅里乌漆抹黑,盯着微弱的台阶灯找座位,差点踩空,有个坐边上的人适实拉了她一把,她道声谢谢,总算来到座位前,紧挨坐着个男士,前后左右都空的。 她看向他,他也在看她,虽说光线朦胧,但彼此还是很快地认出了对方。 虞娇怔愣后满脸惊喜,坐下跟他握手,压低嗓音道:“胡广林,我们竟然又见面了。” 张诚生嗯哼一声:“唐馨,我不叫胡广林,沉骆生,是我现在的名。” “虞娇。”她说,这也是我现在的名。 张诚生递给她个纸盒,托底热滚滚的,揭开盒盖,香味扑鼻,虞娇高兴道:“你怎么知道我好这口呀!” 离国泰电影院不远的地方,有一爿莉莲蛋挞店,号称上海最好吃的蛋挞,她匆忙忙经过时,发现排队的人有十米长,心底还挺遗憾,拈起一个咬了口,烫着舌尖也不肯放。 张诚生笑笑没答,虞娇也不甚在意,问他这几年仍在做卧底警察吗?见他点头,又问在哪里? 张诚生耐心地告诉她,五年前他走后,根据上级指派,一直在广州澳门香港协助公安部的缉毒行动,他想起什么,笑道:“启泰进出口公司运毒大案,缴获上百公斤的毒品,听说内部嘉奖了一位叫林宝玲的卧底女警察,我直觉就是你。” 虞娇笑起来:“那次我差点完蛋,医生说真是命大,子弹头离我心脏仅五毫米左右,再偏一点就死定了。” 虽然说起来云淡风轻,但张诚生是过来人,深知其中的惊心动魄,目光渐柔和,伸手摸摸她的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的好日子在后面呢。” “我也是这样想的。”虞娇倒是挺乐观。 张诚生等她吃完手里的蛋挞,才言归正传:“局里对这次诱捕行动非常重视。”他把会议内容及布署述给她听,尽可能不漏掉任何细节,述完后说:“你这边打算如何安排?给我引见的人叫什么?你了解他?” 虞娇想了想,先问:“是谁派你来执行此次任务的?宋局长?” 张诚生不由笑了:“唉呀!你还是这么谨慎,放心了,我是部里领导们一致商议派来配合行动的。你完全可以信我这一次。” 虞娇这才道:“局里的情况想必你也有耳闻。我必须谨慎,因为这关系的不只我一个人。” 张诚生微怔:“除了你,还有别的卧底警察?” 虞娇点点头:“我在广州任务结束后,养了大半年伤,冯队来找我,刘氏贩毒集团内部有我们的人,为保险起见,希望我能协助那位卧底警察的工作。他叫萧龙。” “原来是他!”张诚生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赞叹道:“他隐藏的够深啊。”又问:“我和他对接是吗?” 虞娇说是的,问他要来手机,输入萧龙的手机号码,让他自己打给他,再三嘱咐:“萧龙的卧底身份很特殊,不要让局里的任何人知道,包括宋局长,等任务成功完成后,有合适的机会,我们自己会和局里说的,这样对大家都好。” 张诚生明白她的意思,满口答应,他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简单的再问几句,便先起身离去。 虞娇继续边吃蛋挞边看电影,不经意瞟到张诚生正朝出口的门走,他身后跟着个人,出口有灯,那人的背影有些像程煜辉。 她想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萧龙和手下最亲近的三个马仔正在羊肉馆里吃饭。 羊肉馆里没什么人,大锅里在煮羊汤,翻滚沸腾,香味四溢,门窗都变成了毛玻璃。 老板坐在那认真地切羊肉,切得很薄,一片一片的。 两大盘满满的白切羊肉经不起几双筷子挑,很快就见了底,萧龙没吃什么,尽管喝着酒笑骂:“你们是饿死鬼投胎吧!三扒两咽就是一盘子。”又叫老板再切两盘子来,马仔阿兴忙接话尾喊:“再来一碗羊杂汤,多放点羊肝,芝麻烧饼也再来一块。”阿旺也跟着嚷:“老板,我要羊肉汤,多搁点肉啊,别小气巴拉的。”阿贵索性拿着碗过去:“老板,侬自家看看,汤里有啥,两块血、三片肝薄的像纸、心、肠、肚一点点。全部都是粉丝千张,再这样欺负顾客,不要怪我带弟兄来砸场子。” 萧龙只看到那老板唯唯诺诺接过碗,从烟腾腾的大锅里舀几勺到碗里,待阿贵回来,不等他问,阿贵已得意洋洋地显摆:“人善被人欺吧,我吓唬他两句,你们看,心肝肚肠皆有了。” 萧龙道:“你也别太嚣张,老板小本经营,用的是崇明白山羊,原料就贵,卖的又便宜,其它能省则省可以理解,少点就少点,味道鲜就可以了。” 老板端两盘子白切羊肉过来,听到萧龙在替他讲好话,连忙道谢,再讲一遍自己的苦经。 萧龙笑着不吭气,抬头盯着电视看球赛,他其实没啥胃口,任马仔们狠吞吐咽地吃着,吃的热上来,把外套都脱了。 直到阿兴说老大你的手机在响,他瞟了眼是个陌生的手机号码,随手接起,懒懒地喂一声。 “萧老板吗?我姓沉,对你手上那批大货有兴趣,想跟你详细的聊聊,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见个面?”那头声音洪亮,底气很足。 萧龙只简单寒暄两句,便把手机掐断了,也不说话,点了根烟,眯起眼盯着马仔。忽然问道:“我对你们好不好?” 一致说没见过像龙哥这样对手下好的。 萧龙笑了笑:“知道刚才是谁电话我么?沉老板!知道沉老板是谁么?香港人,沉诚地产的老板,知道沉诚地产背靠谁么?沉昌和家族!富的流油,上次说的那批大货,他刚才电话来,全要了,让我找个地谈谈。这事成后,你们三个,这辈子吃香喝辣住豪宅不愁了。” 三个马仔两眼放光,连忙倒酒恭喜龙哥。 阿旺说:“龙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要是公安局的线人可咋整?” 萧龙道:“你们建议个好地儿,隐密,有条件下手,聊的不对就把他做掉,还不会被人发现。” 阿贵见阿旺阿兴在那冥思苦想着,他连吃两口白切羊肉,塞的满嘴嚼着道:“龙哥,我知道一个好地儿。” 第一零四章引见 萧龙问他哪地儿好。 阿贵说:“去逍遥游啊。”逍遥游是上海百余个洗浴中心之一。 阿旺连连摇头:“不行不行,龙哥要找个隐密安静的地儿,浴场闹哄哄全是人,鱼龙混杂的,没准里面还有警察便衣。” 阿贵斜眼撇嘴:“你懂个屁!也不瞧瞧那是谁的场子,热闹的地方有,清静的地方也有。” 阿兴好奇地问:“你说,是谁的场子?” “敏昂的!”阿贵看向萧龙,撺掇道:“到浴场里,洗桑拿泡池子,手机不好带进去,等于同外界断了联系,大家脱光光谈生意,若发现他是雷子,当即摁进水里结果了。” 阿兴和阿旺想想说,确实是个好主意,萧龙叼着烟,透过青雾觑眼盯向阿贵,盯得阿贵心底发怵,讪讪道:“我就一提议,龙哥你......”他话还未说完,萧龙开口打断,且笑了:“平时看你戆头戆脑的,一到关键时刻就能派大用。这票要成了,不少你的。阿兴阿旺,你俩多学着点,别光就知道吃,吃!”抬手用力拍他俩汗滴滴的脑门。 阿贵说谢谢龙哥。 阿兴和阿旺敢怒不敢言,恨恨瞪了阿贵一眼。 “走了!去逍遥游。”萧龙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打电话,顺手扔了几张钞票给羊肉馆老板。 抵达逍遥游浴场门口,萧龙下车环顾四周,很快便锁定张诚生,张诚生虽然在和两个男子说话,但显然也看到了他,便独自一人走过来,微笑着握手寒暄,没讲两句,阿贵凑近前说给敏昂电话过了,敏昂恰好也在浴场,让他们在大堂等着,他这就过来。 大堂内金碧辉煌,宽敞明亮,跟五星级酒店前厅没区别,还挺像模像样,男宾部在左,女宾部在右,因时间关系,前台围着不少人,进少离多。 萧龙朝阿贵道:“我和沉老板先去更衣室,敏昂来的话,让他去那里找我们。”说完就和张诚生往男宾部里走,阿贵有胆也不敢阻拦,眼睁睁看不到他俩背影后,赶紧给敏昂打电话。 敏昂匆忙忙赶来时,萧龙和张诚生穿浴袍趿拖鞋、正坐在更衣室外的沙发上吃茶聊天。且看到了他,萧龙面不改色的把张诚生介绍给他,敏昂热情的和他握手,沉老板长沉老板短的,然后微笑道:“这里人多吵闹,说话不方便,我领你们去VIP泡汤厅。” 他们跟着敏昂左弯右绕,穿园过径,前厅的喧嚣很快被甩在后面,萧龙边走边环顾,中式庭院设计,松柏森然,月光皎洁,房前除看守的,两名女接待拉开玻璃门,三个烟腾腾的大池子,内有温泉浴、药浴和冲浪浴。 萧龙把欲要跟进来的敏昂拦在门口,似笑非笑地:“我们要谈买卖,你就别进来参和一脚了。” 敏昂表现的很有诚意:“嗳!你以前没单独卖过货,头次就是一笔大单,我恐怕你搞不定,所以愿意来帮帮你。要是旁人,八抬大轿子来抬,我都懒得理!我又捞不到什么好处。讲白了,纯粹看在刘瑷的面子上.....秦爷有多着急脱手那批货,你心里要有点数,万一搞砸了,他那边发起狠来,连刘瑷都救不了你。” 萧龙话里不以为然:“我这些年替刘蒙坎刘星波刘瑷卖命,没功劳也有苦劳,他秦北算哪根葱!” 敏昂笑着摇摇头:“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算了,别和他对着干,记住了,以后你会感谢我的。” “你这么说,就更不能让你帮我。”萧龙咬牙发狠道:“秦北一直瞧不上我,我心底比谁都清楚,他以为我就是个小白脸,靠着刘瑷往上爬,这次我要让他睁大狗眼、好生瞧瞧我的本事。”说完不再搭理他,一脸不霁往房里走。 敏昂此时倒不好再跟进去,只跟女接待嘱咐两句,也就转身离开。 张诚生半身泡在温泉里,看着萧龙走下台阶、进到池子内,才要开口,却见他撇撇嘴角,朝某个方向使个眼色,张诚生立刻明白,这里有监控摄像。 他们没有谈多久就结束了。 张诚生让萧龙有事先走,他则趴到床上去,享受女技师的泰式按摩,因为太舒服,还睡了一觉。 待他扎紧浴袍、神清气爽地走出门,看到敏昂一副等候多时的样子。 虞娇连看了两场电影,是科幻片,时间很长,她没啥兴趣,睡了醒,醒了又睡,直到手机响起不明来电。 她走下公交车,听到两下按喇叭声,穿过马路上了一辆小轿车,车子很快发动,冲过红绿灯,直行没多久,拐进一条小马路,速度渐慢下来,索性靠边停了。 萧龙想抽烟,摇下车窗,冰凉的雨丝梢进来,还有一缕潮湿的冷风,他便把车窗又阖紧了。 虞娇把装蛋挞的盒子给他,说特别好吃,他信任她,真个咬一口.....咬都咬了,流泪也要吃下去。他蹙眉问:“张诚生可靠么?” 虞娇很坚定地语气:“你放心,他做卧底缉毒警察比你我年数都长,经验更丰富,他还是全国公安系统二级英雄模范呢,他是我的偶像。你不信任我,也要信任他!” 萧龙啧啧道:“我以为你心里只有程煜辉这一个能耐人呢!能听到你夸赞其他男人,真不容易!” 虞娇不认同他的说法:“你们都很优秀!张诚生是,你也是,还有刘家宏、缉毒队的警察们。”微顿了顿:“但比程煜辉还差了点点。”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挺狗腿子,不由也笑起来。 “爱情使人盲目。”萧龙总算吃完蛋挞,沉默会儿:“妮妮应该也爱吃这种滑滑嫩嫩的东西,她现在,还好吗?” 虞娇不想他在这时候分心,点了点头:“我会经常去看望她,你瞧,我也帮她带了一盒蛋挞!” 萧龙没再多提这个,而是把在王朝会所时,偷听到秦北和敏昂的对话述了一遍,且道:“秦北对我仍有戒心,我身边马仔也有敏昂的人,既然秦北敏昂暗算着要夺我生意,索性将计就计,他们要就给他们,到时交易失败了,也怀疑不到我的头上。只是,苦了张诚生,秦北敏昂实在不好对付。” 虞娇问:“张诚生知道这一切吗?” 萧龙低嗯一声:“我都告诉他了!他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 第一零五章猜测 宋局长、程煜辉和刘家宏,在南方商城附近的一个娜娜小笼馆里,现在是凌晨过点,他们在等张诚生。 娜娜小笼馆的老板叫李乾,以前也是缉毒警察,退休后盘下这爿小店,卖卖小笼馄饨面条盖浇饭,经营状况凑合,主要为打发这无聊的时光。 他年轻时结过婚,因聚少离多,老婆捺不住寂寞出轨了,离婚大概五年后,又找回来,她和男人都吸毒,跟别人共用注射针头,不幸染上艾滋病,有个三岁的孩子无人托付,思来虑去想到他,跪在他面前苦苦求他收养,否则只能一起死了。 他没想到自己一个和毒贩做了半生殊死搏斗的缉毒警察,前妻却因毒品而死,觉得震撼和愧疚,震撼于命运的捉弄,愧疚的情绪更为复杂,他最终收养了这个孩子,孩子跟他的姓,叫李娜,这些年培养她读书、工作,再远嫁到北京,生儿育女,生活幸福。 前妻把孩子给他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宋局长坐躺椅上,摇晃着闭目养神,刘家宏抡着两柄菜刀帮忙剁肉馅,李乾则在包小笼,他左手三个手指,右手四个手指,都是被毒贩砍残的。虽如此,但包包子的手法却很熟练,他教程煜辉,馅不能多不能少,三钱正好,皮上的褶子捏十四个,饱满又好看。 程煜辉包了两个后放弃,微笑道:“下次我带个女孩来,她肯定有兴趣跟你学。” 李乾正要说话,玻璃门被推开,张诚生走了进来。 宋局长带他们到里间开会,张诚生也不用他们询问,先把晚上的经历详细地汇报一遍,主要有三点:第一,虽然联系人介绍卖家萧龙认识,但敏昂却在萧龙离开后另外找到他。第二,他们很谨慎,保持有高度的戒备心,选择在浴场谈事,敏昂撇清和萧龙关系。 宋局长问:“怎么撇清的?” “萧龙做木材生意,敏昂店里装修时买过他的。”张诚生继续道:“敏昂一字未提那四十五公斤的毒品及交易,只说想在香港炒楼,不停盘问他在香港的生活和生意,很明显是在摸底。第三、分别时敏昂没有表现出想交易的兴趣,也没定再见面的时间。” 宋局长凝神听着,问他有什么想法。张诚生说:“很明显,秦北更信任敏昂,更属意由他来促成这笔大买卖。接下来敏昂会去核实我的身份,如果没有异常,交易应该能成。” 宋局长松了口气:“你的身份绝对没问题。萧龙这条线就舍弃,重点和敏昂那边多周旋。”想想说:“这帮子毒贩显见是老手,刁滑的很,接下来是一场硬仗,你们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处处小心,步步谨慎,别着了他们的道。还有,我觉得可以把萧龙利用起来,让他们内斗,以此混淆视线,给我们争取到机会。” 他们又聊了些细节问题,但行动还在初始阶段,多聊也聊不出什么,便起身各自散了。 刘家宏坐程煜辉的车回去,路上的时候,他问:“和你联络的那个联系人,就是老冯销掉档案资料的其中卧底之一吧?” 程煜辉的话模棱两可:“谁说的,热心群众就不能助我们警方一臂之力?” “你少在那跟我打马虎眼!程煜辉我算看透你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和同事,你我什么样的人,还不够知根知底吗?我对你挖心掏肺,你对我半斤八两。你说我什么时候怀疑过你,你却八百个心眼子,你对得起我么!” 程煜辉淡道:“人都会变的,譬如我,早变的自己都不认识了。” 刘家宏嗳了一声:“别人我不敢保证,你和我这样的,哪怕性格、脾气、爱好甚至审美、口味都变了,但对惩奸除恶、打击犯罪的心不会变,安守百姓、保护人民是终身的信仰更不会变。” 程煜辉看看他:“什么时候学会喊口号了?都不带喘气的。” “开会和做报告多了就这样。”刘家宏龇着牙笑:“玩笑归玩笑,这些话发自内心是真的。”又道:“说实话,我一直在猜测联系人到底会是谁!上次去密室逃脱,越想越蹊跷,你不是会突然玩这种年轻人游戏的性格。还好死不死的和秦北他们来个亲密接触,若非巧合,必是安排!推算一下时间,你那天是打算和联络人接头的吧!” 他一错不错盯着程煜辉的表情,但这哥们反侦察能力太强了,镇定的瞧不出蛛丝马迹,便接着往下猜:“沉凤和林玫我带来的,这俩女人最先排除,秦北、萧龙、虞娇、还有那个谁,L8的调酒师托尼,服务生叫啥来着,吴芸?这俩直觉不是。秦北排除,就剩下萧龙和虞娇了!你和虞娇狗皮倒灶的,难道是她?” 程煜辉盯着前方十字路口的红灯:“你觉得她像吗?” “不像。”刘家宏摇头:“虽说人不可貌相,但以我多年的刑侦经验及敏锐的洞察能力,也和做过卧底的女警察打过交道,那种心有灵犀的感觉,在她身上找不到。” 程煜辉听得忍不住笑了。 “你别笑啊!我说真的!”刘家宏道:“我看虞娇人如其名,娇气弱小,浑身没个三两肉,怎么擒拿格斗、跑跳腾跃和穷凶极恶的罪犯做斗争!” 程煜辉沉默了一下,缓缓噙起唇角:“她的腿其实挺有力的。” 刘家宏睁大眼睛瞪着他,这什么表情.....忽然不敢置信:“程煜辉,我和你讲正事,你在跟我开黄腔?!” “我没有。”前面红灯灭,绿灯亮,车流如条璀璨银河。 “你还记得广州那个启泰运毒大案吗?那个卧底女警察真是牛!嘉奖时虽是个背影,那大体格子,就该那样的。” “卧底警察怕暴露身份,一般不示人,那个背影也可能是假的!” “你的意思?”刘家宏问:“虞娇就是联络人?” “我没说,是你在猜!”程煜辉道:“你怎么不猜萧龙!”他心底莫名一动,似有风掀起眼前一帘薄纱,还未窥到真景,又被遮掩住了。 “萧龙。”刘家宏把这名字在嘴里叨叨几遍,皱起浓眉道:“这小子和他打交道几年,光我抓他的次数就有一只手,黄赌毒无一不沾,太肆无忌惮了。我觉得不像!”他越猜越头疼,索性不说话了,过会儿想起什么:“周末来我家烤肉。” “都什么时候,还有这闲心。”程煜辉一口拒绝:“等行动结束后再说!” 刘家宏想果然是个法医,根本不懂这样的诱捕行动有多难搞,以他的经验来看,早着,八字还没一撇呢。 但是他这次想错了,一星期不到,敏昂那边电话给了张诚生,约着要见面详谈。 第一零六章过招 张诚生前次约在浴场见面,后来他去更衣室穿衣服,打开柜门后,敏锐地察觉到被人动过,虽然痕迹很轻。 考虑到毒贩如刚出洞的老鼠般谨小慎微,所以这次照旧没有给张诚生上监听跟踪器,也没有安排人在后面跟着。 张诚生中午去的,到下午三点半时,才给宋局长打电话,还是约在娜娜小笼馆。 他带来一小袋样品给程煜辉去物证科做鉴定,并且说:“以我的初步判断,应是海洛因四号,纯度和成分挺罕见的。”做这行久了,鼻子比缉毒犬还灵。 宋局长问:“价格呢?” “价格倒还好,比市场价还低了一成,看来是真的急着要出货。” “你有没有见到或听他们提起过秦北?” “没有,秦北一字未提!敏昂只说货是从金三角运来的,品相特别好,他要求严,一定要高纯,不许在里面掺东西,这样做的目的也是希望建立长久合作的关系。” 宋局长点燃一根烟,沉思着:“如果秦北一直这么躲着,此次想抓他机会渺茫。 ” 李亁坐在门口洗猪大肠,转头说:“我这里不能抽烟,收银台有薄荷糖。” 刘家宏想你这猪大肠也够异味的。 张诚生表示认同:“他太狡猾了。” “没关系,来日方长。”宋局长灭掉烟,又问:“约好交易的时间和地点没?” “敏昂让我等电话。” 宋局长没再多说什么了,想了想朝程煜辉道:“你要注意联系人的邮件,她或许会提前有消息。” 程煜辉点点头,各自分散回局里,两小时后,物证科那边就有了鉴定结果,纯度高达99%,确定和上次缴获的那五公斤海洛因是同一批货。 这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说明长久以来,牺牲的老冯带领缉毒队打击追捕毒贩的目标和方向从未错过。 天色如按了快进键,很快云飞月出,华灯初上,萧龙目光沉沉地站在阳台上抽烟,一双胳臂自背后环腰至前,穿着性感睡裙的刘瑷刚洗过澡,一股子沐浴露味儿,踮脚亲吻他的脖颈,含混地问:“怎么不进屋?外面好冷!” 萧龙回头朝她吐口烟圈:“没看到我在抽烟?” 刘瑷笑嘻嘻的,搂在他腰间的手渐往下滑,萧龙知道她动了邪念,于是把她的手推开:“我们中国的习俗,确定结婚的男女,婚前不干这破事。” 刘瑷仍旧又贴上他的脊背,抱住他的腰说:“我是缅甸人,可不受这个约束。多少天了,你就一点都不想?” 萧龙把烟头摁灭掷进垃圾桶,挣脱开她,板着脸说:“不想。”转身进了房,打着空调,温暖如春。 刘瑷紧随着他坐到沙发上,笑道:“我知道你还在为敏昂抢你生意、夺你客户生气。你放心,我会替你出头的。”手钻进他的衣服下摆。 萧龙身躯没动,冷笑一声:“敏昂敢这么做,以为我不知道是秦北的主意?!他就是看不起我,故意陷害我。一来就坏这行的规矩,你俩哥哥都不敢这么玩,他算什么玩意儿,害我被杜强那几个嘲笑,在手下面前更是威严扫地。妈的,我要去找他,他现在在哪?王朝会所?” “这次主要货太多、金额巨大,雷子严打又紧,你是新手,没敏昂经验丰富,还不是怕你搞砸了!大家都没得赚。”刘瑷已经半个人吊在他身上,手乱摸,嘴里敷衍着:“等这次货卖掉后,我让秦北补偿你......你现在找不到他的,他不在王朝,他和敏昂几个在吃席。” 萧龙立刻明白了,看来敏昂明天要进行交易,他们这行的规矩,交易的前一晚会聚在一起吃席,类似于为他践行,吃好喝好好上路的意思,每次毒品交易都是进一趟鬼门关,但高额的利润回报仍促使这些亡命之徒挺而走险,心怀侥幸。 “怎么,撬掉我的生意不说,吃席也不叫我了?”萧龙一把甩开她的手,不耐烦道:“你怎么跟婊子似的,一天不干会死啊!” 刘瑷怔了怔,顿时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抬手用力扇了他一个耳光,咬着牙根大骂:“你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怕你生气多心,吃席我都隐瞒不去,一心一意在这里陪你,你倒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她腾的站起,去桌屉里取出把枪来扔给他,恨恨道:“秦北在KinKin墨西哥餐厅,你有本事,就去毙了他,我敬你是条汉子。” “你以为我不敢?!”萧龙一把抓起手枪插进裤袋,怒冲冲地扬长而去。 刘瑷眼睁睁看着他甩门走了,气得直捶胸口,不停的吸气呼气,以排解心中的郁闷,她觉得自己真是中了邪,怎么就喜欢上这个白眼狼呢,不由掉下两滴眼泪,又擦掉,拿起手机打给秦北。 萧龙开车到墨西哥菜馆,衡山路堵的水泄不通,耽误不少时间,门前阿旺阿兴已经在了,看到他急忙汇报:“秦北杜强他们都走了。只有敏昂和手下马仔还在。” 萧龙没说话,从电线杆上扯下一张纸塞进口袋里,沉着脸走进饭馆,径直来到包厢,果然只有敏昂和手下马仔在喝酒聊天,但桌上杯盘狼藉的程度,显见秦北他们走的挺匆忙。 敏昂不慌不忙地朝他笑道:“够长脸吧,秦北听说你要来都得逃!” 阿兴拉开椅子,萧龙往上一坐,目光冷冷扫视一圈马仔,敏昂给马仔们使个眼色,一众会意,这也包括阿兴阿旺,都退到包厢外去了,并把门关紧。 敏昂给他倒了杯干红,微笑着说:”这次是我不仗义,坏了规矩,我给你赔罪,明日若交易顺利,我那份都给你。” “你他妈少在这里装好人。”萧龙拿起牛肉馅卷饼咬了口,骂道:“你们把我的脸按在地上踩几脚,再撒把钱到我脸上,还当我马仔好欺负?”他把枪掏出来放桌上重重一搁:“要不是秦北逃的快,我不毙了他才怪。” 敏昂不敢得罪他,说到底刘瑷喜欢他要死要活的,真个他俩结婚了,日后难保不在自己之上,便仍旧陪笑:“你要毙了他,你也活不成。”又道:“你说吧,怎么补偿你,你才能气消了?” 萧龙道:“明天的交易,我跟你一起去。” 敏昂愣了一下,摇头说:“我无所谓多你一个少你一个!但得秦北答应才行。你打电话问问他,他只要肯,我没意见。” 萧龙板着脸道:“你知道他不会同意。” 敏昂耸耸肩膀,表示爱莫能助,也有些许幸灾乐祸。 萧龙捏着酒杯一饮而尽,白晳的面庞很快透出薄红,深深地看着他,突然冷笑一声。 敏昂有种不祥的感觉,不由开口问:“你笑什么?” 萧龙道:“你要大祸临头了。” “怎么说?” “公安局贴在公示栏和电线杆上的认尸启事单,你看了没?” 敏昂表情有些奇怪:“你想说什么?” 第一零七章前奏 萧龙把从电线杆上扯下的纸摊到敏昂面前,让他睁大眼睛好好瞧瞧。 敏昂先不以为意,看到最后突然脸色大变,拿纸的手都在发抖,斜眼悄睃埋头正吃烤春鸡的萧龙,努力平复心情,问:“这是什么时候贴出来的?” “十天半个月总有了,怎么,你不知道?”萧龙看他的神情,添了一句:“你不知道,不代表秦北和你一样。” 敏昂暗想着方才秦北心如明镜却仍和他谈笑风生的样子,不由后背生冷,汗毛倒竖。为掩饰陡然而起的恐慌,他掏出烟点燃猛吸一口,咳了两声,强撑着试探:“你又知道什么?” 萧龙笑起来:“当初秦北把苏韵丢给手下,他们在背后可没少议论,什么都说,对,说她脚踝有刺青,QBLOVE,爱秦北,既然爱秦北,啧啧,怎么就和你勾搭上了?” 敏昂吸了口烟:“你不要胡说八道。” “这秦北,自己女人看不住,不从自身找原因,尽干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活该他戴绿帽。”萧龙瞟着他道:“你低估了公安局法医的能耐吧?连纹身什么时候做的都能验出来。秦北一定知道苏韵什么时候做的!” 敏昂的面色愈发凝重,不想听他讲,抬起手腕看表,随即说:“明天交易地点秦北定,我在等他消息,定下来我让马仔通知你,不要让他发现。你走吧,我想安静一会儿。” 萧龙收起桌上的枪,爽快地站起身离开,出了包厢,看到阿兴阿旺嘀咕了两句,让他们在这盯着,开车直往虞娇的住处而去。 敏昂倍感头痛,知道在苏韵假尸的处理上大意了,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正如萧龙说的那样,他低估了公安局法医的能耐,更没想到认尸启事单上竟写得如此详细,再想到秦北的阴狠手段,他问苗陵:“我该怎么办?” 苗陵是他的手下,也是他的弟弟。 苗陵压低声说:“趁秦北还未动手,我们赶紧逃吧。” “能逃去哪里?” “回缅甸!苏韵不是说了,她的叔叔在佤邦联合军里做参谋,让你尽快回邦康去找她,有她叔叔罩着,刘家兄弟不敢太过份。 ” 敏昂一根烟接一根烟抽着,不知过去多久,他下定决心道:“不能空着两手走,明天拿到钱后再走。” 俩人商议着对策,苗陵最后问:“真要叫萧龙来吗?” 敏昂弹了弹烟灰,点头道:“可以叫他来,到时给个假时间,等我们走后,他来当替罪羊,秦北反正也不信任他。” 苗陵笑着说:“哥,还是你行!” 敏昂长叹了口气,实在没想过会走到这一步。 为个女人值得么?时至今日,他心底有一个答案,只是后悔已没了回头箭。 晚上十一点左右,程煜辉和刘家宏及缉毒队的谭耀明薛雨几个来到早食店吃夜宵,推门而入,空调开的很足,暖烘烘的。 店里没顾客,周悠和父母坐着在看电视,见到他们忙起身来迎。 程煜辉要了碗鲜肉小馄饨,刘家宏几个大排年糕、辣酱面加素鸡加卤蛋加香菇面筋点了不少,周悠手脚麻利的记下来拿到后厨去,她的父母已经在忙着开火起锅。 刘家宏热得脱衣服,看一眼程煜辉道:“你脸上的伤倒好了。” 程煜辉心不在焉的嗯一声,自顾玩着手机,薛雨道:“听说那个无名女尸,刑侦科接到知情人电话,说死者名字叫苏韵,缅甸人。他们发申请去外国人出入境管理局调她的信息,还在等回执。” 谭耀明撕着一次性碗筷外面包的塑料薄膜,一边道:“外国人最难搞!他们有的头痛了。” 周悠送来一壶菊花枸杞茶,朝刘家宏关心地说:“刘队,看你眼睛通红,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啊,这茶特意给你泡的,清火明目!”亲手替他们把茶碗斟满。 薛雨道:“刘队那是沙眼!你关心错人了,他有的是人疼。” 说什么呢!刘家宏抬手拍他头一记。 程煜辉抬起头瞅了瞅他:“有说错吗?你恼羞成怒!” 刘家宏瞪他一眼:“别让我说出什么来。” 周悠也不害羞,笑嘻嘻地看着他们,又给刘家宏茶碗里斟满,随意地问:“你们这么晚还来吃夜宵,又要出任务么?” 刘家宏点头,指着电视说:“你看新闻没?未来五天有大领导来市里视察,浦东全域及浦西多条马路要进行交通管制,一街一路口全要配备警察,人手不够,我们不出警也要去配合工作。” 周悠听了发愁:“我明天约小姊妹一起去巴黎春天呢!” 谭耀明补充:“淮海路的不要去,可以去长宁路的巴黎春天,那边没有需要规划的路线,应该宽松些。” 刘家宏总结:“除了长宁和徐汇比较宽松,别的地方到处是我们的人,你过了这几天再去逛街,又不是没衣服穿。” 谭耀明开玩笑:“刘队你这就不懂了,女人的衣柜里永远缺一件衣服。” 刘家宏忽然想起什么,问程煜辉:“我记得你家里有条女人的红裙子,怪好看,是啥牌子?我也给我老婆买一条。” 程煜辉淡道:“你买不起!” “靠,瞧不起谁。你说多少钱,五百?一千够不够?”刘家宏看他摇头,伸出两个指头、三个指头,一个巴掌......瞪圆眼睛道:“五千?靠,还不够?那我是买不起!我输了,你个败家爷们。” 馄饨面条全部端上桌后,周悠也识相地走开了,自去接着看电视。 刘家宏朝他们眨眨眼,几个心领神会,露出一抹笑容。 萧龙在弄堂口抽掉一根烟,这才不紧不慢的往里走,推开灶披间门踩楼梯到三楼,下意识看一眼地上的铜钱草,轻轻地叩了两下房门,虞娇来开门,见是他有些意外,转念一想无事不登三宝殿,从柜里拿拖鞋给他换,萧龙边换鞋边说,铜钱草快冻死了,你换盆矮冬青吧。 虞娇答应一声,去把客厅的空调开了,再给他倒杯热水,才问:“交易有消息了?” 萧龙没答,反而问她:“刘家宏那边有消息吗?” 虞娇摇摇头:“张诚生只拿到敏昂给的样品,鉴定后确认是上次漏缴的那四十五公斤海洛因。交易时间和地点由敏昂定,拖有两星期了,三天前敏昂打电话问鉴定结果后,又没消息了。” 第一百零八章 萧龙把刚才在墨西哥餐厅和敏昂的谈话讲了一遍。 虞娇问:“确定是明天吗?” 萧龙点头:“席都吃了,八九不离十!但具体时间和地点还未定,敏昂也在等秦北通知。” 虞娇跑到房里端来电脑,盘腿坐在沙发上给刘家宏发邮件。很快就收到回邮,她念给萧龙听:“宋局和他们都在张诚生住的喜来登酒店,准备通宵等。张诚生有消息也会及时跟我反馈。”想想又问:“敏昂没有诚信,他真的会告诉你交易时间和地点吗?” 萧龙道:“敏昂弄个苏韵的假尸糊弄秦北,他很清楚败露的后果,我怀疑他明天拿到钱会跑路,即便告诉我交易的时间地点,估计也是不怀好意,你跟刘家宏说,让张诚生明天小心些。” 虞娇嗯了一声,低头噼里啪啦继续发邮件。 萧龙打开电视看会儿新闻,掏出手枪和手机摆在桌上,今晚大家都不要睡了,他先去卫生间洗澡。 虞娇没吃晚饭,往厨房煮了碗泡面,回客厅吃的时候,听到萧龙的手机振动声,她看是刘瑷的来电,拿去从门缝间递给他。 萧龙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嫌弃房间里一股泡面味,虞娇笑嘻嘻地点燃香薰,再拿过他的枪摆弄:“高级货啊!” “刘瑷的。”萧龙看她把枪口对向自己,本能地晃开身体,皱了皱眉头:“别瞎指,当心走火。” 虞娇笑道:“你别瞧不起我,我枪法可准了。” 萧龙还未答话,手机适时响了,他接起来听,不时嗯啊两句,挂掉前吩咐继续给我盯着,然后告诉她:“我让阿兴阿旺盯紧敏昂。” “这么听你的话?” “有钱能使鬼推磨。”萧龙道:“生意被敏昂撬掉,断了财路,最不服最恼火的其实是马仔他们。” 虞娇想起什么说:“你猜我前些天在你家弄堂里看到了谁?” 萧龙抬眼看他:“是谁?” “李友福。” 李友福原在衡山路那片转悠,他能跑到这边来,一个说明他换了地盘,另个说明附近有吸毒者。 “那个渣滓。”萧龙知道他,一直从杜强的手下阿华那里拿货,再跑街串巷卖给吸毒者,他出名是因为好色还变态,没少占吸毒女的便宜、并残害她们。 “我跟了他一段路,他大概有所察觉,东拐西绕把我甩掉了。” “等明天行动完成后,找个机会把他给端掉。”萧龙继续看电视。 虞娇已经有些时日没见着丹妮了,忍不住问:“丹妮有给你打电话吗?”见他摇头不回答,怕扰乱他的情绪,便没再接着问。 她起身去煮了一壶咖啡,俩人边喝咖啡边熬时间,到五点半天还昏黑时,萧龙接到阿兴的电话,说敏昂带着他弟弟苗陵和三个马仔从家里开车走了,问要不要继续跟,萧龙道:“跟着,跟近些,想办法让他发现你们。”阿兴答应着挂断电话。 过有二十分钟左右,萧龙的手机再次响起,见是敏昂,他故意打着呵欠问:“什么事?” “我不是说有消息会告诉你吗?”敏昂显然气急败坏:“你竟让马仔跟踪我。”又压低声说:“秦北也派吴莫和瓦拓在跟着我。” 萧龙开门见山:“你告诉我交易的时间地点,我立刻让马仔回来,不碍你发财。” 敏昂犹豫了一下,似乎多无奈似的,还是说了,并告诫他:“不要说我说的,不要让秦北发现,不要坏我好事。” 萧龙挂断手机,对虞娇道:“你发邮件告诉刘家宏,交易地点在天山路巴黎春天后面的永乐苑。交易时间八点。” 虞娇照着做了。 宋局长从外面进来,听程煜辉的汇报,刘家宏已经查出,永乐苑是一处即将拆迁的弄堂,里面居民已经搬空,就等市建破土动工盖大楼。他忍不住骂道:“这帮毒贩子可真会选地方。” 众人也皱紧眉头,永乐苑是上海大多数弄堂的格局,中间一条狭窄的过道,两边有数道门,随便选一道门进去,一楼是灶披间和木质楼梯,踩楼梯上去有六层,阳台,开窗,老虎窗和顶楼晒台,都能把过道或街景的情况看得明明白白。一个楼里通过老虎窗或晒台可以跳跃到另一个楼里,是个易躲易守不易攻的地方,唯一有利的,想从这条弄堂走出来,只有四个出口可以。 刘家宏道:“我马上带人过去,趁天还黑着,毒贩子就算提早在楼里,也难看清楚,先一个楼一个楼地扫,摸清楚他们具体位置再说。” 这时候张诚生打电话过来,说是敏昂让他带好钱出发,他在酒店外面的马路边等着。 宋局长望向钟,六点二十分,说道:“交易时间不对,看来敏昂那边也防有一手,交易地点是不是永乐苑,现在就难说了。” 但此时的情况很急迫,需要立刻做出决断,他一时间有些犹豫,主要还是人手不够,别的区警察难调支援,如果把缉毒队先调去永乐苑布控,万一那里不是交易地点,就难办了。他看向程煜辉:“你问问联络人,情报里的交易地点到底准不准。” 虞娇收到程煜辉的邮件,告诉萧龙:“交易时间不对,现在六点二十五分,敏昂打电话给了张诚生,约他在酒店外面的马路边会合,然后带他去交易地点。那永乐苑会不会也是假的?刘队问交易地点能确定吗?别的区很难增援人手,如果布控错误,会影响后面的行动计划。” 没谁敢捶胸脯确定!萧龙自然也不敢保证,他想说依自己的直觉和判断,地点没问题,但万一有问题呢,敏昂就是在玩他.....他担不起这个责任,更况还要牵连到虞娇,他沉默地摇摇头。 虞娇只得如实的回复过去,宋局长抽着烟没说话,有人敲门,是打扮成便衣的薛雨来汇报:“张诚生坐电梯下楼了。” 宋局长没有再考虑或征求刘家宏他们的意见,眼前的状况太急迫,他还是做出了保守的决定:“第一,跟在张诚生的车后面,几辆车轮流跟随,注意不要被他们发现。第二,如果交易地点确实是永乐苑,封堵这条弄堂的四个出口,等他们出来就实施抓捕。第三,如果不是永乐苑,再根据交易地点的状况定策略。”他强调:“一定不能打草惊蛇,不能冒进,要考虑到张诚生的安全。” 程煜辉把宋局长的决定回邮给了虞娇,萧龙摸着下巴思考会儿,起身穿上皮夹克,把枪别进裤腰,到门口换鞋。 虞娇问:“你去哪?” 他说:“我觉得永乐苑应该没错,等到敏昂带着张诚生到达那里,天也亮了,刘家宏他们想跟进去都没办法,只能守住出口,谁知道那里还有没有别的可以逃生的地方,趁现在天黑,我先摸进去,免得被他们逃了。” 虞娇等他走后,想了想,跑进房里,从床底抽出个木头盒子,开锁揭盖,上面是些日记本等杂物,她的手往底下掏,掏出一把手枪来。 第一零九章 张诚生开的车是金杯海狮,摇摇晃晃从停车场出来,到了路口,停着一辆崭新的黑色奥迪。 敏昂和苗陵下车走过来,张诚生坐在副驾驶,摇下窗直接问:“你们的货呢?去哪里交易?” 敏昂斜着眼往车里探,看后面坐着四人,顿时表情有所警觉,压低了嗓音:“你的钱带了吗?” 张诚生皱起眉头:“能不带?!你想搞什么?” 敏昂道:“我总要看到钱才安心。” “我也要见到货,没货免谈。” “一路都是警察,我哪里敢带货过来,已经先运往交易地方了。你的钱我得先看到才能领你过去。” 张诚生表示不满:“我还没做过这种生意。货没见,在哪交易,你也不说,我凭什么带钱跟你走?” 敏昂笑了笑:“凭什么?凭我货纯,凭我价格好,样品你也验过了,这样的货多少钱一克,沉老板是见过世面的聪明人,不用我多说。若不是我等钱用急着出手,也想和沉老板交个朋友,你去哪都买不到。要不要交易随便你,我不愁卖,但沉老板,用你们中国话说,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见张诚生板着脸不说话,他和苗陵转身就走,一直走到奥迪前拉开车门时,张诚生让司机摁了一下喇叭。 敏昂弯腰坐进车内,只有苗陵磨磨蹭蹭走过来,开口问:“沉老板还有事?” “不是要看钱吗?”张诚生对后面的人说:“让他看。” 有俩人下了车请苗陵进去,后座一排有五只大箱子,是密码锁,张诚生打开一只,里面堆迭的整整齐齐全是簇新的美钞。又打开一只,同样满满全是美钞。苗陵出了车,走到奥迪副驾驶位窗前,和敏昂嘀咕会儿,再返回来:“你们人太多,去掉两个!” 张诚生咬牙,让两个人下车后,苗陵才说:“你的车跟紧我们走就行了。” 奥迪车由路边缓缓驶向路央,司机和另两人是北京那边缉毒队的,和张诚生一起被派来配合执行此次行动。他们的车赶紧打着方向盘随上,张诚生拨手机给宋局长汇报面前的情况,宋局长的意思,怕还有敏昂的人在车后断路,为防暴露,他们不易跟的太紧,只能见机行事。 这是个初冬的阴天,太阳躲在厚重的云层后,光线黯淡,清冷的空气从半开的车窗袭涌而入,司机忍不住打个喷嚏,街道青白绵延像一条冬眠的长蛇,僵直了身躯,私家车寥寥,出租车也不多,倒是公交车轰隆隆的擦边而过,里面同样人寥寥,还没到上下班高峰的时刻,什么都显得懒洋洋,包括清洁工手里划扫的笤帚,小吃店门口蒸笼冒出的烟气。 十字路口已经有警察站着,过延安中路时,张诚生的车被拦下,要求查验三证,看到几只大箱子也要求打开,张诚生只得给宋局长打电话,一段小插曲总算有惊无险,待通过绿灯,奥迪车等在路边,看到他们后继续前行。 驶过延安高架进入长宁区,穿过几条长街短道,来到天山路,再拐进小马路,小马路已经处于半封闭状态,奥迪停在永乐苑弄堂不远处,张诚生将车子头朝外,尾正卡在弄堂口,停稳后,他几个下车打开后备箱,一面慢腾腾把五只箱子搬到地上,一面打量四围。天色发青,薄雾未散,废弃的弄堂安静而破败,窗玻璃被石块敲碎了,褪色的门半开半掩,往里望黑洞洞的。这样的窗和门还有很多,实在难分辨是否有人暗藏其间。 张诚生等四人各推一只箱子,多余的一只苗陵要帮忙,被强硬地拒绝了,敏昂几人相视而笑,没有多说什么。 苗陵索性走到前面带路,他一直走到弄堂快到底才停下,每个门都有门牌号,红底铁皮白字,细看写着18弄8号,再抬头望上面的窗,挥挥手,显然高处有人,用力推开灶披间的门,让张诚生等将箱子搬上五楼,敏昂问:“沉老板真不需要帮忙吗?太慢了。” “小心驶的万年船。”张诚生明显心底窝着火,沉下脸色骂道:“我再多带两人至于这样手忙脚乱!你说,楼里还藏着多少人?我怀疑你们想杀人越货,这生意不做了,不做了,我们回去。”说完转身推箱子就要走。苗陵几个见他后悔,连忙拦住去路,敏昂更不肯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笑道:“沉老板话重了,你去打听打听就清楚,在金三角,这么多年,就属我们刘老板最守规矩,最讲信义,平时做的多是长期生意、回头客。哪里敢干杀人越货的买卖。” 张诚生冷笑道:“刘老板不敢,谁能保证你不敢?” 敏昂暗自和苗陵交换个眼色,皱起眉问:“那沉老板怎样才愿意成这笔生意?” 张诚生开出条件,撤掉楼里所有人,他这边四个,敏昂那边也只能出四个,两边公平交易,同时清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否则一切免谈。 其实正中敏昂下怀,他也急于摆脱秦北派随而来的马仔,佯装思考会儿,才勉为其难的表示同意,张诚生让司机跟着苗陵去楼上查人数,他则点起根香烟不疾不徐地抽着。过有半刻钟时间,七八个人蹬蹬蹬踩楼梯下来,司机告诉张诚生楼内已清空。敏昂留下苗陵和两个自己手下,命包括吴莫和瓦拓在内的那些人全到弄堂里把守。 张诚生的神情这才有所缓和,他也懒的出手,让苗陵几个一起帮忙,楼道本就狭窄,又早断了电,眼前全是墨黑,众人扶墙摸壁,前呼后应,费尽周章总算将五只箱子连拖带拽的搬到五楼的一间房内,同样的另有五只箱子已等候许久。 “验货。” “点钱。” 张诚生和敏昂看着彼此,缓缓笑了笑,表情不显,各揣主意。 虞娇躲在18弄7号6楼的一间房内,透过窗户往下张望,正好能将弄堂里的情形一览无余。 她看到金杯车堵在弄堂口,几人从车后搬下笨重的大箱子,磨磨蹭蹭走着,越来越近,简直是从她的眼皮子底下经过,停在隔壁的楼门前。 虞娇认出了张诚生和敏昂。 第一一零章 虞娇听不清他们在争执什么,片刻后,张诚生和敏昂先进了8号灶披间的门,五只箱子随后也被往里拖拽,弄堂过道聚集的人影虽模糊,她还是仔细点了点,大概不下十个,他们也不说话,或站或蹲着抽烟,猩红的烟头在昏暗里忽明忽灭。 虞娇沉思片刻,转身走出房上到六层,其中一间房内墙角搭着落满灰尘的木梯子,直通向阁楼,阁楼有扇老虎窗,她用力推开,扒紧窗台往外探,预料的没错,只要穿过屋顶,就能抵达七号八号楼共用的晒台,屋顶覆满瓦片,被薄雾润的湿滑,她爬上窗台,伸腿试着踩了一脚。 瓦片咯吱地响,有些难承其重,她也恐被底下马仔发现,犹豫着不敢动作,忽然弄堂口似乎又有数人朝这边走来,马仔开始骚动,烟头的猩红熄了,四五个迎过去。虞娇心生一股不祥的预感,眼见他们的注意力被分散,机不可失,一咬牙,钻出老虎窗,掂起脚尖踩着房梁走,还是能听到瓦片此起彼伏的破碎声,但也顾不得了,幸好距离不远,待她跳上晒台,吸了口气,天青色,红日未出,依稀能望见远远马路上稀松来往的车辆。 晒台上有两只野猫见人便逃窜,虞娇没走两步,传来马仔大喊:“警察,有警察!”有人厉喝:“举起手来。”不知怎地就是一声枪响,又是一声,怎么回事!这么快就开始抓捕了?虞娇条件反射的从裤袋里掏出枪,快步跑向虚掩的小门,一脚踢开,进入8号楼六层,一声枪响如在耳边炸开,在五楼,虞娇确定的想,紧握手枪至楼梯拐角处,两个人影窜出房往下跑,她到房门处往内看,顿时面庞血色尽失,有三人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张诚生靠墙倚坐,胸口中弹,汩汩地往外淌着红血,一个男人背对着,抬手要再补他一枪。 虞娇厉声大喝:“举起手来,不然我要开枪了。”那人肩膀抖动,明显吃了一惊,嘴里说:“别,别.....”抬手间,却蓦得转身毫不迟疑的向她举枪,她脑里闪过在深圳缉毒时,总经理被警察团团围住,却突然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他一改往日慈眉善目,面貌扭曲,如毒蛇般凶狠目光,她当时没有迅速反应过来,差点死了...... 虞娇扣动扳机,连开几枪,虎口都震的发麻,那人身体不停摆晃,枪也掉落了,仍然下意识地朝她扑来,却重重倒在她脚前。她补开一枪,正射中男人的额头,鲜血从枪眼流出,又迅雷不及掩耳的握枪回手对向身后,有个人站在楼梯上,来的是萧龙。 虞娇转身跑向张诚生,低唤他的名字,没有反应,不知是失血过多昏迷了,还是.....她不敢想,颤抖着手指去探他的鼻息......不知是焦灼还是紧张,她没有感觉到他的呼吸。 萧龙把其它几人的脸看了看,过来拽起她,果断道:“快走,刘队他们要来了。” 虞娇只得跟他跑进亭子间,打开窗正对后弄堂,虽在五楼,但下面搭建不少违章露台,他们或跨或跳,有惊无险的踩到地上,两人分开走,虞娇拐进另一条弄堂,虽然天在变亮,这里因背阴,又被露台和鸽子棚将光线遮档的严实,仍处黑暗之中。除猎猎风声,便再没一丝异响,墙壁到处用红油漆写着大大的“拆”字,此时看着触目惊心,她闷头前行,忽然心跳到了嗓子眼,影影绰绰有人慌张地迎面走来,环顾四周无处可躲,便贴靠墙壁握紧枪,距离也就八九米时,似乎发现了她,一顿步,转身就跑,虞娇边追边喊:“站住,不然我开枪了。”喊了几声,又朝天开一枪,那人不理,自顾夺路而逃,跟了几条弄堂,东拐西钻进了一幢楼,恰萧龙没走多远,听到枪声紧追过来,他让虞娇赶紧离开,自己则跟进了楼。 虞娇把黑色面罩扯掉,混入街道,这是条小马路,路边停靠着几辆大车,还有两三家包子铺,热气腾腾的,一些建筑工人在吃早饭,有人瞧见她从弄堂里走出来,眼神很惊奇,却没说什么。 她往天山路方向去,没走多久,发现前面被围的水泄不通,都是看热闹的人,近了透过缝隙往内张望,停满了警车和救护车,一个个担架抬人往车上送,都连头至脚盖着白布,白布血迹斑驳,她没多待,转身继续走,看到一辆空的出租车,扬手招停,告诉司机地址,就闭起眼睛,默默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 回到家后,她打开手提电脑发邮件:【刘队,张诚生他们还在交易,为什么不等交易完成,就开始实施抓捕行动?你们知道这有多危险吗?张诚生胸口中弹,无论抢救结果如何,请第一时间告诉我。】又读一遍,言语还算克制和冷静,其实她很想骂娘,等有会儿没有反应,就砰的阖上了。起身去卫生间,照着镜子才发现自己灰头土脸的,滑雪衫也撕破一个大口子,她把枪藏回原处,洗个澡,换了身衣服,邮件还是没回。 她为张诚生和萧龙的安危忧心忡忡,等待的滋味很难用言语形容,这显得她很脆弱,一点都不坚强,明明也算老缉毒警察了,生死早就应该有所准备,更该看得淡然,要是有一分怕就不能干这行。 今天这事若发生在她身上,她是不惧的,但队友如张诚生和萧龙,有什么不测,她就很痛苦。 手机不停地振动,她拿过来看,数个未接电话,是程煜辉打来的,回拨过去,他即刻就接了,似乎一直在守着,劈头盖脸就问:“怎么不接电话?” 她一下子就哭了。 “你在哪里?”他嗓音充满严厉,大声地问:“你现在在哪里?” “我,我在家。”她啜泣着回答。 程煜辉沉默会儿,似乎松了口气,又问:“你哭什么?” 她也不知道。 听到他的声音那刻起,就有流泪的冲动,但心是暖的。 第一一一章 此次行动是刘家宏所历过伤亡最惨重的一次。缉毒警察两死一伤,毒贩一死五伤,即使缴获了四十五公斤毒品、带去的上千万现金分文不少,但每个人面色阴郁,心底沉甸甸的。 因大领导还在本市视察,仍处于交通管制的状态,暂且先将消息压制下来,等那边离开再说,也给缉毒队下了封口令。 张诚生中的枪伤在心脏,差点要了他的命,幸亏抢救及时,昏迷四个日夜后终于醒了过来。 刘家宏和程煜辉被挡在重症监护病房外,护士交待病人正午睡不易打扰,他俩只能走廊等着。 警察有伤亡,刘家宏身上压力不小,这些日明显没休息好,眼眶发青,胡子拉碴,整个人精神颓丧,他问程煜辉:“是不是行动我再考虑的细致些,他们就不会牺牲?如果老冯在,他们也不会牺牲吧?你说,说实话!不要怕伤我。” 程煜辉拍拍他的肩膀:“别自我怀疑!你尽力了!这次行动由宋局指挥,方案也是大家商讨共同部署,副局,处长、副处哪个不比你老谋深算、经验丰富?已经是最保险和最稳妥的安排,但我们毕竟是人不是神,毒贩也不是任由摆布的牵线木偶,不排除出现意料之外的状况,谁也不想的。其实你比我更清楚,干警察这行,特别是缉毒警察,天天和毒贩这些亡命之徒打交道,谁又能拍着胸脯保证没有牺牲?” 他的目光落到某处,顿了顿。 刘家宏好受了些,捏捏裤袋里的烟盒,问要一起抽烟去么?程煜辉摇摇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抬脚就往护士台走。 护士台围簇着不少人,虞娇等了会儿,才得空问张诚生在哪个病房?小护士打量她问:“你是他什么人?” 虞娇回答是朋友。 小护士道:“张诚生在重症监护病房,来探望的需要公安局批条子!没条子我们不敢放。” 虞娇又问:“他可脱离危险了?”小护士说不知道,虞娇看出她的防备之心,想想算罢,准备离开时,有个男人突然握住她的手就走,她被唬了一跳,再看竟然是程煜辉,心一下子如花绽放,有些时日没见面了,思念的不行.....顺从的跟他来到靠窗的墙角,还没开口,程煜辉接过她手里的X光片,对着亮处细看,皱眉问:“怎么回事?” 虞娇说:“前两天把脚踝崴了,以为休息两天会好.....”话未说完,程煜辉半蹲下捞起她的裤管,朝肿成馒头的脚踝左右按捏,听她咝咝地吸气,没再多碰,把裤管往上提了提,瞟到青紫的伤口,他站起身又要她的病历,看都开了什么药,虞娇盯着他的脸,带有疲倦之色,转念想那样的大案,但凡相关的人,还有谁能够置身事外! 程煜辉把病历和X光片还给她:“没伤到骨头,一定要按医嘱用药,会好的快些。” 虞娇趁机问:“能找你帮个忙吗?” “.....”程煜辉不吭声。 虞娇厚起脸皮道:“我听说胡广林在这里住院,我想见见他。” “胡广林?” 她连忙补充:“对呀,胡广林,你不记得他了?他和你在复旦时还一起打过篮球呢。哦,他现在改名叫张诚生。我问过护士了,探视他需要公安局批条子。” 程煜辉沉默,若有所思的目光令她心底有些发毛,片刻后,方听他说:“批条子找刘队就行,他是你远房的远房表哥,还不一句话的事情。”眼见她神情转黯淡,有些憔悴的样子令他的心蓦然发紧,又道:“我带你去!” 虞娇觉得他太会玩峰回路转,看他噙起嘴角似乎在笑,也嘿嘿了两下,程煜辉笑容马上没了,随口一句:“还能走吗?要不要我背你?” “好啊!”虞娇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程煜辉微怔,还挺不客气的.....也没说什么,转身弯腰俯背,虞娇一下子趴上去,伸长胳臂搂住他的脖颈,感觉他的手分别握住她的腿弯处,直起身来。 他的肩膀很宽,脊背结实,掌心的暖意渗透进裤料,敷着受伤的地方,都不感到痛了。 很快走到病房门前,护士正从里出来,有些吃惊的样子,说道:“可以进去,探视时间半个小时,言语勿要刺激病人,不许喂食,禁止吸烟。”说完便走开,没走多远又回头看了他们两眼。 “还不下来!” “嗯!”虞娇低头在他脑后发脚下的皮肤亲了亲,才脚踩到地,看着他笑。 程煜辉只觉那处似被火烫了一下,走廊人来人往,怎么这么多人......咬着牙道:“刘队抽烟去了,随时会回来,你速战速决。” 嗳!他怎不早说! 虞娇进到病房,一眼便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张诚生,待走近到跟前,他上身严实缠满厚厚的纱布,苍白的脸庞没有一丝血色,却艰难的朝她露出微笑,那熟悉的笑容,令她心潮澎湃,激动的难以言语,眼泪倒下来了。 张诚生指指椅子让她坐,再向她伸出手,虞娇连忙紧紧握住,看他想说什么,却听不清,连忙凑近他的嘴边,他轻声说:“谢谢.....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虞娇摇头,自责道:“不用谢。怪我来得太晚了,不然你也不会受伤。” 张诚生喘了两口气,温和地看着她:“你的枪法快要超过我了......” “那是。”虞娇含泪道:“你快点好起来,我们比试比试,看谁枪法准。”想想又道:“我在深圳时胸口也中过一枪,医院当场下了病危通知,当时差点就死了,瞧我现在不照样活蹦乱跳的,你安心养伤,我们这样的人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张诚生对她说:“这次任务结束后....就退下来吧.....别让程煜辉等的太久,你们都不容易.....” 刘家宏抽完烟回来,看到程煜辉坐在走廊椅子上,出着神不知在想什么,连他到了面前都没察觉。 “嗨,我刚问过护士,说张诚生可以探视了,你怎么坐这里不进去?” 程煜辉似被突然惊醒过来,站起拦住他:“张诚生身体挺虚弱的,不如明天再来吧!” “是嘛。”刘家宏盯着他的神情,笑了笑:“我不和他说话,就看两眼也不行?” “不行!” “不行?” “你下午不是还有个会?”程煜辉缓和语气,抬腕看表:“快来不及了。” 刘家宏神色恍然,一拍额头:“我怎把会给忘了。”欲要转身时,却猛得把他往边上一搡,一手推开房门,笑道:“程煜辉,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第一一二章 病房内空荡荡的。 刘家宏不死心,走进去东张西望,床头柜上只有他和程煜辉送来的水果,张诚生身上缠满纱布,双目紧阖,还在睡着。 “走吧!”程煜辉倚着门框淡道,刘家宏挠挠头,低声嘟囔两句,也就离开了。 房中很快恢复安静,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一条条轻慢地晃着,忽然响起窸窸窣窣声,虞娇撩开窗帘,从床头柜后面站起来,抬眼见张诚生微笑的在看她,她跟着笑了笑。 刘家宏和程煜辉赶回局里时,会议室已坐满,就等着他俩,宋局长知道他俩去了医院,开口问:“怎么样?” 程煜辉知道是在问张诚生的伤情,回答道:“还在重症监护室,暂时脱离了危险。” 宋局长点点头没再多问,他的表情很肃穆,说了声开会,又默然的环顾一圈众人,才道:“此次缉毒大案我们缴获了四十五公斤毒品,击毙毒贩一人、枪伤五人,抓捕十人。可以说战果卓着,你们不畏艰难,不怕牺牲,严格按照既定布署行动,遇到变故敢于大胆出击,都是值得表扬的,过几天我将去公安部汇报工作,会给你们申请立功受奖,虽然案子告破,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顿了顿:“但是仍有遗憾。” “第一,局里有内鬼。我们以为只有小吃店的周悠在传递消息,显然不是。这个内鬼在全局清查中都未被发现,可见他隐藏极深,由于他的通风报信,收网行动被迫提前,伪装交易的警察曝露,致使罗杰、夏伟牺牲,张诚生重伤。一天不将他揪出来,我们以后的任何行动都将面临重大风险,我们警察的生命安全、将得不到基本保证。第二,案子和我的预期仍有出入,虽然缴获了毒品,避免流入市场,但抓捕的毒贩,除死去的苗陵,其他都是替人卖命的马仔,敏昂逃脱、杜强、萧龙、秦北及刘氏兄妹都没有落网。尤其是这个秦北,撇的干干净净,如果不将他们全部肃清,迟早又会卷土重来。刘队,你说是不是?” 刘家宏被突然点名,迅速反应过来,连忙道:“确实如宋局所言,我们现在只能依赖马仔的口供找到秦北他们犯罪的事实依据,但通过这几天的突击审讯和盘查,虽然有所收获,却和秦北他们关联不大,说白了,刘氏贩毒集团有很严密的组织架构,一层一层责权分明,这些马仔属于最底层,和秦北等人隔着十万八千里,想让他们咬出他们,希望不大。” 宋局长接过话道:“所以,我个人认为这个案子不能因为缴获了毒品就停止,具体接下来怎么操作,等我去部里汇报过后再和你们商议。” 会议结束后,刘家宏又把缉毒队的人聚在一起开个小会,程煜辉也在。 刘家宏劈头盖脸就问,谁和毒贩有勾结来着,趁早坦白,念着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我能帮则帮,争取宽大处理。众人一时被问懵了,这都哪跟哪啊,过了会儿,薛雨最先表态,我绝对不是内鬼,看我这张娃娃脸就不像。 一众抽着烟笑了,内鬼两字还会写在脸上不成。 吴军插嘴进来:“当时我们会不会被马仔认出来了?这些马仔常来局里报到,记住我们的样子也容易。” 刘家宏摇头:“不可能!一大早天昏地暗的,弄堂里尤其黑黢黢,能认出个鬼。” 程煜辉那天等他们回来后才知道行动发生重大变故,原计划是刘家宏等扮成建筑工人以拆迁为由进去探虚实,都穿着工装带头盔,那样的环境、那样的天气,不可能认得出,但就在双方对话时,开始还正常,突然有人大喊他们是警察,局势瞬间混乱成了一团。掏枪的掏枪,逃窜的逃窜,战斗被迫提前打响了。 刘家宏又补充道:“当时我和马仔才说两句话,就听到他们里有人手机响了,我为啥记忆深刻,手机铃声设置的是好汉歌。它妈的有人通风报信!” 程煜辉提前离开,回到办公室后打开电脑,思索片刻后发了一封邮件给虞娇。 王朝会所的包房内,气氛微妙而紧张。 秦北在桌前拿着刀叉切割盘里的一大块牛排,再送进嘴里细嚼慢咽,他的表情喜怒难辨,甚至可以说过于平静了。 萧龙则坐在沙发上,刘瑷盘腿紧挨着他,杜强、菲盛和吴莫也在,神色复杂的看向坐对面的敏昂。 敏昂手臂中枪,已经包扎过,他面容显得憔悴,耷拉着眼皮,不知在想什么。 还是刘瑷沉不住气,开口怒骂:“敏昂,争抢着要去的是你,看你办的好事!我要一枪把你崩了。” 敏昂说:“中国话说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我认栽,要杀要刮随你,但警察会来确实很奇怪。”又道:“这单生意也不是我争抢,是老板让我替萧龙去的。”老板指的是秦北。 刘瑷还要说,秦北用眼神制止她,语气缓和地问:“当时你为何要将所有人撤到弄堂里?你为何只带苗陵和你两个手下去交易,我记得命令你一定要将吴莫和瓦拓带在身边,他俩可比你的傻弟弟和手下有用多了,你解释给我听。” 敏昂辩解了很久,萧龙杜强菲盛和吴莫都默不作声,刘瑷边听边骂,火气上来甚至打了敏昂几个耳光,秦北显然也没在听,注意力全在那块牛排上,吃完后,他用餐巾轻拭唇角的油渍,等敏昂话穷,说道:“我们的货和人都被警察端了,损失惨重。敏昂也不怪你,毕竟把警察招来的不是你。”他的眼睛半觑扫过每个人的面庞,一缕阴狠的光芒闪过:“生意一时不能做了,我将清闲的很,定会查出卧底来替你死去的弟弟报仇。”微顿:“敏昂你很快就会被全城通缉,还留在这里很危险,刘星波会派私人飞机来接你,到缅甸后你就安全了。你身上有伤,去休息吧。” 敏昂面如土色,心知肚明回去后会面临什么。但侍应生已经来请他走,刚到门口,就听到秦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见到苏韵,记得替我问声好。”他背脊僵直,转身欲要说什么,门已经重重地关上。 刘瑷一脸莫名:“苏韵?她不是已经死了?” 没有人回答她,杜强笑道:“警察现在估计也在怀疑我们,不能躲着不露面,免得以为我们做贼心虚。不如一起去放松放松。” 知道他的意思,是要去夜总会。 秦北欣然同意,忽然想到虞娇,有些日子没见了。 第一一三章 “上海之夜”夜总会是杜强开的,天一黑,门口停满车辆,里面场子更大,分楼上楼下,灯光绚烂昏暗,舞池内人头攒动,舞池外围桌谈笑,它这里供应一种慕尼黑黑啤,很出名。 秦北等在二楼的包房里,杜强、菲盛和吴莫身边各有浓妆艳抹的陪酒女,刘瑷则紧偎萧龙,杜强朝秦北笑着怂恿:“新来个女大学生,挺清纯,要不要.....”话没说完,就被秦北摆摆手,他喝着啤酒,拽松领带,眯眼看向电视画面。 萧龙冷眼旁观,暗想几十公斤的货丢了,几千万打了水漂,他这些天倒是挺沉得住气。 杜强问:“要派车去接虞小姐吗?”秦北淡道:“不用,她没空。” “真不识抬举.....”吴莫嘀咕,秦北没有说话,只是弹了弹烟灰,显然他也这么觉得。 萧龙暗自收回视线,凑近刘瑷耳边问:“这么大笔生意砸在敏昂手里,还要送他回缅甸,秦爷真是菩萨心肠。” 刘瑷重重地嗤一声:“我要是敏昂,宁愿死在这里,也好过回去生不如死。” 萧龙一下子明白了。 刘瑷转头追问秦北:“苏韵到底怎么回事?她还活着?” 秦北懒得说,杜强替他解释道:“雷子张贴出认尸单,秦爷一看苏韵身上的刺青是假的,找人一打听,敏昂悄悄把苏韵送回邦康了。秦爷原还想这次让他将功补过的,他真不争气!” 刘瑷恍然,目不转睛盯向秦北,忽然拍手笑道:“我还不了解你......”她没说下去,来拉萧龙的胳膊:“走,我们跳舞去!” 三催四请,萧龙就是坐着不肯动,气氛渐有些凝滞,还是菲盛过来解围:“瑷姐,龙哥没心情,我陪你去跳。” 刘瑷赌气走了,杜强和吴莫拿着麦站在电视机跟前一面瞎胡唱,一面逗弄那些陪酒女,陪酒女嘻嘻哈哈,身体扭地跟蚯蚓似的。 秦北倚靠着沙发垫,神色放空,不知在想什么,一个陪酒女端着大杯啤酒偎过来,他接过喝一口,陪酒女把这视为引诱的暗示,伸手搭上他的肩膀.....秦北突然一甩杯子,酒液全部泼在女人的脸上,语气厌恶:“滚。” 女人闭眼张嘴的吸气,吓的落荒而逃。 音响很强,杜强和吴莫看到秦北的动作,以为在玩闹,笑得更大声,只有萧龙清楚,秦北此时的情绪如火山爆发前、薄弱地壳下熔融的岩浆。 萧龙才站起身,秦北抬眼盯着他:“去哪里?” 萧龙说出去透透气,见他没再问,便抬脚往外走,出了包房门,才发现这里哪有可以透气的地方,不过是从一种喧闹来到了另一种喧闹。 他点着烟抽,一曲完毕又换一曲,灯光亮起来,舞池里跳累的年轻人陆续往外走,很快便空旷了许多,下意识的找寻刘瑷菲盛的身影时,蓦得脊背僵直,瞳孔骤然紧缩,难以置信的,他竟然看到了丹妮。 他以为是自己酒喝多的缘故,或者这世间就有如此相像的人,她穿着玫红色单肩薄毛衣,露出半片肌肤,随着手舞足蹈,衣领下沉,丰满的胸脯不可控的似要跳出,她这样子吸引了四五个男客围簇在周围,一起随着音乐律动时,伺机挨挨蹭蹭占便宜。 萧龙知道她就是丹妮,十岁后他们相伴成长,后结成亲密的夫妻,彼此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他转身就要往楼下冲,才走两步又硬生生顿住,舞池里还有刘瑷和菲盛,容不得他有半点冲动,不及多想,便从裤袋里掏出手机,不小心摔在地上,俯身捡起,屏摔出一道裂缝,顾不得许多,拨出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那头慢吞吞的一遍遍回响,他的心狂跳,不停地无声呐喊,接电话,快接,快接,求你快接...... 虞娇在新华书店里,打算买些书回去看,因而把手机铃声调成了振动,待她发现时看到有三个未接电话,都是同一个号码,不由怔了怔,连忙接起,那头音乐嘈杂,只听到萧龙喊了两声虞娇,不自觉的拔高嗓门问:“你说什么?你在哪里?我听不清楚。”她看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异样眼神,索性把书插回架子上,快步跑到店外,手机那头萧龙显然也换了地方,杂音减弱,听到他说:“你快来,妮妮在这里。”虞娇立刻问:“她在哪里?” “上海之夜,舞池,你快带她走。” “好,我马上来。”虞娇摁断通话,抬手招到一辆出租车,司机嫌太近还不肯去,她威胁要投诉他拒载才妥协了。 出租车停在了“上海之夜”,她下车后连走带跑进了门,一股子热浪和音浪迎面扑来,光线昏暗,来往都是人,她推扒开他们往舞池去,也听到背后传来骂骂咧咧声,根本无暇顾及,跳进舞池,很快就看到了丹妮,她仰首闭着眼睛舞动,垂吊的彩灯在她面庞流光溢彩,她很不快乐,在这暴躁而颓废的欢娱中,愈发显得孤独和性感,一个男人的手搂住她的腰,她好像没发觉,或者懒得理。 虞娇红着眼眶冲过去,一把将那男人推开,男人被推个趔趄,你干什么的粗吼。 再吼干死你!虞娇恶狠狠的回骂,引来几许笑声,同时看到五六步远的距离,刘瑷和菲盛也正盯着她。 怪不得萧龙要叫她来......她用力拉住丹妮的胳膊,丹妮已经认出她,舞跳累也跳腻了,没有反抗,跟着她走。 “你的衣服呢?”出了舞池,虞娇大声地问。丹妮指指不远处的座位,她随着望过去,桌上摆着三瓶黑啤和两只杯子,衣服搭在椅背上,除了丹妮的羽绒服,还有男人穿的皮夹克。 虞娇拿过羽绒服帮丹妮穿上,再拉着她往门外走,这几日大降温,空气凛冽,寒风飕飕地往衣缝里钻。 恰有出租车送客来,她俩接着钻进去,车子开动后,丹妮闭起眼睛,她的脸颊发红,身上有酒气。 虞娇沉默了会儿,看着昏黄的路灯映在车窗上,一晃一晃而逝,她说道:“下次别再去了,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什么样的坏人都有,不是你能应付的。” 第一一四章 丹妮不知是醉还是累了,一任路灯的光晕透过车窗滑过面庞,无论虞娇说什么她都不吭声。 车子开到弄堂口,虞娇扶着丹妮往里走,只感觉她浑身发软,没什么力气,才走一半就扶着墙吐了,上楼到家门前,虞娇搜她的羽绒服,幸好钥匙还在。打开门,揿亮灯,小猫喵呜地迎过来,她把丹妮放床上躺下,去卫生间拧把热毛巾、接杯水,伺候她漱了几遍口,擦干净脸和手,盖好被褥。 再去给小猫碗里倒满猫粮和水。 准备离开时,卧室里却传来丹妮的呻吟,虞娇连忙跑过去,看她已经坐在床沿边,摇摇晃晃要站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劲,一副恶心难受的模样。 “怎么了?想吐吗?”虞娇摸摸她的额头,全是冷汗。丹妮抬起头眼神涣散地看她,颊腮反常的潮红,打了个喷嚏后,抓住她的手说:“我想吃糖,吃了糖我就好了。” 虞娇背脊倏得僵硬,或许是数年缉毒的过往令她特别敏感,莫名就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什么糖?在哪里?” “在客厅餐桌.....上的罐子里,你去.....帮我拿一块来。”丹妮又倒回床铺,双手抱肩蜷缩成一团,闭着眼睛发抖。 虞娇转身来到客厅,一眼便看到个青花瓷罐子,她揭开盖把里面的东西全倒出来,果然有三块花花绿绿的糖果,拾起一块剥开糖纸,凑近鼻底嗅了嗅,顿时脸上血色尽褪,不死心地再仔细嗅,这个味道她太熟悉了,大麻味。 她脑里一片空白,浑身充满绝望,怎么这样,怎么会这样!她接受不了,更况是萧龙,该怎么告诉他。 不期然眼前浮现出李友福猥琐的嘴脸,更觉的可憎可怖,跑到卧房,一把抓起丹妮,愤怒地盯着她,厉声问:“糖谁给你的?你说,快说!” 丹妮意识昏沉,过了会儿才嗫嚅道:“糖呢?糖是范老师给的。” “那不是糖,那是大麻,是毒品,你听懂了吗?” “毒品?”丹妮似乎清醒些,瞪圆眼睛不相信,反而挣扎着来抢虞娇手里的糖:“你骗我,你骗我!”她气咻咻的没得逞,精疲力竭地侧躺着,整个人又迷糊了。 虞娇掏出手机,哆哆嗦嗦摁号码,那头很快就接了:“这么晚什么事?”是程煜辉略显低沉地语气。 她嗓音直打颤:“你来,你来思南路的幸福里11号401室。你快点来。” “好,你等着。”他大概听出了异样,什么都没问。 萧龙打过来,虞娇也没告诉他真相,他现在和秦北刘瑷在一起,万一控制不住情绪,后果不堪设想.....骗他说已经安全送妮妮回家,她有些酒醉,睡下了。 挂断手机后,虞娇呆呆站在那里,看丹妮痛苦,喂了她一杯热水,她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哭,叫着青青,虞娇知道是在叫萧龙,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时门铃响起,她擦掉眼泪去开门,一个穿大衣的年轻人,乍看陌生,但还是认出来,丹妮的幼儿园同事、她嘴里的范老师,范飞。 范飞见到她有些吃惊:“你是谁?怎么在丹妮的家里?她回来了吗?” 虞娇满脸阴沉,不答反问:“上海之夜是你带她去的?” 范飞不耐烦地点头:“她回来了没有?” 虞娇一把握住他的胳臂,用力拽进房里,把三块糖果递到他面前:“这是你给她的?” “关你什么事!” 虞娇追问,你知道这糖里有大麻吗? 他表现平静,显然是知道的:“我看她最近心情不好,老生病,才给她放松一下。里边就一点大麻,不碍事的,成不了瘾。” 一点大麻,成不了瘾! 听他又说:“少见多怪,在美国大部份州,吸食大麻已经合法化......” 虞娇气得浑身发抖,抬手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怒骂:“你搞搞清楚,这里不是美国,这里是中国,中国刑法第357条明确规定,大麻是能够使人形成瘾癖的毒品,你非法持有毒品,并给丹妮提供毒品,教唆、引诱、欺骗她吸食毒品,是违法犯罪行为,要去坐牢的。” 范飞因为被打,恼羞成怒,冷笑道:“疯婆子,以为我不懂法,这几块糖里的大麻连十克都没有,警察是不会管的。” “不会管?你等着,你看管不管!”虞娇拿起手机打110。 范飞心底发虚,大声骂她神经病,快步就要夺门而出,虞娇上前阻止不准他走,你推我搡,我拉你拽,俩人很快动起手来。 虞娇受过擒拿格斗训练,痛恨他诱骗妮妮吸食毒品,火气直冲脑门,劲也足,一招一式不带虚的,范飞也愤然还击,虽是男人,体格却不壮,整个人瘦削秀气,被一脚踢中胯间,痛得直唉哟,虞娇趁势将他踹趴在沙发间,摁紧他的手锁在背后,再用双膝按压住,狠狠地抬拳头揍他。 程煜辉赶到时,有些目瞪口呆,警察听虞娇说了一些,觉得事关重大,要带她和范飞回警局。 程煜辉则把她叫到一边,看着她头发凌乱,额头青紫,想说什么又咽回去,抽出纸巾轻拭她嘴角的血渍,只问:“需要我做什么?” 虞娇凑他耳畔嘀咕几句,再走进卧室,很快出来了,这次没耽搁,径自跟着警察等人离去。 程煜辉略站了站,才听到有响动,回过头,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女人从房间内闪出,朝他慢慢走近,似乎曾在哪里见过.....他开口确认:“李丹妮?”看她失魂落魄的点头,接着又问了句:“知道自己吸毒吗?” 丹妮没有回答,表情凄惨,摇摇头又点点头,忽然靠着墙壁瘫软地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脸无声的痛哭起来。 程煜辉打了一通电话,挂断后朝她道:“带上身份证、穿上外套跟我走。”见女人没有反应,皱眉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她拉起来,放慢语速、再重复了一遍:“带上身份证、穿上外套跟我走。” “去哪里?”丹妮满脸眼泪的问。 “强制戒毒所。”程煜辉语气淡漠:“你想彻底好起来,必须去那里。” 丹妮没再多问,沉默的穿上羽绒服,跟着他走出门,过道里上下左右邻居正悄望打探,她畏缩着低垂颈子,一步步踩楼梯往下走,嘎吱嘎吱的声音远去,人渐渐散光,感应灯坚持地跳了两下,那点昏黄之光也灭了。 这个晚上对于一些人来说,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一一五章 程煜辉开车行驶在霓虹绚烂的街道,今天是西方的平安夜,上海这座与国际接轨的大都市,中西节日都要过的,到处堵车,扮成圣诞老人的促销员站在店门前派发糖果,成群的女孩子穿着红丝绒镶白毛的棉袄,超短的红丝绒裙,裙摆也同样镶一圈白毛,两条腿裹着黑丝袜,黑色乐福鞋。头顶箍着长长的鹿角,在这寒冷空气里,笑容在脸上如水荡漾。 虞娇也曾经这样装扮过,他当时觉得没见过如此可爱的,现在看着这些女孩子,却担心以后会得老寒腿。他倒底不是少年了。程煜辉把着方向盘想。一直开上了沪青平公路,那份喧闹的繁华才被彻底地抛在了远处。 强制解毒所在郊区,所长名叫顾长春,和程煜辉熟识,特意等着他来,俩人见面,寒暄两句后,顾长春就叫一位姓张的女管教,带李丹妮去找医生做检查,李丹妮沉默无话地跟去了,顾长春邀请程煜辉往办公室喝茶,他说不用,在医务室外面等就好。顾长春便陪着他,笑问:“她是你谁呀?年纪轻轻挺漂亮,怎么这么想不开,要吸毒?” 程煜辉随意答:“我朋友的朋友,是被诱吸的,她自己都不知道。” “一定要戒掉!可不能走上这条路!否则一辈子都毁了。”顾长春发自内心的感慨,想想问:“听说刘家宏现在是缉毒队队长了,他最近怎么样?” “刚破获一桩贩毒大案,和宋局进京述职去了。” 顾长春又笑问:“他还是那冲动、急躁、没大脑、只有拼命三郎不怕死的劲儿?” 程煜辉也笑了:“狗改不了吃屎。” 俩人聊有半小时,李丹妮检查出来,随张管教去认宿舍,顾长春则和程煜辉见了医生,医生对检查结果持乐观态度:“李丹妮的身体状况还好,吸食大麻量少,时间短,毒瘾不深,对毒品产生的身体和精神依赖性还不强,只要配合我们的治疗,她完全摆脱毒瘾是有希望的。” 程煜辉边听,边看着李丹妮填写的个人资料,顺口问他打算怎么帮她戒毒,医生接着道:“我们会针对她出现的相应症状,除去保护性措施外,会给她进行吸氧、止呕止泻、控制心跳过速等,必要时会上苯巴比妥、地西泮等镇静药物减轻她的痛苦。刚开始几天会比较难熬,一旦咬紧牙关熬过去,她就胜利了。” 顾长春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你不要太担忧。”程煜辉看了他一眼,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丹妮住的宿舍有三张上下铺床,被子枕头、穿着衣物和洗漱用品都是戒毒所统一发放,还有一台彩色电视,正在播放中华之剑,室友们围坐着在看。 程煜辉把李丹妮叫到门外,她的精神好了些,先向他表示感谢。程煜辉淡道:“你不用谢我,要谢就谢虞娇,幸亏发现的早,她很关心你。你安心在这里戒毒,积极配合治疗,等医生评估你能出所会通知我,到时再来接你回去。”他顿了顿:“今晚来得急,也没通知你丈夫。”把手机递给她:“要用吗?” 李丹妮面庞掠过一抹痛苦,她摇摇头。 “他现在在哪?回家见不到你,会着急吧?你还是打个电话给他比较好。” “不用,他不会回家的。” 程煜辉又问:“你的丈夫姓什么?他是不是叫萧龙?”李丹妮的个人资料中,只在已婚处勾选,并未填写丈夫的基本信息。 “不是。”李丹妮茫然地看他:“我丈夫姓陈,他叫陈柏青。” “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干工程的。”李丹妮记着虞娇的嘱咐,神情却有些不安。 她这些话有真有假,程煜辉看在眼里,没再问了。 顾长春请他到家里喝酒去,他推脱局里有事,将车开出戒毒所,打转方向盘,往市区的方向疾弛而去。 虞娇从公安局里出来,夜已经很深了,旁边小食店黑漆漆,因周悠被抓而关闭,她走到下一个路口,饥肠辘辘时,恰看见有卖柴爿馄饨的,便买了碗,狼吞虎咽地吃完,招手打辆车到住的小马路,看到路灯下站着个男人在抽烟,她脚步微停,又佯装没看到般,继续往前走,待要入弄堂口时,一只手倏得握紧她的胳臂往自己怀里拉,虞娇抬脚就往他的胯间狠揣,他迅速闪腰躲避,还是被揣到右大腿,不由闷哼一声,突然猛力将她推到墙壁紧紧按住,俯首过来强吻她的嘴唇。虞娇将脸一侧,吻落在了颊腮上。她怒不可遏:“再不放开,我要叫救命了。” 男人冷冷威胁道:“你只要敢叫,我就敢堵你的嘴。”凉薄的唇瓣从颊腮移到鬓边,再吮吻她的耳垂。 虞娇心知他喜怒无常,手脚又动弹不得,气得掉下眼泪来:“秦北,你该叫禽兽,你这样强迫女人有意思嘛?” “挺有意思。”秦北得寸进尺亲她的颈子,嗓音含混:“我会让你喜欢的。” 虞娇咬着牙不说话,忍耐着他浑身散发的酒气和香水味,忽然道:“我要吐了。” 秦北开始以为她在胡说,等反应过来朝后退时已晚,胸前被她吐的黏糊糊一片,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铁青,虞娇不理他,蹲下身,把吃的那碗馄饨连皮带汤都吐干净了,她喘着气,瞟眼见他大步朝对面停的车子去,边走边脱衣服,随手扔进路边的垃圾桶。 直到车子驶离后,她才慢慢地扶墙站起,从包里翻出纸巾,擦拭着嘴唇。 萧龙看表是凌晨两点,他实在放心不下丹妮,回家想看她一眼,哪想却扑了个空,以为虞娇把丹妮带到她的住处,等他来到虞娇这里时,除了浴室传出哗哗的水声,房间里并无她人。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萦绕,他没开灯,站在窗边抽着烟等待。 他没想过女人洗澡能这么久。 桌上虞娇的手机屏忽然一亮,在黑暗中散发出刺人的光芒,萧龙狠吸口烟,伸过手去拿起,果然是发来的一条短消息,如有神明指引般,他按下打开,清晰无比地写着:安排李丹妮在戒毒所已妥当,请放心,晚安! 第一一六章 虞娇出了浴室,看见萧龙,虽出乎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都什么时候,你还敢乱跑!再早些可就和秦北撞上了。” 萧龙没有回答,只问:“他没为难你吧?” 虞娇心知他烦心事够多了,没必要再添她这一件,简短说没有。 他吸口烟,道:“你刚才有条短消息。” “你看了?”她随口一句,走到桌前拿起手机按亮。 萧龙沉声问:“你为什么要隐瞒我?你告诉我实话,丹妮她到底怎么了?” 虞娇沉默片刻,开口道:“丹妮在吃这个。”从衣袋里掏出个东西,扔给萧龙,萧龙接住,是一块糖果,欲要问,突然想到什么,迅速剥开糖纸,红彤彤圆形橡皮糖刺痛他的眼睛,低头嗅闻时,脸颊血色尽褪,眼底布满了不可置信的震惊。 他的手忍不住颤抖,浑身直哆嗦,糖果从他的指间掉落在地上,滴溜溜滚到桌子底去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怎么可能吸毒?怎么可能!”他说的语无伦次,想用手撑住窗台,窗台波浪起伏抓不住,地板软烂如稀泥,要把他整个人拽下去,他知道窗台和地板都是坚硬的,是强烈的愤怒、痛苦和自责令他彻底崩溃。 他跌坐在沙发上,用手掌捂住面庞,泪水顺着指缝流淌,已值深夜,万籁俱寂,房里只有墙上挂钟在滴答滴答走针,渐渐的,他的喉咙里发出呜咽,令人想到落入陷阱被捕捉住的兽,绝望极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虞娇能够理解萧龙,他的父母因缉毒而牺牲,他为缉毒付出所有,却没想到至爱的妻子却染上毒瘾。任谁都难以接受这样的变故。 她去绞了把热毛巾来,他默默接过,她煮的咖啡也好了,苦涩香味弥漫的到处都是,他端起喝一口,粗哑着声道:“你把发现丹妮吸毒说一遍吧。” 虞娇叙给他听,纵然这个过程极其令他感到撕心裂肺,他都要耐着性子仔细地听完,等他真的听完后,再一次难过的许久没说出话来。 虞娇安慰着他:“戒毒所的医生替丹妮检查过了,她因为发现的早,毒瘾尚浅,身体和心理对毒品的依赖性还不强,经过他们的强制性戒断,丹妮一定会好起来的。” 萧龙的情绪愈发低落,他嗓音沉痛:“我吸过也戒过,亲身经历后,太知道了,就算生理断掉,但心瘾难除,要想彻底戒断绝非常人毅力,丹妮她......毒品是魔鬼,男人都难戒,更况她还是个柔弱的女人,她怎么受得住.....” 虞娇不赞同他的说法:“你别这么悲观,我看丹妮可以,她没你想的那么柔弱,当她知道自己吸毒时,她有多后悔,你是没看到。” 萧龙摇头,语调也变得激动:“是你了解她,还是我了解她!我们十岁就认识,十多年的相处,她什么样的性格,还有谁比我更清楚,很难戒的,很难戒.....” “那又怎样!”虞娇硬声打断他,生气道:“你到底想表达什么?她无可救药了?她这辈子都毁了?所以你嫌弃她、打算要放弃她吗?丹妮吸毒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要不是你当年和她结婚,她找谁不比你好,不比跟你过日子强?现在你又提什么鬼离婚,她要不是伤心过度,会让范飞那人渣趁虚而入吗?你应该庆幸丹妮没受到更严重的伤害,没遇到李友福那个渣滓,你不想着怎么鼓励她安慰她拯救她,反而在这里一味的唱衰。你怎么这么令人讨厌!你滚,从我这里滚,你赶紧的和丹妮把离婚办了,有多远滚多远,我会帮助她到底的。” 她狠狠地夺过他手里的咖啡壶,给自己杯子里填满,再道:“这是我煮的咖啡,你没资格喝了。” 萧龙哑口无言,他之前被丹妮吸毒这个噩耗冲昏了头脑,扰乱了心智,乱七八糟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此刻倒被虞娇一通痛骂,骂得清醒无比。他冷静会儿,再看向虞娇:“对不起,我刚才那些话太混蛋了。” “你也知道自己混蛋!” “我其实最恨的是我自己,我没保护好丹妮,没有察觉出范飞的不对劲,我甚至一度还觉得她和范飞......比和我在一起更好吧。”萧龙向她坦白心境:“我整日里和毒贩打交道,我吸过毒品,我上过刘瑷,若说谁嫌弃谁,也应该是丹妮嫌弃我,我早配不上她了,每每面对她的时候,我也会觉得惭愧,对她不起,对她良心难安。但是,你说我后悔吗?没有我后悔的余地,刘蒙坎的贩毒集团,害死我的父母和那么多缉毒警察,令多少人因吸毒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打击和捣毁他们已经成了我毕生的使命,一日不除,我肩上的重任就一日不卸。若真要说后悔,我不该因为自己的私心娶了丹妮,所以我才会想放了她,你说的对,丹妮吸毒,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虞娇缓和了语气,但仍皱起眉道:“你这些话前面说的我都能理解,但什么不该因为私心娶了丹妮,我就不爱听,娶都娶了,现在又说这种话有什么用,时间不可能倒回,你们也无法重来,不是吗?等丹妮从戒毒所出来,你和她应该交心的好好聊聊,你们要不要离婚,还能否一起携手走下去,你一定要明白,这事不是你说了算,选择权从来就不在你的手里!” 积压太久的情绪终得释放,萧龙觉得轻松了许多,他发自内心的感谢虞娇,虞娇持壶给他杯里续咖啡,想想道:“我对丹妮戒毒有信心,你也要对她有信心,你都不信她,还有谁值得她信!”又道:“其实有时候我能在丹妮身上看到我从前的影子。” “什么意思?” “我们都是重感情的人,为了爱人有坚持到底的毅力。” 萧龙静静看着她,他知道,她有些从未言说的秘密,会在此刻向他揭开其中的真面目。 虞娇的目光则透过窗外迷离的夜色,落在对面高楼几点未眠的灯火。 我和程煜辉的事情,要从当年接到的一桩卧底任务说起。 第一一七章 “我在郭叔叔的资助下读完高中,顺利考入南京警官学院,它原身是南京公安专科学校,三年制大专,大三那年我进入无锡公安局重山分局的禁毒科实习,主要做些内勤的工作,譬如替他们制工资表、统计各种津贴,整理报销单,开会做做记录,接接电话,都是很轻松的活,我却一天天的越来越郁闷,这绝非我想要的,如果只是做个文书,又何必考公安学校呢!” 萧龙摇头道:“刚实习都这样,先熟悉环境,不可能立刻就派任务,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虞娇低头喝一口咖啡,抿抿嘴唇,那时听不进这些,年纪轻,心高气傲,觉得你们凭啥瞧不起我?我是来做缉毒警察,不是来打杂的,当即撂挑子不想干了,打算回学校申请重新换个地实习。禁毒科科长姓娄,他看出我思想有波动,特意来找我谈话,听了我的心声后直笑,说我上届的师姐在刑侦科至今还在干这些活哩,你急什么,又说了许多,有毒贩的地方就是一个战场,和毒贩打交道,每一次行动都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容不得半点马虎大意,你啥也不懂,就算现在派你去也是送人头,对你生命的守护是我们的职责,你不在这里干,换个地方也一样,所以你首先必须学会遵守纪律、服从组织安排,不断的沉淀自己,同时每天做好随时上战场的心理准备。 虞娇虽然听进耳里,还是偷偷跑了学校一趟,找到辅导员商量调换实习单位的事,被告知调换无望方才死了心。 实习五个月后,有一天上午局里来了三个人,说是从北京公安局来的,分局局长带领禁毒科全员迎接,寒暄两句就去了会议室开会。因为高度的保密性,连她也被挡在外面。中饭则由食堂师傅打包好送进去。 虞娇吃完饭回办公室,有个人站在走道上抽烟,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她知道他叫冯浩,北京公安局缉毒队队长,四十来岁,五短身材,貌不惊人,但眼睛很亮,透出十分犀利的光芒。 虞娇朝他点点头,又抿嘴笑笑,一脚才踏进办公室的门槛,就听到他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什么职位?” 虞娇环顾周围,在看向他,原来是在问她,老实地回答:“我叫钱锦,十八岁,南京警官学院大三学生,目前在禁毒科实习。” “十八岁就大三了?” 虞娇解释:“农村的孩子大多上学早,我四岁上的一年级。” 冯浩挑挑眉,不置可否的继续抽他的烟。 直到下午时,娄队长亲自来叫她进会议室开会,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嘴巴动动欲言又止。虞娇有些发怵地笑道:“娄哥,你别这样,吓我!”娄队长只是拍拍她的肩膀,推开会议室的门,所有人都望向她,像突然不认识她了,用一种新奇和探究的目光自上而下的重新审视她。 虞娇只觉脸颊发烫,有些手足无措,还是冯浩指着面前的椅子让她坐,让手下打开幻灯片,放缓语速,更加详细的讲解案子。 虞娇认真倾听,渐渐理清了头绪,北京公安局缉毒大队在盯一件大案,上海宝成集团的董事长孟毅仁,怀疑他和缅甸毒枭刘蒙坎兄弟相互勾结,暗中做着贩运毒品的生意。曾经让税务局派审计组上门查帐,但账面做的相当漂亮,进出账况相符,单据凭证一应俱全,完全找不出任何破绽,足见孟毅仁的警觉程度,也因苦无证据的原因,只能等候着。直到今年两月份终于有了转机。 孟毅仁的老婆名叫吴芳,吴芳属二嫁,与亡夫育有两个女儿,唐娟和唐馨,唐娟跟随吴芳生活,唐馨随爷爷奶奶生活在无锡。 唐娟上吊自杀后,吴芳悄悄到北京找到冯浩,痛诉孟毅仁人面兽心,爱搞少女,连继女都不放过,将她侵害至死,虽知孟毅仁在干违法生意,因他对她也多有戒备,所以手上并没有什么有力证据,但她愿意配合警方行动将他绳之以法,替可怜的女儿报仇。 有吴芳做内应,冯浩他们很快拟定出行动的具体方案,派人安插在孟毅仁身边搜集证据,这个人选相当重要,要有胆有谋,但也不能太有胆有谋,必须能令老奸巨滑的孟毅仁放下戒心,还能近他的身边。曾经也有男警察卧底在他公司内部,不见成效。参与此案的宋处长听完汇报后,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孟毅仁既然喜欢漂亮的少女,我们就派个年轻的女警察去,怎样才能近到他身边,一定是有一种紧密的关系。吴芳不是还有个叫唐馨的女儿嘛,南京大学在读,可以让我们的女警察顶替她去上海,住到他们家里去,朝夕相处,合情合理,等找到证据后就可以给孟毅仁定罪,顺带将刘蒙坎兄弟在上海的势力一网打尽。 冯浩有些犯难,想法没问题,可这个女警察的合适人选太难了,首先必须年轻漂亮,兼具学生气,再次要有卧底经验。局里的女警察要么年纪不符,要么不算漂亮,还隐隐带着一股英雄气,但宋处长觉得再没有比这个想法更好的办法,只催着他务必要找到合适的人选,局子里没有,就去警校里挑,中国之大,人口之多,就挑不出一个人来?还不信这个邪了。 正是学生放暑假的时间,冯浩和同事来无锡和唐馨见过一面,再到公安局查找相关的档案资料,他说的喉咙冒烟,喝口茶后看向虞娇,接着道:“我觉得钱锦可以做为备选者。年纪外貌都合适,和真正的唐馨有些相像,还会讲无锡话。”但娄科长提出质疑,钱锦只是警校未毕业的学生,在缉毒科实习,做些内勤的工作,从来没有出过任务,更别说做卧底了,而孟毅仁长年在生意场上周旋,什么人没见过,就怕钱锦经验不足,露出破绽怎么办?万一他起了坏心思怎么办?还有那个吴芳,确定真的可靠吗?她要是突然反水怎么办?这都是需要想在前面的问题! 冯浩被问的也有些迟疑,虞娇红着脸鼓起勇气开口:“我能说几句话吗?” 第一一八章 虞娇坦承了自己的身世,表白与毒贩誓死斗争的决心,希望能够得到此次参与行动的机会,她说完后,众人都没言语,冯浩不动声色的表示我觉得你可以,但还需要回北京请示领导,又说这没你的事了,出去时把门带上。 虞娇挺高兴的,自我感觉十拿九稳,却不知在她离开后,会议室里发起一场关于她的争论。冯浩的态度产生一百八十度的逆转,他提出钱锦的心态有问题,缉毒工作特别是做卧底警察,在和毒贩近身相处时,要保持高度的清醒和稳定的情绪,这是工作,是任务,而不是成为个人复仇的机会,她年轻,单纯,没有经验,还不知其间的凶险和残酷,如果无法控制对毒贩的仇恨,冲动行事,是极其危险的,甚至会殃及生命。 先前有质疑的娄科长倒提出不同的意见,谁对毒贩不仇恨,看着吸毒者被害的家破人亡、并肩战斗的同事在执行任务中受伤或牺牲,谁不恨的想把他们都枪毙了。仇恨归仇恨,你说她要假公济私,冲动行事,以我对小钱的了解,她要真存着那个心思,就不会这么坦荡荡地讲出来了。再说了,有仇恨也不算坏事,她只会对打击毒贩的信念更坚定,更能经受得起各种考验。 小钱是年轻、单纯、没经验,但年轻好啊,初生牛犊不怕虎,你不给她锻炼的机会,她永远也成长不起来。 冯浩笑了笑,我看你也没给她机会嘛,做了六个月的内勤。 娄科长刹时脸红脖子粗,待要辩驳,被局长给截断了话柄,案子是冯队长在跟,用什么人做卧底他自然心底有数,小钱不用就算罢,如果觉得可用,到时提前打声招呼,我们这边还要和学校走个流程.....说着给娄科长使个眼神,让他不要再废话,没必要为个实习女警和北京的人把关系弄僵了。 虞娇一直等到下午快六点钟,他们的会才开完,冯浩几人和局长娄科长在门前简单聊了两句,就匆匆离开,要去车站赶回北京的火车。 虞娇又有些不自信了,冯浩要真想用她,不会临走不跟她打声招呼的。越想心里越没底,见娄科长独自在院内抽烟,索性凑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娄哥,开门见山,问她做卧底的事,后来他们又说什么了,有决断没? 娄科长看她会儿,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一面问:“真想知道?” 虞娇说那是当然呀。 他微笑:“我妈在家里包了菜肉馄饨,你愿意赏光的话,我再告诉你。” 娄科长请他们去他家吃过几次饭,虞娇也没多想,爽快地答应了。 娄亚伦的父亲早逝,有个姐姐已出嫁,只有他和母亲住在一起,他的母亲是工厂会计,烧得一手好菜,为人也很热情,见到只有虞娇跟着儿子回来,虽然意外,但很快拉住她的手,嘘寒问暖的,吃饭时给她盛了满满一大碗馄饨,还装了一饭盒让她带回家去吃。临别时,一劲儿催促娄亚伦开车送她回家。 虞娇只得在车上问了,冯队长倒底什么意思? 娄亚伦说:“这事你别抱太大希望。冯队长想的挺深的,主要还是怕你不能胜任。”把后来的争论也告诉她了。 虞娇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抿着嘴不吭声,娄亚伦笑道,我倒认为你不去更好,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做什么卧底,还这么漂亮,孟毅仁本身就是个好这口的人渣,想想确实挺危险,不去就不去吧。难道你真被冯队长说中了?做这个就是为给亲人报仇?你要这样想,我可就白替你美言了啊! 虞娇说,我能说实话么。一定有这方面的原因,但也不是全部。我知道女警察干缉毒卧底工作挺少的,就算有,接两三个任务上面就让退下来了,不如你们男人能一直干下去,我既然选了这个职业,就不是来享福的,是抱定打击犯罪,抓捕毒贩保一方安宁的决心的。我在警校课程全优,体能训练一次没拉下,擒拿格斗、枪术射击,警务技能,战术配合这些都有勤学苦练,光做内勤都对不起我身上受过的伤、流过的眼泪。 得,原来话等在这里。娄亚伦笑道,你也就跟我讲讲,别人就不要去说了。你吧,年纪太轻,还是个小女孩,别总想着打打杀杀的,做内勤也是一种锻炼。 你怎么不来做内勤锻炼一下?虞娇嘴上不服,我不小了,再过半年警校都毕业了。 这小脾气,娄亚伦伸手摸摸她的发顶,语气很柔和,以后有合适你的任务,我会带着你的。 虞娇下意识的躲了躲,突然觉得车里气氛莫名暧昧起来,不自在地扭头望向车窗外,玻璃倒映着她的脸,还有他的侧颜,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娄亚伦清咳一声:“我妈挺喜欢你,我吧,工作忙,没太多时间陪她,她一个人冷清清的,你要愿意,多去坐坐,她烧好小菜给你吃。” “还是不了,太打扰。”虞娇低声拒绝。 “其实吧,这半年相处下来,我打心底的喜欢你,尤其今天听了你从前的遭遇后.....更想好好的保护你,如果你愿意,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虞娇没想到他把话一下子说明白了,有些猝不及防,脑里很乱,心怦怦往嗓子眼跳,不知该怎么回应他,直到要下车时,才讪讪地开口:“我还小呢,刚实习,想把所有精力放在工作上,所以......” 娄亚伦笑着打断她:“没事,来日方长,我等的起。” 虞娇被堵的死死的,她没有处理这样感情问题的机智,虽然在学校也曾拒绝过男生告白,但他们和娄科长完全不一样。娄科长是她的领导,她的工作也需要他来安排,如果一口拒绝了,他会不会伤自尊没面子,那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怎么在一个科室里相处呢。 她怀着这样犹疑的心思,不知该怎么办好,但也因为这样的态度,把自己置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每每和娄亚伦投来的炽热视线相撞,迅速的低头挪移开,能不说话决不多言半句,能不见面便尽量躲避。 娄亚伦却以为她是害羞的缘故,反而行为举止更显明朗,不久后科里的同事也察觉到了,或多或少会调侃些玩笑话,娄亚伦习以为常,还挑起眉跟着乐,而对于虞娇来说,又是另一番晦涩难解的心境。 就在她觉得度日如年时,却意外接到冯浩打来的长途电话,让她到北京公安局来找他报道,关于她执行缉毒卧底一事,上级领导批准通过。 她立刻写了封信放到娄亚伦的抽屉里,再回到学校宿舍,简单收拾些行李,直奔火车站,连夜往北京去了。 第一一九章 冯浩不是个健谈的人,见到虞娇也没表现出有多热情,只说先去吃中饭,想到什么又说,从现在开始,我叫你唐馨吧,你得习惯这个称呼。 虞娇没有异议,侧身伏在车窗上往外张望,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和车,长长窄窄纵横的胡同,还有很多带箭头的指示标牌,故宫、什刹海、天坛、颐和园、北海公园、恭王府.....指向东南西北,天安门在眼前一晃而过,她想既然难得来一趟北京,可以趁空闲时四处逛逛。 冯浩把她放在饭店门口,自己找停车位,虞娇抬头仰望色彩浓烈的重檐之上挂一匾牌,黑底金漆写着“便宜坊”三个大字。 一位大爷扶着草靶子,靶子头上插满一串串糖葫芦,不止有红果,还有桔瓣、海棠、猕猴桃、香蕉.....五颜六色透着亮。 “酸的很。”冯浩看她在打量,说了一句,胳膊挟着包,率先往门内走,虞娇跟着,穿过满是食客的大厅,推开包房的门,再掩上,喧闹的声浪全被隔绝在外,桌前已坐的俩人在说话,听到响动望过来,面带微笑的打量她。 冯浩给他们介绍,年长者是处长宋贺章,孟毅仁案总负责人,年轻者是缉毒警察张诚生。这是钱锦,来执行任务的女警。 虞娇脸庞红通通的,显得手足无措,听宋贺章说:“看着比实际年龄还小些。” 这话很难判断是对她满意或不满意,她发慌的想。 冯浩指着宋贺章左手边的椅子让虞娇坐,自己则往张诚生身旁走去,张诚生忙道:“冯队你别欺负人家小姑娘啊,你去和领导坐。” 又朝虞娇招手:“你到我这里来。” 宋贺章喝口茶说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你们怕我做什么。冯浩和张诚生都笑了,虞娇也抿起嘴笑,心底的紧张感瞬间消了大半,她觉得他们其实挺和善的。 张诚生把菜单递给她:“烤鸭我点过了,你还想吃什么,尽管点,朝贵里点,宋处难得请客,不吃白不吃。” 这不好吧!虞娇长了心眼,只说我没来过北京,不知什么好吃。张诚生说那我来替你点,都是老北京特色,干炸丸子、爆肚、炸灌肠、清酱肉,乌鱼蛋汤,胡同炖菜,他压低声,你瞧宋处脸都绿了,再来道点心驴打滚。扬高嗓门:“好啦,先吃着,不够再点!” 宋贺章说你这小子,必须全部吃完啊,不许浪费。 等菜的时候,冯浩从包里掏出个牛皮纸档案袋递给虞娇,并告诉她,袋里是孟毅仁及其相关人等的资料,你先熟悉起来,具体的我后面再跟你说。 虞娇想拆开来看,宋贺章说,不急,先吃饭,吃饭不谈公事。 服务员推着摆烤鸭的车子进来,大师傅在旁边现片,片了满满两盘子。虞娇学着张诚生的模样,揭一片面饼摊在掌心,铺上鸭皮鸭肉黄瓜丝京葱丝,涂了甜面酱和砂糖,卷裹起来吃,真是美味极了。 又吃了两个干炸丸子,爆肚上桌后,张诚生教她,你看我,这个要趁热吃,他挟起一筷子往麻酱碟里翻着滚,直至糊满,再往嘴里送,边嚼边赞,鲜嫩又香脆。 冯浩实在看不过去,说道:“唐馨你别理他,你赶紧吃,要不,他再挟两筷子就没了。” 吃得差不多时候,宋贺章接到打来的电话,挂断后说有个会得先走一步,张诚生嚷着宋处别忘把帐结了啊。 宋贺章回头瞪他一眼,笑着骂了声,臭小子。 张诚生把没吃完的菜都打包,拎着去乘公交车回家,冯浩则开车在附近找到一家旅馆,他这里曾住过,还算干净,价格也不贵,想想问虞娇身上有钱没,看她窘迫的神情没再多说什么,从皮包里掏出五百块钱给她,这是预支的,档案袋里还有份劳务合同,你看着没问题也签了,明早十点我再过来。 虞娇等他车开走后,提着行李箱到服务台登记入住,进到房里先洗个澡,再坐到床上拆开档案袋,取出厚厚一沓资料,一张彩色照片从内掉出来,她好奇地拾起,是个穿白大褂的年轻男子,手插在口袋里,很俊朗的面容,嘴角噙了抹笑意,笑意自带魔力,让看着他的人也忍不住笑了。 虞娇抿抿唇,背面写着程煜辉三个字。是他的名字吗?她翻着资料,抽出一张简历,认真的从上自下读了一遍,咂咂舌头,这人学习厉害的不行。 她看完所有资料并签好劳务合同已经是深夜了,起身去阖窗帘,北京的高楼不多,往外望四围黑黢黢的,今晚没有月亮,有风。 房门不太隔音,能听见新来住客在走廊的脚步声,她翻来复去的,索性打开电视,调了几个台,有一档法医类节目,她想起那个叫程煜辉的,在复旦攻读法医学专业,就把这节目看了会儿,实在有够无聊,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忽然又被吵醒,迷蒙着眼去拉开窗帘,天青色,下面有个公交车站,站满了人,每每有车进站时,便发出轮胎摩擦地面的闷响,轰隆隆像打雷。 虞娇洗漱好后,冯浩恰来找她,还给她带了小米粥和驴肉火烧,看到桌上的资料,他坐下说:“你吃,我们顺便把这案子梳理一下。”再拿起翻了翻,突然问:“都看完了?你要想退出,现在还来得及!” 虞娇咬口火烧,嗯了一声:“我不退出!” 冯浩道:“做任务之前,我丑话讲在前头,你虽然代替了唐馨的身份,但你仍然是一名警察,要严格遵守《人民警察法》、《刑事诉讼法》和《身份保密制度》,时刻保持对信念的坚定、工作的热忱及对组织的忠诚。选择你来执行这项艰巨的任务,并非临时拍脑袋的决定,而是经过自上而下严格的选拔机制,不要辜负宋处和我们对你的信任。如若发现在卧底过程中,你滥用责权,背德变节,与犯罪分子同流合污等不正行为,轻责开除公职,重责将追究你的刑事责任。” 虞娇说,冯队长你放心吧,我没来之前,对卧底警察工作职责做了充分的了解,也查阅过很多案例卷宗,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知道归知道,但真的亲身经历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微顿,接着道:“关于唐馨的所有情况,你要烂熟于心。孟毅仁不好蒙骗,又好色,对他务必保持高度的警觉性,别被他欺负去了。你的母亲吴芳会帮助你,但也别太信任她,线人反水不是没有先例。” 拿起两份资料递给虞娇:“这个程云鸿的运输公司,帐面显示其中有孟毅仁的一笔注资,宝成集团的物流货运合同,百分之七十也由这家运输公司承接。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程云鸿可能参与或协助了孟毅仁的贩运毒品生意,他也是你要调查的目标之一。当然,你要想接近他几乎不可能。所以我们给你安排以唐馨南大交换生的身份,进入复旦大学新闻学院学习,看能否接近他的侄子程煜辉,套取出有用的信息。” 程煜辉?虞娇想起来:“他的简历父母一栏怎么是空白的?” 冯浩皱皱眉:“他的父母已经亡故多年,这个不重要,你没必要打听!” 他言语莫名的严厉,虞娇不敢再多话,只默默喝着小米粥,吃着驴肉火烧,凝神听他讲解这次任务的各种细节,待她吃完,也讲完后,他问:“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怎样才能通过程煜辉套取到他小叔的信息呢?” 冯浩把资料丢在桌上,抬头盯着她,表情奇怪,一字一顿:“你来问我?” 虞娇反应过来,面颊瞬间胀得通红,连忙摇头:“我会自己想站办法的。” 冯浩抬腕看看手表,站起身道:“收拾一下,十点有开往上海的火车,我在大堂等你。”说完径自往门外去了。 这么快的吗?虞娇微怔,脑海里不知怎地,程煜辉带笑的面容一掠而过。 第一二零章 虞娇身穿露肩珍珠白礼裙,微卷长发披肩,化淡妆,她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但从来没有这样打扮过,端详着玻璃窗上的影子,有一种陌生的感觉,也就在此时,她竟然看见程云鸿和程煜辉站在门外面不远处。 孟毅仁为欢迎她这个多年未见的继女,特意在希尔顿包下一个宴会厅,请来众位相熟的朋友,朋友携妻带着子女,凑个热闹。 程云鸿独自来的,他很擅长交际,和谁都能聊到一起去,见到虞娇,朝孟毅仁笑着嘀咕,江南出美人名不虚传,又问她多大了?哪里读书?读几年级?听说是复旦的交换生,笑着道,巧了,我侄子就在复旦,法医学系读研三,你在校遇到难处,尽管找他帮忙,哦,他叫程煜辉。不用不好意思,你就说我让你找他的,他不敢不给面子。 孟毅仁问,他今天怎么没来?程云鸿解释道,这不研三么,跟着导师在外实习,忙得昏天黑地,我也好些日子见不着他,电话也不接。 吴芳连声叫虞娇过去,她转身时,听孟毅仁说,怎么没学经济或管理专业?学法医没前途。 程煜辉并没有进宴会厅,只在外面和程云鸿讲话,面容看不清,个子高,宽肩窄腰,穿T恤短裤和球鞋,露在外面的腿长而结实。路灯投在他的身上,滑落脚下一圈晕黄,程云鸿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交给他,他接过,突然侧脸朝虞娇的方向望来,虞娇下意识的低头,等再望去时,路灯下已经空无一人。 宴会近至尾声,虞娇和吴芳先到了家里,简单说两句各自回房,她被安排在唐娟生前住的卧室,很快洗完澡,打开电脑给冯浩发邮件,冯浩没重要的事不会回信,这次却破天荒的回了,很简单的一句,请加快进度。 其时不用冯浩提醒,她也有些着急,算算住进来大半个月,能见到孟毅仁的次数屈指可数,这场接风宴还是由吴芳出面促成的。 她有心事就翻来覆去睡不着,唐娟卧室的窗户正对院子,忽然一道光亮缓缓划过玻璃,侧耳细听,传来汽车轮胎驶行的沉闷声,应该是孟毅仁回来了,虞娇翻身下地要去锁门,走到门边又顿住,想了想,她迅速走到镜子前,把睡裙拉平整,抬手理发,再拿起茶杯出门往客厅里走。 客厅亮着壁灯,影影绰绰的昏蒙,她走到饮水机前弯腰接水,忽然听到窸窣地响动,吓了一跳,随声瞧去,且问,是谁在那里? “是我!孟毅仁。”沙发上坐着个男人,嘴角有一撮猩红的光忽明忽暗,他说,你也帮我倒杯水来,抬手拧亮茶几上的台灯。 虞娇在杯里放了柠檬片,端过去给他,他接过后说,你坐会儿,我们聊聊。 虞娇坐到他对面的沙发,孟毅仁一口一口地喝着水,一双眼睛紧盯着她打量,从她的脸往下游移逗留片刻又重新回到她的脸上,虞娇觉得那目光有一种露骨的色情,她浑身发紧,顿感毛骨悚然,心怦怦跳的很快,面颊发热,手指却发凉,把缩上去的裙摆往下扯了扯。 孟毅仁放下杯子,抬起胳膊脱掉西装扔在旁边,慢腾腾地解开袖扣,往上捊卷,似不经心地问:“在这里还习惯吗?”没听见她回答,抬眼看向她:“怎么了?你有这样害怕我么?还是你姆妈同你说了什么?让你小心提防我?”又指指自己的脑袋:“嗯,你姆妈这里有毛病,总当我禽兽看,把你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孩当假想敌,以为我们独处一室就一定要干坏事不可。她是人老珠黄不自信了。” 虞娇道:“你别怪姆妈,她什么都没说。我的性格一直这样,看见不熟的人心里就发慌,不敢说话。” “小胆子。”孟毅仁轻轻地嗤笑一声:“和你阿姐这方面倒挺相像,但你,真是女大十八变,比她更漂亮了!” 虞娇抚摸着胳臂上起的鸡皮疙瘩,抿起嘴唇:“我连姐姐最后一面也没见到,一想起来就难过。” “嗳,她有很严重的抑郁症。”孟毅仁道:“我整天在外打拼赚钱,忙死累活的,就为给你姆妈和你阿姐提供衣食无忧的生活,结果成了这样,要怪就怪你姆妈太失职,自顾自的快乐,对你阿姐一点都不关心,现在倒好了,外面的人都在我背后指指点点,以为我把你阿姐.....他微顿,叹了口气:“继父难当啊,我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唐馨,你信我么?” 虞娇点点头,一副虚荣又是天真的样子:“我信你!你对我就很好,今天还给我办酒会呢!请了那么多只有杂志报刊上才能见到的大人物。我是学新闻学的,以后有采访任务什么的,还需要你帮忙引见的。” “一句话的事情。”孟毅仁顿了顿,忽然暧昧不明地问:“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见她神情茫然,才道:“开玩笑的。”伸手拿过西装掏了掏,掏出一个皮夹子,打开抽出张银行卡,朝虞娇晃了晃:“你过来,这个给你拿去用!” 虞娇踌躇了会儿,倏得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要去接卡,却被他一把握住,他的掌心很热,略有些潮湿,她挣了挣,心底厌恶,他却握的越发紧,低低地笑:“你的手好凉,紧张什么?上海的开销、你这样年纪的女孩子,正是爱美、攀比心重的时候,最缺钱花,这张卡你随便用,不要怕......” 你们在干什么? 虞娇触电般地缩回手,看见吴芳站在楼梯口,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显得很无措。 孟毅仁就镇定多了,人往沙发靠背仰去,微笑道:“我是她的继父,多年没见,给张银行卡表示表示心意,你又不乐意了?大惊小怪!” 吴芳没多说什么,神色淡淡的,只让虞娇赶紧回房去休息,明天一早还要返校。 虞娇低着头快步走回卧室,锁上房门的瞬间,表情也恢复如常,她心如明镜,孟毅仁上钩了。 走进卫生间仔细洗过手,躺回床上后,她翻开书抽出程煜辉的照片,看着看着,不由微笑。 第一二一章 萧龙问,程煜辉那时是怎样的一个人? 虞娇想了想,从前一度认为像程煜辉这样家境优渥的城里生,或多或少沾染着纨绔子弟的气息,譬如骄傲狂妄瞧不起人、或香车美人爱享乐,但经过数日的蹲守和暗里观察后,她不得不承认,程煜辉被称为复旦医学院大神、确实名不虚传。 他长相清俊,性格开朗,行事低调,生活十分自律,整日里只有五个去处:实习单位、实验室、图书馆,宿舍、操场。 周末会回家。 他没有女朋友,不谈恋爱,一门心思全扑在课业和实习上,最大的消遣就是打篮球、还有游泳。 虞娇等在食堂前,看到程煜辉匆匆来吃午饭,连忙跟紧他,也拿了餐盘去排队,他身材高大,背脊挺直,穿一件蓝白条纹的T恤和蓝色短裤,白运动鞋,整个人清爽干净,挨得近的缘故,能闻到他身上隐隐有股子清苦的药味。 “师哥。”排在虞娇后面的男生伸长胳臂拍拍程煜辉的肩膀,待他侧身回看,问道:“老板有通知你一点半去实验室开会么?” “有!” “开什么会?” “交这两周做的几台手术的详细报告,还要当面汇报一下。” “嗳,我报告没写完,师哥你能不能.....”男生欲言又止,看向虞娇,笑着问:“同学,可以换个位么?” 虞娇点点头,准备让开时,程煜辉却说不用,自己站到她的身后去了,一直和那个男生在交谈,讨论着报告的事儿。 他俩说着上海话,虞娇听得懂,程煜辉的嗓音真好听呀,有种播音员的字正腔圆,听着就轮到她到窗口前选菜,孟毅仁给的钱不能用,冯队给的五百块钱她已经够省着花了,现在所剩无几,工资还没发.....一长排的菜色丰富美味,她吞咽口水过个眼瘾,拿了最便宜的香菇青菜,番茄炒蛋,一碗酸辣汤和米饭,把饭卡递给收银员,收银员在机器上照了照,还给她说:“余额不够。” 虞娇脸颊腾的胀红了,又不好把菜还回去,想想,看着程煜辉嗫嚅道:“师哥,我卡里没钱了,你能先帮我结一下么?下次再还给你。” “好。”程煜辉朝收银员示意一起结了,对她说没几个钱,不用再还,另个男生看她的眼神则有几分戏谑。 虞娇讪讪的道谢,端着餐盘等在旁边,程煜辉两人付过钱,没再理她,径直朝靠窗的空位走去,她悄悄紧随跟上,听到男生零星笑语:“师哥,这是第几个说卡里没钱要你付了?”程煜辉没吭声,听他又道:“那女孩挺漂亮的,好像是新闻学院新来的交换生......” 没注意。程煜辉打断他:“上周高架桥下挺轰动的碎尸案,是你跟安法医去的现场?” “师哥,吃饭的时候能不能不讨论这个?” 没注意?!虞娇看着他俩的背影,有些伤自尊,她差哪里了!引不起他的注意......抿紧唇也跟去和他们坐在一桌吃饭。 程煜辉先还和那男生聊两句,不多时手机响了,边接边低头吃饭。 他盘里有百叶结烧肉、可乐鸡翅、干煎带鱼、清炒莴笋和满满一碗海带排骨汤,吃得真不差钱,虞娇狠狠嚼着青菜叶子想。 程煜辉显然赶时间,三两下吃完和那男生说了句有事先走,端着餐盘起身离开。 正眼也没有瞧她一下。 虞娇安慰自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周后的下午,她在宿舍倚着靠枕看书,张云兴冲冲跑进来在衣柜里翻泳衣,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游泳池,医学院的程煜辉也在那。 去!虞娇二话没说翻身下床,她新买泳衣是温柔的蓝,观察许久了,程煜辉喜欢蓝色。 游泳池里跟下饺子似的,张云和虞娇被挤到靠窗的边角处,俩人伸长颈探头张望,没瞧出个所以然,直到程煜辉从池水里出来,他取下泳镜和泳帽,露出略显凌乱的头发、和爬满细密水珠的身躯,他仅穿一条紧绷的泳裤,挺有视觉冲击力,虞娇的面颊突然热烘烘的,胳臂浮起鸡皮疙瘩,在警校和男生一起训练时,不是没见过他们光膀子,她可一点绮念也没有。 程煜辉似早已习以为常,也有女同学和他打招呼,他点了下头,眼睛湿漉漉的,环顾四周,朝她走来,虞娇的心不自觉得怦怦乱跳。 “同学,帮我拿一下那个包。” 虞娇顺着手指方向看去,把池边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包递给他,他道声谢谢,接过包从里抽出毛巾随便擦了把脸,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显然他对她没有什么印象。 “唐馨。”有人叫她的名字,她回头,不认识,嘴角扯了扯,咔擦一声,笑容便定格在手机里。 三番五次后,虞娇发现程煜辉对女孩子的冷淡态度,简直油盐不进,实在难以接近。 正苦恼时,张云给她带来了转机。 张云要替她的哥哥张霖介绍女朋友,问几个舍友谁有那个想法,又夸她的哥哥很优秀,不然也不会和程煜辉一个宿舍。 有人问程煜辉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虞娇竖起耳朵听。 张云说她曾去过张霖宿舍,程煜辉的床前墙壁上,贴着钟楚虹和邱淑贞的广告画。 虞娇忽然记起有趟她出校门等车时,程煜辉和两个男生骑着自行车从面前经过,恰一个身材火辣衣裳暴露的年轻女人从出租上下来,他们三个都投去了一瞥。 原来他喜欢性感女人! 虞娇想这有什么难的,投其所好她不是不可以。 张云带着她来到篮球场,瞟两眼她的穿搭不甚满意,嘴里嘀咕:“我哥哥喜欢清纯柔弱型的,不好你这口,你穿那条白裙子就挺美.....” 虞娇不吭声,随便她怎么讲,看会儿他们打球赛,球赛结束,他们聚拢在场边石椅前擦汗喝盐汽水,边笑边聊天。 张云说你跟我去见阿哥,虞娇走在她身后,趁没人注意,下狠手把领口使劲拽了拽,这下足够性感吧! 萧龙纵然心绪欠佳,也被她说的噙起嘴角,你这样其实挺幼稚...... 甭管是否幼稚,达到目的就可!虞娇因回忆也微笑了。 她成功的让程煜辉的目光逗留在她的身上,且记住了她。 而她偏不看他,只盯着操场旁梧桐树上的一只乌鸦。 此刻奇妙的心态,已和任务无关。 第一二二章 虞娇喜欢看西游记,程煜辉就是不近女色满心只想往西天取真经的唐僧,而她,她郁闷的想,她就是杏花精、蝎子精、玉兔精、金鼻子白老鼠精这些女妖怪,在他身边转啊转,伺机而动要把他吃掉。 但她失算了,程煜辉身强志坚,虽在他面前混了个脸熟,却仍旧不爱搭理她,打球后约了一起吃饭,他也总推脱忙,没空去。 张霖倒是对她献过几次殷勤,见她没啥反应,也就算罢,都活的通透,没必要为一段不成形的爱情撕破脸,大家朋友没得做,不值当。 虞娇坐在篮球场边的石椅上发呆,夏天黄昏的晚霞美的不像样,周末校园人很少,宿舍也空荡荡的,她本该回“家”,但孟毅仁出差了,就没回的必要。 冯浩的邮件里暗示她要抓紧,孟毅仁的公司这些年做的滴水不漏,那么现在也不可能露出马脚,既然外线指望不上,只能靠她这个内线侦察了。 虞娇心如明镜,她是他们目前破案最大的希望,但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竟连程煜辉都搞不定,冯浩或许已后悔选她来做内线......一股强烈的挫败感油生,怏怏的打算离开时,抬眼望见周末雷打不动回家的程煜辉,不知何时来的,在与几个学弟打篮球。 她要把握这次绝佳的机会。 程煜辉打完球回来找毛巾擦汗,看到她也有些意外,生疏的点点头,礼节性递给她一瓶盐汽水,她不要,便自己拧开盖喝起来。 我喜欢你。虞娇不想也没时间再绕弯子,凑坐到他的身边,满眼期待,软语相求:“我真的喜欢你,你能不能也喜欢我呀?!” 程煜辉一副被她大胆发言惊到的神情,盯着她有好一会儿,忽然问:“认真的?” 她回答,认真的不能再认真,给个机会。 他略思索,拾起篮球递上,似笑非笑地:“你能一口气投进十个球,就可以做我的女朋友。” 心思昭然若揭,别说女孩子了,连男的都很难做到吧,摆明就是拒绝她。 他用这招虽然绝杀,但她也有招术,叫做回马枪。 虞娇投篮专门下功夫练过的,至于为啥要练,郭叔叔说练这个能长高,想当警察有几个是矮的?! 一个、两个......篮球重重砸在地上,咚咚咚敲鼓似的,也敲在人不可捉摸的心上。 十个!虞娇得意洋洋地跑到他面前:“可以了吧?” 程煜辉清咳一声:“那个,你把衣服往下拉拉。”他没怎么注意她投篮,她穿着紧身露脐衣,手足抬跳用力时,便会露出一截雪白柔软的小腹,晃的他眼前白花花的,尽管此时日落霞飞,天色渐沉。 虞娇红着脸整理衣服。 她得逞了! 他愿赌服输,接受她成为自己女朋友的事实,并带她去吃了味道酸甜的糖醋排骨。 就在她为搞定程煜辉而松口气时,又发生了另一桩事。 吴芳逛商场时不慎摔断腿,就医后在家中卧床休息,虞娇接到电话赶回来,孟毅仁也在卧室里,正对着吴芳大发脾气,看到她也没有好脸色,仅微颌首,怒冲冲地甩门而去。 虞娇给吴芳倒杯热水喝,压低声音讲了会话,女佣过来说孟先生请小姐往书房,吴芳担心道:“我陪你去。” 虞娇说不用,神情镇定地往楼下走,旋转楼梯铺着厚厚的棕黄色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穿过走廊到书房,虞娇抬手敲了两下,无人应答,她扭扭门把手,竟然打开了,进去后,只亮着壁灯,光线幽暗,鼻息闻到熏香的味儿,再环顾四周,一整套名贵红木打造的书橱、展柜、写字台和椅子,用料十分厚重,若说是低调的奢华,但墙上挂的巨幅玻璃装裱名画,和展柜里摆满的古董文玩,又大肆在炫富。 她的视线落到写字台上,台面放着打开的手提和一沓文件夹。 配套的卫生间关着门,门缝里透出灯光和哗哗的流水声。 椅背搭着男式外套,她认为机不可失,迅速走到手提面前,摁亮屏幕,竟然没有设置密码,点开我的电脑,发现一个名为私密的文件夹,双击再点开,按照时间排列,一一打开,有英文也有中文的,标题都是商务合同之类,不及细想,拿起手机一顿狂拍,再点开一份运输合同,飞快的浏览几行,出于职业的敏感性,她觉察出问题,但同时的,卫生间里的水不知何时停了。 门被砰的拉开,传来孟毅仁的脚步声,他再走两三步,几乎不可避免地便能将她抓个现行。虞娇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一时无措,在这千钧一发时刻,卫生间传出巨响,什么东西掉落到地上,孟毅仁顿住,低骂两句,转身回去了。 虞娇顾不得喘气,扑到电脑前,手指颤抖地抓住鼠标关闭文件夹,将桌面恢复如初,想想索性摁了关机键。再三两步奔到窗前,拉开帘子做出往外看的姿势,背脊粘腻腻的,皆是冷汗。 孟毅仁看到她略显黯淡的身影,打开大灯,边朝写字台走,边笑着问:“来多久了?” “刚到,姆妈拉着我说话不放走。”虞娇侧过脸来。 “说我坏话?”孟毅仁语气鄙夷:“臭娘们,给脸不要脸。”摁了下手提按键,没反应,再连摁两下,有些疑惑,问道:“馨馨,你动我电脑了?” 虞娇摇头否认,佯装关心地问怎么了? “之前还好好的,现在怎么没反应?” 虞娇走过去,左点右敲的,再按开启键,屏幕一下子亮起来。 孟毅仁若有所思:“我明明回来就打开了。” “电脑长时间不用,是会自动关闭的。” “哦,还会这样,我搞不懂这些.....”孟毅仁嗓音缓和下来,眼睛看着她,忽然把她的手一拉,虞娇猝不及防,站立不稳的坐到他腿上。 执行这次任务之前,所遇最糟糕的境地都考虑过了,她没有退缩,是有心理准备的,毕竟她不做,也会找别人来做。缉毒就是这样,要想彻底铲除毒品的贩运买卖,卧底潜伏侦察是最有用的方式。 她因毒品而家破人亡,她希望窗外万家灯火安宁祥和,不要再经历她曾经历的苦痛,这是一种崇高而美好的信念,却也避免不掉会有牺牲,甚至包括生命。 她不吭声,只咬牙掰他箍在腰间的胳臂,孟毅仁喘着粗气笑了起来。 第一二三章 “孟总......”几个男人推门而入,被眼前场面怔住,说笑声戛然而止。 虞娇趁孟毅仁手劲有所松动,迅速挣脱站起了身,抬头见程煜辉的小叔程云鸿也在其间,他穿着白衬衫,手插在裤兜里。 孟毅仁不慌不忙地介绍:“这是我的继女唐馨,唐娟的妹妹。”又朝虞娇道,晚上别回学校了,我谈完事,带你去和平饭店吃虾籽大乌参。 几人的目光都盯紧虞娇,表情玩味,虞娇摇头说跟同学约好了,径直走向门前,和让开道的程云鸿擦肩而过。回房里拿起背包,再去和吴芳告别,一刻也不想多待的出了别墅,回到学校路过操场,一眼便望到程煜辉在打篮球,她下意识的躲到梧桐树后,来的这一路她思想放空还算平静,可此时目光随着他的身影晃动,竟是满心的五味杂陈,脑海里浮现孟毅仁肥厚湿冷的手掌、耳畔阵阵温热轻佻的呼吸,她莫名地眼眶发红,经此一趟后,感觉和程煜辉的距离愈发远了,说是云泥之别并不为过。 她头也不回地悄然离开,本就是因任务需要接近的他,虽然他确实很优秀,相处几次便想亲近,易令人生出别样的情愫,但她不能,绝对不可以。 冯浩很快打电话到宿舍来找虞娇,约她下午两点半在鲁迅公园见面。 虞娇转了两辆公交才到达公园门口,冯浩已经等在那儿且买好门票,俩人并肩往里走,紫薇正值花期,一簇簇红的似火烧,便在花旁空的椅子坐下了。 冯浩开门见山:“你那些资料从哪里弄到的?” 虞娇言简意赅的汇报了经过,冯浩皱起眉,语气不大好:“太危险了。你没有做卧底的经验,随机应变性不足,很容易露馅,这次算你走运,但下次呢,一旦被孟毅仁发现,不光你、还有吴芳和我们警方反被他一窝端。他会更加警惕,再想安插内线几乎不可能了。我每次都提醒你,不要冒进,沉下气,做事全盘衡量,不要把自己放进危险的境地。最起码现在还不需要你冒险。” 虞娇知道他说的都对,都在理,但以当时情况,那样绝佳的机会,错过实在可惜,但她也不敢反驳他,乖乖的听训。 直到冯浩说完了,她才小心翼翼地问:“那些资料有用吗?” 冯浩面色缓和些:“幸亏你没白冒这个险。资料我们和鉴证科共同研讨过,发现其中有一份运输合同存在重大疑点,如果可能,这将是抓捕孟毅仁和他勾结的贩毒组织关键,顺利的话,你的卧底任务可以提前完成。” “真的?”虞娇又惊又喜,接着追问:“重大疑点是什么?” 冯浩本不想讲,她只需要提供有价值的讯息就可以,无需再知道更多,但看她两眼放光充满期待的样子......在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点上,吸了口道:“这份运输合同,发包方是大发木材厂,承运方为天达物流公司。运三十吨花梨木材从云南到上海宝利莱装饰公司。费用合计六百万,付款方式现金。经过查实,上海宝利莱装饰公司所属宝成集团的分公司。” 明确的疑点:第一,经查,上海宝利莱装饰公司所属宝成集团分公司,宝成集团说过,老板是孟毅仁。第二,三十吨花梨木从云南运往上海,按市价加运费顶天不会超过两百万,这六百万的巨额数目是怎么算出来的。第三,大发木材厂全权委托天达物流公司,货到付款,六百万现金由天达物流代收。依照商业合作惯例,这样一笔巨资收支最安全稳妥的方式,银行转账或签支票。用现金违反税法不说,对收款方也有极大的风险。第四,通过和云南警方联系,查实大发木材厂和天达物流均注册在当地力昔县。那边缉毒队接到线报,大发木材厂的老板缪长发和缅甸刘蒙坎贩毒集团暗中有联系,缪长发也是天达物流的股东之一。依上三点所述,我们大胆假设他们借运输木材之名,实质则进行毒品交易,那这里面我们想不通的地方就都通了。 虞娇听得津津有味,问接下去该怎么办呢? “我们会尽快去查天达物流这批车的踪迹,再实施部署防控,争取能在双方交易现场抓个现行......”冯浩微顿,不再详说,只道:“这些和你没关系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信封递给她:“你的工资。” 虞娇道谢着接过,拆开数了数,有点为难:“这个好像不对,少了两百块。” 冯浩暗想小姑娘对钱还挺敏感的,解释说:“你提的餐费交通话补这些要过审后、领导签字才能发,再等等,不会少你一分的。” 虞娇哦了一声,把信封放进包里,忽然想起什么,仰脸问:“那我,还要接近程煜辉吗?” “不用,你暂停任何行动。”冯浩交待她该干啥干啥,权当给自己放假,安心等待他的下一步通知。 虞娇和他分别后,坐在公交车上望着街道朝后倒退的风景,冯浩带来的好消息,她发现自己没有意料中的那般高兴,脑里总浮现出程煜辉的身影,他长的帅啊,特别笑起来,眼底星碎潮生,他篮球打的好,她在警校看多了,他绝对不输谁。他真的很热爱自己的专业,一点都不怕脏苦累。他为人处事大度宽容,留有余地,性格也开朗,他们虽然只吃过一顿饭,他会周全的选择她的口味,会帮她把羊肉串里的羊油吃掉,还计划着下次带她去吃肥而不腻的狮子头,下次......虞娇想他们已经没有下次了。 她眼睛有些酸涩,安慰自己,她只是一时沉溺他的温情而已。 毕竟这么多年,少年时候在心底留下的阴影,让她一直无法和男性有更深层次的交流。 但程煜辉和他们不一样,她也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只觉得他像一道午后春日的阳光,她朝他伸出手掌遮挡,阳光却从指缝溜进来,不阴寒,不炽烈,暖暖地扑面。 这样的想法彻底吓坏她了,她慌张地站起身下车,才发现提早下了站,没关系,无论怎样,路是自己选的,就要一往无前的走下去。 她回到宿舍后,张云正在吃西瓜,随口问:“你最近咋啦?都在问,你咋不去篮球场看他们打比赛了?” “不想去,没兴趣!”虞娇走的疲倦,懒懒的回答,上了床放下蚊帐,从包里掏出手机,有几条程煜辉的未读短信。 她没看,全部删除了。 第一二四章 萧龙恍然,原来我们早有合作,大发木材厂和贩毒集团互相勾连的讯息,是我汇报的。又问,那次行动成功了么? 虞娇摇摇头,她等有大半个月,才从冯浩那里得知大概情形,通过各方警力全力配合,在凌晨一点包围了宝利莱装饰公司的仓库,趁他们交易当口,如天兵降临般冲进去实施逮捕,迅速控制住局面后,再通过仔细搜查,查出五六根花梨木,每根有粘合的痕迹,找来大锯锯开,密麻排列着数包塑料袋,拆开其中一袋,白粉从裂口迸出,缉毒队都是有经验的老警察了,指腹拈起一撮闻闻嗅嗅,八九不离十,再经过称重,缴获三十公斤的四号海洛因。 冯浩他们直接在仓库里对所有人连夜提审。 抓捕的人有六员司机、天达物流公司运输经理孟阳,宝利莱公司仓库管理员吴雄军和出纳崔艳。 据司机们交待,他们并不是天达物流公司的员工,有活来会相互介绍,哪有货要跑就去哪,干一趟挣一趟的钱,这次天达有批木材要运往上海,车是现成的,连装卸都不用他们动手,只负责安全驾驶就成,运输费还一分不少,哪里知道木头里竟然还藏着毒品,他们居住在云南边境力昔县城,政府经常宣传,知道运输毒品要吃枪子的,都是拖家带口,哪里敢碰那玩意。 他们的口供也得到运输经理孟阳的证实,孟阳撇清自己,矢口否认知道木材里藏毒这事儿,总经理让干啥就干啥,谁让他在人家手下讨生活呢。而吴雄军和崔艳表现更冤枉了,一个说只是被叫来开仓库门的,一个说我就是个出纳,按合同付款是我的本职工作,旁的一问三不知。 看这里审讯不出什么结果,冯浩只得通过向领导请示,带人上门拘捕了宝利莱的总经理姚玮,力昔公安局同时间采取行动,天达物流总经理黄盼盼到案接受审讯,而大发木材厂老板缪长发,不知从哪听到风声,先一步逃得无影无踪。黄盼盼一口咬定她只管运输,且拿出了运输合同,她的运输费和市场价格持平,为啥要帮缪长发代收五百多万的货款,她也有理由,天达物流曾一度到破产的地步,是缪长发及时给投的资,且有运输业务也会交给她做,所以帮下忙收个款自然不好拒绝。 姚玮说,这批黄花梨木材,是宝利莱公司为打制一批高端家具特意采购的,为何木材里会藏毒,他也很想知道,希望警方能尽快破案。提及货款过多的问题,他给出解释,因资金周转的原因,前两年的货款一直赊欠未付,现今公司运营良好,这趟索性一次性付清掉。为何货款选择支付现金的方式,他说是缪长发要求的。 冯浩问这单合同孟毅仁知道吗?姚玮说不知道,因为是集团公司,组织架构采取事业部制,底下分公司自主经营、自负盈亏,给最大的管理权限,只要每年向总部缴纳一定金额费用就成。 这案子简直越审越闹心,每个人都把自己的疑点撇得一干二净,矛头全部指向缪长发,而缪长发早已畏罪潜逃了。 宋处长和冯浩等几人开了个会,他们还有个重要证据,就是虞娇从孟毅仁电脑里拍下的照片,以此可以传唤他至公安局配合调查,但想给他定罪不太可能,反倒将虞娇这条内线暴露,后面要想再搜集孟毅仁的罪证只怕就难了。 冯浩微顿,又道:“会上,宋处长当着我们的面特意提到你,夸奖你虽还是个学生,却在首次行动中,沉着镇定,临危不乱,提供了如此有价值的情报,为这次缴获毒品立下了汗马功劳。等任务完成后,论功行赏一定不会少了你那份的。” 虞娇有些遗憾:“可惜还是没法给孟毅仁定罪。” “所以,你的任务并没有完成,需要继续待在孟毅仁的身边,配合我们获取他的犯罪讯息。” 虞娇其实已经猜到他会这么说,沉默会儿,嗫嚅着问:“那,还要不要,接近程煜辉呢?” “当然要。程云鸿也是很关键的一条线,没准突破口就在他的身上,你不能放弃。”冯浩强调:“一切还是按我们之前制定的方案来。” “可我,我已经和他断绝关系了。” “断绝关系再连接上,这有什么难的。”冯浩不以为然:“还有问题嘛?” “好!”虞娇听出他话里的不耐烦,也能够理解,这次行动虽然缴获了一批毒品,但价值远低于众人原本的期望,也包括她,心里总有说不出的郁闷,特别是冯浩,压力都在他这边。 虞娇只得灰溜溜地继续在食堂蹲守程煜辉,或者路过他的宿舍求偶遇,也不知他是故意躲她,还是实习任务繁重,根本见不到人,她朝张云打听,张云也不清楚,又去拦张霖,张霖告诉她,程煜辉和导师去北京出差了,什么时候回,具体的时间不清楚,大概要两星期左右。 虞娇也给程煜辉发了几次短消息,没有回复过,厚起脸皮打电话给他,他直接揿掉,再打索性就查无此人了。 显然他已经摆明了态度,不想和她再有一丝一毫的牵扯,果断又绝情,优秀如他,清傲自负,是不容许被人戏耍的。 虞娇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其实她的情绪相当矛盾,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也不愿去深究,如今再回首,终于能冷静地剖析给萧龙听了,她要继续执行任务,必须再去接近程煜辉挽回他的心,于公,她是大义;于私,她并不厚道,因为只有接触过了,你才会知道他是那样的好,好的让人不忍伤害他。 她那会信念是有动摇过,希望程煜辉就这样、千万别理睬她、坚定地拒绝她,让她无计可施,无路可走,她就可以有理由说服自己和冯浩放弃吧。 她会盯紧孟毅仁,不放过任何侦察的机会,哪怕做出一些牺牲。 但她午夜梦回时,又会生出可耻的小心思,希望和程煜辉又恋爱了,她是那么贪恋他的味道、他的关心和他对她的好。 其实他还没有做什么呢,她受过伤害阴冷的心却一点点在暖起来,是不是很没有骨气。 萧龙问,却是肯定的语气,你爱上他了吧! 虞娇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第一二五章 虞娇决定最后再尝试一次,如果程煜辉仍不为所动,她就彻底放弃了,还他生活的平静。 在食堂里看见他和同学吃完饭,端着餐盘往回收处走,连忙等在那里,他经过时,似乎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却很快收回目光,快的虞娇连个笑容都没及展开。她犹豫着,没有上前打扰,只不远不近跟在后面,看他头也不回地走进宿舍楼,她往道边的桂花树底下站,昂起头数到三楼,再横向数窗户,一扇四方忽得亮了,透出浅黄的光来,有人影微晃,轻薄的流泻出。 虞娇望了很久,直到伸手往腿上拍死一只蚊子,挠了挠痒处,叫住个往楼里走的男生:“师哥,我是新闻学院的唐馨,你能帮我给306室的程煜辉带句话么?谢谢,你真好,就说我找他。”。 虞娇等了二十分钟,程煜辉没有来,她如法炮制,又叫住个男生帮她传话。 这次她等足四十分钟,程煜辉仍然没有来。 夏末初秋的夜晚并不见凉爽,虽有风也只匆匆掠过树冠,虞娇摸着胳臂上凸起的蚊子块,倒不觉的痒,她又叫住个路过的男生再传一次话,事不过三,这次程煜辉再不来,她就真的不等了。 是怎样的心情呢,希望失望错错落落地交织,她低头看向落满一地的桂花粒,捡了根细树枝,蹲身写程煜辉的名字,写完他不来就走,慢慢地划完最后一竖,正要扔掉树枝站起身,一双穿运动鞋的脚映入她的眼帘,她蓦得想流泪,忍了会儿才抬起脸庞,今晚月光格外皎洁,他俯首皱眉盯着她,眼底波澜细碎,虽然表情仍旧冷漠,但虞娇知道。 他原谅她了! 萧龙,你知道嘛,那次我们合好以后的日子,是我有生以来过的最快乐幸福的一段时光,支撑我度过后来格外漫长的难熬岁月.....虞娇哽着声说半句,又吞回去,眉眼缓缓被咖啡的热气氤氲成柔和色,往事如昨,想来鲜亮烙刻,不曾见半片褪色。。 她记得有门新闻采访与写作的课程,老师布置下作业,让点到名的同学、邀请自己认为最优秀的人来课堂上,当场做一段十分钟的互动采访,算做平时成绩,虞娇是被点到名的同学之一。 程煜辉带她去学校后街吃饭,顺口问起她学习的情况,虞娇吃着羊肉串,无意说到采访作业的事。 “你打算找谁做采访?” “没想好。” 程煜辉不再问,剥虾给她吃,看她吃的挺高兴的,忽然问:“在你心底,我还是不够优秀么?” 虞娇微愣,迅速反应过来,原来他误会了,连忙迭声地解释:“不是,才不是呢!在我心底,没谁比你更优秀了。我是觉得你最近实习那么忙,不一定能抽得出时间来。” 程煜辉笑了笑:“你交作业是哪天?” “下周二!” 他拿出手机看日历,算了会儿,点头道:“我安排一下应该能挤出空,你不用找别人了,下周二我来。”又开她玩笑:“你这学习成绩,只能靠平时成绩帮你拉上去,不然挂科很难看的。”他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挂科”两字会从他的嘴里蹦出来。 很快到交作业的时间,那天程煜辉最后才来,他显然赶的很急,还穿着白大褂,戴一副眼镜,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能让法学院的风云人物出现在新闻学的课堂内,实在令人震撼,程煜辉却表现镇定,和老师打声招呼后,在众多诧异的眼神和嘘声里,径自走到虞娇旁边坐下,摘下眼镜,一面低声道:“抱歉,等急了吧?还没轮到你是吗?” 虞娇有些心疼他,抽出纸巾想替他擦汗,想想还是递过去:“不急的,下一个才轮到我。” 程煜辉接了纸巾,又伸手拿起她喝掉一半的矿泉水,仰颈饮尽。 虞娇的脸颊烫得可以煎鸡蛋,众目睽睽之下,这样太暧昧了。 很快轮到他俩走上讲台,两把椅子作为道具,两人分别坐下,虞娇手心都是汗,嗓音颤抖的提问:“师哥,在准备您的采访资料过程中,我的感受是,你这一路都走的非常顺畅,良好的家庭环境,优异的学习成绩,斩获众多的奖项,还擅长篮球和游泳,甚至萨克斯风吹得也很棒......”有个前排的男生插话进来:“唐馨,你怎么知道师哥会吹萨克斯风?我们怎么不知道?” 虞娇一时语塞,她真的是,干嘛要提这个,程煜辉笑着接过话去:“我不只会吹萨克斯风,我还会弹钢琴、吉他和吹笛子,现在你们都知道了吧!”转而看向虞娇:“你把我好一通的夸赞,是想问什么呢?”他的语气温和,自有股安抚人心的力量,虞娇接话道:“你觉得自己是一个特别被命运眷顾的人吗?” 程煜辉很认真的回答,对法医类比较晦涩难懂的地方、他都会尽力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到后来虞娇发现,本该在她这里的采访压力全都转嫁到了程煜辉的身上,她只负责提出问题,大多都是他在说,她只需要跟小迷妹一样听他讲就是了。 他怎么这样的帅啊,面庞微侧,棱角分明的下颌,乌黑的眉眼,鼻梁高挺,嘴唇微薄且柔软,随着说话而张合,现出洁白的牙齿,他们还没接过吻,如果接吻的话,他的嘴会不会很甜......虞娇盯着他,天马行空的走神。 程煜辉说着说着忽然转脸朝她看过来,两人四目相碰,彼此都怔了怔,却都忘了回避,呆呆对视着,一任缠绕。 虞娇不自觉的抿起嘴,杏眼眯眯,唇角弯弯。 程煜辉顿住声,一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颧骨倒生起暗红色,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回心神,再撇开目光看向众人,想了想,清咳一嗓子,找回思路继续说着,但嘴角的笑容噙都噙不住。 虞娇撇过脸去,看到老师也在笑,甚是难为情,但笑容却忍不住咧得大大的。 她这次的采访作业分数很高。 “你要怎么谢谢我?”程煜辉送她回宿舍的路上问,天色已晚,路灯将俩人的影子拉得修长。 第一二六章 程煜辉拉着她的手往小树林里钻,虞娇的心怦怦跳到嗓子眼,月光透过枝桠筛在他的面庞上,那一抹表情的温柔细细碎碎。 “你要亲我吗?”虞娇问,在这种地方,行亲密事也挺浪漫的,就是有蚊子。 “你觉得呢?”程煜辉俯首看她闪亮的眼睛,没承认也没否认,嘴角弯起了弧度。 虞娇觉得自己不会猜错,脸颊发烫,鼓起勇气继续问:“你接过吻吗?” 他没有回答,摇了下头。 “糟糕,我也没有。”虞娇本能的反应。 程煜辉笑了,这有什么糟糕的?该高兴才是啊。 两人都没经验,怪慌张的,虞娇从口袋里掏出两块奶油话梅糖,给他一块,自己一块,剥掉糖纸含在嘴里。程煜辉没吃,握在掌心,想笑又怕将她吓跑,想说什么又没说,突然俯首吻了她。 虞娇猝不及防,一下子把糖果吞下去了,喉咙哽的难受,咽了好几次,待异物感消失后,程煜辉已经松开了她。 这......就完了?!虞娇不敢置信,呆呆地看着他,努力找回刚才的感觉,他的唇瓣挺软,有些湿润.....她舔舔嘴唇,好可惜,和她想的不一样。 “你.....”能不能再亲我一次?她才要开口,似心有灵犀,程煜辉挟抬起她的下巴,再次俯首吻住了她,他呼出的鼻息喷洒在她的鼻尖处,一面吮啄她的唇瓣,继而轻易的抵开她的牙关,强势地探进,没多久便已攻城掠地一遍,虞娇额上沁出汗滴,浑身软绵绵的站不住,只得伸手搂抱住他的腰,脑里也无法思考,有些缺氧,她快要喘不过气......程煜辉稍微松开她一些,温柔地舔舐她的唇,嗓音喑哑着问:“你嘴里的糖呢?” 他怎么还记住这个......虞娇一定是被他吻糊涂了,竟然没有扯谎:“不小心吞下肚了,你突然亲上来,没有防备。” 一时只有风吹过叶梢的声响。 她感受到他肩膀在不停耸动,唇鼻呼出的气息灼热着颈间肌肤,一片酥酥麻麻,推了推他:“你怎么了?” 程煜辉眼里蓄满浓浓的笑意,他说:“下次要小心,这么大块的硬糖,堵住气管会阻碍呼吸,严重地怕有生命危险。”虞娇听出他话里的调侃,怀着期待,仰脸问:“甜不甜?”日后回忆起来,他们的初吻是甜的。 程煜辉能够体会她的意思,凝视着她,目光落入红唇便再也移不开。 “傻瓜,有那么多齁甜的糖,你偏挑个酸的!” 他的声音很轻,虞娇没听得太清,踮起脚尖认真地问:“你说什么呀?什么酸......”话音儿未落,她感觉自己整个人离了地,惊呼着连忙环住他的脖颈。 他竟然将她一把抱起,前进两步,她的后背贴紧住树干,怕掉下来,她的腿挟住他的腰。 “很甜,比蜜还甜。”程煜辉低喃,欲念燃成火海,漫天烧着,终是暴露了本性,愈发肆意狂乱地吻她。 虞娇回到宿舍时已是深晚,吴芳她们都睡下了,她蹑手蹑脚的端盆去水房洗漱,对着镜子刷牙时,忽然想起什么,一手解开衬衣纽扣,渐现出一些痕迹,越往胸口隆起处越多,听到走廊里渐近的脚步声,连忙又把衣襟处掩起,脸颊起火,真是出乎意料,程煜辉他还怪会的......她呢,她没拒绝,她欲拒还迎..... 萧龙皱起眉问:“你放任感情的同时,就没有想过是在给自己和程煜辉埋定时炸弹吗?” 想,怎么没想过呢!俩人有过亲密举止后,感情也像乘火箭般迅速升温,程煜辉认定她了,完全向她敞开心扉,毫无保留的对她好,什么都想着她,以她为先,她沉溺甜蜜爱情不可自拔时,也会因想起肩担的重任而骤然清醒,继而惶恐不安,这样充满目的性的恋爱,或许在日后揭开真相的时候,终会残忍无情的把他俩给撕碎。 她甚至考虑过和程煜辉提分手,但她执行的任务还离不开他,还有她......她太缺爱了,十来岁经历人生最悲惨的时刻,姐姐、父亲和哥哥相继死去,剩下她孤苦无依,郭叔叔看她可怜,出钱资助她生活和学业,但他常年在云南忙于缉毒工作,在他活着的岁月里,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她没有家人,没有朋友,考入警校后虽然不乏男生有心靠近,但她受困于心底的阴影,难以付出感情,久而久之,他们也就望而却步了。 但程煜辉不一样!她第一天看到他时,就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后来果然证明,他是来救赎她生命的天神,他是投向她的一束光亮,他用真情唤醒她,他用热情燃烧她。 他把能给她的爱都给了她。 萧龙不赞同她的做法:“你在饮鸩止渴!我已经可以预想后面的一发不可收拾。”但他也能理解虞娇,她那时才十八岁,花一样的年轻女孩儿,刚走出校门,匆忙忙接了连经验丰富的卧底警察都感棘手的大任务,从江南小城来到花花世界,重新走进一流的高等学府,那又是另一片崭新的天地,偏又因任务关系,邂逅了家世及自身条件各方面都极为优秀的程煜辉,她虽然在警校受过学业的多种训练,但她的感情封闭而单纯,她哪里会是程煜辉的对手! 虞娇沉默了会儿,萧龙说的没错。 就在她和程煜辉情到浓处的时候,冯浩突然联系她见面,并带来一个讯息,程云鸿的鸿途运输公司经过几轮招投标最终胜出,成为宝成集团唯一指定合作的物流运输公司,他们将全方位展开深度合作,实现双方共赢的局面。孟毅仁之所以这么快宣布此项重大决定,一是为了洗去宝利莱装饰公司涉毒案带来的负面影响,二是将警方缴获毒品引水东流、转嫁给天达物流。三是新的运输公司加盟,也昭显他对涉毒案的态度。他最近频频和媒体合作、高调接受采访,把自己洗的干净。 冯浩指示虞娇接下来的任务,盯紧孟毅仁,他曾经尝到了毒品带来的巨额利润,本性的贪婪、金钱的诱惑,一定会促使他们再次蠢蠢欲动。 第一二七章 程煜辉有周五回家的惯例,午后的时候,他把脏衣服收拾好塞进包里,背在肩上走出宿舍,一眼看见虞娇站在树下,垂着颈子不知在想什么,他走到跟前都没有察觉。 虞娇的面庞猝不及防地被亲了一下,唬得抬首,是程煜辉的笑脸,她慌张地环顾四周,幸好没人,有些羞恼道:“不能这样的。” “你是我的女朋友。”他不以为然,揽住她的肩膀问:“下午没课?” 虞娇虚虚地挣扎,挣不开也就放弃了,低嗯一声,看他背着包,问道:“你要回家去?” 程煜辉答是,问她呢?也回家么?虞娇摇摇头:“孟毅仁在,我宁愿待在宿舍里.....我有些怕他。” 程煜辉便道:“要不要去我家玩?吴姨烧得糖醋排骨板栗鸡可香了。” 虞娇眼睛蓦得发亮:“真的可以?”又担心起来:“程叔叔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呀?我也怕他。” “怎么会?你这么可爱,任谁都会喜欢上你。”他笑道:“别怕,我小叔待人很和善,更况是你,绝不会为难你的。” 此话正中虞娇下怀,他们也没打车,手拉着手,换了三辆公交在复兴中路下。 复兴中路左右人行道各种了一排梧桐树,秋风萧萧,吹得地上铺满金黄的大叶子,在脚底咕吱咕吱做响,道边各爿小店也多,程煜辉带她走进其中一间:“这家外贸小店专卖出口转内销的衣服,你看看有中意的么?” 他付过钱,俩人右拐走了十数步,有一道雕花黑漆铁门,打开门进去,是别墅区,一幢幢不多却排列齐整,树木掩映,还有喷泉和草坪,在闹市区里能有这样一片天地实属难得。 程煜辉打开院门,一条金毛犬已等候着,他摸摸狗子的头,朝虞娇道:“它叫豆豆,脾气特别温顺。”金毛犬龇牙吠了两声,吃狗粮去了。 吴姨听到动静,从厨房里走出来,笑眯眯地看着他俩:“回来啦。” 程煜辉显然很尊重她,拉过虞娇大方介绍:“唐馨,我的女朋友!这是吴姨。” 吴姨也很高兴,一劲儿夸她漂亮,然后说:“你叔叔刚打来电话,他北京出差去了,要个三五天,叫你不用等他。” 程煜辉捏捏虞娇的脸颊,笑道:“这下不怕了吧!” 吴姨继续去烧她的饭。 程煜辉则带虞娇上二楼,二楼有条长走廊,孔雀蓝的墙板挂着一幅幅彰显品味的装饰画,房间挺多,走到底推开门,是他的卧室,笑问:“喜欢这里吗?” 程煜辉房间用的黑白青冷色调,除去家具和床,就是一面墙长宽的展示柜,竖满了书籍,还有各种车子模型。 收拾的很整洁,给人一种低调奢华的感觉,她点点头,真心地:“喜欢!” 程煜辉从背包里拿出衣物丢进篓里,一面道:“这里所有都是我妈设计的,她是建筑设计师。” 虞娇微怔,她知道他的父母很早亡故了,这也是第一次听他提起,但显然他又不肯再说了。她走过去,从背后搂住他的腰,脸贴近他的脊背:“下次别把衣服带回来,我给你洗,我洗得挺干净的。” 程煜辉默了默,转过身来,俯首热烈地亲吻,松开后,眼眸洒满星光地深深凝视她,再握住她的手指到唇边轻啄:“糖糖,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有一种错觉,你来到我身边太突兀,成为恋人太意外,你好像隐藏着不能说的秘密,总令我觉得你接近我动机不纯,这份感情到底是双向奔赴,还是我的一厢情愿?我会思考这个问题,我的性格冷静且清醒,不是个粗率的人。” 虞娇的心猛得跳到嗓子眼,听他接着道:“你看,即便理智让我离你远些、再远些......但,我还是感情用事了,因为,和你在一起很幸福,前所未有的幸福.....”他想告诉她,他虽然有优渥的家世、远大的前程,有来自小叔和亲朋的关爱,但在失去双亲的那刻起,他的内心深处有一处空洞,以为这辈子都会这样,原来不是,有个女孩正在慢慢填补它。 虞娇踮起脚,堵住他的嘴唇,不让他讲下去,他再讲下去,她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吴姨烧好饭便离开,他俩像小夫妻一样,你帮我挟菜,我给你盛汤,说说笑笑,有滋有味的吃完后,虽然吴姨交待等她明天会来收拾,但虞娇还是把锅碗瓢盆全部刷洗掉。 他俩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放着一部爱情片子,虽然老掉牙,但也津津有味的看到完结。 窗外天已全黑,虞娇说时候不早要回学校了,程煜辉挽留:“你就住这儿吧!房间挺多,明天我带你去城隍庙玩。” 怕她多虑,又笑道:“放心,你完全可以相信我的人品。” 虞娇红了脸,想想答应下来,她选择住在一楼的客房,客房带着卫生间。 程煜辉和她道过晚安,再回楼上自己的卧室去。虞娇洗过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睡,她今天是带了任务来的,睁着眼挨到快两点钟,才下了床,轻轻地打开门,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整个别墅安静极了,客厅黯沉,只有酒柜里的灯带幽幽散发着昏黄的微光,这已经足够她避开沙发茶几和电视柜,走到楼梯跟前,楼梯幸好铺着厚厚的地毯,踩在上面无声无息的。 她一步步上到二楼,二楼没有灯,只有走廊尽头的窗户洒进来皎白的月光,她小心翼翼地行走,低头细看程煜辉的房间门缝没有亮色透出来,显然睡下了。 虞娇暗自松了口气。在吃饭前,程煜辉带她把整个别墅参观个遍,是而摸清了程云鸿的书房位置,她凭着印象找到一扇门前,握住把手轻轻拧转,门叭哒一响,在万籁俱寂的此刻,声音被放大了数倍,令人感到心惊肉跳,她转头盯向程煜辉的卧室,顿住会儿,不见动静,才闪进门内,再轻阖。 她来到写字台前,摸索到台灯开关拧亮,开始安装窃听器,调试好后,再翻看桌上的文件,并没有太大的价值,写字台的抽屉全都上了锁,她又去打开书橱找了一圈,抽出一本厚厚的相册,翻开首页是一张全家福,人很多,因光线不足,都面目模糊,她看不清,再往后翻,是一张张孩童的照片,有黑白有彩色的,应该是程煜辉小时候。 忽然她听见狗吠了两声。 第一二八章 虞娇立刻走到窗前,透过帘缝,院里站着个男人,金毛犬兴奋地围在他脚前打转,他抬头朝这边望着。 虞娇本能地躲闪,心突突地往嗓子眼窜,是程云鸿,他不是出差了么?怎么此刻会在这里?又听到客厅的门砰砰响了两下,他进房了,她来不及多想,奔向写字台去关台灯,到跟前又硬生生的顿住,转头夺门而出,沿着走廊往楼梯跑,却看见楼梯那边的感应灯忽然亮了,显然程云鸿已经走上来,他们势必会面对面相撞在一起。 她甚至听到他脚底磨蹭地毯发出的沙沙声。 虞娇冷汗直冒,突然想到了程煜辉,回头快跑几步到他的卧室前,用力拧门把,门没锁,她迅速一闪而入,再关紧。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半晌后整个人才放松下来,欲出去又怕和程云鸿遇见,想了想,索性轻手轻脚走到床边,窗户没拉帘子,月光爬满,程煜辉心无城府地平躺着,薄毯搭在腰腹间,没有醒。 虞娇走过去上了床,躺到他的身边。呆呆看向他的脸,他的侧颜线条俊朗,紧阖的眼眸和唇角难得有些孩子气,他的呼吸沉稳平静,胸膛随着微微起伏。她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一手环住他的腰,程煜辉不知是出于本能还是习惯,纵使梦里,仍然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炽热,暖进她的心里。 虞娇很难说清现在怀揣着怎样的情绪,随着她进入这幢别墅,程云鸿在贩运毒品这件事上、是否和孟毅仁沆瀣一气,真相终将被揭露,若他确实有罪,她和程煜辉还会有未来吗?她不敢深思,也就此时,程煜辉不知怎地,忽然伸手抱住她翻了个,把她压在身下。 虞娇还以为他醒了,温言软语地叫煜辉,看他眼睛微阖,神情迷蒙,含混地嗯了一声。 虞娇凄凉中又觉好笑,男人都这样么,哪怕是正人君子的程煜辉,还未清醒,手却掀起她的睡裙探了进去..... 她想了想,主动搂上他的脖子,咬他坚硬的下巴,他微低头,把她的唇含住,他大概以为是在梦里,所以动作格外肆无忌惮,甚至开始变本加厉。虞娇哼哼地喘不过气来,感觉自己要窒息在他的吻里,胡乱的狠掐了他一记,也不晓掐他哪了,反让他更激狂了,他放开她的唇,游移着重重的落在她的颈间、锁骨、顺而往下。 虞娇大口的吸气,觑眼只看到他的头顶,他太用力了.....又湿又热,忍不住呻吟出声,很快的,她也没什么理智可言了,看着他直起半身,握住她的腿,她配合的抬起圈在他的腰侧,他的手抓着她的裤边,她挺起腰方便他往下扯...... 程煜辉停了动作。 虞娇茫然地看向他,不知何时他目光清明、炙热似火般紧紧盯着她。 他帮她整理,再拉下睡裙的裙摆,翻身躺到她的身侧,把她带进怀里紧紧抱住。 他在她的耳畔喘息,他的身躯仍然紧绷而坚硬......她默然,片刻后,小声地说:“我可以的。” 话音儿因没人接话而在空气里缓缓浮沉,搞得虞娇有些害臊,像她多想要似的,推了推他,程煜辉忽然低笑起来:“你别勾引我,我经不住......”话没说完,重新找寻她的唇,温柔地吻了会儿才放开,他说:“你还小呢,我们认识的还不够久,还不是时候!”他用了三个“还”字,表明他的挣扎和责任,又问:“你怎么大半夜跑到我的房间来?” 虞娇回道:“我好像听见有人走动,有些害怕。” 是么!我去看看。程煜辉也有些口渴,他起身出房,四处转了一圈,并不见什么异常,暗忖虞娇或许是到了新环境不太习惯而已。他在客厅的饮水机前接了杯水,正喝着,听到楼梯上有脚步声,回头望去,吃了一惊,竟然是拎着行李袋的程云鸿,待他走近后才疑惑地问:“你不是去北京出差么?” 程云鸿道:“我忘了带合同,只得赶回来拿,机票改签了,现在得赶紧走。”他走两步想起什么,又问:“你是不是进过我的书房?” “嗯,下午进去过。”程煜辉没提虞娇,他不想让小叔误会虞娇是个随便的女孩子,小叔有时思想挺古板。 程云鸿没在意,只说下次记得离开时关灯,我回来在院里就看到书房的灯亮着,他抬腕看看表,来不及了,匆匆往外走,金毛犬低吠两下,随着别墅大门呯的一声关阖,又恢复了暗夜的静谧。 程煜辉回到卧室,虞娇没有睡觉,背倚靠垫在等他,他把手里的水杯递给她:“是我小叔回来拿合同,刚才又走了,急着赶飞机去。” 虞娇喝着水问:“你小叔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程煜辉坦诚地告诉她:“我父母去逝的时候,我才八岁,住在北京,当时舅舅极力争取我的监护权,小叔死活不肯,说我姓程,是他们程家人,再怎么也轮不到由外姓来抚养,他们争的很凶,从环境、家庭、财力等各方面较劲,看谁也争不赢谁,最后还是把决定权交给了我。我选择跟小叔,他带我回到上海,陪我住在这里,我们相依为命!” 他微顿,接着道:“小叔抚养我相当不易,我小时候其实挺不让人省心的,你看他今年四十了,仍然是单身,不是找不到女人,倒追他的有不少,但他一直没找,你知道为什么?是我十岁的时候,他那会有个感情挺深的女人,已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可那女人嫌我碍眼,在小叔面前一套,背地又是一套,结果被小叔发现了。他暴怒异常,坚决的分了手,从那后他再也没找过女人,怕她们虐待我,现在更不想找了,怕她们觊觎他的财产,他的财产要全部留给我。” “小叔是个画家,为了供给我更富足的生活,他弃笔从商,他从前是个很清高骄傲的人,现在也不得不学的世故圆滑。” 程煜辉伸手把虞娇揽到怀里:“小叔在我心底的地位如同父母一样,他为我实在牺牲的太多......我们以后结婚了,你答应我一定要善待他,好么?” 第一二九章 程煜辉提及起父母,虽然舅舅小叔叮嘱过他不能随意说,但虞娇不一样,他既然喜欢她且对他们的未来有长远打算,那么坦诚相待是彼此相爱的基石,他告诉虞娇,他的父亲名叫程明飞,原职公安部*部*长,他的母亲杨月清,是BIAD的高级建筑师、国家级设计协会理事。 一九九零年,云南力昔公安局禁毒队在一次缉毒任务中,缴获了二百三十公斤海洛因,并当场击毙大毒枭刘罗汉。你一定不知刘罗汉是谁,以他为首的刘氏家族在缅甸金三角远近闻名,他们种植罂粟,制毒贩毒,我国境内是他贩运毒品的主要市场,一度猖獗到什么程度呢,各地缉毒破获的案子,十有八九和他脱不了干系。 程煜辉回忆道,我的父亲恰好在云南昆明开会,得知这个重大的好消息后,当即决定前往力昔公安局听取工作汇报,他当时正在犯胃病,我母亲恰也在昆明搞市政建设,她担心父亲的身体,便陪同前往。那天是三月六日的清晨,司机开车抵达力昔,途经城北汽车站,当时有车进站、有车出发,进进出出把道路堵的寸步难行,旁边还有个农贸市场,正是赶集的早高峰,来来去去全是人,不远处一条澜沧江,大小船也在靠岸离岸,带来又带走一拨拨渡客。 萧龙听得神色大变,他背脊僵硬,手指颤抖的攒握成拳,他太知道那个清晨了,在午夜的恶梦里、在记忆的倒带中,十岁的他站在路口,看着父亲开车去接韩阿姨,那天天气格外晴朗,天蓝的像一块水洗过的纯净玻璃,远处山峦连绵,顶峰有抹虚淡的白,不知是云还是雪,太阳出来了,四处都是耀眼的金色,黄灿灿的映亮人们背上装满冒尖的竹编背篓,篓带深深勒进肩膀的肉里,压弯了腰,但没关系,他们脸上洋溢着笑容和对富足生活的憧憬,他明明记得,在他孩童天真的眼里,那是个多么美丽的清晨,谁又能想到,那么美丽的清晨即将充斥着恐怖和血腥。 虞娇继续道,见路堵的厉害,车开不动,杨月清看到路边有家药店,便下车去买胃药,等待的时候,忽然人群骚动起来,惊叫高喊着四散乱跑,并伴有几声突兀的枪响,程明飞一是担心杨月清安危,二是出于职责本能,用手机报了警,再命令司机留在车内,自己则持枪推门而出,要去看个究竟,到底发生了什么。程煜辉说,具体的情况细节、浓缩在警方五六页密密麻麻的调查报告内,据说通过对当时近百名目击证人的口供归纳和整理,这份报告完全还原了当时惊心动魄的场面,是真实可靠的。 程明飞下车后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正和一群男人在搏斗,虽然因受伤而处下风,但他仍在顽强地反击。 程明飞借助车辆的掩护到了这些人近处,很快认出了遭殴打的男人,昨天才看过他的照片,所以印象深刻,正是击毙刘罗汉的禁毒警察陈云洲,而通过对那群男人长相口音的观察,和断续入耳的污言秽语,他立刻明白一切。这些人是毒贩,手中有枪,却没立刻要了陈云洲的命,只是打伤了他的腿,是想把他活捉回去交差,也可预见将会遭受怎样惨无人道的折磨。 他原想再等等,但陈云洲显然力气耗尽,反抗渐弱,被围在中间一阵拳打脚踢,直到看见有个毒贩、弯腰抓住他的腿拖着往旁边的车子走,程明飞不再犹豫,拔出手枪朝天开了一枪,高声喝道:“举起手来别动。” 毒贩们没想到会冒出个见义勇为的人,不知他啥来头,可否还有帮手,面对黑洞洞的枪口,都有些懵,一时不敢轻举妄动,程明飞接着喝道:“陈云洲,你过来。” 陈云洲站起身,朝他快速跑来,程明飞持枪警惕地盯住毒贩们,他早注意到其中一人在摸枪,趁他要动作时开枪打中他的胳膊,同时警车呜哇呜哇声由远及近,救兵总算到了,他暗自松了口气,忽然听见杨月清大叫他的名字,不待反应,已感到剧烈难忍的痛意,一颗子弹从背后射穿了他的胸口,他看到前方毒贩们蠢蠢欲动,便用力把枪抛给陈云洲,吼了声快跑,挪移位置挡住身后可能的射杀,陈云洲接过枪往澜沧江方向而去,程明飞再中两弹、口吐鲜血的倒下。 杨月清在奔过来时,不幸遭到毒贩的枪击,死在了自己丈夫的身旁。 虞娇能感受到程煜辉说起这段往事时的痛苦不堪,她也难过了,心疼的抱住他,亲吻他的唇、他的面颊及他的眼泪,喃喃的安慰他一切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程煜辉也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似要融进自己的骨血里,八岁那年,得知父母的死讯后,他嚎啕大哭,却遭到舅舅的训斥,小叔也说他是男子汉要坚强、不能哭,从此他不再外显,而是把所有情绪都埋藏在心底,而此刻,怀中女孩的身躯虽然年轻柔软,唇舌湿滑温甜,却让他那陈年的伤口在缓缓愈合.....不知过去多久,他逐渐平静下来,窗外天际开始发白,他的眼睛清亮,他的言语真诚,唐馨,我以前只有小叔,现在又有了你,你知道我有多高兴么,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你别离开我! 虞娇含着眼泪有些说不下去了,现在再回忆从前的点点滴滴,她以为过去了这些年,自己总该忘记一些,却原来什么都没忘,字字句句全镌刻在脑海里,是她舍不得忘,那些好,那些伤,哪怕痛入骨髓,她都不肯忘。 萧龙问她,你当时很矛盾吧,处于那样两难的境地。见她一直沉默着,没有再追问,只是找来烟盒和打火机,点燃一根抽了口,盯着烟头一簇橙红的火星良久,他才道,虞娇,程煜辉所说的陈云洲,他是我的父亲,你知道我原名叫陈柏青,接上级指示卧底贩毒集团内部后,改名为萧龙,陈柏青太斯文,也为避嫌这个“陈”字,便随了母姓,我的母亲叫萧雅。 第一三零章 这世间说大很大,说小也是真的小,兜兜转转发现,我以为的陌生人,却一点也不陌生。 萧龙告诉虞娇,他毕业后去了云南力昔公安局禁毒大队,调阅过父母亲出事当时的案卷,确认在案发现场遇难了另一对夫妻,未曾详述,显然出于某些无法言明的顾虑,上级隐瞒了他们的身份,他想找到他们的亲人表达感谢,一直无从查找,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是程煜辉的父母。 再问虞娇时心底的天平起了微妙的变化,程云鸿究竟有没有配合孟毅仁贩运毒品牟取暴利,你这样利用程煜辉,有想过任务结束后你们该何去何从?你要真的为了任务不计后果,就不该放任自己感情深陷! 虞娇沉默许久,才开口道,她当时处境极其艰难,孟毅仁不甘隔靴搔痒,使出各种手段想强占她;程煜辉和她的感情愈发牢不可分,而程云鸿这边没有任何发现、进展停滞。 冯浩或许是出于职业的敏感性,毫不留情面的批评过她两次,认为她的状态出了问题,没有初时的那股子冲劲儿。 萧龙问冯浩都没发现你的异样么?虞娇摇头,老冯四十来岁还单身,没和女人打过交道,这方面比较迟钝,也可能他太过相信她了,总觉她年纪还小吧,只有她自己明白,随着时间越拖越长,孟毅仁她还能应付,但对程煜辉,他对她掏心窝子好,这令她倍受煎熬。她失眠、内疚、烦躁、茶饭不思,会看到他的笑脸忍不住流眼泪,情绪乱糟糟的。 她反思老冯和自己的任务计划是否一开始就错了,接近程云鸿一定还有别的法子的,没必要非得以伤害程煜辉为前提,那时她冒出了分手的念头,及时地抽身而退,虽然彼此都会痛苦,但长痛不如短痛,谁没个初恋呢,据统计初恋百分之九十都不会成功的,所以他的情伤终会被时间抹平,她的身影会被其他女孩代替......当然,她也一样。 虞娇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机会,萧龙问是什么机会?她含糊的透露,程煜辉把她给孟毅仁和程飞鸿的录音全删除了,当即便绝决的提出分手。为怕自己心软,她将他从手机中拉黑,打来宿舍的电话也让室友搪塞过去,不是没看到他在食堂或宿舍楼外等待的身影,她能躲则躲,躲不过了,言谈举止均显冷淡,能感受到他的不解和退让,甚至有些低三下四,他那样清高傲气的人啊......她的心如针扎一般,才恍然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她早知自己喜欢他,却从未想过不知从何时起,她竟然爱他爱的这么深,深的不见底。她一遍遍告诉自己,分手是为他好,不用看到她面目可憎的一面,没有比这再明智的决定了。 虞娇联系冯浩见面,冯浩还以为她有什么新的讯息,爽快的约下时间,待俩人坐在公园的角落里看风景,她先开的口,表明想离开校园,结束掉侦察程云鸿这条线索,该做的都做了,一直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反倒牵绊住她大半的精力,倒不如将精力全部用在孟毅仁身上,或许能有更大的突破。 冯浩当然不是好糊弄的,目光炯炯盯着她问:“怎么回事?你说实话!” 虞娇低下头掩饰夺眶而出的眼泪,沉默着,冯浩也不催她,良久,她哽声坦白:“我爱上程煜辉了。” 冯浩唬了一跳,本能地问:“什么时候的事?他呢,他什么反应?” “有半年了...... 他也爱我,他对我特别的好,没有谁比他对我更好了。” 冯浩板起面孔,再问:“你们进展到什么程度?上床了没有?”,见她否认,松口气,又痛心道:“当时去学校背调,你年纪小、在校三年没有感情经历是我们选中你执行任务的重要条件。现在整这么一出,在任务最关键的时候,你辜负了我们的期望。你是个警察,规章守则也培训考核过,应该清楚,做卧底和罪犯打交道,朝夕相处,头条忌讳就是动感情,更别说谈恋爱......你的行为属于严重违反组织纪律,这个警察你还要不要当了。 程煜辉不是罪犯。虞娇小声反驳:“他是最无辜的。” 敢情他的话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冯浩怒极反笑:“你说他无辜就无辜?你谁啊?你怎么知道他无辜?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无辜?我看你是被爱情冲昏头脑,失去理智,找不到北了。”他知道自己话说的极难听,一个是恨铁不成钢,明明是很有前途的女警察,二个也怪责自己的疏忽大意,回想一下她的转变还是有迹可寻的。 虞娇被他的质问堵的说不出话来,但她坚信程煜辉绝对干不出那样的事,哑巴好一会儿,低声嗫嚅道:“我已经和程煜辉分手,所以程云鸿这条线索我没办法再继续了。” 冯浩虽然语气缓和些,但脸色仍然阴沉:“行,我知道你的诉求了。但调查孟毅仁和程云鸿是一件大案子,部署行动是宋处长等领导和我们缉毒队经过周密计划制定出来的,不是我说停就能停,我说继续就继续的。你目前的情况我必须向上面汇报后,看他们的意见和安排,你不要轻举妄动,等我的信吧!”想想道:“你还有什么没说的,一次性讲清楚,不要留尾巴。” 虞娇摇头,她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问:“冯队长,我以后还能当警察么?” 冯浩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已超出他的权责范围,只抿紧嘴唇,从口袋里掏出装有报销费用的信封给她,站起身,径自走了。 虞娇呆呆坐到天黑才回到学校,远远便见程煜辉站在她的宿舍楼前打手机,他的影子被路灯拉的修长,风吹的摇摆,显得多少有些可怜,她的手机在口袋里不停地振动,并没有接,只是闷声略站了会儿,转身拐进一条石子小路,漫无目的地往前,也不知该往哪里去,她仰脸望向天空,今晚的月亮湿渍渍的。 三天后,冯浩打电话给虞娇,告诉她上级经过商讨后的紧急决定,他们将委派新的卧底警察来接手她的全部工作,她在交接完毕后,返回南京警官学院即可。 第一三一章 虞娇没想到等来的会是这样的决定,将她从任务中完全剔除出去,接手的卧底警察连夜赶到,认识的,在北京见过一面的张诚生。 张诚生没表现出对她任何鄙薄的态度,反倒善意的安慰:“没关系!你年轻小,又是头趟做任务,出差错在所难免,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注意不再犯就是了。” 虞娇苦笑着问他:“我还有以后吗?”张诚生没回答,只说:“在这个任务没有结束前,你不要再和程煜辉有任何联系了.....是为你好!” 冯浩请他俩去老正兴菜馆吃本帮菜,找了个偏僻角落的三人位,拿着菜单不知点啥,虞娇替他点了油爆虾、草头圈子、八宝辣酱、熏鱼、毛蟹年糕还有荠菜银鱼羹,张诚生好奇地问好吃么?虞娇点头,都是这里的口碑菜,价格也不贵,张诚生又问你怎么知道,来吃过?虞娇想也没想地说,程煜辉带我来......恰抬眼见冯浩脸色一凛,忙把“吃过几次”咽回喉咙里,低下头,抠着指甲,眼眶却红了。 冯浩皱着眉,掏出烟抽,抽了几口问张诚生:“入学手续办好没?” 张诚生低嗯一声:“已经住进宿舍了。” “那抓紧时间和虞娇做交接,交接完她立刻离开,我们再商量下一步行动方案的细节。” 虞娇能感受到冯浩已将她排除在外的冷淡,心底泛涌起一阵失落,鼓起勇气说:“冯队,孟毅仁那边我才打开局面,就这样断了有些可惜.....”冯浩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的话:“你现在知道可惜了?和程煜辉谈恋爱时怎么没想过?你知道因为你的错误,我们必须改变计划重新来过,给我们造成多大的困难吗?” 张诚生拍拍冯浩的肩膀:“过份了啊,多大点事。”往虞娇的杯子里倒满雪碧,且笑了笑:“冯队就这脾气,刀子嘴豆腐心,你体谅些,别往心底去。”说着话,服务员已经端菜上桌,他吃得津津有味,直夸赞味道好,冯浩自顾抽着烟,虞娇挟了盘里一朵雕刻的萝卜花吃,也是没什么胃口。 吃完饭冯浩开着电瓶车走了,虞娇和张诚生换了三部公交车,在学校门口下来,边走边聊天,东拉西扯乱聊会儿,虞娇话锋一转:“我不想离开,我想把这个任务继续做下去。”张诚生道你跟我说没用,这是宋处和冯队他们决定的。 虞娇像没听见似的,接着道:“我已经取得孟毅仁的信任,能近他身边,且协助冯队缉捕宝利莱、天达物流和大发木材厂相关嫌疑人并缴获三十公斤海洛因,程云鸿的家我也能随便出入,随着他俩合作日益紧密,我一定可以探到更至关重要的讯息。如果你现在进来,要怎么接近孟毅仁和程云鸿?怎么取得他们的信任?只是做外线跟踪的话,这个案子前期努力全白费不说,再想出成果其实很难了。” 张诚生的语气依旧平静:“或许这个案子一时进展会很艰难,但时刻存在机会。纪律就是纪律,铁打的撼动不得!唐馨,别高估自己,以为离了你就不行。” 虞娇怔了怔,刚还据理力争的激动,瞬间如泄气的皮球,她咬紧嘴唇偏过头去,不让他看见自己的难过。 张诚生眼眸微沉,从她身上似乎看到那个她的影子,沉默会儿才轻声问:“你是为了程煜辉吧?” “不是。”虞娇否认的太快了,她知道张诚生不相信,她也不相信,当她知道自己或许明天、或许后天就要离开学校、离开上海,从此和程煜辉分隔两地再无联系,再也看不见他的面容,听不见他的声音,得不到他的呵护,他们不再甜蜜的拥抱和接吻......她茫然失措、心如刀割。 张诚生没有再问,手插进裤兜里,春寒料峭,晚风吹的树枝嘘嘘作响,两个骑自行车的男生从他俩旁边经过,其中一个忽然停住回转头来,喊了声唐馨。 虞娇仔细一看是张霖,心顿时漏跳半拍,勉力打招呼:“是你呀,回宿舍?” 张霖说是的,回宿舍,侧头却在打量张诚生:“这位是?” 虞娇还没及回答,张诚生却伸出胳臂搭上她的肩膀,笑着道:“胡广林,也是南大来的交换生,经济学院的。” 张霖有些吃惊,再看向虞娇道:“你最近没来学校吗?程煜辉总找不到你,挺担心的,你赶紧打个电话给他报平安!走了!”摆摆手,再用力一蹬脚踏往前行,很快没了影子。 虞娇把张诚生的胳臂一甩,圆瞪着眼睛问:“你什么意思?” 张诚生笑而不答,他的宿舍楼到了,走没两步又回头看了看她,想说什么却也没说。 虞娇仍然没和程煜辉联系,怕自己没讲两句就控制不住情绪,冯队、犹其是张诚生也没来找她,她虽觉得奇怪,并不主动,就这样消极度日。 直到张诚生约她去操场看他打篮球,没想到他篮球也打的好,不经意间便望见程煜辉背着包走到常待的石凳处,跟前几个女生,其中一个她有印象,经济系研二的名叫郭雪,他脱外套,她就接过外套,他脱毛衫,她就接过毛衫,他脱什么,她就接过什么,他也没阻止......他终于难以忍受她的冷漠,所以另结新欢了吗?这样也好,虞娇盯着他的背影想,这样她就能了无牵挂地离开......却见他忽然转身面朝她的方向,卷起背心至肋骨,方便系紧运动短裤的带子,他的腰腹平坦结实,短裤太往下,也不往上提,露出人鱼线、毛发也挺多......虞娇眼皮直跳,有些愤愤......大庭广众之下,还要不要脸,这么爱现,干脆不要穿好了。 她是没想到这场篮球比赛会出意外,程煜辉和胡广林不知怎地相撞在一起,一个伤了膝盖,一个鼻血如注,她想都没想就往程煜辉方向跑,忽听张诚生喊她的名字,刹时清醒过来,看到郭雪拿着毛巾已在他身侧...... 虞娇的视线和程煜辉的目光相撞,他的嘴唇微动,似在唤她过去......她的鼻子莫名的酸楚,咬着牙转而奔向张诚生,见他鼻血不止,只得扶着往医务室走,还是忍不住.....四下暗寻程煜辉的身影,没有找到,却看到了郭雪。 从医务室出来,虞娇气狠狠地走在前面,这是一条石子小路,四下无人,她停住步,转身质问张诚生:“你为什么要欺负程煜辉?” 备注:新的预收文《沪上烟火》喜欢的加一下书架哦!豆瓣阅读。年代,年上,先婚后爱,创业。喜欢河道英那样的大叔,可以期待一下新文里的大叔哦。 第一三二章 张诚生说,你没看到他打球跟疯了似的,胳膊肘正好捣在我鼻子上,当时感觉像开了个油酱铺,什么滋味都有。 虞娇又气又急,你还赖,我看得清清楚楚,是你故意犯规的,程煜辉被你踢的可重了,当时就跪那起不来,他要残废了怎么办? 打球磕磕碰碰不是很正常?张诚生无语,一错不错地盯着她会儿,忽然很无奈,唐馨,你说你这个样子,让冯浩和我怎么向宋处保证继续用你做内线、而你不会感情用事? 虞娇怔了怔,有些不敢相信,冯队还愿意用她?她不用离开了吗?见他没有否认,度日如年、倍受煎熬的心情终于有了释放的出处,她再也控制不住,蓦得大哭起来。 张诚生唬了一跳,环顾四周,幸得没什么人经过,掏出纸巾递给她,拍拍她的肩膀,低声说,这些日子没来找你,就是在商讨你的事情,大家意见分歧很大。他抬腕看看手表,宋处今天特意从北京过来,想见见你,冯队也在,我带你去。 见面的地方安排在离学校不远的真锅咖啡店,没什么人,每个座位隐蔽性做的很好,张诚生虞娇到的时候,宋处长和冯浩已经靠窗喝着咖啡,看到他们,冯浩让出座位,坐到了宋处长旁边,表情严肃,看也没看虞娇一眼,只打量张诚生塞着棉球的鼻子,问怎么了。张诚生说我打篮球时,鼻子被同学撞残废了,算不算工伤?冯浩面不改色,回答说算,你先去社保局做工伤鉴定去。又问你吃饭没,张诚生说没,唐馨和我都没吃,虞娇连忙说我不饿,冯浩还是不理她,让服务员送两盘虾仁炒饭来。 宋处长就和气多了,先关心虞娇的生活,又夸赞她任务执行的不错,胆大心细,因为她的情报,不但缴获大数额的海洛因,同时将孟毅仁的宝成集团撕开了一道口子,为将他和刘氏贩毒团伙一网打尽带来曙光,这可谓相当不易,肯定她的成绩后,他的话进入正题:“但你对程煜辉产生感情肯定不可取,是违反组织纪律的,这让我们对你后面再提供情报的真实性不信任,会担忧你因为感情问题对嫌疑人偏袒,不报、瞒报、假报甚至助纣为虐,这在以往是有血的教训的,所以冯队长汇报了你的情况后,立刻上会,大家一致商议决定,你退出任务,改由张诚生全面接手继续执行。”服务员送炒饭来,他停住,喝了口咖啡。 虞娇听得心提到嗓子眼,张诚生一盘炒饭,冯浩一盘炒饭,俩人似乎都饿了,大口大口吃起来。 宋处长接着道:“但冯队长和张诚生找了我几次,由于这个案件的特殊和复杂性,如果换个人来,任务很难续接和完成,几乎算是前功尽弃了,需要重新部署新的计划是有难度的,鉴于你之前优秀的表现,他俩希望能再给你一次机会!我这次来,也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虞娇看看埋头吃炒饭的冯浩,以为他是讨厌她的,没想过他会替她求情,在他们接触的次数中,见面就是汇报任务进度,公事公办,废话少讲,上下级的态度,说冷淡不为过.....她开口检讨:“我太年轻,初次执行任务,一时没有把握住自己,犯了不该犯的错误,这些天已经进行了深刻的反省,从小讲,我和以刘蒙坎为首的贩毒团伙有不共戴天之仇,从大讲,保护百姓远离毒品是我的警察职责,希望组织上能让我将功补过,我一定不辜负你们的期望,将孟毅仁他们尽快绳之以法,让人民群众不受毒品的残害。” “有自我深省的精神很好,讲实话,这样的年轻人现在不多了。”宋处长挺满意她的态度,说道:“我们经过商量,认为接下来你任务的重心放到孟毅仁身上,程云鸿这条线如没有切实可用的价值,就先搁置,也方便你冷处理和程煜辉的感情问题。”他微顿,解释道:“不是说你不可以谈恋爱,毕竟恋爱自由嘛,只是现在不是时候,一切可以等任务完成之后再说。” 虞娇含着眼泪点头,宋处长笑了笑:“小唐,冯队长和张诚生可是替你打包票的,你要是再违反纪律,他俩也要一起罚!” 张诚生被饭粒噎了嗓子,喝口咖啡来送,再看向虞娇,不知怎地,心有些发慌,冯浩还在吃他的炒饭,头也没抬。 虞娇从咖啡店先出来,往学校的方向走,初春的夜晚寒意浸骨,她觉得冷,翻开包找出一条围巾绕在脖颈上,低头嗅了嗅,一股子苦涩的药味,宋处长的话外轻内重,她要珍惜这次机会,努力完成任务,不能连累替她说情的冯队和张诚生,必须和程煜辉有个了断......其实还能和他在一个城市里,能远远的望着他,她已经知足。 萧龙和虞娇做搭档这几年,彼此的性格脾气摸的透熟,他插话进来:“我说程煜辉是燃烧的灯火,你就是那飞蛾,绕不开避不掉,他勾勾手指你就扑过去了,哪怕死也愿意。” 虞娇不响,那晚发生的一切,此刻回忆起来仍然感到十分甜蜜,按理来说对于男女性事、年少时噩梦般的经历给她造成很严重的心理阴影,但和程煜辉做时,她有羞涩、有疼痛、有享受、有疲累,独没有的就是害怕,他俩都是初次,青春少男少女,血气方刚,软玉温香,最旺盛的就是精力和好奇心,他们彼此探索、极尽缠绵之能事,她至今还记得那晚的月光,如一片银海漫过程煜辉起伏的脊背,那一刻,她落下的眼泪都是幸福的。 萧龙叹口气:“其实你在这里退出任务,未尝不是好事,我能预感到后面状况的惨烈了。” 虞娇沉默会儿,摇摇头,她当时不想离开程煜辉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她也想完成任务,虽然刚从警校毕业,还很稚嫩,但她有崇高的信念、和为人民服务的理想,她又被选来成为一名缉毒卧底,虞娇觉得这是天意,她年少时亲历过毒品的可怕,眼睁睁看着它令村民们陷入疯狂,它毁灭了整个村子、及自己的至亲,为缉毒牺牲的郭叔叔,她要抓捕这些丧尽天良的毒贩们,除了仇恨,更有一种历经劫难后刻在骨子里的使命感。 第一三三章微H 虞娇开始在孟毅仁家里待的时间变长,程煜辉也正处于实习最繁忙的阶段,说实话性这东西没碰过还不想,一旦碰了就有瘾,隔日不见便彼此渴望,特别是程煜辉,算着时间把手里的事赶完,多数约她到家里来,俩人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虞娇深知不应该继续这段危险的恋情,她在犯一个严重的错误,辜负了冯浩和张诚生的信任,如果哪天曝露了,还会连累他们。她也拒绝不了程煜辉,但心底终归隐藏着负罪感,按最坏的打算,难以想像他知道真相后会是怎样的场面,数度煎熬中她尝试过再度提及分手,都没有成功,她就加倍的对他好,希望未来的那天到来时,他能原谅她的预谋和利用,现在想来,她真的太爱他了,简直到了没他会死的地步。 但虞娇身为卧底警察的责任心和使命感、并未因对程煜辉的爱而止步,在和孟毅仁增多的相处中,竟意外的发现,孟毅仁吸毒。始于在书房的垃圾桶内发现一小片锡纸,出于职业的敏感性,她心底产生怀疑,后在某日的下午,正打算去程煜辉家中时,听到轿车驶进别墅的轮胎声,往窗外望,孟毅仁不等车停稳即开门而出,神色显得焦灼,抬手不耐烦地拉扯领带、急匆匆往客厅里走,虞娇略思忖会儿,持起茶壶也去书房,房门没阖紧,她也不敲,直接推开而入,孟毅仁坐在办公桌后面,正低头看着什么,听到动静迅速抬起头,面目犹带狰狞,但见是她,微怔后,嘴角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任她走近,问道:“没去学校?” 虞娇说不想去,上学没意思,揭开杯盖给他倒水,瞟到一向锁死的抽屉大开着,趁端茶杯到他跟前,索性大大方方地往内看,孟毅仁没有阻止,边喝茶边盯着她。 虞娇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抽屉里摆满吸毒的工具,锡纸、吸管、几包装着白色粉末的塑封袋、烧锅、水晶瓶、注射器、针头等很齐全。她听见孟毅仁问:“你知道这些是什么?” 虞娇慢慢笑了,轻浮地吹声口哨:“当然知道,我喜欢这玩意儿。” 孟毅仁搂住她的腰坐在自己腿上,明显带着试探的语气:“我瘾头上来了,你帮我!” 虞娇去拿注射器和一只塑封未拆的针头,孟毅仁道:“我不用这个,容易得病。”又问她:“你用针管了?”见她摇头,想起什么说:“你姐就不听人话,让她不要用,非用!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虞娇把迭成长条的锡纸拆开摊平在桌上,再打开一包白粉,指腹沾了点凑近鼻前嗅了嗅,舔了下笑道:“四号海洛因九零的纯度,好货呀!我姐吸毒是你干的吧?” 孟毅仁没承认也没有否认,看她动作熟练的将粉末倒在锡纸上,一手捏着纸角,一手打燃打火机在纸下加热,随着窸窣轻响,缕缕青烟生起,虞娇托着凑到他的脸前,要拿一根吸管给他,他说不用,俯首旁若无人的大口吸着,她也不打扰他,只是冷眼旁观。 吸尽最后一丝游烟,孟毅仁双目微阖、神情满足地仰在椅背上,虞娇欲要站起,他的手掌愈发收紧,懒散问:“你不抽么?” 她道抽过了,恰这时丢在桌面的手机铃声响起,即使响几下没人接仍坚持不挂,他不想动,便道,你帮我接一下,摁免提。 虞娇伸长胳臂捞过手机,迅速默记下来电号码,再接通,按下免提,那边嗓门粗大地透过来:“孟总,货到了,你的车呢,什么时候来接,赶紧运北京去,这地不安全,总有警察在附近转悠,我怕夜长梦多啊.....” 虞娇没听完,孟毅仁已经拿起手机取消免提,色情的捏了捏她的屁股,低笑着说:“我要事要谈,去外面玩去。”他用手在嘴边比个吸烟的动作,极其暧昧地腔调:“下次一起......” 虞娇抛了个媚眼,起身走到房外顺便关上门,略站了站,隔音做的不错,什么都听不见,索性去拎起包往楼下走,看到吴芳坐在客厅里正专心地插花,突然有些同情她,又觉得不值同情,简单说了两句,看看时间有些晚,直接打出租车到复兴中路,在出租车上,虞娇将记下的那个手机号码发给冯浩,让他去查出处。 程煜辉站在别墅门前,手插在裤袋里耐心在等她,看她气喘吁吁地跑到面前,满脸笑容,伸手扣住她的后脑,俯首吻着她的唇。他先前一定嚼过益达,口腔及舌头全是冰甜的西瓜味,他显然只打算浅尝辄止,吮了下她的舌尖便要退出,却被虞娇用力攥住衣领,她还要,把舌软软地探进缠着不放,她最喜欢西瓜味,尤其是他嘴里的。 程煜辉眼眸闪亮,有些好笑,却也享受她的小任性,索性从被动化为主动,加深了这个吻,胳臂则搂住她的腰紧紧贴上自己的身躯,很快虞娇便喘不过气来,扭摆着挣扎,磨蹭的程煜辉腹胯间起火,他打了她屁股一下,含混地说:“别动。”眼角余光却瞟见刘家宏杵着双拐、他踢球踢折了腿,正站在不远处,大剌剌看好戏,见被发现了,吹了声口哨。 程煜辉没空理他,退了唇舌,一把将虞娇抱起,转身进了院门,再抬腿把门踢关了,上楼进卧室,一起倒向大床,他继续热烈地亲吻她,虞娇穿了一件丝绸短衣,他挟捏她下巴的手指顺着白腻的脖颈滑至饱圆的胸前,慢条斯理地隔衣揉弄,感觉她的乳尖硬翘挺耸了,这才往下摸到衣摆探进去,感受着肌肤烫热柔嫩的触感,忍不住掐了一把,爱的不行。 虞娇难捺的喘息出声,被孟毅仁带来的恶心也在他炽热抚弄下而淡褪,她也开始敞开身体温顺的回应,伸手将他的衬衣下摆从裤腰内抻出,他的腰腹精悍,背部宽阔结实,她的手指顺着微凹的脊骨一节节往上攀爬,又滑下来,摸索到他的皮带扣解开,整根抽出丢到一旁,捏住拉链头拉到底,裤子松了.....程煜辉忽然顿住,纵然眼底满是情欲,他的神情有些奇怪,喉咙沙哑地问:“你身上怎么有一股海洛因的味道?” “怎么会呢?” “别瞒我!”他捧住虞娇的脸颊,紧紧盯着她道:“我是法医,对毒品很敏感,你实话实说,倒底怎么回事?” 虞娇当然不能实话实说,顺嘴撒了个谎,来之前去酒吧见了个从前的朋友,可能是她身上的味道,程煜辉很信任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便舒缓了眉眼松口气:“酒吧现在鱼龙混杂,有正规经营的,也有的黄赌毒泛滥,里面的人也一样,我不知道那是你怎样的朋友,交情薄就断掉来往,交情深的话,可以想办法送她进戒毒所......” “没什么来往,我再也不会去了。”虞娇没想到他会这么认真,主动凑近亲咬他的脖颈和突起的喉结,臊着脸地问:“你到底还要不要呀?” 程煜辉愣了下,忍不住逗她,低笑道:“还怎么要?被你吓得没兴致了。” 虞娇的手滑进扯开拉链的缝隙里,扯下内裤,一把握住他的性器,鼓胀、坚硬、滚烫、本来就大,此时在她手里弹跳,更是粗长的握都握不住,明明全是欲望,还好意思说没兴致了,哼了一声,闷声闷气地:“骗人!” 没兴致的表现可不是这样的,骗谁呢,她现在可不好骗,她也是有经验的人了。 程煜辉眉目皆是渐深地笑意,不吝夸奖:“ 真的越来越聪明了!” 第一三四章H 第一一七章 虞娇爬起来将程煜辉推倒,跪在他的两腿之间,褪下裤子,果然,他那里直挺挺的硬翘着,壮实的柱身有青筋突起,青天白日下,看着比往常更加狰狞凶狠的样子。 程煜辉满脸情欲的等待她干点什么。 这样大的东西是怎样塞进她身体的?虞娇心底有些后悔,她逞这种能干嘛,乖乖的躺着张开腿、由他使力贯穿也挺爽的。她舔舔发干的唇瓣,做最后的挣扎:“我能不能......” 不能。程煜辉倚着床头,打断她的话,一口拒绝。 虞娇只得任命,伸手去握在掌心,同样是皮肉铸成之物,怎这样的嚣张跋扈,她说:“好烫呀。” 程煜辉嗓音暗哑:“你来给它降降温。” 她俯身低头,张开嘴将性器含住,含了一小截,舔吸着顶端,忽轻忽重,一会儿有液体泌出来,那味道能接受,且听他急促而低沉的喘气声,不由很受鼓舞,便继续含着,将柱身一寸一寸往喉咙深处吞咽。 程煜辉伸手抚按在她的后脑上,帮助她调整节奏,感受着性器被她温暖潮湿的口腔整个包裹,柔软的舌头舔的他尾椎阵阵的发麻,感受到性器仍在不停的胀大挺直:“糖糖。”粗声唤她,看她微仰起小脸,小嘴鼓鼓的,眼里泛着泪花。虽然被口的很爽,但他看不得她难受的表情,不愿意强迫她做这种事,毕竟她也感受不到快感,所以这些动作还是由他来做吧。 “好了!”他让她松口,她松开了,咳了两声,咳的颊腮发红,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程煜辉按住肩膀,她不知所以地躺倒,背脊才贴到床单,双腿就被他分开摆弄成屈起的姿势,“你要.....” 话没说完呢,就只看见他弓起的肩胛,腿间被猛的含住用力吸吮一口,她脑里顿时有数百只烟花璀璨绽放,整个人都酥软掉了,浑身不受控制的直发抖,却无丝毫的力气挣脱。她虽然看不到,但神经却特别敏感,他的性器十分粗长,硬进她的身体会很痛,他便会帮她舔,直到舔的她水出足够了。所以他的舌头和牙齿怎么吸嘬吮咬她,怎么如钩子往里探钻刮蹭,她都能清晰分辨,这样反而更加刺激,没几下穴口便剧烈的一张一缩,粘腻的春水汩汩流淌出来。 虞娇一把抓住他的胳臂,看着他抬头四目相对,他的眼眸幽黑,颧骨赤红,嘴唇湿濡,她抖着声说:“程煜辉我爱你。” 程煜辉掰开她的腿,扶着性器凶猛的尽根而入,她因为前戏做的足够,没有觉得疼痛,只是婉转呻吟着,适应着他的尺寸和饱胀感。他俯下身亲吻她的唇瓣,他说:“我也爱你,很爱很爱你。” 情话是情欲的催化剂,她抬腿挟紧他精悍的腰身,他咬着她的舌头缠绵,胯间激烈凶猛地挺耸,满耳都是皮肉相撞的惊天响动,虞娇觉得腿间被撞的发麻酥痛,性器大开大阖地往宫里挺进,柔软的小腹也被顶的微微突起,这样肉欲的画面令程煜辉兽性大发,他突然直起上身,方便用兴性地操她,虞娇却想抱紧他,也挺起背脊,伸长胳臂来勾他的脖颈。 他不要,随手摸到扔在一旁的皮带,拿过利落地绑缠住手腕再摁至她的头顶,因为这样的动作,反使她白花花的胸脯愈发挺翘摇晃,他咬住她的乳尖,臀胯更加粗暴而大力地抽插,她的穴里全是水,又滑又腻,被他狠狠抽带出,又插回去,汁水四溅,捣的相连处黏糊糊的一片。虞娇也觉得自己爽疯了,她的手被皮带控制住不能动弹,这反而令她有种不一样的体验,体内变得空虚,不觉把腿张大成极限,将穴口扯开,不遮不掩的求他操,他撞进来时,她就抬起小屁股相迎,他退出去时,她也沉下去,每次都是又深又重的撞击,俩人都被这种濒临死亡般的快感,刺激的不停喊叫低吼,房间里弥漫着一缕膻腥,是他们如动物交配发情的味道。 虞娇忽然浑身一僵,穴口也开始在剧烈的收缩,程煜辉知道她高潮了,在一大股春液自她体内涌流时,他也挺直脊骨,性器插在她宫里喷射出来。 房间里尽是粗浅交织的喘息。 精神和肉体的结合令虞娇如死过去一次,持续了很久才缓过神来,她整个人陷入席梦思里,程煜辉覆在她背脊上,也没觉得重,只有皮肉紧密相贴的亲昵感。俩人全身都是汗,黏糊糊的,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胛处,呼吸炽热的直往耳里钻,吻也慵懒的落在她濡湿的脸颊上,有一下没一下的。 他们还沉浸和享受着致命欢愉后的余韵时,听到有人咚咚地使劲敲门。虞娇吓的本能要起来,程煜辉按住她让她继续躺着,一面问是谁,一面起身下床穿裤子。 “是我,赶紧给我出来。”程云鸿语调很不客气。 程煜辉走出卧室并随手把门带上,程云鸿上下打量他的样子,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沉着脸问:“唐馨也在里面?” 程煜辉没否认,点点头,问道:“有事?” “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是不是?”程云鸿有些咬牙切齿:“别拿自己的前途和声誉开玩笑。” 程煜辉说:“那些都是流言蜚语,唐馨有多清白我还不知道么,小叔你也信我一次,她真的很好。” 见程云鸿气得转身就走,他也不当回事,去倒了两杯温水回到房里,唐馨仅裹着毯子坐在床头,发着呆,直到程煜辉把水递到她面前,才似回过神来,接过慢慢喝了两口:“我听到你们在门口说的话了。” “别往心里去。”程煜辉以为她感到委屈,坐过来安慰道:“我小叔这几天挺烦的,故意找人撒火,等事过去就气顺了。”他亲了下虞娇的额头:“他也会喜欢你的,你这么好。” 虞娇放下杯子,偎进他的怀里,想想问:“你小叔为啥事烦呢?” “他北京建仓库的事,到期还没完工,又有大货要入库,别的仓库也没余地,所以急的肝火上升。” “那仓库建在哪里?” “亦庄马驹桥镇。”程煜辉把在那里建仓库的优势讲给她听,因是待开发区,拿地方便,手续简单,政策优惠,且离京津高速很近,物流货运便捷,未来成为科技产业园区和物流基地大有预期,如做为投资来说会受益不小。 虞娇有些好奇,你小叔长年在上海做生意,怎会去打北京那边的主意?程煜辉笑着告诉她,他的舅舅袁广琛在北京生意做的很大,他很有投资理财的头脑,再加人脉深广,就没他不知晓的.....他微顿,目光滑到虞娇裸露在外白晳的颈子和肩膀上,瞬间危险起来,到底年轻气盛,翻转便把她牢牢地压在身下,虞娇红着脸咯咯笑,你怎么又来呀,没个完,真讨厌!他剥掉她身上的毛毯,也笑,口是心非的小妖精。 虞娇把手伸到枕下,将手机里的录音摁断。 冯浩为了手机号码的事,特意和虞娇见了个面,告诉她,通过调查,号码属地四川达州,机主名叫曾嵘,通过达州公安局调查了他的身家背景和社会关系,他开了一家水泥砖厂,以前经营半死不活的,去年突然盘活了,买车盖楼养小情人,就差学螃蟹横着走,通过他妻弟了解到,他和上海一家大公司搭上了线,所以发财了,税务所查看了他的帐册,和他生意往来的大公司正是孟毅仁的宝成集团,还给他投了五百万的资金。 兜兜转转又到了孟毅仁这里,谁能想到他会投资并和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小地方的小工厂有联系,这就很令人揣测他的用意和动机了。冯浩他们开会反复研究了曾嵘打给孟毅仁的电话内容,大胆的猜想曾嵘的这批货内藏有毒品。但孟毅仁吸取了上次宝利莱的教训,也知这边缉毒警察盯的紧,不敢将货卸在上海,打算找车运到北京去,也不用曾嵘的川字牌号车,他最大可能会调用程云鸿的鸿途运输公司的车,程云鸿来运送的好处是,一个高调签约的合作运输公司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二个程云鸿因为家族关系,对北京那地方很熟悉,三个如果俩人有勾结的话,应该是一拍即合的事。 冯浩又说了他们的布署计划,因为怕夜长梦多,孟毅仁一定会尽快在最短的时间将货运出上海,他们会根据曾嵘的车牌号全城追查他及这车货的下落,如果能查到,也不会打草惊蛇,将跟踪程云鸿转运的车一路到北京,找合适的时机进行抓捕。另外北京那边警方也会去查宝成集团在北京的仓库或集装箱之内可以装货的地方。 虞娇认真的听完,想想说:“就算这批货运到北京后,当场人赃并获,但如果孟毅仁和程云鸿不在现场,很可能还会和上次案子一样的结果,他们拒不承认,最后仍然无法给他们定罪。” 冯浩道没关系,你卧底在孟毅仁的身边,你的证词,再加上我们对其他嫌疑人的审讯及物证,要定他的罪也不难。 虞娇说:“能不能这样,我给孟毅仁介绍一个买主,如果能在北京仓库内、他们正交易时当场捕获,那就是铁证如山了。” 冯浩抽口烟道:“宋处长在会上也提起过这个办法,我没同意,你首次执行任务,经验不足,感情用事,孟毅仁老奸巨滑,你一个不稳就会被他察觉出破绽,实在太危险,另个他要是借此机会让你陪他睡觉、或和他一起吸毒怎么办?你是我找来的,我要为你的安全负责。” 虞娇没再言语,冯浩见没啥好说了,要离开时,她突然想到什么,抿唇道:“我听孟毅仁说,程云鸿在北京亦庄马驹桥镇正在建仓库,快要完工了。” 冯浩诧异问:“还有这事?” 虞娇嗯了一声:“听说就是要入库一批大货,正没日没夜的在赶工期,那个地方离京津高速很近,程云鸿和园区的人也很熟,运卸货应该很方便,不会管的太严。” 冯浩神色严肃起来:“这是个很有价值的消息,或许能给这次任务带来重大的突破,你继续给我盯紧孟毅仁,但不要轻举妄动,上面有什么指示,我会及时传达给你的。” 虞娇最后道:“我说的那个办法,你们再考虑考虑,孟毅仁程云鸿不抓捕,这个任务就一直完成不了......其实按目前这样胶着的状态,同样也在把我置身于更危险的境地里。” 第一三五章 冯浩回去后继续和宋处长他们开会,过了几日联系虞娇,告诉她:“这个案子确实艰难,前前后后盯有两年,外线内线耗费太多警力和精力,如果再没啥进展,可能就要从长计议了。”他俩都知道从长计议是什么意思,到那时再想抓捕孟毅仁就难了。 冯浩微顿,接着说:“宋处觉是你提的意见可行,打算做为最后的一次尝试。我的态度,如果是别人我一定赞成,但你,我仍旧觉得太年轻,没经验,感情用事,应变能力弱,还有和孟毅仁特殊的关系,稍不留神,就会有危险。你要是不确定,我可以替你拒绝掉。” 虞娇听他说完道:“如果只考虑自身是否安全,我就不考警校不当警察了。冯队你不用担心,我心底跟明镜似的,做这行有荣誉也有牺牲,我早有准备。” 冯浩沉默会儿说:“那行,这次任务顺利完成后,我会替你向上面请功。”他也就这样简短一句,便言归正传,把之前会上再三确认过的方案包括细节,一字不拉的讲给她听了,配合任务的警察资料卷宗也给到她,虞娇打开看了两眼,问了一声:“能换张诚生吗?” 冯浩摇头:“不行,这个更合适。” 虞娇也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她想了很久,如果案子成功告破,程煜辉的小叔以贩运毒品被抓的话,那是天网恢恢,罪有应得,程煜辉是个明事理的人,又是法医,知道毒品对人体的巨大危害、及公安人员打击毒贩的坚定决心,他一定能够理解她,他不能原谅她的,只有隐瞒身份和欺骗他的感情,她会好好解释她隐瞒身份的不得已、她也没欺骗他的感情,她爱上他了,还把身体给了他。她更深知他和小叔感情极深,不指望他能立刻放下芥蒂,她会等,一年两年、或三年五年都不原谅她的话,她就缠着他,拼命对他好,她不会放弃的,直到他再次重新向她敞开怀抱。 孟毅仁吸毒再不避讳,甚至这日回家经过客厅,见虞娇在和吴芳一起插花,不露声色地给她个眼神,再呶呶嘴角,径自先往二楼书房去了。没多会儿,虞娇也跟在后而来,把门虚掩,把个木盒摆他面前,顺势翘腿坐在办公桌上。 “是什么?”孟毅仁笑问。 虞娇把木盒的盖子揭开,里面有五支粗长的烟,回他道:“好东西,你要不要试试?”也不管他要不要,拿起一支叼在嘴上,打火机点燃,抽了口吐出一缕烟,再递给孟毅仁,孟毅仁接过,缓缓抽了两口,盯着虞娇:“你也抽一支,你刚才抽烟的样子,把我的心都融化了。” 虞娇没有推拒,在盒里随便捡了一支,孟毅仁“啪”地打燃打火机,她斜身低俯凑过去,烟头簇红后,方坐正,脊背微仰,吸一口,看向孟毅仁:“够劲么?” 孟毅仁放松下来,背靠椅背,双目微阖,语气懒懒地问:“好货色,不便宜,从哪里弄的?” 虞娇道:“我一闺蜜,包养她的香港老板专搞这个卖,不过听她讲,现在上海查的严,那边运不过来,她老板搞不到粉子,急着呢。我说我继父有粉,可以找他买呀!” “你就这样把我卖了?万一他俩是条子、故意来套你的话,你说怎么办?” “才不会呢,她也吸,我们常在一起吸.....绝对可靠,你说,你到底有没有粉子?” “他要多少?” “最低三万克,上不封项。” “这么多......”孟毅仁沉默着。 你尽管说,你有没有? 孟毅仁朝她喷一口青白烟雾,笑问:“你急什么?还是许你好处了?” 虞娇也不瞒他:“没好处谁干呀!她说给我介绍费二十万。” “倒是不少!”孟毅仁一手挟烟,一手摸上她的大腿,丝滑的触感令他很享受,说道:“你别干这个,搞不好会送命的,以后要用钱就来问我要,我还能不给你么?” “我才不问你要呢!”虞娇哼了一声:“我要自己赚,自己赚来的香。” “你赚的还不是我的钱,贱人。”孟毅仁在她腿上狠劲拧一把,因在犯毒瘾,并不知轻重。 虞娇疼的很,低头看都掐紫了,眼里泛起泪光,下死劲儿瞪着他,骂道:“不卖就算,我就不信找不到别家。” “当心找到警察家里。” “真找到警察家里,我就把你供出来争取宽大处理。”她气哄哄的准备跳桌走人。 孟毅仁笑起来,又辣又艳的小丫头,太对他的味儿,拉住她道:“才说两句就急了,这性子怎么赚大钱!你告诉香港佬,我确实有货,但不在上海,他真心想要,就往北京找我去。” 虞娇还想说什么,却听到房门呯的被推开,本能的望过去,吴芳站在那里,面无表情道:“唐馨,有人一直打你手机,铃声吵死了,你还不去接?!” 虞娇朝孟毅仁扮个鬼脸,跳下桌子,不忘拿起木盒跑走了。 房间安静下来,孟毅仁继续抽他的烟。 虞娇打电话给冯浩,告诉他孟毅仁上钩了,冯浩听完后,先问她的是:“烟你没抽错吧?”盒里的烟由他提供的,三只掺了海洛因,另两只即寻常香烟。 虞娇说:“没抽错,我做有标记。” 冯浩便道:“你把邱耀华的名片给孟毅仁,我会让小邱先联系他,接下去你就按兵不动,等我的指令。” 后面的进展出乎意料的顺利,在邱耀华主动和孟毅仁电话联系后,孟毅仁也调查完他的背景,一个在上海开茶庄的香港小老板,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很快俩人约定了日期在茶庄面谈,做戏做全套,那天,虞娇和所谓的闺蜜乔兰也去了。 虞娇见过邱耀华一回,完全颠覆她对于警察的刻板印象,他四十来岁,矮胖,挺着啤酒肚,脸黢黑,手指戴满宝石戒指,颈上一根大金链子,笑声很张扬,满嘴的雷猴啊雷嗨宾斗。要不是他是冯浩带来让她认识的,她还真难以相信。 邱耀华和孟毅仁彼此握手寒暄,他们挑了一间雅室,不紧不慢的先看茶艺表演,其间邱耀华对茶经茶道侃侃而谈,虞娇则和乔兰在表演节束后,知道他们要谈交易,识相地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第一三六章 孟毅仁和邱耀华没谈多久便从房里出来,客套两句,转而问虞娇:“一起走么?” 虞娇借口要和乔兰去看电影而留下,直至等着他发动车子驶远后,才转头问邱耀华谈的怎样,邱耀华告诉她,孟毅仁很狡猾,言行谨慎,只说货还在路上,等到了他会联系我,并没有再往深里谈。 他希望虞娇回去后,旁敲侧击一下孟毅仁,到底有没有诚心做这笔生意,货在上海还是北京,数量多少,都是关键性问题,弄清楚了对接下来整个方案的布署至关重要。 冯浩知道后挺生气,嘱咐虞娇别听邱耀华的,安全最重要,这时候唯能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耐心等待,孟毅仁其实也在暗处观察他们,草木皆兵,谁急谁就输了。 冯浩是虞娇的直属上级,自然服从他的指令,仅有一样阳奉阴违,就是和程煜辉谈恋爱,她几乎每天都打电话要见面,但程煜辉实习期间忙的抽不开身,只能温言柔语的哄慰,她最近不知怎地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心情起起落落,莫名其妙几多烦燥,连着一星期没见到人,打电话时听他仍说没空,怒而耍狠:“我在你宿舍门口等到七点钟,等不来,我们就散了。” 她等到六点五十时,有些茫然,突然觉得能这样散了或者也是件好事,就不会再伤害到他,但回眸之间,程煜辉已背着包急匆匆的赶来,至她面前,抬腕看表后说:“我可没迟到!咱们散不了。” 虞娇呆呆盯着他满是笑容俊朗的面庞。 这该死的缘份啊,怎么也断不掉! 鼻子一阵发酸,上前抱住了他,程煜辉也反手搂住她,俯首亲了亲她的脸颊,低声问:“怎么了?” 虞娇摇头不答,程煜辉便没再追问,只是安慰性地抚触她的脊背,待她情绪平稳下来,拉着她的手往宿舍楼里走。 张霖不在。 程煜辉随手将包搁在写字桌上,自己则去卫生间洗把脸,再出来时,虞娇在摆弄他的手机。 虞娇被抓个现形,烫手一般将手机扔向床面,胀红脸嗫嚅道:“我看是哪个小妖精勾去你的魂。” 程煜辉坐到床沿,拿起手机翻看,沉默不语,忽然抬头盯着她。 “你干嘛呀!大不了以后不看了。”虞娇心底一阵发慌,掩饰地站起身,却被他一把拉到腿上侧身坐定,他一手揽紧她腰,一手将手机摆到她眼面前,把短消息及QQ和MSN等都打开给她看:“我这里确实有个妖精,他让我往左就得往左,往右就得往右,说一我不敢说二,他天天霸着我不放我走,我一走他就尽给我找茬。呶,就是他,白胡子老妖精。” 虞娇先还在心里想,嗨,还真有妖精,待细看,是法医学系资深年长的马教授,发来十几条消息催程煜辉回去干活。 她忍不住笑了,又陡增愧疚,搂住他的脖颈,亲了他脸颊一下,各种复杂难解的情绪交织成三个字:“对不起。” “光道歉哪够!”程煜辉翻身覆上她,亲吻她的嘴唇,好些日未见,想念不遮不掩,但也知这里不是恰当的地方,张霖随时会回来,他有些激动,下颌抵在她的肩颈间喘息,待沉稳了,才从她的衣底抽回手,捞过包,从里取出个丝绒盒子,递给虞娇,示意她打开来。 原来是一对戒指。他先给自己戴了,再给她套上,微笑道:“这下就不胡思乱想了吧!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 虞娇的面庞黯淡下来,她告诉萧龙,深圳执行任务中弹的那次,多亏挂在胸前的戒指挡了一挡,才死里逃生,但戒指也由此毁坏了,她跑遍全城的珠宝店,没找到一模一样的,那时的心情,难过极了。 萧龙问她,你翻他的手机,不是真在找小妖精吧? 虞娇默了默,她回到宿舍后,就给冯浩发了一条消息,程云鸿要在四月二十三号乘飞机去北京,与他同行的,正是孟毅仁。冯浩问她消息准确么,她说准确。 怎么会不准确呢!四月二十三号是程煜辉的生日,程云鸿每年都会陪他度过,这次却不能,他在MSN上做出解释,有宝成集团的大货要卸载在亦庄新建的仓库里,仓库虽刚峻工,但各项验收手续譬如电工、地面、墙面、消防及环保都还没来得及做,按常理,是禁止使用的,所以他不去的话,手下搞不定园区的人,孟毅仁也很重视,要跟他一起前往,这让他更没理由推辞。 冯浩那次后一直没再联系,直到四月二十三日这天傍晚时,虞娇正在店里取生日蛋糕,突然接到他的电话,让她立刻乘飞机至北京,一分钟都不能耽搁,她当时僵硬地问:“抓捕任务完成了?” 冯浩微顿,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嗯了一声,说你尽快,需要你来配合调查。 虞娇听到远远有只鸡啼,是邻居的乡下亲戚送来的,拴在灶披间等着宰杀,窗外色泽发青,空气含满凉意,她苦笑一声:“不觉说着说着,天就亮了。”起身腿有些发麻,坐久的缘故,略站了站,思索了下道:“丹妮我会照顾她的,趁这段时间,你也好好想想你们俩以后的路怎么走,我不赞成你昨晚跑来,别再莽撞了,忍了这些年,付出那么多,没必要现在功亏一篑。我要去睡会儿,你走时记得关灯。” 萧龙说:“丹妮什么时候从戒毒所出来,你通知我,我去接她。” 虞娇没答话,只是抬手挥了挥,径自回卧室去。 程煜辉带着鲜花和水果来到医院,张诚生已经从重症监护室换到了普通病房,才走到门口,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流着眼泪跑出来,差点撞到他身上。待走进房,见张诚生半坐倚着床背、肃起脸不知在想什么,看到他,脸上绽出惊奇的微笑:“这还是头回有人给我送花,还是个男的。” 程煜辉还没说话,又进来个小护士,给张诚生挂水,弄好后看到花,热心的去找了个瓶子,把花插起来。 很新鲜的百合花,香味浓郁。 第一三七章 程煜辉看到床边整理好的行李箱,开口问:“什么时候走?我开车送你。” “今晚的火车,回广州。”张诚生微笑着:“心领!已经和宋局有约!” “你的伤可以么?不能等到痊愈后再走?” “还行!只是上海看病看不起啊,我在这里没医保,全自费,一天天的各种费用实在肉痛,广州就好了,我到那边可以医保统筹掉大部份。” 一分钱逼死英雄汉!程煜辉也笑了,朝门外呶呶嘴:“刚才那位,女朋友?” 张诚生没立刻回答,从果篮里拔了根香蕉,剥掉皮咬了一截,嚼着,摇了摇头:“不是。旧识,以前受过一次伤,她给治的,好多年没见了.....”又补充了一句:“她倒还能认出我,我都忘记她长什么样了。” 程煜辉却听出欲盖弥章的味道。但他不是个好打听的性格,没有再问下去,俩人讨论起案子来,等他告辞时,张诚生笑说:“你和虞娇举办婚礼的时候,别忘了一定要通知我,不怕联系不到,告诉宋局一声就行。” 程煜辉表情很平静,默了会儿才说:“恐怕要令你失望吧。” “什么意思?” “我们之间有一道难以跨越的沟壑。”他突然想抽烟,在裤袋里捏了捏烟壳还是作罢,抬眼见张诚生若有所思的表情,语气淡淡地:“我们不在一起,才是最恰当的选择。”说给他听,亦是说给自己听。 张诚生道:“上次你问我虞娇的本名是什么,我想起来了,当初冯浩招她做为孟毅仁案的卧底警察时,手续还没办完,我正好往南京去,顺便帮忙把劳务合同等资料带到南京警官学院,听到政务科的老师提了一嘴,她的名字叫钱锦,原在无锡公安局重山分局的禁毒科实习。” 她毕业于南京警官学院,“钱锦?两个字怎么写?”程煜辉问。 “金钱的‘钱’,锦绣的‘锦’。” 钱锦......程煜辉心底默念着,忽然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递到张诚生的面前:“他是谁?” 张诚生莫名其妙:“这不是萧龙么?” 程煜辉收回手机再问:“你听说过或者见过一个叫陈柏青的卧底警察么?耳东陈,木白柏,青松青。” 张诚生对于他的问题有些意料之外,怔了怔后回答:“只听说过。” “他是怎样的人?” 张诚生简短描述:“他上海人,公安学校毕业后去了云南力昔公安局,我们曾合作过一件跨省的重大贩毒案,没见面,但他经验丰富,行事作风果断老练,所传情报不虚,时间地点及人数都精确到位。给我留下特别深刻的印象。哦,对了,他的父亲陈云洲也很厉害,大毒枭刘罗汉,刘蒙坎弟兄几个的爹,就是被他击毙的。” 程煜辉的脸色倏得变了。 他开车回局里,一路上满脑都是钱锦和陈柏青的名字,经过档案室时脚步顿住,想想走了进去,问档案管理员孟诚:“小孟,你们吴主任呢?” 孟诚连忙道:“程科长,吴主任刚走开,你有急事?我找他去。” 不用,程煜辉说:“我们科最近有个赴美交流的名额,我想查看一下法医冯艳的档案。” 孟诚问:“有审批表么?宋局签字的。” 有,在办公室里,忘带身上了。 孟诚道:“没事,您先查,后面再补给我。”他把程煜辉带到电脑前,打开系统输入几次密码后,出现档案名册界面,接着道:“系统里有详细的记录和扫描件,如果不行,我再去翻档案袋。” 程煜辉颌首表感谢,敲击键盘输入冯艳两个字,出来几十条同名同姓的信息,再输入上海公安局法医科,显出一条信息,双击点开,蹦出个人履历表,户口、学历、资格证相关扫描件,按鼠标一张张翻过,非常详尽。抬眼见孟诚拿着一次性杯子去给他泡绿茶,迅速反回最初界面,先输入钱锦,跳出对话框,查无此人。他又输入陈柏青,依旧查无此人,略思忖,输入陈云洲,显示无查看权限,他再次输入虞娇、唐馨和萧龙,均查无此人。 也就这时,吴清慢悠悠地进了门,和端茶的孟诚撞个正着,嘀咕两句,他接过茶走过来,一面笑嘻嘻道:“是什么风把程科长吹到这里来?” 程煜辉接过茶,不紧不慢的说明来意,吴清道:“我和程科长也是老熟人,就实话实说,现在因那件案子,要下面的人自清自查,检查组都来过几次,把我批的体无完肤,说我档案管理有漏洞,违规违矩,不严格遵照流程,嗳,你说我可难做,都是老熟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里子不给面子还能不给,宋局长就发话了,我给别人面子,就是不给自己面子,再这样的话,我档案科也别待了,打扫厕所去。” 程煜辉听懂他的话意,笑了笑:“这次确实是我大意,让吴主任难做人了。” “你别这话啊。”吴清一副你冤枉我的表情:“我就发发牢骚,程科长可别往心里去。”转而叹了声气:“嗳,还不是冯浩闹的,他跑到我这里,删除掉两个警察在系统里的信息,还把档案卷也拿跑。他平时常来调档案,我么,毕竟是我以前的领导,我这人,就是心软,抹不开情面,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谁想到他给我闹这一出,年底不说评先进了,没把我革职查办都算是宋局网开一面了。” 他微顿,看程煜辉只听不说话,又继续道:“我得问程科长一件事,你的那个档案,只有一张没填全的个人信息登记表。这不行啊,检查组严厉批评我,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你看什么时候我们一起,把你的这些资料,该填的填、该调的调,把它们补齐全了,怎么样?” 程煜辉把自己的名字输入系统,点开信息条,果然只有一张乱填的表格,和一寸的黑白照片。他边关机,边笑着点头:“行,只是要再等等,我忙过这一腔,一定配合你的工作。”见吴清还要说什么,他索性抬腕看看手表:“我有个会,先走一步。” 待出了档案科,程煜辉嘴角的笑容迅速敛起,没预料错的话,冯浩冒险删除的两员警察,应是钱锦和陈柏青。 第一三八章 刘家宏从北京汇报回来,接受了东方电视台东方110栏目的采访,上海法制报进行了大篇幅的详细报道,同时也是对毒品危害的一次普法,引起社会不同凡响的轰动。禁毒队荣立集体三等功,张诚生等卧底警察三人荣立一等功,刘家宏和程煜辉荣立三等功。这次奖金比往常给的多,已经通知财务做表发放,一众都很兴奋。 周末的中午,程煜辉挑了瓶红酒往刘家宏家里去,早就约了吃烧烤,因忙于案子,一直拖到现在才成行。 院门大敞,远远便闻见空气中炭烟炙烤的油熏味道,刘家宏站在桌前串烤串,抬头看到他,扬手示意,待他近到身旁,从堆成山的签子抓一把丢给他:“这几盘羊肉你包了。” 程煜辉洗了手,往签子上一块瘦肉一块羊油的串,再环顾四周,来有近十人,面孔不大熟,随口问:“来得都是什么人?” 刘家宏道:“沉凤请的狐朋狗友。”沉凤是他的妻子。 炭炉不远处,郭雪在吃烤香菇,忽然呶呶嘴:“林玫,我听讲你和桑利均相亲了?你不是和程煜辉在谈恋爱?为啥分手呀?” 林玫随着她的目光也望见了,心里发酸,嘴上不饶:“啥人讲我和他分手!男未婚女未嫁,多点选择又咋啦!而且,我感觉他那方面挺冷淡.....”她故意说的欲言又止,欲透未透。 “真的?”郭雪惊的瞪圆眼睛,噗嗤笑了:“真的中看不中用?” 林玫点点头,沉凤在烤鸡翅,朝她们喊着:“你两个,去拿些羊肉串来。” 刘家宏手里狠狠地串肉,一嘴的怨言:“娘的,我们在这串串子,他们倒边烤边吃,一点不尊重人民警察。” 程煜辉没及说话,就听到女人打趣的嗓音:“羊肉串有了没?我们都等急了。”抬头看是林玫和郭雪,皱眉垂眼继续手上的动作。 林玫目光瞟向程煜辉,这男人长相气势其实很符合她的审美,甚至对她不冷不淡的态度,她也喜欢,终是不甘放弃,主动凑近他,笑着问:“最近在忙什么呀?上周想约你看话剧的,电话总是占线,发消息也不回!” 郭雪语带调侃:“你不会被他拉黑了吧?” 程煜辉沉默,没承认也没有否认,气氛顿时有些微妙,林玫脸色挂不住,刘家宏连忙找补:“瞎说什么,我们在办一件大案,没日没夜的,你去问你沉姐,她有打通过我电话没,发消息有回没,这就是我们干警察的尿性,忙起来六亲不认!” 林玫做管理咨询的,很会审时度势,向程煜辉歉意地问:“我确实不知.....没打扰到你吧?” 程煜辉不以为然,但还是淡道:“没有。” 刘家宏便把满满一铁盘羊肉串递给林玫,大声嚷嚷:“你们来要这个是吧?拿去,喝水别忘挖井人,吃的时候好歹记得给我哥俩留几串。” 林玫接过盘子,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倒是郭雪回头望了两次。 刘家宏望着她们渐远,这才用胳膊肘搡了搡程煜辉:“林玫又没做错什么,你何至于这种态度,我都替你尴尬。” 程煜辉问:“你知道她会来?你怎么跟我说的?” 刘家宏连忙撇清自己:“我要知道还不先通知你?我也是林玫来了才知道,记得上次玩密室逃脱么,沉凤回来后一直说你俩太般配了,家世、学问、性格还有样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简直无可挑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性子,说好听是热心肠,说难听就是个神经病,我都烦她的要死,嗳,你那什么表情!” 程煜辉似笑非笑:“你是我见过第二个口是心非的。” “第一个是谁?”话一出来,这不是变相的承认么!刘家宏大笑:“靠,你跟我玩心眼。” “张诚生。” 刘家宏啧啧两声:“我佩服他。”想起什么又问:“虞娇又进局子了,你知道这事不?靠,这女人,进局子像回家似的。” 程煜辉承认:“我知道这事,虞娇没犯罪,她是证人,后来怎么处理的?” “还能怎么处理!那个叫范飞的,15日拘留,并处罚款1000元。虞娇和他互殴,幸亏没什么伤,以批评教育为主,不然也得把她拘了。还有个叫李丹妮的受害者,办案警察上门寻她几趟也没见人。” 程煜辉道:“李丹妮我把她送戒毒所了,顾长春还挺想你。” “那孙子想我,别背后损我就烧高香了。”刘家宏反应过来:“你和李丹妮又是什么关系?” “朋友的老婆,朋友是谁?说出来你也不认识。” 刘家宏打量他半天:“我发现你最近一腔越发神秘了。” 程煜辉没说话,望向院子中央,烟气腾腾,都在边烤边吃,很热闹,嘻嘻哈哈的,阳光抚照在每一张含笑的脸上,有人抱着吉他,边弹边唱着情非得已,嗓音不错,唱得也挺深情,听得他眸光黯沉。 郭雪送来一盘烤串,似乎想和他搭话,他佯装没看见,转身去打开水龙头,刘家宏也跟过来,低声嘟囔:“你小子,这一个个的,哪个不比虞娇强,她就那么好嘛?” “我没说过。”程煜辉面无表情,拿起毛巾擦手。 刘家宏笑了一下:“口是心非是种病,还传染,传男不传女。” 郭雪已经走开,他俩上到二楼阳台坐了,这里相对清静,启开红酒,倒了两杯,边喝边吃烤串。 程煜辉问:“吴清在你们队里时表现如何?” 刘家宏扯下签子上一块羊肉嚼着,想想道:“还行吧,就是牢骚怪话比较多,家里挺困难,父母身体不行,他离了婚,有个脑瘫的女儿,你忘了局里当时还动员大家给他捐过一次款。老冯那人冷面孔热心肠,每次任务完成,只要论功行赏,没他什么事也要给他分一份,薛雨他们刚开始想不通,有些微词,后来也就算了。谭耀明和他走的最近。不过他手伤后,就申请调去档案科,过有一个月吧,他又想回来,冯队没同意,没名额了。” “他为什么又想回来?” 刘家宏笑着解释:“我们禁毒队福利齐全,大案要案完成后还有奖金发。档案科有什么,清水衙门,就拿个死工资。” “你有想过老冯为什么跳楼前,要去档案科把两个卧底警察的资料给销毁了?” “当然知道,几次自查清查,检查组上窜下跳,不就是觉得有内鬼......刘家宏突然顿住,一下子明白过来,神色大变:“你怀疑他?我不信他是这样的人!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 “你急什么?我就说说而已。”程煜辉喝口红酒,看着楼下一股白灰的烟气弥散在半空中,飘远了。 王朝会所,萧龙拎着一瓶洋酒和杯子上了二楼,来到最里间的包房,叩了两下,敏昂过来开门,见是他,明显有些诧异:“你来干什么?”又警惕道:“秦北派你来的?” “紧张什么?”萧龙笑说:“你就要回缅甸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再见,找你喝杯,算是提前送你上路。” 敏昂侧身让他进门,沉着脸道:“别以为我听不懂,提前送我上路,可不是吉利话!” 第一三九章 “你还真懂!”萧龙避到摄像头死角,拉把椅子过来坐了,拧开瓶盖,倒了一杯递给敏昂,给自己也来一杯,端起仰颈抿一口,亮褐色的酒液浸湿他的嘴唇。敏昂看他喝了,这才松弛下来,盯着他问:“到底什么时候安排我走?” “我哪里知道?秦北的性子反复无常,没人猜得透。”萧龙意有所指:“不过,我要是你,倒宁愿待在这里。” “为什么?” 萧龙道:“你丢了四十五公斤毒品、近千万现金,还夺了他的女人、违他命令。如果你是他,你会放过他?” 敏昂沉默会儿,才咬牙说:“我四岁开始为刘氏家族卖命,给刘蒙坎当靶子、给刘星波当跟班,给刘媛当马骑,熬到十二岁开始做马仔,十七岁离开缅甸,在雷子的枪林弹雨中,为刘氏家族的毒品生意打下50%的中国市场。四十五公斤毒品,近千万的现金算什么,和我这十五年替他们卖的毒品、赚的现金相比,不过是海里一滴水,牛身一根毛。至于苏韵.....”微顿,冷笑起来:“秦北不过当她泄欲的工具,还让人轮奸她,他根本不在乎。” 萧龙点点头:“听你这么说,倒是我想多了,也对,你这些年替刘家卖命,没功劳也有苦劳,他秦北算个啥,来的时间短,和刘家又非亲非故,硬要说比我们哪里强,不过多读些书而已。” 敏昂想说什么却咽了回去,把杯里酒一口饮尽,自拿过酒瓶斟满,一错不错地看向萧龙,问:“这次交易有内鬼,你猜是谁?” 萧龙笑笑:“不就是你?” 敏昂鼻底闷哼一声:“你少诬赖我。” “不是我诬赖你。”萧龙不紧不慢地说:“是秦北刘媛他们都这样认为。” 敏昂粗着嗓门问:“他们有什么证据!我贩运的毒品量我清楚,依中国的法律必死无疑,没必要去争取宽大处理,所以我怎么可能和雷子合作哩!” 萧龙喝了口酒:“你不会和雷子合作,这点大家都清楚,你想拿了交易的毒资跑路,去缅甸找苏韵,苏韵的叔叔在佤帮联合军里当参谋,刘家兄弟对他还是有忌惮的。” 一句话戳中敏昂隐密的心事,他的脸色突变,额头也开始冒汗,不知是否因喝酒的原因,眼睛变得赤红,嗫嚅问:“怎么说?” 萧龙接着道:“在弄堂里交易时,沉老板提出撤掉楼里所有人明显不合理,这种情况按刘家做生意的惯例,宁愿交易不做,也不会撤人,但你却爽快答应了;你带上弟弟和两个马仔,却踢掉秦北派的人吴莫和瓦拓。验过货后,你们趁他们不备,杀人灭口抢夺钱财,没想到来了警察,只得逃命。为什么会来警察,是你给他们放的消息,你故意跟我晚说两小时交易,你一定也这样跟警察说以此争取时间,原计划拿了钱跑路后,我正好赶到,可以做你的替罪羊。你也没想到警察不按理出牌,竟然提前抵达现场。你该感谢我不计前嫌,在弄堂里救了你,不然那会你就被警察一枪毙命了。” 敏昂听得脑子很乱,那天起大雾,他在错综复杂的弄堂里迷了路,还和警察狭路相逢,确实是赶来的萧龙把他带了出去,他慌不择言:“我还不是被秦北逼的万不得已,才铤而走险。但说我通知警察实在冤枉,不是我干的,还另有其人。可能是杜强、菲盛,吴莫或哪个马仔,一定是他们其中一个。” 萧龙叹了口气:“我相信你有啥用!你没有证据证明你叫警察,但秦北刘媛他们可以证明你背叛了。你应该知道背叛的下场,在刘家的眼里,功劳再大也没用。你这趟回去,少受些折磨,能留个全尸还算他们顾念旧情。” 敏昂冷汗大颗大颗地往下淌,他突然跪到萧龙的面前,重重磕了几个头,求他看在多年相处的份上,再救他一命。 萧龙表示爱莫能助:“秦北本来就看我不顺眼,我替你求情没准还得把我自己搭进去;刘媛一向视人命为草芥,谁死都与她无关。我哪有法子帮你。” 敏昂道:“我只问你,雷子现在有没有全城通缉我?” “这倒没有。”萧龙回答:“他们正忙着上电视登报纸,庆功表彰,没功夫管你的事。” 敏昂眼睛放光,面庞露出一丝喜色:“我不要你去求情,你只要替我买一张到芒市的机票,越快越好,我到那里就有办法进入缅甸。” 萧龙让他起来,想了想:“就算我替你买到机票,你也没办法从这里出去,到处是摄像头,门外还有保安二十四小时把守。” 敏昂凑近他耳畔,轻轻地说:“苏韵告诉过我,王朝这幢楼里有一处暗道,当初修建的时候,就为提防哪天雷子突袭这里,好有个逃跑的机会。” 萧龙道:“那你也得告诉我,秦北惯会翻脸不认人,没准哪天把我关在这里杀人灭口。” 敏昂喝口酒压惊后,道:“你把机票送来时,我一定告诉你。” 萧龙笑笑:“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权当替自己积德。”又故意语带踌躇:“你逃出去后,秦北肯定知道有人暗中帮你,他多数还会怀疑我,我给自己惹火上身!不行,不行!” “你放心,只要刘媛爱你,她就是你的免死金牌,秦北拿你没办法。”敏昂怕他后悔变卦,终于吐露真言:“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若想活,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你知道秦北真正的身份么?” 萧龙心底一动,表面却不显,说道:“当然知道,金三角赫赫有名的富商秦立孝的儿子,哈佛毕业,北大留学,自己创立公司,在上海滩混的风声水起。” 秦北笑了一下:“那是给你们这些外人看的。他本名叫刘玛帛,刘蒙坎刘星波刘媛同父异母的弟弟。听说是刘罗汉的看护生的,也没给名份,低贱的很,后来刘罗汉死了,家族生意由正夫人的子嗣、刘蒙坎他们接管打理,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没想到这刘玛帛头脑聪明,心机深沉,一步步竟让他走出来了,刘蒙坎他们现在生意主往欧美去了,中国市场特别是南边地区,雷子盯得太紧,交易三番五次被破坏,做不起来,便把这块烫手山芋交给刘玛帛管理。他狡猾的很,故意隐瞒身份,保自己安全。” 第一四零章 虞娇接到秦北电话,让她到弄堂外的路口来,什么事也没说就挂断了。 她思忖会儿,穿上外套下楼,弄堂里不晓哪户人家传出类似燕燕做媒的沪剧戏腔,春阳高照,从窗内伸出的竹竿晾着刚洗过的床单,水滴吧嗒吧嗒掉,鼻息间不止有洗衣粉的味儿,还有小风炉上炖卤蛋的肉油香,坐定小竹椅的阿婆已经折了一笸箩的锡箔元宝,清明近至。她看到虞娇,不管认识与否,都会笑着点头。 风还带着微凉,湿润的气息。她站在堂口四处张望,听到摁喇叭声,右前方马路边停着一辆白色奥迪,慢腾腾走过去,秦北坐在驾驶位,摇下窗,示意她上车。 虞娇心知抵抗没用,但她可以选择坐在后座,嘴里嘟囔着:“我晕车,你别开的太远啊,否则吐脏你的车子可不妙。” 秦北心有余悸,掏出个塑料袋扔给她,他今天没用司机,自己开车,路不大熟,兜兜转转好几圈,才找到国泰影院,又转一圈,找到地下车库。 “你要请我看电影?”虞娇有些不确定。 秦北点点头,又道你怎这样表情,我就不能请你看电影么?前阵子太忙,现在空了,可以多陪陪你。 虞娇心底憎恶,表面不显,忽然朝某个方向斜眼睛,呶呶嘴:“我得先去买那个。”秦北随而望去,十步开外有家卖蛋挞的小店,排着长长的队伍,他挽袖看表,再拿出两张票,递给她一张,做决定道:“来不及了,看完电影出来再买吧!” “不!我要先吃。”虞娇转身就走,秦北迅速拦到她前面,咬着牙笑:“我来买,绅士风度我还是有的。” “那谢谢你!”虞娇神色狡黠,晃晃电影票:“我先进去了。” 电影是很轰动的谍影重重,简直坐无虚席,不知过去多久,秦北在黑暗中摸索着坐下来,一声不吭地把纸袋给虞娇,虞娇接了,热透纸背,烫着手指,不露痕迹悄瞟他,明显的不高兴,虞娇高兴了。一直到剧终,俩人都隔着距离,直到灯光大亮,秦北僵硬地站起身,他们随人流往外走,虞娇也沉默着不说话。出了电影院,阳光亮堂堂的,秦北忽然脸色又缓和了,说我最近走背运,你陪我去龙华寺烧个香吧,看在我排半小时队替你买蛋挞的份上.....他话说的慢条斯理,但语气里有种不要不识抬举的意味,且替她拉开副驾驶座位的门。 虞娇低头坐进车里,秦北握住方向盘小转到淮海中路,朝徐家汇方向驶去,等红灯的时候,他扫了眼未开封的纸袋,问:“蛋挞买来怎么不吃?” 虞娇说:“我晕车,吃了会吐。” 今日恰逢十五,龙华寺人山人海,空气里氤氲着灰白的烟雾,一个穿土黄袍子的和尚拿把大揪,见长鼎里灰膏快满,一揪子下去,密密麻麻还在竖燃的线香和蜡烛便被摧拉枯朽的折断,连同灰膏铲进铁皮桶里。秦北看得沉默了,虞娇则将香举过头顶,虔诚地拜四方,等和尚走后再把香插进去。她还往各个金身佛像前,恭恭敬敬跪在蒲团上磕拜许了愿。秦北看她那样觉得好笑,问她许了什么愿?她笑着告诉他,说出来就不灵了。 她还能许什么愿呢!把秦北刘瑗为首的贩毒集团一网打尽,程煜辉依然爱她愿意娶她,萧龙和妮妮摒弃前嫌幸福的生活。 虽是上个香却因人多排队耗足了时间,不觉已到中午,秦北问她想吃什么菜,虞娇想想道:“既然来这里,就吃碗素面以示心诚。”俩人已经走到出口,便又折返回去,照旧买票、自取队伍不紧不慢的往前挪,虞娇让秦北排着,自己跑到边上的石凳休息,终于坐下来吃时,秦北估计没被这样磋磨过,额上出了汗,显得有些狼狈,虞娇不理他,只是大口低头吃面,他们还点有一盘素鸭,切成七八块,秦北挟起一块尝了尝,就吐掉扔在桌上,说跟嚼塑料一样。 虞娇便把剩余的都吃了,从斋堂出来,她又跑去窗口买了三袋素鸭,程煜辉爱吃这口。 秦北开车带她到港汇买衣服,虞娇站在旋转门前不肯进:“无功不受?,你的心意我领了,但不能接受。” 秦北看着她美丽的小脸,这半天的际遇实在不愉快,甚至还有一种惨遭她戏弄的错觉,但他竟然不生气,反而觉得新奇和兴奋,他交往过的女人要么怕他、躲他、或讨好他、顺从他,没谁会拒绝他的糖衣炮弹。但虞娇是个例外,她与他远远近近、不冷不淡、欲擒故纵自成一派,她热情如火起来是什么样子呢,他心底莫名的期待,不禁微笑道:“确实需要你的帮忙!后天有个对我来说十分重要的商业酒会,需要带女伴出席,苏韵走后,我一直清心寡欲着,所以这次只能麻烦你了!为你买件漂亮的礼服,是报答,亦为我自己的脸面,是我的私心,请你成全!”他又改了话术,以退为进,步步紧逼。 虞娇很快答应了,或许在酒会上有出其不意的收获也未定。 萧龙在王朝和杜强几个赌博,输了几次后,骂骂咧咧地起身去洗手间,避开探头来到敏昂的房间,敏昂这几天度日如年,见他来到顿时欣喜万分,萧龙将前往芒市的机票和一些钱给他,压低声道:“明晚七点,刘玛帛和刘瑗要去参加酒会,顾不上你,我会把杜强、菲盛、吴莫他们灌醉,你到时趁机从秘道逃走,不要耽搁。” 敏昂连连点头,感激涕零:“萧哥,我这趟若能逃出去,日后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就托信去佤邦找我,我就是死也要还你的恩情。”他没有食言,把秘道所处的方位仔细地告诉了萧龙。 萧龙不宜久留,简单交待两句就要离开,敏昂在他背后,忽然说:“萧哥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你特别像一个人,一个女人。” 萧龙的手掌已经握住了古铜门把,像握住了一团火,炽烫的迅速缩回,他脚底像踩在沼泽中直往下陷,索性跺跺脚,再转身,面色仍旧如常,甚至还带着一抹近乎戏谑的笑容,他说:“都什么时候了?生死关头,你还有闲空想女人?” 第一四一章 虞娇回到家后,把蛋挞倒进垃圾桶,装礼服的盒子随意往沙发上一扔,就去开电脑查信箱,果然有刘家宏发来的未读邮件。 主要回复她四点:第一,关于抓捕敏昂。经过开会协商,宋局下了指示,以不打草惊蛇为目的,上海警方甚至会暗中协助敏昂登机,交由云南昆明警方在芒市机场全面布控及实施抓捕。 第二,此次案子虽缴获巨资毒品、抓了十数毒贩,但核心人物譬如秦北刘瑗等仍逍遥法外,要想抓捕他们,还需更切实可行的方案和机会,后续有什么动作,会及时通知你。 第三,参与案子的卧底警察都荣立一等功,奖金会打你的银行卡里。 第四,张诚生伤势恢复良好,已经离开上海,将继续他的卧底任务。 虞娇长松了口气,希望对敏昂的抓捕能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也不枉萧龙为下这步棋而铤而走险,想到萧龙,她从包里掏出另一部手机,拨通了程煜辉的号码,响有许久,就要挂断时,却又接通了,略有些气息不稳的声音:“有事?” 虞娇发现每次给他打电话,总是被问“有事?”没事就不能打了吗?他们已经许久没联系了......她问:“怎么才接电话呀?你在喘,嗓子还哑了。”那头过了会儿才回答:“今天在刘家宏家里烧烤,熏的一身油烟味,我在楼下洗澡。”微顿,淡淡道:“前车之鉴,我不带女人回家!”话里含有讽意,虞娇心一沉,咬着嘴唇没吭声儿,听到细微的窸窣响动,应该是程煜辉在用毛巾擦拭湿发,总不能就这样沉默着,她刚要开口,他却先说了:“你那个朋友李丹妮,我问过所长,她之前吃的糖果不多,含大麻量也少,目前生理已经戒断,没必要再待在戒毒所,出来后主要要戒断心理的依赖性,她家人打算什么时候去接她?还是你去?” 虞娇想了想:“我得安排一下时间。” 程煜辉只道:“你安排好时间后通知我一下,我跟顾所长打声招呼!”便没再多说什么。 挂掉电话后,虞娇给刘家宏发了封邮件,告诉他明天要陪秦北去希尔顿参加一个商业酒会,再给萧龙发短信,萧龙很快回复了。 刘家宏只回“收到!”两个字,虞娇隐隐觉得他似乎不太高兴,但不干她的事,很认真的给程煜辉写短信,明天上午会去接丹妮!谢谢你。她又把谢谢你给删掉,挺客气的,他们已经有些生份了......改成我想你!发出去后,一直没有收到回复。 萧龙坐在早饭摊子前吃小馄饨,天还未亮,视野所到之处皆是灰蒙,昨晚落了一夜雨,地面被汽车碾压出浑浊的泥浆,他付过钱,不紧不慢沿着人行道走了会儿,直到在一家罗森便利店门旁的垃圾桶前站定,随手掏出烟盒和打火机,点燃后叼在唇边,边抽边不落痕迹的往四周瞟扫,确认无人跟随后,突然摁熄烟头丢进桶里,侧身拐进岔路,里面是停车场。 不多时,他开了一辆车出来,避让行人驶上马路,又开始落雨,一串串爬满了窗,他却越开越快,马路两边开始荒凉,车辆寥寥,雨停了,阴沉的天色变得大亮,戒毒所的招牌也近在咫尺。 一位姓张的女管教来接他进去,路过操场,戒毒人员穿着统一的蓝白条衣裤,排成队,听着管教的哨音围成圈跑步,他放缓步子,下意识在那群人里搜寻,张管教看出他的用意,说道:“李丹妮不在,当天离开的人员不出操,都在接待室里等候。” 萧龙语气晦涩地问:“她受苦了么?”他还清晰的记得自己被冯队送进戒毒所的那些日子,很受了一番罪,毒瘾发作最厉害的时候,被五花大绑的捆在床上,嘴里咬着软木塞,不停的被浇冷水令他保持清醒,那时恨不得死掉算了,但对丹妮的爱和对毒贩的恨使他咬牙熬了过来。 张管教在戒毒所工作数年,什么没见过,不以为意道:“她还好,毒瘾不深,治疗方面也很配合。但生理好治,心理难防,要彻底摆脱 毒瘾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自身坚强的毅力、也需要家人的陪伴、开导、帮助和监督,给她希望,不要打击她,更不要放弃她。”正说着,又过来一个工作人员,叫住张管教,说了两句,张管教看向萧龙道:“顾所长让你去他办公室聊聊。” 萧龙顺着她的指引上到二楼,走到底,找到挂着所长室牌的房间,抬手敲了两下,门一推就开,有个男人背对着站在窗前抽烟,听到动静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来,萧龙看清他的面目后,有些吃惊,但很快便镇定下来,这一天总要来临,早晚而已,他走近房内,反手将门阖紧,微微露出笑容:“程科长,幸会。”拉过一把椅子到办公桌前,从容坐了。 “叫我程煜辉即可。我叫你陈柏青?还是萧龙?”程煜辉摁灭烟头,也走过来坐下,和他相对,彼此算真正意识的见面,互相打量。 “萧龙吧。”萧龙淡道:“已经习惯了别人这样叫我!”又问:“虞娇告诉你的?”见他说不是,有些好奇:“那你怎么发现的?” 程煜辉道:“破绽太多,不知从哪里讲起!” 萧龙接着问:“和虞娇保持邮件联系的不是刘家宏,其实是你吧?” 程煜辉也没瞒着,随口问:“怎么发现的?” 萧龙道:“破绽太多,确实不知该从何处讲起。” 装吧,大家一起装! 俩人的目光交汇了会儿,忽然神情都缓和下来,相视而笑,程煜辉主动朝他伸出手:“程煜辉,法医科科长,经宋局长委派,负责虞娇和你与组织上的联系工作。” 萧龙抻手与他相握,郑重的介绍自己:“陈柏青,用萧龙的身份和名字,卧底在以刘蒙坎、刘星波、刘瑗及刘玛帛为首的贩毒集团搜集情报、配合警方破坏他们的毒品交易,截至今时已八年有余。原联系人为原缉毒大队队长冯浩,三年前由他安排,和卧底警察虞娇组成搭档,我们以彻底铲除刘氏贩毒集团为目标,保一方安定为已念,和毒贩们进行了殊死搏斗,虽然曾因冯队的牺牲,我们和组织失去了联系,但我们的目标和信念从未改变过。” 第一四二章 因时间、地点受限,萧龙心底掂念着丹妮,和程煜辉简短的聊了会儿,便起身离开,他来到接待室,接待室里人挺多,张管教指点着告诉他,那些还有力气说笑的、吵架的、哭泣的是家属,戒毒者大多面无表情。若家属和戒毒者都面无表情,一定是多次复吸的,毒品把他们的精神和钱财全部掏空了。 丹妮安静地坐在他们中间,旁边放着个小箱子。 萧龙走过去,俯腰唤了声妮妮,顺手拎起箱子,丹妮一直在等虞娇,抬眼见是他,脸色顿时惨白,意外、羞愧、痛苦、惶恐、茫然等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但她没说话,也没掉眼泪,只是站起身来,低着头跟在他的后面,他想揽住她的肩膀,她极快地躲开,清晰的说了一声:“不要!” 萧龙微怔,心底的苦涩难以压抑,每当数日未归的他回到家,那时的丹妮总是不吝她的惊喜和热情,她会拥抱他、亲吻他、向他倾诉连绵不绝的思念和爱意,她一刻都离不开他,恨不能黏在他身上。而此刻的她在面对他时,冷漠疏离的像个陌生人。 早上来时还在下雨,这会儿却出了太阳,停车场边有小贩在卖炸臭豆腐,围了四五人在吃,萧龙问丹妮要尝尝么?丹妮摇头又顿住,她竟看见了程煜辉,便径自走过去,打招呼道:“程医生,你也在这里。”面庞绽露出一抹难得的微笑。 程煜辉手插在裤袋里等着他的臭豆腐,听到有人和他说话,侧身看是丹妮,便点点头,再瞟过她背后的萧龙,这哪还是条龙,分明是条虫!不禁微笑着问:“要吃臭豆腐吗?”也不等她拒绝,直接朝小贩道:“再给我加一盒。” 小贩当然高兴,嚷着说好哩,麻利的捏着长竹筷挟了八块到盒里,程煜辉接过先递给丹妮,萧龙替她舀了两勺辣椒酱浇淋,又抽了两根牙签插在豆腐上。丹妮默然不语。 程煜辉也拿到自己那份,毫不客气的把每块豆腐都浇得鲜红,用牙签一块块挑着吃,丹妮向他道谢,谢谢他为她做的一切。他只说,我不过举手之劳,你真要感谢,就感谢虞娇吧。又问萧龙:“你不吃?” 萧龙摇头,语气严肃:“我还要开车!” 旁边有人听见了,神情惊讶地看了他几眼。 程煜辉继续吃他的臭豆腐,辣的额头起了汗。 这不过是路途上一个小插曲,萧龙开着车,无话找话地问:“那些教官严厉吗?有人欺负你吗?” 丹妮半天才说:“还好。” 他问:“伙食怎么样?合胃口吗?” 她答:“有荤有素。” 他又问:“觉得身体怎么样?如果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 她沉默了,忽然低声道:“你大可不必这样。” 后面有车在摁喇叭,他握着方向盘变道后,问:“你刚才说什么?” 丹妮缩在座椅里,脸朝向窗户,闭上眼睛假寐,似乎很疲惫的样子。 他没等到回答,偏头看看她,以为睡着了,捞过一条毛毯搭在她的身上。 到家后,丹妮去了卫生间,洗过澡后就回到卧室继续睡觉,萧龙没打扰她,而是去了红星菜市场,买了几样应季的新鲜蔬菜,再称了五花肉,挑了一只活母鸡现杀,等的时候,忽然听背后有人喊了声:“萧老板,是萧老板吗?”他的身躯僵了一下,却没迟疑,迅速回头,目光顿时生寒,真是冤家路窄,竟然是李友福。拳头暗自握紧,若不是顾忌今日有大事发生,不可轻举妄动,他一定把这个渣滓拖到僻静处先揍个半死。 李友福全然不知,还笑嘻嘻地凑过来,言语奉迎:“我开始还不敢认,想着萧老板怎会亲临大驾这种破烂弄堂.....”一个提菜篮子的阿婆翻给他白眼,嘴里骂:“让开让开,好狗不挡道,堵在路口寻死啊!” 李友福往里站站,恶狠狠地朝阿婆的背影吐口痰,再看萧龙接过宰杀好的母鸡,忙盯紧了问:“萧老板难道住在这片弄堂里?”不然不会到红星菜市场买菜。 萧龙没答,反问他:“就是你在这片地方卖货?卖的把警察都引来了?你有没有被抓去问话?有没有供出阿华和杜强来?” 李友福背脊汗湿,慌忙撇清关系:“这事与我不相干,是吸毒的内哄,自己人搞自己人,才把警察搞得来。道上的规矩我懂,就是我枪毙,也不好供出上线,我拎得很清的。咬死不承认,警察么也没证据抓我,审了12小时只得把我放哩。” “很好!”萧龙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似笑非笑:“看来你是个聪明人,什么该说,什么就该让它烂在肚子里,你是拎得清的。”语毕头也不回地走了。李友福摸着肩膀,龇牙裂嘴的疼,看着他的背影渐远,啐了一泡口水。 什么玩意儿,背着刘瑗在这里养女人,不想着拿钱封他的口,还敢威胁老子,也不想想在谁的地盘,强龙可压不过地头蛇。 丹妮是被一阵阵香味给饿醒的,她睡了很久,拉开窗帘已是中午,走出房间,萧龙正把母鸡汤端上桌,看到她笑说:“洗洗手,准备吃饭。” 丹妮抿起唇,洗过手坐到桌前,看着一桌菜,慢慢地开口:“趁你在,我们今天去把事办了!”她没说离婚两字,但他俩都懂。 萧龙默了默:“先吃饭吧!”挟了一块红烧肉到她碗里。 房间很安静,只有碗筷轻碰和食物入口的破碎声,她本性温柔和顺,最不擅恶语相向,他不停地给她挟菜,她也没有拒绝。 明明很美味,一顿饭却吃的味同嚼蜡,萧龙主动要求刷碗,她想他愿意就让他去吧,不知是否是因为吸毒的关系,她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人懒懒的,空虚,失落,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但她还是找出了户口本和身份证,还有两本鲜红的结婚证,端正的搁在茶几上。 萧龙干完活,泡了一壶茶过来,倒满两盏,丹妮不想喝,她伸手去拿那几本证,且道:“我们走吧?” 萧龙垂眸看着盏里颤微微的茉莉花,他说:“妮妮,我失踪多年的姆妈,我有她的消息了。” 第一四三章 丹妮不知自己该有什么反应,毕竟他们要离婚了。 但她还是局促的低嗯一声。 萧龙说着,当年父亲去城北汽车站接韩梅,久等不回,母亲站在阳台张望时察觉不对劲,让他从后门走,去公安局找禁毒队,她则留下为他逃跑争取时间。很快四五个毒贩闯进来,其中两人扭住她的胳膊,另三人把房间搜个遍,质问她孩子藏哪里,见她不说,便下狠手毒打了她,也就是他后来跑回家所见的满目狼藉及地上一滩血迹,但这里到底是居民楼,呯呯乱响声惊动了邻居,他们将母亲装进麻袋里,扛在肩膀上下楼,塞进车子的后备箱,等母亲被放出来,已经在力昔县南边的热带雨林深处,刘蒙坎、刘星波、刘瑗带着十数手下都在,他们此次全体行动,就是要将父母亲抓来,为他们的父亲刘罗汉报仇。 “母亲受到了极其残忍的折磨.....”萧龙用手掌捂住了面庞,肩膀开始耸动,喉咙里发出咯咯响,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在悲鸣。 敏昂说他们缅甸的女人皮肤黑糙,没见过那么白的女人,像煮熟鸡蛋剥了壳,又像牛奶凝成冻,还像湄公河里的银鲤鱼,滑弹丰腴,这么多年过去仍旧印象深刻。 丹妮也哭了,他从去戒毒所接她回来到诉说之前,一直为她做这做那,表现的平静克制,丝毫未显出心底的天崩地裂,他怎么这么傻,她说过他大可不必这样的,她主动坐到他的身边,没有劝慰,此时任何言语都无法抚平他所承受的巨大痛苦,而是伸出手来抱住他,亲吻他泪湿的面颊,他不停地在打颤,浑身冰冷,反手紧紧的把丹妮搂进怀里,汲取她的体温,他情绪稳些后接着说,他必须倾诉出来,否则他整个人要垮了。 母亲整整被折磨了五个小时,听到了父亲跌入澜沧江的噩耗。谁也没料到这个被折磨的体无完肤的女人,在刘蒙坎再次要压倒她的身上时,竟一把抓住他腰间别的短刀,向他刺去,同时一声枪响,站在旁边瞧热闹的刘瑗杀死了她。 萧龙这么多年打听着母亲的下落,甚至幻想她和父亲或许在哪里隐姓埋名生活着,而现在真相大白,是他不可承受之痛。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丹妮也陪着他哭,吻他的泪,这个善良柔软的傻女人,她自己尚沉浸在伤害之中,却努力把自己残余的温暖给他。 不知过去多久,痛哭过后,失去母亲近乎歇斯底里的情绪缓沉进心底,阳光透过纱窗,明亮地照在沙发上,他们的生活总还要继续,萧龙握住她的手,眼睛赤红地看着她:“妮妮,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他告诉她,他是在公安局工作,但他不是做计算机信息系统安全防护的,他大三便去了云南力昔公安局禁毒大队。他曾说常年穿梭于各个城市,其实他前五年都在缅甸金三角,后三年回到上海,一直替刘蒙坎贩毒集团效力。他给她的钱,也并非项目奖金,而是配合警方破坏毒贩交易给的立功费。是的,他是禁毒大队安插在刘蒙坎贩毒集团内部的一名卧底警察,化名叫萧龙。 他极少沾家,不能长久陪伴她;他不能和她出双入对,逛街上超市甚至一起旅游;他管束她的交友,他不敢要孩子,他深知毒贩的狡诈和残忍,他害怕暴露,令她受到不可逆的伤害。他不敢告诉她,一个是组织纪律的原因,另个,他怕她知道后,会害怕,担忧,已至坚决的要离开他,但当她真的表达出无法忍受这样生活时,他还是愿意成全她,他希望她幸福,因为这世间他最爱的人,只有她了。 丹妮觉得这像是自己看过的电视剧,看的时候挺精彩,但落到自己身上,却显得那么荒谬和不可思议,她感到震惊,脑里混乱,直觉这是萧龙想要和她离婚编出的借口,但当她看着萧龙的脸,她知道他并没有撒谎,他坦承了一切,用这种方式展现最真实的他。 丹妮开始泣不成声,她说怎么办,我吸毒了! 她是个遵纪守法的普通女人,吸毒在她的世界观中无异于天塌地陷。 萧龙告诉她,还记得零九年四月份,我有半年没回家,回来后你狠发一通脾气,差点就要去公安局报失踪人口了。其实我是关在戒毒所里强制戒毒半年。我在不知情的境况下,被毒贩恶意的打了一针海洛因,因此上了瘾,但我知道,我最后的底限是你,我不能放纵沉沦自己,最后毁了这个家。 丹妮呆呆地盯着他,有些崩溃地问:“你到底还有什么隐瞒我的?” 萧龙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终是咽了回去,他说:“虞娇是我的卧底搭挡,合作三年有余,她很了解我,等这个任务完成后,你有什么疑问,也可以问她,她会讲给你听。”又道:“中午在菜场买菜时我被个毒贩认了出来,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们把东西收拾一下,得赶紧离开。” 丹妮没有多问,立刻起身去找行李箱。这也是萧龙最喜欢她的地方。 每当你觉得她一定难以承受的时候,她总会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坚强。 收拾好行李后,新房那边也不敢去,萧龙载着她开车东拐西绕的来到一家连锁酒店,暂时先住下。 俩人入住登记后,房间虽然不大,但还算干净,萧龙拉开窗帘,可以望到酒店门前进出的情况,再看看表快五点钟了,得回王朝去协助敏昂逃跑,事关重大,不能掉以轻心。 丹妮见他要走,只问今晚会回来么?萧龙摇头,再交待她不要随便开门,有危险立刻报警,想想又把程煜辉的名片给她,也可以找这个人。 丹妮送他到门口,他伸手拧门把时一顿,忽然转身俯首,她凑迎上去,俩人激烈的拥吻,吻得气喘吁吁才松开。 他说我爱你。 她说注意安全。 他们都没有再提离婚这件事。 秦北把车停在路边,等着虞娇,刘瑷也在,这次商业酒会她非要去,从包里拿出粉扑在脖颈处使劲涂抹,秦北抽着烟斜眼看她,突然问:“这么深的手指印,是谁想掐死你?” 第一四四章 刘瑷还没开口,虞娇已经走近车门前,她穿着香奈儿黑白露肩小礼服,烫鬈的长发盘起,露出修长的脖颈,戴着青玉佛吊坠的金项链,显得不伦不类。 “你确定要带她去?”刘瑷侧过脸看向秦北:“你找个吧妹来?她这个怪样子,连带着我们也会被耻笑。还不如苏韵呢,你玩女人的是眼光越来越差了。” “你坐后面去。”秦北没搭理她的话。 虞娇已经抢先拉开后座的门钻了进去, 秦北发动车子缓行融入车流中,刘瑷冷哼一声,打量着颈子,见遮掩不住,收起粉盒,从包里取出小丝巾围在颈间,随意道:“你刚才问谁掐的?萧龙!情趣而已。” “情趣?”秦北单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挟烟,吐出一口烟圈:“你确定他不是真的想掐死你?” “管他真的假的!”刘瑷无所谓:“我们一直玩的很野,我喜欢他这样,死了也值。” “你可够变态的!” “你又好哪里去,五十步笑百步!”刘瑷开始补口红,想起什么笑道:“你说我变态,还不是要怪大哥。” “哦?怪他?” “你还记得我十二岁那年么?大哥要替爸爸报仇,将二哥和我也带上,在力昔的密林里,折磨那个警察的妻子,她好白,和萧龙一样白。我一枪打在她胸上,鲜红的血、喷溅在她雪一样的皮肤上,你不知道有多美。” 她越讲越兴奋,眼睛放光,像一只噬血的雌兽。自那次后,她的心态大变,人也变的乖舛谬戾,那种唯唯诺诺百般讨好她的男人,她非打则骂,狠踩在脚底碾轧,但萧龙不同,他和那女人同样的白皮肤能迅速燃起她心底的欲望,而萧龙对她冷漠嫌弃的态度又令她恼怒和不甘,她给他打针,诱他吸海洛因,让他不得不向她屈服,但他的屈服是有限的,他在床上变的残暴,下狠手的弄她,她非但不怕,还觉得刺激,他见弄不倒她,便去戒了毒,她经过风浪,什么没见过,自然知道要彻底戒断有多难,能让她佩服的男人、她是爱的,因此渐渐有了女人温顺和服软的一面。也只有萧龙,让她想结婚生子,有个安定的家,当然她也知道萧龙这些年想要什么,无非是进入刘氏集团的顶层,掌握权力和财富,这些她都能给他,他们彼此厮杀,又彼此征服,令她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快感。 到了希尔顿门前,不待门童过来服务,虞娇已白着脸抢先下了车,秦北皱眉道:“你当她面说这些!” 刘瑷面露不屑,警告道:“玩玩可以,别动其它心思。” 秦北没理她,下车将钥匙扔给等候多时的司机,和他耳语两句后,再走到虞娇面前,弯起胳臂到她面前,微微一笑:“走吧!” 虞娇一言不发地挽住他往酒店里去,秦北低声道:“刘瑷故意吓唬你的,你别怕。” 虞娇知道刘瑷没有吓唬她,说的都是真的,她恨的只剩下隐忍。 这些没有人性的毒贩,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们终将会为他们的恶贯满盈付出沉重的代价。 她看向大堂墙壁挂的圆形大钟,被射灯映的金灿灿的,端正的指向七点,王朝那边萧龙应该开始行动了。 透过重重人群,望见了宋局长和程煜辉,程煜辉穿着黑色西装,面容英俊、高大挺拔的站在那里,她一时有些恍神,仿若时空倒回,她又回到了从前。 这次的酒会是上海商业企业管理协会携骨干会员单位联合举办,来的都是知名集团企业的顶层人物,也一并邀请了工商、税务、公安局相关领导莅临。程煜辉陪宋局长而来,他不大说话,主要看宋局长“表演”。看的没劲,去拿了一杯红酒再回来,目光一凛,协会李会长正在给宋局长介绍秦北:“这是加入我们协会的新会员企业、北投集团,主营投资、娱乐和贸易。正规企业,合法经营,尤其是秦董,热心公益慈善,优秀企业家代表,这位是.....”李会长略一顿,秦北已主动介绍:“这位是我的女朋友,虞娇。” 宋局长看向虞娇,只点点头。秦北则朝程煜辉微笑道:“程法医,幸会,又见面了。” 程煜辉的视线从虞娇脖颈上的那根金项链收回,表情有些微妙,举起酒杯,嗯了一声。 秦北看在眼里。又有人过来和宋局长打招呼寒暄,他便带着虞娇离开,五六步后,一把揽住她的腰,压低声说:“和我出去一下。” “去哪里?”虞娇警惕地问,直觉以为他要回王朝,惊出一身冷汗,立刻道:“才来多久就走!” “走就是。”秦北有些不耐烦,几乎是半强迫性的将她带出会场,司机等在门口,交给他一个袋子,他接过,揽紧虞娇来到盥洗台,台前镶嵌着大片镜子,映出两人相迭的身影,他站在她身后,不容她动弹。 虞娇挣扎不掉,板起脸问:“你这是干什么呀?” 他的手指从颈后滑过细细的金链到前面的玉佛吊坠,捏着把玩,神色阴晴不定:“这是谁送你的?程煜辉?” “没人送,我自己买的。”虞娇盯着镜中的自己,知道此时不能太慌张,也不能太镇静,太慌张显得心虚,太镇静则显得老练,秦北都会起疑,她卧底这些年,进步最大的就是演技,咬着嘴唇生气了:“不信就算,你放开,这里没意思,我回家去。” 秦北一直盯着她,淡道:“你看,你这条项链和这身礼裙实在不相配,廉价的东西玷污了它的高贵,我们不要它了。”捏住吊坠的手指猛的用力,虞娇只觉一痛,红痕浮起,不由地倒吸口凉气,秦北将扯断的项链随意一扔,再从司机给他的袋子里抽出一根白金镶钻石项链,圈上她的脖颈,满意地看着她镜中的样子,缓和了嗓音,不吝赞赏:“你真美。” 突然俯首在她肩膀上用力咬了一口,牙印清晰,传来她虚弱的一声痛吟,他莫名的兴奋,是苏韵及其它女人不能给他的体验,他慢慢亲吻那牙印。 虞娇低下头掩饰面庞的表情,她纵然演技再好,这时候也觉像吃了屎一样。 程煜辉远远站着,尽收眼底。 第一四五章 秦北吻着她的颈侧,揽在腰间的手缓缓下移,裙子裹身,满掌的曲线饱实柔弹,触感挠心。 这只乱发情的狗!虞娇忍无可忍,才一把抓住他的手,眼角的余光已瞥见程煜辉走近盥洗台,就在他俩旁边,拧开水龙头,哗哗地洗手。 他什么时候来的?都看到了吗? 虞娇顿时浑身僵硬,泛红的面庞瞬间煞白,她极力掩饰内心的恐慌,将秦北一推,这次倒轻松的推开了,索性谁也不理,径自朝会场走去。 秦北轻笑,对着镜子整理歪斜的领结,似自言自语,又似说给程煜辉听:“女人只要骚起来,真够男人受的。”微顿:“程科长,你说是不是?” 程煜辉挤了点洗手液,在掌心搓着,平静道:“秦董,对自己的女朋友,学不会尊重?” 秦北微怔,继而笑了:“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话,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吗?” “这里的坏,并不是指品德不端,言行粗鄙,满肚子阴谋诡计,而是指有情趣、懂浪漫,善解人意,体贴随和。”程煜辉道:“我国文化博大精深,既然你未学肤受,还是少说两句,以免闹笑话!”他把擦手巾扔进垃圾桶里,转身离开。 秦北先还在笑,忽然脸色阴沉下来。 程煜辉走近宋局长身旁,压低声道:“刘队刚才来过电话。” “怎么说?”宋局长问。 “敏昂上了飞机,刘队已经通知昆明警方,那边在芒市机场全面布控,等他一下飞机立即实施抓捕。” 宋局长略思忖后,交待道:“告诉刘队,辛苦他了,一有切实的消息立刻通知我,同时一定要求昆明警方对这次行动严加保密,对内向外不得泄露任何消息。”便不在此多待,去和李会长告辞,指着还有事,客套两句,李会长热情的送他到酒店门口。 程煜辉遇到了远城集团的总经理赵洋南,赵洋南和他的舅舅袁广琛是商场合作伙伴,亦是他父亲的多年好友,能在这次酒会见面,喜出望外,拉着他问长问短,程煜辉一时走不了,其间还有相熟的来打招呼,围聚的人多起来,他聊着天,目光四处游移,并未瞧见秦北和虞娇。倒是刘瑷来拿过一次洋酒,后来也没了人影。 虞娇还是头次看到秦北神情大变,面目英俊的男人突显狰狞之色,咬牙切齿的样子更令人觉得胆寒。她不动声色地问:“怎么了?你这样!” 秦北收起手机,没理她,大步朝刘瑷走去,虞娇便跟在后紧随着。 刘瑷正在和一位气质高雅的女士聊得起劲,瞥见秦北气急败坏的过来,忙迎上前,听他附耳嘀咕一句,显得不敢置信。 虞娇听的清楚,在王朝的敏昂不见了,她顿时满血复活。 刘瑷嗓音暴怒地问:“谁干的?”有人听见了,投来诧异的目光。 秦北此时已经恢复如常,他说:“走,先回去。” 侧身时差点撞到虞娇,似才发现她怎么跟着,不及多想,只是道:“我有急事,回的话你自己叫出租!” 虞娇点点头,目送他俩匆匆走出酒店,连忙往盥洗台跑,细找几遍,甚至垃圾桶都翻了,都没找到那条被秦北扯断的项链。 询问过清洁工,又找去前台,皆未果,无奈放弃,怏怏回到会场,都是人家的热闹,也没谁理她,她在角落里静静看着,程煜辉站在光芒璀璨之处,和他们谈笑风生,举杯相碰。还有林玫,穿着波尔多红的低胸长裙,乌长卷落在肩,性感妩媚,被推挤到他的身旁,合影留照。他们郎才女貌,地位相当,真的很相配。而她前才被他看到那相当不堪的一幕,纵有再多胆气,此时也全化为虚空。 她不知该怎么办,拦住他,任何解释都显苍白,可是不解释,他们之间一定完了。 陆续有人离开,程煜辉和林玫一起朝门外走,虞娇也站起身,默默跟在他俩背后,她看到林玫走开了,程煜辉独自站在酒店门口,手插裤袋里,她欲上前,又有人走到他跟前说话,待那人走了,她鼓足勇气再要上前,一辆汽车停在他面前,林玫出来,坐到副驾驶去,交由程煜辉来开车。 虞娇眼睁睁看着车子缓慢驶远,恰有空的出租停到她面前,她拉开门坐进车里,只说跟着前面那辆就行,半小时后,来到程煜辉所住的地方,出租车禁止入内,虞娇下车朝前走,走近便见林玫的车停在别墅门边,里面没人。她昂起脸,二楼程煜辉的房间拉上了窗帘,但橙黄的光芒仍旧向外透着。 四五月份的夜凉如水,她穿的单薄,忍不住抱紧胳臂,却不愿离开,就紧紧盯着那窗口,忽然灯光熄灭。她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揉了揉,窗户内仍就一片漆黑,冷漠的向着她。 这是别墅区,空旷,没有夜行人,只听见风吹树梢吱吱喽喽的响动,还有一两声野猫的叫声,虞娇流着眼泪呆呆站着,没会儿双腿虚软的站不住,她朝来路走了五六步,又折返回来,走到门口右边的石狮子前,靠着坐下,这是最后一次来了,她想再待一会儿。 萧龙、杜强、菲盛和吴莫已经洗过脸,喝了醒酒汤,沉闷地坐在沙发上。 秦北站在窗前打完电话,走过来,面露怒容,一言不发,目光阴鸷地在他们脸上来回梭巡。 刘瑷直接走到萧龙跟前,菲盛自觉得让出位,她一屁股坐下来。 秦北叼根烟点燃抽着,烟雾袅袅,一错不错盯着吴莫,忽然问:“你们晚上在这里都做了什么?” 吴莫老实的回答:“我们赌了两小时的牌,后来饿了,边看片边喝酒。” 秦北又问:“你们一直在这房间里没出去?” “除了去洗手间......”吴莫看了两眼杜强和菲盛,支支吾吾地。 秦北瞪向杜强和菲盛,杜强和菲盛对视一眼,开口道:“这不是看片么,看得性起,就找了两姐们运动运动。” 刘瑷歪头问萧龙,语气很凶:“你呢,你也找姐们了?” 萧龙没理她,倒是吴莫出声替他解围:“我和萧哥喝多了,就躺在这沙发上睡觉,没找姐们,哪也没去。” 刘瑷松口气,又不满道:“萧龙你什么态度,我又哪里惹到你了?” 有人敲门,是保安队长送拷的监控录像来,秦北命他当着众人的面一盘盘播放,因镜头的画面是俯视的,将每个房间照的清清楚楚,萧龙、杜强、菲盛和吴莫打牌也在摄录之内,杜强低声骂道:“菲盛你竟敢出老千。” 秦北凌厉的看了他一眼。 却也如他们所说,打完牌后,开始看片喝酒,萧龙出过一趟洗手间,吴莫随后离开,接着是杜强和菲盛,萧龙先回来,直接躺在沙发上睡觉。吴莫叁五分钟后也回来了,杜强和菲盛没再回来,当然也有他俩干那事的监控,没想到看片看到自己头上了,俩人脸上不自在,刘瑗嘟囔骂了几句脏话。 摄像机一转到敏昂的房间,他全程都在走来走去,时不时看一下表,忽然脱下外套,随即镜头一黑,被捂住了,再切换到走廊,敏昂从房里出来,似和谁见了面,但那人隐在镜头盲区,敏昂和他简单交谈两句,然后快步走向廊道尽头,很快就消失了。 第一四六章 气氛凝固的令人喘不过气来,事实就在眼前,敏昂逃了,而且有人帮他。 萧龙、杜强、菲盛和吴莫嫌疑最大。吴莫先沉不住气,指天指地的赌咒发誓,杜强菲盛附和,萧龙则沉默无话。 秦北将手里的烟吸一口吐一口地抽完,看看表才道:“有什么事明早再说,你们不用回去,随便找个房间先将就一晚。” 没人敢不同意,快走出门的时候,他又叫住刘瑷。 萧龙回到房间,先洗了个澡,热水浇泼着脊背,有一种炽烫的爽快,他脑海里闪过敏昂,转而出现丹妮,他当时俯首是想和她再说句话的,她却吻了上来,热情甜美的嘴唇永远都是治愈他伤口的良药,他感觉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 走出卫生间,见刘瑷坐在沙发上翻看他的手机,他拿毛巾擦拭湿淋淋的头发,随意地问:“秦北怀疑谁帮着敏昂逃出去的?” “你说呢?”刘瑷没发现什么,无趣地把手机丢在床头柜上,开始屈起膝盖,从大腿根儿处往下褪丝袜。 萧龙冷笑一声:“他不是一直怀疑我吗?” 刘瑷道:“你猜错了!这次他最不怀疑的就是你。” “哦?为什么?” “明摆着的!平时你和敏昂就不对头,上次他强抢你的生意,还搞砸了。你恨他的要死,怎么可能帮他!吴莫是秦北带出来的,没可能,倒是杜强和菲盛嫌疑最大。菲盛以前跟着古力的,古力死后,就跟着敏昂混,总归有些情谊。杜强更不提了,他俩十多年的交情。” 萧龙问:“这里守卫森严,到处都是监控,插翅难飞,怎么就让敏昂飞了?” 刘瑷又开始褪另条腿的长丝袜,头也没抬道:“王朝是刘星波建的,特意搞了一处暗路,以防哪天雷子来了,大门出不去,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只有刘星波、我和秦北知道,敏昂能够逃出去,肯定是从哪听说了这条暗路。” 萧龙故意问:“暗路在哪里?” “你也想知道?我偏不说!”她看向他笑了:“我怕你哪天撇下我自己逃了。你有时浑的就是只白眼狼。放心吧!这里真出事了,我肯定不会丢下你的!” 萧龙转身坐到床上倚靠着玩手机,刘瑷过来背对他,让他帮忙拉一下礼服拉链,他扯着拉链头刺溜滑到腰间后松手,问:“秦北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刘瑷脱着礼服,有问必答:“他怀疑敏昂会乘飞机逃回缅甸,根据他监控消失的时间查了下今晚的航班,最近的一班是往芒市,已经托人去搞登机名单了。”她换好睡裙也上了床,爬过来紧挨着他的肩膀,温柔地说:“萧龙,我最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感觉这里要待不下去了,你不是答应和我结婚吗?在中国结婚办证,以我的身份很麻烦,你跟我回缅甸吧,我让大哥把欧美这条线的生意交给你来做,到那时,你要权有权,要钱有钱,我也是你的,我们还会有孩子......”微顿,见萧龙没吭声,以为他默认了,笑嘻嘻地:“你看我的脖子。” 萧龙不看,自顾在手机上打游戏,她道:“秦北说这么深的手指印,是想掐死我,你说,你是不是,真的想掐死我?” 这回他倒开口了:“对,我真的想掐死你。” 刘瑷以为他在玩笑:“为什么呀?我哪又不顺你的心了?” “你哪哪都不顺我的心。” 刘瑷收起笑容,轻易就被激怒了,骂道:“你这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对你再好也看不见,我要是死了,你也别想活,要死一起死。”见他无动于衷,恨得咬紧牙,扑过去夺来他的手机狠狠砸向电视,咣珰一声巨响,电视屏裂了条缝,萧龙下床去捡起摔碎的手机,再面无表情地望向她,刘瑷蓦得生出一股惧意,因为他的眼神像把闪着寒光的刀子,充满了仇恨和恶毒,似乎随时准备冲过来将她掐死。 “你要干什么?”她不觉也害怕了。 萧龙没有干什么,而是转身就走,啪的摔上门。吴莫和菲盛站在走廊里抽烟,已经听到了动静,一齐望过来,待他近到跟前后,笑着劝道:“都什么时候,你还有闲功夫和她吵架,她可随身带着枪,当心一枪把你毙了。” 萧龙沉着脸没理他们,随手拧开一个空房间,进去后没再出来。 虞娇听到院门嘎吱被推开,程煜辉和林玫从内出来,林玫换了身桃粉色运动服,手里拎着袋子,和他简短告辞几句,开车走了。 程煜辉转过身,目光无意瞟扫过某处,怔了怔,走过去,虞娇坐在石狮子下面的台阶上,还穿着单薄裙子,光裸着肩膀和胳臂,凉的泛起青白色,他握住她的手腕一把拽起来,皱着眉脱下外套给她披了,只道:“跟我进来。”他率先走到门槛前,再回头,虞娇仍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他等了会儿,见她仍没有要过来的意思,便大步走过去,闷声问:“你到底想怎样?” 对啊,她到底想怎样? 她坐在狮子脚下时也在一遍遍问自己。 她对他死缠烂打的自己都感到厌弃,他一定也很烦吧,她怎么就这么不识相呢! “我不想怎样。”她终是开了口,嗓音在风中发抖:“你和林玫在恋爱准备结婚了吧?是的话,我以后再也不来打扰你。” 程煜辉不答反问:“你从哪里看出我和她恋爱,还准备结婚?” “我看到你卧室的灯灭了!她原本穿的是波尔多红低胸长裙......你们上床做爱了吗?她长得那么美,身材还惹火,我知道你喜欢这样的,你和她在一起是不是很满足,你们连续能来几次?你是不是也在计算她的生理周期,这样就不用戴套......” 够了!程煜辉怒容满面,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陌生目光盯着她,语气十分严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羞辱我的同时,你也在羞辱你自己。” 虞娇一下子清醒过来,天啊!她在胡言乱语什么,一定是被嫉妒、绝望和悲伤蒙蔽了神智,才会让她变得面目全非。 她想说对不起时,程煜辉已经抓握住她的胳臂往院门里走,他步履大,且走的很快,她有些踉跄的跟在后面,穿过客厅,上楼梯,到走廊尽头,他一脚踢开卧室的门,再“啪”的重重摁下开关。 黑暗的房间顿时亮了,炽白的光芒四射,刺的人睁不开眼来。 第一四七章 程煜辉拉着她到床前,冷声问:“你看看,这里有做爱的痕迹吗?” 床铺整洁,不显凌乱,连褶皱都很少,显然没睡过。 “你知道我喜欢在浴室做,没准是那里。”他拽着她走,一把推开浴室门,浴室干燥无水渍,很干净。 “还有阳台。” “我不去。”虞娇抓住门把手,嗫嚅道:“我信你。我错了!” “你信我?别啊!”程煜辉面露嘲弄的表情:“我都不信我自己。”不由分说拽着她到阳台,壁灯发散黄悠悠的光芒,摆了很多绿植,无处插脚。再拽她回到房里:“仔细查查,我还喜欢在哪做,你最清楚。” 虞娇被他的话刺伤了,红着眼眶道:“你和林玫一起看电影、逛商场,给她买许留山的杨枝甘露,爆米花和汽水,送她回家,带她玩密室逃脱、看音乐剧,趁灯暗后你们悄悄的拉手,我都看见了,你今晚又带她回家......你说过不带女人回家的,可你为她破例了,你们明明就在谈恋爱,即便没上床,你能说你们没有过拥抱接吻吗?”她微顿,语气颓然:“当然我没资格怪你什么,这是你的自由,但你,你要跟我说清楚,我不是那种明知你有女朋友还纠缠不清的人,我祝你们幸福!” 程煜辉点燃根烟抽了两口,目光黯沉地看着她,忽然说:“秦北怀疑我和你的关系。他虽然把你留在会场、自己提前走了,但他的眼线一直都在。我利用林玫开她的车回到这里,她穿着礼裙开车不方便,想进来换件衣服,我认为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虞娇听懂了他话意,但总觉哪里怪怪的,不及深究,只是问:“一楼有客房啊?她可以在客房换衣服的。” 程煜辉没说话,这就是林玫耍的心机了!他纵然表现的如此明显,她仍然不肯放弃,坚持要色诱他。 他道:“我跟林玫说清楚了,我有性功能障碍,很难勃起!” 这句话来得猝不及防,虞娇惊呆了,睁大眼睛朝他腹胯间瞪去,再回到他的脸上,下意识地问:“林玫不会信吧?” “她信!”程煜辉答的很快:“没人会去质疑一个医生关于病情的诊断!她也不例外。”效果可以说立竿见影。 这简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典范!虞娇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很好笑吗?”程煜辉淡淡道:“虞娇,你怎么不懂,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其他女人的事。” 虞娇刹时白了脸,她此刻的心情难以言喻,简直比前时难受千万倍。 程煜辉把手中烟捻灭扔进烟灰缸里,走到她的跟前,目光清冷的俯视她:“这条裙子秦北送的?” 虞娇不愿再骗他了,点点头。 他拉她到穿衣镜前,站在她身后,她不知所以,却也挣脱不了,只得看向镜中的他,正疑惑时,却见他的手极快的伸向她的衣领,毫不留情的大力扯烂,单薄的绸缎哪堪这般对待,嘶啦绝望地脆响,露出她的大片肩颈,她惊呼一声,连忙用胳臂捂住胸前,不过堪堪遮挡。 她知道他在看什么,果然他问:“秦北咬的?” 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含着泪点点头。 那一口咬印很清晰,泛起紫红淤痕,是故意为之的。虽然刺目,他仍定定盯着,低声问:“钱锦,你每次出任务,都用同样的战术吗?” “什么?”虞娇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是听错了,对吧?! 程煜辉说的很清晰:“你每次出任务,都会想方设法去诱惑你的目标是吗?让他对你生出好感,既而有了爱情,再窃取情报,得手后把他一脚踢开,从此消失不见?对我是、在广州也是、现在轮到秦北了,是吗?” 第一四八章 虞娇接到冯浩的电话,亦庄抓捕行动已经完成,他没说详情 ,只让她带上相关证物,立刻乘当晚的飞机至北京配合调查。 她回到孟毅仁家中收拾行李,吴芳也得了消息,拿出一只录音笔,解释是她平日里偷偷录的,希望对案子有帮助。 虞娇直接放进箱子里,到北京后一齐交给了冯浩。她正好赶上队里的案情通报会,才知此次行动并不顺利。 四月二十叁日,孟毅仁和程云鸿乘飞机抵达北京,再招辆出租车直往仓库。途中孟毅仁打电话给邱耀华,问他在哪里?邱耀华是缉毒队派来的卧底,表面身份为在上海开茶庄的香港小老板,暗地里做贩毒制毒生意。接到电话后,高度的警觉性令他迅速做出反应,表示正在北京进货。孟毅仁给他两小时为限,准备好钱款到亦庄马驹桥镇开发区的门口,会有人在那等他,不许带帮手,过时不候。 冯浩接到消息,第一时间向宋处长他们进行了汇报,情况紧急,经过简单磋商即定下方案,采取不打草惊蛇的原则,由冯浩带领六名缉毒队员便衣进入园区,暗中在仓库周围蹲守,邱耀华如常和他们交易,交易完毕走出仓库的那刻起,冯浩他们立刻进行场面控制实施抓捕,行动要求做到快狠准,避免伤亡。 当晚十点钟,邱耀华开着金杯车载着装钱的行李箱准时到达园区,二十分钟后,晃悠悠过来个人,隐在远处的冯浩辨认出是曾嵘,他直接上了副驾驶,车开始往里开,园区很大,又在建工厂,显得空旷且杂乱,不时出现几个建筑工。这样的场景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跟着不易发现,坏处是容易跟丢,曾嵘明显警惕性很高,不缓不急地把园区逛遍了,在冯浩思考可能暴露的可能性时,车子终于停下来。 仓库还在建,门外一滩滩水泥坑,一堆堆黄沙,临时接线的灯泡散发着昏光,下面放个炉子,顿着锅在烧水。 曾嵘敲敲门,片刻后出来叁人,帮忙把五个行李箱推进去,没多久,曾嵘和那叁人返出来,围在炉子边,揭开锅盖,开始煮方便面。 冯浩觉得等着不是办法,索性带了两人过去搭讪,自来熟的递烟,说是在前面工地干活,错过发放盒饭的时间,来讨两包方便面吃。曾嵘听他说着口流利的四川话,都是老乡,感觉亲切,放松了警惕,让另个人去棚子里多拿几包来。 也就在这时,仓库里突然传出一声巨响,这样的巨响对冯浩来说分外熟悉,枪声。 又是一声。 冯浩给另两人使个眼色,合作多次默契早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曾嵘叁人扑倒,摁压住头,扣上手铐。 冯浩则带四人闯入仓库,正看见孟毅仁手中持枪,他果断的射击,孟毅仁胳膊中弹,枪落地上,痛苦地打滚嚎叫,两人上前铐住他的手腕。 程云鸿面如土色,被喝令蹲地抱头。冯浩则一边打120,一边查看邱耀华的伤势,孟毅仁第一枪打偏,擦过他的肩膀,第二枪打中头部,血流很多,感觉凶多吉少。 又有数名警察随后赶到,现场清点毒品和现金,共缴获五十公斤海洛因,和数百万现金。 虞娇参加完通报会,冯浩安排她去旅馆休息,她路过审讯室,里面流泻出如水的灯光,已经开始在对孟毅仁和程云鸿进行提审。打开手机,有程煜辉的短信,问她人在哪里,为什么关机,看到回复一下,显然他还不知自己的小叔出事了。 沉默许久后,虞娇回了电话,尽量以轻快的语气告诉他,她在北京和同学一起做课题,恐怕要多呆上几天,而且接下去会很忙,没空联系了,并祝他生日快乐。 程煜辉没有生气,反表现出大度和理解,嘱咐她再忙也要注意身体,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可以告诉他,他会帮她,还说了宝贝我爱你。 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好听的要命,诉起情话更酥人心。 她挂了电话,眼泪不禁流下来。 他应该很快就会得知小叔被捕的消息,到那时,他将会知道她都曾做过什么。 不敢想像他会有什么反应,虞娇心底痛苦不堪,身为一名警察,接受上级的安排,执行卧底任务,打击贩毒罪犯,如实禀报搜集的情报,是她的职责和操守,但她终究深深伤害了程煜辉,放纵自己的感情欺骗他,在整件案子中,他是最无辜的那个。 接下来的审讯走向远非虞娇所想像的那样简单。 孟毅仁矢口否认与这批巨额毒品有任何瓜葛,他只是让砖厂老板曾嵘给他运水泥砖到上海,再交程云鸿的运输队送往北京入库,全程他都没有亲自参与,怎么知道砖里藏有毒品。并将矛头指向程云鸿,意思是他干的,要好好查他的底。 审讯警察提出叁点问题,一个你在上海盖房,为何要将水泥砖运往北京;一个你为何亲自到北京仓库验这批货;一个你为何打电话给邱耀华要求交易毒品。 孟毅仁说,因为资金链断裂,盖房项目暂时停工,这批运到上海的水泥砖,无仓库搁置,恰程云鸿新建的仓库峻工,他主动提及可以运往那里储备,我觉得可行,同意了这个建议,当然也是过会的,你们可以查会议记录;我来北京谈生意,路过亦庄,恰好有时间,顺道来参观仓库看看货,也是人之常情吧;我没打电话给邱耀华,是程云鸿打的,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审讯警察问,你为何有枪?并枪杀了邱耀华。 孟毅仁说,我私持枪械是我的错,这个罪我认。朝邱耀华开枪,是因为发现他和程云鸿在仓库里当着我的面交易毒品,我阻止他们交易,告诉他们贩运毒品是死罪,我不想死,要打110报警,哪想邱耀华竟然拔枪出来,我为自保,才射杀他的,这是正当防卫,不是有意为之的。 曾嵘的口供则是他什么都不知道,只负责按合同制砖上车运送到上海,再装卸到程云鸿的运输车内,毒品没准就是趁这个空档上的车,这跟他就无关了,你们警察该去审讯程云鸿,我是冤枉的。 审讯警察问他为何跟车来北京,他说我没来过北京,这次来旅游不成么!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程云鸿。 第一四九章 但程云鸿交待的又是另一个版本。他说孟毅仁有一批水泥砖运到上海,因项目延期无处搁置,而他在北京新建的仓库时临峻工,愿意出高于市价叁倍的运输和租用仓库费。商人多重利,他也不例外,所以答应了。 他说孟毅仁称要往北京参加个会,顺便去参观他的仓库和看看那批水泥砖的质量,他也没理由不同意,俩人下飞机乘出租车去亦庄,路上孟毅仁打电话给客户约来提货,给他的解释是那个项目实际黄了,他把水泥砖转售也是即使止损,但该给他的钱一分不少。 后来孟毅仁联系的客户来了,就他们叁个在仓库内交易,他这才知道,水泥砖里混入了空心砖,一掰就开,内藏一包包海洛因。孟毅仁竟然暗中干着贩卖毒品的生意,还想把他拉下水。 他虽爱财,但也要取之有道,毒品这玩意他坚决不碰的,叱责他俩后打算先离开,哪想孟毅仁掏枪出来指着他,那客户也拔枪了,让他俩举起手来,还说他是警察,孟毅仁这时突然连开两枪,你们就冲进来了。他说的一板一眼,语气紧张但连贯,没有明显的逻辑漏洞。 叁人叁个说法,陷入了罗生门。 唯一能证明他们谁说谎的只有邱耀华,但他头部中弹,昏迷不醒,躺在医院生死未卜。 此时虞娇提供的证据无疑变得至关重要。 冯浩给了她一张故宫的门票,难得来趟北京,可以先四处逛逛。她哪里有玩的兴致,走马观花出来已是中午,吃了碗小肠陈的卤煮,就乘公交往局子去,坐在缉毒队的办公室里看报纸,冯浩为她安全考虑,除宋处长及相关个别领导知道她的身份外,仍给予保密。所以大家都以为她是要分配来实习的,也不把她放眼里。 正无所事事时,进来两个警察,一个在问另一个:“程飞鸿的侄子审讯怎么样?招了没?”另一个答:“招啥呀?他好像懵了,问什么都不知道。”虞娇的心顿时像被针扎了,腾得起身拦到他们面前,问道:“你们说的是程煜辉吗?为什么要审他?”一个点头说是的,是叫程煜辉,另一个笑道,审他肯定是因为他是犯罪嫌疑人啊! 冯浩给宋处长及相关领导汇报完案子的审讯情况后,得了会休息,打算到外面抽根烟,哪想刚走出会议室,就被虞娇使劲揪住衣袖,她大声质问:“你抓程煜辉干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冯浩看看四周投来的诧异眼神,简短地说:“你跟我来。”随手拧开另个会议室的门,正巧里面没人,俩人进去后,他训了一句:“你嚷嚷什么?一点不像样子!” 虞娇红着眼睛只是重复:“程煜辉是无辜的,你们抓错了人,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冯浩呛她:“你说他无辜就无辜了?我们办案讲究的是发现犯罪,搜集证据,再确定犯罪嫌疑人,只要有证据证明他有犯罪的动机,就要进行调查核实,没罪肯定会放,有罪就得抓起来判刑,不是你说怎样就怎样,不能感情用事!” 虞娇完全听不进去:“我可以当程煜辉的无罪证人,程云鸿在亦庄马驹桥镇的仓库地址,是他告诉我的。程云鸿四月二十叁号和孟毅仁飞北京来仓库卸货,也是从他手机里看到的,如果他是罪犯,他会坦荡荡告诉我?会坦荡荡让我看他的手机?如果不是他,怎么可能把孟毅仁他们抓个现行,一并缴获了五十公斤的毒品。”她想说程煜辉的父母就是被毒贩害死的,他恨死毒贩了,怎么可能还帮着他们贩毒呢!但这是程煜辉的隐私,且牵涉他父母秘而不宣的身份,话到嘴边又咽进肚里。 冯浩从她的话里听出问题:“你之前不是说都是孟毅仁告诉你的?”见她闪避开他的眼神,顿时明白了,脸色沉下来,抑忍着怒气问:“你是不是和程煜辉一直没断?” “嗯,分不开。”虞娇低着头回答,她完全可以撒谎,只要拒不承认,冯浩想必也拿她一点办法没有,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程煜辉这样,她受不了! 冯浩恨铁不成钢:“你呀你,你让我怎么说你,怎么对得起宋处长、我还有张诚生对你的信任。当时你是怎么在我们面前深刻反省,又是怎么信誓旦旦保证的?你这种欺上瞒下,阳奉阴违的行为,是要受纪律处分的,以后再有案子,你说谁还敢重用你?你是在自毁前程,你懂不懂!” 虞娇含泪不语。 冯浩心知事已至此,再骂也无用,沉默会儿道:“程煜辉你别管了。我们自有判断。你提交的录音等证据还在审核 当中,你去办公室等着,随时会找你配合调查。” 冯浩复又回到会议室,物证科已经将虞娇提供的证据汇总整理好送过来,宋处长等几凝神认真听着录音,他等他们听完后,不得不把虞娇和程煜辉的关系进行了汇报,他必须说,因为关系到这些证据的真实性。果然,众人都皱紧了眉头,副处田慕军不满道:“这卧底是谁找来的?这样的也敢用?为什么不找经验丰富的女警察去办这事儿?” 冯浩先自我检讨:“是我找的,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唐馨是个女孩子,年纪小,大学还没毕业,就接下这么艰巨的卧底任务,整个过程对她从心理和生理都是一种考验,是我对她关心不够,沟通不足,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宋处长打断道,盯着他问:“冯队你怎么想?这些录音可以用么?” 冯浩斟酌着措辞:“通过和唐馨这一年多的接触,她虽然是个年纪很轻的女孩,人也比较单纯,但可能和她从前的生活经历有关。”他简要的介绍了下她来自吸毒村及悲惨的身世,接着道:“正是因为有这样特殊的经历,她对缉毒工作有超乎寻常人的理智和信念,虽然和程煜辉在感情上纠缠不清,但她执行任务的整体表现不错,并没受到感情的影响,这些录音也是她冒着生命危险偷偷搞到的,应该可以用,如果有剪辑拼接或其它痕迹,物证科应该在送来之前就会被发现。” 宋处长只听没表意见,又问:“邱耀华,医院怎么说?” 冯浩回答:“才下手术台,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医生说命保住了,但能不能醒过来是个未知数。”谁都知道,邱耀华如果能醒转,他们就不用这么难了。 宋处长思考片刻:“我有个主意,现在审讯陷入僵局中,这个唐馨,和孟毅仁、程云鸿还有程煜辉都有过深接触,不如让她去探探他们的底,这比我们的警察在那干审有用多了。” 冯浩立刻表示反对,唐馨是卧底警察,按照纪律原则,人都抓了,她的任务基本完成,最好不要再暴露在他们面前,再说了,她以什么身份出现在他们面前,警察?还是证人?他们或许会有激烈的情绪冲突,对她无疑又是一种伤害。她没必要承受这些。 宋处长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但纪律原则是死的,人是活的嘛,按目前的情况,时间紧迫,虽然我们当场缴获毒品,逮捕了孟毅仁程云鸿等犯罪嫌疑人,加上唐馨提供的录音等证据,也可以给他们定罪,但是谁也保不准在法庭庭审上,被律师一搅和,会出现怎样的逆局。一但判成无罪,那就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所以最好在这之前,我们能掌握的证据越多、越扎实越好,铁证如山,让他们想翻也翻不过来。” 第一五零章 日光从玻璃窗移过,虞娇的身影由明转暗,她在缉毒办公室干坐到黄昏时分,有人随手开了灯,冯浩仍没有出现。 食堂师傅抬了晚饭来,一盒盒饭菜搭配好装在塑料筐里,副队贾青州拿了自己的,抬头瞟见虞娇未动,便拿了盒递给她。 虞娇先说谢谢,认出他也参与了孟毅仁案,问道:“为什么要审讯程煜辉?他明明和这个案子没有关系!” 贾青州索性坐在她对面,一边揭盒盖,一边简短解释:“根据现有证据来看,程煜辉此次虽未在现场,但也不能排除他共犯的嫌疑。” 现有证据!虞娇想现有证据就是她提供的,她怎么没察觉到。 “有京酱肉丝、干炸丸子......”贾青州掰开一次性筷子,笑呵呵看着她:“你有福气,这两样在食堂可不常见,赶紧趁热吃,好吃。”姑娘长得挺美,是未来警界一枝花。 虞娇没有胃口,无论是京酱肉丝还是干炸丸子,在嘴里味同嚼蜡。吃了一半实在难以下咽,往办公室外去买矿泉水,廊道上迎面而来叁人,为首的中年男人面容严肃,气度令人生畏,擦肩而过时,虞娇觉得面熟,犹豫了一下,转身跟在他们后面,快近审讯室时,突然门从内打开,程煜辉戴着手铐随警察出来,他被审了一天一夜,整个人显得憔悴。而虞娇乍然看见他,思念便如脱了轨,但他泛红的眼睛、苍白的脸颊,紧抿的嘴唇,又令她满怀心酸和怯弱。 程煜辉没发现虞娇,却看到那位朝他走近的中年男人,平静地叫了一声舅舅。 他的舅舅袁广琛抬起胳臂,众目睽睽之下,狠狠扇了他一记耳光,力气之重,啪的脆响,打的他脸侧到一旁。 虞娇面颊瞬间血色尽褪,却火辣辣的,仿佛打在她的脸上。 来往的警察放缓或顿住脚步观望。 袁广琛又扇了他一记耳光,他的面颊指印斑驳,嘴角也裂了,淌着血。 审讯警察象征性的进行阻拦,没人理睬,袁广琛嗓音愤恨至极:“你竟跟着程云鸿贩毒,忘记你爸妈怎么死的吗,你怎么敢!” 程煜辉听他提到父母,神色蓦然显出痛苦的表情,低声道:“我和小叔是冤枉的。” “冤枉?!为什么不冤枉别人,要冤枉你们叔侄俩?!瞧你们干的好事。”袁广琛咬牙切齿:“因为你们,我和你另两个舅舅也被叫来做笔录,简直是奇耻大辱。” 程煜辉没有再辩驳,微垂着头,袁广琛怒冲冲地,他带来的律师开始和警察交涉。 虞娇含泪转身,冯浩不知何时来了,站在那里抽烟,看到她后,把烟扔地上踩灭,让她随他走,进入会议室,宋处长、田副处长及在座的领导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她,问了一些孟毅仁和程云鸿的证据疑点,又让她交待了和程煜辉的感情问题。副队贾青州进来的晚,听完后有些吃惊,冯浩一直没有吭声。 副处长田慕军先就违反组织纪律批评了她一通,话锋一转又道:“现在的年轻人,你们这些大学生,受过高等教育又怎样,都是理论知识,没受过实战的挫折,意志薄弱,信念不坚定,禁不起诱惑,不知道打击罪犯、人民的利益比起个人感情来高于一切。你们就应该像我们年轻时那样,派去最艰苦的地方磨练,才能......”宋处长咳嗽一声打断他:“有事说事,别扯别的。” 田慕军对虞娇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要知错就改,将功补过,还是我们的好同志,你要配合我们的工作,将罪犯绳之以法,不让他们再有可趁之机。”他朝冯浩道:“你来告诉她我们商讨的审讯方案。” 冯浩简洁扼要的把方案讲了,讲完后他又补充一句:“你有啥想法可以提,实在不愿意也不勉强!” 田慕军不满地看了看他。 虞娇听懂他们的意思,又不是太懂,考虑了会儿,也没太多时间给她考虑,开口道:“我只有一个请求,不要向他们曝光我是卧底警察的身份。” 宋处长等人交头接耳嘀咕片刻,同意了她的请求。 虞娇原以为会和冯队长一起去见程煜辉,没料到田慕军要亲自挂帅,她打心底有些怕他,但到这个地步,已经由不得她了。 虞娇先走进审讯室,程煜辉显然没料到她会出现在这里,一时又惊又喜:“你怎么会来?”伸长胳臂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没有热气,她的手更冷。 她看着他红肿的面颊,眼底泪花乱转,哽着声讲不出话,程煜辉以为她被吓着了,安慰道:“别怕,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小叔和我是清白的,任何人都可以质疑,但你要相信我们。” 虞娇想说什么,田慕军却在此时走进来,看着他们交握的双手,皱紧眉问旁边的王姓警察:“怎么没铐起来?” 王姓警察不敢怠慢,过来抓过程煜辉的手拷在椅背上。对程煜辉这样的天之骄子是极其践踏自尊的,特别还在深爱的女人面前。但他纵然狼狈,还是努力地朝虞娇笑了笑。 田慕军讲了一番大道理,程煜辉语气平静:“我说过很多遍了,小叔虽是商人,商人多奸,无利不市,但他的宗旨正正经经做生意,底线就是不做违法犯罪的事。我所学是法医学专业,毕业后要进公安系统,再怎么也不可能知法犯法,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又道:“我的父母被毒贩射杀而牺牲,我们全家和毒贩有不共戴天之仇,怎么可能再和他们同流合污!这不符合人性。” “不符合人性?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有些人就是没有人性!你的父母我们很敬重,但你和程云鸿却给他们抹了黑!” 程煜辉还要再抗辩,田慕军冷笑一声打断他:“你不要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是见多了你这样巧言诡辩的人,你要搞搞清楚,我们没有充足的证据指认你,是不会将你逮捕来审讯的。你不要怀有侥幸心理,在法理面前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孟毅仁、程云鸿都在如实交待,你就不必再嘴硬了。” 程煜辉反问:“你口口声声说有充足的证据,那你上上来,否则你就是在诈我。” 田慕军岂容他挑战自己的威严,厉声道:“不见棺材不掉泪。”叫来王警察交待两句,王警察便出去了,很快抱着台手提电脑回来。 虞娇脑里轰的巨响,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接下来她将会被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的预感没错,手提电脑里传出各种录音,或清晰,或晦暗,他和他小叔的、还有他和她的。 程煜辉先还无谓,但当熟悉的嗓音从内透出来,充斥着整个审讯室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不敢置信的看向虞娇。 虞娇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录音里他心无城府、无话不说,大谈特谈小叔是怎样发家的、怎么做生意的、小叔在亦庄的仓库规划,几个舅舅在北京的生意版图,里面不乏一些商业背后的操纵、人脉和谋略。 他一错不错地瞪着她,眼底充血,浑身颤抖,却因手被拷住而动弹不得。 她怎能这样对他? 她没有心吗?那么多浓情蜜意的画面都是假的吗?她在玩他、戏弄他只为此刻狠狠地羞辱和践踏他的心吗? 直到听见自己充满情欲的喘息声,叫着口是心非的小妖精.....心底最后一丝侥幸幻灭,连这种时候她都在录音,她是魔鬼吗? 程煜辉整个人崩溃了,他哑着嗓硬声斥问:“你为什么,为什么骗我?你不爱我,为什么要和我谈恋爱?小叔和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要用这种下叁滥的手段来毁掉我们!” 虞娇头愈发低下去,她的指甲掐进掌心里,掐出了血,却不觉得疼痛。 她不敢抬头面对他,觉得自己在被凌迟,就要死在程煜辉的质问里。 田慕军说道:“你没资格指责她,打击毒贩人人有责,配合警方调查没有错,你们不心虚,就不怕她录音。”微顿一下,语气缓和道:“孟毅仁是她的继父,她总是站在他这边的,保存证据替他脱罪,也是人之常情,所以,你要洗脱你和你小叔的嫌疑,就不要一味嘴硬,隐瞒实情,多想想有什么指正孟毅仁贩毒的证据,只要检举出来,你们就有宽大处理的机会。” 程煜辉没有理他,只是愤恨地瞪着虞娇,他那么爱她,爱的恨不能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里,爱的把柔软的心捧到她的手里,她却面目狰狞地将它攥在掌心、狠狠地捏得稀碎,血淋淋的,全是血,他的眼底血雾弥漫。 想抓住她,抬起她的脸,手腕却因挣扎而被锃亮锋利的手铐割出了血,他失控地骂她:“骗子,你他妈的骗子,你会遭报应,你会遭报应的!” 虞娇再也待不下去,站起身往外跑,出了审讯室门后,她不慎摔了一跤,重重的跌倒在地上。 田慕军临走时,对王警察说:“录音反复播,刺激刺激他,没准就能想起什么来。” 审讯室里,过了会儿,响起压抑的呜咽声,在无人的时候,这是程煜辉给自己最后的尊严。 第一五一章 田慕军不满意审讯程煜辉时虞娇消极的态度,因而在审程云鸿时没有叫上她。 她便默默坐在审讯室外过道的长椅上,出口的门大开,天色若浓墨,廊下的灯黄悠悠的光,引得飞蛾扑簇乱响。 宋处长和冯浩站在那点亮处抽烟。 冯浩讲起刚才发生的事:“袁广琛那几人把程云鸿揍得不像样子!” 宋处长哦了一声:“你们没拦?” 冯浩摇头:“杨局在啊,他不发话,我们哪敢拦。下手真狠,跟仇人相见似的。” 宋处长笑了一下:“他们之间的恩怨,说来话长。” 冯浩吸口烟:“那你就长话短说。” 宋处长和程明飞,即程煜辉的父亲,是多年的同事兼好友,对他们家的情况是了解的。 “袁广琛叁兄弟有个领养的妹妹叫杨月清,被他们捧在掌心养大,这杨月清聪慧博学,长得也漂亮,听说袁广琛曾动过心思。谁想到被程明飞给截胡了,等袁广琛反应过来,人家孩子都长在了肚里。你说他自家地里养的水灵灵白菜被猪拱了,能不恨么!更没想到他俩人在云南遇到毒贩双双牺牲。当时程煜辉才七八岁,袁广琛悲痛之余要把他接到自己身边来,又杀出程云鸿这个程咬金,宁愿弃画从商,也不放弃抚养权。你想想,现在叔侄俩涉毒被抓,旧恨又添新仇,可不下手狠!” 原来还有这一段渊源。冯浩看了眼坐在不远处、失魂落魄的虞娇,压低声说:“我对田副处的做法有意见,当着虞娇程煜辉的面放那些录音.....明知道他俩的关系,程煜辉不提,唐馨还是个小女孩,需要成长,有必要这么打击她么!” 宋处长想想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做事的方式。田慕军也是,他一向以手段强硬、以毒攻毒闻名,但人心不坏。他觉得唐馨在整个卧底任务中表现还算出色,坏就坏在动了感情,这可是卧底警察的大忌,违反纪律不说,甚至会有生命危险。他这样做,也是让唐馨痛定思痛,长足教训,以后执行别的任务,她这方面就会加倍谨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他说话的嗓音不大不小,虞娇正好可以听见。 冯浩没再问,抽完烟走向虞娇,带她到空着的会议室内,给她倒杯水后,抬腕看看表,开口说:“再过一小时,程煜辉拘留满24小时,根据目前掌握的证据,暂时没有发现他有作案嫌疑,可以获释。但孟毅仁和程云鸿仍要继续拘留。” 虞娇眼底噙满泪,因他的话而有了光,不似如前死气沉沉的,冯浩默了下,接着严肃道:“孟毅仁案与缅甸刘氏贩毒集团有密切联系,考虑其中的复杂性和机密性,宋处长和我们经过商议,虽然程煜辉暂时排除了嫌疑,但他是和程云鸿最亲近的人,谁都不能保证他接下来是否出问题,所以,经过慎重决定,要求你必须断绝和他的一切联系!这次希望你也能汲取之前的教训,遵守组织纪律,听从领导命令,再不要阳奉阴违,要为自己的前途负责,至于你今后工作该如何安排,我们也会尽快给你一个答复。”然后问她索要手机,这手机还是当初来北京接受卧底任务时、他给她的。 虞娇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利。 冯浩接过手机,让她回旅馆休息,自己率先离开了。 虞娇呆呆坐着,脑里反复浮现程煜辉听到录音后愤恨痛苦的表情,他怒骂她的话,她都没有此刻这般的绝望,眼泪止不住掉下来,想到和他终是走到了这一步,终成了陌路,心如刀割,这种整个人都被掏空的感受,她曾经历过,是知道哥哥吸毒而死后,这个世上最后一个爱她的亲人离她而去了。不知过去多久,她站起身,拉开门正要出去,却看见了程煜辉,他面无表情跟着律师在和两个警察办手续,他的舅舅袁广琛站在旁边。她贪婪地、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面庞,他浓黑的眉、清湿的眼、高挺的鼻,抿紧的唇,宽肩窄腰、修长结实的腿,她要把他雕刻在心上,这将支撑她度过未来孤寂的岁月。 他在打手机,拨了好几次但都没有人接,是在打给她吗?虞娇想一定是自作多情,他都恨死她了,怎么可能还会打给她呢! 他说她会遭报应的,没错,她现在就有报应了。她失去了他。 她的鼻子酸的不行,眼泪不停地冒,程煜辉变得模糊了,她急忙用手背擦眼泪,手背都浸湿了,可就是擦不干,待她终于擦干后,他却早已不见身影。 她仓皇地追过去,追出门外,站在台阶上,一辆黑色奥迪亮着尾灯缓缓驶出大院,融入了街道的车水马龙中。 孟毅仁和程云鸿刑事拘留延长到叁十七天。冯浩说会尽快给虞娇工作安排,却一直没兑现,但也不能总无所事事,便让她先在缉毒科打杂,照样发她工资维持生活,她之前的事保密很好,没什么人知道,只有副队长贾青州偶尔会用异样的眼光看看她。虞娇全然不在乎,她的心底总是充满悲伤,不知是否真的和程煜辉缘份已尽,他来过几次局里,一次都没有碰上,哪怕是远远的。 这样过去两个月,经过紧锣密鼓的审讯侦查工作,所有的犯罪疑点都在往程云鸿身上聚集,反倒孟毅仁有渐渐洗清的嫌疑,这是令宋处长及冯浩他们都有些始料未及的。能证明程云鸿清白的卧底警察邱耀华一直昏迷不醒。 程云鸿的精神状态起伏很大。虞娇探过审讯警察的口风,因为证据逐渐确凿,他似乎还有了自杀倾向,这令她莫名的惶恐不安。 她一般不会去判断到底谁有罪谁无罪,这不是她的职责,她的职责只是按照上级布置的任务去搜集情报而已,但此时的虞娇却希望程云鸿是清白的,或许在心底的最深处,她对于和程煜辉的感情还抱有微弱的企盼。 程云鸿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突然提出要见冯浩,告诉他,他要亲自去一趟公司,在公司的保险柜里有一份合同,应该可以作为孟毅仁贩毒的证据。 冯浩问他为什么不早讲,程云鸿平静地说忘了,才想起来。 冯浩临时召开紧急会议,叫到了缉毒队所有人,宋处长等也匆匆赶到,当听完程云鸿的诉求后,都显得半信半疑。分析了半天程云鸿目前的心态,如果他在撒谎,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如果确实有这么一份合同,他为何到现在才肯拿出来? 副队贾青州说可能他真的忘了呢?冯浩不赞同,程云鸿是运输公司老板,老板最看重的是合同,这样特殊的合同,他怎么可能会忘记。 大家齐齐看向宋处长,宋处长凝神想了会儿,有了一个大胆的提议,不管程云鸿究竟出于什么目的、是不是在撒谎,都可借此去试探孟毅仁的反应。没准会有新的发现呢。更况这个案子还牵涉到缅甸的刘氏集团,但就目前为止,刘氏集团一直处于置身事外中。 那让谁去试探孟毅仁呢! 宋处长和冯浩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虞娇。 虞娇去见孟毅仁,孟毅仁看到她倒觉十分亲切,几句话后大骂吴芳忘恩负义,故意录音诬陷他,想要他死,偏不如她的意。 虞娇趁势说:“想要你死的可不止她一人!” 孟毅仁问她阴阳怪气什么意思,她便随口道:“程云鸿提出要去公司拿一份合同,说里面有你贩毒的证据。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孟毅仁顿时脸色发青,任虞娇再怎么问都不开口,她又坐了会儿觉得没意思,起身打算走了,也就这时,他大声叫住她。 第一五二章 虞娇按照孟毅仁的交待,将他的话写在纸上,装进快递袋子里,再转交给吴芳。这都是经过宋处长和冯浩同意的。 程云鸿的鸿途运输公司在天山路一幢甲级写字楼里,圆形筒子楼结构,电梯上到22层,缉毒警察着便衣早已进行周密的布署。 那天虞娇没有去,她在办公室里帮缉毒队的所有人整理发票,财务对贴发票有严格的要求,一个粘贴要美观;二个粘贴要齐整;叁个折角要醒目,四个填报要准确,别说大老爷们没几个有那耐性,就虞娇也整整贴了一下午,黄昏的时候,缉毒警察陆续归来,带回一个噩耗,程云鸿遭枪击从楼央护栏处坠落一楼,当场不治身亡。 虞娇只觉挨了当头一棒,跑出去到处找冯浩,才知冯浩一进局子就和宋处长他们进了会议室,直到晚上快九点钟,副队长贾青州才走出来,看到她蹲在门口有些吃惊,问有事么! 虞娇激动的情绪因长久等待而消减了许多,她问程云鸿怎么会中弹、怎么会摔下楼,你们那么多人在那布控,怎还有这种失误发生?贾青州听的皱眉,他道你这语气在质疑我们,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你身为卧底警察做的事可没见多光彩.....他话没说完,虞娇已经转头就走。 冯浩从会议室出来时已近凌晨时分,他脸色疲惫,走到廊下打算抽根烟提神,却见虞娇还在,并不觉意外,他已经领略过她的固执,点燃烟叼在嘴里:“你要问什么?”虞娇重复一遍,程云鸿怎么会中弹、怎么会摔下楼,你们那么多人在那布控,怎还有这种失误发生? 冯浩默了默,还是回答了她:“当时程云鸿突然拔腿就跑,事发突然,我们一时没防备,被打乱了节奏,才要追过去,他又被枪击中,翻过护栏掉了下去。不过好在犯罪嫌疑人被当场抓获,贾青州正在审他。” 虞娇神情怔怔地,她低头看着脚尖,轻声说:“程煜辉要恨死我了吧?” 冯浩有些不耐烦:“怪谁呢?违反纪律就要付出代价,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引以为戒,而不是一味陷在这段错误的感情里不能自拔,天天哭丧着脸以为大家看不见?都不说而已!你如果没心思做警察就不要做了,从哪来回哪去,爱怎么就怎么,没人惯着你。”他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转身往会议室走,这世间不只有儿女情长,还有肩负的职责、使命和信念,还要继续开会。 虞娇这次被训后,倒醍醐灌顶,虽然冯浩的话很刺人,却也有他的道理在。她开始收敛情绪,努力面色柔和,虽然话仍不多,但交办的工作积极去做,贾青州找了个机会给她道歉那晚的态度,她也只笑笑,说没事。 孟毅仁案又开过几次通报会,主要内容有四个:一、程云鸿所提及的保险箱、通过技术手段打开后,并没有他说的那份合同。鉴于他在羁押期间的精神状态,可以初步判断他在抵达22层楼时、突然挣开警察往护栏处跑去,是有自杀的倾向。二、枪杀程云鸿的罪犯拘捕审讯后供认不讳,受一位名叫刘玛帛手下的毒贩杜强指使,所得好处是事成后吸毒不限量,这对他来说有致命的诱惑。叁、吴芳传递纸条的联系人被逮捕,经查这位联系人也是杜强的马仔,通过大量的侦查,查实刘玛帛是刘蒙坎刘星波刘瑗的弟弟,对刘玛帛和杜强两人的追缉不理想,一个信息不全,二个身份不真。但可坐实孟毅仁和刘氏集团的关系。四、程云鸿的死虽不能洗清他贩毒的嫌疑,但也不能给他定罪。 虞娇还听说程云鸿死后,家属程煜辉要求尸检,由他亲自主刀,尸检报告指明,枪伤并非致命伤,而是在坠楼时,因重型颅内脑损伤及胸腹部脏器损伤而导致死亡。 更好的消息在后头,卧底警察邱耀华经过医院的全力抢救,昏迷九十天后,奇迹般地苏醒过来。 但斯人已逝,着实另人唏嘘。 这个案子终于显现眉目,就等着法院审理,众人都觉得扬眉吐气,电视台和报纸也派了记者来采访并进行播报,因案件当事人的特殊性,程云鸿这边的信息做了弱化处理,但仍引起不少猜测,沸沸扬扬哄动一时。 后来的论功行赏中,宋处长升为副局长,田副处长升为处长,缉毒队记了一个集体叁等功,贾青州记个人二等功。 冯浩找到虞娇到会议室谈话。 虞娇知道他也挺惨的,什么名利都没有,明明这个案子他出力最多,到最后却要为程云鸿的死负责,听说袁广琛他们闹得挺凶的,都惊动了公安部。 当然她也好不到哪去,因为在执行卧底任务时违反组织纪律,对于她的处理意见一直在研讨,结果迟迟下不来。 冯浩首先告诉她组织上的决定,没讲大道理,更没讲场面话,只说原本要对她做开除处理,他替她求了情,贾清州和宋副局长也阐述了对她的看法,觉得她虽然犯了严重的错误,但在一年多的卧底期间展现出的智慧和勇敢给予了充份的肯定,对于初做任务的警察来说能力是不错的,不该一棍子打死,理应给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他坦白:“通过孟毅仁案,我们发现以刘蒙坎为首的刘氏跨国贩毒集团,向云南、广州、江苏、上海等地疯狂贩运毒品,致使这些年毒品交易愈发猖獗,而因毒品衍伸的新型犯罪更是日益增多,造成的社会不稳定,家破人亡屡见报端,缉捕和摧毁刘氏贩毒集团在国内部署的毒网、是接下来我们工作的重中之重。目前我们在跟一条重要线索大半年了,地标广州,一家名为启泰贸易进出口公司,我们怀疑该公司暗中替刘氏集团贩运毒品,数额巨大,难以想象。外线花了很大的精力侦察,但收效甚微,经过领导商议,还是决定走内线,指派一位女警前去卧底暗查。” 他微顿,继续道:“以前指派过一位,数月后莫名的消失了,至今音讯全无,我们猜测可能因身份被发现而遭了毒手,也可见这个任务的危险程度,毒贩狡诈凶残,一个不慎便会丢了性命,你去不去?” 见她不吭声儿,他的话意味深长:“钱锦,你去执行这个任务,以后和程煜辉或许还有一线希望,你不去,便什么希望都没了。” 虞娇说我去。 她去办公室收拾自己零碎的物品,贾清州正要出去开会,临走前,笑着道晚上缉毒科全体去东来顺涮火锅,他请客,你也一定要来啊。 虞娇笑着点点头,也没和其他人告别,悄悄回了旅馆继续收拾好行李箱,拖着出了大门,北京八月的天气,早晚凉的很,但中午的阳光仍火辣辣的,她走在火辣辣的阳光里,透了一身汗,才找到公交站台,北京的公交车身很长,人也多,开的猛,歪歪倒倒间,听口音好多都是外地来旅游的,但售票员一口地道的北京话,买票买票让个座吆喝起来像吵架,她到站下来,路边有家花店,进去买了束黄菊花,拿着又走了一段路,终于看到殡仪馆的牌子。 她拖着箱子走进殡仪馆内,其间还问了工作人员,报出逝者程云鸿的名字,经过指点往二楼去,箱子和楼梯碰撞发出嗑呯嗑呯的响声,找到程云鸿的灵堂,仪式已经结束,棺材推去火化了,照片也取走,白色桌台上还摆着花、蜡烛和香,清洁工在赶着打扫,要腾给后面的人用。以为她来晚了,让她快点。 虞娇便把花恭恭敬敬摆上桌台,虽然没有遗照,仍深深地鞠躬,滚热的眼泪不自主地淌,她哭了会儿,清洁工等的不耐烦了,还有下家的亲属在门外探头探脑张望,迫不及待的样子。 她不得不离开,走出灵堂,就看见远远地,程煜辉一个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膝盖搁着程云鸿的黑白遗照相框,他穿着黑西装,胳臂缠着白纱。他低着头,肩膀耸动,伤心欲绝。 她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直到看见冯浩坐到他身边后,她才拖着箱子,伴着嗑呯嗑呯声下楼,她往二楼的窗户仰望了好一会儿才离开,朝车站方向走乘公交去火车站。 次日清晨,出了站,她走在广州的街头,路边的早茶楼已经开张, 尽是人声,车声,市声。一家在卖肠粉,稀白的粉浆倒纱布上铺平,打鸡蛋、洒香菇瘦肉或蜜汁叉烧,上炉蒸两叁分钟,取出卷成长条,用刀切成一段一段,装进泡沫盒里,浇上自调的甜酱,用牙签挑起吃。 上海也有广州风味的肠粉店,程煜辉带她吃过几家。 “林宝玲!”有人唤她。 她含泪回头,不远处有一幢商务楼,挂着启泰贸易进出口公司的招牌。 第一五三章 程煜辉说,你知道我的小叔为什么自杀吗?我曾告诉过你,他原是个画家,在那个领域有些名气,或许大多数的艺术家都有些神经质,画的有多好,个性就有多鲜明,敏感、脆弱、傲气、不屈、极端,不擅人际交往。他在生活上很依赖我的父母,吃穿住行都是母亲操心,甚至他的钱也交由她打理。因此,当我的父母突然牺牲的噩耗传来,不止对我,对他来说亦是最沉重的打击。 面对舅舅们对我抚养权的强势争夺,及后来提出的苛刻要求,他毅然放弃绘画,成立运输公司,在商场摸爬滚打数年,我知道他经营的很辛苦,从来没有过的辛苦,他的性格不适合做生意,若不是舅舅们暗中帮助,他的公司根本不可能撑下去。你当他不知道吗?他知道,所以即便清楚孟毅仁是个怎样的人,为了曾视为粪土的金钱,他也不得不低头。 虞娇,你知道贩运毒品罪、对一个清高的艺术家来说是怎样致命的指控吗?他最敬重的哥嫂正死于毒贩的枪口下,他比谁都恨他们,却因同样的罪名被拘捕并羁押,接受没日没夜的审讯,冯队他们的审讯手段主以突破犯人心理防线、使其精神崩溃。你那些录音证据经过深挖,过度理解,再加孟毅仁事先设下的圈套、其他人的口供,邱耀华昏迷不醒,条条都指向小叔是主犯,他满腔冤屈,无处申辩,更愧对我因他而被毁的前程,只能以死明志,企望案子得以重新审查,还他清白,还我未来。 回忆令人悲痛,纵然过去了这些年,再揭伤疤,创面仍然血肉模糊,他神情沉郁:“我常想,你但得信任我一点,爱我深一点,对我坦白一点,哪怕旁敲侧击的提醒我一点,悲剧都不会以这种形式发生。” 虞娇默然,有口难言,半晌后才道:“做为缉毒卧底警察,我也有严格的组织纪律要遵守,身处危险的环境,面对毒贩的反侦察,我的言行举止稍有不慎 ,就会使整个侦察计划全盘皆输,队里所有人的心血前功尽弃,这些坏蛋将再度遁逃,抓捕他们又不知驴年马月,他们会继续为非作歹,危害社会,多留他们一日,就会有更多的人受其荼毒,更多的家庭家破人亡,我来自吸毒村,历过生离死别,没有谁更比我懂得沾染毒品后的万劫不复.......我每走一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我不能因为你和你的小叔而冒险,让真正的毒贩逃脱法律的严惩,令更多的毒品流向市场。可能你觉得我很轴,死脑筋、不懂变通,没有人情味,但我亦有自己的立场,职责和信念。”她走到程煜辉的面前,拉了拉他的胳臂,仰脸看他:“你能理解我对不对?你是最明事理的人!” 若这种事发生在别人身上,程煜辉觉得他能够理解,甚至还能讲出很多大道理以慰人心,但当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又另当别论,他承认自己是个有私心的俗人。 他在少年时痛失双亲,成年后又失小叔,遭女友背弃,他所承受的伤害又有谁能懂呢! 程煜辉不落痕迹的抚落她的手:“虞娇,你我若不曾有过感情,只是同事关系,你做的这些事,你的立场、职责还有你的信念,或许我在恨过后会去尝试理解,并让自己释怀...... 但人真够双标的,你能宽容外人,却对至亲苛刻。 虞娇含泪道:“五年前宋处长和冯队在得知我和你相恋后不近人情的严厉,我那时表面接受,心底却是不服,觉得他们是老古板,不懂爱情,这五年来我一直在反思自己的行为,逐渐明白了他们的良苦用心,程煜辉,我为给你造成的伤害道歉,虽然说这个有些晚了,若是时光能够倒流,我会以另个面貌出现在你的面前,不再放任感情自流,若还是无可避免的爱上你.....她的眼泪滑过面颊:“我会等待,等待一切尘埃落定后的缘份。” 程煜辉此时的感受是复杂的,虞娇的话无疑是真诚的,但他又有种说不上来的不是味儿,曾经热恋缠绵的画面忽远忽近,忽深忽浅的晃荡着,小叔手捂流血的胸口翻身坠楼在晃荡中穿插,他的心底茫然又酸涩,看她流泪又忍不住伸手想去擦拭.....这时手机响起,是刘家宏打来的,他吸口气,侧身皱眉听着,再嗯了一声挂断,转而对虞娇道:“敏昂在芒市机场被昆明警方抓获。局里临时召开紧急会议,通知我去,宋局长和刘家宏都在。” 虞娇因他的拒绝而低落,却再听到这个消息后精神一振:“萧龙冒着生命危险设的局没有白费!”抬眼看程煜辉手插裤袋里盯着她,立刻意识到什么,连忙道:“我这就走。”把扯烂的裙子塞进拎包里,赶紧要离开时,却听他平静道:“很晚了,你先住这里,明早再走。” 她怔了怔,顿住步不知所措,程煜辉则去取下衣架上的外套穿:“这会议根据刘家宏的尿性,不到明早结束不了,有什么消息,我会及时通知你,和萧龙。” 虞娇走上前,低头替他拉拉链,再把衣领翻整齐,踮脚亲了亲他的脸颊。 程煜辉的背脊微僵,看着她喉咙微滚,终是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萧龙睡到半夜,被敲门声惊醒,是吴莫,叫他去203房,秦北找他们,看看表,才半夜四点钟,骂道:“他都不睡觉的吗?”吴莫走在前面:“还不是为敏昂的事。他知道的太多,要是被警察抓到,一切都完了。”说着拧开房门,萧龙看到人都已到齐,刘瑷也在,撇过脸不理他,他也不惯着,坐到沙发的另一头,刘瑷气得眼眶发红,直咬牙根。 秦北一夜没睡,脸上也有倦色,抽着烟,把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在心里冷笑,一帮废物,都要死到临头了,还在为感情较劲。 他不耐烦地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开口道:“我让人查了昨晚的所有航班,并没有敏昂的登机记录,火车甚至汽车也都查过,看来他还在市内躲藏着,你们发动所有马仔进行地毯式搜索,他们遍布各个角落,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消息最灵通,不惜一切代价要把敏昂找出来。这事很紧急,你们要上心,一但他先被警察找到,他对我们内部的事门儿清,谁也保不准他嘴里会说出什么,到那时我、也包括你们,一个都别想跑掉,就等着挨枪子吧!”他又道:“你们跟马仔说,谁要是能找到敏昂,无论提什么条件都答应。” 众人都知此事重大、攸关性命,走出房间后各自去联络手下部署任务,萧龙开车从王朝驶出来,天色黯黑,车前灯黄悠悠映亮前面一方路,他面露严肃,这样规模大章的搜索,李友福于他而言总是个雷,在这个雷炸开前,他要想想怎么安顿丹妮,使她不受伤害。 第一五四章高H 丹妮一夜翻来覆去,快四五点钟才迷迷糊糊要睡着了,忽然听见叩门声,她有些害怕,走过去迟疑地问:“谁呀!” “我,柏青。” 熟悉的嗓音令人心安,她飞快地解掉防盗链,打开门,扑进他的怀里,搂住他的脖颈,拉低后激烈地吮吻他的嘴唇,有淡淡的薄荷牙膏味,她不敢问他这一夜住在哪里,是否和那些毒贩在一起,她心思惶恐,但也知道既然爱他、就要无条件的信任他。 萧龙腾的情欲之火瞬间熊燃,他们许久都没做了,他浑身的毛孔都在焦渴的呼吸,他哑声问:“要不要我操你?” “要!”丹妮毫不犹豫,她也想的很。 萧龙一把托起她的臀瓣,她两条腿自觉的环住他精壮的腰身。他们的唇紧贴舔舐,发出啧啧地响,他的舌闯进她甜腻的嘴里攻城劫舍,把她放倒在柔软的床上,他欺身重重地压覆她,床垫似有些难以承受他们的重量,嘎嘎两声凹陷下去。他咬住她的软舌狂肆吸吮,津液把彼此的唇瓣溢湿,丹妮娇哼着,愈发大张开腿,胯间与他的牢牢相抵,隔着裤料也能感觉到他硬实的一根性器,想要更多,她抬起腰身扭摆,下意识的用蜜穴在他的性器处打转厮磨,没两下她便浑身酥软,流出的黏液把他的裤子湿了一片,性器的轮廓愈发明显,鼓囊囊的,看得她眼睛发亮。 萧龙终于吻够她的小嘴,气咻咻的松开来,原就肉嘟嘟的唇瓣,被他吮咬出肿胀的痕迹,微微张着,鲜湿的嫣红自带魅惑。萧龙忍不住低头重重再亲一口。 他伸手扯开她丝绸睡裙的扣子,她探手拉开他裤子的拉链,他握住她圆润白晳的胸乳揉弄摩挲,她握住他硕直粗壮的性器上下撸动。他兴奋的粗声低吼,她刺激的呻吟喊叫,没啥可害臊的,他们是合法夫妻,且年轻,健康,有需求,且深爱。 萧龙俯首一下一下舔她桃红的乳尖,舔的生生的硬翘挺立起来,舌头绕着嫣粉乳晕打转,被唾液滋润的莹莹水光,他开始用力啃咬肥白的乳肉,啃咬的都是斑驳牙印。丹妮又痒又痛,整个人空虚的要命,她受不住了,拽着他的性器往穴口戳刺,喘着气央求:“青青,进来。”萧龙起身剥掉她的内裤,内裤湿透了,湿的都不用他来舔她,他曲起她的腿掰得大开,让她用手抱住,自己扶着性器压下,对准穴口插了进去,且尽根到底。紧致的甬道滚烫黏滑,内里的软肉剧烈地收缩蠕动,把他紧裹的难以动弹。他爽的头皮发麻,低头去含吮她的耳垂,呼吸湿热的喷在汗湿的鬓边,沉声笑问:“湿的都不用我舔了,这么馋鸡巴!” 丹妮双颊被情欲染得通红,被他的性器撑的饱胀,似乎马上要破了,但先前的空虚已消失,她喜欢被他塞的满满的感觉,让她知道萧龙回来了,重新回到她的身边,虽然历了风雨和磨难,但他们现在水乳交融合为一体,这就足够!她流下泪来,哽着声说:“馋的很,你呢,你不馋么?” 萧龙吻干她的眼泪,嗓音喑哑:“我做给你看!”他挺起半身,跨上她的肉臀,开始直上直下的抽插,狠戾粗鲁的操干。汩汩的黏液被抽插带出来,又捣成白浆糊在俩人浓密黑亮的毛发上,她的腿根子全是水,他的腹胯也湿津津的,抽插越来越快,除去皮肉结结实实相撞的啪啪响,还有性器在甬道内摩擦地噗哧声。丹妮一直是很享受和萧龙的性爱的,无论他温柔或粗暴,她都能从中得到绵密冗长的快感和乐趣。她突然开始剧烈颤抖,不能控制的尖声喊叫,他粗硕的性器猛得插进她的宫里,狠戳狂刺着敏感的宫壁,她又痛又爽,整个人都要痉挛了,但那股子灭顶的欢愉令她又舍不得推开他,反而伸手去攀他的肩膀,说出的话也哆哆嗦嗦地:“青青,你把我操死吧,我要死了。” 萧龙目光黯沉的望着她,她的嘴唇红肿、颈间和胸乳都是啮咬出的牙印,腰腹间掐握出青紫指痕,布满汗水和稠白的黏液,他过于放纵自己的欲望会变得十分粗暴。他的眼眶蓦然潮湿,性器仍在全力冲顶着宫嘴,他说:“妮妮,对不起,对不起!”欠她的实在太多了,他不是个好丈夫,辜负了她的深情和信任。 丹妮快感如潮水一波波劈头盖脸的打来,随时要溺毙她,她不知萧龙为何要道歉,睁开半阖的双眸,看他俯首温柔亲吻他弄出的粗鲁印痕,不由抿嘴笑了,伸手攀上他的肩膀,承受着他身下愈发凶狠的撞击,她说:“青青,我原谅你!我原谅你!” 萧龙浑身一震,他一直以为“我爱你”是他和妮妮之间最动人的情话,但一句“我原谅你”竟然更撼他的心。 他将布满黏液的性器拔出,把丹妮拽起翻个身,摆弄成跪趴的姿势,压下她的腰肢,使圆翘的臀高高抬起,再掰开两瓣臀肉,重新尽根挺入红艳如玫瑰的穴口。他将她的手反剪在背上抓握,继续大开大阖的抽插,这种类似发情野兽交媾的动作,入的极深,他那又大,这种体验感简直可称为灭顶之灾。 丹妮叫的嗓音都哑了,听起来沙沙的,反而别有一种清丽的妩媚之音,很助性。他一手箍紧她的手腕,趴俯下去,滚湿的胸膛贴上她同样汗濡的背脊,一手探到前面捻揉她隐在瓣肉里的肉核,嘴唇抵到她的后颈,忽然咬住那处的软肉,开始用尽全身力气撞击。 丹妮被撞的直往前耸,又被他强硬的拉回,他咬的她好痛,但下腹惊涛骇浪的快感又让她忽略了这份痛,她其实没历过这样惊心动魄的性爱,但她的身体依然本能而热情的迎合着他,他性器的野蛮律动把她的甬道摩擦的酥麻,她咬紧嘴唇,眼底全是泪,终是尖叫一声,有水液不受控制的喷涌而出,如溺尿似的滴滴嗒嗒,从俩人相连处顺着腿流到床铺上,洇湿开来。 萧龙粗声沉喘在她耳畔回响,他紧紧锢着她简直要把她捏碎了,忽然腰背僵直,腹胯猛力挺送,射进她的身体最深处。 不知过去多久,他从她的身上离开,再抱起她往浴室去,热水舒服的喷洒在身上,丹妮软懒无力的靠在他身上,有些昏昏欲睡,却听萧龙道:“我想好暂时让谁来保护你的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