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头，我在》


 开场白

    541天。
    这是徐默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在这没有她的第541天。
    他坚持拒绝使用「失去」这个字眼，而窗外的阳光依旧刺眼得一厢情愿。
    「你到底要这样浪费人生到什么时候？」对着镜子、对着自己那张从几乎任何标准上来说都算得上非常好看的脸，徐默脑中浮现的却是孟凯轩问他的这句话，而场景则是华阳中校。
    那个将他推上颠峰再狠狠击落的学校，他541天前离开的学校。
    而他在那里遇见所有堕落的起源。
    然后死掉。
    死掉的过去、死掉的爱情。
    没有死掉的、仍然在等待着的自己。
    徐默真想问她「嘿，你知道吗？」
    当年那个总跟在你后面像个影子一样的男孩子、好朋友，他不是想当朋友而已。
    他是真的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甚至不惜丢了自己的爱着你。
    而你可不可以回过头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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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晴朗。
    没有云、没有风，更没有什么诗情画意的细雨濛濛，连空气都乾净得只有青草的气味。
    平凡到不能更平凡的上学日。
    「徐默！」差点被绊倒的孙其均对着他的同桌大吼。
    徐默抬起头，清秀面容上还是雷打不动的淡漠。
    「你信不信我下次就直接踩过去！？」孙其均不悦地指着那叠被他踢散的书。
    「那你就踩过去。」没有起伏的声音，比机器人更像机器人。
    孙其均重重叹了口气「行行好，把你堆在地上的那叠书整理一下吧？」
    徐默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甚至连开口这个动作都省下了，只是低下头继续看书。
    见状，孙其均也知道再说什么都没用。
    两人也同桌一年多了，而徐默那叠堆在椅子下的书是只增不减。
    说实话，孙其均也真不懂，阅读量明明不算大的徐默到底哪搞来这么多书？
    「对了，关老师叫你去办公室找他。」孙其均对着在书上认真写註记的徐默说，心底涌起浓浓疑惑。
    孙其均从来没看过徐默特别努力地追求过什么，文科他直接摆烂、理科他得心应手，甚至连学术竞赛前都没看过他怎么准备。
    除此之外，徐默也没什么私生活。
    他不社交、不玩社团，压抑冷漠的性子更是扼杀了他所有谈恋爱的可能性。
    不习惯努力也不需要努力的徐默，到底为什么愿意在一本书上投注这么多心力？
    「现在？」徐默问孙其均，明明是很好听的声音却冰冷成性。
    「对，现在。」孙其均说，然后徐默便放下手上的书，站起来走出了教室。
    徐默才刚踏出教室，孙其均就将他留在桌上的书拿起来端详。
    精緻文字和幽深隐喻缠绕成迷宫，断裂的情节悬浮其中，却朦胧成独树一帜的纤巧美感，过于诗意的语言困住了没有厚实文学底蕴的人，却更凸显出写作者那无法被错认的浓烈才气。
    只是那本书实在太难读了，排版本来就已经做得不好了，仅有的空隙还被徐默的手写註记填满，充塞成一片墨黑的海。
    孙其均只好放弃，想着自己之后有空再去买一本就是了，于是他翻到书背去看书名。
    「台积电文学奖入选作品集！？」孙其均诧异地念了出来。
    先不论徐默是从哪里搞到这东西的，孙其均实在完全无法将徐默跟这么文青的东西联想在一起。
    毕竟徐默从未展露过任何相关可能性，他的国文甚至还差点被连当两学期。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想到去拿本文学奖作品集来看？
    还花费大量时间去拆解、建构每一句每一个字的意思？
    此时徐默已经混进走廊上的滚滚人流之中，初秋时分的浅淡阳光薄薄铺洒在他立体的五官，投射出对比锐利却又飘忽不定的黑暗与明亮，像同时栖伏着两种截然不同的人格。
    非常冷漠、也非常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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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题的答案怎么可能是c！？」还没走进教师办公室，徐默就已经先听到里面传来的争执声音。
    「课本上就是这么写的啊。」应该是国文老师的人说，语调听起来非常无奈。
    「那就是课本写错了！」清亮的女声、张扬的姿态，以及那衝撞框架迸发的灿烂，全部都指向那个身上带着光的人。
    徐默轻轻地笑了，像是被阳光洗过一样的美好笑容。
    他其实是一个适合笑的人。
    「徐默。」正在和其他老师聊天的关老师注意到那个站在走廊边上的天才少年。
    「嗯。」徐默看着关老师草草结束谈话，快步走向自己。
    「我想跟你谈谈下个月的数学竞赛......」关老师说，但徐默根本没在听，注意力依然摆在办公室里的争论。
    「课本怎么会写错？」国文老师非常无奈，但徐默不知道他是无奈于耗费时间争论一个他无力改变的现状，还是他根本只是懒得思考。
    「我不知道课本为什么会写错，但我非常确定那是错的。」那个女生据理力争「书上面都写了不闻机杼声了，怎么还会有织布机的声音？」
    「你到底想要怎样，教科书上就是这样写的啊！」
    「教科书写错了！机杼声在古书中根本不是唧唧，而是札札，不然为什么是札札弄机杼不是唧唧弄机杼？」
    国文老师重重叹了口气，大概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学生弄得如此屈居下风吧。
    更何况这女生不管是本来就学识丰厚还是真的有备而来，连提出来的证据都清楚有力，完全找不到任何可以让国文老师轻易打发她的论证漏洞。
    「徐默？」关老师叫着似乎正在神游的徐默。
    「嗯？」徐默这才把他的注意力重新转回跟关老师的对谈上。
    「你有听到我在说什么吗？」
    「你说下礼拜的物理竞赛.....」徐默话还没说完，关老师的五官就已经扭曲成一种很奇怪的形状。
    徐默打住他刚说的话「怎么了？」
    「我是你的数学老师！而且我已经教你数学一年多了！」
    不过徐默的反应还是很淡「是吗？那么我很抱歉。」
    关老师顿时无话可说，能对这样一个缺乏感情且对周遭环境毫无感知的人说什么呢？
    办公室里的争论好像结束了。
    国文老师一脸痛苦地离开办公室，走到饮水机前倒了杯温水，和着一颗不知道什么药效的白色胶囊吞了下去。
    一个女生随后走了出来，纤细身形、清秀面容，明亮的眸子里面有种猫一般的聪敏与灵气，长长的头发扎成有些散乱的马尾，很有活力地随着她的步伐晃啊晃啊。
    那女生并没有注意到徐默，但徐默却安静地笑了。
    因为她就是徐默的光、他追寻的信仰，而他经歷过的所有磨难和疼痛在见到她之后都可以一笔勾销。
    或说是，从新开始数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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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同学请你过来一下。」关老师却先开口叫住那个女生。
    「喔？」那女生走向关老师「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想叫你把你们班的数学习作拿回去。」关老师边说边往办公室里走，应该是要去拿习作。
    那女生便站在办公室外面等，她也是到这时才注意到徐默，清秀面容上满是惊讶「欸！？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是我的......物理老师？」徐默指着关老师。
    「是数学老师。」耳朵灵敏的关老师回过头来大叫，面色铁青。
    「抱歉。」徐默的语气里面一点都没有任何抱歉之意。
    关老师重重叹了口气。
    那女生却乾乾净净地笑了起来，好像觉得这一切都很好玩「欸我说徐默你啊，还真的是一点都没变欸。」
    「你是不是到现在还不知道郑老师其实不是教数学的？」那女生边笑边问徐默。
    「你说华阳那个郑老师？」徐默问，而那女生点点头。
    「他不是教数学的吗？」徐默有点惊讶。
    那女生笑得更大声了，快要上气不接下气的那种笑法「所以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是教理化的吗？」
    徐默也被搞得有点尷尬，但那张过度文弱的面容上还是雷打不动的淡漠「我应该要知道吗？」
    那女生嘿嘿笑了两声，接着像是灵机一动般问「欸，那我们那么久没见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当然记得。」
    「那我叫什么？」那女生还是古灵精怪地笑着，故意逗徐默。
    没想到徐默却答得非常认真「伊依。伊人的伊，跟依然故我的依。」
    「哇！你记得很清楚耶！」伊依笑着说，笑容明媚得像是可以一瞬之间把所有阴暗点亮「不过你国文这么差的人怎么会知道伊人这个词啊？」
    「原来你国文不好啊。」关老师走过来，将手上捧着的整大叠数学习作交给伊依，那重量压得伊依纤细的手臂一沉。
    徐默立刻将那叠习作的三分之二拿过来，换到自己手上。
    「是很不好喔。」伊依贼贼地笑着，活像个偷偷告状的死小孩。
    「也没那么差好不好，我国文也就只被当过高一上那一次。」徐默语气无奈「还有，我们该走了。」
    「是因为你怕我继续讲你坏话吗？」伊依还是那超级小孩子气的笑容。
    「是因为快上课了。」徐默没好气地说。
    「欸？还真的欸，快点快点，跑起来啊啊啊！」伊依边跑边对着不疾不徐的徐默大叫。
    徐默轻轻叹了口气，却还是加快了步伐追上去。
    两人的脚步声一轻一重地快速落在灰色洗石子地面上，而其中交错着他们的对骂声，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高一教室在左边。」徐默的声音冷静。
    「你为什么不早讲！？」伊依大叫。
    「我怎么会知道你不知道你自己的教室在哪。」
    「我才开学一个礼拜欸。」
    「开学第一天就应该要知道教室怎么走了吧？」
    「哇靠！你现在是在怪我是不是！？啊不就是比较会认路而已！你在跩个北极熊啊！」
    「这跟北极熊有什么关係吗？」
    「什么北极熊？你才北极熊，你全家都北极熊！」
    「我......」徐默无言到极点。
    关老师在背后看着这两个年轻学生，脸上不禁浮现出慈蔼欣慰的笑容。
    虽然徐默总是不记得他的名字和教授科目，上台精准解题时的样子还看起来有点跩，但关老师还是很高兴能够看到这个理科天才终于不再像个机器。
    而是像个人，会哭、会笑、有心跳且正扎扎实实地活着的，那种人。
    在关老师的想像里，那样的徐默，才真的快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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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徐默指着前方那整排的高一教室「你应该不会连自己是哪一班都不记得吧？」
    伊依翻了个白眼「当然记得！我是一年三班。」
    「那就是左手边数过来第三间。」
    「谢谢我知道。」伊依指着班级门口上掛着的门牌，完全不领情。
    徐默耸耸肩，没说什么，只是帮着伊依把习作拿进去。
    「对了，你今天中午有空吗？」徐默问伊依。
    「应该有吧，怎么了？」
    「想拿个东西给你。」
    「可以啊，只是我不知道你教室在哪里耶。」
    「我中午会过来，你等着就好了。」徐默淡淡说着，将手上的习作放在讲台上「我先回去上课了。」
    「等等见。」伊依对着走远的徐默用力挥手。
    徐默转过身，定定地看着伊依。
    此时阳光奢侈地泼洒在她娟秀的脸庞，将她纤细的身影镶了圈灿烂的金边，像是掌管青春的神所宠幸的天使。
    「怎么了吗？」伊依担心地看着忽然停下来的徐默「身体不舒服吗？」
    「我没事。」徐默下意识避开了伊依的眼神，不让她看到自己眼底那些因她而起的波澜。
    「没事就好。」伊依松了口气，还以为徐默又发作了。
    「我走了。」徐默说，然后快快地又补上一句「等等见。」
    原来期待这种事情真的能够让一个人变得朝气蓬勃。
    在中午之前，徐默做什么都心不在焉，好像只是为了把这段时间随便打发掉般，完全不在乎这时间段里被填充了什么东西，甚至有没有填东西。
    虽然在过去这几年来，徐默已经习惯了等待，甚至等待到可以说自己最擅长的就是等待，但当有了一个明显的、触手可及的盼望的时候，那强烈对比才让他明白自己之前活得有多么死气沉沉，好像所有事情，包括活着，都只是顺便做一做一样。
    行尸走肉。
    「喂。」邻座的孙其均偷偷踢了徐默一下。
    「嗯？」徐默回过神来，也才终于发现原来英文课早就结束，现在已经是物理课了。
    「你上去解一下那题啦。」孙其均指着黑板，上面有一道前年的指考物理题。
    「嗯？」徐默将桌上的英文课本换成物理讲义。
    「你是不是没在上课啊？」孙其均没好气地看着刚刚才把讲义拿出来，还翻错页的徐默「反正今天那老头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出了一个超难的题目说没解出来全班都不准下课。」
    「不是已经有人在上面了吗？」徐默指着黑板前的一男一女，那两人都是班上前几名。
    「你看不出来他们根本不会解吗？」
    徐默稍微认真看了下他们那擦了又改、改了又擦的凌乱算式「他们算错了。」
    「废话，这你知道、我知道、他们也知道！但重点就是没有人知道该怎么算才会对。」
    「嗯，所以？」徐默漠不关心。
    「所以才拜託你上去算啊！」如果不是因为现在还在上课的话，孙其均真的很想扯着徐默的耳朵对他大吼。
    这死小子，能不能有点人性啊！？
    「不用了，我不赶时间。」徐默冷漠回应。
    「你不想赶快吃饭吗？香喷喷、热腾腾的美味饭菜喔！」孙其均打算说之以情、动之以理。
    「等一下是午餐？」徐默像是回魂一样，忽然变得非常关心。
    「对啊，你不知道吗？」
    「我刚刚没注意。」徐默边说边举起手来。
    「怎么？你不是说你不赶时间所以不要上去解题吗？」
    「我现在赶时间了。」徐默站起身，笔直地朝向黑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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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借我过一下。」徐默站到讲台上。
    那两个人迅速退到一旁，大概是很开心有人能把他们从这水深火热的艰难物理题中拯救出来，或者他们只是单纯想看笑话，等着这题目把徐默这个理科天才也难住。
    徐默拿起板擦，直接把那两人写的全部算式都擦掉。
    然后他拿起粉笔，像是内建ai一样开始用很令人惊恐的速度开始解题，如同那些复杂算式对他来说都跟呼吸一样都只是不用多加思考的本能反应。
    旁边那两个资优生看傻了眼，果然拿过物理奥林匹亚金牌的人不能惹啊！
    「三十七分之根号六？」徐默放下粉笔，笔跡工整的算式佔据了大半个黑板。
    总被学生称为「老头」的物理老师低头看了下手上的题本「对，你的答案是对的。」
    「嗯。」徐默将粉笔放回去，转身就往外走。
    「你要去哪？」老头叫住他。
    「不是说解完这题就可以下课了吗？」徐默说，鐘声也刚好在此刻敲响「而且打鐘了。」
    物理老师叹口气「行吧，那大家下课吧。」
    「你那题是怎么解的啊？」刚刚被叫上台却没顺利解题成功的女生问徐默。
    但徐默根本没在听，他正专注地用力把一团像巨型化粉色麻糬的超大卡比抱枕从狭小的置物柜里面拿出来。
    说实话，那女生现在更好奇徐默到底是用了什么妖术还是高深物理知识才把那隻卡比塞进置物柜里。
    「这是你的吗？」那女生不可思议地看着抱着那团粉嫩抱枕的徐默，那东西跟浑身散发冰冷气息的徐默也太不搭了吧！？根本就像来自不同次元的东西。
    徐默完全没理会她，他关上柜门，直接拎着那团抱枕走了。
    「欸不是，等等，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啊！」那女生重重叹了口气，她真的是从头被忽视到尾。
    徐默站在一年三班门口，随便拦了个人说「帮我找伊依。」
    「喔好。」那人走进教室里面大喊「伊依，外找！」
    「嗨哟！」伊依喊了回来，那不伦不类的发音让徐默摸不清楚她到底是在讲哪国语言。
    「喔，原来是你呀。」伊依跑到徐默面前，用力仰头看着对方。
    「不然你以为？」徐默低头冷视着跟他差了快二十公分的伊依。
    「没有啊。」伊依耸耸肩，随便带过了这个问题。
    她指着徐默手上拎着的那团蓬松东西问「那什么？」
    「给你的。」徐默将那抱枕递给伊依。
    「哦哦哦！好可爱耶！是卡比欸！」伊依双眼发亮地抱着那遮住了她大半身形的巨大抱枕「你哪搞来这东西啊？」
    「上网买的。」
    「欸？可是这是一年前的东京限定款耶，现在还买得到喔？」
    「我不知道。」
    「啊？什么叫你不知道？不然你这东西哪来的？」
    「我刚出的时候就买了。」徐默语气平淡、态度坚定。
    伊依看着徐默，沉默地竖起大拇指，整整有一分鐘都没说话。
    「干嘛？」徐默也不是生气，只是觉得很莫名其妙。
    「说真的，我都想对你敬礼了。」伊依用一种看着外星生物的眼光打量徐默。
    「什么意思？你不喜欢吗？」
    「没有啊我很喜欢。」伊依用力抱紧那个抱枕「欸你不可以把它抢走喔，这是我的。」
    徐默无奈到了极处反而笑了出来「这是我送你的，我干嘛又把它拿走？」
    「你这种人根本就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理解好嘛！」
    「什么叫我这种人？」
    「就是做事情很莫名其妙啊。」伊依说，声音却比先前的清亮要再低一些。
    「哦？那你说说看我做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事。」
    「你那时候突然就转走......」
    「突然？」徐默打断伊依，压抑的语气底下流动着如海一般深沉广袤的情绪「你是真的不知道我是因为谁才转走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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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你转去哪个国中，只知道你后来考上北区一高。」伊依耸耸肩，语气是极不自然的平淡。
    「很烂的学校。」徐默。
    「啊？」
    「我从华阳转去的那个国中，是个很烂的学校。」
    「是吗？真难想像。」
    「什么意思？」
    伊依看了眼徐默，这个从他们俩认识的第一天起，身上就贴着优等生标籤的天才少年「像你这样的人感觉就只适合念像北区一高这种好学校。」
    然后徐默还没来得及说话，伊依就已经抢先将话题转开了。
    「对了，你是什么社团的？」伊依问徐默。
    「天文社，怎么了？」
    「没啊，我只是在想要参加什么社团而已。」伊依耸耸肩「不过天文社也文艺了吧？你该不会还写诗投稿文学奖吧？」
    「写诗投稿文学奖这是指你吧？」
    「我才不会写诗咧，不过我除了诗以外的文体都超强的喔。」伊依眨着漂亮的眼眸，开玩笑式地狠狠自夸「再怎么说我都是拿过两次台积电文学奖首奖的女人啊。」
    「我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伊依偏过头稍微想了下「是因为我有发ig吗？」
    「嗯，而且我看过你写的东西。」徐默说，然后又补上一句「很厉害。」
    「嘿嘿。」伊依扬起笑，却是很讽刺的尖锐弧度「我不过就是把最简单的东西用最复杂的方式写出来，然后再加上一堆我自己也不太确定是什么的文学技巧。」
    说到这里时，伊依顿了一下「你会背诗经吗？蒹蕸苍苍？」
    「白露为霜。」国文上学期被当、下学期六十分整的徐默竟然答上来了。
    「所谓伊人？」
    「在水一方。」
    「很好，那下一句呢？」伊依问，清澈眼眸里面却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光影。
    徐默连想都没想就说「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因为在那篇小说里面，我只有用到那四句。」伊依笑了起来，笑容里面却有着浮动的半透明阴影，若隐若现地遮掩着什么「纯粹好奇问问，那篇小说你看了几遍？」
    「一遍，但我看得很慢。」
    「你该不会一字一句拆着看吧？」
    「嗯，怎么了吗？」
    「小说不是那样看的，不过没关係，那样比较符合你。」
    伊依照例又在徐默还没接话前就先跳接到另外一个完全无关的话题「对了，那这抱枕我就拿走了。」
    「那本来就是给你的。」
    「这抱枕很佔空间吧？」伊依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那样明亮的笑容却带着一种灰尘的质感「好好整理一下那心空出来的地方，放点新的东西进去吧。」
    「跟我无关的、属于你自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