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难凤凰变网红》


 １．沙与水

    1.沙与水
    「放开我！」
    许自华终于忍无可忍的尖叫出声。
    她瞪开一双恐惧的黑眼，双手猛力推开了薛绍凰。
    被推开的薛绍凰错愕地坐在床上，酒意已被吓退了一半。她望着泪水从许自华眼角滑过，方才的情慾也被她的眼泪给冲走，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不解。
    「自华？」她柔声唤着恋人的名字，将右手掌心抚上她的手背，却被神经紧绷的许自华用力挥开。
    「不要碰我！」
    许自华像是隻受惊的猫，紧紧地抓着刚被薛绍凰解开的制服衬衫，瘦小的身子缩在床缘，撇开头不去看薛绍凰，紧咬着她的下唇，湿润的唇面还沾有薛绍凰的红色唇膏。
    为什么？
    薛绍凰顶着一头亚麻色乱发，有些花掉的妆容透着茫然。
    她左手紧捏着右手的黑色护腕，护腕下的旧伤开始隐隐作痛。
    为什么搞得好像是她强姦未遂一样？
    你不是喜欢我吗？
    不是说要跟我在一起一辈子，谁也别想要抢走我吗？
    我也心甘情愿被你束缚，但为何我要佔有你时，你却是这样的反应？
    薛绍凰心里一痛，眼眶也不禁盈起泪水。
    「……我没办法。」
    许自华依然不去看薛绍凰，不去看她曾说想在一起一辈子的人。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像是豁出去一般提高声音：
    「我无法接受你的身体……我没办法跟你做爱！」
    彷彿一桶冰水当头向她浇下，薛绍凰的心瞬间冷得透彻。许自华的话语无情地将她推向无底深谷，而她的心则在谷底被摔成碎片。
    是的，许自华从来没有主动对她做出牵手拥抱以上的亲密举动。
    每次接吻时，她总是很紧张，红着一张脸紧闭双唇，像是举起盾牌一般阻挡她的侵入。
    薛绍凰一直以为那是没有经验的她在紧张，但交往一年半，她每次接吻都是这样的反应，只是她一直没发现。
    不，不是没发现，而是她不想去承认。沉醉在爱之中的她，根本不想承认许自华拒绝着她的慾望。
    薛绍凰幡然醒悟，绝望地乾笑了一声，扬颈望向许自华贴在墙上的男星海报。
    那是个有着小麦色肌肤的摇滚帅气歌星，结实的六块腹肌让女人移不开眼。
    许自华曾说过，她最喜欢男人的腹肌了。
    其实薛绍凰也喜欢，她们的喜好向来相近。但在喜欢上许自华之后，比起男人的腹肌，她更爱她软软的小肚子。
    然而两个异女的感情原来这么脆弱。她们无法享有灵肉结合的完整爱情。
    终究还是过不了性别这一关吗？
    「对不起。」
    无力地吐出微弱的道歉，薛绍凰低头下了床，将她的制服跟头发整理好，麻木地揹起书包，里面装着今天才拿到手的毕业证书。
    「我以后不会再碰你了，永远。」
    说完，她就顶着被泪水弄花的妆容离开了许自华的家，碰一声带上了沉重的铁门，逃也似地奔下楼梯。
    她们的感情，就跟许多高中生情侣一样，也在今天一起毕业了。
    『铃－－铃－－』
    薛绍凰伸手按掉手机的闹鐘，睁开满是泪水的凤眼，感觉到当时的痛楚仍縈绕在心头，连着右手护腕下的旧伤也开始默默作痛。
    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又梦到了。
    都已经过了六年了，却还是偶尔会梦到她。
    她明明已经淡忘了许自华。
    那天，高中的毕业典礼一结束，她们就各自与要去聚会的朋友圈道别后，在许自华的房间偷偷相会，就跟往常一样。
    即使许自华常说她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薛绍凰是她的，她们还是没有这个勇气把她们自拍的放闪照上传至社群软体，也没有办法把脸书的状态改成稳定交往中。
    虽说社会风气比从前还要开放，但她们不确定朋友会怎么想，更别说让家人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所以选择保密。
    那天，薛绍凰特地买了酒。她觉得穿着制服去便利商店买酒，被店员拦下后，再嚣张地秀出满十八的身分证有种快感。
    最后一天穿高中制服了，当然要这么做。过了暑假后，她就是大学生了。
    虽然无法跟许自华读同所大学，但她们考上的大学其实相隔不远，彼此还是有机会常见面，所以她并不难过。
    那天，娇小的许自华靠在她的肩上，两人一边划着手机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许自华那头未经染烫的短黑发传来了阵阵发香，撩得她无比心痒。不常喝酒的她刚刚灌完一罐酒，情慾也随着体温而攀高。
    于是她脑子一热，就将许自华推倒在床上亲着，伸手解开了她的制服衬衫。
    若回忆就停止在这一刻有多美好。谁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会如此不堪？
    『我没办法跟你做爱！』
    每当想起许自华这句话时，她的灵魂就被狠狠撕裂，连呼吸都充满了苦涩。
    那天，她浑浑噩噩地回到家中，流着泪封锁了许自华的所有通讯手段，把她们过往的一切回忆全部删除了。
    她甚至还负气的剪了一头长发。因为许自华说过她很喜欢她细心呵护的长发。
    她想把这段关係断得决绝，断得无声无息，纵使心中有再多她不愿承认的不捨。
    然而在茶不思饭不想的几天后，她便后悔了。
    仔细想想，就算许自华说她们无法有肉体关係，那并不代表感情的结束。
    或许她只是性冷感，或是过去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阴影－－所以才无法跟她发生关係。
    想通这点后，薛绍凰终于惊觉自己有多么愚蠢，连忙打电话给许自华想跟她道歉。
    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脸书跟line都被许自华封锁，连她的电话都被设了黑名单。
    她崩溃了。过了两个月食不知味的暑假后，她决定直接去许自华的大学系上堵人，好不容易找到了该大学该系的一年级班代，却得到了班上没有许自华这人的答案。
    许自华，就此从她的世界消失蒸发，连一点消息都不留给她。
    于是，世界就此变得一片苍白，只馀无尽的悔恨。
    当唯一知情她们关係的朋友问起时，也都是几个月后的事了。而薛绍凰，对那不堪的原因更不愿多谈，只说跟许自华没感觉了。
    无数的夜晚，她总是无法停止反芻这段嘎然而止的恋情。
    她想，许自华对她的感情不一样。
    就算她嘴里说着喜欢，但对她却没有生理上的渴望。那根本不算爱情，只是佔有慾比较强的友情罢了。
    或许当初她不应该主动跟许自华告白的。
    许自华当初也不应该边哭边笑着接受她。
    两人的感情本质完全不同。沙跟水，怎能融为一体？
    好了，都六年前的事了，也没有必要再回想。
    她不想再回想那令人心烦的前尘旧事。洗漱后，薛绍凰又躺回床上打开手机，看着她所经营的粉丝团跟ig。
    还不错，睡醒一睁开眼又多了二十人按讚。
    薛绍凰心情不错地看着粉丝所留下的留言：
    『凰大翻唱的新曲超好听的！耳朵怀孕了gt;///lt;』
    『凰大的图超美阿！跪舔！^q^』
    『可以借转载吗？会附出处的！』
    『会画图又会唱歌长得又帅又美根本女神qq』
    每当看着她的粉丝们崇拜的留言，薛绍凰心中总会升起一股满足感。
    她在网路上的名字叫做『百鸟朝凰』，是个很霸气的名字。彷彿她真是那凤凰，于云端之上昂颈高鸣，百鸟便会纷纷追随而来。
    在网路上，她不只是绘师，还有翻唱歌手的身分。她并不介意露脸，毕竟她对她化妆后的模样还算有自信。
    之前她翻唱过一首话题曲，那首歌有过短暂爆红，让她还以『网路正妹翻唱洗脑神曲网友听醉求出唱片』的标题上过新闻－－虽然已是两年前的事了。

 ２．天之骄女

    虽然毕业两年没有正职工作令亲戚们颇有微词，但在网路世界她可是个小有名气的绘师加网路歌手，那些食古不化的老人懂什么？
    薛绍凰可不觉得她跟无所事事的尼特一样，她可还是会接案赚钱的－－虽说还没办法到一般上班族的月薪啦。
    而将近万人的粉丝，应该可以自称网红了吧？现在网红经济也是股趋势，她又何必要像其他同学一样急着毕业进入社会，走向那条无趣的人生输送带。
    她的家境也不差，虽说住不起帝宝，但经商的父母也在信义区买了社区公寓。
    宠她的父母更没逼着她这位独生女出去工作。
    她自认打扮后也是满好看的，毕竟自己可在外表上下了不少功夫。
    一百七十五的身高，高跟鞋一踏，走出去也不输那些模特儿。身边也有几个男性朋友在追求她，虽然她都没多理会。
    朋友们也会羡慕地对她说『白富美说的就是你这种人』。这样想想，她的人生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除了小学时期有割手腕的习惯，以及那段痛彻心扉的恋情外，她的人生可说是注定一路平稳顺遂，从没出太大差错。
    然而人生的打击，总是来得措手不及，完全不给人反抗的馀地。
    当薛绍凰滑完手机，悠悠哉哉地晃出房门，准备煎个欧姆蛋来当早餐时，却看见了一脸凝重的父母坐在客厅。
    平日在外奔波的父母，鲜少在这种时候还在家中。而客厅沉默紧绷的气氛，也让薛绍凰忍不住皱起眉来，心跳本能地有些加快。
    「绍凰，坐。」
    她的父母一脸疲惫，薛绍凰依言在真皮黑沙发上坐下，却在这山雨欲来的气氛下坐立难安。
    父亲深呼吸了一口气。
    「我们家公司周转不灵，欠了一笔债。房子要卖掉了。」
    轰！这句话如一道落雷打在薛绍凰的脑门上，震得她有一瞬失神。
    周转不灵？欠债？要卖房子？
    这些可怕的关键字组合成一个绝望的信息：她现在美好自由的生活要毁了。
    「房子什么时候要卖？」她的声音在颤抖。
    「已经在找买主了。」母亲叹了一口气，眼眶发红，「虽然很突然，但绍凰，你现在就去收拾行李吧。」
    薛绍凰的脑袋嗡嗡地响，眼前浮现了一层杂讯，令她看不清双亲的神情。
    这许久没发作的症状竟又发作了，她努力地维持平静，却克制不住自已的眼泪：
    「那之后我们要住哪？」
    她的父母忽然沉默了。薛绍凰眼前的杂讯越来越密，使她看不见他们愧疚难堪的神情。
    对这个从小被她们捧在手心中的女儿来说，这个消息实在太过残酷，但他们还是必须说出来。
    「绍凰，你必须自己出去租房子了。」
    「什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细如蚊蚋。
    她那微薄的收入如何在台北租房？更何况那些生活用品，化妆品保养品，还有各种场合的交际费用！她虽然没有记帐习惯，但也知道自己的收入几乎跟她现在的开销打平！如今又要多一笔房租，她要去哪里生？
    这样她只能去找工作，但这样绝对会压缩到自己唱歌画图经营粉丝的时间－－不，现在也不是管这些事的时候！
    钱！她没有钱！她的存款根本不到四位数啊！
    薛绍凰的脑子乱成一团，赫然发现失去父母金援的她竟连生存都有问题。此时母亲的双手握住了她的手，含泪道：
    「绍凰，我跟你爸要去大陆重新开始，去帮你舅舅的忙。还是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大陆？」
    薛绍凰一愣。原来父母是想要去投靠在大陆的舅舅。
    的确，若跟去大陆，虽然生活条件会降低许多，但父母是不会让她没饭吃的。
    但是她却篤定地答：
    「不，我要留在台湾。」
    她的朋友们，以及她所经营的粉丝们全都在台湾。若要去大陆，不就等于要拋下她这些年来所累积的一切？
    她的父母要洗牌重来，但她的事业她的人生才要开始。她不能就这么贸然放弃！
    她一样可以活下去，可以证明自己没有父母庇护也能生存！
    彷彿看见了一道光射进黑暗，薛绍凰眼前的杂讯开始迅速消失，她的视线又恢復了清明。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你今后，只能靠你自己了。」父亲叹了一口气，「我跟你妈，现在没有多馀的资金匯给你缴房租了，也没这个脸跟你舅舅拿钱。」
    「不用担心我。」儘管心中充满不安，但薛绍凰却说得坚定，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我也二十四岁了，是成年人了。」
    母亲的眼中是满满的心疼，她不捨地摸着薛绍凰的头发，看着这被她骄宠着长大的女儿，「改变主意随时连络我们，一张机票钱，我们还是出得起的。」
    几天后，薛绍凰拖着行李箱，穿好靴子来到玄关，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她住了二十几年的家。
    客厅依然摆着她熟悉的黑色沙发，有时她会在这沙发上躺着滑手机滑一整天。
    地上仍然铺着每一年就要花两万清洁的大理石地板，光洁的地板总会映出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倒影。
    这里的厨房大而宽敞明亮，方便她跟母亲一起做出美味的料理，她也喜欢一个人悠哉地烤烤饼乾。
    而她的房间，依然放着她的公主大床跟书桌和梳妆台。
    然而，这里的一切却不再属于她。
    现在，这里只是间二十坪大小的屋子，待价而沽，再也不是她的家。
    她吸了吸发红的鼻子，强烈的丧失感顿时充斥心中。她忍下落泪的衝动，拉着行李箱走出门外，狠下心关上门咬牙离开。
    父母昨天已经搭机离开台湾，而她也向好友阿箏说明家中情况，表明在找到房子跟工作之前需要借住一段时间，阿箏也爽快答应，安慰了她几句。
    而她也把其他无法带走的行李都包箱寄到阿箏家，应该明天就会到货了。
    她搭电梯下楼，向一楼柜台的秘书点了点头，举步走出公寓。
    十二月的清晨冷风夹着湿意迎面扑来，使她忍不住发起抖来，抱住了自己的手臂，深呼吸了一口气。
    薛绍凰，振作，今后你就要靠自己了！
    给自己打完气后，一滴冷水从天落下滴落到她鼻头，正当她感到不妙时，倾盆大雨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落下。
    四周响起了一片尖叫声及叫骂声，她赶忙抽出雨伞挡雨，一阵大风却不留情地吹来，让大雨斜打在她身上，驼色羊毛大衣顿时湿了一半。
    她又气又无奈地暗骂了一声，举着伞拖着被淋湿的行李箱快步走向捷运站。
    听见门铃声响起，睡眼惺忪的阿箏被吵醒，下床缓缓地走向门，开了楼下大门的锁，等着薛绍凰上楼。
    「你来啦！喔天啊薛绍凰你怎么了！」
    当薛绍凰来到她家门前时，阿箏瞪圆了眼，看着被雨搞得满身狼狈的她，忍不住惊呼一声，被吓得睡意全失。
    薛绍凰染成亚麻绿的蓬松短发湿了大半，而她向来勾画得精緻的眼线也有些晕开，一身名牌衣饰也被雨给糟蹋了一半。
    真是一隻落难的凤凰。阿箏不禁心想，同情地望着这个她从国中认识到现在的朋友。
    认识十几年了，阿箏眼中的薛绍凰向来是天之骄女，父母捧在手中的掌上明珠，朋友群们所钦羡的白富美，活得那么优雅耀眼，不愧对她那贵气的名字。
    如今家中遭逢剧变，凤凰从天空强行被打落地，她一定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快进来吧，辛苦你了。」
    「谢谢……」
    薛绍凰有气无力地答，她现在只想洗个热水澡，驱去一身寒意。
    她拖着行李箱进了阿箏的小套房。
    此时她瞥见了一旁的鞋柜竟放有男拖鞋，讶异地睁大眼睛：
    「等等，你跟你男友住吗？」
    「没啦，只是他偶尔会来住，你别顾虑太多。」
    「喔好。」她望向狭窄套房里的双人床，想到另一边躺过阿箏的男友就觉得有些不舒服，但她现在也无从选择。
    「谢谢你让我借住啊。」洗完澡后，薛绍凰用毛巾擦着头发，真心地道谢。现在的她卸去一脸妆，素着一张清秀的脸，穿着宽松的家居服。
    「客气屁喔。」阿箏趴在床上滑着平板，「你要住多久都行啊。」
    薛绍凰吹着头发，心中满是感激。当她打算要找借住的地方，第一个就是想到从国中同班到高中的阿箏。
    「那换我去洗个脸啦。」阿箏揉了揉眼角下了床。
    「好喔。」薛绍凰答，此时门铃声又响了起来。
    看来是她的包裹送来了，没想到挺快的。薛绍凰心想，转头向在洗脸的阿箏喊：
    「你继续，我去开门就好。」
    薛绍凰赤着脚跑向玄关，扭开了门把开了门，却看见了她一生无法忘怀的人。
    「林箏，你的伞……」
    许自华拿着溼答答的透明伞，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望着睽违六年没见的薛绍凰。

 ３．久别重逢

    「……这是我的伞，谢谢。」
    相顾两无言的静默中，薛绍凰接过她刚刚忘在外头的透明伞。隔了六年未见，她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句。
    「不客气。」
    许自华也收起那复杂的眼神，面上又是一贯的清冷，乾净俐落地转身下楼。
    许自华离开后，薛绍凰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时候与她重逢。
    六年了，她还是一样小小隻的，脸还是一样小。
    她记得她的身高是一百五十五公分。
    高中时她留着未禁染烫的黑发，但从前的短发现在却留到了肩膀，为她增添了几分女人味。
    她也变白了一些，也比较会打扮了，脸上画了淡妆，酒红色的双排釦短大衣，黑色的紧身长裤及有跟的长靴让她看起来比例更好。
    从前许自华是连假日外出都穿制服的，因为没什么体面的衣服穿，化妆也是薛绍凰帮她画她才会顶着妆出门。
    而她那副方框眼镜，竟是连高中到现在都没换过。
    薛绍凰望着她离开的楼梯口怔忡了一会，发现自己真是可悲。
    六年了，竟还把对方的一切记得那么清楚，歷歷在目，好像她一直在自己身边，她们仍彼此相爱从未离开，而她从未对她大喊：我无法跟你做爱！
    忆至此，她心中又是一阵刺痛，嘴角牵起一抹苦笑，拿着伞转身进屋。
    「啥？你刚刚遇到许自华了？」
    洗完脸的阿箏一面往脸上擦保养品一面张大嘴叫：「天啊，这也太巧了！就刚好被你遇到……唉，不过也是难免啊，她就住我们同一层楼，我们偶尔会一起叫外送。」
    「上个月她才搬来的，我也觉得很巧会遇到老同学，呃，会遇到你前女友。」
    阿箏就是那个知道她们之前关係的唯一朋友。
    她跟许自华当时不熟，当时其实就不看好两人的关係，但当然没有白目到去浇好友冷水，毕竟他们当时正热恋。
    但就算两人有多相爱，父母那关过不了就是白搭。
    而见不得光的恋情，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你怎么没告诉我她住你对面？」
    而且许自华怎么没住自己家还跑出来租屋？
    薛绍凰很头痛。而且只要一想到之后很有可能会常遇到许自华，她就觉得雪上加霜还有……期待。
    随后，薛绍凰便为自己的想法感到震惊。
    天啊，她有什么好期待的？自己都陷入人生低潮了，她还有办法犯贱的想这些事情！
    不想承认自己对她馀情未了，薛绍凰陷入了深沉的自我厌恶之中。
    「有差？不是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们后来也没联络啊。」并不知道她们当时分手理由的阿箏很是不解。
    「……唉。」薛绍凰抱着膝盖缩在床上，长叹了一口气，忽然不知所以的冒出一句：「而且她刚刚还看到我素顏……」
    「她没看过你素顏喔？等等！」
    原本不以为意的阿箏眉头一皱，发现好友反应并不单纯。她知道薛绍凰习惯化妆，但被一个六年没见的前女友看见素顏需要这么在意？
    「我不化妆就没有眉毛，都被她看到了……」薛绍凰持续鬱闷，想起许自华刚才讶异的神情，白皙的耳根一红，觉得无比丢脸。
    「你该不会还喜欢她吧？但当初是你先提分手的吧……」阿箏皱眉。
    「我没有！」薛绍凰像被针忽然戳到，突然弹起身来跳下床大声反驳，她双手叉腰，以一米七五的身高居高临下的看着阿箏，气势逼人：「我对她没感情了，只是想留给她一个好形象！」
    但再强的气势，在旁观者清的多年好友面前，都只是欲盖弥彰。
    「都没感情了还在意个屁形象！」
    阿箏不客气地吐槽，也站起身来，伸手重重戳着薛绍凰的额头，戳得她节节败退，「少唬人了，你就是还喜欢她！薛绍凰，那你当初干嘛提分手？还是其实是她甩了你你爱面子不敢说？」
    薛绍凰被她戳得无力地坐倒在床上，揉着阿箏刚刚用力戳过的额头，忽然觉得很想哭：
    「对，她甩了我。」
    「哇靠，还真的。」阿箏很震惊。就她所知，薛绍凰在许自华前面交过的几任男友只有被她甩的份，没想到许自华居然甩了她。
    然后薛绍凰在许自华过后，就没有再有过交往对象。现在又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看来她是真的栽在许自华手上了。
    「她怎么甩了你的？」
    薛绍凰闭上眼，又再一次将她心口上的疮疤揭开：
    「我扑倒她，她推开我，对我说：我无法跟你做爱。」
    「呜啊……」阿箏非常同情地把眉毛扭在一起，双手一摊，下了个残酷结论：「无解。」
    「对，无解。」薛绍凰惨笑一声，「我想她对我不是爱情吧。而是比较强烈的友情，之类的。」
    「是吗？」阿箏挑起眉来，不置可否。
    不是爱情的话，当初许自华会用那么热切的眼神望着薛绍凰吗？
    不是爱情的话，许自华会只对薛绍凰一人绽放温暖的笑容，对其他人却那么冷淡？
    不是爱情的话，当她们在跟薛绍凰聊天打闹时，偶然接触到许自华锐利的眼神时，会让她忍不住打起冷颤？
    被许自华这样看着，阿箏简直芒刺在背，搞得她有阵子都不敢在班上跟薛绍凰太接近。
    而在看过许自华写给薛绍凰的『情书』后，她真的是被这深沉的爱给吓到了。
    没想到薛绍凰竟因求欢被拒绝，就觉得这样不是爱吗？算了，反正都过去了。
    「对了……」薛绍凰吞了吞口水，「她有没有……问过我的事情？」
    「没有。」阿箏即答。
    这倒是真的。
    许自华搬来后，她们有一起去吃过饭。
    阿箏明显感觉到许自华的社交能力提升了许多，处事也圆融了很多。
    毕竟出社会了啊。社会就像是一道湍急的河流，再尖锐的石头被河水日夜冲刷，也会被磨去稜角，成为与其他石头一样的圆石。
    她们会聊起从前学生时代的趣事、当年的秃头班导有多机车、当时的同学现在在做什么、彼此的近况－－但就是不会提到薛绍凰。
    阿箏不提是怕尷尬，而许自华不提－－就不知道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态了。
    「是喔。」薛绍凰无法忽视自己心中的失落。
    她，居然完全没想到要问我的事吗？如今还在意着她的自己，好像白痴一样。
    看着薛绍凰居然明显地颓丧起来，阿箏简直看不下去，口气也变得严厉：
    「薛绍凰，你到底在期待什么？你跟她已经是过去式了！不管你对人家怎么想，你们都不可能了！」
    为什么不可能！
    薛绍凰听见心中有个声音在大吼在吶喊，吶喊得撕心裂肺。

 ４．对不起

    一直压抑着的情感，因她的再度出现，随着眼泪爆发了出来。
    家中遭逢巨变的无助，以及重逢旧爱的复杂情绪一同向她袭来。
    薛绍凰开始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
    她不禁要去想，如果当时她们没有以那种难堪的形式分离，如今她家中遇到这样的事，许自华会不会向她伸出手来，说「我们一起生活一起面对」？
    但当时她却因为被拒绝求欢，彼此各自拋下一句伤人的话就分开了。
    她就这样莫名其妙失去了一个灵魂契合的伴侣。
    整整六年，她刻意让自己忙碌，沉浸在社群软体上的讚数之中，以为她早已不需要她，但许自华一个眼神一个背影就勾起她好多回忆，把她自以为淡忘的情毫不费力连根拔起。
    她活该，但她好后悔！
    「阿箏，我好后悔！」薛绍凰掩面哭泣，「我好后悔当时就这样分开，擅自封锁她不与她连络。我好后悔！」
    为什么当时不好好说清楚？就算跟她永远无法发生肉体关係，那又怎样？她爱她啊！这样不就够了吗！性需求什么的自己解决也可以啊！
    「唉……」阿箏坐向薛绍凰身边，无奈又心疼地拍着薛绍凰的背，「我知道。但真的来不及了。」
    「许自华有男友了。」
    阿箏明显感觉到薛绍凰的肩膀一僵。她心中顿时充满了罪恶感，她知道在这时候告诉她这件事很残忍，但长痛不如短痛，她不希望薛绍凰再对许自华抱持着无谓希望。
    薛绍凰的心一吋一吋地冷了下来，她感觉到全身又沉入了黑暗之中，而这黑暗中没有任何的生机。
    她很清楚，都分手六年了，许自华会交男友非常合理。
    而她根本没有资格再对许自华要求甚么。现在，能得到她一声招呼都是奢侈，根本无法再奢求她从前对她的全心全意。
    此时清脆的门铃声又再度响起，薛绍凰心中一跳，那可悲的期待竟又无法抑制地爬上心头。
    阿箏担忧地看了一眼薛绍凰，便起身去应门。
    「薛绍凰！你的行李也太多了吧！」
    阿箏忍不住埋怨。
    送走了快递后，两人在外头吹着冷风，无奈地望着放在门前地上的数个大纸箱。
    薛绍凰也面有难色。
    「抱歉……」
    在她旧家的房间打包行李时，她丝毫不觉得这些行李有多占空间。但她忘记自己即将暂住的是友人的狭小套房，若把这些东西全都搬进阿箏的房内，铁定是连走路的空间都没有。
    而她更没想到快递居然不会帮忙把她的行李搬上楼。从前的家有管理员，又有电梯，根本不需要烦恼这些。
    「这下怎么办？」阿箏也一脸苦恼。
    此时，提着早餐的许自华走了回来，看见堆在大门前挡住她去路的纸箱，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向侷促的两人，镜片下的眼睛微微瞇起。
    「嗨！」阿箏尷尬地笑了笑，向呆愣的薛绍凰使了个眼色，一同将许自华眼前的纸箱使劲搬开，「不好意思啊挡到你的路。」
    「没关係。」许自华点了点头，便打算进门上楼回到自己的套房。
    「等等！」阿箏灵机一动，叫住了许自华，堆起了笑容来，「自华，我们有件事想麻烦你。」
    「……。」手已放在门把上的许自华回头望了她们一眼以及满地纸箱，不悦地瞇起了眼睛。
    但儘管不悦，许自华还是帮忙把纸箱搬上了她们所在的三楼。
    而林箏的房间的确是塞不下她那堆行李，所以林箏又厚着脸皮想借放一些在许自华的房间。
    而许自华虽皱着眉，但还是回了一句：「自己搬进来吧。」
    六年后，薛绍凰没想过她竟又会来到许自华的房间。
    她的房间风格与从前一致，极度的简约，唯一的装饰就是她喜欢的明星海报。地上及床上没有多馀的物品，所有的物品都一丝不苟地摆放在原来的位置，也打扫得很乾净。
    「不好意思啊，暂时借放一下。」放下了最后一个纸箱，阿箏向许自华道谢。
    「谢谢你。」薛绍凰耳根发红。她不想麻烦许自华，更不好意思让阿箏一直替她道谢。
    许自华嗯了一声，神情平淡，令薛绍凰的心中五味杂陈。
    「什么时候整理好？」
    许自华还是跟从前一样，讲话只讲重点，对不在意的人完全懒得多寒暄。
    对，现在她在她心中，显然已划分到不在意的人那一区了。
    薛绍凰心里苦笑，觉得自己现在好卑微，「我会尽快处理好，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嗯。你们请便。」许自华点了点头，便坐到书桌前的椅子打开笔电，似乎也有些事情要处理。
    「谢谢你喔！」林箏笑着说，此时她口袋的手机响起铃声，她赶忙掏出手机，看了一下萤幕，拍了拍薛绍凰的肩，「客户的电话，我等一下再回来帮你整理。」
    「好，谢谢你。」
    阿箏带上门后，房间又归于安静，只剩下笔电无机质的运转声。
    薛绍凰望着密封的纸箱发呆，这才想起自己没带美工刀出来。
    她吞了吞口水，回头望向许自华坐在书桌前的背影，开口想跟她借美工刀：
    「对不起。」
    但率先脱口而出的却是道歉。
    薛绍凰一愣，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说了这三个字。
    但那确实是她一直以来深藏的内心话。
    她真的欠许自华一个道歉。
    对不起，当时没有察觉你不喜欢我碰你。
    对不起，当时不应该用这种方式离开你。
    对不起，当时不应该强行消失在你的世界，不给双方沟通的馀地，如今再相见，却只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许自华没有回头看她。
    「没关係。」
    正当薛绍凰以为她得到了许自华的原谅，几乎要哭出来时，却又听见她冷冷一句：
    「只是借放一下，没有关係，不用道歉。」
    许自华在装傻，又在她面前竖起铜墙铁壁，薛绍凰焦躁地站起身来，急道：「自华，你知道我不是在说这件事！」
    「闭嘴！」
    许自华忍无可忍地啪一声拍桌起身，抬头恶狠狠地瞪向薛绍凰，盛怒之下的她气势凌厉：
    「薛绍凰，我当时没告你强姦未遂，已经是仁至义尽！收拾好东西就滚出去！」
    朝薛绍凰怒吼完后，许自华就坐回椅子上，把手摆回键盘上，不再搭理薛绍凰。
    薛绍凰被吓傻了，她从来没有看过许自华这么愤怒过，然而随后而来的却是深深的愧疚。
    这是她应得的。她当年伤许自华太深，她的怒气是她应该要承受的。她无话可说。
    但，她难受之馀，却觉得许自华话中带有违和感。
    她看着许自华摆在键盘上的双手，那双手一动也不动，而是微微地颤抖着。
    她记得，许自华是个善于隐藏的人，她在极力隐瞒一件事时，只要她想，她可以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但却无法克制那双手微微的颤抖。
    心中有了底，薛绍凰迈步走向许自华，面上丝毫不见踌躇。
    「自华。」她走向许自华书桌旁，望着她倔强的侧脸，内心充满了愧疚，「我知道，你不是在气我这个。」
    「你是在气我当时完全封锁你，不给彼此沟通的机会，对不对？」
    「永远。」
    许自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垂下眼，开始小声地喃喃。
    「你当时说，永远，不再碰我。」
    薛绍凰痛苦地深呼吸一口气，失重的泪水滑过白皙的脸颊。那句话的决绝，沉沉地压在两人的心上，整整压了六年。
    当时被许自华拒绝的伤害，使她不甘示弱地回击，却又伤了彼此一次。
    其实这些都是可以好好沟通的，但年轻气盛的两人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是不顾一切地报復对方给予的伤害，却忽略了她们彼此有多么相爱。
    眼前的许自华看起来好脆弱，好像随时都会碎掉。
    薛绍凰忍不住上前两步，向她伸出手，想将她抱在怀里彼此大哭一场，然后和好如初，这样她又会重新回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轻柔地唤她：凰。
    「不过无所谓。」
    然而，许自华忽然扬起一抹残酷的微笑，方才的脆弱彷彿只是幻影。
    「因为我有男友了。」

 ５．那年情书

    闻言，薛绍凰伸出去的双手定在了空中，又默默地收了回来。
    苦涩的空气又再度流入她的呼吸系统，渗透肺内，直达心底。
    对，她有男友了。阿箏刚才早就跟她说过。
    「他是什么样的人？」薛绍凰听见自己麻木的问。
    「联发科工程师，年薪百万指日可待。」
    明明是一句炫耀的话，许自华语气却相当平淡，眼中也没有神采，让薛绍凰心里一痛。她直觉，许自华正在逞强。
    「他听椎名林檎吗？」
    「他喜欢中文歌。」
    「他会跟你一起追新番吗？」
    「他会陪妈妈看八点档。很孝顺。」
    「他会扭一些奇怪的扭蛋给你惊喜吗？」
    「不会。但无所谓。」
    「他喜欢你写的小说吗？」
    「我不写很久了。」
    「你不写了？」薛绍凰震惊地瞪大眼。
    许自华曾经拿过小说新人奖，出版过一本书。当作家一直是她的梦想。
    但现在，许自华却说她不写了。
    「我不写了。」许自华冷淡地回望她。
    「出社会后，光忙着赚钱都来不及了。台北的房租、生活开销、保险费全都要我自己负担，还要分时间给男友。我哪有空去写小说？」
    许自华叹了一口气，深黑色的眼中写满了疲惫。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有家里庇荫，在网路上发发图唱唱歌偶尔接案就好，还有间钱玩cosplay。」
    许自华这段话说得极度现实，令薛绍凰有些难堪，却又让她无法反驳。
    但，她却也很开心。
    她擦去脸上的泪水，破啼为笑，「你都有在看我的粉丝团？不然怎么会知道这些？」
    「……。」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许自华眉间浮现懊恼之色，索性别过头去。
    「自华，原来你一直都是我的粉丝。」薛绍凰很感动，「你什么时候开始看的？从我刚创立粉丝团开始吗？」
    「吵死了，只是工作需要。」许自华瞪了薛绍凰一眼，打开抽屉拿出美工刀，重重拍在桌角旁，「去收拾你的东西，然后滚出我家。」
    「工作需要？」薛绍凰讶异地眨了眨眼睛，「你现在在做什么？」
    分别六年，她有太多问题想问许自华。
    但许自华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她默默地吃着刚刚买回来的三明治，不再理会薛绍凰。
    薛绍凰摸摸鼻子，只好拿了美工刀，乖巧地去拆行李去了。
    虽然许自华现在对她的态度有如刺蝟，但她会关注她的动态，就代表许自华是在乎她的。
    即使知道不应该，但薛绍凰的心中却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我来了。」
    阿箏推开许自华的房门，望了一下各做各事的两人，松了口气，也蹲下来帮薛绍凰拆纸箱整理东西。
    薛绍凰的衣物箱都在阿箏的房间，在许自华的房间内则是一些杂物。
    cosplay的道具、她收藏的各种书籍、娃娃模型、还有一些不知道该如何分类的物品等等，要整理起来是一项大工程。
    「你这些书可以丢了吧？」阿箏皱眉看着快要爆炸的书本箱，「有好几本都发黄了……」
    「不能丢啦！」薛绍凰急道，「这些都是我的收藏！」
    「但我家没有空间可以放这么多书啊，反正我看你也没在翻，留着干嘛？」
    薛绍凰无奈地低下头来，不捨地看着她的收藏们，面对她现在的处境：「好啦，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我来看看有哪些书是能马上卖掉的，不行就直接丢二手书回收。」
    阿箏翻了个白眼，随意抽起一本满是灰尘，名为《皇华若梦》的bl小说来，翻至书末看年分，「哇，这本《皇华若梦》都出版七年了，要卖也不知道要卖给谁，就丢二手书，可以吧？」
    阿箏望向薛绍凰，却发现薛绍凰痴痴看着她手上的书，眼神充满着依恋，随后又转为浓烈的悲伤。
    她察觉好友不对劲，又低头看向手上这本《皇华若梦》，瞪大眼睛，终于知道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完全不敢回头。
    因为《皇华若梦》的作者，就在她们身后喝着早餐奶茶。
    阿箏吞了吞口水，她这辈子最尷尬就是现在。她想把《皇华若梦》放回箱内，但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书上的灰尘，把书递给薛绍凰，向她投去『你自己看着办』的眼神。
    这本书，就是许自华当年写给薛绍凰的『情书』，别人的情书，她可没资格处理，也没胆子在作者面前处理。
    《皇华若梦》这本书，让当年十七岁的许自华得了bl小说新人奖铜赏。
    故事背景是架空古代。主角是一名充满才华的皇子，无心于江山，更不在乎皇位争夺，只醉心于音律诗画和各色美人。
    皇子身边有名忠心的小太监，叫小华子。小华子年幼时被皇子意外所救，就此对皇子忠心耿耿，对其他人都是不冷不热的。
    小华子学习能力极强，除了学会了保护皇子的功夫外，在诗赋方面也耳濡目染，久了竟也有一番见解，能跟皇子论上两句。
    皇子颇为欣赏，此后更常让小华子在近身伺候。
    有日，当小华子在为皇子磨墨时，皇子忽然伸手扣住小华子的下巴，望着他白净的脸，英俊的脸笑得曖昧：
    「小华子允文允武，相貌也颇得本王心意，本王很是喜欢。」
    小华子一愣，脸红低头，连忙打揖道不敢。皇子见状放手大笑，也不再打趣他。
    却不知，小华子这份忠主之情，竟在他无意调戏间转为了不该有的痴恋。
    只要是美人，皇子男女不拘，皆是一笑纳入怀中。
    小华子总在帘帐外听着皇子临幸美人的声音，心中难过，却神色如常的伺候着皇子，这份无法言说的心意，只能藏在心里。
    后来，皇子不免俗地被捲入皇位之争。
    为护皇子周全，小华子甚么事都做，见血的，污秽不堪的，都做了。几次生死交关之际，甚至连皇子亲信背主之时，他都在皇子身边，永不离弃。
    皇子对小华子的多次救命很是感激，但终究只是讚了一句：「你是个忠心的，本王会记在心里。」
    最后，皇子登上了那九五之尊，将王妃封后，宅中妻妾也各自封妃封嬪。
    而小华子，也成了总管太监，权势滔天。
    登基数年后，亲王叛变逼宫，小华子仍是护在皇帝面前。但这次，却没躲过死劫。
    最终，小华子替皇帝受了一剑，倒在了皇帝的怀中。
    临死前，他看见皇帝的泪水，听着皇帝焦急地吼着他的名字，满足地笑了。
    吾皇，在您心中，我迟早会是褪色的记忆。但您，永远是我心中那道最明亮高贵的黄。
    －－
    作者表示：一生林檎厨
    写现代gl文不提林檎我真的会死哈哈哈
    然后在gl文里偷渡bl爽

 ６．那年定情

    这本书，他人看来就是本普通的bl小说。由于是悲剧收场，文内又没有任何令人脸红心跳的描写，文中情节细看也有不少瑕疵。
    即使有铜赏跟『十七岁谜之美少女作家』的名号加持，这本书销量也是平平。
    甚至在当时，还有人在网路上不客气评论：
    『十七岁，还是乖乖读书吧，回去练练再来』
    『评审会给奖纯属炒作吧』
    『书封吹成那样内容根本还好』
    此类的酸言酸语，在网路上吵了一阵子。
    但薛绍凰跟许自华，却不在意书的评价。因为只有她们知道，这本书的真意是什么。
    当薛绍凰买下这本书之时，并不知道是许自华写的。她只是正巧看到网路上对这本书的评论，下意识地记住了这本书的标题。
    《皇华若梦》，皇华，凰华－－简直就像在讲她跟许自华一样。
    就为了这理由，她就鬼使神差地买下了这本书，于一假日午后开始阅读。
    在阅读其行文时，薛绍凰便隐隐有种熟悉感。而书中的皇子及小华子，其相处模式，以及文中形容角色的细节，更是越看越有她跟许自华的影子。
    人与人的关係，即使看似平等，仍是有上下地位之分的。那时，在她跟许自华之间，确实是她比较强势。而许自华总是顺着她，只顺着她一个人。就跟书中的皇子和小华子一样。
    而正是这份特别，让她不知不觉沉溺其中，让当时的男友变得可有可无。
    回过神来，她已用讯息甩了只想跟她上床的男友，却迟迟不敢向许自华表明心意。
    『在你心中，我迟早会是褪色的记忆。但你，永远是我心中那道最明亮高贵的黄。
    一辈子，都会是。即使你永远不会知道。』
    书的后记，就只写着这么一句话。
    在读完整本书后，薛绍凰流下了泪，情绪激动不已，为小华子的结局悲痛，却又涌起了无边的勇气。
    还没确定这本书的作者是谁，薛绍凰就认定了这本书是许自华写的，凭她的直觉。
    平復情绪后，她打了电话给许自华。
    『喂？绍凰，怎么了？』
    电话那头响起许自华的声音。小华子对皇子说话声音总会不自觉放柔，许自华也是。
    『你不是小华子，我也不是皇子。』
    听见薛绍凰劈头就是这句话，许自华愣了一秒，便倒抽一口气，满头大汗地慌张结巴起来：『等等……你、你怎么知道……』
    『等我，我半小时内到你家。』
    她说完就掛掉电话，以最快的速度化好妆搭好衣服，便衝出了门外，招来计程车直达许自华的家。
    于房内，许自华看了一眼如往常般打扮亮丽的薛绍凰，又看看她手上那本书，脸简直红得要滴出血来。
    太丢脸了。
    还有比擅自以暗恋的人跟自己为蓝本私下创作，结果被本人发现还要丢脸的事吗？
    而且那位本人还跑来亲自跟她对质了。
    好想死。而且为何故事性别换了时代也换了，薛绍凰还认得出来？
    她不敢再看薛绍凰了，心中忐忑不已，低头小声道：「绍凰，你……手上那本卖给我好了。」
    许自华害羞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虽然她今天是来表明心意的，但她很乐意多欣赏一下，于是她板起脸拒绝：
    「我不要。」
    许自华无力地讨饶，依然不敢看薛绍凰：「你不要这样，你知道我没什么钱……铜赏的奖金也都给我妈了。」
    这个傻瓜居然以为我要她的钱。平常那么精明，怎么这时候呆成这样？
    薛绍凰又气又好笑，佯怒道：「原来在你眼中，我就是个花心的皇子喔？」
    「你换男友换很快。前阵子不是又分掉一个吗？」许自华咕噥。
    薛绍凰上前一步，「所以你一直在吃醋？」
    许自华垂头退后一步，眼中蓄起水气：「……我哪有资格。」
    平常冷静自恃的她此时看起来楚楚可怜，让薛绍凰既是心疼又是怜爱。
    她看着许自华大力吸吸鼻子，但眼中的泪水还是滑了下来。
    她居然不争气的哭了。许自华顿时觉得脸都丢光了，乾脆握紧双拳，胀红着脸豁出去自暴自弃道：
    「现在你发现了。对，我就是喜欢你没错。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喜欢你，你觉得噁心就别跟我做朋友了。就这样。」
    「笨蛋。」
    实在忍不住了。薛绍凰伸臂将她娇小身躯拥入怀中，把许自华的头紧紧抱在胸前，她的泪水沾湿了她新买的衬衫她也不介意。
    「……咦？」许自华茫然地眨了眨沾湿的眼睫。她现在被薛绍凰的体温包围，鼻腔里都是薛绍凰身上的伊兰香水味，完全无法理解现在的情况。
    薛绍凰温柔一笑，低头将许自华的额前瀏海拨开，吻向她发烫的光洁额头。
    「你不是小华子，我也不是皇子，所以我不会给你这样的结局。」
    「你在我心中，也不会是褪色的记忆。」
    「我喜欢你，自华。」
    我喜欢你，自华。
    即使当年被你拒绝，即使现在被你冷淡对待，也还是一样。
    当时定情的甜蜜回忆涌上，但对比如今许自华带刺的态度，记忆再甘美也通通成了苦涩。
    「丢了吧，二手书应该也不愿意收吧。」对自己十七岁满怀情意的心血之作，许自华冷言批评。
    「我不丢！」薛绍凰将书抱在怀中，坚决道：「这本书，对我来说很重要！」
    「……随便你。」许自华冷哼一声。
    夹在这前情侣中间，阿箏快尷尬死了，随意寻个理由要逃跑：「呃我想念我爸妈了，我去给他们打个电话喔～」
    说完，阿箏便夺门而出，留下默默相对的两人。
    薛绍凰知道，现在的许自华除了叫她滚外，是不会主动搭话的，于是鼓起勇气先发制人：
    「自华，我们必须谈谈。」
    「我跟你已经没什么好说。」许自华撇过头去，完全不看她。
    这样的回答，薛绍凰毫不意外。
    「我没有想要与你復合的意思，你可以放心。我想跟你谈的是公事。」
    好吧，说没有復合的意思完全是骗人的。但她清楚现在绝对不是提復合的时机，何况比起感情復合，她更急着解决她的经济问题。
    听到这句话，许自华这才转过头来看向薛绍凰。
    「自华，你是不是从事与网红相关的职业？」
    许自华刚刚说，她会追踪她的社群帐号是为了工作。那她八成是在网红经纪公司工作，或是相关產业，需要为產品找通路，让自家產品被看见。
    现在网路经济盛行，许多人依赖网路的程度简直就跟氧气一样，没了就无法呼吸。
    而自媒体更是百家争鸣，很多网路名人的粉丝，可能还比在线上的明星多。只要对了大眾的口味，任何人都能靠着一支影片或一个事件，在网路上爆红，收穫大票粉丝，幸运的还能开创自己的事业。
    但这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许自华扬眉，「你要我引荐你？」
    许多素人们在网路上爆红，于是网红的经纪公司也因应而生。他们能让网红专心创作，剩下的行政、业务、接洽厂商都可帮忙打理，也能主动帮网红争取商案，为双方创造更多收入。
    薛绍凰有些开心。她还是跟以前一样，毫不费力地察觉到了自己的想法。
    然而，许自华接下来的话却说得毫不留情，说得薛绍凰面红耳赤。
    --
    作者:羞耻铺类的一章爽

 ７．无名小卒

    「你还不够格。」
    「是粉丝数不够吗？」
    「不只。」许自华拿起桌上的手机滑着，看着薛绍凰社群软体上的贴文，不客气地评论：
    「你从六年前开始经营社群，但现在的粉丝人数仍然没破万，这速度太慢。」
    「而你因为翻唱过一首歌上了新闻，但那只是曇花一现，远远不够。」
    「我之所以会追踪你的帐号，是因为你是公司抓来的大数据之一，为了工作我必须追踪。但这不也代表我们有意愿要签下你，还要再观察。」
    被这样毫不留情的批评，薛绍凰很气馁，但仍不想放弃：
    「要怎么样，你们才会签下一个网红？」
    「定位明确的，有潜力的。」许自华无情道，「就我看来，你只是个普通网美，这两样条件都没有。」
    「自华，我真的需要一个机会。」
    儘管被说得一无是处，薛绍凰还是低声下气道：「我知道我有不足的地方，还请你指点。」
    许自华不解地望着她。
    记忆中的薛绍凰虽没什么千金架子，但对谁也都是不卑不亢的，从前偶尔吵架时也都是自己先低头。
    如今居然为了一个被引荐的机会姿态摆得这么低，这不像她。
    又想到她好好的信义区豪宅不住，居然跑来跟林箏挤这小套房，还把家当都寄了过来，看来是家中遇到什么困难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变故，才会让她在这里向自己苦苦哀求？
    抑下心中贸然出现的心疼感，许自华仍是板着一张脸：
    「网红没那么好当，你还是去找工作吧。」
    见许自华还是那副八风吹不动的样子，薛绍凰真的急了：
    「如果我的作品再一次爆红，你就会答应我吗？」
    「影片上传后，一个礼拜内点阅率破三十万。」沉吟了一会，许自华开出条件，「你办得到，我就帮你接洽。」
    「好！」
    后来阿箏又回来，帮着她好不容易整理完她的行李后，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薛绍凰决定忍痛将占位置的藏书跟画册全数卖给二手书店，唯独留下了那本《皇华若梦》。而模型也决定卖给游戏店，毕竟阿箏家真的没有空间放，让她等着上网卖个好价。
    由于书的数量破了三十本，可以用二手书店的宅配服务，但还是要暂时借放在许自华家几天。
    为了答谢许自华同意借她放书，薛绍凰想请她一起吃顿饭，然而却被乾脆地拒绝了。
    「不需要，钱省着点用。」
    冷冷丢下这句话后，许自华就碰一声关上了自家的门。
    薛绍凰只能无奈苦笑。看来许自华也察觉到她有困难了。自己搬来这里还寄了家当过来，明眼人都知道她经济上出了问题。
    「在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有发生什么事吧？」
    一走出公寓要去买饭，阿箏便连忙问。
    于是薛绍凰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一个礼拜影片破三十万？」听到这苛刻的条件，阿箏张大了嘴，「这很难吧？」
    「确实很难。以我没到万人的粉丝人数来说。」但她当时根本没其他选择。不管怎样，接下来只能想办法达成许自华的条件了。
    「那你要怎么做？」
    「首先去找工作，我知道光靠接案是不够的，也要快点找房子，不能一直麻烦你。」
    薛绍凰说，「先等安顿下来，再来想拍片的事吧。」
    「你也可以用我房间拍片录音啊，反正我平常都在外面跑业务。」阿箏拍了拍她的肩，「加油，有什么需要的别跟我客气。找不到工作的话，就跟我一起来卖保险好了。」
    「我才不会找不到工作！」薛绍凰笑道，她还是对自己的条件有些信心的。不过是找份能餬口的工作，她才不信有这么难！
    结果真的很难。
    「两年都在接案啊……没有出来工作过吗？」
    「我们公司要的是更全能的人才。」
    「为什么一毕业没有出来找工作呢？」
    将近年底，工作本来就不好找，而毕业后履歷上的空白，更让薛绍凰的求职之路相当艰难。
    难得有一家录取她，但开出来的薪资实在是污辱人。美编的职缺，22k月休四天是什么鬼条件！她的能力绝不止这个价！这样还不如去打工领时薪！
    薛绍凰总算体会到了社会的残酷，过去她在父母的羽翼下被保护得太好了，求职的连番挫折，让她忍不住开始怀疑起自身价值来。
    只有自己一个人，真的有办法在台北这个城市生存下去吗？
    后来，她还是找了一个在咖啡厅的打工应急用。傲气是不能当饭吃的，她还是得生活。
    她从来没有打过工，所幸平常会下厨，内场的工作也很快就上手了。不过现在是冬天，她居然得用冷水洗碗盘，让她心中暗暗叫苦。从前在家里，她都是用洗碗机的。
    店名叫小小查理咖啡，老闆是个未满三十的年轻男人，不会刁难员工，就算遇到了奥客，也会出面挺员工，是难得的好老闆。
    而且老闆还看过她当时爆红的翻唱影片。
    「你好，叫我查理就好了。是说我觉得你很眼熟耶。」
    面试当天，穿着时髦的查理跟她才于桌前坐定，都还没看她的履歷表，就瞇着眼打量着坐在眼前的薛绍凰。
    「咦？」端坐在椅子上的薛绍凰，回望着将身子前倾的查理，笑得很尷尬。
    「喔天啊我刚刚是不是说了很老套的搭訕台词？」查理睁大眼睛，双手忽然摀住嘴巴，又笑得很灿烂，露出一口白牙：「唉唷，放心啦，我喜欢的是男人。」
    薛绍凰愣愣地点了点头。没想到老闆就这样若无其事地对她出柜了。
    「啊我想起来了！」查理忽然双手一拍，从椅子上跳起来兴奋地指着她叫道：「你是不是那个曾经翻唱过喵电感应的女生！」
    「对，就是我。」薛绍凰微笑，大方承认。
    那是两年前的影片了，没想到如今她的翻唱还会再被提起。
    自从新闻报出来后，她在现实中有时会被认出来，但随着热潮消退，这种情况也减少了许多。
    喵电感应是电音团体劝世宗亲会所推出的电音洗脑歌，在两年前造成了话题，有许多网路歌手推出了各种形式的cover版，她也是其中之一。
    当时她跟会beatbox的朋友合作，弹着吉他唱歌的影片刚好搭上了热潮，点阅率也破了五十万，涨了一票粉丝。
    然而后来她就没再翻唱过中文歌，只唱一些她喜欢的日文歌，热度并没有延续下去。
    而那位朋友，之后也没再玩过音乐，而是签了职军从军去，后来也没有连络了。
    「哇，没想到网红居然会来我的店面试！」查理笑得很开心，「我超喜欢你翻唱的那首！」
    「……谢谢。」
    薛绍凰的笑有些黯然。之前，她也觉得自己算个小网红，但被许自华不留情地批评后，她深深觉得自己不配称为网红，只是个自以为是的无名小卒罢了。

 ８．针山之舞

    「那就欢迎你加入我们啦！」
    于是她就这样爽快的被录取了。所幸查理并没像其他公司的老闆一样问东问西的，虽然咖啡厅打工不在意学经歷。
    开始打工后，半个月也很快就过去了。
    她仍然住在阿箏家中，东西也卖掉了一些，但还是挺佔位置的，依然需要厚着脸皮，将部分行李借放在许自华家中。
    而许自华对她仍是态度冷淡，薛绍凰虽然心中难受，但也没办法多说什么。
    不知不觉中，距离圣诞节只剩一个礼拜。
    圣诞节对商家来说可是一个大日子，许多店家都会在店内办活动，以争取更多顾客。
    看来到时候又有得忙了。
    开店前一小时，薛绍凰一边为圣诞树环上繽纷的彩带，一边心想。
    「凰大你圣诞节那天能帮我个忙吗？」查理兴冲冲地从厨房跑过来。
    自从认出她的身分后，查理立刻就追踪了她的粉丝团，发现她的粉丝都喊她凰大，查理就也这样叫她，而其他员工也跟着一起叫，让薛绍凰颇为无奈。
    在职场被这样称呼，她觉得很奇怪，试着纠正了他们几次，但查理仍执意要这样叫，她也就不管了。
    「好啊，圣诞节我有排班。」做服务业的，很少能在这种热门节日放假的。
    「太好了！当天你不用上班了。」
    「什么？」
    「来来来，先坐下来说。」查理神秘兮兮地拉起薛绍凰的手，于店内角落桌旁坐了下来。
    「是这样的啦，圣诞节那天，我们店已经被包下来当求婚场地了。」
    「谁那么大手笔？」薛绍凰很惊讶。其他日子就算了，居然在圣诞节包下他们家咖啡厅，这费用可不便宜。
    「我表弟啦。」查理笑着说，「其实场地我没跟他收钱，毕竟是自己弟弟嘛。他难得遇到了想结婚的女生，当然要帮忙啦。」
    「了解。那老闆要我帮什么忙？」
    查理开始说起当晚的流程。圣诞节当天晚上，店内的客人将会由查理的朋友坐满店内，而薛绍凰则在店内的小舞台上演唱一些应景的圣诞歌曲。
    之后，表弟将会带着女友前来，等他们吃完后，薛绍凰则要开始唱火星人布鲁诺的marryyou，舞台后的白墙上也会投影出男女主角相识的影片。
    之后老闆的朋友们，将会大声欢呼，之后依照顺序将玫瑰花递给女主角。当女主角感动不已时，男主角则会拿出戒指向他求婚，等女主角落泪答应，为这次的求婚惊喜划下完美句点。
    「唱歌的酬劳一定会给你的，你放心吧！」老闆拍拍胸脯。
    「好。」薛绍凰一口答应。
    能赚外快当然好了，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圣诞节当天晚上，老闆让他的朋友们都坐定位后，才把门上休息中的牌子换成开店中。
    而她则抱着木吉他坐在小舞台上试音。
    平安夜那天打烊后，她还特地留下来排演求婚的流程，不过还是有点小紧张。
    求婚可是大场合，她希望表现完美，留给男女主角美好的回忆，也不负老闆所託。
    「他们快来囉。」老闆看着手机，对此次的求婚帮手们提醒道，而薛绍凰清了清喉咙，也开始打起拍子，于台上唱起经典的lastchristmas，带点磁性的歌声随即流淌于店内。
    帮手们耳朵一亮，不由得看了看台上专注演唱的凤眼美女。薛绍凰的歌声辨识度很高，是具有个性的女中音，富有感情，颇为抓耳，他们都听得很享受。
    第一个段落刚结束后，男主角牵着女主角的手推开了店门，清脆的风铃声随之响起。
    薛绍凰手上刷着吉他和弦，好奇地将视线投去，却看见了此时她最不想看见的人，眼睛不由得瞪大。
    那是许自华。
    她今天化着淡妆，穿着一身砖红色衬衫束腰洋装，身边站着一个高出他半个头的男子，两人的手紧紧牵着，十指交扣。
    此景刺激得薛绍凰脑袋一阵晕眩，手下险些落了拍子。
    许自华被黄彬牵着走入店内，随即入耳的便是再熟悉不过的歌声。
    她往台上望去，看见神色错愕的薛绍凰，双脚直接僵在原地。
    然而那错愕不过是一瞬，薛绍凰立刻扭过头去死盯着歌词本，歌声依旧悦耳，在场的人也没听出什么差错。
    「自华，怎么了？」黄彬回头温和地问，带位的服务生也疑惑地望着她。
    「……没什么。」许自华低着头，发颤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黄彬的手，随着男友走向早已预定好的位置上，嘴角不由自主地渗出一丝苦笑。
    这还真是个大惊喜啊。
    黄彬肯定也没想过，请来助阵的求婚帮手，居然是女友的前女友吧。
    多么残酷的巧合。
    坐定后，精緻的菜餚接二连三地送了上来，许自华食不知味地吃着，心不在焉地与对面的黄彬聊着天。
    纵使她不想去看台上的薛绍凰，但她的歌声仍继续从舞台上传来，与牛排一同滑入她的体内，沉甸甸地提醒着她的存在。
    终究，许自华还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往舞台上望去。
    儘管薛绍凰只是穿着格纹衬衫跟牛仔裤，于聚光灯下专注演唱的她，仍然是那么夺目耀眼，宛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而她的思绪则化作飞蛾，无怨无悔地向她飞扑而去－－
    「自华？」
    「嗯？」
    男友的呼唤总算将她召回了现实，许自华及时收回目光，微笑望着黄彬，望着这个理想的斯文男人。
    是的，理想的男人，理想的结婚对象。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不该让任何变数破坏这一切。
    她强迫自己冷静。她不能当自取灭亡的飞蛾。
    「你认识台上的歌手？看你看得那么入迷。」
    「以前见过。」许自华本想简单带过，又补上一句：「也听过她的作品。」
    「你喜欢她的歌？」
    岂止是喜欢她的歌？
    许自华沉默地点了点头，用纸巾擦了擦嘴角，垂下眼眸，掩去那不该有的情感。
    不知道女友的心思，黄彬只是笑吟吟地想：表哥真会找，刚好找到自华喜欢的歌手，真巧。
    自从发现今晚的女主角是许自华后，薛绍凰心头的苦涩便漫到了喉咙。
    她居然正在用自己的歌声，为许自华男友的求婚助阵，打造出一个浪漫的情境。
    这噩梦般的现实正摆在眼前，密密麻麻的杂讯又浮现在她眼前，她那症状又开始发作。
    不行！
    她还是必须咬牙唱下去。
    她是有拿酬劳的，她不能毁了这次老闆给的机会。
    她需要钱！
    一想起自己的经济压力，杂讯很快就散去，她的眼前又恢復清明。
    纵使这次的表演，彷彿叫她在针山上笑着跳舞，刺得她鲜血淋漓，她还是要让表演令人满意。
    等男女主角用完餐后，老闆向她打了暗号，她了然地点了点头，等这首歌结束后，便开始奏起那首求婚名曲marryyou。
    『it&#039;sabeautifulnight,we&#039;relookingforsomethingdumbtodo……』
    当她开始唱起热情欢快的marryyou时，灯光转为朦胧的昏黄，查理也按下了投影机的按钮，将影片投影至薛绍凰背后的白墙上。
    那影片是她与黄彬相识的过程，他们两人的合照搭配着薛绍凰的歌声，一张张地被播放出来。
    薛绍凰的脸色十分苍白，然而她闭上眼，仍然尽责地唱着歌，在他们亲密的贴脸自拍之前。
    许自华不忍再看，也闭上了眼。
    这画面太残忍。
    她其实早已察觉到黄彬今晚想要做什么。
    她交往两年的男友可不是对节日上心的男人，有时还会忘记节日，从来不会主动订什么餐厅。
    在他靦腆地说出他圣诞节已订好餐厅后，她便知道，今晚她将会从女友变成未婚妻。
    她本想配合演出，扮演一个惊喜而感动的女人，满足在场眾人的浪漫幻想。
    但当薛绍凰出现在这场求婚秀中，她光是要维持微笑就费尽全力。
    『whocaresbaby,ithinkiwannamarryyou』
    这句歌词，她曾也听薛绍凰对她一个人唱过。于那无忧无虑的岁月中，在她发红的耳边轻轻唱着。
    她何尝不知道薛绍凰对她的感情依旧没变？
    这场求婚秀，对薛绍凰来说太残酷，对她来说也是。
    刚进店内之时，她那一闪而逝的愕然及痛苦，闭上眼仍歷歷在目。
    还是让这场闹剧早点结束吧。
    「我答应你。」
    许自华睁开泪湿的眼睛，将嘴角的弧度弯得更深。
    「咦？」黄彬愣了愣，随后才傻笑起来，「好、好！」
    被请来的求婚帮手都傻了，只能看着男主角从口袋里掏出鑽戒，扶着女主角伸出来的手，小心翼翼地将戒指套在无名指上。

 ９．遵守承诺

    查理也傻了，这跟他预想的流程不一样，都还没开始送花的环节呢。但女主角一样被感动到哭了，他们的企划还是成功了。
    于是他还是大声欢呼鼓掌，随后求婚帮手们也开始附和般地大力鼓掌，发出浮夸的尖叫声，彷彿要掀开整个屋顶。
    求婚企划在欢欣的气氛下落幕。等男女主角手牵手离去后，帮手们也一哄而散，查理也笑嘻嘻地将酬劳给了薛绍凰。
    「今天谢谢你啊，凰大。今天的影片我剪好后，会放到我们店的粉丝团，到时候也会tag你的。」
    薛绍凰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接过数张千元大钞。从许自华走进店门后，她就不敢去看他们俩人，深怕多看一眼，自己的歌声，就会失控地变成大吼：不要！不要答应他！不要跟他结婚！
    查理见薛绍凰脸色不好，担心问：「你还好吗？是月经来吗？要帮你泡杯黑糖水吗？」
    不想解释太多，薛绍凰从善如流：「没关係，我回家吃止痛药就没事了。」
    「好喔，回去早点休息喔！」
    送走薛绍凰后，查理心下讚道：凰大真是敬业，生理痛还是把说好的表演完成了，要在粉丝页上多说她两句好话才行。
    背着吉他走出店外，薛绍凰缓步走在充满圣诞欢乐气氛的街上。
    欢乐的圣诞歌曲响遍了大街小巷，在这个成双成对的节日里，面无表情的她垂头与情侣们擦身而过。
    刺人的冷风迎面扑来，滚烫的泪珠承受不住情绪的重，失控地滑落脸颊。
    她恨许自华的未婚夫，却更恨自己。
    恨自己六年前那愚蠢的决定，尤其恨自己现在的无能！
    她清楚的知道，她根本比不上许自华的未婚夫。
    就算不看性别，年薪百万指日可待的联发科工程师，她一个咖啡厅的打工族是要比什么？瞎子都知道要选谁！
    出了社会，爱情就不再是你爱我我爱你那么简单。家长友人的看法、经济能力等等全都会影响恋情的结果。
    她现在什么都无法给许自华，她根本没有资本跟人家争！
    但她就是做不到祝福。
    当年她为她唱歌，她为她写文；如今她仍为她唱歌，但她却不再写了。
    纯粹的恋情早已逝去，只徒留她无处安放的痛悔。
    当薛绍凰回到家中时，正盘腿坐在床上的阿箏吓到了，立刻把手中客户保单丢在一旁。
    不是去唱了求婚的case，那么欢乐的场合，怎么把眼睛哭得那么肿？
    「怎么了？」
    薛绍凰垂头丧气地坐上床，将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阿箏听得傻了。这么狗血的事情居然也让薛绍凰遇到了。而在这种情况下，薛绍凰还能把歌唱完，这份坚强倒是让她真心佩服。
    她也只能拍拍薛绍凰的肩，见她伤心成这样，她自然不会说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之类的废话。
    然而她却也觉得这对薛绍凰来说不见得是坏事。
    虽然残忍，但认清事实后，薛绍凰也该死心了吧？无果的恋情，还是早日放下的好，毕竟人家都要结婚了啊，死守着她又有什么意思？
    隔天薛绍凰睡醒时，已经是早上十点。
    阿箏早已去参加公司晨会，看见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她吓得从床上跳起来，随后又想起今天她排休，松了口气后，小腹却传来阵阵闷痛感，裤底也有不妙的湿意。
    她立马下床拉下裤子确认，再看看床单。月经居然来了，所幸没弄脏人家的床单。
    放下心来的她，赶忙拿了片卫生棉撕开垫着，然后开始寻找止痛药，却发现自己止痛药早已经吃完，而阿箏根本不会经痛，所以没有买止痛药。
    该死，她怎么没早点补货？
    薛绍凰责骂自己。她的经痛很严重，没止痛药会痛不欲生。
    更强烈的痛又猛然袭来，使她忍不住皱着脸，抱着肚子蹲了下来，额间浮现一层薄薄的冷汗。每个月的这时候，她总会恨自己生为女人。
    许自华也跟她一样，是经痛会痛得死去活来的体质。
    ……。
    实在是痛得受不了了，薛绍凰还是抓起手机，也顾不得自己现在素顏，拨了电话给许自华。因为有东西借放在她家里，加上她们之间的那个约定，许自华不得已解除了她的黑名单。
    铃声响了三声后，冷漠的声音从手机传来：
    『喂？』
    『自华，你在家吗？』薛绍凰飞快地问，今天是星期三，其实对方上班的机率比较大。
    没错，除了求救外，她其实还想找藉口听听对方的声音。她就是这么无可救药。
    『我经痛，你那边有止痛药吗？』
    『……。』
    电话掛断了。
    正当薛绍凰以为对方不想搭理她，而露出苦笑时，门铃却响了。
    薛绍凰赶忙撑着床缘站起身，扶着肚子去开门。
    穿着格纹睡衣的许自华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一手拿着止痛药，一手则拿着盛着开水的马克杯。
    「坐好。」许自华指着床命令。
    薛绍凰乖乖地坐了下来，接过马克杯，看着许自华取出包装下的药丸递给她。
    她赶紧将药丸丢入口中，饮下杯中水。水温刚好，不会太烫也不会太冷。
    许自华还记得她是猫舌头，这让她感到一阵温暖。
    「早餐吃了吗？」
    「还没。」
    许自华转身迈步离开，三十秒后又带着一块圆麵包出现，拆开包装后，一样是面无表情地递给了薛绍凰。
    「谢谢。」薛绍凰感激地接过，咬了一口。是红豆口味的。她又喝了一口温水。
    「吃完就继续休息。」
    丢下这句话后，许自华就要转身离开，薛绍凰本能地叫住她：
    「等等！」
    「……。」许自华转过头来，眼神仍是淡淡的。
    她自己也愣了，她知道只是不想看到她那么快离去，只好随意找了个话题：
    「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网红经纪人不用打卡。」许自华简略说明，「而且他睡在我这。」
    短短七个字，就刺得薛绍凰说不出话来。
    求婚成功后的夜晚，该是多么旖旎。许自华右手无名指上的鑽戒闪得她别过了眼神。
    「……恭喜。」
    她泛白的嘴唇吐出了违心的二字。
    「谢谢。」薛绍凰的反应她都看在眼里，但许自华环起胸来，不容许自己再动摇，「你昨晚唱得很好。」
    薛绍凰确实有不错的本钱。在昨天那种情况下，她的表演并没有失去水准，薛绍凰的精神力比她想像的还要强。
    她不只是她年轻时所崇拜的幻象，也不是不堪一击的温室花朵。
    或许她真能走红？
    能得到许自华的讚美，原本应该要开心，但想起昨晚种种，她却高兴不起来，只能苦涩的扬起嘴角。
    「昨晚我其实很痛苦。」她索性坦承：「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唱完marryyou的。」
    每唱一句歌词，都像是被割了一块肉下来。那是精神上的凌迟。
    她们在热恋期时，她也曾经从背后抱着许自华，于她耳边唱过这首歌。
    当时许自华害羞到无法睁开眼睛，而她事后也为自己的肉麻起了鸡皮疙瘩，但更多的却是盈满心中的甜蜜。
    那时的自己肯定没想过，几年后竟会有另一个男人借用她的歌声，去向许自华求婚，而她却无从抵抗。
    想到这里，她又悲从中来，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
    「我知道。」
    许自华不忍再看薛绍凰，别过了头。她的泪水会让她心软。
    「所以我们不要联络了，这样对你我都好。」
    「我跟你已经不可能了。」
    「我知道。」
    忍着心碎的痛，薛绍凰握紧了膝上的双拳，抬起了头来，眼眸闪着泪光却透着坚毅：
    「但你答应过我的，点阅率一周内破三十万，就要引荐我。你要遵守承诺，自华。」
    许自华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１０．一夕爆红

    一看见许自华回来，在床上赖床的黄彬便坐起身来。
    他看着自己昨晚送的戒指套在未婚妻无名指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然后跳下床，向她张开双臂。
    许自华笑了笑，依他意思走向他，被黄彬拥入怀中。
    晨光由窗外洒入，温柔地裹在这对未婚夫妻身上，岁月静好。
    这样抱着未婚妻，黄彬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手也不安分地滑向她的臀部，却被许自华打掉了手，拒绝地推了推他胸膛。
    「还是不行？」黄彬很是无奈地将手移开，「我们迟早都要结婚啊，要生小孩的。」
    听到生小孩这三字，许自华闭上眼掩饰心中抗拒，摇了摇头，「你答应过我的。」
    「好啦，我们来谈正事。」黄彬叹了一口气，拉着许自华于床上坐了下来，「婚礼我妈已经在看日子了，订婚跟结婚就照你的意思，一起办吧。」
    许自华微笑点头。
    「对了，婚礼真的不请你弟来参加？」黄彬皱眉，「这样女方亲属就没有人了，他也是你唯一的亲人啊。」
    许自华冷冷一笑，「他不配。」
    很早之前，许自华就没把弟弟当家人。他的人生，河水不犯井水，皆与她无关。
    黄彬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他这个未婚妻虽然性情冷了些，但大部分的事都顺着他，平日也识大体，却不知道为何跟弟弟势同水火。
    黄彬生长在兄弟和睦的家庭，跟表哥查理感情也好，实在不能理解亲人间怎么会走到这种地步。但问许自华，她却又不愿意解释。
    许自华扬了扬嘴角，「好了，我们一起去吃早餐，吃完后就去上班吧。」
    黄彬也只请了半天假。现在两人都处于事业的上升期，为了求婚请半天假已经是极限。
    黄彬搂了搂许自华的肩，「其实我可以养你的，你不用那么辛苦。」
    许自华摇了摇头，「我要有自己的事业，我们一开始就说好的。」
    她从没打算成为名为家庭主妇的笼中鸟，笼中鸟的下场如何，她从小就看得明白。
    黄彬笑着叹了口气，带着无奈，又带着欣赏。无奈的是许自华无法成为母亲要求的完美媳妇，欣赏的是她一如初识，坚强又独立，从未变过。
    薛绍凰瞇着眼躺在床上，脑袋昏昏沉沉，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等睡醒后，已经是下午三点，腹间折磨人的经痛也消失无踪。她缓缓坐起身来，习惯性地打开手机，便看见脸书通知有人tag她的粉丝团。
    她点开fb的通知。
    是查理。查理将他们昨晚的求婚企划剪成了影片，放在咖啡厅的粉丝团上。
    小小查理咖啡littlecharliecafé
    2018年12月26日
    昨天圣诞节，但本店却一个客人都没有。
    因为－－本店被包下来求婚啦！^w^
    对不起喔，这就是为什么圣诞节要拒绝你们的订位gt;_lt;
    因为这次求婚的是我心爱的表弟啊！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想共度馀生的女孩子，身为表哥的我当然要倾力相助啊！^0^
    在剪片时，又回顾了整个流程，超感动的t_t
    感谢我的朋友们，还有@百鸟朝凰大大鼎力相助！凰大唱功真的一流！而且她正在生理痛还敬业的唱完，超感人啦t_t
    ps：好希望同志也可以结婚的那天，能够快点到来！
    看完这则用了一堆顏文字的贴文，薛绍凰忍不住露出笑容，然而看到最后一行字之时，嘴边笑容又变成了苦笑。
    是啊，虽然去年大法官释宪，宣告两年内应修法保障同性婚姻，但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薛绍凰又往下滑，便看到了剪辑过后的影片，影片是一个小时前发布的。
    她并不想回忆昨晚的一切，但犹豫了一会，她还是忐忑地点了进去，因为她有义务看清楚自己呈现在大眾前的模样。连这点都做不到，还当什么网红？
    影片一开始，则是男主角黄彬的独白，搭配的则是她当天在台上唱的歌曲marryyou。收音收得很乾净，并没有什么杂音，让她惊讶了一下。
    『献给我一见钟情的老婆。』
    他站在镜头前，笑得十分靦腆。字幕上秀出了他的姓名跟职业：黄彬，联发科工程师。
    接下来，影片转到了他们排演的过程记录还有两人的合照，时而穿插着男主角的独白，诉说着他与许自华相识的过程。
    『当时朋友把她介绍给我，我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是她了。』
    『她是那么的理性独立，跟我从前遇到的女孩子很不一样。一开始她并没有答应我这个宅男的追求，但我没有放弃。』
    『越是相处，就越是喜欢。后来，她终于答应我了。』
    『在一起过了两年，我决定承包她下半部的人生，为她建起一个遮风避雨的家。』
    黄彬坚定地说。
    说完，画面便转到了咖啡厅内部，黄彬牵着许自华走了进来，而许自华因为看到她而停下了脚步，然后垂下头来，被牵着手来到了座位上。
    画面带到了薛绍凰专注唱歌的样子。她很庆幸自己在镜头下看起来没异样。
    后来薛绍凰开始唱起了marryyou，全程因为不敢再看而闭眼，但在影片上却是微微皱眉的投入模样。
    接着镜头骤然拉远，在她唱歌的身影之后，男女主角甜蜜的合照影片开始播放。
    薛绍凰看得脸色苍白。所幸当时是背对着那影片，若她看到影片内容，她真的没办法再唱下去。
    最后，镜头带到了许自华落泪答应求婚的画面，黄彬大喜过望地将戒指套在她手上。
    薛绍凰痴痴地看着这一幕，听见了心中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自华，看上去好幸福。
    她鼻头一酸，忽然又羞又愧。她又有什么资格怀着自私的慾望，去破坏她的幸福？
    放弃吧。心里有个声音对她这样说。自华要结婚了，你们之间真的只能是过去了。
    『没想到女主角迫不及待地答应求婚了，哈哈，结果准备好的玫瑰花只能继续插在店内了！』
    这部感人的影片以打趣的字幕作为结束。目前观看次数为3000。
    薛绍凰眨了眨眼，一个小时3000。小小查理咖啡的粉丝团有三千人按讚，这样算很多了吧，也算是为店顺便做了宣传，老闆还是满有生意头脑的。
    看完后，薛绍凰也将影片转发到自己的粉丝团，面无表情地写下违心的假掰文字。
    百鸟朝凰
    2018年12月26日
    很荣幸受邀@小小查理咖啡littlecharliecafé，成为这次的求婚企划的歌手！
    在现场，我彷彿也感染了这对新人的幸福！
    很高兴我的歌声能为这次的企划增色。
    还有@小小查理咖啡littlecharliecafé的咖啡超好喝的！老闆人也超好，大推喔！
    写完后，薛绍凰就将贴文送出，完全不想再多看这则贴文一眼。
    然而薛绍凰没想到，这影片居然爆红了。
    她发现影片爆红时，是因为晚上洗过澡后，看到自己的脸书跟ig一直跳按讚跟追踪通知。
    她拿起手机滑开，赫然发现自己脸书跟ig个涨了一千粉丝，不由得倒抽一口气，而且追踪通知还在持续跳着，看得她心脏也跳得飞快。
    正在敷脸的林箏，在一旁看着那源源不绝的追踪，吓得张大了嘴，面膜在脸上滑落了一半，索性把面膜撕下来扔在一旁，抱着呆愣的薛绍凰开心大叫：
    「你红了欸！你真的红了！」
    影片走红的程度超乎她预期，甚至还被知名新闻粉丝团给转载，重新打上字幕下了标：
    『联发科工程师圣诞用心浪漫求婚女主角含泪：我答应你』。
    其他媒体见有流量，也纷纷翻摄截图转载：
    『?谁说宅男不浪漫！他浪漫求婚感动女友』
    『联发科工程师浪漫求婚全台湾都泪崩了』
    『超有心求婚！工程师霸气包下咖啡厅深情：承包她下半部人生』

 １１．M型社会

    网友们也热烈留言：
    「有一种男友叫做别人的男友」
    「已羡慕已哭，深情告白闪我一脸qq」
    「单身狗只想写个惨字」
    「谁敢再说我等死宅没洋男浪漫，出来面对」
    「楼上醒醒，人家是高等宅，联发科工程师你敢嘴？」
    「台女不是去ccr就是给资源回收业者回收啦」
    「钓饵已臭，0分，换换再来」
    「浪漫都是用钱堆出来的啦，圣诞节包咖啡厅还请歌手」
    「至少人家做得到，不像楼上只会嘴ㄏ」
    「女主角满可爱，那个歌手也正正der，求脸书求ig」
    「不要笑想人妻啦，歌手的话原影片就有给连结啊，眼残？」
    「歌手颇强，生理痛还没走音」
    「原来是生理痛，难怪表情有点纠结，但还是正」
    「我们凰大终于被看见了q^q感动」
    「还记得那年大明湖畔的喵电感应吗？」
    「凰大老粉老泪纵横中」
    这就是社群网路，极端的m型社会。不是没没无闻，就是大红大紫。
    豺狼般的媒体只要一发现什么题材有流量，就会推波助澜，这时想不红也难，要低调，想都不要想。
    那阵子刚好没名人离婚或过世，也没天灾人祸，没什么大新闻可以报，于是媒体对这爆红影片喜闻乐见，还开始起底黄彬跟许自华的家庭背景。
    许自华被查出父母双亡，于是『父母双亡灰姑娘自立自强翻身嫁百万年薪工程师』的新闻标便横空出世。
    而黄彬则被查出父亲是大企业的老臣，母亲是某慈善基金会的负责人，瞬间又在黄彬身上镶了一层金，新闻热度整整延续了两天！
    一时之间，黄彬与许自华的甜蜜合照在网路上到处飞。孤女嫁豪门的童话故事，大家都喜欢看。
    她跟许自华从前是同学关係也有被提起，媒体也来访问过她，但没什么爆点，也就以『促成昔日同窗求婚正妹歌手笑：有缘分』为标带过。
    媒体不知道的是，真相充满了他们最爱的爆点，但她根本不可能承认。她忽然很庆幸她们的关係只有阿箏知道，否则真不知道媒体会写些什么，想想就一阵恶寒。
    一周后，不计算各个新闻平台再剪辑发布的影片，小小查理的粉丝团原生影片播放数已来到了七十万，远远超过了当时许自华设下的标准。
    而小小查理的粉丝团人数也因此破万，许多关于求婚活动等的私讯络绎不绝。
    薛绍凰的粉丝团人数也涨到了两万，足足是之前的两倍，而且还稳定成长中，私讯也开始有了一些零星的活动邀约。
    她又再一次尝到了暴红的滋味。
    对此，薛绍凰心情很复杂。
    『如果求婚男主角不是高富帅，这影片不会这么红吧？』
    『我觉得，严格来说不算帅，但那种家世媒体最爱炒作了啊，呵呵。』
    也有这样的声音，会让她觉得自己是靠黄彬红起来的，心里不太舒服。
    但无论如何，她是可以称之为网红了。
    而她也没打算像从前懵懂无知的自己，白白放过目前的热度。
    她的事业，现在才要开始。
    「百鸟朝凰您好。我们是xx经纪，觉得您相当有潜力，有意愿合作请回覆。我们有着业界最丰沛的资源－－」
    「百鸟朝凰小姐，请务必加入我们公司，我们保证不会亏待您。本公司旗下网红福利如下－－」
    「凰大，人家是老粉丝了，刚转行变直播主经纪人，第一个就想到凰大啦！求签入我们公司！」
    一夕爆红后，有些经纪公司向她伸出了橄欖枝，但她心中所属仍只有一人。
    那天晚上，薛绍凰跟粉丝们直播互动完，便按了许自华的房门门铃。
    门很快的打开。
    许自华穿着睡衣，抬头淡淡地看着她。
    「进来吧。」
    她踏入门内，许自华就向她递来两纸合约跟笔，态度乾脆到让薛绍凰有些不能适从。明明她之前还是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一式两份，你看完有什么问题就提出来，也可以带回去跟其他家的合约比较。」
    其实她根本不愿意签下薛绍凰。
    她认可她的实力，而无论她如何走红，她也确实是可被称为网红了。
    然而她们之间根本不应该再有任何交集，于公于私都是。
    只是公司的老闆看到了新闻，知道了她们从前是同学，就要求许自华藉由这层关係签下薛绍凰。
    她儘管不愿，但还是照做了。
    这是老闆第一次要求她要签下谁，作为网红经纪人，她不想留给老闆一个出师不利的坏印象。
    对此，她很是无奈。
    为什么她又要再度出现，扰乱她的感情与人生？
    她看着薛绍凰掩不住开心地接过合约跟笔，连看都没看就签下了合约，这毫无防备的姿态令她忍不住皱起眉：
    「你起码看一下内容，或许其他家的合约对你更好。」
    「没关係，我相信你。」薛绍凰笑吟吟地将签好的合约递还给她。
    「……。」
    果然还是个不知世事，又缺乏社会经验的大小姐，如果站在她面前的不是自己，被坑死都不知道。
    想想，或许还是由自己来带对她更好？
    这个念头才刚浮上心头，许自华就不敢再想。
    许自华接过合约，叹了一口气，心情复杂地说：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经纪人了，请多指教。」

 １２．洪流浮木

    许自华所任职的公司－－龙目娱乐经纪是家成立不到两年的公司，目前旗下业务包含网红经纪、製作行销、媒体宣传等等，也有合作的直播平台。
    薛绍凰的合约为期一年。
    网红经纪与传统的艺人经纪不同，合约都不会拉太长，除非公司真心看好该网红的前景。
    因为网路產业变动极大，很可能今年才找出了可以赚的模式，但到了明年却又不管用了。
    而网红的热度又是另一回事，你会红多久其实谁也无法保证。
    许自华身为经纪人，虽然可以不用去公司打卡，但不只薛绍凰一个网红要带，所以她们一个礼拜才会见一次面开会。
    对这样的安排，薛绍凰虽有些失落，但想想这也没什么不好。
    没错，她一开始是期待许自华成为她专属的经纪人。
    但她冷静下来后，她觉得她们确实不该再有太多交集了。
    在那爆红的影片里，许自华流泪答应求婚的模样，已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脑中，成了一枚滚烫的疼痛印记。
    黄彬是个理想的结婚对象，而许自华也为黄彬的求婚而喜极而泣，那她还有什么好争的？看看她无名指上的闪亮鑽戒，那可是爱情的证明。
    木已成舟，她跟许自华，也只能是网红与经纪人的关係了。
    或许一年后她会再续约，或许一年后她会跳槽，或是再也不受经纪公司管辖，与她不再有瓜葛。
    她是该放下这段感情了。再怀有痴心妄想，也只是不利于她们的事业。
    今天是她们的第一场会议。
    由于两人住同一层楼，所以会议场所就直接在许自华的家中进行。
    两人坐在床边。
    许自华推了推眼镜，开始匯报：
    「公司签了几个网红，下个月会筹备一个让你们互动的企划，以彼此带粉丝。」
    能不能长红当然是各凭本事，但在这网红百花齐放的年代，要增加曝光率跟热度，跟别人合作，出现在别的网红的粉专刷存在感，也是不可免的趋势。
    「后天晚上会有一个餐会，企划内的网红都会出席，你能来参加吗？」
    「可以，我后天排休。」她依然在查理的咖啡厅打工，毕竟那也是一笔稳定的收入。
    许自华点点头，低头划着膝上的平板，「我把这些网红的资料发给你，你之后看一下。」
    「好。」
    「几个直播平台开出了条件，我筛选过后，86直播是条件最好的。」许自华将两纸合约递给薛绍凰，「这是86直播的合约，你看仔细点。」
    薛绍凰接过，低头看去，很快找到了关于分成的条约。上头也写着直播满三十小时可领一万二底薪，外加礼物分润16%，而若没满三十小时只有六千底薪。
    一万二！
    薛绍凰瞪大眼睛。这对极缺钱的她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啊！跟咖啡厅打工加起来，她总算有了一般上班族的收入。
    这样她也可以搬出去，不用再麻烦阿箏了。
    「满三十小时的话，保底时薪四百，看似好赚，其实很累。」许自华看薛绍凰那副见钱眼开的样子，提醒道：
    「我知道你缺钱，但还是要考量体力跟品质。直播太频繁，网友也会失去新鲜感。」
    「好，我知道了。」
    薛绍凰心中流过一股暖意。她知道许自华对她不过是职责内的关心，但她仍然很感动。
    待薛绍凰签过合约，又再谈了之后作品的发展方向后，许自华便宣布会议结束。
    但看薛绍凰仍然坐在床上，没有要走的意思。
    许自华扬起眉来：「还有事？」
    「在我们分开后，我曾去你录取的学校找过你。」
    闻言，许自华心头一震，但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将发颤的双手藏入大衣口袋。
    薛绍凰定定地望着她的脸，「但系上却说没有你这个人。」
    「因为我没有去读。」许自华淡道，「毕业那年暑假，我妈妈过世了。所以我办了休学，打工筹够学费才去。」
    虽她说得云淡风轻，但薛绍凰知道那绝对是段难熬的日子。
    她知道许自华是单亲家庭，她爸爸在她小时就离开人世，剩她妈妈扶养她跟小她两岁的弟弟，家境并不是很好。
    她在读高中时，一周中有几天还要去打工贴补家用，所以薛绍凰常常找理由请她吃饭喝饮料，就想把她餵得胖一点，否则好像一阵风吹来就会把她带走。
    没想到在她高中毕业正要上大学时，妈妈就撒手人寰，令她不得已要放下学业。
    当时她们决裂的痛，以及至亲离世的悲，这双重打击折磨得许自华有多痛苦，她光想像就心疼欲裂，更为当时自己的衝动自责。
    要是她们没有就此断开，她就能在许自华最脆弱的时候陪伴她了。
    「那都过去了，不必同情我。」
    不想面对薛绍凰那为她过去悲伤的眼神，她别过头去。如今再千吁万叹，都无法改变已成事实的过去。
    反正接下来没什么事，许自华决定把这些过去都交代了，省得薛绍凰又缠着她问东问西，夜长梦多。
    「还有什么想问的？」
    犹豫了一下，薛绍凰还是开口：
    「你跟你男……你未婚夫，是怎么认识的？」
    「影片中不是都有说吗？」
    说黄彬对她一见钟情，而后苦苦追求，总算抱得美人归。真是个动听的故事。
    「我想听你亲口说。」薛绍凰执拗道，「我想知道，你为何会答应他的追求。」
    「因为我累了。」
    许自华对上她执着的目光，平静地扬起微笑，但在薛绍凰眼中却是那么悲凉。
    「我想要有个家。」
    她开始谈起她与黄彬。
    那时她大四，打工仍未结束就忙着要找工作，朋友却硬拉她去替朋友庆生。
    她为了生活焦头烂额，对这种非必要的交际兴趣缺缺，本想推辞，但朋友却跟她说：『有富二代能认识，不来可惜啊！』
    听到富二代这三字，她所想到的不是嫁入豪门，而是人脉关係。于是，非必要的交际就成了必要的交际。
    因此她认识了黄彬，却没想到黄彬对她一见钟情。
    当时她对恋爱实在没兴趣，因为她没钱没时间，但黄彬却鍥而不捨，一直找话题一直想约她出来，连偶尔的聚会他都会出现，还会很老派地送她玫瑰，觉得这种穷追猛打就是浪漫。
    许自华烦不胜烦，她实在不想费神应付富少的猎艳游戏。
    就在她考虑要不要就此封锁他时，黄彬忽然来了电话，认真地跟她说：
    『我想以结婚为前提跟你交往。』
    这句老派的台词竟打动了许自华。
    因为她太累了。
    大学四年来，她要顾生活也要顾学业，她兼了两份工却仍然存不下什么钱，她把屋子留给了只会闹事的弟弟自己搬出去租屋，她学会了社会化戴着面具活下去，更曾动过投身八大的念头。
    她实在受够了为钱烦恼的生活，她好久没有睡一顿饱觉。
    要是结婚，将会有人一起分摊她的生活。
    要是结婚，她就不只是个孤儿，而有了另一个家。
    她终于可以不必那么疲累，被社会的洪流冲得荡来飘去。
    现在黄彬就是那根浮木，而她决定伸手抓住。
    她听见自己回答：「好。」
    然后开始了跟黄彬的交往，一交往就是两年，走到如今的论及婚嫁，求婚成功。

 １３．旧日伤痛

    「以上。」
    许自华说完，替自己倒了杯水喝下。
    除了工作的会议报告，她很久没有私下说过这么多话，就连跟黄彬也是。
    「那你爱他吗？」
    听完她亲口陈述他们交往的过程，薛绍凰忍不住这么问。
    或许在他人眼中，许自华跟黄彬，就像是媒体写的《灰姑娘嫁豪门》的梦幻故事，但在她耳中听来，却是许自华疲于漂泊，于是找了个适合的港湾停靠。
    她以为她听许自华说这段，会听得妒火中烧，但她却只感到心疼，因为她的选择，并没有爱情的成分在。
    许自华被这尖锐的问题刺得一愣，旋即又淡淡一笑：
    「那不重要。」
    爱情并不是人生的全部。
    到了现在，她只想要安定。
    她寧愿做媒体所写的灰姑娘，也不愿意做为爱而死的茱丽叶。
    所以，薛绍凰不会是她的选择。
    「时间晚了。」
    见薛绍凰被她堵得无语，许自华知道她没有问题了，也提醒她该离开了，「去睡吧，晚睡对皮肤不好。记得找时间把我传给你的资料看一看。」
    薛绍凰带着合约回到了阿箏的房间。现在是晚上十点，阿箏现在依然在外面跑客户应酬。
    她将合约收到资料夹内，叹了一口气，拿着手机躺在床上，漫不经心地回覆粉丝留言，一边回想着刚才的情况。
    至少许自华的话变多了，虽然谈的都是跟公事相关的。对她的叮嚀，也只是因为职责所在。
    而她，其实还有问题没问出口。
    为什么，你当年会说你无法跟我做爱？你当时对我，到底是什么感觉？
    每当忆起许自华当时痛苦流泪的样子，她总是感到要窒息。
    算了，现在也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事业要紧啊。
    薛绍凰打开手机，点开许自华传来的网红资料，细细研究起来。
    她要把这些『同事』的资料记熟，后天的聚会才不会失礼，更不会没话题聊。跟其他网红打好关係可是很重要的。
    龙目娱乐签下的多是女性网红，有靠搞笑短剧起家的，也有拍摄料理短片的，也有跟她一样被定位在网路歌手的，种类五花八门。
    然而薛绍凰却没想到，自己竟会在上面看到仇人。
    看着眼前的褐发方脸女人照片，薛绍凰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中手机，凤眼中灼烧着满满的憎恨。
    这次的聚会是在饭店吃buffet，不过老闆交代大家打扮随意就好，不需要太过正式。
    所以今天许自华穿得跟平常无二致，一样是酒红色的双排釦外套搭黑色窄管裤配长靴，再围一件白色披肩围巾。
    而当薛绍凰向站在饭店门口的她走来时，她不禁看得失神了。
    薛绍凰身穿一袭圆领长袖蕾丝湖蓝色洋装，a字裙襬下是一对修长白皙的美腿。她今天画着上鉤的眼线，艷红的唇微微扬起，蹬着白色细跟高跟鞋，踩着自信的步伐向她走来。
    路过之处，皆有路人忍不住回头向她望去，心想：好高啊！这是哪家公司的名模？还有人拿起手机偷拍了照片，准备等一下po上表特版去问卦。
    眾人的瞩目，自身的气势，让饭店大门前硬是被她走出了时装伸展台的感觉。
    现在的她无懈可击。
    薛绍凰低下头，满意地看着许自华那讶异的神情，觉得自己又做回了骄傲的凤凰。
    她有些得意，正等着被经纪人夸奖，却没想到许自华却拧眉问她：
    「你不冷吗？」
    这一句话，就问得她气势全消，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呃……」
    「你就穿这样搭车？在一月？」
    她急忙解释：「是有点冷，但我里面有穿发热衣。」
    许自华瞪了她一眼，不由分说地将自己脖子上的白色围巾披肩扯下，踮着脚尖为她披上。
    披肩上的暖意裹住了薛绍凰的双肩，许自华的馀温渗透了她的心，令她的眼神柔和下来。从六年前开始，就是她这份不经意的体贴，引着她步步沦陷。
    「你除了形象，也要注意身体管理。」经纪人耳提面命。
    「嗯，对不起。」她乖乖认错。
    只是因为今天要见仇人，她不想输，她不能输，她要对方看着她光鲜亮丽的样子，她已经不是那个受到伤害，只会躲起来委屈割腕的小女生了。
    「自华！」
    一个顶着浓密褐色捲发的方脸女人向许自华跑来。
    女子穿着黑色短外套，下身则是牛仔裤搭短靴，素着一张普通的脸，看上去像个大学生，身高比许自华高了一点。
    「森森。」许自华向她点了点头。
    「好期待今天的聚会喔！」森森笑得很开心，「这家听说很好吃！」
    许自华提醒：「注意身材管理。」
    「没关係啦！经纪人大大，我又不是走网美路线啊哈哈！」森森双手叉腰，大辣辣地笑着。
    婊子！贱人！你怎么不去死！
    薛绍凰鲜少去咒骂他人，就连夺走许自华的黄彬，她虽恨，但也不到要咒人死的地步。
    但一见到森森，这些恶毒的言语跟诅咒，便如火山爆发于心中喷涌而出。
    她暗暗咬紧牙关，伸手让披肩将自己环得更紧，挺起胸膛站在许自华身边。
    「啊！这位美女就是百鸟朝凰大大吧！」森森抬起头来，高兴地向她挥手打招呼，看来是完全没认出她。
    薛绍凰笑靨如花，低下头看着森森，彷彿在她面前的不是她小学时的恶梦。
    「不敢当，我还没有森森大大粉丝那么多。」
    森森，搞笑型网红，脸书粉丝五万人，youtube频道有七万人订阅。
    她是剧场演员出身，不造作的形象收穫一票了女粉，作品以好笑的生活型及两性影片为主，其中以呛渣男的影片最红，偶尔会客串网路团体的搞笑短剧。
    「好了啦，我们不要在那边客套，大来大去的。」
    森森哈哈一笑，亲热地拉着她的手。她的手十分柔软。
    薛绍凰忽然有些恍惚。自己也好难想像，从前的森森曾用这双柔软的手，将垃圾桶的垃圾尽数倒到她身上。
    「你叫我森森就好囉。那我要叫你？朝凰吗？你的名字超古典的，我可以叫你凰儿吗？」森森热情地问。
    「随意就好。」薛绍凰红脣笑意依旧。
    但就是这样开朗活泼的森森，在她小学时联合几个好友霸凌她。
    当时她还不是森森，而是王静森，是班上的女王。她成绩好，又会讨老师欢心，没人敢得罪她。
    而薛绍凰比其他人早发育，小五时身高就来到了一百六十八，又因为吃得多，体重也来到了七十公斤，比班上的其他男生都胖，让她当时被大肆嘲笑是肥猪，还被取了很多难听的绰号。
    而王静森就是瞧不起她这隻肥猪，跟她的好友们使劲地欺负她。
    桌子上被用立可白写了各种脏话、放在抽屉的课本被丢到垃圾桶、午餐被刻意打翻、在班上没人敢跟她做朋友。
    每一天上学，都是噩梦。当时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反抗，压力大到学会割腕发洩，动过好几次一死了之的念头。
    后来母亲发现她在房内割腕，吓得问她是怎么回事，她才流泪照实说出。
    母亲气得跑到学校兴师问罪，直接衝进校长室，说要把捐给学校的钱通通拿回来，更提醒了校方她认识几位当媒体主管的朋友。
    后来校方紧急介入，这些霸凌才停止，但她在班上仍是没有朋友，也留下了恐惧时眼前会出现杂讯的症状。
    直到了毕业，她终于迎来真正解脱。
    而她发愤图强，努力运动节食，四个月瘦了十五公斤，才浴火重生，有了现在体型苗条的薛绍凰，之后朋友们口中的白富美。
    她不管森森现在是不是改邪归正，是不是有反省过她当年的所作所为，反正她绝对不会原谅她。
    然而她事业才刚起步，得罪她并不是明智决定。而且森森也是许自华带的网红，她不想让她烦恼。现在森森认不出她来，正好。

 １４．龙老闆

    不过从开始自己讨生活以来，她先是要为黄彬的求婚演唱，而后又是遇到当年霸凌自己的仇人，上天这是要锻鍊她的演技跟忍功吗？
    她忍不住在心里苦笑。
    过没多久，大部分网红跟经纪人们都陆续到齐，龙目的老闆也被宾士车载着出现。
    老闆姓龙，是个梳着油头的中年男子，对着眾网红豪气一笑，眼角浮现了深深的鱼尾纹：
    「今天大家只管吃就对了！别怕胖，反正现在app都有瘦身滤镜，哈哈哈！」
    于是眾人开心地簇拥着龙老闆走进了酒店。
    酒店内採挑高天花板设计，地上铺着令薛绍凰感到怀念的大理石地板。偌大的空间十分明亮，吧台上更摆着眾多令人食指大动的美食。
    看着琳琅满目的美食，薛绍凰超级感动。她自从搬出来后，都没吃过什么精緻的食物。从前常吃的生鱼片跟牛排，她最近都没捨得吃！没办法，台北的物价根本就是要吃人啊！
    她快乐地朝着海鲜区飞奔而去，女神形象瞬间掉了一半，让许自华看得无奈一笑。
    公司的人刚好占了一张长桌，二十人将位置都坐满了。
    个头高的薛绍凰很是显眼，网红们一眼就认出她是谁。简单的自我介绍结束后，纷纷跟她攀谈：
    「我有看过你们那个影片！你唱得真的很好！」
    「对啊，完全看不出是生理痛时唱的。」
    「谢谢。」薛绍凰微笑大方道谢，优雅地把鮭鱼生鱼片送入口中。
    许自华微微皱眉，望着她摆满各式生鱼片的盘子。真是不知节制，也不想想自己月经来时有多痛，还吃那么多生冷食物。
    她正想开口提醒薛绍凰不要吃太多生鱼片，结果话题竟到了自己身上。
    「而且连带你经纪人也红了一把！」
    「自华，你要不要也一起当网红！不要浪费曝光度啊！」森森对着许自华打趣道。
    「都十二月的事了，新闻热度早就没了。」许自华摇摇头，「我也不适合，没才能。」
    你才不是没才能，你可是出过书的作家，只是在场的人不知道而已。薛绍凰直觉地在心里反驳。
    「自华如果开直播的话绝不能开瘦脸效果，脸已经够小下巴也够尖，再开下去就变蛇精男了。」
    森森这句话惹来眾人一片大笑，也引来龙老闆的注意。
    龙老闆从位置上起身，迈步走到自华背后笑道：「自华若想当网红，公司也会给予资源。」
    「我没这个打算，谢谢老闆。」许自华很无奈。
    调侃完许自华后，龙老闆便将目光移到薛绍凰身上，笑得一派慈祥，「这位就是我们的新人吧。」
    「您好。」
    刚好吞下生鱼片，薛绍凰站起身来，向龙老闆微笑点头，回握他伸出来的手。
    「哇，好高。」龙老闆抬眼，望着加高跟鞋身高来到一米八的薛绍凰，满意地将嘴角扬得更开：「很好，看来我们也能接走秀的case了。」
    薛绍凰仍维持着礼貌微笑，直到她感觉到龙老闆的手指竟抠了抠她的手心，不禁触电般地将手迅速缩回来，心中泛起了阵阵不安。
    其他人目不斜视，吃沙拉的吃沙拉，喝饮料的喝饮料，餐桌上异常安静，似乎根本没人没发现他们的异状。
    除了许自华以外。
    虽然薛绍凰微笑不变，但龙老闆早已看出她的防备，却不介意地摆了摆手，像个大度温文的长辈，「欢迎你的加入。你们慢慢吃吧，我去抽根菸。」
    说完，龙老闆就离开了。
    薛绍凰安静地坐下来，继续吃饭，心中却纷乱一团。难道自己遇上了传说中的潜规则吗？网红圈居然也有这种事？她不答应会怎么样吗？
    看着故作镇定的薛绍凰，一阵灼心的愤怒险些烧毁了许自华的理智。
    早有听闻龙老闆会对有姿色的网红潜规则，没想到居然动到她手下的网红来，而且还是薛绍凰！
    下一刻，她将右手覆上了薛绍凰放在桌边的左手。她没有想太多，只是想要告诉她：有我在。
    这个动作让薛绍凰很惊喜。她不禁又忆起从前，许自华也会在两人独处时，将手这样悄悄覆上，而她随后则会将手指紧紧扣入她指缝间，像一道坚固的锁，令她无比安心。
    但当她抬起眼望向许自华时，她已经把手收回去。
    而她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仍闪着碍眼的光芒，令薛绍凰又黯然地垂头继续进食，然而美味的生鱼片却已变得索然无味。
    这一切，全被森森看在眼底。
    聚会结束后，许自华担心龙老闆又私下找她，怕薛绍凰无法应付，于是两人一起走到了捷运站。
    「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别担心。」
    在送薛绍凰上捷运前，她如此郑重保证。她绝不允许老闆染指她。
    「嗯。」薛绍凰展顏，眼底是全然的信任。
    目送着薛绍凰搭上车后，她马上拨电话给龙老闆。
    电话接通后，许自华劈头便是冷冷一句：
    「老闆。我把人签进来，不是为了给您当小老婆。」
    「哇，怎么了？从不见你这么有正义感。」龙老闆调笑道：「要成为人妻了，连性格也变了？」
    「与这无关。」许自华冷道，斟酌了一下用词，又说：「她也是我同学，我不希望这件事变得更复杂。」
    「是你同学又怎么了？」龙老闆语气轻佻，「网红嘛，不就是想红吗？想红，不就是为了钱吗？」
    在龙老闆眼中，网红们其实就跟那些林森北路的酒店妹差不多。
    他早年是混娱乐圈的，如今网红经济大盛，他才出来开公司转战网红这块。
    用身体上位的事，在娱乐圈屡见不鲜，他不觉得换到网红圈会有什么差别。如今他好意提拔，没想到居然引得经纪人这么反感，让他颇为不悦。
    许自华心中一阵嫌恶，但仍是压抑着情绪，将姿态摆低：
    「其他人我管不着，请您不要对她动手动脚，只有她不行，拜託您。」
    「听你这语气，好像我抢了你老公。呵呵，好了，既然你都打电话来说，我听你的就是了。」
    衡量了一下，他是犯不着为了美色，跟手下的经纪人闹不愉快，他还不想丢了许自华这个生财工具。
    于是他决定乾脆放弃了。
    但其他人会不会放弃，可就不关他的事了。
    「谢谢。」
    掛断电话，许自华长吁了一口气。她不愿得罪老闆，害薛绍凰被冷冻。但也不能放任老闆染指薛绍凰，否则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会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幸好老闆毕竟是生意人，还是会把利益摆在女色之前。
    薛绍凰还没什么社会经验，在许自华眼中单纯得跟张白纸一样。
    她有义务要保护她－－在经纪人的职责之内。对，经纪人的职责。她拚了命地提醒自己。

 １５．非洲酋长

    薛绍凰就此正式加入了直播圈，成为了主播之一。
    她在脸书跟ig发表自己之后将会在86直播平台上与大家互动，粉丝们也纷纷留言祝福：
    『凰大也要成为直播主了吗？加油！』
    『好吧，老粉丝会去捧场的』
    『感慨万千，凰大也走上了这条路，希望莫忘初衷。』
    对这些替她打气的留言，她皆回覆感谢之语。
    『其实以大大的实力，直接发片当歌手也可以，干嘛去当什么直播主』
    『?对啊，想听大大唱整张专辑』
    对这些留言，薛绍凰一笑置之。发片当歌手哪有这么简单？盗版横行，现在唱片业一片不景气，搞不好小歌手收入还没有网红们高。
    何况她有自知之明，她的歌声虽被粉丝们讚好，但现在她的实力还不到发片的地步。
    从求婚影片爆红以来，私讯她的都是网红经纪公司跟直播平台，并没有唱片公司。所以说发片什么的，还是再等等吧。
    而对于她这个决定，自然也是有些不支持的：
    『好久没看大大画漫画了，想念大大的图qaq』
    『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凰大是宅圈的人，她是画同人漫起家的，后来才开始翻唱歌。曾经很喜欢凰大的作品，但既然凰大要走普通网红路线，只好退追踪了，祝顺利』
    『退追踪＋1，再见了』
    『凰大又没说以后不画图，人家也要吃饭，开直播是又怎么了？但很想念凰大的图是真的唉』
    路线转变本来就会有阵痛期，不喜欢你改变的粉丝就是会离开。薛绍凰虽然知道这点，还是有些难过，但很快打起精神回覆：
    『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并不是说之后不画图，只是因为最近真的比较忙碌，但还是尊重你们的决定。』
    虽说是这样回覆，但她最近还真挤不出什么画图的时间。
    咖啡厅的打工仍持续，接下来还要去上公司的各种培训课，还要忙直播的事，而且更烦人的是还有接下来公司的合作企划。
    一月过后就是二月，二月最大的节日就是农历过年了。
    公司的企划是让两个网红一组，去对方家做年菜。公司那边说，最好能让自己的父母不经意的露脸有互动，这种强调亲情的温馨场面很受网友欢迎。
    先别提薛绍凰的父母现在在大陆，她现在借住的是阿箏的套房，根本没有厨房设备，看来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去跟查理借用咖啡厅的设备，在店打烊之后。
    店打烊都是十点以后了，她注定要为这影片熬夜，唉，她的皮肤啊。
    不过这些都还不算什么，因为最糟糕的是，她被指定的合作对象，好死不死就是森森！
    现在是神在玩弄她吗？当她知道自己抽籤抽到森森时，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非洲酋长，脸黑得发亮！
    「很高兴这次能跟你合作喔，我们找一天出来当面讨论脚本吧！」
    森森开心地传讯息给她，还附上一个爱心贴图，看得薛绍凰很想吐。
    但她又没有理由拒绝，只能答应，然后回传一个微笑贴图。
    长痛不如短痛，她跟森森的约就订在了她传讯息的隔天。她想要早点敲定这一切。
    虽然龙老闆说这次的计画是给网红们自由发挥就好，但她们的经纪人表示她要先看过脚本。
    电视上的综艺节目，看似艺人们随口一句就能爆出笑果，但那其实都是先彩排过的。同样，网红所生產的影片也是一样，都要先写好脚本，以保证能做到该有的效果。
    地点约在森森她家，森森表示自己跟父母一起住，这样薛绍凰可以顺便先认识她的父母，拍片时也不会太尷尬。
    约在森森家开会，让薛绍凰起了防备心，特地将防狼喷雾放在大衣左口袋，右口袋的手机也开起了录音模式。
    森森家是一栋老公寓，薛绍凰搭上有些摇晃的电梯，来到了她家门前，手中紧紧抓着口袋中防狼喷雾，打算等一下一有异状就直接下手。
    她按了门铃。
    「凰儿！你来啦！外面很冷吧？快进来快进来！」
    门一打开，森森就亲切的招呼她进来，拿出了鞋柜里的拖鞋放在她面前，等薛绍凰穿好后，就牵着她的手，彷彿她们是亲密无间的老友。
    不是老友，而是老仇人才对。薛绍凰冷冷心想。
    她被森森拉着手，来到了客厅。客厅的地板还算乾净，只是桌上放着各种杂物，而她的爸爸则瘫在沙发上看电视，厨房传来了哗啦啦的洗碗声，乍看之下就是一般家庭。
    一看到有客人来，森森爸连忙坐正身子，尷尬地笑着点了点头：「你好啊。」
    「叔叔好。」薛绍凰也点头打了招呼。
    「唉唷，客人来哩，等我削个水果啊！」厨房传来了森妈妈的声音。
    薛绍凰被拉着坐了下来，坐立不安的等着，没多久后森妈妈就端来一盘削好的苹果。
    在仇人家里吃的苹果，就是毒苹果吧。虽然这样想，但看森爸爸也开始吃起盘中苹果，而森妈妈也催促般地笑着看她。
    终究是不好驳了长辈的面子，薛绍凰陪着笑叉了个苹果放入口中。
    嗯，吃起来很正常，但跟青森苹果的甜度比起来还是差了点。
    「很好吃，谢谢。」
    「爸妈，我跟你们介绍，她也是我们公司的人，之后会来我们家里拍片，啊你们叫她凰儿就好了。」森森的口气好像他们是很熟的朋友。
    「唉唷，你们公司都是美女捏，你也跟凰儿学一下啊。」
    「吼，是要学什么啊，你跟爸都是方脸，啊我也只能生成方脸了啊！」
    「方脸有什么不好！」
    薛绍凰很尷尬地听着母女两人的对话。
    不过看起来，森森的家庭就是很普通的家庭，她现在还没闻到什么阴谋的味道。
    接下来他们边吃水果边聊着天，森爸爸一直没说话，而森妈妈则是笑瞇瞇地问有没有在哪里工作啊有没有交男友之类的问题。真是非常标准的台湾长辈。
    后来，森森说她们要到房间准备讨论正事，她好不容易才被森森带进了房间。
    森森的房间也堆满了杂物，连地板上都放满了各种纸箱，床上则是放了一堆没整理的衣服，而这房内唯一乾净的空间就是一张小木桌，很明显的，那就是森森拿来拍片用的空间。
    「坐吧。」
    森森随意把床上的几件衣服丢到一旁，清出空间，坐上了她的床，拍了拍她身边的床位。
    而薛绍凰刚坐下来，就听见森森冷不防地笑着说一句：
    「是说，你真的变得满漂亮的耶，薛绍凰。」
    薛绍凰的汗毛全竖了起来。

 １６．不该有的喜悦

    「……原来你还记得我。」
    薛绍凰咬牙道。
    「当然啊。」森森笑了一声，「其实你十二月因为新闻爆红时，我就认出是你了。好久不见啊，老同学。」
    薛绍凰觉得这一切很荒谬。
    从前霸凌她的女人，如今正坐在她身边对她稀松平常地笑着，大方地承认了她的身分，而她居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她现在应该要破口大骂？应该要指责她过去的所作所为？但现在她的喉头彷彿被什么哽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从前是我不对，小时候不懂事啊。之后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就好好相处吧。」
    森森对她伸出手来，想跟她握手言和，但薛绍凰果断拒绝：
    「不，我不原谅你。」
    森森挑眉，「有必要这样？不过是小时候的玩笑。」
    那些恶劣的行为是玩笑？这种话她也说得出口！
    薛绍凰总算找回了当年的愤怒，她霍然站起身来，啪一声用力打掉了森森的手：
    「若你是当年的我，也不会原谅现在的你！王静森！你根本不知道当年我有多痛苦！」她咬牙切齿，气得全身发抖。
    「好吧，你的反应也是情有可原。」
    虽是这样说，但森森看上去仍是漫不在乎，薛绍凰觉得她根本没在反省，令她怒气更盛。
    「但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森森这句话提醒了她们现在的确不宜交恶，她收敛怒气，环起胸来深呼吸一口气，仍是板着一张脸：
    「我知道，但我希望我们这次企划过后就不要有往来。」
    「不只这个。」森森抬起头来，向她摇摇食指，勾起嘴角，「我们还有其他事利益一致。」
    「你喜欢我们的经纪人吧？」
    ！
    她怎么会知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想让事情变得更复杂，薛绍凰冷着一张脸掩饰。
    森森哈哈一笑：「别装了，聚会那天我都看见了，我对这种事可是很敏感的喔，毕竟我拍了好几部两性相关的影片。我还知道老闆对你有意思，你意下如何啊？」
    原来这女人把一切都看在眼底，真可怕。薛绍凰想到龙老闆抠她手心的触感，又是一阵恶寒。
    「我从没想过用身体换机会。」她义正词严。
    如果她想这么做的话，早就做了。
    那些男摄影师不只一次向她提出到旅馆拍照的邀请，说是价码好谈，其中一个摄影师的人脉很广，还说会帮她介绍其他case，让她赚更多，她难道会不知道他们心里想做什么？
    但她从没答应过。她有自己的底线，就算真的缺钱也不会出卖自己的肉体。
    「喔～～原来你是这种类型的啊，你对经纪人这么忠诚啊。」
    森森的笑开始带上了不屑，那股装出来的亲热劲已经烟消云散。现在不怀好意的她，在薛绍凰的眼里，宛如一隻丝丝吐信的毒蛇，正对她步步进逼。
    「可是人家快要结婚了，呵呵，还把那么贵的婚戒戴在手上，看了真是碍眼，你不觉得吗？」
    薛绍凰拧眉：「你说这些到底想做什么？」
    「想跟你合作啊。我说了，我们利益一致。」
    「我跟黄彬是砲友，我等扶正的机会等很久了，结果还是败给许自华。我在床上让他那么爽，还是我先认识他的，结果他还是选了一个后到的性冷感女人，你说我会甘心吗？」
    森森这段自白让薛绍凰震惊了，那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靦腆男人居然也会有砲友？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所以在跟自华交往的期间，他还跟你有肉体关係？」
    「当然，许自华又不跟他做，他是男人，总会有需求嘛。」
    「这样不就是出轨？」
    薛绍凰先是感到愤怒，而后却是不该有的喜悦。
    黄彬背叛许自华，让她为许自华感到相当不值，在求婚影片上，她为了黄彬的戒指喜极而泣，但这个看似老实的男人，居然在外面偷吃！
    然而，知道许自华没跟他发生过关係，她却感到相当高兴。
    所以自华是性冷感吗？还是不愿意在婚前发生性行为呢？而知道了这件事，她该不该跟自华说？自华知道黄彬偷吃吗？这些问题在她的脑中转来转去。
    「在你看来是这样，不过在黄彬看来不是这样，他老是说他最爱的还是自华，呵。」森森语气充满了酸意。
    「你也不甘心吧？你跟许自华是高中同学，但她最后却选了另一个男人，你能够理解我的心情吧？」
    薛绍凰垂眼，却掩不住悲伤眸色：「我没打算破坏他们的关係。」
    当然，她确实想过把许自华抢回，但她希望许自华幸福。只要她幸福就好。虽然她做不到祝福，但也不愿去破坏。
    那是许自华的选择，她确实需要一个人好好的照顾她。她需要的，目前她真的给不起。
    「你连我的计画都没想问？」森森不敢置信，「你就这么捨得放她跟黄彬一起结婚，然后当个没名分的地下情人？」
    薛绍凰露出了苦笑，「我跟她不是那种关係。」
    森森一脸不信，冷笑一声：「呵，那是我看走眼了？也是啦，毕竟许自华也不单纯，她可是毁了一个女人的一生，你是该离她远一点啦。」
    这话让薛绍凰心中一紧，连忙追问：
    「你是什么意思？」
    毁了一个女人的一生？自华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你有什么证据？不要随便污衊她！」护短的薛绍凰瞪着森森。
    「证据我有，但我不想说，怕吓到你这朵白莲花。」森森仰颈，眼中尽是讽刺，「本来以为你变那么多，还跑来当网红，是有野心的，没想到还是跟以前一样懦弱啊。」
    「我跟你不同，野心不会用在这种地方。」
    薛绍凰毫不相让，虽她已不是从前那个可怜的少女，但也没打算成为恶毒的蛇蝎。
    她现在已经不怕她了，现在看到她，眼前没有出现那恼人的杂讯，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双手插入口袋，居高临下地看着森森，扬高声音：「劝你不要乱来，如果这些话传出去了，你也不用当什么网红了。」
    森森笑得一派轻松：「我不怕，我也知道你在录音，因为我也在录。你若是把录音档剪得对我不利再发布，我就公布我这边的录音档，把许自华跟我一起拖下水。你不会想让她受伤，对吧？」
    「……。」薛绍凰微微瞇眼。
    王静森还是一样，擅于掌控人心。她从小学就精通这套，才能让老师对她服贴，让同学把她奉为意见首领，让当年的薛绍凰毫无招架之力。
    到了现在，也是有一群粉丝捧着她。打着豪爽不做作的形象，私底下却把心机耍得那么熟练，真不知道她粉丝知道做何感想。
    森森双手一拍：
    「好啦，既然合作破局，我们就开始正经地谈影片脚本吧。你也可以放心，我们现在利益一致，而且我目前也看不出黑你有什么好处，就让我们保持表面上的和平吧。」

 １７．内务府总管

    讨论完脚本后，森森就挥挥手，说她可以回去了，也没有再继续客套的打算。
    毕竟她们本来就不是朋友，往后也当不成朋友。
    薛绍凰也赶紧离开，她完全不想再跟森森有接触。在踏出她家门后，她着实松了一口气，有种从敌阵平安逃出的感觉。
    到家草草吃过晚餐后，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她八点要开直播，还得先准备。
    由于阿箏的房间较乱，她就借了许自华的房间来直播。许自华同意了，也打了一副钥匙给她，方便她随时进入。
    现在许自华的房间并没有人，因为她今晚要陪森森去一个谈话性节目录影。
    她补了一下妆，将麦克风等设备架好，深呼吸了一口气，抱着吉他试音。
    许自华跟她说，在她刚开始直播的一个礼拜间，都会出现在86直播新人栏位上。这里的男性用户也比女性用户多了一倍。
    她有在脸书上直播过，不过那是对自己的粉丝，然而上了86直播则是要面对这里的用户。粉丝团后台的数据显示她粉丝男女比是三比七，其实她不确定是不是能够讨好这里的男性用户们。
    八点到了，怀着不安的心，她在架好的手机点下了开始直播的按键，整理了一下瀏海，确认自己在萤幕上的模样是否完美无缺。
    有些早在社群软体上追踪她的粉丝很快就进了直播间，跟她打招呼：
    『凰大，我来啦！』
    『来这里看凰大直播唱歌！』
    『老粉到此一签！』
    「嗨，很高兴你们来捧场，欢迎你们。」看到几个熟识的粉丝，她略为放松，她对着镜头微笑挥手，对这几个粉丝按了『戳一下』的按键。
    陆陆续续地，又有几个从新人栏位进入直播间的用户。
    『安安你好几岁住哪？』
    『新主播欸，难得看到没开美肌的主播。』
    『你是之前那位因为求婚影片上新闻的正妹歌手吗？好眼熟』
    「安安我二十四岁住台北，我就是你说的歌手，也是这里的新人，请多指教。」她回覆着他们的问题。
    她跟直播间的观眾们聊着天，紧张感也慢慢降低。五分鐘后，观看人数已来到了七十人，她清了清喉咙：
    「那我要开始唱歌囉，先带来这首灌篮高手的ed『我的眼里只有你』。」
    『?啊啊啊是灌高！我的童年啊！凰大宅魂犹在，感动』
    『七年级生泪流满面』
    『好怀旧啊，没想到你会唱日文歌。』
    『凰大本来就是翻唱日文歌出来的喔。』
    『正确来说，应该是先画漫画再翻唱日文歌，再来才是成名曲喵电感应，老粉在此科普。』
    『说到喵电感应，等一下可不可以唱喵电感应？』
    「好喔，等我唱完这首，就欢迎大家点歌。」她笑着说完，便开始刷起手中的吉他弦，开始唱了起来。
    あなただけ见つめてる
    （我只凝视着你）
    出会った日から今でもずっと
    （从邂逅的那天起不论现在或是永远）
    あなたさえそばにいれば他に何もいらない
    （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梦のhightension
    （梦的hightension）
    这首名曲的cover版多是摇滚，木吉他伴奏的版本较为少见，但薛绍凰仍唱得别有风味，她有磁性的女中音很适合这首歌，具有厚度的嗓音掳获了听眾的心。
    在她们还在一起时，许自华曾经对她说这首歌很吻合她的心境。
    所以她就去查歌词的意思，看懂了中文翻译后简直高兴地要飞上天。
    虽有人分析这首歌是一首跟踪狂的恐怖情歌，但她完全不管。
    她甚至去学了基本的日文五十音，努力练熟这首歌，然而当她真正练熟后，她就跟许自华分手了。
    她嘴角不自觉地牵起一抹苦笑。不知为何，她今晚就是想唱这首歌，纪念那段过去的恋情。
    一曲唱毕后，拍手的表情符号刷满了对话框。
    『唱得太好了！』
    『好好听qq让我想起了大黑摩季本人』
    『呜呜呜女神啊啊啊』
    『真的不错听』
    『已追踪』
    此时直播间已到达了两百人，也有几位观眾大方地打赏了礼物。
    《8+9小明送了一个告白气球》
    《凰大的鞋子送了一个巧克力》
    气球及巧克力礼物的特效跳了出来，显示在直播画面上。
    「谢谢小明的气球，谢谢……凰大的鞋子送的巧克力，哈哈。」薛绍凰忍不住笑出声来。
    而其他观眾则纷纷吐槽，一时之间热闹无比：
    『8+9也懂直播？』
    『鞋子是三小啦』
    『凰大的鞋子这名字五告变态，欠检举』
    『我想当凰大的袜子』
    『楼上更噁』
    《内务府总管送了一个樱花雨》
    系统讯息跳出后，粉白色的花瓣于直播画面上飘落，满版的特效十分唯美。
    内务府总管这个id让观眾们乐了：
    『哇靠内务府总管xddd是太监喔』
    『清朝穿越过来的公公？』
    『不愧是公公，出手94大气』
    看到观眾打趣的留言，薛绍凰瞬间明白了这位内务府总管是谁。
    她心中一暖，一对凤眼里尽是柔情，对着镜头微微一笑：
    「谢谢内务府总管送的樱花雨。」
    于电视台的共用化妆间内，许自华关掉了薛绍凰的直播，收起了耳上的耳机。
    她放下了心来。
    看来是没有什么需要她指点的地方，薛绍凰天生就有聚眾能力。一曲唱毕已有两百人在线观看，这对新人来说已是很好的成绩。
    ……而且没想到，薛绍凰居然会选择那首歌来唱，唱得她心都揪在了一起。
    那时薛绍凰还不会日语，却为了练这首歌去学了基本日语，还说要练到完美再唱给她听。
    如今那首歌被完美主义者的她练成了，也唱到博得了满堂彩，但她却已要嫁作他人妻了。
    许自华眸色黯然。
    命运世事，向来变幻无常。
    「经纪人大大，你在看凰儿的直播喔？」梳化完成的森森，不知道何时已站在她背后。
    许自华将手机收回包包，淡道：「我在确认她有没有好好工作。」
    森森笑得促狭：「那有需要送樱花雨？」
    「总要有人先开始带动打赏。」
    「你对她真好耶，真不愧是老同学。」
    许自华皱起眉，总感觉森森话中有话。她知道森森并不像公眾形象表现出得那么粗枝大叶。
    此时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声，电视台助理推开了门：
    「彩排再五分鐘开始要开始了，请各位到摄影棚standby。」
    闻言，化妆间的来宾们都开始纷纷动身，离开化妆间前往摄影棚。
    「那我也先走啦。」森森向她挥了挥手，也离开了化妆间。

 １８．草莓佛跳墙

    网红们到摄影棚后，经纪人跟助理们也互相交流了一下，彼此交换了名片。这是许自华跟来录影的最大目的，跟其他家公司交流，有助于旗下网红发展。
    在这个圈子，虽有竞争关係，但也会有需要合作，互相哄抬知名度的时候。
    之后，他们也离开化妆间，拿着自家网红的东西到摄影棚观看彩排。
    随着网红经济崛起，现在电视台也会请网红们上节目，以提升逐渐萎靡的收视率。这次的谈话性节目主题是《网红大崛起！一部影片让你成名！》，老牌谐星主持人一一丢问题给现场网红，访问一路走来的心路歷程。
    彩排结束后，便开始正式的节目录製。
    森森拍摄搞笑影片出身，很会做效果，综艺感十足，让棚内笑声不断，看来剪辑过后镜头最多的会是她。
    如果薛绍凰以后也被邀请上通告，可能也要多加强这方面的训练。许自华不自觉地为她盘算着。
    录影结束后已是半夜，许自华叫了车把森森送回家，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两点。
    疲累的她开了灯，一眼就看到她聚会那天给薛绍凰披着的白披肩，摺得整整齐齐地放在她床上。
    而在披肩上，则放了一张样式简单的淡黄小卡。
    她拿起卡片，上面用秀丽的字跡写着：『录影辛苦了，内务府总管大人。』旁边还用麦克笔画了一个清朝太监带着方框眼镜的q版小彩图，太监一脸严肃地推着眼镜，看得她忍不住笑出声来，黑眸中也堆满明亮的笑意，转瞬间却又暗下。
    她的手指细细地抚着卡片上的字跡。
    这是只有她们才懂的默契，但却是不该有的默契。
    接下来的日子里，薛绍凰仍然忙碌着。
    现在是一月底，2019年的过年年假长达九天，从2月2号到10号。
    对她来说，过年是没假的，而且她寧愿多赚点钱。毕竟今年爸妈仍然在大陆，她也没打算去找不熟的亲戚。
    薛绍凰的妈妈曾经打了通电话给她，问她要不要去大陆跟他们一起过年，她也回绝了，毕竟赚钱重要。
    一周内，薛绍凰会直播四次，每次大概一至一个半小时。虽然没有达到三十小时，拿不到一万二底薪，但她寧愿做好直播的品质，也不想随便混时间敷衍粉丝。
    她每周发布一次歌曲的翻唱影片，也会以串场的方式出现在同公司的其他网红影片中，更透过公司接了一篇面膜的业配文。
    现在的她已经没在做查理咖啡厅的打工，但隔双週就会去咖啡厅驻唱，也会有粉丝特别来听她唱歌。
    而她的脸书粉丝也已经破了三万人，ig粉丝也到了两万，youtube频道也是两万人订阅。
    目前一月零零总总的收入加起来，总算达到了一个上班族的水平！
    她很感动，现在她的收入总算可以出去租房子了。等农历过年后，她就要开始找房子，也不能一直赖在阿箏这里不走。她想到了鞋柜上那双男用拖鞋，因为她借住在这，她男友也不方便过来过夜，这让她心里很过意不去。
    虽然这里很方便就能找到她……
    想起之后要搬出去这栋有许自华为邻的公寓，薛绍凰心里十分捨不得。
    她用力摇了摇头，提醒自己不应该这样想。
    只要她能以经纪人的身分跟她每週开一次会，偶尔能以内务府总管的id出现在她的直播间，她就应该要满足了。
    躺在床上回覆着粉丝留言，薛绍凰长长叹了一口气，开始动身准备出门。
    也是时候该去把讨厌的事情做完了。
    她跟森森的合作影片已经拍好了一部。
    森森深知普通的年菜影片根本满足不了观眾，为了点阅率，她自己发明了个草莓佛跳墙的食谱，就拉着她在她家的小厨房折腾起来。
    所谓草莓佛跳墙，就是在正常的佛跳墙放入一整罐草莓酱，当她们一起把成品做好，看着瓮中物，薛绍凰忍不住评论：这是油锅地狱吗？
    佛跳墙的浓郁汤汁，跟草莓酱混在一起，变得更加混浊黏稠，简直惨不忍睹。嗜血的森森还让倒楣的薛绍凰以及她可怜的父母试吃。她照脚本演出，苦着脸说好吃，他爸妈则是很不给面子吐了出来。
    就年菜而言，草莓佛跳墙简直是失败；但就娱乐效果来说，草莓佛跳墙成功了。
    她有预感这影片会有人大笑讚好，也会有人骂她们浪费食材乱搞一通。像这种正负意见都有的影片，点阅率绝对不会差，也很可能被新闻媒体的大粉丝团转载。
    虽然不甘心，但她不得不佩服森森确实具有综艺感，也知道观眾想要什么。
    跟森森一比，她就没那么有创意了。
    「你这脚本也太普通。」看过她的影片脚本后，森森很不客气地给她一个大白眼。
    她的影片脚本，是仿料理动画名着《中华一番》的凤凰水晶。她也知道要在影片上做效果，但她还是不想做糟蹋食材的事情，思来想去，还是做了这个中规中矩的选择。
    这道菜也不是没人做过，但都没有人能把凤凰水晶做得跟原作一样美观，做到最后都是主厨崩溃菜色崩坏。
    也有人把做凤凰水晶的过程影片放上youtube，但大部分点阅率不过几千，除了一位有业配王美名的知名网红。
    她当然也不奢求做得跟原作一样，但她好歹是艺大毕业的，除了音乐专长外也有美术专长，她不觉得自己会做得多难看。
    森森抱怨归抱怨，但也没要薛绍凰改脚本。反正这部凤凰水晶是要放在薛绍凰的频道，她无所谓。
    「我到了。」
    晚上十点半之后，已等在店内的薛绍凰收到讯息，就到店门口迎接森森。
    「快开始吧。」戴着口罩的森森眼中透出不耐，她对这种费时又费工，又不见得有成效的脚本很不耐烦，只想快点结束。
    薛绍凰也不废话，拿出跟查理借的钥匙就开了半拉下来的铁门。
    两人直奔厨房，对了一下脚本，再调好灯光架好手机后，两人在镜头前一扫方才臭脸，开始有说有笑地说起开场白来，彷彿她们是熟识的闺蜜。
    接着，她们开始在镜头前拨一大袋豆芽菜。
    但其实豆芽菜早就由薛绍凰先处理好，因为森森说她没必要陪她做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所以刚刚拍拨豆芽菜的画面，只是为了假装她们有一起拨豆芽菜。
    作为塑形的地瓜泥也是一样，森森只是补拍了削地瓜皮的画面。
    不过接下来的动作可就没造假了。在薛绍凰用地瓜泥捏出了像黄色小鸭的基座后，两人就老老实实地用炒好的豆芽菜，在红色的大盘子上开始排起凤凰的形状来。
    一小时后，完全不像原作的凤凰水晶总算完成了。与其说是凤凰，倒不如说像是一隻白色的鸭子拖着一对长长的尾巴。
    这段过程虽冗长，但却是精华，会用缩时摄影的方式处理。
    接下来为凤凰水晶拍了几张美照后，两人录製完结尾，总算能够收工了。

 １９．中箭野兽

    「终于结束了。」森森伸了个懒腰。
    薛绍凰本来以为她要走，正等着关店门，没想到森森去上了厕所后出来，居然坐在咖啡厅座位上不走，还翘着脚悠哉地滑着手机。
    「你不回家？」薛绍凰疑惑地望她。
    把厨房收拾好后，现在时间已经将近十二点，她还留在这是要做什么？
    「这么晚了，搭车多危险啊，等一下会有人来载我啊。」森森炫耀地说，「你也打通电话，叫个工具人来送你回家吧。」
    「我可以叫车。」薛绍凰冷道。她没有培养工具人的习惯，因为她从不给没意思的追求对象有机可趁。
    「这样啊，那你就等我一下吧。」森森呵呵一笑，然后继续赖在店内。
    无可奈何，薛绍凰只好陪森森等人来载她。十分鐘后，咖啡厅门口停了一辆bmw。
    驾驶座的白色车门推开，走下了一个身型修长的斯文男人。男人推开玻璃门走进店内，看见了森森跟薛绍凰，不由得身子一震。
    黄彬记得薛绍凰，她是为他的求婚企划演唱的歌手，也是表哥现在店内的驻唱歌手之一。
    后来他由新闻上得知，薛绍凰也是许自华的高中同学，而现在她们则是网红与经纪人的关係。
    但好死不死，居然在他来载砲友的时候又遇见，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他绝对不希望他跟森森的事情东窗事发。
    薛绍凰看着黄彬，知道黄彬跟森森的关係后，她也觉得相当尷尬。
    她至今仍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许自华，因为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录音档还在，她手上有证据，但黄彬是她的未婚夫，森森则是她带的网红。
    若许自华知道这件事，铁定会很难受。而且事情爆发后，森森必然还是会在工作上跟她有所接触，这会让许自华很难做事，到时候爱情跟事业都会受到打击。
    薛绍凰还是不知道，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处理比较好。
    「嗨，没想到又再见面了。」黄彬侷促地笑着，指了指森森，「静森是我朋友，我刚好下班，顺路来接她。」
    「你好。」薛绍凰向他点头微笑。他努力地掩饰着他跟森森的关係，却没想到森森早已把他们的事全部抖出来了。
    「唉唷，害羞什么啦。」森森站起身来，挽着黄彬的手臂，胸前的丰满拼命往他身子凑去，「她已经知道我们的关係了啦。」
    森森居然这样毫不掩饰，让薛绍凰很是意外。
    黄彬则是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把森森推开斥道：「你在说什么！」
    他执意继续装傻，但森森却不放过他，理直气壮地双手插腰：
    「反正我就是全都说了！你现在是怎样？要射后不理吗？」
    「你！」黄彬急了，但却不知道该拿眼前的泼妇如何。如果薛绍凰把他们的事全跟许自华说了，那该怎么办？
    实在是没办法了，他慌乱地转过头来，摆低姿态跟薛绍凰说：
    「薛小姐，这件事情，请你务必别跟自华说。我们已经快要结婚了，我不希望这件事再出差错，事情若曝光，这对自华的名声也不好。」
    虽黄彬这样求他，但薛绍凰只觉得怒火中烧。她握紧双拳，真心为许自华的选择所不值。
    忆起许自华喜极而泣的脸庞，以及那闪闪发亮的婚戒，她像隻中箭的野兽，气红了双眼怒吼出声：
    「你根本配不上她！」
    正当薛绍凰还想说些什么时，却听见了熟悉的清冷女声：
    「不会再出差错，直接取消就好了。」
    不知何时，许自华已经站在店内，冷冷地看着黄彬。
    看到未婚妻出现，黄彬晴天霹靂，结结巴巴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
    「你、你怎么会、会在……」
    许自华没有理会黄彬，而是遥遥望着森森，面无表情地问道：
    「这就是你的目的？」她提了提手中的塑胶袋，「刚刚说绍凰头痛，没办法拍片，要我买止痛药来，也是骗人的吧？」
    「是啊。」森森无比愉悦地哈哈一笑，双颊红彤彤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疯狂光芒：「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她刚刚说要去厕所，其实就是去打电话给黄彬跟许自华。为了今天的计画，她特别确定了两人的行程，以掌握两人能确实撞见这场好戏的时机。
    如今总算得偿所愿，她感到十分快意。
    「自华，你听我解释……」
    黄彬急急上前两步，拉住许自华的手，但却被不客气地甩开。
    许自华俐落地拔下婚戒，将戒指放在摊开的手掌心上，转头看向黄彬，眼底没有任何情绪。
    「戒指还你，钥匙还我。」
    「别这样，自华，我想要共度一生的还是你啊！」黄彬委屈地叫道。
    「跟你交往前我就说过了，我无法容忍任何形式的出轨。」许自华不为所动。
    「那不是出轨！那只是解决生理需求！你又不跟我做，我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啊！我也是普通的男人啊！」
    黄彬越说越大声，到最后已经是用吼的。
    然而刚吼完，他就开始后悔了。
    现在许自华的眼神，犹如一潭幽深的冬湖，虽平静无波，但却冷冽刺骨。
    「我知道了，这是我的错。」
    许自华轻声道歉，将婚戒重重地放在桌上，随后便推开门，转身离开咖啡厅。
    「自华！」
    下一刻，薛绍凰也将咖啡厅钥匙放在桌上。
    「门你来关！」
    对满脸错愕的黄彬咆哮完，薛绍凰也揹起包包随之夺门而出。然而等她出门后，却看到许自华已坐上一台计程车，她也急忙拦了一台计程车，要司机追上前面那台。
    她知道许自华此时一定想要静一静，但她担心许自华，就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当看到前面那辆计程车在她们的公寓停下时，薛绍凰放下了一半心来。
    终究许自华还是理性冷静的，即使她知道了黄彬与森森的丑事。
    她付了车资下了车，拔腿跑到了许自华身边，看着许自华静静地开了大门锁，而她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走进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爬上楼梯，没有人开口说话，薛绍凰只听得见上楼梯的脚步声，以及她疯狂跳动的心跳声。直到来到她们所住的三楼，许自华将家门钥匙插进钥匙孔内，薛绍凰才急急开口：
    「你若是难过的话就说出口！」
    她旋开门把，转头看向薛绍凰，侧脸仍是无比平静：
    「进来吧。」
    于是薛绍凰随着她进房，到了她已颇为熟悉的房间内。她没想到许自华竟会让她进房来，本来在她想像中，她应该是会被丢下一句『滚』，然后就被门板给重重地挡在门外。她现在有些受宠若惊。
    她看着许自华拿着热水壶跟茶包，用马克杯泡了一杯花茶，悠间的样子，彷彿她只是刚刚下班回家，而不是经歷了未婚夫跟事业伙伴的双重背叛。
    「你、你真的不难过吗？」薛绍凰正襟危坐坐在床缘，被许自华那派悠然自得的样子给震慑，只能问出这一句傻问题。
    「等我拿回黄彬手上的钥匙再跟你说明。」许自华轻啜一口花茶，「他等一下一定会出现。」

 ２０．拨云见日

    如同她所说的，黄彬不久后就出现了。
    他连门都没敲，就用钥匙开了门，直接闯了进来。
    他喘着气，看上去十分狼狈，没有一点富家少爷的馀裕，现在的他，只是一个乞丐，祈求着许自华原谅的乞丐。
    许自华静静地喝着花茶，薛绍凰则是瞪着他，用全身戒备着，就怕他等下会对许自华不利。
    看到薛绍凰，黄彬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在这，但现在他也管不了那么多。
    「自华，请你听我解释！」
    许自华默默地抬眸望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说词。
    黄彬深呼吸一口气，「我知道你很生气，我也承认我跟森森有开过几次房，但性跟爱还是分开的，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对黄彬的苦苦哀求，许自华则是乾脆地回绝：「不。」
    「自华，求求你，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没有谁不能没有谁。」许自华冷道，「没有满足你的性需求，我很抱歉，但你背叛是事实。我会跟我们的共同朋友说我们是和平分手，你送我的礼物我都会寄还给你。请你还我钥匙。」
    黄彬绝望地看着许自华。他向来欣赏许自华的理性，但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许自华现在还是那么冷静，好像跟他分手，不过就是随手丢掉一个垃圾。
    他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大叫：
    「为什么你能那么冷静？这两年来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在知道你跟森森的关係后，我就心死了。」
    许自华微微皱眉，薛绍凰注意到她并没有正面回答黄彬的问题。
    「不要逼我报警，很难看，请你放下钥匙，立刻离开。」
    闻言，黄彬像是洩了气的皮球，绝望地乾笑一声，而后又满脸狰狞，咬牙颤声道：「你真狠。」
    终于，他放弃纠缠，红着眼睛将钥匙拋给了许自华，许自华伸手在空中准确抓住。
    黄彬离开后，薛绍凰松了一口气。
    她看了看许自华，她仍是没什么表情。
    只见许自华将马克杯搁在一旁后，掏出口袋的手机，按下了录音程式的暂停键。
    薛绍凰有些惊讶，却也放心许多。遇上了这种事，许自华仍是思虑周全，这样若黄彬之后出去造谣，她录下的录音档就能自保了。
    许自华将手机放回口袋，闔上眼揉着太阳穴，长长叹了一口气，露出明显的疲态来。
    「我早就知道他外面有砲友，但没想到是森森。」许自华嘲弄地勾勾嘴角，「她合约快到期了，敢策画这齣戏，也是满大胆的。」
    薛绍凰其实很困惑。她不懂森森这样做到底有什么好处？算计了这场大戏，确实是拆散了他们这对未婚夫妻，但也就此跟许自华撕破脸，更不可能挽回黄彬的心，达成扶正的目的。
    「不过，总算跟他说明白了，我觉得很轻松。」
    许自华微微一笑，竟显得神清气爽。
    「你刚刚问我难不难过，是有一点，但现在已经没感觉了。」
    「在知道他外面有人时，我其实是可以理解的。我本来想要装作不知道，但在森森把这件事硬摊在我眼前后，我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当她看见森森搂着黄彬，这耀武扬威的行径确实令她感觉到被背叛。但那种感觉，却是黄彬不守约的怒，而不是未婚夫被夺走的痛。
    那时她就醒了。纵使她能扮演一个好女友，她还是不爱黄彬。
    虚假终究成不了真实。
    「我们的关係，不过就是一场交易。他喜欢我，我则想寻求依靠。」
    而现在交易破裂了，她却感受到强烈的解脱感，一直垄罩于心中的黑雾也一口气散开。
    她终于听见了自己最真实的心声：她不愿跟他走入礼堂，不愿替他生小孩，她不要为了钱而卖掉她的子宫跟未来。
    森森这计画，像是一剂猛药，直接治好了她的心盲，让她的心再度拨云见日。
    「原来我根本不想跟他共度一生，纵使他的条件对结婚来说很理想。」
    男性、年薪百万、联发科工程师、家境富裕、温柔体贴－－原来这些标籤，并不足以让她发自内心地许诺他一生，也并不是构成她理想家庭的要件。
    她想要的，自始自终，只有眼前的她。
    「其实我也没资格说他，他肉体出轨，我则是精神出轨。」
    听见这句话，对上许自华沉静的双眸，薛绍凰激动不已，感觉到她心跳的鼓动更强烈了。
    她原以为她跟许自华之间已是死局，然而奇蹟却来得猝不及防。一直渴望的机会终于再度出现，而她必须伸手抓住，让许自华再度回到她身边。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自华，那我们……」
    「不。」
    然而她还是啟唇拒绝了薛绍凰。
    她清楚知道，纵使她再逃避，再忽视心中的声音，她所想要只有薛绍凰一人。
    但她不能要。即使到了现在，她已拔去了左手无名指的束缚，她还是不能要。
    因为她不配。
    许自华鼻头一酸。
    「我给不了你要的。」两行泪静静地从她脸颊滑下，就跟六年前一样，「我还是没办法跟你做爱。」
    又是那句诅咒般的话语。
    这句话撕裂了她们的关係，也是一根插在薛绍凰心上，拔也拔不掉的钉子。
    但现在，她就要问清楚，许自华到底对她是什么感觉。无论答案是什么，都算是对这段感情有了交代。
    「自华，你爱过我吗？」
    她颤声问了与刚才的黄彬相同的话。许自华没有回答黄彬，那她会愿意回答她吗？
    「爱。」许自华肯定地说。
    「那为什么……」
    「我无法对任何人有性慾。」许自华坦白：「我觉得你很美，但我不会像你一样渴望我的身体。」
    她喜欢薛绍凰的身体，但那是欣赏纯粹的美的目光，而不是带着情慾的凝视。
    薛绍凰抹着唇蜜的娇艳唇瓣，在她眼中是闪闪发亮的宝石。她的手指白皙修长，纵使不做美甲彩绘，在许自华眼里也足够耀眼。
    然而当她的唇瓣间伸出舌要进入她口中，她的手指触摸她意图侵入她的身体，那些美好全成了污秽，令许自华全身的细胞都在拒绝。
    爱情中一定要有性吗？她想向世界大声问，但世界铁定会斩钉截铁地回她：当然要有啊，没有性哪叫爱？
    所以她注定与世间定义的正确爱情无缘。
    「或许你认为这不叫爱。」她自嘲一笑，「但这也不重要，总之，我无法满足你的需求。」
    「我无所谓！」
    薛绍凰坚定地说：
    「能不能跟你做爱，我无所谓！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够了！」
    这是她藏了六年的心声，如今总算说出口。她要许自华知道，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阻止她们在一起。
    许自华摇摇头，拔下眼镜来，用手抹着自己的眼泪，然而泪水却不停地夺眶而出。
    「但这样，你想要的爱情就不完整了。」
    她是残缺的，没有性慾的女人，无父无母，没有梦想，现在所有的只有一个餬口的工作。就像她十七岁写的小说，她是被阉割的太监，怎配得上高枝上的凤凰？薛绍凰值得更好的人，她不想要耽误她。
    而且，既然黄彬会因为性慾无法满足而背叛她，那薛绍凰或许迟早也会这样做。
    她知道性慾是人类的本能，相爱的人更会彼此渴求，但她却无法回应这样的慾望。若在一起，这方面的问题迟早会浮现。
    到时候，等待着她们的，又是跟六年前同样的结局。她已经不想再经歷一次了。
    像她这样的人，或许孤独终老才是最好的。
    「没有你才不完整！」
    然而薛绍凰却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腕，眼中尽是对许自华的渴望：
    「自华，跟我重新来过吧。」
    许自华却仍是执意摇着头，紧紧抿着唇，泪水不停地流着。
    心急的薛绍凰这才惊醒，自己这样强硬地要求她，不就跟六年前硬要推倒她的自己一样吗？
    察觉到自己的错误，她悬崖勒马，赶忙放开许自华的手，拍着她的肩膀，低头柔声安抚着：
    「我知道了，我不会勉强你。我不会再像六年前一样，我现在长大了，会尊重你的意愿，你不要难过了，好吗？」

 ２１．热牛奶里的棉花糖

    在她的安慰之下，许自华总算渐渐停止哭泣。等她戴上眼镜后，又恢復成了原来的许自华。
    「时间晚了。」
    每当许自华说出这四个字时，就是要下逐客令的时候。薛绍凰自觉地站起身来，却又听见许自华说：
    「你现在回去，会吵醒林箏，住下来吧。」
    「可以吗？」薛绍凰语调上扬，飞快地转过身来，雀跃的情绪展露无遗。
    许自华点了点头，起身走向衣柜，拿出了一套白色的连身裙睡衣，还有一件免洗纸内裤，递给了她：「去洗澡吧。」
    薛绍凰记得那套睡衣。
    在她们还在交往时，薛绍凰曾送给许自华这套睡衣。
    但她们身高差了整整二十公分，这套睡衣明显是薛绍凰的尺寸。当时许自华很困惑，而薛绍凰则笑着说：以后我们同居时我要穿，你先帮我保管吧。
    「你还留着啊。」接过这套睡衣跟免洗内裤，薛绍凰心中流淌过一丝暖意。
    「只是忘了丢。洗快一点。」许自华背过身子去，耳根微微发红。
    薛绍凰忍不住扬开嘴角，心情愉悦地哼着歌进了浴室。
    这一晚，两人一起躺在床上睡去，一夜无梦。
    早上八点，薛绍凰猛然睁开眼睛，看见许自华仍睡在自己身边，身体立刻放松了下来。
    望着许自华的沉静睡容，她整颗心都软了下来，像是泡在热牛奶里逐渐融化的棉花糖。
    原来昨晚不是一场梦。虽然许自华仍没有答应她復合的要求，但她已经很满足了。她总算知道，许自华仍是爱她的。光是知道这点，她就对上天充满了感谢，感谢上天又让她们再度相遇。
    她虽渴望着灵肉结合，但为了许自华，她可以忍耐，她可以接受柏拉图式的爱情，只求她不要再离开她。
    怀着愉快的心情，她坐起身，替许自华拉好被子，下床悄声走到厕所带上门，打了通电话给森森。
    森森很快接起，连声早安都没说，劈头就是一句：
    「我都做成这样了，是不是该感谢我啊？」
    薛绍凰皱起眉。她现在跟许自华的关係大有进展，说起来还真的应该感谢森森，但她实在说不出口。
    「你不怕事业受影响？」
    「我经纪合约都快到期了，了不起就不续约。跟你这新人不同，我就算两个月没商案，影片点阅率还是能撑一阵子。」森森说得底气十足。
    「你不怕在业界名声被搞臭？」
    「放心，媒体关係好就不会爆出来。许自华还不足以让我吃不了饭，何况这对她来说没什么好处，她还拿着我的案子抽成。」
    「你这样做到底对自己有什么好处？」薛绍凰真的很疑惑。
    「好处，唉唷说起来，还真的没有啊！反倒是便宜了你这朵白莲花！」森森大笑，「但也是出了口恶气，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啊。不过，看到黄彬那副跟许自华求復合的窝囊样，我也对他冷掉了啦。」
    薛绍凰傻了，森森的爱情还真是来去如风。
    「你不是很爱他吗？」
    「嗯？说不上爱吧，说白点，除了床上顶用外，我是覬覦他的家世啊，毕竟网红能当多久也不知道，也算是为自己留个退路。虽然这退路被我自己斩断了哈哈！」
    森森说得这么坦白，反倒让薛绍凰无话可说。
    「总之，这也算是补偿我从前对你造成的伤害。」森森笑道，「薛绍凰，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什么跟什么，被霸凌的伤害哪能用这种事扯平。
    但想到昨晚的事，她也不想再计较这么多了。心中对森森的恨意，确实是淡了一些。
    讲完电话，薛绍凰出了厕所，就看见刚坐起身来的许自华，睡眼惺忪的伸着懒腰。
    好久没看见她刚睡醒的模样。现在的许自华褪去了平日的凛然，看上去毫无防备，让她好想扑上去将她抱个满怀。
    但薛绍凰也只敢想想，她们现在的互动还是必须发乎情止乎礼。
    「早安。」她笑着跟她道早。
    「早安。」许自华戴上眼镜。
    「自华。」薛绍凰走向她，认真地说：「我们一起住吧。」
    许自华愣了愣，「什么？」
    她昨晚明明拒绝了她復合的要求，然后她一觉醒来竟跟她提出同居要求？
    「虽说黄彬把钥匙还你了，但他搞不好有另外打一副钥匙，我怕他继续纠缠你，跟我住一起，也有个照应。你现在一个人住这里，太危险了。」薛绍凰理直气壮地说。
    许自华沉默了。薛绍凰的话倒不是没有道理。
    「过年后我就会开始找房子，到时候你随时都能过来住。等你这边的租约结束后，再看你要不要直接搬过来。」
    她想租一间有厨房的房子。即使贵一点也没关係。她想要亲手为许自华做饭，现在食安问题那么严重，三餐外食实在很不健康。
    见许自华仍然不说话，薛绍凰赶忙补上一句：「当然租约结束后，你想要自己租屋也可以，我绝对不会勉强你，只是提供你一个选择。」
    感受到薛绍凰的心意，许自华心头发热，令她全身都暖了起来。
    于是她点了点头说：「好。」
    薛绍凰开心地笑了，并在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要给她们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农历新年很快的到来，而薛绍凰跟森森合作的影片也上传了。
    如她所料，森森频道上的《新年特别计画－－挑战草莓佛跳墙！搞不好意外的好吃？feat.百鸟朝凰》影片爆红，上了发烧影片，一天内点阅率就破了二十万，也被新闻媒体给转载。
    在森森的剪辑下，薛绍凰苦着脸说好吃的表情被重复放了两次，而她父母吐出来的样子则被慢动作播放，还配上了音效，让画面显得无比滑稽。
    影片评价两极，有些薛绍凰的粉丝甚至还跑去骂森森，说怎么给他们家凰大吃这种鬼东西，伤了喉咙怎么办？看得她哭笑不得，连忙出面安抚护主心切的粉丝们。
    这部影片让森森涨了五千个粉丝，而她也涨了两千多个粉丝，算是受惠不少。
    相较之下，薛绍凰的《农历年合作企划－－重现中华一番名菜凤凰水晶feat.森森》就比较没人气，就算有森森的转贴分享，点阅率也就两万多。
    对此，薛绍凰倒是看得很开，反正本来就不可能发出去每一部影片都爆红。

 ２２．54大土豪

    大年初三，两人在许自华家一起看完了合作影片。
    「森森的效果做得很好，你的剪辑还需要再加强。」许自华评论。
    「好。」薛绍凰乖乖地没有做任何反驳。
    这个农历新年，两人是一起过的。
    薛绍凰的父母在大陆，而原本要去黄彬家过年的许自华，也因分手而没去，两人索性在折叠式小桌放了瓦斯炉，煮起了火锅。
    只有两个人，用不着这么讲究。她们在火锅里放了鱼肉、饺子、带根的菠菜等年菜食材，直接用一锅解决。
    而她们则坐在地毯上，吃起只有两人的团圆饭来，有一句没一句的间聊着。
    自从母亲过世后，许自华大学那段期间从没回过老家，也没吃过什么年菜。
    而前两年在黄彬家吃年夜饭时，她总得端出一副温顺女人的模样，接受黄彬家人的审视。纵使眼前菜餚再精緻，也让她食之无味。
    但今年，她跟薛绍凰坐在小套房的地毯上，就着小桌子吃着火锅，却久违地吃出了团圆饭的感觉。
    外头极冷，她的身子却极暖。
    拥有家人，拥有平淡的幸福。她所想要的，原来是这么简单。
    薛绍凰满足地看着喝着火锅汤的许自华。今年的团圆饭，虽然没有往年的山珍海味，也没有爸妈在身边，但对她来说却也算是团圆了。
    希望往后的每一年，她们都能一起吃团圆饭，薛绍凰在心中祈祷着。
    年假结束后，阿箏从台中老家北上回租屋处，才发现薛绍凰的行李已经被她搬到隔壁。
    知道两人开始同居后，阿箏并没有太惊讶，让薛绍凰很意外。她还以为她会睁大眼睛，疯狂地摇她的肩膀，逼问她想对有未婚夫的女人做什么。
    「不就旧情復燃吗？有啥好意外的。」盘腿坐在床上，阿箏笑了一声，「我知道他们分手了啊，许自华跟我说了。」
    「是喔。」薛绍凰愣了愣，她没想到许自华会特别把这件事跟阿箏讲，但她也没想太多，而是继续补充情报：「其实她还没答应我復合，只是愿意跟我同居。」
    「吭？」阿箏十分讶异，「没交往，那你们同居什么？」
    两个女人同居不是什么大事，但她们可是一对前情侣，前情侣同居不復合是在演哪齣？
    「嗯，这有点难解释，反正我对现况很满足了。」
    看着笑得一脸幸福的薛绍凰，阿箏扬了扬眉，叹了口气，拍了拍薛绍凰的肩：「好啦，反正你开心就好。」
    「谢谢。」薛绍凰真心地说，「阿箏，谢谢你这阵子的照顾。」
    「三八喔！说这些要干嘛啦！」阿箏不自在地说完，也勾起嘴角，「到时候你搬新家，一定要请我去玩啊，不准嫌我当电灯泡！」
    「好！」
    薛绍凰直播一个月以来，成绩相当不错，也成了直播热门榜上的常客，在线观看人数大多落在六百及八百人之间。
    而她的直播间，也出现了会固定打赏她的观眾。其中有一个叫『54大土豪』的常客，是送礼最多，也是最先成为她第一位vip的用户。
    按规定，vip可以得到她的line。他常常会在line跟她聊天，问薛绍凰今天过得如何，会问她喜欢什么，也会问她最近看了什么电影，但对自己的事却一字不提，颇为神秘。
    《百鸟朝凰的vip，54大土豪进场啦～大家拍手欢呼！》
    每次他进直播间，总是先刷一波礼物代替招呼：
    《vip＊54大土豪送了一辆跑车》
    《vip＊54大土豪送了一辆跑车》
    《vip＊54大土豪送了一辆跑车》
    《vip＊54大土豪送了一辆跑车》
    看着直播画面不停出现跑车开过的特效，对话框惊叹声总会此起彼落：
    『不愧是壕兄！小弟佩服！』
    『每次都开四辆跑车进场的土豪兄』
    『土豪兄94霸气，求用跑车砸我』
    『我愿意给土豪生孩子gt;///lt;』
    而若许自华的『内务府总管』在线，看见大土豪在，也会不甘示弱地刷礼物：
    《vip＊内务府总管送了一个樱花雨》
    《vip＊内务府总管送了一个樱花雨》
    《vip＊内务府总管送了一个樱花雨》
    《vip＊内务府总管送了一个樱花雨》
    已成了内务府总管招牌的樱花雨于直播间不停落下，总会激起对话框一片欢闹：
    『公公也来啦！』
    『参见公公！』
    『这樱花雨虽没跑车霸气，但很浪漫，衬凰大的美顏正好』
    『虽不常出现，但感觉公公对凰大是真爱』
    『对啊，土豪兄感觉是真土豪，公公感觉比较像是苦逼上班族』
    『虽然是苦逼上班族，但还是愿意为凰大打赏成vip，真是感人』
    『我愿意给公公生孩子gt;///lt;』
    『都是公公了是要生三小啦！』
    每次看到内务府总管与他争送礼物，54大土豪总会不悦地发话：
    『@内务府总管，又是你，区区一介太监，竟敢跟本公子争凰的注意？』
    或许是因为百鸟朝凰这名字太古典，有些直播间的忠实观眾说话也开始带着古人腔调，算是她直播间特有的文化，而这种文化也逐渐蔓延到她的脸书粉丝团跟ig。
    虽然54大土豪的名字十分接地气，但他当开始以本公子自称，好像他真成了古代那一掷千金的风流公子。
    『@54大土豪，咱家若要较真，怕你项上人头早已不保，闭上嘴听歌吧。』
    而内务府总管总会不客气地回呛。
    每当想像许自华一脸严肃地模仿着太监的语气，薛绍凰光是要克制爆笑的衝动，就得花费好大的力气。
    到了这时，对话框又会乐成一团：
    『掐架了掐架了！凰大直播间特產开始了！』
    『爆米花100烤香肠50烤玉米30』
    『来两支烤香肠！』
    『土豪对战公公！难得的官商死斗！』
    『我支持土豪，四辆跑车太霸气，霸道总裁lt;3』
    『支持土豪+1』
    『公公虽身残但樱花雨浪漫，少女心支持公公』
    『支持公公+1』
    薛绍凰哭笑不得地看着观眾们各自站队，赶紧出声四两拨千金：
    「感谢大土豪跟总管的礼物，小女子一直很感谢你们的支持，现在我要唱一首歌献给两位，还有直播间的所有观眾。请你们专心听我唱歌喔，别再吵架了。」
    直播主开口，两大vip总算安分下来。
    『好吧，本公子不与阉人计较。凰，我等你。』
    『咱家听着。』
    其实许自华的vip资格，是让86直播直接加上去的，根本没花到钱。
    这是直播平台的老招数了。在观眾里面插暗桩刷礼物，以激起其他人竞争的慾望，好让场子更热烈，礼物打赏得更多，平台跟主播才能赚更多。
    不过，她总觉得大土豪出现时，许自华总会特别较劲，执着地刷着樱花雨。
    有一次，薛绍凰问许自华：
    「自华，你好像很讨厌那个大土豪？」
    「只是为了激他送更多礼物才跟他吵。」许自华淡淡答道。
    薛绍凰毫不意外。这很像她的作风。果然是她想多了，自华怎么可能跟个网友较真？
    但薛绍凰不知道的是，其实许自华虽表面不动声色，其实暗暗喝了一肚子的醋。
    凰，是只有她能叫的，其他人凭什么叫得那么亲密。

 ２３．春酒晚宴

    二月中旬，86直播送来了请薛绍凰出席春酒的邀约。
    86直播的春酒订在三月一号，在知名饭店大型宴会厅举办，宴客千人，尽显直播龙头豪气。
    此次春酒邀请了app旗下六百多名直播主，薛绍凰也是其中之一。
    除了直播主们，还有公司高层，以及来自演艺圈的相关人士也有列席，包括ceo熟识的几个知名艺人。
    春酒的主持人也是有名的两位男女谐星，两位一搭一唱说着开场白，逗得会场笑声连连。
    而ceo一出场，现场便闪光灯不断。
    86直播的ceo是台日混血儿，年纪不过四十，人称藤原，是个留着小鬍子的单眼皮男人。
    记者们争先恐后地将麦克风凑向台上的ceo，逼问ceo今年营收到底有没有破十亿。
    藤原操着日本腔中文，笑着大方承认后，记者又问了几个问题后才罢休，让春酒正式开始。
    藤原开始了致词，感谢观眾的支持，以及直播主的努力，也阐述了将来平台的愿景。
    之后几个有名的直播主们也上台发表感言，在摄影机前搔首弄姿，闪光灯又是一阵闪烁。
    而台下也是百花争妍，毫不相让。
    虽然服务生已经开始上菜，但直播主们根本没空去吃。他们面前都各架着手机直播着，因为今晚谁的礼物拿得最多，就可以抱走最大奖一百万现金，第二名则是五十万，馀下还有大大小小的奖品，所以她们正忙着跟用户互动求打赏。
    「凰儿，你怎么没开直播啊？」坐在她身边的森森喝了一口果汁，调侃她：「难得你今天盛装旗袍，很符合你直播间的古风啊。」
    今天薛绍凰一袭黑缎改良式旗袍，袍上绘着红白二色牡丹，十分贵气。这身旗袍是她高中时母亲找人帮她订做的，价值不斐。
    旗袍穿在她身上，既能看出曼妙线条，又显端庄大气，腿旁的开岔剪裁让她雪白的大腿若隐若现。
    上挑凤眼，细眉红唇，此时的薛绍凰，活脱脱一个从民国时期走出来的上海名伶。
    「这里吵，不适合啦。」
    虽奖金吸引人，但她没打算去争，一来她一个新人主播争不过，二来她以唱歌直播为主，在这种吵杂的场合直播，对粉丝实在太不尊重，还不如老实吃饭。
    不过她现在实在没什么胃口。因为她没想到森森会来。她明明就不是86直播的直播主，到底来这里凑什么热闹？想到今天还要跟她演闺蜜就心累。
    虽这样在心里抱怨，薛绍凰嘴角仍是扬起，对着她明知故问：「森森，你也跟86直播签约了？」
    「没有啊，我这种走谐星路线的，不是这平台要的啦。我只是想来蹭饭，反正我们公司有一桌嘛，所以就拜託自华带我来囉。」森森呵呵笑。
    「嗯，还有空位。」许自华答。她今天也穿着平常，依然戴着眼镜，并没有多作打扮，抢了其他直播主的风采。
    薛绍凰挑了挑眉。很神奇的，森森在拍片后闹的那一场，并没有让她跟许自华的关係恶化。
    她猜想，或许森森早已看出许自华不爱黄彬，也算出了许自华的反应，那天才敢放胆去做。这个女人果然可怕。
    龙目公司签约的网红中，也有几个是86直播的直播主，所以都被安排在一桌。同桌的人中，就她们三人在悠哉间聊，其他人都如火如荼地直播中，对着架在桌上的手机吱吱喳喳地说个不停。
    「啊，找到了我们公司的桌了。徐董，这边请！」
    人声纷杂的会场中，穿着西装的龙老闆跟另一名男子向他们这桌举步走近。
    看到自家老闆出现，直播主们还是得给面子的，纷纷暂停直播，站起来向他打招呼。本想马上开始直播，但当她们看见老闆身边的男人后，瞬间没了直播的心思。
    天菜啊！是天菜啊！她们不约而同地在心中大喊。
    男子相貌英俊，丝毫不输今晚列席的男明星。剑眉下是一双含笑的桃花眼，五官深邃，薄唇上扬。他穿着一身合身的白西装，贵气逼人，龙老闆站在这位贵公子身边，就只是个油滑的生意人，衬得他一身市侩气更为明显。
    「这位是徐图豪先生，也是86直播的投资者之一。」龙老闆清清喉咙，向在场网红们介绍，「你们别看徐董又帅又年轻，徐董可不是一般的富二代，而是图雅公司的老闆，你们的宅男主顾们应该都玩过图雅公司开发的游戏。」
    图雅公司，是近年兴起的手游游戏公司，图雅开发的游戏在苹果跟安卓系统的世界排行榜上高居不下，更有一大票信徒，被奉为台湾之光。
    哇，贵公子原来不是富二代，还是个霸道总裁啊！在场女性们眼冒爱心，不禁心嚮往之，差点没把口水滴下来。
    薛绍凰也被眼前的帅哥给吸引目光，这是女人的本能。真的是帅啊，同样是有钱男人，气场却甩黄彬好几条街不止。果然普通富二代跟霸道总裁没得比。
    「大家好。」
    只见徐图豪微笑向眾网红们打过招呼，就直直走向薛绍凰，与薛绍凰目光平视。薛绍凰觉得很新鲜，她今天穿高跟鞋，难得遇到能与她同高的男人。
    「初次见面，凰。你穿旗袍真美。」
    凰。现在会这么叫她的，她只能想到一个人。
    她愣愣地望他。
    「呃，请问你是……54大土豪吗？」
    「是，就是我。」徐图豪爽快承认，嗓音磁性好听。
    薛绍凰忍不住睁大眼睛，摀住了嘴后退一步，心中诧异溢于言表。
    他居然就是那个每次以四辆跑车骚包进场，还以本公子自称的54大土豪！
    网红们也非常惊讶，倒抽一口气，随之而来的则是羡慕忌妒恨。
    都是同公司的人，她们其实也有耳闻薛绍凰有个忠实vip，叫54大土豪，本以为大土豪是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子，谁知道却是帅气总裁啊！
    她怎么可以遇上这么好的事！竟成了霸道总裁爱上我的言小女主！一瞬间，女人们的尖锐视线全往薛绍凰身上刺去，令她顿感芒刺在背。
    许自华也很惊讶，没想到常跟她在直播间斗嘴的土豪，居然是位风度翩翩的贵公子。然而他的脸，怎么有些眼熟？好像在哪看过？
    发现了许自华的存在，徐图豪双眼微瞇，眸中闪过一丝敌意，但又随之回过来望向薛绍凰，脸上仍是和煦的微笑。
    「凰，你愿意跟我独处吗？」他向薛绍凰伸出手来，手掌向上，等着薛绍凰将手交给她。
    还没等薛绍凰答应，龙老闆就急着拉过薛绍凰的手，交到了徐图豪手上，活像个皮条客：
    「人家徐董这么照顾你，你就去陪人家喝杯咖啡吧。」
    看见这一幕，许自华后脑杓彷彿受了一鞭，还没来得及多想，她就控制不住自己跳出来阻止：「等等，老闆，这样不妥。」
    徐图豪挑起眉来，握起了薛绍凰的手，饶有兴味地看着许自华那副母鸡护小鸡的样子。薛绍凰无法当场甩开他的手，只能向许自华投去求助的视线。
    「哪里不妥？」龙老闆对许自华板起脸来，「你这是不给徐董面子？不相信徐董的人品？」
    许自华咬牙，她知道自己现在站出来对她们都不利，但她还是无法眼睁睁看着薛绍凰就这样被带出场。
    「不好意思，让老闆误会了。」
    思量后，许自华低头道歉，再抬起头来，又是那个镇定自如的经纪人。
    她将薛绍凰的包包和大衣递给了薛绍凰，「我的意思是，她没把包包跟外套带出去，这样不妥，她等一下可能不方便回来。」
    龙老闆轻哼了一声。算她还识相，若得罪金主，许自华这经纪人就白当了。
    把东西交给薛绍凰后，许自华低垂着头，不敢去看薛绍凰的神情，就怕在她眼中看见失望。
    在签约时，她连合约都没看，只因对她全然信任。
    然而她却是个没用的经纪人，保护不了她。她只能默默吞下耻辱，愧疚地憎恨着自己的无能。

 ２４．网红脸之中的你

    「那我们走吧。」
    于是帅气的年轻ceo，就牵着美丽的旗袍短发女郎，跨着大步穿过一桌接一桌，高调地离开了会场。
    男帅女美，两人的身影看上去是那么登对，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
    而几个认出徐图豪的摄影记者，赶紧拍下了两人手牵手的样子。
    看来今天又有新闻稿可以发了。
    出了会场，待嘈杂人声远离后，薛绍凰便停下了脚步。
    徐图豪疑惑地转头望她，温言问：「怎么了吗？」
    「徐先生，我是不会跟你去开房间的。」薛绍凰说得坚决，却感觉到自己心脏紧张地狂跳不止。
    徐图豪是帅又有钱，被他潜规则或许不亏，但不代表她就要接受。
    就算拒绝了他这位86直播的大股东，得罪了这个平台，甚至被公司冷冻起来没商案接，也不代表她无法生存。想起许自华方才跳出来却又被龙老闆训斥的样子，她就心疼不已。
    总之，她没有必要出卖自己。
    徐图豪哈哈一笑，「你不必紧张，凰，我只是想跟你喝杯咖啡。真的，酒店附设的咖啡厅就在前面。」
    迎上薛绍凰怀疑的目光，徐图豪放开了牵着她的手，指着前方，保证：「真的，如果我等一下带你去开房，你就直接跑走就好了。」
    听徐图豪这么说，薛绍凰才放下心来跟着继续走。
    她们来到了酒店附设的咖啡厅。现在是晚上八点，咖啡厅还开着。
    他们坐下后，各自向服务生点了饮料。徐图豪微笑望着对面的薛绍凰：
    「你不用太客气，想吃什么都可以点。」
    「没关係。」薛绍凰礼貌地拒绝，「那么，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呢，徐董？」
    「凰，你其实可以继续叫我大土豪，像在直播间里那样。」徐图豪笑道，「不用那么拘谨。」
    薛绍凰很是无奈，「知道您是图雅公司的老闆后，恕我没有勇气这样叫您。」
    「好吧。但我希望你在直播间还是叫我大土豪，可以吗？」
    「……好的。」忽然在直播间改口，确实显得不自然。
    徐图豪点了点头，笑着继续说：
    「我会发现你也是缘分。会投资86直播是因为藤原邀我入股，为了挺朋友我就投资了，偶尔也会上去看看发展得如何，毕竟这也算是我的事业之一了。」
    「我懂直播是现在正热的趋势，但觉得86直播上的主播都是网红脸，锥子脸大眼睛，根本认不出谁是谁。而就在这堆网红脸中，我发现了你。」
    此时，服务生送上了咖啡跟一壶花草茶。徐图豪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
    「难得看到一个不是一般网红脸的主播，所以我就进了你的直播间，然后就被你的歌声吸引了，成了你的忠实观眾，还为了你跟太监斗嘴。」
    「作为一个观眾，我欣赏你，作为一个男性，我喜欢你。我知道强求来的迟早会离开，所以，凰，我会耐心等你真心喜欢上我。」
    徐图豪这一番告白说得十分真挚，薛绍凰确实有些动容。要不是她心中有许自华，就衝着这张脸跟财力，她大概也会直接从了，反正她又不亏。
    但她有许自华，所以她不会答应。
    「谢谢徐董的抬爱，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薛绍凰直接坦承。
    「喔？是什么样的人呢？」徐图豪笑得从容不迫。比他条件好的人为数不多，他确实有自信的本钱。
    但她的爱情，并不会因为那些外在条件而动摇。
    「请恕我保密。」
    「好吧。」徐图豪耸了耸肩。
    「那我先失陪了。」薛绍凰拎着包包站起身来。
    她满心念着许自华，在许自华把外套跟包包交给她时，她虽然神情平静，但手却一直在颤抖。她被带出场，不知道现在许自华有多担心。
    「等等，你一口茶都没喝呢。」徐图豪唤住她，笑也带上了一丝无奈，「虽然私事没谈成，但总能谈公事吧？」
    听到公事二字，薛绍凰这才坐了下来，「请说。」
    「我们公司一款叫crazytempo的音游要开始改版，会新增歌曲，有几首歌想请你来唱。」
    薛绍凰眼前一亮，激动地前倾身子，「可、可以吗？」
    crazytempo，这款音乐游戏长期盘据苹果跟安卓的付费游戏下载排行榜，独特的世界观剧情，以及製作精良的歌曲，深受全球玩家喜爱，薛绍凰也着迷过一阵子，只是因为最近事业繁忙没空玩。
    徐图豪頷首，「作曲家做了几首歌，找不到适合的声音，你来唱刚好，我知道中英日歌曲你也都会唱。」
    「这是我的荣幸！」薛绍凰连忙点头，非常开心。
    「很好，我们留个line吧。我手机有曲子的demo，你来听听看……」
    谈起公事，两人相谈甚欢，很快就敲定了进录音室录音的时间。
    等两人谈完后，春酒也已经结束，人早就走光。薛绍凰委婉地回绝徐图豪送她回家的好意，自己叫了车回到公寓。
    坐在车上，她才有空打开手机，而一开就是好几通许自华的未接来电，line更是许自华传来的一堆讯息，一股歉疚油然而生。
    『有状况找机会打给我，我去救你』
    『他有没有对你怎样？』
    『没空接电话也要找机会回讯息，我很担心』
    『我在你包包放了防狼喷雾，有状况就用』
    『上厕所回来，饮料就不要再喝了，怕他下药』
    薛绍凰手往包包内一探，还真的摸到了一罐防狼喷雾，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放的。
    她赶忙打电话给许自华，铃声刚响，手机就传来许自华紧张的声音：
    『你还好吗？他有没有对你怎样？』
    『我没事，你放心。』薛绍凰安抚，『刚刚一直没机会用手机，对不起。』
    『没关係，没事就好。』许自华大大松了口气，『剩下的回来再说。』
    『好。』
    回到家后，已是晚上十一点。
    「我回来了。」
    她一开门，就看见许自华双眼明显红肿，一看就是刚哭过的样子。
    薛绍凰整个心都揪在了一起，正要开口安慰许自华时，她就被衝过来的许自华给紧紧抱住腰。
    「对不起！我没能阻止他！」
    许自华自责的泪水沾湿了她胸前，水渍在上等的黑缎布上逐渐晕开。缎布一沾水渍会留痕，很难处理，但薛绍凰完全不心疼，她心疼的是眼前的许自华。
    在她与徐图豪谈事时，没回她电话，她一个人在未知中等待，是多么心焦如焚？她光想想就捨不得。

 ２５．又上新闻

    「没事了，自华，我真的没事。在那种情况下，我们都没办法阻止，这不是你的错。」
    她温柔地拍着许自华的背，安慰着她：「他只是找我去谈公事，他希望我去唱他们公司音乐游戏的歌。」
    「就只是这样而已？」
    许自华从她胸前抬起眼来，一双黑眼仍然湿漉漉的，鼻头也红红的。她好久没看见她那么楚楚可怜的模样，这让她回想起当时她跟她告白的情况。
    薛绍凰声音又更放柔了些：「真的。我很期待这次的合作。」
    许自华不信。她才不信那个大土豪对薛绍凰没有意图不轨。但她知道薛绍凰一定很高兴能接到这个案子，于是决定什么都不说。
    看许自华仍紧绷着一张脸，薛绍凰继续说，想让她放心：
    「他人还不错，满绅士的，不是你想像的那种色胚。」薛绍凰笑道，「你不觉得他的人设很二次元吗？现实里面居然有这么帅的总裁。」
    许自华闻言，彷彿被根药针猛然一捅，刺得她心里又刺又酸。凰，好像对徐图豪满有好感的样子。
    她放开了环着薛绍凰的腰的手，勉强地勾了勾嘴角。
    「……那很好。晚了，你快去洗澡吧。」
    说完，她就背过身子，上床鑽进了被窝之中。
    怀中人离开，薛绍凰觉得有些失落。
    她原本以为许自华会为她更高兴的，那可是图雅公司的游戏啊。
    但想想许自华本来就不爱将情绪外露，算了。
    一觉醒来，已是将近中午，许自华已经出门。
    薛绍凰躺在床上，习惯性地摸了手机来看，一看便瞪大眼睛，在床上猛然坐直身子，睡意全消。
    她发现自己的粉丝团炸了锅，一夜间涌入了两千追踪，这才知道自己又上了新闻。
    她看见自己去参加86直播的春酒脸书贴文下，多了两百多则留言：
    『凰大跟图雅的帅哥总裁在一起了！恭喜啊！』
    『哭了！真的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恭喜凰大找到好归宿！』
    『喜欢图雅的游戏也喜欢凰大的歌，好开心啊啊啊』
    也有些图雅的粉丝前来围观：
    『前来参见我图雅未来总裁夫人』
    『百鸟朝凰，一听就是皇后的名字，倒也配得我们家总裁』
    『娘娘吉祥』
    『娘娘万福金安』
    当然，除了祝福的留言外，也有不少眼红的黑粉闻风而至，跟忠实粉丝们吵成一团。
    『什么总裁夫人，笑死，搞不好下个月就分了』
    『呵，不过是个追踪没满四万的网红，哪配得上我图雅大总裁！』
    『我们凰大顏值高身材好，又会画画又会唱歌，哪里配不上？』
    『普通而已吧，也不是新闻中写的正妹』
    『歌也是普通，好乐迪包厢十间有八间会有这种歌声』
    『说啥鬼话，我凰大打趴一票线上歌手好吗』
    粗粗瀏览过留言，她发现也有其他家新闻的小编前来凑热闹。
    『恭喜喔！佳偶天成』
    小编还附上了自家新闻的网址，很明显的就是来刷流量的。
    薛绍凰点进新闻网址。
    『图雅帅哥ceo热恋正妹网红直击86直播春酒牵手情』
    新闻内文写着记者目击徐图豪牵着她离开会场，更形容薛绍凰身材宛如模特，夸讚徐图豪艳福不浅，短短百字新闻极尽煽情之能事。
    文章内确实有徐图豪牵着她的手离开会场的照片。照片中，手牵手的地方还被画上了红圈，深怕观眾看不清楚。
    新闻最尾端还附上了徐图豪的小档案跟几段情史，意图塑造出他风流总裁的形象。
    滑到文章最尾端，她发现这篇报导竟还有后续。
    『霸道总裁爱上直播主总裁竟直言已有孩子！』
    这标题是要吓死谁？她皱着眉继续看了下去。
    其实这新闻其实就是擷取了徐图豪的脸书贴文改写，内文大同小异。
    她直接点了徐图豪的脸书贴文。
    徐图豪
    2019年03月2日
    没想到本人的私事会上新闻，感谢媒体朋友的关心，希望大家给我们一点空间。
    结婚还太早，不过，眾所皆知，我已经有了最重要的孩子们－－就是敝司开发的游戏。
    @crazytempo，即将迎来华丽改版，敬请期待。
    贴文还附上了crazytempo的宣传图，上新闻的同时还顺便宣传了自家游戏。
    这贴文底下也是几百则留言，热闹非凡。
    徐图豪的脸书追踪人数为十五万人。通常一家游戏公司的ceo不会有那么多追踪，但徐图豪顏值高，除了图雅游戏的铁粉外，更吸了一票迷妹。
    然而薛绍凰却觉得有些不舒服。因为她跟徐图豪根本没在交往，徐图豪的贴文居然也没否认他们的关係。
    她想打电话给徐图豪，希望他澄清一下，但想了想，还是先打电话给了许自华，问问她要怎么处理。
    『自华，你有看到新闻吗？』电话一接通，薛绍凰便急问。
    『有。』许自华沉稳的声音传来，『公司指示你配合炒作。』
    薛绍凰愣住了，『什么意思？』
    『跟徐董继续维持新闻热度。』许自华道，『老闆找徐董谈过了，他也愿意配合。总之，你先不要公开否认你跟徐董的关係，等一下请你照我指示发文。』
    薛绍凰不悦：『为什么我要这么做？我跟徐董根本不是那种关係！』
    『绍凰，机会难得。』许自华语气放缓，但仍是公事公办的态度：『新闻热度能维持多久，就要维持。这件事利大于……』
    『我跟徐董被传成这样你无所谓吗！』
    薛绍凰扬高声音打断她，心里十分愤怒，握着手机的手颤抖着：『你明明知道我根本不想跟他传什么緋闻！』
    在徐图豪带她出春酒会场时，她明明是那么担心，但为什么隔了一晚，她就要她去跟他炒新闻！难道她这次就不担心她的安危了吗？
    为什么！她们明明互相喜欢，但她却要把她推给别人！
    许自华心里一痛，她怎么可能无所谓？她看了记者们写的稿子，又看了他们两人被以各个角度拍下的牵手照片，嚐遍了妒火中烧的难受滋味。
    但，他们俩人看上去却是那么登对。
    于是她转念一想，若他们两人能真正在一起，不是很好吗？
    徐董外貌没话说，又是着名游戏公司的ceo，怎么比都比她这个无法上床的孤女强。
    就算薛绍凰现在喜欢她，但以后呢？出了社会，纯粹的爱情又能经得起多少考验？薛绍凰现在正缺钱跟资源，她挡得住徐董的银弹攻势，还有那背后的雄厚人脉吗？
    与其到最后薛绍凰拋弃她，还不如就不要开始。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而且，她真的不想拖累她。春酒那晚的情况，她是那么无力，根本无法阻止徐图豪将她带走。
    如果她跟徐图豪在一起，至少没有人敢欺负她。
    所以她仍是硬起心肠，强迫自己冷冷说：『大局为重，请你配合。』
    语毕，她听见薛绍凰沉默，负气地冷笑了一声：
    『一切听你的，经纪人。』
    然后掛掉电话，掛断了她所有的念想。

 ２６．凤凰展翅

    两人开始冷战。
    虽然仍住在一起，但在同一个屋簷下，她们几乎没有对话。冰冷的空气横亙在两人之间，就连电暖器也无法令她们之间回温。
    而薛绍凰也已经找到房子，几天后就搬出去了。
    薛绍凰拖着行李箱来到新住处。
    这是一间有厨房的套房，各种家具一应俱全，甚至还有电视，比阿箏的房间宽敞了许多。她原本是想跟许自华一起住的，还特别找了格局较大的。但现在自然是不可能了。她忍不住露出苦笑。
    一个人住这里，租金是有些贵，但她现在的收入其实可以负担得起。她上个月的收入主要来自直播的礼物抽成，还有一个许自华替她争取的业配。虽说她们现在在冷战，但许自华作为经纪人还是很尽责。
    于是，这零零总总的收益加起来，其实也有了六万多。
    今时今日的她，已不再是那隻捉襟见肘的落难凤凰。
    照公司的指示，徐图豪开始跟他炒緋闻。
    在新闻发出去的隔天，徐图豪又在他脸书页面上传她直播间的截图，承认了自己就是那个vip，54大土豪。
    这喜感的id让徐图豪的粉丝们都喷饭了，大肆调侃徐图豪的取名品味。
    而薛绍凰的粉丝们一知道大土豪居然就是图雅ceo，也是超级震惊。他们以为大土豪是个人傻钱多的宅男，没想到居然是伟哉台湾之光！
    一时之间，薛绍凰的直播间热闹非凡，最近开直播时都有两千人在线，还上了好几次86直播的热门第一，打赏源源不绝，当然打赏最多的仍是大土豪。
    《vip＊54大土豪送了一辆跑车》
    《vip＊54大土豪送了一辆跑车》
    《vip＊54大土豪送了一辆跑车》
    《vip＊54大土豪送了一辆跑车》
    『是土豪兄啊啊啊』
    『跪舔最帅土豪』
    『总裁大人！（拜）』
    『总裁大大又来打赏女友放闪xd』
    『徐董何时将凰大娶回家，也好让我们沾沾喜气』
    vip＊54大土豪：『感谢诸位对凰的支持，凰还年轻，结婚一事尚早，不急。还是请诸位专心听歌吧。』
    『总裁说的是』
    『总觉得关係公布后，土豪兄说话语气平和了许多啊』
    『大概是公公不在吧，没人能吵』
    『是说好久没见公公了』
    『公公是哪位？』
    『公公是内务府总管，凰大直播间的vip第二，一直以来跟土豪兄分庭抗礼，樱花雨也是风雅一时（摇扇）』
    『知道土豪兄是帅总裁后，公公也不好意思出现了吧』
    『也对，没赢面啊』
    见眾人纷纷唏嘘了起来，薛绍凰的心情也忍不住低落，寻了个理由跟大家微笑道别后，便关了直播。
    两人虽然仍有公事上的联络，但私底下却没了交集。而内务府总管的id，一直都是显示灰色的下线状态。
    薛绍凰虽然难过，但她却没有找许自华和解。一来她仍在生气，二来她也实在忙碌。
    过几天之后，徐图豪又在个人脸书、公司粉丝团以及游戏crazytempo的粉丝团上，公布了要与百鸟朝凰合作歌曲的消息。
    这事又引起了媒体注意，也在游戏界引起了一波不小的讨论。
    在各方炒作之下，薛绍凰的粉丝团人数也在几天内直逼五万，知名度提升了不少，商业邀约也多了起来，甚至还有电视台邀她上综艺节目。
    现在的她，正如凤凰展翅，局势大好。
    虽然她忙得没什么睡觉的时间，但她知道她应该要高兴，即使想起许自华，她仍是会黯然神伤。
    「辛苦各位了，谢谢你们的照顾。」
    薛绍凰礼貌地与录音室的工作人员告别。
    今天总算是录完了crazytempo要她唱的所有歌曲。其中一首歌将会被做成预告片，让薛绍凰很是期待。
    「凰，一起去吃饭吧。」
    一出录音室，等着她的徐图豪便向她笑道，一对桃花眼含情脉脉地望她。
    薛绍凰在心里叹了口气，但还是微笑挽住了他的手臂，一起走到了他停在路边停车格的宾士旁。
    他们刻意放慢脚步，好让早已等在对面车道的记者拍摄。
    记者会下什么标题？『香车载美人图雅ceo温馨接送情』？光想想她就心烦。这炒作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在阿箏来她家作客时，她有将这事告诉阿箏，但阿箏知道后，却没有安慰她，而是激动地抓住她的肩膀：
    「许自华没有错啊，这事对你又没坏处！欸，顏值超高的霸道总裁欸！是我遇上这种好事，当然是配合啊！跟总裁不成，赚了名气；若跟总裁成了，那往后就不用担心了啊！」
    「但你有男友，若换作是你，男友要跟你分手怎么办？」
    「分就分啊！不懂配合我事业的男人不要也罢！」阿箏理所当然地说，「还有，传產小业务哪能跟霸道总裁比？有了总裁我就不用拉保险了，多好啊！」
    没想到阿箏竟是这样想的。森森也是，阿箏也是，原来爱情是可以轻易拋弃的东西吗？在总裁身分面前如此不堪一击？难道，自华也是认为自己会这样想，才会拒绝自己的吗……？
    「在想什么？」
    对面的徐图豪笑着问她。
    薛绍凰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掩饰：「没什么。」
    这是一间日式料理无菜单餐厅，两人坐在隐密的包厢内，谈什么要事都不怕隔墙有耳。有许多社会上流人士也都喜欢光顾这里。
    徐图豪微微挑眉，但选择不戳破，而是将话题先往薛绍凰最感兴趣的公事带：
    「最近86直播正在筹备一齣网路剧，会从人气主播中来选角。凰，我引荐了你来当女主角，公司高层也很看好你。你意下如何？」
    薛绍凰愣了愣，连忙称谢：「谢谢徐董，但我没演过戏，我不知道能否胜任。」
    「女主角由谁来演还未决定，还得去试镜，我也只是作为投资方引荐。」徐图豪笑道，「你天生就能让群眾目光聚集在你身上。」
    「谢谢您的抬爱，我会去试镜的。」薛绍凰真心说。
    老实说，虽然她不愿炒作，但徐图豪确实带给了她很多机会，她是把徐图豪当成贵人来看待的。
    「凰，」徐图豪直直地看着她，看得她有些心跳加速，「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你对我现在是怎么想的？」
    对于徐图豪投来的直球，薛绍凰挺直身子，也不回避：
    「徐董，我很感谢您的提拔，但我现在仍只把您当成一个贵人，而不是恋爱对象。」
    徐图豪叹了一口气，笑得有些无奈。
    他这次看上的女人，并不是那么的好得手。但，也就是这样才有意思。
    他向来是身跟心都一併要的，缺一不可。
    「你喜欢的人还是一样？」
    「是。」薛绍凰答得斩钉截铁。
    「即使知道跟我在一起，你能得到的资源能更多，也一样？」
    「是。」
    即使跟许自华的冷战已经超过了一个月，但她的心意依旧没有变。
    「你还真是很喜欢她啊。」徐图豪啜了一口清酒，「但，许自华不是什么好东西。」

 ２７．风云变色

    薛绍凰手一颤，筷子由手中滑落，应声落在瓷盘。
    徐图豪这句话，把薛绍凰的脑中赫然炸出一片空白。
    一秒后，她才想到要掩饰，但当她看见徐图豪那张笑意尽褪的脸庞，她就知道来不及了。
    「您……怎么会知道？」她压抑着，但声音仍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我有方法。」徐图豪神情凝重，「我知道你跟她是同学，交情很久了，但是我认识她比你早很多。」
    「她是个狠心的女人。」他的眼中充满了憎恨，「不，是恶魔。」
    「你凭什么这样说她！」
    一听到许自华被污衊是恶魔，薛绍凰愤而拍桌而立，盛怒中几乎忘了眼前人是谁，连敬语都不说了。
    徐图豪也不生气，仍是严肃道：「凰，你不知道她的真面目，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但你若让她继续当你的经纪人，对你只有坏处。」
    薛绍凰深呼吸一口气，冷静后坐了下来，「徐董，我为我刚才的无礼道歉。但我想知道，您为何会这样说？」
    「因为她毁了我妹妹图眉的一生！」
    徐图豪语出惊人，薛绍凰傻在座位上，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图眉的脸，被她一刀划过。我亲眼看见我妹妹哭着跑回家，脸上都是血……」
    回忆起徐图眉放声嚎哭，扑过来抱住他的模样，徐图豪握紧双拳，恨恨地往桌上敲去，让薛绍凰心头一震。
    「我妹妹就这样破相了！当时医美没那么发达，我家也没有什么钱，根本救不回来。之后，图眉就一直鬱鬱寡欢，原本那么活泼开朗的女孩子，脸上再也没有笑容！」
    「后来，她就……自己结束生命了。」
    徐图豪闭上双眼，声音在颤抖。
    在薛绍凰眼里，他是如此强大，是一座不可撼的巍峨大山。这是薛绍凰头次看见他如此情绪外露，他的悲痛也感染了薛绍凰，使她也不禁眉头纠结。
    然而薛绍凰比起为他的悲伤感同身受，却更加震惊。
    她脑海中快速闪过森森说过的话。她曾对她说，许自华曾经毁掉了一个女人的一生，没想到，说的就是徐图豪的妹妹！
    她不觉得徐图豪在说谎，然而，对许自华她还是本能地护短。
    她小心翼翼地说：「可是，没有理由，自华不会做出这种事，这是不是有什么误……」
    「所以我才说她是恶魔！做了那种事后，却能自己一个人若无其事地活下去，但图眉却得一个人离开人世！」徐图豪睁开被怒气燻红的双目，嘴角扭出一个诡异的笑，「如今既然再遇到她，我会让她付出代价。」
    这番话听得薛绍凰一阵颤慄：「你、你想做什么？」
    徐图豪冷笑一声，「我之所以还没有动她，是因为她还是你的经纪人，动她会影响你的工作跟心情，我也不想伤了跟龙董的和气。」
    「可是我不想再等了，在知道你喜欢的人是她之后，这一切让我更无法忍受。凰，你现在就跟龙目解约吧，违约金就交给我，我会开出比龙目更好的待遇，我保证，你跟我在一起，绝对会有很好的前途。」
    薛绍凰感受到了徐图豪的诚恳，却也感觉到了他的威胁。
    她是他的贵人，她对他很感激，但他恨许自华，她知道如果她仍执意要跟许自华绑在一起，那么贵人，在今天之后就会变成仇人。
    然而她还是垂下眼睫，低下了头，对他道了歉：
    「对不起，徐董。」
    她还是相信她。
    她相信许自华会这么做，必然有她的理由。即使徐图豪的痛与恨货真价实，她仍不会因为片面之词离许自华而去。
    闻言，徐图豪一双向来含情的桃花眼盈满了冰，冻得薛绍凰浑身发冷。
    「薛绍凰，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的女人。」
    徐图豪霍然站起身来，在桌上丢下了三千块，刷地一声拉开了包厢木门。
    「但，看来是我错了。」
    他离开包厢，门碰一声地被他重重拉上。
    薛绍凰转头，恍惚地看着紧闭的木门，那木门，彷彿就是她闭锁的前程。
    她很清楚，自己在事业上做了一个愚蠢的决策。若把这件事告诉阿箏，她一定会恨铁不成钢地骂她傻。但，如今后悔也没有意义。
    跌落谷底的滋味，她早已经尝过。人生本就不可能一路顺遂，她依然不愿为了看似光明的前途，而放开那个心中重要之人。
    她现在担心的是，徐图豪会怎么对付许自华？现在不是冷战的时候了，她一定要快点到她身边去，然后，两个人再一起想办法！
    她马上拨了电话给许自华。电话一接通，薛绍凰劈头就是一句：
    『自华，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然而许自华却只是淡淡回：
    『我在扫墓，晚点打给你。』
    在依着山坡而建的墓园前，许自华掛掉电话。她一手提着扫墓用具，一手插入口袋，防备地看着自己许久未见的弟弟站在父母的坟墓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许自成沿着坡道朝她向下走来。虽然他戴着口罩，但那微微驼背的瘦削体型，以及跟自己相似的眉眼，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你居然会来扫墓。」往年都没看到这傢伙来，怎么今年就来了？
    姊弟许久未见，许自华却没有嘘寒问暖。她现在对他有的，只是嫌恶。对她来说，她的弟弟，早在那一天之后就死了。
    「哼，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扫的？」许自成冷哼一声，他双手空空，看来确实是没有扫墓的意思，「我今天是来堵你的，老姊。我知道，只有在这里才能堵到你。」
    「我半毛钱都不会给你。」许自华抬起头来，瞪向比她高出整整一颗头的他，「把房子留给你，已经是仁至义尽。」
    「你忍心？」许自成恶声恶气道：「当年你拋弃我，你居然不负责！」
    「你成年了，我也不是爸妈，为何要对你负责？」许自华冷笑，眼中充满了嫌恶。
    许自成恍若未闻，向她伸手摊开掌心，「先拿十万来。」
    「没钱。」
    「你不是在做什么网红经纪人？就算跟你那有钱男友分了，不也是很赚吗？不应该照顾自己的亲弟弟吗？」
    许自华的心猛然一跳，审视着许自成咄咄逼人的脸，脑中充满疑惑。她跟黄彬分手这件事，并没有上新闻。
    「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你不用管那么多。」许自成晃了晃摊在她眼前的手掌，不耐地催促：「好歹姊弟一场，给我钱，我就放过你，否则我会直接毁了你，就像你毁了图眉姊一样。」
    「毁容？」许自华不屑地笑。
    「比那还要痛苦。」
    思量了一会，许自华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十万没有，五万还有，回去匯给你。」
    「很好。记住，你食言的话，我绝对会毁了你。」

 ２８．坦承一切

    当然许自华没打算匯给他。一个游手好间的垃圾，凭什么要她的血汗钱？
    她知道许自成从国中开始就有精神上的疾病，虽然清明节有一堆人来扫墓，但若他抓狂做了什么事，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只是敷衍他先溜为上。
    不过那傢伙，怎么会知道自己跟黄彬分手？到底是谁把我的情报透露给他知道？
    还有，他居然放话说要毁了我，就像当年我毁了徐图眉一样。
    若只有他那个废物，不足为惧。但他会知道新闻没有的情报，就代表他背后有人。
    到底是谁跟他联手？许自华实在毫无头绪。
    坐在车上，许自华转头望着窗外风景急逝，回忆起不堪的过往种种，疲倦地垂下眼帘，长叹一口气。不久后，她想起薛绍凰说有重要的事找她，逐回拨电话。
    『有什么重要的事？』
    『自华，你今天住我家吧。』电话另一端，传来薛绍凰着急的声音：『徐董说要对你不利，我很担心你。』
    许自华心中一凛，神经紧绷，『什么？』
    忽然间，她脑中闪过了一个长发少女的身影。
    那少女容貌秀丽，左脸颊上却有着深深的疤痕，向她露出了狰狞而疯狂的笑容。
    那是纠缠她无数夜晚的恶梦。
    徐图眉，徐图豪……当她忆起这对兄妹的名字，事情一下子变得明朗。
    她嘴角牵出了一丝苦笑。
    该来的还是来了。恶梦，终于变成现实了。
    她来到了薛绍凰家，一踏进门就被她紧紧地抱了个满怀。
    「自华！太好了你没事！」
    薛绍凰的声音带了点鼻音，看来是刚刚哭过。许自华先是心中酸涩，而后又是一暖。现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薛绍凰会真心担忧她的安危了。
    两人在床边坐了下来，薛绍凰将徐图豪意图挖角她，还有指控许自华的事情全说了出来，包括徐图眉自杀的部分。
    当许自华听到徐图眉自杀时，讶异地瞪大了眼睛，嘴角动了动，但终究还是甚么也没说。
    全部说完后，薛绍凰紧张地看着许自华，她多希望她会否认这一切。
    然而许自华却平静地承认了。
    「没错，是我毁了徐图眉的容。所以我弟跟徐图豪才要联手对付我。我弟甚至知道我跟黄彬分手。」
    许自华将许自成跟她在墓园内发生的事说出。
    「他说要毁了我的人生，就像我当初毁了徐图眉一样。」
    薛绍凰愣住了，「你能确定吗？」
    「因为我跟黄彬分手这件事并没有上新闻，我跟他也没有在社群软体上表明过感情状态。若不是他背后有人，他怎么可能知道？」
    想起许自成那阴狠的眼神，许自华便感到一阵厌恶。
    而薛绍凰则为许自华的处境担忧不已。
    「那现在怎么办？」
    许自华冷笑一声，「不怎么办。反正我毁她容是事实。」
    薛绍凰身子一抖，咬了咬牙，「但，你一定有你的理由吧？」
    许自华深深地回望她许久后，嘴角竟勾起了讽刺的弧度，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
    「你不觉得我可怕吗？」
    「坦白说，是有一点。」薛绍凰老实说，但却又坚定道，「但我相信，你一定有你的理由。」
    闻言，许自华感觉到自己的想法被分成了两半。
    薛绍凰相信她，她很高兴也很感动。
    但，许自华却又希望她不相信她。
    这样薛绍凰可以站在徐图豪那里一起攻击她，继续享有那些资源，飞向大红大紫的未来，她就能彻底死心，不用再担心薛绍凰被她拖累。
    「当徐图豪跟你说这些事后，你是怎么回答她的？」
    薛绍凰理所当然：「我当然说我相信你啊！」
    许自华虽然心中一甜，但还是蹙眉：「他的反应呢？」
    薛绍凰叹了口气：「他很生气，说：我原本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女人，但我错了。接着就甩门离开。」
    许自华着急地站起身来，「你快打电话过去跟他道歉！说你愿意跳槽到他那里去！」
    薛绍凰竖眉：「我不要！」
    「你！」许自华气急，紧握双拳沉声道：「薛绍凰，你这是在拿你的网红生涯开玩笑！」
    「那些事根本没你重要！」
    薛绍凰扯开喉咙大叫，震住了许自华。
    薛绍凰也站起了身，双手抓住了许自华细瘦的肩，低头认真地望着她，「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开始在网路上经营粉丝吗？那是因为我六年前失去了你！我需要其他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闻言，许自华傻住了，她察觉到自己的鼻头已经开始发酸，视线也逐渐模糊。
    「再来，就算不当网红又如何？」薛绍凰很激动，一双凤眼发红，「是，其他工作是没网红赚钱快，但还是可以做啊！我为什么要为了当网红捨弃你！」
    她牵起了许自华的双手，将她那双小小的手包覆在她掌心间，深情道：
    「回到我身边吧，自华，我们重新来过。将来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会跟你一起面对。」
    这一句话，终于让她故作坚强的面具开始剥落崩毁。许自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哭得眉头全皱在了一起，像个小女孩一样抽噎道：
    「为、为什么……你要为了我这种人……」
    「因为我再也遇不到第二个你。不准你说什么以后难讲，我才不管那么多。我只知道，如果我现在弃你而去，我会后悔一辈子！」
    许自华泪湿的脸绽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带着无可奈何的甜蜜。
    真的是不知世事的大小姐，既天真又任性。
    但，她是再也无法推开她了。
    平復情绪后，两人十指交扣坐在床缘，许自华开始说起那段她最不想回忆的过往。那段记忆，骯脏不堪，就像是水沟里的恶臭浊泥，但薛绍凰有权利知道。
    那时她还是个十岁的小女孩，十六岁的徐图眉则是个漂亮的邻居大姊姊。
    她有张美丽的鹅蛋脸，以及一头黑色的长直发。良好的学业成绩，谦和有礼的态度，无论在谁眼中，她都是个完美的少女。
    当时的许自华很崇拜这位邻居家的姐姐，徐图眉也很疼她这个邻居妹妹，常常会塞给她糖果吃。许自华对当时的徐图豪没什么印象，甚至连名字都不太清楚，因为当时他在外地念大学。
    他们的家境都不富有，但徐家很重视教育，徐家兄妹的童年少不了书的陪伴，因此徐家有一堆童书，后来徐图眉全送给了许自华，两人也就此熟稔了起来。
    在许自华的眼中，徐图眉就跟仙女一样。既会她不懂的生字，还会教她功课，连顽皮的弟弟对她也是服服贴贴的。
    她对她又那么温柔，跟会骂她笨的爸爸不一样，也跟常常吆喝她去做家事的妈妈不一样。
    当时，她真的好希望徐图眉是她真正的姐姐。
    于是当两人在徐图眉房间独处时，她将自己的想法跟徐图眉说。徐图眉听了非常高兴，从背后抱住她，亲了一口她软嫩的脸颊：
    「我也好希望自华是我妹妹。」
    听到徐图眉这样说，许自华很快乐。她终于有了姐姐，而不是只有跟她抢零食的弟弟。
    「那我们来做一些只有姐妹会做的事吧。」
    「好啊！」她很兴奋，小脸笑得灿烂。
    「呵呵，我们开始吧。」

 ２９．姊妹仪式（上）（慎）

    徐图眉拉下她陈旧洋装的背后拉鍊。
    许自华很疑惑，虽然觉得不太对劲，但却没有反抗。她单纯地相信着，徐图眉这样做，一定有她的理由在。
    不一会，她赤身裸体地站在徐图眉眼前，但徐图眉却仍然穿戴整齐，笑吟吟地望着她。她忽然开始感到羞耻跟不适。
    「图眉姊姊，这样好奇怪……」她低头不安地后退了一步，却被徐图眉抓住了手，将她拉到自己怀里，从背后搂抱着。
    「姊妹就应该要这么亲密啊。」徐图眉吻着她的耳朵，她的发香也飘入许自华的鼻腔，让许自华有种置身花田的错觉。
    然而花田的土壤里却生出了藤蔓，开始攀爬而上，缠绕住她幼小的身躯。徐图眉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她赤裸的皮肤，她羞红了脸颊，想要拒绝，身体却又冒起了异样的快感。
    她分不清那快感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姊……啊……」
    「这么小，就已经有感觉了啊。」徐图眉在她耳边愉悦地笑着，纤纤玉指来到了三角地带。
    许自华瞪大眼睛，泪水由她眼眶奔流而出，她疯狂地摇着头，开始挣扎，「不要摸那里，呜……」
    「乖，等一下你就会很舒服的。这是我们成为姊妹的仪式喔。」徐图眉温柔的声音回盪在她耳边，一句话就让她停止了挣扎，继续承受那羞人的抚弄。
    她只能告诉自己要忍耐，别害怕，因为成为姊妹的仪式是必要的，是必要的，她是多么渴望有徐图眉这个姊姊啊。
    「今天的事情不能跟别人说，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喔。姊姊之后还会留更多礼物给你。」
    许自华面色潮红地喘着气，恍惚地点了点头，让徐图眉用卫生纸擦去她腿间的黏液。
    然后许自华努力挤出微笑，跟蹲在地上的徐图眉小指勾小指，打了个勾勾。
    之后，徐图眉就常找她进行这所谓的姊妹仪式。她特别喜欢拿童军绳把她绑起来，她说，这条绳子就是她们之间的羈绊。
    她也严守承诺，没有将两人之间的事说出来。只是，每当仪式结束后，她总是会洗很久的澡，就算妈妈来浴室门外骂她浪费瓦斯，她也无法停止。
    她觉得自己污秽，一想起徐图眉那秀丽的脸庞，又觉得自己更加骯脏。图眉姊姊是仙女，一点尘土都不该染上，所以骯脏的只能是自己了。
    那时她家没钱买电脑，那年代也没有智慧型手机，学校的健康教育也是敷衍了事，有时还会被借来考其他科目的试。她一直无从得知这仪式的意义为何。
    直到有天在学校吃营养午餐时，她跟较好的朋友坐在一起吃饭，开始聊起了自己的姊妹。
    「我姊超讨厌的，上国中后就说要有自己的房间，还把我赶到爸妈的房间去睡！国中生了不起啊！」朋友a抱怨。
    「我妹也很烦，只会哭，一天到晚要人背，烦死了！」朋友b翻着白眼。
    「真希望我是独生女！」
    「对啊！这样就不用跟人抢电脑了！」
    听着朋友们抱怨着自家姐妹，许自华低头吃着饭，随口回了一句：
    「是喔，但我觉得有个姊姊很好啊。」
    「咦？你超怪的。」朋友a瞇起眼来。
    「哪会。」许自华皱起眉，「能跟姐姐感情好不是很好吗？」
    「是没错啦。」朋友b问，「那你们感情怎么会这么好啊？」
    许自华歪头思考，「大概是常做仪式的关係吧？」
    「吭？仪式？」朋友ab都很疑惑，「什么仪式啊？」
    看到朋友们的反应，许自华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她答应过徐图眉不能把秘密说出口的。
    但既然说了，她也无法隐瞒下去。反正这种仪式每对姊妹都会做啊。
    「就是大家都会做的那个啊。」许自华理所当然地说，但看到朋友们还是很困惑，她也不禁迟疑地反问：「你们……不会做吗？。」
    「没听过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仪式啊？」
    许自华的双手开始发颤，紧张地囁嚅：「就……会脱光衣服……」
    「啥？脱光衣服？」朋友ab同时错愕地看着她。许自华开始后悔，她不应该把这个秘密说出来的，她对不起图眉姐姐。
    「你跟你姐姐也太奇怪了！」朋友a说，「我跟我姊才不会这样！」
    「对啊，我们只会互相抢芭比娃娃！」朋友b附和，「到了这个年纪，已经不可能一起洗澡了啦！」
    听到洗澡两字，许自华彷彿抓住了浮木，本能地掩饰着：「我还以为姊妹都会一起洗澡。」
    「才不会咧！你们感情也好得太过头！」
    许自华乾笑两声，更是无法将脱去衣服之后的事说出口。
    这件事就这么敷衍过去了，朋友们也没有追问，但许自华却强烈意识到所谓的姊妹仪式不正常，并不是每对姊妹都会做的。
    这让许自华松了一口气。既然仪式不是必要的，那她也可以不用做。
    比起做那个古怪的仪式，她更喜欢跟图眉姐姐一起读书。
    于是，当徐图眉拿着童军绳来找她进行仪式时，她鼓起勇气拒绝了。
    「我不想再做这个仪式了，很奇怪。」
    说完，她有些害怕地抬头看着徐图眉，徐图眉的笑意减了些许。
    「自华，你是不是把这件事告诉谁了？」
    「我……」虽然徐图眉仍是笑着，但她却察觉到了她的怒气，小声地道歉：「对不起……」
    「这样不行啊。」徐图眉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不乖的孩子就该接受处罚。」
    「姊……啊！」
    许自华被徐图眉用力地推到床上，随后她细瘦的双手便被她的手腕紧紧的箝制，固定在她头上方。徐图眉低下头，如瀑的长发从她脸颊两侧滑落。许自华被吓得不知所措，脑中却有一个清晰的念头：现在的徐图眉不是仙女，而是恶鬼！
    「为了处罚你，今天姊姊只好变成男生了。」徐图眉睁大了眼睛，美丽的脸上扬起一个疯狂的笑容，令许自华本能地为之战慄，「不过，自华可以继续当女生。」
    许自华僵着身子，颤声问：「我们都是女生，为什么你要当男生？」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她用力扯下了许自华的短裤，又脱下她的内裤，将她的下身脱得光溜溜的。
    原本许自华早已习惯让徐图眉褪去衣物，但今天的情况却不同。她知道了这样的仪式很奇怪，但徐图眉竟还是要强逼她做，就像被恶魔附身一样！

 ３０．姊妹仪式（下）

    「不要！放开我！」
    她激烈地挣扎着，小脚用力地踢向徐图眉，徐图眉闪避不及，胸膛吃痛地受了一记，不禁痛叫出声：「啊！」
    徐图眉心中火起，耐性告磐，决定不再让她胡闹，扬手用力给了许自华一巴掌！
    许自华被打得侧过头去，脸上热辣，泪水从失焦的双眼中滑出，沾湿了床单。
    为什么她就得遇到这种事？
    随着清脆的巴掌声落下，下一刻门居然被推了开来，衝进了一脸不开心的许自成，气嘟嘟的朝她们叫道：
    「你们好吵喔！」
    这下，床上狼狈的两人都愣住了。
    现在是下午三点，通常这个时候，八岁的许自成都会去隔壁的公园玩耍，却没想到这个时候在家。
    不过徐图眉很快回过神来，将长发拨向耳后，向许自成温柔地招了招手：「自成，来姊姊这里。」
    许自成也喜欢这个漂亮的邻居姊姊，每次看到她就有饼乾吃，而且对他也很温柔，就算他偷拔她头发，她也不会对他生气，不像自家姊姊，只是偷吃她的零食就兇巴巴地骂他。
    他完全忽略了平常感情不睦的姊姊，迈着小脚朝徐图眉跑了过去，甜甜地喊了声：「图眉姐姐！」
    她坐在许自华腰间，让她无法逃脱。
    她摸了摸许自成的头，从裙子口袋里拿出一颗糖塞给他，「自成，你姐姐刚刚不听话，所以我正在处罚她，你先出去吧。」
    一听到许自华被处罚，许自成乐了，指着光着下身的许自华笑得开心：「哈哈！你不听话！被脱裤子打屁股！活该！」
    许自华此时没馀裕跟不懂事的弟弟生气，而是用尽全力地向他大喊，喊得嗓子都哑了：「救我！快去叫大人来！只要是大人都行！」
    徐图眉笑得一脸无奈：「你姊姊真的很不乖。」
    温柔的邻居姊姊跟兇巴巴的亲姊姊，许自成当然是偏信徐图眉的。他完全没打算理会亲姊的呼救，而是笑着说：「我也可以帮忙处罚她！」
    「哇，自成好乖。」徐图眉笑得眼睛都瞇了起来，「那你来帮我压住你姐姐的手吧。」
    「好！」
    许自成笑得很得意，反正看见许自华倒楣他就开心。他哼哼两声，走了过来，就要往许自华的手抓去。
    此时，许自华眼尖地发现他口袋里竟有根美工刀，当下心中一狠，竟用力挺起身来，趁其不备时拿走了许自成的美工刀，伸出刀片，往徐图眉的脸上用力划去！
    「啊！」
    徐图眉凄厉惨叫一声，将手中的童军绳丢到一旁，痛苦地摀着自己左脸颊，血液从她指间渗了出来，沿着她白皙手臂滑落。
    她颤抖着手，不敢置信地望着那个可以任他蹂躪的邻居小妹。
    现在的许自华已不是那个可欺的小女孩，她见血也不害怕，娇小的身子随着大口喘息不停起伏，她恶狠狠地瞪着她，势如鬼神挥舞着手中美工刀，用尽全力怒吼出声：
    「给我滚！」
    徐图眉摀着脸颊跌下了床，起身拔腿跑出了房外。而许自成看见亲姊手上的美工刀都是血，哇地一声害怕地哭了出来。
    到了晚上，双方家长下班回家时，才知道了这件事情。
    徐图眉离开后，许自华那为了自保的狠劲一下散去，又变回了无助的十岁女孩。她将染血的美工刀丢在一旁，一个人抱着膝，安静地呆坐在床上，彷彿等一下她就会从这噩梦中醒来。
    然而这不是梦，而是现实。
    父亲下班一得知了这件事，气冲冲地打开房门，将许自华拖出了客厅。
    啪！
    又一个巴掌打在她脸上。
    「你怎么这么恶劣！把图眉的脸伤成这样！」父亲对她怒吼，「图眉要你有礼貌一点，你就这样对她下手！」
    她茫然地看着这屋内的大人。父亲怒发衝冠，母亲一边哭一边跟徐图眉的父母道歉。
    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邻居哥哥今天也在，徐图眉左脸上包着一块纱布，趴在兄长的肩上哭得梨花带雨，让人看得心生怜意。
    「快跟图眉道歉！快啊！」
    「我没有错！」许自华不甘地握紧双拳，右手食指直直地指着徐图眉，「是她先对我动手的！她！她要强迫我……还脱我裤子！」
    她那时还不知道性侵这两个字，只能用小学生的词汇尽量表达。
    但却没有人愿意相信她。
    听她说完，徐图眉的双亲都摇头叹气，而父亲则是把脸气得更红了，虽然母亲的脸色有些迟疑，但也没有说什么。
    见徐图眉哭得更伤心，徐图豪盛怒咆哮：
    「小朋友！你不要看了乱七八糟的连续剧，就随便找个理由来污衊我妹妹！你是想说我妹妹打算对你下手！怎么可能！两个女生怎么可能！」
    「许自成！」许自华气急地看向自家弟弟，「她真的有脱我裤子！你也有看见，快帮我作证啊！」
    徐家兄妹连心，但他们许家的姊弟却不连心。只见缩在角落的许自成竟向她负气地喊：「才没有！都是你说谎！是你欺负图眉姐姐！」
    说完后，许自成就开始放声大哭。
    这一句话，将她推向了万劫不復之地，也将他们仅有的姊弟情给撕成了碎片。
    在大人眼里，才八岁的许自成是不会说谎的。接下来，父亲抽出了藤条朝跪在地上的她狂打一顿，嘴里疯狂骂着不乾不净的话，而母亲则是流着泪，拼命地向徐图眉一家道歉。
    当时两家人都不富裕，徐家父母也没有向许家索讨医药费，只说让保险来支付就好，让许家父母松了口气，却也更为愧疚。
    后来徐家不久后也搬离了，两家再也没有往来。
    到了国中，她才慢慢知道徐图眉对自己做了什么。她知道骯脏的不是自己而是徐图眉，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她在徐图眉脸上留下伤痕，但徐图眉也在她心上留下阴影。
    自此，她只要一接触到性，就会与这段痛苦的回忆连结，令她感觉污秽不堪，彷彿全身陷入恶臭淤泥，要在骯脏中被溺毙。
    于是，她的性慾从此被阉割，而她也成了自己笔下的太监。

 ３１．险恶危机

    听完这段回忆后，薛绍凰终于明白了一切。
    她曾想过许自华之所以无法进行性行为，是因为过去受到了伤害。但听她亲口说出时，她还是心痛欲裂，恨不得把那个徐图眉从坟墓拖出来，再狠狠划她一刀。不，应该是要将她碎尸万段！
    难怪她会在小说中自比太监，而通篇完全没写到小华子对皇子的慾望，只有对皇子的痴恋跟奉献。
    难怪在她六年前要扑倒她时，许自华会如此愤怒如此悲伤。当时她这样做，触动了她那不欲人知的回忆，铁定让她感觉到被背叛，受了极重的伤。
    回忆起许自华伤心的脆弱模样，薛绍凰泪流满面，红着鼻子自责道：「自华，当初真的对不起，我……你当初真的该告我强姦未遂，告死我算了……」
    「这是我的问题，因为我没跟你说这段。」许自华抽了张卫生纸，擦着薛绍凰的眼泪，柔声道：「我不想让你听到这么脏的事。我那时怕说出来，你会无法接受。」
    怕你嫌我脏，怕你知道我的残缺，就此离我而去。
    「自华，」薛绍凰坚定地望着她，「无论你遭遇过什么，都不会影响我对你的感情。因为错的是他们，而不是你。」
    「我知道，凰。」许自华眼角含泪，手抚向她的脸颊，将额头贴在她额头上，「我相信你。」
    就像你相信我一样。
    听到许久未闻的亲密称谓，薛绍凰激动地将许自华紧紧拥入怀中。
    她发誓，她再也不会放开她的手。
    之后，正式復合的两人便住在了一起。
    然而她们并没有太多时间沉浸在甜蜜之中，因为现实有太多困难等着她们去面对。
    自从她拒绝徐图豪后，一夕之间，风云变色。
    直播间再也不见54大土豪的影子，更没了那些让主播们眼红的打赏。
    没了54大土豪捧着，薛绍凰马上从主播打赏热门榜上一路滑落，观看人数倒是没怎么掉，但现在有一半是来看她笑话的。
    『最近都没看到54大土豪啊！』
    『对阿，真的，许久未见土豪兄』
    『莫非是公事繁忙？』
    『土豪腻了吧，过气了，笑』
    『有更嫩的妹当然要换啊，呵』
    『你们这些黑粉留点口德！』
    『哪有黑粉在留口德的？笑死』
    『口下留情的黑粉很不专业，坚决捍卫黑粉清流！』
    从前若是看到酸言酸语也就算了，但她现在是在直播上看见，不能直接忽略，还得强顏欢笑地回：「人家大土豪是ceo，最近比较忙啦」让她很是鬱闷。
    雪上加霜的是，几天后，徐图豪竟还在脸书上煞有其事地发文。
    徐图豪
    2019年04月8日
    我很失望。我以为你不是那种女人。
    虽他没有指名道姓，但忠实粉丝很快就察觉到两人关係转恶，而媒体更是兴奋地大作文章：
    『图雅ceo与网红百鸟朝凰情断！？徐图豪：很失望』
    『叹原本以为你不是那种女人图雅ceo疑分手美女网红』
    除了这些照抄徐图豪脸书的文章，更有空穴来风的报导：
    『网红百鸟朝凰传在学时花心高中就劈腿五男』
    『百鸟朝凰从前密友爆：她本来就很花』
    这些莫名其妙的黑料一窝蜂地冒了出来，争先恐后地指责她从未做过的事，让薛绍凰看得火冒三丈，却又无能为力。
    她高中时男友是换得快，但她才没劈过腿，长大后也没劈过！然而这些媒体却用这些无法查证的情报来污衊她！
    自从这些黑料爆出后，更有许多人直接粉转黑，脸书上更出现了许多外来的攻击：
    『对你很失望，取消追踪』
    『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女人，一脸狐媚』
    『还好我家总裁早日看清了』
    『死酸民，这些情报都没查证过，怎么能信！？』
    『对啊，台湾媒体素质谁不知道！』
    『我们总裁都说了，你们这些愚粉还是滚回去洗洗睡吧』
    『笑死，娘娘被打入冷宫了』
    纵使有两三个铁粉忠心护主，但他们的声音还是被淹没在绵延不绝的谩骂留言中。
    算了，黑粉也是粉，薛绍凰只能咬牙撑着。
    然而除了被网友攻击外，没想到居然连厂商都不挺她。
    「刚刚有几个厂商打电话来，说原本的合作贴文不用上了。」许自华疲惫地靠在她肩膀上，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眼睛下的黑眼圈更深了。
    现在薛绍凰形象一落千丈，厂商纷纷避而远之。
    龙老闆则是要许自华去开发其他有潜力的网红，暂时先不要管薛绍凰了。
    在龙老闆眼中，薛绍凰负面新闻大伤形象，又得罪了金主，已没有了利用价值。平日交好的网红们，更是没人敢替薛绍凰说话，能闪多远就闪多远，就怕沾染了晦气。
    看来下个月的收入不妙了。薛绍凰心想，她可能还得考虑回查理的咖啡厅打工，也不知道查理愿不愿意收留她？
    她以为她正要展翅高飞，没想到自己的前途却死死地捏在徐图豪手中。难道真得向徐图豪低头吗？
    薛绍凰心中烦闷不已，此时电话响了。
    是人在大陆的母亲。
    她接起来。
    『妈。』
    『绍凰，最近网红事业经营得如何呀？』母亲打电话来就先关心这件事。
    她之前就有跟母亲提过自己正在当网红，她的双亲很开明，都没反对。
    『我们这边翻墙什么的都不方便，没办法常看到你的作品，真可惜。』
    听见母亲温暖的声音，令薛绍凰忍不住鼻酸，开始诉说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
    她讲了不愿答应徐图豪跳槽的事，也讲了她被黑粉攻击甚至连厂商都撤合作的事，但没讲她跟许自华在一起的事情。
    她依然没有勇气提。
    『什么！太过分了！』听到掌上明珠受委屈，薛母极为愤怒，下一刻就提议：『绍凰，不如你来大陆这里发展好了。要当网红，这里机会更多，市场也更大啊。』
    『可是……』
    她看了一眼正在跟厂商传讯息的许自华。她的经纪人正为她焦头烂额地求厂商继续合作，不要撤案。
    可是自华在这里啊。她走了，自华要怎么办？
    薛绍凰如此心想，然后叹了口气：『妈，我没有打算去大陆。』
    『唉，你现在在台湾都是这种处境了，还赖在台湾做什么？舅舅这边有认识相关產业的人，你来这边我们马上就帮你打点好了，不用担心那么多。』
    薛绍凰沉默。若是她身边没有许自华，她恐怕早已订了机票，飞离这个是非之地。
    但她怎么能丢下她？
    『再让我试试看吧。』
    后来，她还是只能这样无力地说。
    听着薛绍凰与她母亲谈话，许自华大概能猜得出她们在说些什么。
    她静静地将头从她的肩膀上移开，「你妈要你去大陆？」
    「是啊，她说我到了大陆还是能当网红。」薛绍凰将手覆在许自华手背上，手指紧紧扣入她指间，想给予彼此勇气，「但我不会去，你放心。」
    「……嗯。」
    许自华静静地点了点头，眼神却别向了一旁。

 ３２．毒蛇吐信

    由于她只是个小网红，这些负面新闻报了两天就没了。
    然而新闻的影响却还在持续。这几天，薛绍凰一直都闷闷不乐的，一开直播都是被酸言酸语居多，也没几个人愿意打赏，索性不开直播了。
    阿箏也知道薛绍凰现在遇到了大难关。虽然她无法帮忙，但当个被吐苦水的对象还是可以的。
    她觉得跟徐图豪闹翻完全就是个错误决策，但也不忍苛责薛绍凰太多。
    「不然约大家出来聊一聊好了，你现在也没什么事做，一直闷在家里也不好。」
    在薛绍凰向她诉苦完后，阿箏如此邀约。
    许自华也说她确实该出去走走，她说适度的休息也是必要的。
    于是薛绍凰就赴约了。自从成了网红后，她忙于事业，确实很久没跟姊妹们出来喝下午茶，趁机联络一下感情也不错。
    「我们的白富美来了！」
    「唉唷绍凰，真的好久不见了耶！」
    当她来到约定的咖啡厅店门口时，数月未见的闺蜜们便吱吱喳喳地围了过来，让她想起了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
    「好久不见。」她向大家微笑挥挥手。今天她的妆浓了些，意图遮掩这几天劳心的憔悴。
    「欸，你现在是网红，都不用乔装一下喔？」闺蜜a问。
    「不用啦，我又不是大明星。」薛绍凰笑得很无奈。追踪人数五万还不至于要乔装打扮。
    「是说真的很久没见，你现在当网红很忙吧。」闺蜜b问。
    「很忙吗？不就直播唱唱歌，拍拍影片而已吗？」闺蜜a有些不以为然。
    「吼，哪有这么简单！当网红很累欸！」时常跟薛绍凰联络的阿箏反驳。
    「是满忙的，但还能应付啦。」不想跟外行人计较太多，薛绍凰强笑着敷衍。
    她被七嘴八舌的女人们簇拥着，被店员带到了预定好的位置。
    点完餐点后，坐在她斜对面的闺蜜a又迫不及待问：
    「对了，你跟图雅的霸道总裁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没事问这个干嘛啦！」知道真相的阿箏受不了地翻了白眼。
    「这当然要问清楚啊！新闻还说你花心欸！不知道是谁去乱爆料的！」
    「我也不知道是谁。」想到这些，薛绍凰就头痛，「至于我跟徐董，其实全是为了彼此的利益在炒作。我想要知名度，他想要提高公司游戏的关注度，就这样。」
    不想让事情变得更复杂，她没说徐图豪确实有追求她的意思。
    「绍凰，你也承认得太乾脆了吧。」坐在她对面的闺蜜b傻眼。
    「这圈子就是这样。」想起那些煞有其事的报导，薛绍凰疲惫地叹了口气，「为了炒知名度，不择手段。」
    她忽然对当网红好厌烦。
    她喜欢掌声以及人们的关注，但这些关注染上了恶意后，却让她好想从网路世界逃走。
    她好想回到寂寂无名的时候，那时的她是自由的，不需要为了形象强顏欢笑，更不需要承受那么多陌生人的恶意。
    好想带自华远走高飞，远离这纷扰的一切。薛绍凰黯然心想。
    「所以你跟图雅的总裁怎么会停止炒作？在闹不愉快喔？」闺蜜a鍥而不捨地追问。
    「好了啦！」阿箏看不下去，强行停止闺蜜a继续八卦，「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闺蜜a正不服，此时闺蜜b赶紧开啟新话题：「对了，没想到现在许自华会是你的经纪人，这也太巧了吧。」
    「喔，对欸，这也让我满意外的。」闺蜜a眨了眨眼，「我记得高中她跟我们是不同团的，不过你却跟她感情不错。」
    「真的是很有缘啊。」唯一知道两人关係的阿箏笑道。
    「是啊，没想到毕业后还会再遇到她。」提起许自华，薛绍凰的眼神柔和了下来。
    「而且她也要嫁入豪门了，唉，想起她学生时的样子，真是看不出来啊。」闺蜜a的语气莫名带了些酸意。
    「说到她，绍凰，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讲。」闺蜜b显得有些迟疑。
    薛绍凰疑惑：「怎么了？」
    「我也有朋友在当网红。她叫森森，你有听过吗？」
    「嗯，我认识她，她之前跟我同个经纪公司。」
    薛绍凰心一沉，对闺蜜b接下来要讲的话心里有数。
    「森森跟我说过，许自华曾毁了一个女人的一生。」
    森森也曾跟薛绍凰这样说过。当时她要她拿出证据，森森却不肯。
    她心跳飞快，眉头皱得死紧，上半身前倾：「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森森说，许自华毁掉的那个女人，就是她合作对象的妹妹……」
    薛绍凰讶异瞠目。
    合作对象的妹妹？这么说来，森森的合作对象就是徐图豪！
    彷彿一道闪电打在她脑门，薛绍凰脑中一震，搁在膝盖上的双拳绞紧。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她跟许自华的关係，除了阿箏知道外，还有森森也知道。许自华虽然曾答应黄彬，会跟他们的共同朋友说他们是和平分手，但那是在别人主动问起的前提之下。目前，黄彬的朋友都还不知道这件事。
    徐图豪会知道她喜欢许自华，原来就是森森跟她说的！
    而且许自华会发现她跟黄彬之间的关係，就是她一手策画的！许自成会知道她跟黄彬分手，恐怕也是森森说的，然后再藉由徐图豪让许自成知道！
    徐图豪、许自成、森森－－这三人有合作关係！
    见薛绍凰眉头紧皱，神色不豫，闺蜜b赶紧又补上一句：「我也只是听说，但还是想提醒你，如果这是真的的话，你还是不要让许自华当你的经纪人比较好吧……？」
    「哇，这也太可怕了吧。」闺蜜a瞪大眼睛。
    「自华不是这种人。」已知道当年真相的薛绍凰面色阴沉，「至于森森，你还是离她远一点比较好。」
    与姊妹们喝完下午茶后，跟一脸担忧的阿箏道别，回到家中，薛绍凰立刻打电话给森森。
    『哇，我以为我没续约后，你就不会再跟我联络了呢。』
    接到薛绍凰的电话，森森连招呼都没打，劈头就是这句话，声音听起来很意外。
    森森没有跟龙目娱乐续约，四月后，她就不再是龙目旗下的网红，许自华也不再是她的经纪人。
    薛绍凰不知道她现在的东家是谁，只知道她依然混得风生水起，脸书粉丝人数已破十万大关，youtube订阅也来到了十五万人。
    最近她还成了一个网路节目的主持人，媒体在新闻上提到她，也不再称她『知名网红』，而是直接称她『森森』。
    这代表媒体认可了她的知名度，也表示她逐渐被大眾熟知。
    『王静森，你跟徐董还有自华的弟弟有合作关係。』薛绍凰开门见山，咬牙切齿：『你们到底要逼自华到什么地步！』
    『哈哈，你已经发现了啊。』
    手机传来了森森欢快的笑声，薛绍凰又看见了毒蛇在对她嘶嘶吐信，而她跟许自华将会被一口咬穿脖颈。
    『我猜，是我跟你的共通朋友告诉你的吧？她大概是跟你说，她有个叫森森的网红朋友，说许自华曾经毁了一个女人的一生，之类的。』

 ３３．掌控之中

    薛绍凰头皮发麻。森森的反应让她觉得好像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
    『没错，你跟许自华的关係是我跟徐董说的。』
    『而黄彬跟许自华分手的事，是我跟她弟说的。』森森笑了笑，『对啦，都被你猜中了，你比我想像中的还聪明。』
    『在徐董认识你之前，我跟徐董就见过了面。他跟黄彬也认识，知道许自华是他未婚妻。他依然恨许自华，但看在黄彬的面子上，原本不想再计较。不过知道他们分手，而我又跟他说你喜欢许自华后，他总算忍不住了。』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薛绍凰愤怒地问，『现在自华跟黄彬分手了，你也对黄彬没感觉了，你到底为什么要害她！』
    『替天行道啊。』
    薛绍凰被这正气凛然的四个字震得愣住：『什么？』
    『许自华可是毁了徐董妹妹的容！还害人家自杀，这太过分了吧！我当年虽然霸凌你，但也没让你毁容啊！』
    森森愤慨地说，说得她好像才是正义使者一样。
    『原本心爱的妹妹自杀，他却碍于朋友的面子无法报仇。所以我就让黄彬跟许自华分手，然后告诉他你喜欢许自华，再度拉高仇恨值，好让他更有报仇的理由。我根本超级贴心的好不好？』
    听森森得意洋洋地说着自己的企划，薛绍凰感到一阵恶寒。原来，他策画让黄彬跟许自华决裂，根本不是为了夺回黄彬，也不是为了出口恶气，而是为了这个！
    这女人的心机实在可怕！
    『哈，他看上的女人，居然喜欢害他妹妹自杀的人。在他眼里，许自华就是个恶魔，他一定也担心你也被毁掉。结果你还蠢到跟他闹翻，真是有够白痴的。』森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虽然徐图豪没跟她说这些，但光看徐图豪的动态，以及几天前针对薛绍凰的负面新闻，她就猜到了七八成。
    徐图豪这天菜看得自己口水直流，她还特地策划了这个博取徐图豪好感的事件，结果薛绍凰居然为了许自华拒绝他还得罪他，她真是搞不懂这朵白莲花的逻辑。
    『你与其担心许自华，还不如担心你自己的前途。』森森冷哼一声，『等徐董真的开始动作，我看龙老闆八成也容不下她了，你还是早点跟她撇清关係的好。』
    森森这番话说得薛绍凰哑口无言，心乱如麻。她真的不知道徐图豪会怎么对付许自华，而她又该如何去阻止。
    『我看徐董那则贴文也没说死，只要你去撒娇投诚，再让徐董跟你发个自拍照发到脸书上，稍微解释一下，风向就会转回来，到时候你就继续当你的凰大，重回86直播排行榜，不是很好？』
    森森觉得自己今天异常好心，看在老同学的份上，跟她苦口婆心说了一堆。
    不过，薛绍凰仍不承她的情，而是直接掛断了电话。
    『靠，真没礼貌。』
    躺在床上的森森摇了摇头，将手机扔在一旁，决定不跟这个死脑筋的蠢同学计较。
    反正跟徐图豪透露这些情报，她也得了不少好处。接下来，她就等着看场好戏吧。
    跟森森的通话，她一样录了音存证。但她并没有打算公开，因为她知道森森也在录音，若森森将完整的录音档放出来，连许自华也会受到伤害。
    想起方才跟森森的对话，其实森森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还颇为中肯。
    看来要解决现在的困境，只有这么做了。
    薛绍凰深呼吸了一口气，暗暗下定了决心。
    去公司开完会后，许自华满心的烦闷。
    龙老闆对她没留住森森这棵摇钱树非常不满，如今薛绍凰又摊上了负面形象，而她带的其他网红又还不成气候，没几个厂商愿意跟他们合作。
    这下她成了本月业绩吊车尾，其他经纪人虽然表面安慰了她几句，但她可没漏掉他们眼中的嘲讽。
    想到徐图豪跟许自成，以及薛绍凰现在的恶劣处境，她恨恨的咬了咬牙。
    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了，这样她们两人都会完蛋。
    许自华一回到家，就看见薛绍凰面色凝重地坐在床上，朝门的方向直直地望着。
    一看见她，薛绍凰便站起身朝她走来。
    「自华，我有事要跟你说。」
    许自华点了点头，抬头望她：「我也有事要说。」
    下一刻，两人同时开了口，她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我们一起去找徐图豪谈谈吧。」
    她们跟徐图豪约在了那家日式无菜单料理餐厅。
    当薛绍凰联络上他时，徐图豪口气十分温和，彷彿他们从来没有吵过架，只说见面再谈。
    她们来到了预定好的包厢前，拉开厚重的木门，就看见穿着白衬衫的徐图豪坐在里面。
    徐图豪没有看面无表情的许自华，只向薛绍凰弯起了温文的笑，扬了扬手：「请坐。」
    两人入座后，徐图豪将身子前倾，下巴搁在交握的双手手背上，含笑望向薛绍凰：
    「想通了？」
    薛绍凰心跳如擂鼓，紧张地握紧了桌下许自华的手，鼓起勇气道：
    「徐董，您的妹妹的事我很遗憾。但那年的事……」
    「够了。」徐图豪冷冷打断薛绍凰，笑容瞬间消失，眼中充满了恨意，「再说下去，也只是再污辱我死去的妹妹！」
    感受到徐图豪的那逐渐沸腾的怒气，薛绍凰神色慌乱。
    许自华倒是面色如常。对徐图豪的反应，她毫不意外。
    虽然害怕，薛绍凰仍不想放弃：「徐董，请您先……」
    徐图豪一掌愤怒拍在厚实的木桌，沉声道：「我说够了！」
    此时，许自华甩开了薛绍凰的手，站起了身来：
    「徐董，当年确实是我被她性侵。即使您不信，但这确实是事实。」
    「贱人！」徐图豪愤怒起身，发红的双目彷彿要喷出火焰，食指恨恨地指着她的眉心：「你这女人，害我妹妹自杀，居然还要继续污辱她！」
    许自华神色依旧平静。她早就知道徐图豪十四年前不信，十四年后还是不信。
    谁会相信那么完美的徐图眉，居然会对邻居的无知小女孩做尽了齷齪之事？
    「我知道您不信，我也无话可说。」许自华昂起头来，不卑不亢：「想要报仇，请您衝着我来，绍凰她是无辜的。明天我就会向龙老闆辞职，不会再担任她的经纪人。」

 ３４．就算全世界都不信她

    「喔？」闻言，徐图豪怒气稍减，歛目挑眉。
    薛绍凰不敢置信地转头望她，起身来抓住她的手臂，颤声问：「自华，你在说什么？」
    「请你好好照顾她。」
    丢下这句话后，许自华又用力甩开薛绍凰的手，背起包包转身拉开了木门，跨步跑离了包厢。
    「自华！」薛绍凰也背起包包想追上去，却被徐图豪给猛然扯住了手臂。
    「看来你根本还没想通。」徐图豪冷冷地看着她。
    薛绍凰着急地看着许自华越跑越远，生气地回头瞪着徐图豪：
    「自华真的是无辜的！徐董，是您的妹妹对她做了那种事！」
    「说我妹妹性侵她，她又有什么证据？」徐图豪火冒三丈地咆哮出他心中永远的痛：「我只知道，她确实毁了图眉的脸，害得她得忧鬱症，最后自杀！那才叫血淋淋的证据！」
    薛绍凰咬牙。十四年前的事件，加害人又已经死亡，确实是没有证据。
    但那又如何？
    她瞠开一对凤目，扯开喉咙朝徐图豪大叫道：
    「就算全世界都不信她，我也相信她！」
    坚定地表明心志后，她使劲甩开了徐图豪的手，背起包包飞快地跑离了包厢，拔腿向店门口直奔而去。
    看着薛绍凰急忙离去的背影，徐图豪愤恨的冷笑一声，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拨了通电话：
    『那个案子可以开始了。』
    「自华！」
    她慌忙追出了店门口，直觉地往捷运站的方向狂奔而去，闪过几个行人后，很快地便发现了许自华。
    许自华听见了薛绍凰的声音，心里一跳，加快了脚下跑步的速度，但根本跑不过比她高二十公分的薛绍凰，很快就被她从背后抱住了肩膀，不得已止住了脚步。
    她完全可以想像薛绍凰是怎么从餐厅离开的，谈判肯定破裂了。
    她垂头叹了口气：「放开我，绍凰。」
    「不要！」泪水从薛绍凰眼中涌出，「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
    「我不会拖累你。」察觉了薛绍凰的声音带了哭腔，许自华仍将话说得决绝，眼眶泛红，「从今天过后，我们再也没有关係。」
    「你又要丢下我！」
    薛绍凰崩溃地无助哭泣出声，引来了几个路人的侧目，但她管不了那么多，只能紧紧地抱住许自华，「你又要像六年前一样，直接从我的世界消失！」
    「不要再任性了，绍凰。只有这样才能解决你的问题。」她吸了吸发红的鼻子，仍冷静地分析着：「徐董他是不会放过我的。这件事不可能有两全其美的解决方式。」
    她知道薛绍凰想找徐图豪把事情说清楚，解开当年误会，好让徐图豪收手，但哪有这么简单？在知道要与徐图豪见面后，她心中早已有打算。
    她也知道，薛绍凰会不愿意，但这事由不得她，也由不得自己。
    「那我不当网红了！你不是我的经纪人，还要离开我，我还当什么网红！」
    听着薛绍凰于她耳边像个孩子一样地哭泣，许自华心中又酸又痛，然而她随后又皱起眉来。
    因为已经有几个路人停下脚步朝她们看来，若有人发现薛绍凰的身分，那可就不妙了。
    无奈之下，许自华只能叹口气，拍拍薛绍凰伏在自己颈边的头，出声安抚：
    「好了，我们先回家再说吧。」
    许自华从包包拿出了口罩跟墨镜，要薛绍凰戴上，遮一遮她现在哭花的妆容跟红肿的眼睛。
    搭捷运回家的路上，薛绍凰紧紧牵着许自华的手，就怕她趁她不注意时又从她身边逃离。
    到了家，薛绍凰还是死死牵着她的手不肯放。
    许自华伸手替薛绍凰拿下墨镜跟口罩，拉着她在床边坐下，语气充满无奈：
    「凰，我们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你跟公司的合约还有九个月，再继续被冷冻，你的收入从哪来？」
    薛绍凰飞快地答：「只要我不当网红就能解决了。我去找工作总行吧？」
    许自华有些受不了薛绍凰的天真，严肃道：「你以为现在工作很好找，一找就有？」
    薛绍凰提议：「那我去打工。两个打工加起来的薪水总够生活了吧？」
    许自华摇了摇头，沉吟道：
    「不，你去大陆吧。就照你妈说的，去大陆发展。经纪约在双方合意下可以提前终止，我尽量帮你争取看看。」
    「好，那你跟我一起去。」
    「你要怎么跟你妈解释我们的关係。」许自华幽幽地望着她，「说我们是朋友？你去大陆当网红需要带一个普通朋友去？」
    「就说你是我的经纪人啊。」薛绍凰理所当然地说。
    「你到大陆，都要换公司了，而且大陆没人认识你，凭什么要求公司再聘用我当经纪人。」
    这下薛绍凰无话可说了，眼下她也想不到什么好方法，但她仍是不放开许自华的手。
    「无论如何，我都要跟你在一起。办法我们一起想，我说过，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会跟你一起面对。」
    她认真地望着许自华的双眸，望得许自华的心又软了下来。她真的是拿这个天真的大小姐没办法。
    『将来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会跟你一起面对。』
    就是这句话，让她心防全失，心甘情愿的与她復合。虽然现实不可能那么美好，但有她陪在身边，好像什么困难都可以跨越。
    这样的想法或许只是错觉，但在这一刻，她愿意沉浸在错觉之中。
    晚上，薛绍凰一直睁着眼睛不敢睡。
    她深怕一睡着，许自华就会连夜悄悄离开，不留隻字片语，又像六年前一样直接消失。她真的不想再承受一次失去她的痛。
    直到床边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薛绍凰才放下心来，让自己沉入睡意之中。
    然而在此时，她的手机却传来了恼人的震动声。薛绍凰心烦地睁开眼，一手抄起手机，萤幕显示现在时间为十一点，而来电显示居然是阿箏。
    薛绍凰心下奇怪，阿箏并不是会在半夜骚扰人的白目朋友，难道是有什么急事吗？
    她看了一眼仍继续沉睡的许自华，将房门关上，抓着手机走到客厅，这才接起：
    『喂？怎么了？』
    『许自华睡了吗？』阿箏的声音十分着急。
    『睡了。到底怎么了？』薛绍凰很疑惑。
    阿箏明显松了一口气，『你现在先打开电视看新闻，记得，不要吵醒她。』
    闻言，薛绍凰心脏不安地狂跳着，已是睡意全失。
    她战战兢兢地打开了电视，转到了新闻台。

 ３５．社会性死亡

    『北捷江子翠站又传随机杀人案！事发时间为晚上十点，目前已得知有八名民眾受伤，三名民眾身受重伤仍在抢救。兇嫌手持开山刀，于车厢内到处乱砍，目前兇嫌已被逮捕。而现在各位所见，为民眾提供给本台独家画面－－』
    电视画面中，一名高瘦的黝黑男子手持开山刀，恍恍惚惚地地于车厢摇来晃去，他身穿红衣黑色短裤，几滴血溅在他脸上。他状似随意地冷笑挥舞着刀，所到之处车厢内民眾疯狂逃窜，惊恐的尖叫声不断。
    『我们可以看见这画面非常怵目惊心，宛若血腥电影情节。』
    『据警方调查，男子年仅二十二岁，名叫许自成，到案时许嫌神情涣散，精神十分不稳定－－』
    许自成，不就是自华的弟弟吗？
    在看见新闻秀出『江子翠五年后又传随机杀人兇嫌名叫许自成』标题字幕时，薛绍凰倒抽一口气，脸色惨白，嘴唇不停地打着颤，眼前又浮现了恼人的杂讯。
    她脑中乱成一团，只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勇气再看下去，闭上眼直接关掉了电视。
    听见薛绍凰倒抽口气的声音，阿箏知道她看到了新闻，叹了一口气，正色道：
    『这是客户的隐私，我本来不应该跟你说的。绍凰，许自华跟我买了保险，而在她跟黄彬分手后，她就找我把保险受益人改成了你的名字，所以我才会知道这件事。』
    闻言，薛绍凰既是震惊又是心疼。难怪她跟阿箏说他们两人分手时，她毫不意外。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两行清泪从薛绍凰紧闭的眼瞼中滑下。
    她完全能想像，许自华把保险受益人改成她的名字，抱持的是什么样的心态。她还有家人朋友，但自华只剩她了。
    她的自华，一定是心想有必要的话，就牺牲自己留给她一笔钱。
    真傻，她总是在这种事情上傻得无可救药。
    但她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她绝对不会再放开她的手。
    『我知道你们现在的状况不好，现在又发生了这种事，她之前又上过新闻，媒体不会放过她的。我怕她会想不开，使出激烈手段要把保险金留给你。你多注意一点。』
    『谢谢你。』薛绍凰虚弱又感激地说。
    『应该的。』阿箏又认真地补上一句，『有什么需要的我帮忙的，你儘管开口。』
    结束通话后，薛绍凰睁开了朦胧的泪眼，眼前仍然佈满了杂讯，使她看不清前方。这是森森造成的创伤后症候群，也是她恐惧的证明。
    但她现在没有时间恐惧。自华，只剩她一个人了，只剩她一人愿意站在她身边。
    她一定要陪她一起面对。
    她咬了咬牙，擦乾了眼泪，等眼前杂讯散去后，开始滑着手机瀏览着各大社群网站。
    果然，所有人都关注着这事件，ptt八卦版出现了好几篇附有现场照片的文章，还有人开始起底许自成的身世，甚至出现了自称是许自成同学的人，开始说许自成从前有多诡异，常常会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又时而会发狂大叫。
    2014年，台北捷运发生了随机杀人事件，引起社会恐慌，那段时间，许多人搭捷运时，只要身边的陌生人一有动作，他们便如惊弓之鸟，恨不得能快点离开可怕的车厢。
    当年的兇嫌已经伏法，结果五年后又发生了类似的事件，各大媒体自然报导不断，许多名人也在脸书对此发表意见，每一个名人的意见就是一篇报导，24小时不断播送，疯狂的轰炸民眾的眼睛跟耳朵。
    再这样下去，火烧到许自华身上也只是迟早的事，但她却又能怎么办？许自华明早醒来，又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社会的恐慌、媒体的嗜血、民眾的愤怒，全都不是她一个小网红能够操控的啊！
    她彷彿看见许自华将被疯狂的浪潮给彻底淹没，捲入黑暗的绝望之中。而她，却仍然无能为力！
    「凰？」
    许自华刚刚做了个恶梦，被梦吓醒后，就发现薛绍凰不在床边。看着客厅还亮着，她便下了床走了过来，却看见了满面泪痕的薛绍凰。
    一听见许自华的声音，薛绍凰马上将手机收入口袋，这可疑的举动让许自华怀疑地挑眉。
    「怎么了？」许自华快步走向薛绍凰，看着显得畏畏缩缩的薛绍凰，无奈又自嘲的一笑：「还有什么事是我不能承受的？」
    薛绍凰沉默不语。她知道许自华迟早会知道这件事情，犹豫了一会，她还是开了电视，闭上眼不敢去看许自华的反应。
    『兇嫌许自成遭警方逮捕后，已被押往江翠派出所进行侦讯，许嫌精神相当不稳定，在镜头前大笑，说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復仇，都是为了帮他真正的姐姐报仇－－』
    然而残酷的新闻报导还是进了她的耳朵，令她逃无可逃。
    她听见许自华将电视关掉，听见遥控器喀一声掉在地板上，然后是许自华倒在沙发上的声音，接着是一串零碎的虚弱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到最后已变成了令人心惊的绝望狂笑，薛绍凰心痛地张开眼睛，站起身来张臂将扶额狂笑的许自华紧紧抱在怀里，却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听着许自华疯魔的崩溃笑声：
    「哈哈！这就是他们的復仇！他们知道媒体会查到我身上！我的照片全都在网路新闻上！他们不直接杀了我，而是让我社会性的死亡！高招！高招啊！」
    当初让她们爆红的新闻，如今却化成了利刃朝她狠狠割来，避无可避。
    她不像其他兇嫌家属，戴个口罩墨镜就能隐藏身分等风波过去，只要事情查到她身上，她的照片她的情报将会疯狂扩散，她根本无处可逃！
    龙老闆知道这件事后，一定会辞退她，而当社会知道她是兇嫌家属后，又有谁愿意聘用她？她往后该如何生存？她又跟死人有什么两样！
    越过薛绍凰的脖颈，许自华仰头瞪着天花板，怨毒地瞪着天上不公的神明。
    长久以来压抑的怨气一口气爆发，她又痛又怒地尖声嘶吼：
    「我有什么错！我根本就没错！当年被性侵的人是我，我只是反抗了！难道我要让她继续？她自杀是她自己活该！死得好！凭什么！凭什么我就得受到这种对待！」
    许自华的高声悲鸣震击着薛绍凰的胸板，她的悲痛化成了千根针，一齐刺入了薛绍凰的体内，将她刺得鲜血淋漓，千疮百孔。
    然而，她仍不愿放开许自华，而是将她抱得更紧。她的痛，她无法排解，但她要一起来承受。

 ３６．男人们的復仇

    狠狠地暴吼发洩后，薛绍凰感觉到怀中的许自华身子由硬转软。完全脱力的她瘫在她的怀中，再度开口时，声音却如平日般冷静，只是带了丝沙哑：
    「我非走不可了。」她推开薛绍凰的怀抱。
    薛绍凰一惊，双手紧紧抓住她瘦弱的肩：「你要去哪？」
    「绍凰，我不能再当你的经纪人。我早上就去提离职，方便公司发新闻稿跟我撇清关係。」
    许自华严肃地皱眉，又是那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脑中开始计算起对薛绍凰最好的退路。
    她顿了一会，又补上一句，「你放心，我会找个地方藏起来，等风波过去。」
    「不！」薛绍凰大声反驳，双眼发红：「我不要你的保险金！」
    许自华一愣，随后勾起了然的笑：「林箏告诉你了。」
    她用力掐着她的肩：「用你的命换来的钱，我不要。自华，我不准你去做傻事！」
    许自华凄然一笑，颓然道：「我也只剩这点价值了。」
    「你不要这么快放弃。」薛绍凰灵光一闪，提议：「你先听听这个录音档！」
    她打开手机，放出了之前跟森森的电话录音。
    『在徐董认识你之前，我跟徐董就见过了面。他跟黄彬也认识，知道许自华是他未婚妻。他依然恨许自华，但看在黄彬的面子上，原本不想再计较。不过知道他们分手，而我又跟他说你喜欢许自华后，他总算忍不住了。』
    『王静森，你跟徐董还有自华的弟弟有合作关係。』
    『你们到底要逼自华到什么地步！』
    『哈哈，你已经发现了啊。』
    「这个录音证实他们三人有合作关係！只要我们把这录音档交给警方，那徐董他们就会被查出是幕后主谋！」
    然而听完全部录音档后，许自华只是无力地摇头：「不一定，如果只有这录音，但查不到证据，仍然无法把他们定罪。而我在大眾眼中，仍然是个毁了她妹妹的坏人。」
    『许自华可是毁了徐董妹妹的容！还害人家自杀，这太过分了吧！』
    森森这一句话，让她显得正气凛然，若警方无法证实她是共谋，反倒在他人眼中添了几分正义的形象。
    『我当年虽然霸凌你，但也没让你毁容啊！』
    而关于当年霸凌薛绍凰的事，比起毁容来说似乎也没那么严重，只要说是当年还小不懂事，也引不起什么风波。
    见许自华仍是了无生气，薛绍凰拼命地想着主意：「不然我们去找你弟，试图说服他把一切真相都说出来，风向就会转了！」
    「他不会。」许自华摇了摇头，幽幽道：「他恨我，我也恨他。」
    他们姊弟间的关係，早已覆水难收，无法挽回。
    「但谈了总有机会啊！」薛绍凰劝道。
    知道薛绍凰是为了她好，虽然认为这一切都是徒劳，许自华叹了口气后，还是答应：「好吧。」
    两人一夜未眠。
    许自成随机砍人一案，案发第二天，不意外地成了媒体争先恐后放送的头条。
    这个案子再度唤起了人们对搭乘捷运的恐慌，尤其是许自成与2014年的那个兇嫌有相似之处，不仅犯案年龄相仿，连犯罪地点都选在龙山寺站和江子翠站之间的列车上，还穿着红上衣及黑色短裤，彷彿刻意要让人想起那个案件。
    光是这几点相似点，就够媒体大书特书了。
    不幸中的大幸是，虽然有十五名民眾身受轻重伤，但并没有人死亡。
    没有人死亡，就没有悲伤欲绝哭得呼天抢地的家属可以拍摄。本来这样的新闻，热度顶多持续个四天，然而，许自成的反应，却让媒体及大眾產生了浓厚兴趣。
    『许嫌精神相当不稳定，在镜头前大笑，说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復仇，都是为了帮他真正的姐姐报仇。』
    『据警方转述，许自成被收押时，一直说他是为了邻居姊姊报仇。他说只有邻居姊姊是他真正的姊姊，他的亲姊毁了那位邻居姊姊的人生，让她悲愤自杀。所以，他也要毁了他亲姊的人生，这就是他的犯案动机。』
    这戏剧化的动机，让大眾纷纷好奇起许自成的姊姊是谁。
    而在案发第三天早上，徐图豪在脸书发了文，在十分鐘内就被一堆记者改写成新闻，标题下得极为耸动：
    『震惊！图雅总裁暴出许自成亲姊恩怨！』
    『图雅总裁指出许自成案起因竟与他亲妹有关！』
    『图雅总裁徐图豪于脸书发文表示，许自成姊弟是他们从前的邻居，常有来往。许姊与他亲妹徐图眉情同姊妹。然而有天，两人起了口角，年仅十岁的许姊竟拿美工刀朝徐图眉划去，当年许自成于现场目睹了一切。
    徐图眉被毁容后，鬱鬱寡欢，最后选择自我了断，亲妹的过世是他心中永远的痛。徐图豪悲痛表示，许自成犯了无可饶恕的错，却也是因为想替他亲妹报仇，希望许姊也被舆论逼到自我了断，走向跟他妹妹一样的结局。
    他非常难过，也知道这案件全因从前的悲剧而起，所以被害人们的医药费及后续精神赔偿，他会全权负责。』
    他的发言，在一个小时内就有两千人疯狂分享，讚数在两小时内破了五万。
    许多人都佩服徐图豪愿意说出当年的事，也愿意弥补许自成所造成的伤害。
    但也有少数人怀疑许自成该不会就是被徐图豪教唆犯罪，不过很快就被徐图豪粉丝的骂声淹没。
    接着也有人开始骂许自成的亲姊，认为此次的悲剧全因她而起。
    而接下来，事情发展更如野火燎原般，一发不可收拾。
    『许姊也曾上新闻！竟为洪胜老臣之子未婚妻』
    『许姊被求婚暴红影片曾疯传灰姑娘翻身嫁豪门之子』
    『许姊惊爆豪门梦已碎！前男友：已经分手』
    『许姊前男友叹：没想到她竟是这种人』
    『许自成亲姊曾因求婚影片暴红，当时她于影片喜极而泣，没想到几个月后两人就分手了！针对此次事件，她的前男友受访表示震惊，不知道她从前居然曾经如此伤人，觉得相当遗憾。不过两人已经分手，他也不愿多谈。而被问起分手理由，他仅说个性不合。』
    因为许自成一案，当时黄彬的求婚影片又再度被疯传。即使查理已将影片紧急下架，但因为当时影片早已被各大媒体转载，许自华的本名跟长相根本藏不住。
    一时之间，许自华姊弟两人成了热门关键字。ptt八卦版上疯狂地讨论着他们的事情，乡民们键盘办案，许自华所任职的龙目公司也被查了出来，甚至还有人公布出她所带的网红名单，而名单内当然也有薛绍凰。
    这让她带的网红们全疯了，深怕惹腥上身。龙老闆更是头痛不已，向媒体表示他们也不知道这件事，那全为员工个人行为，急于要跟许自华撇清关係。
    舆论风浪，就这样从许自成之处扫向了许自华，令她避无可避－－就跟她们预料中的一样。
    『你就做到今天吧。非自愿离职书已经发给你，资遣费也不会少发，你签一下电子档。就这样。』
    在向媒体表明立场后，龙老闆立刻用电话开除了许自华。
    他掛断电话后，许自华闔上乾涩的眼睛，疲惫地瘫在沙发上，心中又闷又难受。
    她出社会出得早，她以为她早已看透社会现实，没什么不能承受，但这次的庞大恶意，让她觉得之前遇到的真的都算小儿科。
    她真的是累了。自己贱命一条，就遂他们心愿自我了断又有何妨－－坦白说，她真的曾经这样想，但因有薛绍凰在身旁，她终究是捨不得。
    「自华，你要先睡一下吗？」
    坐在她身边的薛绍凰搂着她的肩，身上的伊兰香温柔地飘进了她的鼻腔。她跟许自华一样睡不着，眼下的黑眼圈连粉底都无法遮掩。
    「还是我们明天再去？」
    「不。」许自华两天未闔眼的眼睛布满血丝，眼神却非常坚定，「我们走吧。」

 ３７．看守所会见

    下午，她们一起来到了台北看守所。
    看守所大门前早已守候大批记者，儘管两人戴着口罩跟墨镜，还是有眼尖的记者认出了许自华，拿着麦克风扛着摄影机一拥而上：
    「许自华小姐，请问你对你弟弟犯下的错误有何感想？」
    「你认为许自成的错你是否也有责任？」
    「把赔偿责任都推给徐图豪先生是不是太过份了！你是不是该对被害人及其家属负责！」
    记者们尖锐的问题朝她刺来，她仍闭口不语，低着头跟薛绍凰艰难地在记者包围下前进。然而记者们却仍不放过她，闪光灯不停地在她们身上闪烁，麦克风硬是往许自华的嘴边伸去，依然喋喋不休地逼问着她。
    「请你们让开！」
    薛绍凰朝记者忍无可忍地大声怒吼，全然顾不了许自华要她保护嗓子的叮嚀。
    身高一米七五的她一手紧搂着许自华的肩护着，一手使劲用力向周围挥去，几支麦克风被她挥落在地，让记者们心疼又愤怒，纷纷朝薛绍凰不满地叫道：
    「这位小姐是谁？你跟许小姐有什么关係？」
    「你是哪位？是许家的亲属吗？」
    正当场面快要失控之时，看守所的狱警撒腿跑了出来，赶忙护着两人进了看守所，将一群吵闹的记者挡在了外面。
    「许小姐你好。」满头大汗的狱警向她打了声招呼，但却对薛绍凰皱起眉：「这位是？」
    薛绍凰拿下口罩跟墨镜，弯了弯嘴角，却无法像平日笑得那么优雅得体。
    「您好，我是她的伴侣，昨天刚去註记。需要给您看公文吗？」
    狱警一愣，「那等一下再麻烦让我们查验一下证件。」
    许自华是许自成的亲属，理应拥有最先会见权。现在许自成一天只能会见一人，照理说只有许自华能去见他，但柜台人员看了户政机关的公文后，他们还是放行了两人一同进入。
    费了一番周折，两人总算来到了接见室。
    在这四坪大的空间内，设有摄影机等监听监看设备。
    他们有三十分鐘的会见时间，而她们则必须设法在这三十分内扭转乾坤。
    穿着白上衣的许自成推开了铁门，他看了一眼她身旁的薛绍凰，没多理会。
    薛绍凰是第一次见到许自成本人，她隔着玻璃观察着这个神色阴鬱的青年。他跟许自华眉目相似，气质却相差甚多。
    许自华眉眼间有种冷意，像是刻意把一切隔绝在冰墙之外；而许自成则是眉间积着阴森诡异之气，无法捉摸，让人望了心中生寒。
    究竟许自成是有多恨许自华，才让他愿意配合徐图豪，牺牲自己的人生坐在这里？
    许自成驼着背坐了下来，拿起话筒，朝许自华阴阳怪气地冷笑：
    「我赢了。」
    「你赢了。」也拿着话筒的许自华淡道，隔着透明玻璃与铁栏杆冷冷地看着他。
    许自成坐了下来，看着许自华镜片下充满血丝的眼睛，拍膝笑得猖狂：
    「哈哈哈！老姊啊，这下你的人生也跟我一样毁了！哈哈哈！」
    「用你的人生换我的人生毁掉，很值得？」
    「很值得。」许自成兴奋道，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这事情都是我一人策画的，很厉害吧？」
    「你才没那脑袋。」
    许自成依然对着话筒大笑：「都是我一人策画的。都是为了替图眉姊报仇！」
    徐图豪早已交代他要如何应对。而他们联络时都是透过好几道关係，联络的痕跡早已被悄然抹去，光靠通联记录绝对查不到徐图豪那里。
    台湾的法律，杀人也不一定会判死，何况他并没有让任何人死亡，所以他确定他根本不会判死刑。他只要等出狱，就能领到一大笔钱，纵然他脑袋再不灵光，也知道这笔交易划算。
    「当年是她性侵我！」
    她本想平心静气地与许自成谈，但想起那不堪的回忆，许自华便无法控制自己怒不可抑地朝着话筒吼：「明明你也有看到她脱我裤子！是你先背叛我的！」
    许自成也不服输地逕自叫道：「只有图眉姊对我温柔！爸妈兇我，你也兇我！我不帮她还能帮谁！」
    他双目暴突，状似疯魔，右手手掌用力拍上玻璃：
    「而且之后我已经跟你道歉了！我还拿了棒棒糖给你！但你还是对我那么冷漠，把棒棒糖一手拍掉！」
    许自华愣愣地看着许自成眼眶泛红，看着他额头贴着玻璃无助地向她哭吼：
    「老妈死后你也一直都没回来！你根本没给过我机会！又怎么能怪我变成这样！」
    当年母亲临终前，许自华在外打工，而他则守在病床前，看着母亲抓住他的手，眼角泛泪：『你姐姐当年或许没有错。』
    之后他决定试图弥补，但许自华在办好母亲后事后，就彻底消失了。
    他被拋弃了。
    他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她，而自己根本没有什么谋生能力，又不懂交际，不讨喜的他只能捡别人不要的工作来做，还常遭到欺凌，有一餐没一餐，日子并不好过，又没有勇气自杀。
    直到在工地搬砖块时，他偶遇来监修自家房子的徐图豪后，才脱离了这一切。
    想起那些日子的辛酸，以及许自华的冷漠相对，许自成崩溃地大吼大叫：
    「为什么！到头来还是只有徐家的人会对我温柔，你们都一样，都一样！」
    「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我恨你！」
    吼完后，许自成激烈地喘着气，眼前玻璃因他愤怒的吐息而起了一层雾。
    他把话筒扔在桌面，颓然向后坐倒在椅子上，此时玻璃上的雾已经消失，而他的亲姊居然也哭了。
    许自成呆住了。他很久没看到自己的姊姊哭过。自从他八岁时看到她被图眉姊压在床上后，他就再也没有看到她流过一滴泪。
    以前她哭泣时，总是咬着下唇，努力不发出声音，但肩膀却会激烈地抽蓄。许自华的哭法跟从前一模一样。
    他重新拿起话筒。
    「哈……哈哈……原来你还会哭。」
    她的眼泪让许自成莫名的有些怀念，有些得意，却又很想哭，于是他扭着五官，露出一个分不出是笑是哭的表情：「从前在家里，你根本不见我，现在你终于肯来看我了，跟我说话了。」
    「白痴！许自成你这白痴！」
    许自华带着哭腔大吼，孩提时代的记忆一一闪过，她不知道自己对许自成现在是恨还是心痛，「你这个白痴！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事情，要坐几年牢！你就这样被别人利用，蠢死了！」
    「我就是蠢，我读不了书，什么都做不好，在这社会也没未来！我只能来吃牢饭！」
    许自成发出一阵悲哀的乾笑，「被利用又怎样？至少有人愿意利用我！而不是像你一样彻底的无视我！」
    他悲凉的沙哑笑声在她耳旁徘徊不去，许自华的视线已被泪水模糊，她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停地抽噎着，心中仍充满了恨，却又后悔不已。
    如果当时她没有打掉许自成手上的棒棒糖，愿意原谅他，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
    薛绍凰替她拿下了眼镜，用面纸温柔地替她擦着眼泪。他们姊弟之间的事，她插不上话，只能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许自成默默地看着许自华哭泣。他觉得很奇怪，他现在应该得偿所愿，报了许自华拋弃他的仇，但为什么，为什么他却觉得很难过？
    这时他总算明白，他其实不是想要看她哭的。他只是想要姐姐回家而已，就算不原谅他也没关係。
    但现在，许自华的人生却被他毁了。
    他这才如大梦初醒：
    「呜，对不起……老姊，我不是故意的……呜啊啊啊！」
    终于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事，他仰起头，像个孩子一样地嚎啕放声大哭。

 ３８．迟来的告发

    她们离开看守所时，是由警车护送出大门的，否则那群虎视眈眈的记者们根本不会放过她们。
    在结束会见时，许自华并没有跟许自成说会不会原谅他，只说她还会再来看他。
    而许自成则破啼为笑：
    「老姊，帮我拿着色本来吧。就放在我们房间的衣柜最下面抽屉，我们小时候常常一起画的那本。」
    「长不大的小鬼。」
    坐在计程车上，想起许自成那边哭边笑的脸，许自华无奈地叹了口气：「真烦。」
    结果许自成还是没有说出背后是谁主使他的，果然事情不可能如她所愿。
    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原谅许自成了。但那句会再来看他，也绝对不是敷衍的。
    「谢谢你，凰。」许自华闔上疲累的眼，靠在薛绍凰的肩膀上，「谢谢你提议说要去看他。」
    虽然现在她们的处境一样糟糕透顶，但她却有种解决了一件事的感觉。长久以来存在的那道伤疤，也似乎癒合了一些。
    「没什么。」薛绍凰摸了摸她的头，搂着她的肩，「你先睡吧，到了我再叫你。」
    二十分鐘后，她们一起来到了许自华的旧家，为了去寻找许自成口中那本着色本。
    许家位于一间没有电梯的四十年老公寓，两人拾阶而上。薛绍凰想起自己六年前曾经高高兴兴跟着许自华爬上这楼梯，然后再自己一个人哭着跑下这楼梯，一时之间也感触良多，
    许自华拿出许久没用的钥匙，插入门锁，跟薛绍凰一起回到了这六年没回的家。
    走进客厅，许自华认为家中摆设并没有什么变，收拾得也还算乾净。
    从前，许自成是不愿意做家事的，甚至连洗澡都要妈妈叫。没想到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后，总算自己学会了这些。许自华感觉到莫名欣慰。
    他们家很传统，家事一直都是女人在做，父亲向来都是在客厅里翘脚看报纸的。
    但这样的父亲在她国中时过世了，留下一直都是家庭主妇的母亲，还有他们姊弟。母亲为了养活他们，只能出去打零工，然而经济仍然拮据，还得跟亲戚低头借钱，让他们嚐尽了人情冷暖。
    所以许自华高中就出去打工帮忙家计，也暗暗立誓以后绝不能当家庭主妇，否则男人一死就什么都没了。
    许自华来到从前他们姊弟一起住的房间。她曾恨没有自己的房间，要跟弟弟住在一起，但现在许自成坐牢了，再也没有人跟她抢这房间，但她，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她伤感地来到了木製衣柜前面，蹲了下来。依许自成所言，她拉开了衣柜最下面的抽屉，很快就发现了着色本，还有存在于她噩梦之中的一样东西。
    薛绍凰也跟着进了房间，看着蹲着的许自华愣愣地望着打开的衣柜抽屉，举步向她走去：
    「自华？」
    她看着许自华失神地拿起抽屉里头的童军绳。
    「居然在这里……」
    那条童军绳，徐图眉以前常常拿来绑她，然后做出各种无法宣之以口的骯脏事。她看着这条绳子，就好像又重新回到了那个时候，徐图眉被她割伤了脸蛋，尖叫一声丢下了绳子，然后逃离了他们的房间。
    之后徐图眉就没再进他们家过。没想到当时留下的童军绳，居然被许自成收起来了。
    「这条绳子，就是那个女人从前常用来绑我的绳子。」
    许自华看着手中带点黄渍的童军绳，回想起那些噁心事，胸口直发闷，胃开始疯狂翻搅。
    她忍住呕吐的衝动，将绳子扔回抽屉，将抽屉碰一声用力关上，心情极为恶劣：「他把这种脏东西留着干什么！」
    「等等，自华。」
    忽然间，薛绍凰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她在她身边蹲下，神情激动：
    「我们或许有办法逆转一切！」
    「还能有什么办法？」许自华自嘲地笑了一声。那件事过了十四年，当年的加害人已经自杀，也没有留下任何证据－－不对！
    许自华又唰一声急急拉开抽屉，那条童军绳仍然躺在里头。这条绳子，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
    「我们可以用这个去验dna！上面一定会有你跟徐图眉的dna，这样就能证实你被性侵这件事有发生过！」
    「可是……」许自华又垂下肩膀，「徐图眉已经死了，又要怎么证明那是她的dna？」
    徐图眉没有前科，并不会被记载在警方的dna库里面，就算真的在上面查到了，也无法证实身分。
    「dna也可以做手足鑑定，如果证明其中一个dna跟徐图豪有手足关係，不就可以了吗？」
    许自华茅塞顿开，她彷彿看见了一道光，射进了囚禁她许久的黑暗。
    然而她却仍有迟疑，不敢迎向那道光芒：「徐图豪不会配合我们的吧。」
    「那我就让他配合。」薛绍凰弯起嘴角。
    当天晚上，下午薛绍凰护着许自华进看守所会见的画面流出，已经有眼尖的记者认出她就是网红百鸟朝凰，又在媒体上大书特书：
    『网红百鸟朝凰护许姊既是同学又是经纪人』
    『为许姊向记者怒吼滚百鸟朝凰竟与许姊会见其弟』
    而因为她之前被认为跟徐图豪是一对，这让许自成一案的戏剧化又加深了一层：
    『曾为徐图豪女友百鸟朝凰被徐说：是那种女人』
    『知情人士：百鸟朝凰与许姊过往甚密网友脑洞：该不会是女女恋』
    薛绍凰被扯进了现在热门话题的漩涡中，又因此知名度上涨，追踪人数目前已上看六万，但脸书上仍是酸言酸语居多，还说她会红全靠新闻炒作。
    薛绍凰没有理会那些酸民，只是宣布自己将在晚上八点开直播，说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跟大家讲，跟最近的新闻事件有关。
    晚上八点时，两人来到了警局附近。
    薛绍凰牵着许自华的手，许自华按下了她手机萤幕上的开始直播，而薛绍凰则用自拍棒将装有自拍灯的手机举高，让她跟许自华一起入镜。
    直播一刚开始，便有三千多人涌入。大部分都是好事的人，以及少数的忠实粉丝。
    『凰大！不管怎样小粉丝一定支持你啊啊啊』
    『脑粉超北七，你们家凰大现在缺钱到又开直播啦』
    『真有勇气呵呵』
    『来看破麻直播呵呵』
    『等等，凰大身边不是许姊？』
    『还手牵手是怎样，真的是女女恋喔？』
    『凰大离她远一点啊，不忍心看你被拖累啊qqqqqq』
    『而且这里不是室内！』
    「这里是警察局附近。」薛绍凰向观眾们挥了挥手，「而我跟她正要去报案。」

 ３９．扭转乾坤

    『靠，好像很精采，我要叫我兄弟们一起来看』
    『两个破麻现在到底在演哪齣？』
    『婊子婊子婊子婊子婊子婊子』
    『报什么案？』
    薛绍凰没有回答，而是将自拍镜头转为主镜头，拍摄着警局门上的蓝色招牌灯箱。下一刻，两人手牵手走到了警局门前，自动门一开，她们便踏入了光线明亮的服务大厅，直播画面的光线一下子变得极亮。
    「有什么事？」坐在离门最近的办公桌前的员警起身来，马上认出了许自华这位当红话题人物，讶异地眨了眨眼，「许自华……小姐？有什么事吗？」
    「我要报案。」许自华清冷的嗓音坚定地回响在大厅，「徐图眉在我十岁时，曾经性侵我。」
    不只是该名值班员警，其他警察也都愣住了。而薛绍凰的直播间更是直接炸开来，现在直播已有万人在线观看，一秒鐘就刷了一百条留言：
    『徐图眉好耳熟？』
    『北七喔就徐图豪他妹阿！』
    『靠！』
    『靠杯超扯啦比八点档扯！』
    『史上最八点档的新闻案件！』
    『记者快来抄！』
    『这可以改编成电影吧靠！』
    『瞎爆了，十岁的性侵案现在才来报案！』
    『扯欸徐图眉真的可怜，都自杀了还要被消费』
    『而且徐图眉早自杀了是要报屁？污衊死人？』
    「我有证据。」许自华放开了薛绍凰的手，站到了镜头前。她在强光下显得脸色苍白。
    她将手伸向了手提塑胶袋里，拿出里头放在密封袋内的童军绳，展示在眾人面前：
    「这是她当年用来綑绑我的绳子，上面应该留有我……跟她的分泌物。」
    她忍不住低下了头来。要在大眾面前揭露那段不堪的过去，是让她多么痛苦难受。但，她没有选择，她只能相信真相或许会带给她希望。
    看到那条绳子，酸言酸语变少了一些，但仍有质疑之声。
    『靠这验得出来吗？检体没坏掉？』
    『可以吧，现在千年以前的古dna都验得出来了』
    『如果验出来是真的，那就大逆转阿超屌！』
    『可是徐图眉又没前科，人又死了，警方那边没资料是要验屁喔！』
    员警也皱眉，他是第一次受理这么离奇的案件。
    「许小姐，你要告发徐图眉性侵你，但她已经身亡，也没有前科。就算验出了你跟另一位女性的分泌物，也无法证明那分泌物的主人就是徐图眉。」
    这时薛绍凰将手机再度转为自拍镜头，她举着自拍棒，对着镜头字字鏗鏘：
    「只要徐图豪先生或令尊令堂肯配合做dna比对，就能验明上面的dna是不是徐图眉的。」
    「若徐先生真认为令妹是无辜的，不会不敢配合！请出来面对，还大家一个真相！」
    薛绍凰神情凛然地说出这番话后，直播间的风向一百八十度大逆转，飘满了观眾疯狂按下的爱心，有许多人甚至开始打赏礼物。
    『靠，有瞬间我忽然黑转粉了』
    『黑转粉＋1』
    『我粉转黑又黑转粉，凰大搞得我好忙阿！』
    『天啊这剧情太精采了！』
    『赶来朝圣』
    『神直播留名』
    『我凰大怎么帅成这样qqqqqq』
    『她真的好保护许姊喔，不离不弃欸，天啊我是女人看了都想嫁』
    『帅哭欸qqqqqqqq』
    『我觉得她们关係不单纯欸』
    『经纪人都出事，网红怎么会这么挺？』
    『听说以前是同学』
    『就算是同学也不至于吧，要是我早已闪人』
    『真的』
    见直播间开始讨论起薛绍凰与许自华的关係，薛绍凰向镜头勾笑，走向了许自华，搂住了她的肩：
    「之前我跟徐先生，只是配合公司炒作而已。如各位的猜测，我跟自华，其实才是一对。」
    此语一出，她们背后的员警们全傻住了，整个直播间完全疯了，留言跟爱心狂刷到薛绍凰的手机都开始lag，打赏更是源源不绝。
    『靠靠靠神展开啊！』
    『我服了，这波操作我真心服了』
    『太神了吧还真的是女女恋挖靠』
    『哭了我好羡慕许姊喔qqqqqq』
    『羡慕许姊＋1』
    「你！」
    毫无防备的许自华被吓得浑身一抖，睁大眼看着直播画面上的彼此，又不敢置信地转头瞪向薛绍凰本人，完全不知该为这突如其来的出柜宣言作何反应。
    薛绍凰将许自华的肩揽得更紧。
    「我受够要为了知名度而跟他炒作了，那都是公司的安排。徐先生对我来说是事业上的贵人，给了我很多机会，我很感激，但他绝不是我的恋爱对象。」
    「我只有自华，从高中到现在，即使我们中间曾因误会分开，但我的心意一直都没有变。」
    薛绍凰在三万人观看的直播前真情告白。现在的她已无所畏惧。
    学生时期，她曾害怕父母的责难以及他人的眼光，而不敢向他人公开她们的关係。
    出社会后，她还得因为利益考量而与金主炒作緋闻，许自华儘管心中难受，还是得把她拚命往外推。
    她受够这些狗屁倒灶的鸟事了！如今她最爱的人身受巨难，难道她还得为了那些愚蠢的理由躲躲藏藏？
    她要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边保护她，她要全世界知道，她爱许自华，许自华也爱她！
    许自华本想开口阻止她，但仰望着她坚定的美好侧脸，却不知不觉流下了泪水，她紧抿着唇，忆起她们经歷过的一切，心中盈满了感动。
    「我跟自华也已经办理伴侣註记，同性婚姻一通过我就会跟她结婚。」
    薛绍凰又拋出一个震撼弹，炸得直播间闹腾不已。
    『太狂了，今晚真是太狂了』
    『o立的八点档，什么蜘蛛网的都输惨了！』
    『我原本是来看热闹的，结果身为同志的我看哭了是怎样qqqqq』
    『看哭+1qqqqqqq』
    『支持同婚阿阿阿阿阿』
    『已被凰大掰弯qqqqqq』
    最后，她眼眶泛红，对着镜头流下了抱歉的泪水。
    「爸，妈，对不起，我没办法让你们抱孙了。」
    直播结束前，她念了不自杀声明。之后，薛绍凰就陪着许自华去做笔录，也将证据交给了警察，完成整个报案程序后，她们便走出了警局，上了计程车准备回家。
    「你太衝动了。」
    在车内，回想起当时情况，许自华心脏还跳得有些快，忍不住又开始念薛绍凰：「就算你爸妈在大陆，也可能看得到你的直播。到时候你要怎么解释？」
    「照实说。」薛绍凰平静地说，「我们都去註记了，也认定彼此了，那我爸妈迟早要面对这件事。」
    这番话说得许自华哑口无言，只能将背靠向车座椅，长叹一口气。
    薛绍凰微微一笑，牵起她的手，紧紧抓在掌心之中。
    「自华，你曾跟我说过，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我是你的。」
    她的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闪得许自华又开始眼睛发红。
    在黑夜的车厢，她俯身吻向许自华的额头。
    「现在我做到了。」

 ４０．救命绳索

    晚上十点，两人回到家中，不意外地发现关于薛绍凰直播的新闻开始漫天飞，疯狂地在社群软体中扩散。
    『许姊指控徐图豪妹曾性侵她证据竟是这个』
    『许姊认十岁时被性侵百鸟朝凰霸气要求徐图豪验dna』
    『百鸟朝凰与许姊才是一对！她坦言与徐图豪全是炒作』
    『百鸟朝凰与许姊从高中就结缘真情告白感动万名网友』
    八卦版前十页都在讨论她们的事情，甚至还拿出了之前黄彬求婚的影片来分析，说许自华在影片中的眼泪不是喜极而泣，而是为她跟薛绍凰伤心。
    有人还扒出了许自华十七岁时曾参加过小说新人奖颁奖典礼的照片，还翻出了皇华若梦这本旧书，认为皇与凰同音，信誓旦旦指出这根本是本写给薛绍凰的情书。
    薛绍凰的通讯软体也是响个不停，朋友们不停地私讯传各种新闻跟讨论串给她看，根本看不完，她索性暂时不理会。
    她打开了脸书，现在她的追踪人数一下飆到了十五万，而留言通知更是以五秒一则的频率跳着。
    有人骂她跟徐图豪刻意炒作，但也有些人反驳说那是被经纪公司逼的。
    也有许多留言都是支持她跟许自华的，要她们加油。脸书上甚至还出现了《无限期支持凰大跟许姊结婚》的粉丝团，已有一千多人按讚。
    风向一夜之间又变了，大眾的箭头从两人身上转到了徐图豪身上。
    徐图豪在看到薛绍凰直播跟相关新闻时，心中相当愤怒，只冷冷地在脸书上发文：一派胡言，若有必要会採取法律行动。
    然而，许多网友涌入了徐图豪这则贴文，要他去验dna面对。连他原本的粉丝们，都焦急地要他去，这样才能洗刷妹妹的清白。
    更有人将新闻概要翻译成了英语版跟日文版，跑去图雅公司的专页贴文下面留言洗版。
    图雅公司的游戏粉丝遍布国际，于是许多外国网友也注意到这件事情，开始转载事件概要，引起了国际媒体的注意。
    于是关于这峰回路转的事件，许多国家的媒体也开始报导，虽然不像台湾铺天盖地的报导，但事情还是传到国外去了。
    这无疑是给图雅公司带来形象伤害，让图雅公司的股价开始跌落。虽然跌幅不大，但也足以让股东们不开心，也加入了要求他去验dna的行列之中。
    薛绍凰直播后的隔天晚上，迫于诸方压力，无奈之下，他只好宣布答应配合，并强调相信自己妹妹的清白。
    关于这十四年前的性侵案，加害人已经死亡，本来这个案件是无法成立的，但情况特殊，又有媒体高度关注，警方也不敢怠慢。
    两天后，万眾瞩目的检验结果出来了。
    在那条童军绳上，确实採集到了许自华跟另外一名女性的分泌物，以及一位男性非常少许的皮屑。
    男性皮屑与许自华被测出有手足关係，而女性分泌物则被测出跟徐图豪有手足关係。
    当结果公布后，相关报导又都被拼命转载，许自华顿时从可恶的嫌犯家属，成了让人无限同情的受害者。
    警方也坦言，如果早个几年报案，会因为技术不足而无法验出童军绳上的dna，但科技日新月异，2019年的基因检测技术已先进许多，这才能成功检验。
    然而徐图眉已经死亡，且就算在童军绳採集到她们的分泌物，也无法证实徐图眉性侵许自华，更不能定罪。
    许多网友开始为许自华抱不平，嚷嚷着司法不公。
    都已经在绳子上採集到分泌物了，这就说明两人当年一定发生过什么事。
    总不可能是十岁幼女性侵十七岁的少女吧！就算说是两情相悦，十岁的小孩又懂什么，怎么想都是被诱骗的机率比较高！
    但许自华觉得，这已经够了。她从来没想到过她的冤屈能有机会被洗刷，当年的惨痛回忆能有人为她打抱不平。
    她更没想过，这条曾带给她无数噩梦的童军绳，如今竟成了救命绳索，让她得以脱离黑暗泥沼。
    这一切都跟梦一样。
    在检验结果出来时，许自华像是放下了身上所有的重担，觉得身心都轻松了起来。
    当天晚上，她在薛绍凰身边睡得极沉。
    她又梦见了徐图眉，但这次的梦却不是恶梦。
    梦中，许自华站在云上面，望着徐图眉于地面上披头散发，摀着被她割伤的脸，愤恨地朝着她破口大骂。
    然而许自华只是在高处淡然地望着她，也听不见她在骂些什么。接着她脚下踩着的云越升越高，地面上的徐图眉也越变越小，最后成了一粒芝麻，再也无法对她造成威胁。
    她心情平静地抬头望去，对着斗大的太阳瞇起了眼睛。
    几秒后，她看见了背上长着金黄色翅膀的薛绍凰，朝她直直飞了过来，展开双臂，给她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于是她又想起了她十七岁时写在小说的后记。
    你，永远是我心中那道最明亮高贵的黄。
    一辈子，都会是。
    醒来时，已是中午十二点。她好久没有睡到自然醒了。
    许自华慢慢地从床上坐起身来，拿起床边柜子上的眼镜戴上，习惯性的又看了看充电中的手机，发现上面有许多未接来电，有些是之前有接触过的记者，而更多则是龙老闆打来的电话。
    她轻轻一笑，下了床，不去理会这些来电。
    此时一阵甜香从厨房飘来，她踩着拖鞋，循着香味往厨房走去。
    厨房流理台上已摆了两盘色香味俱全的西式早午餐，而薛绍凰则刚将围裙解下掛在墙上，转过身来，朝许自华温柔一笑：
    「来吃饭吧。」
    许自华的脸上漾开了许久未有的幸福笑容。
    她想，自己真的已足够幸运。
    虽然她曾经没了家，但如今，她终于又有了一个家。

 ４１．尘埃落定

    dna验证结果出炉后，儘管徐图眉并无法被定罪，但徐图豪还是在脸书上发了道歉贴文。
    徐图豪
    2019年04月20日
    很抱歉，敝人的行为造成了社会观感不佳。儘管我过世的妹妹并没有被定罪，但检验结果证实了我的妹妹确实做了些什么，无论是哪种结果，都不是社会大眾所能接受的。
    许自华小姐的精神损失，我会全部赔偿。真的很抱歉。
    这份道歉声明其中究竟有几分诚意，没有人知道。几天后，许自华发现自己的户头确实收到了一大笔钱。
    在许自华的意思下，薛绍凰将许自华银行的匯款纪录po到粉丝团上，并表示这些钱全都会用来赔偿许自成一案的受害者以及家属，又引来眾人激赏，为两人圈了一票粉。
    于是这事件，也算有了圆满的结束－－本以为是这样的。
    有些人开始攻击两人的关係。除了无聊的反同人士外，竟有人抓着黄彬跟许自华之前的关係说事。
    『黄彬之前跟许姊求婚成功，影片我们都有看过。结果分手几个月后，她就跟百鸟朝凰在一起了。但百鸟朝凰曾说过，她们的关係早在高中就开始了，所以黄彬其实一开始就绿了？许姊脚踏两条船吗？』
    此文一出，又有人开始替黄彬抱不平，大喊台女不意外，虽然被性侵很可怜，但脚踏两条船又是另外一回事云云。
    对此，薛绍凰则开本尊帐号亲上火线回了这篇文：
    『当时我不敢公布，是因为森森指出自华毁了徐图眉的人生，我怕影响到自华，但如今自华冤屈洗刷，我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文末，她附了两个音档连结上去。
    那是她跟森森的对话音档。一个是在森森家的对话，一个是她质问森森的电话录音。
    音档一出，又引发轩然大波。耳尖的人认出了那是网红森森的声音无误。
    『我跟黄彬是砲友，我等扶正的机会等很久了，结果还是败给许自华。我在床上让他那么爽，还是我先认识他的，结果他还是选了一个后到的性冷感女人，你说我会甘心吗？』
    『你也不甘心吧？你跟许自华是高中同学，但她最后却选了另一个男人，你能够理解我的心情吧？』
    『我没打算破坏他们的关係。』
    第一个音档，揭露了黄彬与森森的砲友关係。森森说是她先认识黄彬的，两人早就是砲友关係，而薛绍凰当时则跟许自华仍不是情侣关係。这样反而是黄彬先背叛了许自华。
    『在徐董认识你之前，我跟徐董就见过了面。他跟黄彬也认识，知道许自华是他未婚妻。他依然恨许自华，但看在黄彬的面子上，原本不想再计较。不过知道他们分手，而我又跟他说你喜欢许自华后，他总算忍不住了。』
    『王静森，你跟徐董还有自华的弟弟有合作关係。』
    『你们到底要逼自华到什么地步！』
    『哈哈，你已经发现了啊。』
    第二个音档，说明了他们三人的合作关係。比起第一个音档，这个录音档造成的反应更大，立刻引起了警方注意，传唤徐图豪及森森到案调查。
    『百鸟朝凰公布音档传徐图豪和森森涉许自成案！』
    『案情逆转！徐图豪疑教唆许自成网红森森有涉案可能』
    她们本以为徐图豪会用各种手段脱罪，但令她们意外的是，徐图豪居然认罪了。
    『徐图豪认罪！承认是他教唆许自成』
    『徐图豪：我愿受刑，为自己及妹妹赎罪』
    『徐图豪已到案承认罪行及其动机，他为了替死去的妹妹报仇，而策划了这一切，唆使许自成犯案，并承诺给予他一笔巨款。
    他表示，自己出生在不富裕的家庭中，妹妹因毁容而罹患忧鬱症，他出社会后努力创业，想给妹妹好的环境治疗，然而却等他功成名就时，妹妹就自尽了。
    他因此一直对许自华心怀怨恨，希望她也跟妹妹一样被逼到自杀，而且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的恶毒，但从未想过是妹妹不对在先。
    他对受害者家属和许自华，以及社会大眾感到抱歉。他愿意受刑，为自己以及妹妹赎罪。而关于受害者赔偿事宜，他将会交给家人处理。图雅ceo之位，也会交给当初一同创业的伙伴，希望大家往后还能继续支持图雅游戏。』
    在知晓徐图豪的犯案动机及其心路歷程后，很多人都相当同情这位幕后主谋，图雅的粉丝们更是痛心不已。
    妹妹被毁容因而忧鬱自杀，而他则被仇恨冲昏了头。如今得知事实后，他竟然愿意认罪承担，而不是运用自己的资源脱罪。
    在他们眼中，徐图豪虽犯了大错，却也称得上是位悲剧英雄。
    森森到案则惊慌表示，自己仅提供情报给徐图豪，根本不知道徐图豪策画的是如此骇人之事。经调查后也未发现森森有涉案证据。
    但她因录音档而形象大损，手上的节目被拔掉，脸书专页一片谩骂之声，不得已关了粉丝页，网红生涯几乎宣告结束。
    森森悔恨不已，她错就错在没料到许自华竟有办法翻案，但也已经来不及了。
    而薛绍凰这霸气护妻的举动，又让她涨了一票粉丝。
    到了此时，这起事件才算是尘埃落定。
    之后，许自华还是回去龙目当经纪人，毕竟薛绍凰的合约仍绑在这里。这让龙老闆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自从两人奇蹟般地逆转情势后，各种访谈合作邀约不断。网红的名气几乎等于身价，这下薛绍凰的业配价码也直接翻了数倍，到达了业界的一线水准，龙老闆对两人的态度可以说是諂媚至极。
    虽然有许多人批评她们会红是在消费受害者与其家属，但红就是红，百鸟朝凰这四字如今已代表了惊人流量，仍让厂商跟媒体趋之若鶩。
    不过，隔年2020年一月合约到期，薛绍凰便不再跟龙目续约，而许自华也提出离职，拒绝了龙老闆的挽留。
    现在薛绍凰有了足够的知名度，两人决定自己出来闯，不再依赖经纪公司的资源，也不需要再受制于经纪公司。
    三月时，许自成被以杀人未遂罪，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
    而徐图豪也被以教唆杀人未遂罪，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
    想当然尔，乡民们又开始大骂恐龙法官司法已死。然而在听到判决时，许自华却发现自己松了好大一口气。
    她发现，当年对许自成的恨，也如漏气的轮胎，一点一点地消了下去。

 ４２．浴火重生（完）

    2019年5月，同性婚姻已正式合法化，全台湾飘了一个礼拜的彩虹旗，许多人公开或暗自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户政机关也来了许多欢欣的同性伴侣，这些男男女女们终于能够成家，得到应有的权利。
    她们也很早就去登记，但一直没有办婚礼，主要的原因是忙不过来。到了2020年，她们仍然行程满满，要拍片要直播要跟粉丝互动，还有一窝蜂的业配，有许多案主都指定case需要她们妻妻一同参与，两人几乎没有休息时间。
    许自华现在也算是网红了。她一週大概发两次文，都是放些她自己拍的薛绍凰照片，配上简短的两三句话。
    但这低调的闪文风格非常受cp粉欢迎，每次一发文总有人喊甘愿被闪瞎，让她的追踪人数达到了九万多。
    有许多粉丝一直敲碗，要她们快点办婚礼，想看两人的婚纱照。而也有婚纱业者找上门来，表示愿意赞助。
    薛绍凰其实颇为心动，从小她就对婚纱有憧憬，也曾幻想过浪漫的婚礼。
    于是她跟许自华提了这件事。
    她本不抱期望，因为许自华其实不爱张扬，她会开始经营社群也是为了协助她的事业，但她却同意了。
    「好，我会把6月可以的日期排出来。」
    在赶往下一个通告的车上，许自华手指点了几下膝上平板，修改了行事历。
    6月是热门的结婚档期，相关的赞助商们应该会想在这个时间宣传。
    「我以为你会拒绝我。」薛绍凰讶异地眨着眼睛。
    她知道许自华对婚礼没半点兴趣，在她们偶然路过婚纱店时，薛绍凰总会驻足观赏，但许自华则是觉得那没啥好看的，可以说是毫无少女心。
    「媒体曝光能抢就要抢。」许自华冷静道：「我会举办抽婚礼门票的活动，再炒一下你粉丝团的热度。」
    虽然薛绍凰的脸书粉丝团已达四十万人，但脸书的触及率十分坑人，若不办些活动活络粉丝热度，触及率只会变得更可怕。
    薛绍凰听了忍不住无奈地笑，拉着许自华的左手放到她膝上，手指摩着她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凑近她的耳边低语。
    「虽然你满脑子都是工作的事，但我很期待我们的婚礼。」
    许自华脸一红，耳边一片麻痒，「……我知道。」
    2020年6月20日，是她们举办婚礼的日子。
    她们的婚礼并不走传统仪式，而是选在户外的婚宴场地。
    薛绍凰穿着样式典雅的长袖蕾丝白婚纱，许自华则身着剪裁俐落的无袖白色婚纱，各显出两人独特的气质来。
    除了亲朋好友外，当然也少不了各家媒体，以及熟识的网红们，还有她们抽出的一百名粉丝。
    而薛绍凰远在大陆的父母也赶来了。
    去年4月，薛绍凰那惊天动地的直播也红到了大陆。
    当薛家父母看见女儿用这种方式出柜时，他们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但看见女儿在镜头前落泪，向他们道歉，说自己无法让他们抱孙时，他们也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于是他们约了一天，想用视讯跟两人谈谈。
    约定的那一天，薛绍凰牵着许自华的手，紧张到不行，许自华也在电脑萤幕前正襟危坐，深怕留给薛家父母坏印象。
    视讯开始，一看见薛家父母的脸，许自华立刻打了招呼：「您们好。」
    而薛绍凰忍不住哭了。
    这是他们离开台湾以来第一次视讯，她的父母向来保养得宜，望上去比同龄人年轻，然而去了大陆后，看上去却苍老了一些。
    「傻女儿，哭什么？」薛母红了眼睛，薛父则是叹了一口气。他们一看见女儿哭，心就软了下来。
    「对、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很爱她……」薛绍凰抽噎着，许自华抽了一张卫生纸，轻轻地替她拭去泪水。
    「我知道，我们也没有反对你们。」薛母拿着手帕拭着眼角，「只是，你们两个在一起，会比较辛苦而已……」
    虽然台湾已经通过同性婚姻，但还是有不少反同人士，更有许多歧视存在。薛母真的很心疼他们的掌上明珠。
    但看着女儿坚决地牵着另一个女孩的手，她就知道说什么都是多馀的了。
    一开始得知时，他们无法接受女儿要跟女人结婚，但挣扎过后，还是选择了祝福。
    毕竟女儿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一家人隔海视讯又哭又笑。最后，他们也认了许自华这个乾女儿。
    在知道新闻事件的来龙去脉后，薛家父母对许自华这苦命的女孩也十分怜惜。
    许自华不像女儿是被他们宠大的，很早就没了爸妈，还经歷了许多苦难，行事也稳重谨慎。有她在身边打点，跟薛绍凰相互扶持，他们远在大陆打拼也能放心许多。
    「我一定会好好待她，请两位放心。」许自华牵着薛绍凰的手，郑重地对着薛绍凰的父母起誓。
    薛绍凰不禁眼眶泛泪，连忙抬起头来拼命眨眼，不让泪水糊了眼妆。
    薛绍凰的父母欣慰地点了点头，眼角含泪，看着两个女儿执手走向会场。
    为人父母，他们还是很高兴能看见她们终于结束磨难，浴火重生。
    虽然站在女儿身边的不是高大的新郎，但这位娇小的新娘，在他们眼中仍值得託付。
    「欢迎两位新娘进场！」主持人欢呼。
    在亲友的见证下，以及粉丝的尖叫鼓掌声中，薛绍凰弯下了腰，在白蔷薇与绿叶交织的花拱门下吻了许自华。
    她们头顶上是一片湛蓝的天空，此时正巧一群白鸽扑翅飞过。
    眾家摄影师快门声喀擦不断，拍下了这美好画面，纪录着她们永恆的幸福。
    －end－

 各种剧透的后记

    终于完结啦！（洒花）
    无论如何，谢谢看到最后的你！（握手
    坦白说写这篇文让我焦虑到不行，非常担心自己写得很鸟。虽然大家看我是很爽快的在日更，可是其实这篇文我是从十二月断断续续写到现在，都快半年了，这速度真是……不能跟我当年比阿！ˊlt;_,ˋ（显示为老态龙钟
    而网红文是我第一次尝试的题材，目前台湾好像没什么人写这题材（或许有但我孤陋寡闻），而中国那边又都是重生爽文套路居多，不符合我爱把主角往死里虐的文章风格（靠
    所以我就照着自己的想法写了，呜呜呜好怕写烂！然后又要考证好麻烦！呜呜呜我最讨厌考证了！（废物
    而且到最后又有如疯狗浪的大转折，我真的好怕写烂！整个人焦虑到爆炸，我觉得我为这篇文焦虑跟自我厌恶的时间应该可以再另外写出一部小说了ˊlt;_ˋ
    虽是这样讲啦，我写完后还是很感动阿阿阿！老了也不想再写悲剧了，就让她们幸福快乐地结婚去吧！
    刚连载的时候，我很紧张，因为真的很久很久没连载小说了。
    而且一开始人气真是烂到不可思议，这时我就很庆幸自己是积了存稿才开始发文的，不然随写随发其实有很大机率弃坑（靠
    不过想想也是很合理的，我之前的读者全都是看我的bl小说过来的，结果我復出写文居然开始写gl！
    我知道，bl小说与gl小说的读者完全是不同的两个族群，像我这种两者通吃的人毕竟是少数，他们无法接受弃我而去也是很正常的。只要曾经喜欢我的文章就是有缘，依然很感谢你们。
    然后随着剧情进展，读者也越来越多啦，真的很感谢你们的支持喔！xd
    ＊文章起源
    这篇文的起源其实满怪的，源于两句诡异的对白：
    「我愿意为你生小孩，只要跳过性爱的过程，我愿意为你献出我的子宫。」
    「你说这些全都是屁话！你根本连精子都没有！」
    我觉得这两句对白很酷，于是开始写文，结果这两句对白根本没出现在文中，而只剩下了厌恶性爱这个元素。
    文章在写时也已经决定结局的走向，自华被弟弟拖累成嫌犯家属，绍凰直播逆转风向，两人藉由此次事件大红。
    在这小说中，其实有很多私人的要素，都是只有我能解读的纪录。
    十七岁时，我曾经很喜欢过一个女孩，我们因为遇见了彼此，才知道我们原来也能喜欢女生。
    当时她还在les版上发了文，说了我们的故事，讨了好多人的祝福（那时我还未成年上不了拉版啊哈哈），不过我们最后还是分手了。
    而我往后的许多创作，多多少少都藏有她的影子，就连bl小说也是，这部小说也有很多。
    她现在小有名气，我偶尔会看到她的动态，但也没有任何感觉了，甚至对曾经这么喜欢过她感到不可思议。
    也感叹我出社会了，既不能像那时全力地去爱一个人，也没有办法再谈纯粹的恋爱，因为脑中有太多现实的考量。就算对谁有好感，也很快就消失了，更懒得去费力经营。
    那种梦幻而专注的爱，就交给我笔下的角色们去谈吧，惨淡的现实，就留给我这不成材的作者吧。
    ＊角色谈
    薛绍凰－
    每次看到有读者叫她凰大，我就觉得很奇妙xd好像她们真的是她的粉丝一样xd
    作者本人都叫她绍凰，毕竟她是我创造的角色，我是不会叫她大大的呵（笑屁
    一开始写她的时候我觉得很不耐烦，因为她好傻好天真，而且有些行径跟想法很雷，其实开始写她时，她被自华推开是很怨恨的，但我后来想想你怨恨个屁？就把她改成了自责，然后让她一直被自华拒绝一直被她酸哈哈哈哈
    不然可能大家不会叫她凰大，而是叫她雷凰了！
    有时我也会跟森森同步觉得她是朵白莲花，不过随着剧情进展她到最后也帅了一把，我觉得超可以！但我还是不会叫你凰大的！
    人设既然是个大小姐，就取个贵气一点的名字，薛这姓氏也是想到了薛宝釵，凑来凑去就有了这个瑞气千条的名字！
    许自华－
    名字的典故是「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句话，然后我就想如果人物名字叫做自华一定很酷，我重新开始写小说主角一定要用这个名字，无论男女。所以自华是先有名字再有人设的！
    自华真的是很苦命，我也很心疼她，但我还是给了她好结局！所以她还不是我笔下最惨的主角xd
    然后无法做爱的原因，我一直在想，原因是要写无性恋还是曾受创，后来觉得受创比较戏剧化所以就把自华往死里虐了（靠
    阿箏－
    就是个难得的好闺蜜ˊvˋ
    森森－
    心机婊担当。她每次出场时都有人在骂婊子，叫她阴森森xd我觉得阴森森这绰号实在太适合她了！（比讚
    但其实我也没很讨厌她，我不讨厌坦承慾望的人，而且其实她一直没对绍凰怎样，若说她对当年霸凌之事心中有那么一点愧疚有人相信吗哈哈哈哈
    徐图豪－
    一开始我本来真的是设定他是个脑满肠肥的土豪的，然后会对绍凰各种潜规则，还想对人家下药开房然后自华去救人之类的，不过想想实在是满噁的，所以还是改成了还算绅士的高富帅。
    他开始弄自华时也有一堆读者肚烂他，但他其实也只是个妹控，而且也认罪了就别多苛责他惹。
    许自成－
    虽然是个废物但也是满可怜的啦。我很意外有读者在前几章骂他王八蛋，但在三十七章后就对他转为同情希望姊弟感情能修復xd
    坦白说37章也让我写到哭，不过他还是在牢里好好反省吧。
    徐图眉－
    本作最大反派。我本来纠结是要她疯掉还是自杀，不过想想还是自杀乾净俐落，所以她就死了xdddd
    她有副好皮相还是女生，几乎没人怀疑她会是性侵案的加害者。自华当时也不知道自己实际上被做了什么，所以说性教育真的很重要啊！（严肃
    此文完结于2018年5月7号，文中完结篇所预测（？）的月份也是5月同婚正式合法，当然能更早更好，希望明年真的能看到同性婚姻合法化啊啊啊！（护家盟别来乱阿马的
    我预计之后会有番外，然后大家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可以提，但我不一定会写（欸
    最后，十分感谢你看到最后！谢谢你愿意接受这个喜欢在gl文中藏bl还有各种黑暗虐梗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