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可乐吗》 回国01|易拉罐 六月,暑夏。 纪苭被敲车窗的声音吵醒。 昨晚跟蒋蕴棠胡搞到了凌晨三点多,七点又被纪俊弘的秘书夺命连环call吵醒,被喊去总公司参加和她这个靠父荫在本地分公司混吃等死的太子女一点关系都没有的管理层例会,十二点继续被迫参加午餐会到快三点才结束,结束后又被纪俊弘抓着叨逼叨了快二十分钟,直到她点着头哈着腰保证明天一定回家才摆摆手让她赶紧滚蛋。 等她一路踩油门卡着限速把车子停到t大校门口某处树荫下的车位时,已经三点四十了。正好蒋蕴棠发消息跟她说篮球赛差不多四点结束,她也就干脆没熄火,把空调调小了就缩在座椅上打起瞌睡来。 玻璃声一响,她还以为是蒋蕴棠到了,伸了个懒腰降下车窗,却发现是个妆容浓郁、打扮火辣的女生。 “?” 纪苭一愣,冲女生挑了挑眉,继而笑着吹了声口哨。 女生也是明显一愣,往后退了一小步,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车,被粉底液涂得雪白的半张脸肉眼可见地涨得通红,埋下头说了句“不好意思”就拔腿想跑,却被纪苭一把抓住了手臂。 纪苭看着瘦瘦的一长条,力气却很大,女生再三挣脱无法,扒在车门上低着头道:“放开我,我认错车了……” 纪苭不为所动,直起身将她从头看到了脚,那目光不带半点不好的性质,但也激起些女生的叛逆:“我都道了歉了,你想干嘛?” 纪苭看了眼车内后视镜,跟她隔了几个车位有一辆和她同色同款的g65,现在里面没人,车内立着一罐可乐,她又把视线移向女生,边看边貌似漫不经心地开口问:“我觉得应该是你说说你想干什么。” 女生开始是沉默,直到纪苭伸手戳了戳左后视镜,她看到了跟她有过约定的那辆车,又垂着眼盯着纪苭手上的手表、手链和戒指看,她一眼就认出了品牌,在她眼里多少觉得有些刺眼。 女生把自己的左手往身后藏,察觉到纪苭的目光始终在她头顶上游走,终是嗫嚅着开口:“我想还信用卡。” “欠了多少?” 她的语气淡淡,女生却感觉像是小时候在外面做了错事回到家被面无表情的妈妈盘问一般,不敢不答:“三万多。” “干什么了?” “买包、买化妆品、买衣服……” 纪苭松开了手。 女生没敢走,听到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才抬起头,就看到纪苭把她黑色香奈儿包里的东西通通倒在了副驾驶座上,不知道从哪里摸出厚厚的一沓现金塞在里面,然后把整个包塞到了她怀里。 她第一反应是往外推,“你…我…我不能要……” 纪苭没理她的话,确保链子挂在她手臂上后就果断地松了手,又不知道从哪摸出一盒避孕套来,抓住她的手塞到她的手心里,“有些事情,还是跟喜欢的人做比较好。” 女生沉默了一会儿,抬头想说些什么,就看到她笑着朝远处招手,她不知道那是不是看到“喜欢的人”而露出的笑容,但纪苭说的那句话总归是在心里激荡了一会儿,好像一下子就把她花了好久才做好的心理建设给打破了。 “好了,周末了,约同学朋友出去逛个街吃个饭吧,别多想了。”纪苭拍拍她的头,“你可不要打扰我的约会。” “我……你给我个联系方式吧……”女生鼓起勇气道,“等我有了钱我就还给你。” 纪苭跟她对视了几秒,看她认真严肃,便也点了点头,拿了自己的名片给她,又道:“包是我送你的,上个月才买,你可不要嫌弃。” 女生还想说什么,纪苭就看到蒋蕴棠正站在对面等红绿灯准备过马路了,便冲她挥挥手,抓着她的肩帮她转身,还推了一把示意她赶紧回学校。 蒋蕴棠正好和她在斑马线上擦肩而过,却并没有什么好奇心,走到纪苭的车边才问了一句:“那个女生你认识?” 纪苭摇头,“问路的。” “噢。” 纪苭抓着他的手点了点手表,“都快四点半了。”摸到一手湿时又嫌弃地松开,“出那么多汗。” “才不是汗。”蒋蕴棠嘟囔,抓住她的手非要牵到一起,“还不是怕你嫌弃,我冲了个战斗澡,头发都湿着呢。”他晃了晃脑袋,看纪苭叫着躲溅起的水珠,高兴地笑出来。 “被班长硬拖着打了个十分钟的加时,不然我早出来了。” “噢,知道了。”纪苭胡噜了一把他的头发,随即抽了张纸擦手,“你开车吧,我困死了。”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行啊。”蒋蕴棠伸手打开车门,纪苭刚放下来一条腿就被他堵住。 蒋蕴棠把她按在了座椅上,动作上很占主导,低下头来咬着她耳朵说的话却卑微得很,“纪苭,帮我开锁。” 耳垂都被他咬湿了。 纪苭推开他一点,低了头,目光落在他被宽大篮球背心遮掩住了的双腿间,仿佛才想起了什么似的,用膝盖沿着大腿凑上去,刚想说什么,就听到电话铃声响起。 她看了眼,接通,膝盖的动作却不停,直到触到一个跟肌肤不同触感的硬物。 蒋蕴棠瞪大了眼想咬她,她却泰然自若。 “喂,妈妈大人,今天怎么有空找我?” 蒋燕玟刚看完展到家,招手让阿姨给她倒一杯水果茶,“你爸说你明天回来?” “嗯。” “早上叫你去开会了?” “是啊,不知道突然抽什么风,还留我吃午饭呢,跟一群大叔。”纪苭把蒋蕴棠的嘴巴捏成了小鸡样,边笑边答蒋燕玟的话。 “你小姨说他今天会上可是发表了一番宏图伟论的。” “不知道啊,反正乱七八糟的,我也没听懂,早上都困死了,但他说过两天有个什么金融论坛还要我去参加呢。” “去呗,你这学期的课什么时候结束?” “下周吧,最后一门要交个小论文。” “到时候把成绩单拿过来给我看。” “不是吧,妈妈大人,我又不是高中生了。” 蒋燕玟嗤笑一声,“哼,你高中成绩单还能看?也不知道你最后到底是怎么回事,还真能够上t大的分数线。” “这不是给您省钱了嘛,不用花钱出国了。” “行了,挂了吧,明天要吃什么,你自己打电话跟阿姨说。” “好嘞,拜拜,妈妈大人,明天我买水果给你吃。” 挂了电话,纪苭想跟蒋蕴棠再缠两句,眼角却瞥到竖在车载屏幕后面没有拉环的可乐易拉罐。 她亲手拉开的拉环,鬼使神差没有扔掉反而洗干净在书柜上放了半年多,后来高三暑假,纪俊弘给她买了这辆车的当天,她就把这个易拉罐粘在了上面。 多少年了都? 纪苭算了算时间,突然就看它很不顺眼。 她伸手想把它拔掉,但或许是当年买的胶质量太好,她弄不动,就叫蒋蕴棠。 “帮我拔了扔掉。” 蒋蕴棠并不知道前因后果,也不知道她突然的情绪从何而来,但他知道肯定和那人有关。 但他也从来不会问纪苭,他总是顺着她的。 蒋蕴棠伸手,两人都没有发现他的手微微地在颤抖,只轻轻一用力,便在拔下的同时又把它捏扁了些许,没再去问纪苭到底确不确认,直接转身朝着路边的垃圾桶随意一投。 易拉罐撞进垃圾桶时叮哐一声,蒋蕴棠觉得悬在心上的一块石头似乎在同时也落下了。 回国02|贞操锁 蒋蕴棠背过身的瞬间,纪苭还是有一阵恍惚的,周围很安静,撞击声有些响,她无法控制地想起了一些事,不过她很快调整过来,等蒋蕴棠转过来面向她时已经可以笑着问他:“今天篮球赛表现怎么样呀?” “当然赢了,一半分都是我拿的。”蒋蕴棠眉飞色舞道,不过没等炫耀完辉煌战绩眉尾又耷拉下来,“打开吧,纪苭,我刚刚洗完澡内裤都是拿到淋浴间角落,夹着浴巾偷偷换的。” 他像个小狗似的,低头埋在纪苭的肩窝里乱蹭,摇尾乞怜一样。 纪苭听了她的话,立时脑补出他小心翼翼躲闪着队友同学的样子,不由哈哈大笑,臊得蒋蕴棠紧紧抱住了她,怎么都不肯抬头。 纪苭便真的像主人安抚小狗似的,拍了拍他的屁股,捧着他的脸,在他嘴唇上啵了一口道:“行了,别卖乖了,你好好开车,一会儿到家了就给你开。” “真的?”蒋蕴棠抓着她的手背亲,眨着星星眼看她。 “当然,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纪苭抽回手,直接从驾驶座跨到了副驾驶座,只到膝盖上方的紧身牛仔a字裙一点都没有影响她的发挥。 蒋蕴棠上了车,把背包扔到后排,转头两眼便一下子吸在了纪苭的牛仔v领吊带背心上,紧盯着看,好一会儿才犹豫着讷讷开口道:“说起来,你下次来接我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纪苭从储物暗格里翻出了个塑料袋,低头收拾完她刚刚倒在副驾驶上的一堆东西,抬起头就发现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的前胸,不由笑着用手指弹了下他的额头,“你到底是看衣服还是看我?” “咳…”蒋蕴棠笑着躲她的手指,“我是说,能不能不要穿那么……好看?” “啧,我都没发现你那么专制呐?”纪苭靠着椅背,翘起一只脚越过中控台踩到他腿上,面上笑意盈盈,声音却有些想刺蒋蕴棠的耳,“老娘穿什么还要你管?我看你看得还挺开心的,怎么,就准你看,不准别人看?” 她开车时穿的拖鞋脱在了驾驶位,此时脚上只有一条黄金脚链,踩在他腿上时小挂饰叮铃桄榔地撞在一起,被蒋蕴棠按住才不发出一丝声响。 他侧过身,一条腿跪在座椅上,从脚踝一直摸到纪苭的牛仔短裙里,前倾上半身去吻她的下巴,声音黏黏糊糊的,“你早上开会也这么穿的么?” “嗯。”纪苭哼了一声,和他交换了几个吻,“我爸都不管,你说三道四个屁。” 他以前是从来不说的,或许……是刚刚那个被扔掉的易拉罐给了他一点勇气吧…… 蒋蕴棠不理她的小脾气,抬头以上目线委屈地看了她两眼,继续温柔地咬她的唇,“不想你被别人看……” 他摸到她臀缝间的珍珠链,扯了两下,听到纪苭软软的哼唧声后又掐了两下她臀上的软肉,“只有我能看……” 纪苭受不了他这副撒娇样子,心知他不过是在耍花枪,偏偏就吃他这一套,和他接了两三个唇舌交缠的吻后才气喘吁吁地推开他。 “行了,大马路上呢,回家再弄。” “嗯。”蒋蕴棠舔干净她唇边的吻渍,终于安稳地坐回去系好安全带给车挂挡。 他专心开车了,纪苭反倒不安分起来,系好安全带后便斜靠着车门盯着蒋蕴棠的下半身看。 她的目光直接火热,蒋蕴棠怎么会察觉不到,不自在地挪了下屁股后羞恼地瞪了纪苭一眼,“你还好意思看,我昨天都说了不穿的。” 纪苭眼里闪过笑意,冲他抬了抬下巴,很是得瑟,“怎么样,我就是趁人之危了,不行?” 她所说的“趁人之危”是指—— 今早凌晨,两人一起洗完澡后,蒋蕴棠累得先回床上睡了,纪苭护好肤吹完头发后出来看到他赤裸着在床上瘫成一个“大”字,刚用了几次的阴茎正软趴趴地垂在两腿之间,她目光一闪,还只裹着一条浴巾呢,就小跑着到客厅把下午刚到货的东西拿进了卧室。 纪苭撅着屁股跪趴到床上,蒋蕴棠已经无知无觉地熟睡。 她轻手轻脚地握住粗大的东西揉了两下,小心翼翼地把定制尺寸的硅胶软套凑上去,刚塞进去一点就听蒋蕴棠哼唧了一声,她立时呆住不动,抬起眼看他没睁开眼,松了一口气继续握着阴茎往软套里装。 是的,她给亲爱的小男朋友,上了个“贞操锁”。 回国03|乖棠棠 “贞操锁”足足戴了五分钟,等好不容易全装了进去,即便是在空调房间里,纪苭都出了身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生怕蒋蕴棠突然醒过来。 她一屁股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后干脆枕到蒋蕴棠张开的手臂上看他的睡颜。 他比她小了四岁,他们正式在一起差不多有半年时间。 纪苭先天长得好看,最近一年在蒋燕玟的引导下也成了美容院的常客,似乎整天无忧无虑地不愁吃不愁喝,看着比实际年龄小了好几岁,和蒋蕴棠站在一起也没什么年龄差别。 不过睡着了之后,蒋蕴棠倒是显得幼齿很多。 他有张娃娃脸,因为喜欢打篮球,晒得皮肤带点微微的小麦色,眉毛粗黑,睫毛细长,鼻梁挺翘,乖乖地吐着呼吸,嘴唇微微嘟起,纪苭凑上去咬了两下,松开嘴便对上他亮晶晶的眼。 “你没睡着?”纪苭微皱起眉。 “唔,睡着又没睡着。”蒋蕴棠抱住她,把她的眉峰摁下去,“纪苭,你这么喜欢我啊,居然趁我睡着了偷偷亲我。” “切。”纪苭故意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张嘴在他上臂留下一口齿印。 “还不承认。”蒋蕴棠侧过身想“教训”她,一动却感觉下身有些不对,他动作一顿,刚想低头就被纪苭的头顶住了下巴,她的手还抓着什么东西缠住了他的腰。 “??”蒋蕴棠一头雾水,下身的感觉清晰后不由骂了一句,“草,纪苭,我都说了我不穿……!” 他抬起腿想把纪苭顶下去,却被她压住。 纪苭一周去两次健身房,游泳拳击都不在话下,此时灵活地扭腰翻了个身,便坐在了蒋蕴棠的大腿上,本就包得不严实的浴巾一下子掉下来,胸前两团蜜桃登时弹出,占据了蒋蕴棠的满心满眼。 他这一分心,纪苭立刻抓住了机会,手指翻动间便抓紧带子上好了锁,指甲盖大小的钥匙被她扔在了床边的地毯上。 蒋蕴棠想下床去捡,却被她抱着脖子吻住了哄,“乖棠棠,就明天穿一天嘛,听姐姐的话好不好?” “纪苭,你别……”他的整张脸皮都发红了,阴茎被裹在尺寸刚好的软套里,发胀时便挤得有些难受。 纪苭吻住了他未尽的话,手在他手感极好的腹肌上到处摸,咬着他的耳朵继续哄骗,“棠棠好棒啊,只穿一天,好不好嘛,嗯?明天我去接你,等回家了,我给你咬……” “唔……”蒋蕴棠喘着粗气,被她未尽的言语刺激想象到说不出话来。 纪苭伸手下去握住他又精神起来的硬物,慢慢安抚。 “嗯?行不行?” 等到蒋蕴棠终于似点非点地动了动脑袋,她也松了手不再刺激他,两人抱在一起。 蒋蕴棠下身不敢跟她靠得太近,两只手却要紧紧跟她缠在一起,一点都不嫌热,他平复了一会儿,往下腾了一点位置,把脸贴到她的侧乳,柔软的唇在她细腻的奶上摩挲。 “纪苭。” “你老是欺负我。” 自从他今年生日的前一天,他们俩确定恋爱关系之后,蒋蕴棠就再也没叫过纪苭“学姐”,她刚开始时常打趣他“尊卑不分”,但其实说实话,是因为他直呼她名字总会让她莫名其妙地想起另一个人。 不过这种联想,最近也渐渐不会了…… 纪苭捧起蒋蕴棠的脸,看他眼角都红了,真的一副特别委屈的样子,低下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又拍他的背,把头靠在他的肩窝,打了个哈欠:“好了,赶紧睡吧,十点钟你还有最后一门考试呢,别仗着自己聪明就胡作非为。” 蒋蕴棠抬起左手,想狠狠揪她的耳朵:也不反思一下今天晚上到底是谁先胡作非为的! 不过,他最后也只是吻了吻纪苭刚洗过的头,闻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味沉沉睡去。 蒋蕴棠舔了舔唇,将思绪从回忆里抽离出来。 意识回笼过来,他才察觉到下身胀得有些发痛,他瞥一眼纪苭,看她一副小猫吃到鱼的得意样,眼神一转,面上不由出现了半宠溺半委屈的复杂表情,“行行行,你纪大小姐想做什么不行。” “别装可爱,说得跟你受多大委屈一样。”纪苭探出左手去摸他的篮球裤,“呦,难不难受呀?” “哎呀,开车呢。”蒋蕴棠右腿踩着油门不敢动,左腿怎么躲也无济于事,轻易就被她抓住了。 “好硬呀……”纪苭用着不谙世事的口气如实描述,摆弄着篮球裤布料绘出他阴茎的形状,“难不难受?” “嘶…”蒋蕴棠咬着牙根不说话,脚下慢慢加速。 纪苭看他不说话,木愣愣地正襟危坐着开车,知道他心里着急,便也不再去逗他,干脆把腿蜷到座椅上看起了手机。 回国04|搞车震 纪大小姐爱玩又有钱,属实是她朋友圈的一号中心人物,想约她的人夸张点说二十四小时都不间断,大学毕业工作之后又准备了一个工作手机,因此她现在在用的就有三个手机三张卡,工作用一个,玩乐用一个,真正亲近的人用的又是另一个。 两年前,在充分征询她的意见之后,蒋燕玟安排她到自家一间规模不大的设计装潢公司上班,直接空降副总,让她跟着总经理好好学习。 只不过她不懂设计,也无心商业应酬,何况分公司吃总公司的单子都根本吃不完,因此除了偶尔介绍朋友以优惠价格来增加点她的副总业绩,平时她也就能保证每天去露面叫个下午茶,重要会议不缺席,过年过节以副总权限多加点福利奖金。 其他没什么需要她操心的,不过基本流程还是要遵守的。 今天她从总公司离开就直接来找蒋蕴棠了,没去公司,有几个审批单底下人就干脆直接走电子流程。 受蒋燕玟影响,她对签字的事尤其小心,虽然类似的审批单已经不知道签了多少个,还是一个个认真看了过来。 处理完工作消息后,纪苭便去看微信小号,这个号她从小就在用,好友差不多快加满,积年累月加起来未读的消息总有上万条,纪苭随便翻了会儿也没看到什么让她感兴趣的活动,抬了下眼眸看了眼旁边的蒋蕴棠,低笑了一下——出去玩还不如回家玩这个正在心无旁骛认真开车的小呆子。 她和蒋蕴棠第一次见面是在去年的五月底,t大辩论协会主办的校辩论赛决赛上,那时纪苭虽然已经毕业快一年,但她一向“爱管闲事”,欣然答应学妹的要求作为前辩论队副队长回校义务做评委。 蒋蕴棠所在的建筑学院辩论队最后拿了冠军,他作为整个赛季唯一破例上场的大一新生还是整个赛季的“最佳辩手”。 纪苭上台给他单独颁奖,不知道是因为得了冠军、拿了“最佳辩手”激动还是什么,他的脸特别红,眼睛也很亮,她把透明的水晶奖杯递给他时,手挨到了他的手,感觉得到他的每一根手指都是僵住的,她用手背推了他两下,他都呆呆的,没有动作,话也不说一句。 台上台下都是人,主席还在cue流程,纪苭左右看了两眼,只好伸手掰开他的手,把奖杯塞在他手里,快走了两步往台下退场,过转角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回了下头,正好看到蒋蕴棠被主席递上的话筒戳到嘴边询问获奖感言。 主席可能不小心用多了力,他却也不知道躲,话筒直直地撞在了蒋蕴棠的鼻子上,音响发出了响彻礼堂的一声碰撞,继而就是哄堂的笑声,纪苭也跟着笑了一声,看蒋蕴棠往后退了一步,脸上还有点懵然,被身边的队友拍了拍肩膀,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鼻子,呆了两秒才似乎反应过疼痛来,微皱了眉,但下一秒又朝周围人露出一个有些灿烂又有些赧然的微笑来。 纪苭眨眨眼,直站在那目睹了全程,竟跟着也勾了勾嘴角。 颁奖结束后,纪苭跟熟悉的学弟学妹们聊天,顺便宣布自己即将就读本校的emba课程,以后会有大把时间来找他们玩。 蒋蕴棠就是这时拿着他的水晶奖杯踌躇地凑了过来,纪苭都没留心他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旁,就听到他开口。 “学姐,你好,我是建筑学院的蒋蕴棠。” “啊,你好你好,我是纪苭,过气的前任副队,哈哈,你今天打得很不错,应该还是校辩论赛开办以来第二个大一新生拿全程最佳的,太厉害啦,大二要来参加校队噢。”这话是真心话。 “嗯,一定。”蒋蕴棠用力点头,拿出放在背后的一束巧克力泡泡玫瑰递到她面前,“学姐,送给你的,谢谢。” “谢什么?颁奖嘛,不用谢,你们学姐邀请我我才来的。”纪苭摆手推辞。 蒋蕴棠举着不动,“谢谢你能来,学姐。” “啊…好吧,花很漂亮,我很喜欢,谢谢。”夸赞玫瑰的话也是真心话。 蒋蕴棠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不敢看她的眼睛,鼓起已经建设了一天的勇气道:“学姐,我也是青田高中的。” “是嘛,那很巧诶,真的是学弟了。” 客套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远处有人叫她的名字,纪苭便摆了摆手跟蒋蕴棠说再见。 彼时,她并没有把这一面放在心上。 蒋蕴棠却是盯住了她的背影,直到她走出大礼堂才收回视线。 “想什么呢你?”蒋蕴棠伸手在纪苭眼前晃了晃,“到家了。” “啊?噢,没想什么。”纪苭摇摇脑袋,把手机扔在一边,朝他伸手,“抱我,不想穿鞋了。” “遵命,大小姐。”蒋蕴棠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副驾驶位开门抱她。 刚关上门,纪苭就拉了拉他的耳朵,“去后面拿个东西。” “哦。”蒋蕴棠抱着她往后面走,打开门把她放在后座,“要拿什么?” “这个。”纪苭往后探了下腰,从驾驶座椅背挂着的置物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朝他挥了挥。 地下停车场光线昏暗,车里也没开灯,蒋蕴棠没看清,往前凑了一步问:“什么?” 却被纪苭用腿缠住了腰。 蒋蕴棠一个趔趄,一条腿跪在座椅上,一手抓着椅背、一手落在纪苭的肩膀旁,伸直了手臂居高临下地望她,瓮声瓮气地问:“你干嘛呀?” 纪苭把她手里的东西塞到蒋蕴棠嘴里,笑意盈盈道:“你说呢?” 蒋蕴棠舔到一嘴塑料膜,“呸”了一声,牙齿一松,盒子便掉在纪苭身上,顺着胸线的弧度滑到纪苭的小腹上。 “车震啊,搞不搞?”纪苭用脚跟抵着蒋蕴棠的腰往身前拉,又撑着座椅往后退。 蒋蕴棠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她扯着动,手在她小臂上按了几下。 纪苭的头轻轻靠上车门,抬起脚踩在蒋蕴棠的大腿上,“怎么样呀,到底搞不搞?” 蒋蕴棠回身。 “砰”地一声。 车门被关上,价格高昂的隐私膜作用下,车里基本上看不到几丝光线。 “搞。” 纪苭听到蒋蕴棠的声音,感受到他的呼吸吐在自己耳边,有些痒,她不自觉缩了缩肩,脸上又感觉到一阵热。 “怎么不搞。” 回国05|大消息 纪苭正想拥着他亲吻,手机铃声又响起来,她伸手摸到手机看了眼是姜鹭,并不想接的,但她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电话迅速轰炸过来。 蒋蕴棠朝她努努嘴示意接听。 纪苭叹了口气,拍拍他的头。 “喂?” 姜鹭在手机那头吼得撕心裂肺:“纪苭!过来,快过来!” “怎么了?酒吧出事了?” 姜鹭是纪苭的高中同学,从高一开始一直一个班,关系也特别好。临高考时一家三口出门意外出了车祸,她父母当场死亡,还是事故责任方,她也在icu住了两天,亲戚帮忙变卖了房产支付赔偿金和医药费,再各家凑了些,才没有让艰难从死线上逃脱的她再背上债务。 错过了高考,她也不愿意寄人篱下再复读。纪苭知道她对调酒感兴趣,便赞助她出国学习了一年,等她回国又出钱帮她开了酒吧,占一半的股份。 “不是不是,是jiang…反正是大消息,你赶紧过来!” 说完这句,电话便一下挂断。 姜鹭声音太大,蒋蕴棠听到了全部,扫了眼她的面色,试探开口:“我送你过去吧?” “嗯,位置我发给你。”纪苭不假思索地点头,搂着蒋蕴棠坐起来,脸靠近他的下巴蹭了两下。 蒋蕴棠边下车走向副驾驶座,边打开手机查看定位,心里默默在放烟花。 交往半年,他自然知道姜鹭是纪苭最好的朋友,也见过两次面。 第一次见面是蒋蕴棠和纪苭交往一个月的时候,他提前一个星期约的她,安排了一天的行程,纪苭当时是答应了的,只是两天后又在微信上说姜鹭临时约她有事。 蒋蕴棠第一次没有秒回她的信息,隔了两个小时回复了一个小狗崩溃大哭的表情包,他花了半个小时搜索,确保从耷拉的耳朵、低垂的黑眼珠、无措抓地的四肢,到p上去的泪珠,全部完美体现出他的状态。 效果也很不错。 纪苭立马打电话跟他解释姜鹭有些不方便透露的私事需要她帮忙,又说晚饭他可以来一起吃。 于是,他们的第一个纪念日,是三个人一起过的,姜鹭还很“体贴”地给他们订了个粉色心型蛋糕。 第二次见面,也很巧。 交往一百天,蒋蕴棠订了个人均过千的西餐厅,打扫美美吃一顿,再回家看电影。 刚上前菜呢,姜鹭也不知道是从哪个角落就突然冒了出来,身旁还有一个男生,她也没介绍,朝蒋蕴棠挥了挥手就凑近纪苭小声叽里咕噜了好几分钟,然后纪苭就跟他说了句“我出去一下”便和姜鹭相携而走,留他和那个男生尴尬地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面面相觑了十来分钟,两人才回来,纪苭手里还拿着几沓百元大钞。 姜鹭这才笑眯眯地跟他打了招呼,还介绍身边男生是她男朋友,没再说别的什么,只是吃完这顿饭买单的时候才被服务员告知已经有人结过了。 蒋蕴棠当时还能微笑点头,进了电梯才站在纪苭身后,头垂在她肩上,闷闷地一句话也不说。 纪苭摸摸他的脸,替好友说话:“别不开心啦,上次她说让你去玩的酒吧,我也有份的,正好今天清帐,又碰到了,她就说把这个月的分红给我,我也没想到她会把我们的单也买了。” 蒋蕴棠戳她的腰,“上次也是她请的客。” “上次不是她有事找我帮忙嘛,大不了下次在家里吃怎么样?肯定不会碰到她了。哎呀,别戳我,痒呢。”纪苭笑着躲他的手,余光正好扫到电梯里挂着的楼层指示牌,转头问他,“要不要去十七楼?” 蒋蕴棠侧头看过去,瞬间激动起来,但又不忘正经道:“我也没真的生气。” “知道。”纪苭抓他的手玩,“那你不想去?” 蒋蕴棠便立刻要反捉住她的手去按电梯按钮,下一秒又顿住,抱着纪苭低嚎。 “怎么了?” “身份证在宿舍。” 于是最后还是按原计划去了纪苭那儿看电影,只是在纪苭沉沉睡在沙发上之后,蒋蕴棠痴迷地吻着她的后颈,默默盘算着在心里把姜鹭拉进了“电灯泡”名单。 那之后,蒋蕴棠跟姜鹭便没再碰过面了。 而那间姜鹭说“有空来玩”、纪苭说“我也有份”的酒吧,他却也是从来没去过的。 对纪苭一直没有带他去这件事,蒋蕴棠有过一些猜想,但又觉得不至于,可再想想,除了那个原因大概也不会有其他理由了,只是也不可能去跟纪苭求证,纠结到最后还是自己埋头在心里挖了个小坑,给“想去想去想去”这个想法不轻不重地掩了层土。 今天。 终于。 要去了。 好耶! 回国06|破大防 “遥路”,从姜鹭和纪苭的名里各取一个同音字,因为前期费用都是纪苭出的,所以姜鹭坚持把“遥”字放在前面。 位置坐落在距离市中心顶级购物商场一路之隔的商业街上,这条商业街不大,前后不过一百米,两侧大大小小的商铺一共,二三四层错落不一,这条街上只有“遥路”这一间酒吧,还开在显眼的入口处,原因无他,自家产业——当年这条商业街的开发商跟纪苭外公借款后资金链断裂无力偿还,便约定用商铺产权抵债,恰逢蒋燕玟和妹妹蒋燕珺同年先后结婚,姐妹两人便一人分了一半。 纪苭想帮姜鹭出国学习调酒时就和蒋燕玟说过,蒋燕玟便留心了租约快到期的店铺,提前半年就赞助了装修,她是从小到大什么都见过玩过了的,品味自然非同一般,“遥路”甫一开业便因装修风格在圈内广受好评,吸引住了第一波常客。 等到纪苭一成年,蒋燕玟干脆把店铺办了过户,美其名曰再也不用理她们“小孩子家家”的生意了。 虽然纪苭一直说店铺算她的投资,但姜鹭还是坚持在酒吧开始盈利以后每个月除了把利润的一半打给纪苭,还另外拿三万现金给她算是打过闺蜜折扣的租金。 今天周五,酒吧比平时提早一小时营业,纪苭和蒋蕴棠到门口时差不多五点半,但业已大排长龙,保安都多了两个,纪苭吃了一惊,连忙拉着蒋蕴棠转身从侧面绕到后门,就这还听到似乎有人在他们身后指指点点,探究他们是不是被人偷偷先带进去的。 酒吧里的营销都多了好几个,纪苭和熟悉的不熟悉的都囫囵打了招呼,牵着蒋蕴棠到目前一楼灯光最充足的吧台坐下。 自封“力压老板、遥路首席”的调酒师七斐一见纪苭就贱兮兮地笑,“稀客呀,纪大小姐,都大半年没来了。” 纪苭让蒋蕴棠坐下,斜睨她一眼,不理她的调侃,只问:“老板呢?” “取钱去了,说你到了的话就等等她,还是老样子?”七斐从身后拿出一瓶威士忌。 纪苭点点头。 “你之前那瓶早被老板喝光了,这瓶她买了说等你来了就归你。”七斐拿起调酒器熟练地动作,偏头看了看蒋蕴棠,“高中生小弟弟呢?” “啊?”蒋蕴棠不敢相信这是在说他。 纪苭在一旁笑得颤抖。 也不怪七斐,蒋蕴棠一身篮球背心篮球裤,确实和灯红酒绿的酒吧格格不入。 “给他来杯苏打水吧。”纪苭终于笑够了开口,这半年反正她只见过蒋蕴棠辩论队聚餐时喝啤酒,至于半年前……他还未成年呢。 “来酒吧就喝苏打水啊,弟弟?”七斐盯着蒋蕴棠问,手上已经迅速递了杯最普通的柠檬苏打水过去。 蒋蕴棠不理她的挑衅,淡定点了点头。 “今天人怎么那么多?我看外面都排到对面拐角了。”纪苭也喝了一口七斐的特调,还是熟悉的味道。 “老板请了个帅哥网红dj来,一直到周末噢,这几天预约都爆了,外面的都不一定进得来。”七斐冲她眨了眨眼,“我先给你多调两杯放着,一会儿可没空招呼你,或者你使唤老板给你调。” “她也是的,这个点还出去。她有跟你说找我来干嘛的嘛。” 说曹操曹操到,姜鹭立刻就闪进了纪苭的视线,先是冲她挥挥手,又把营销聚起来说了几句,抓着原本的驻场dj耳语几声,这才朝纪苭走过来。 灯光华丽绚烂起来,音乐也燥起来,客人逐一进场,氛围一下子喧嚣起来。 姜鹭走到近处才发现蒋蕴棠也在,原本激动的情绪立刻转变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纪苭和蒋蕴棠自然都注意到了。 蒋蕴棠倒是没什么,跟前两次一样冲她笑笑。 倒是纪苭伸手掐了她一把,飞过去的眼神充满疑问。 “哈喽哈喽,你先在这边玩会儿哈,我跟纪苭说点事,很快回来。”鼓噪的音乐声下,姜鹭乱吼了一通,便拉着纪苭急匆匆要走,她只来得及捏捏蒋蕴棠的手臂。 一楼是跃层酒吧大厅,有升降舞台;二楼是一圈卡座,中间有一条贯穿左右的连廊,今天被装饰成了dj舞台,此时正热闹非凡。姜鹭拉着纪苭穿过三楼的vip包房,来到四楼她的办公室。 四楼是只有下面楼层一半面积的阁楼,但地方也不小,姜鹭特意跟蒋燕玟要求了做成三个房间,一间是员工休息室,一间是她的办公室兼休息室,最后一间自然是属于纪苭。 装修时隔音都是用的最好的材料,姜鹭关上门,便几乎什么杂音都听不到了,转身便迎上纪苭上下打量的眼神。 “出什么事了,要这么急把我叫过来?” “咳。”姜鹭走过来,两手按住她的肩膀,“你答应我,一定要冷静哦。” 纪苭挑眉,拂开她的手,“现在还能有什么消息能让我不冷静的?” “哈,你真的话别说太满。”姜鹭哂笑,还是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掏出手机点了几下展示到她面前,“蒋韫梁要回国了。” 其实听到姜鹭的上一句,纪苭就有一股很强烈的不详预感了,手机的白光像是一副照妖镜要把她照现形一样,闪得她睁不开眼,而姜鹭的下一句还没说完,那三个字的名字刚一出来,她便控制不住抬了手。 “草!”这个月盘完账刚买的新手机就在眼前碎掉了屏幕,姜鹭却顾不上去捡,急忙去扶蹲在地上似乎喘不过气来的纪苭。 “呼…呼……”纪苭不停地深呼吸,掐着大腿站了起来,两步就走到了冰箱前,打开看到一瓶开封的白葡萄酒,抓起来就喝了两口。 “哎,你别……”姜鹭生怕大半年前的悲剧又重演,想去阻止又根本抢不过纪苭。 纪苭又猛灌了小半瓶,才感觉自己真的冷静了点,剩下的不欲再喝,便直直地倒在脸上,酒液顺着脸颊脖颈流到上衣里,湿了胸前一片。 姜鹭这才从她的手里把空瓶抢下,“你真是我的祖宗,你还想醉到半死再跑去台上哭啊。” 纪苭白了她一眼,“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两遍的,手机我明天再买给你。” 她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边喝边问:“你怎么知道的?” 姜鹭不敢再提人名,“他自己朋友圈发了机票,班群里班长还说要组织聚餐。” 纪苭喝完了两罐啤酒,一个个捏扁了仍在垃圾桶里,才抬头跟姜鹭说话:“我早当蒋韫梁死了,死人的事就别通知我了,我去下卫生间。” 姜鹭看她一瘸一拐的踉跄脚步,深深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一楼吧台。 蒋蕴棠阴沉着张脸,修长的手指捏着手机一角,慢慢把它泡进了剩下的小半杯柠檬苏打水里。 面前原本属于纪苭的几杯酒,已悉数被他喝了个精光。 身侧身后人来人往,前来搭讪的男女络绎不绝,他冷着双眼一个个把人盯走,左等右等纪苭还不回来,最后无助地伏在了吧台上,失神地盯着杯子里冷泡着的手机看。 看着看着,眼泪便不自觉落了下来,意识却还仍不自知的样子。 “好想哭啊……” 回国07|我硬了 纪苭下来时便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个半烂醉的人。 她抓住在吧台后面忙碌地走来走去的七斐,指着那几个空杯大声问:“他怎么回事啊?” 七斐摇摇头,也冲她大声道:“不知道啊,刚刚也忙呢,叫了他两声也不理我。” 纪苭冲她摆摆手,示意她去忙。 周围位置都坐满了,即便酒吧的中央空调温度已经打得很低,也依旧没办法给火热的人群降温。 纪苭堪堪靠在蒋蕴棠身边,捧起他的脸凑近了看。 他眼角不知为何红红的,她想摸上去,就见他睁开了眼。 黑长的睫毛湿漉漉的,纪苭的手指停在他脸颊上,戳出一个小窝。 周边聒噪,而她的眼里只有自己。 漆黑瞳仁中的倒影在闪烁的异彩之下映成碎片,随着在他脸上左右逡巡的视线,碎片时大时小,蒋蕴棠想全部捕捉,上下游走后最终停在她上扬的嘴角。 如果,这一刻即是永恒,那该有多好。 只是光影碎片犹如水中之月,他的眼睛不是照相机,定格不了这一个瞬间,能做的只有自己向自己祈祷。 祈祷无论明天发生什么,他都不能忘记她这个“天知、地知、我知”,且在一年之前他绝不敢奢想会是面向他的灿烂笑颜。 这个祈祷无关他人,是他投给自己最后的救生圈——即使只是这一刻,这一分钟,这一晚,她还是只看着他的。 纪苭没注意到他的怔忡,不想两人吼来吼去,干脆掏出手机来打字。 -怎么喝那么多? 蒋蕴棠把她揽到自己和吧台之间,拿过她的手机放到吧台上,两人开始四根手指交替着在屏幕上戳来戳去。 -心情不好 -为什么 -你去好久 -手机怎么回事 -不记得了,可能喝醉了手滑了吧 纪苭低头看看,伸两根手指把蒋蕴棠的手机捞出来,翻转着两面都看了看,不过她是机器白痴,看来看去还是悻悻放下,继续戳字。 -要回去吗? -再玩会儿吧 -那要去蹦一下吗,今天场好热 蒋蕴棠摇头。 -下次吧 心里想的是: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那再喝两杯 纪苭抬头招手大声叫七斐,手指比了个“二”给她看,“调两杯新鲜的。” 七斐回了个“ok”,朝她眨眨眼。 纪苭不理她的眉眼官司,想继续玩打字游戏,蒋蕴棠却从后面按住她的手臂缓缓靠近,直到下巴搭到她的肩膀。 他抓着纪苭的手心写字。 -刚上去有什么事吗 纪苭忍不了痒,倒在他怀里止不住地笑,也没多余的心思去感受他到底写了什么,正好七斐把两杯酒推过来,她先拿过一杯喝了一口,反手拿起另一杯想递给他。 蒋蕴棠没接,转而把她的手回推到吧台上,看她两颊鼓鼓还没吞咽,直接伸手扭过她的头倾身吻住了她。 “唔……” 冰凉的酒精被渡到蒋蕴棠口中,他的舌头温热,轻轻地吮着她的下唇。 纪苭被他抱得很紧,全世界都好像只感觉得到他的心跳弹动在她的胸口,醺醉感逐渐上头,她也紧紧地揽住他,不自觉落下泪来。 她闭上眼睛,拒绝去想是因为什么。 湿润的感觉在火热的环境里并不明显,一小滴泪珠在瞬秒间就蒸发,但蒋蕴棠还是立刻睁开了眼。 他无心思考关于这颗泪珠的“为什么”,和纪苭在一起,便要放弃追问,放弃好奇,放弃干涉,她通通都不喜欢。 蒋蕴棠拿起酒杯和还在纪苭手里的一碰,直接一口全灌入口中。 见状,纪苭也喝掉杯中剩下的,看蒋蕴棠表情钝钝的,久久没有动作,屈膝推了他大腿一下。 “喝醉了?” 她的声音全然淹没在了背景乐里,不过蒋蕴棠看懂了唇型,他做难忍状拧了拧眉,头却摇了摇,拿过她的手机举到她面前面容解锁,缓缓打下三个字,展示到她视线的正前方。 -我硬了 纪苭眼皮沉重,迟缓地眨了两下眼,凑近努力凝视,才慢慢让这讯息进到脑子里。 也不能算是醉意作祟吧,纪苭伸舌头舔了舔嘴唇,屈起的右腿沿着蒋蕴棠的大腿往上顶,左手食指弯曲勾住了他的,几下缠磨之后,牵着他走向通往四楼的台阶。 只是刚过一楼的暗门,蒋蕴棠便用力止住了她的脚步。 他指了指一旁门牌写着“换衣间”的没有封到顶的小隔间。 纪苭没有太大劲思考,便被他拉入了其中。 好在尽管只是个一米见方用来满足员工和客人不时之需的巴掌大点地方,还是装了简易插销的,感谢蒋燕玟女士。 纪苭把蒋蕴棠推在镜子上亲的时候,迷迷糊糊地这样想。 回国08|吃进去 蒋蕴棠没喝过几次酒,但似乎有点天赋异禀,可能背后冰凉的镜子也起了作用,脑子虽然晕晕的,但感官和理智却又很清晰,能让他在众多混乱交杂的外界之中剔除掉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尖叫、人群来回上下的脚步和碰撞,只专注在眼前拥揽着的人身上。 今天去总公司开会,纪苭稍微喷了点香水,到此时已经几乎没什么味道了,但蒋蕴棠忽然就对潮湿空气中的这一抹清淡起了兴趣,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没有完全被捕捉到的灵光,闪得他一下子掀开了眼皮。 “嗯?” 纪苭坐在他一条腿上,敏感地感觉到他不自然的亲吻动作,懒懒地直起腰,哼唧了一声。 蒋蕴棠左手抬起她的下巴,在额头温柔印上一个吻,退开,盯着她看了两秒,又吻她眼睛、鼻子、脸颊…… 纪苭被亲得一头雾水,想挣脱他的左手,叫他赶紧入正题,毕竟他双腿间那玩意儿正一直顶着她呢…… 只是她下巴还没来得及抬起,后脑勺就被蒋蕴棠按住。 他用一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眼神望她,眉眼间竟让纪苭觉得很是眼熟,只是还没来得及想出到底是哪里似曾相识,就被他一瞬间就很有压迫感的言语蛊惑。 “钥匙在哪?” 纪苭咬着下唇,再无心思考,她把上身重量倚在蒋蕴棠身上,撅起屁股,吐着舌头回头往下看。 蒋蕴棠的右手从她长发上滑下,到腰上时停留了两秒,不似预期般继续往下摸,倒是突然回头袭击,从v领处伸进吊带撕掉了她胸前的乳贴。 “啊…”纪苭短促地叫了声,又随着他揉玩的动作,叫声也变得黏糊起来。 她把脸贴到蒋蕴棠露出的肩头,恍惚了几秒就见蒋蕴棠左手捧着一把小钥匙献到她面前。 纪苭扭腰往下滑了一些,拿过钥匙,伸手扒他篮球裤的松紧带,腿心其实已有些湿濡,还是选择先兑现承诺。 她边开锁边看蒋蕴棠,“你就不怕钥匙在车里?” 蒋蕴棠笑,捏她腿弯的小块软肉,又拍了下她翘起的屁股,很是笃定道:“你肯定带着的。” 纪苭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轻哼了一声,但箭已在弦上,由不得她瞻前顾后,便直接把东西扔在一边,脚踩实在地上就准备蹲下。 蒋蕴棠却拦下她抱住,自己站了起来,让她坐到紧贴镜子的软凳上。 纪苭还在恍惚,蒋蕴棠已经捏开了她的嘴巴,另一手握着阴茎塞了进来。 “唔……” 她一下子吞了满嘴,好在他动作迅速但并不仓促,也只是塞了一小段,给了她反应的机会。 舌头最先反应过来,舔到一点粘稠的液体,纪苭吞咽了两下,才伸手握住他留在外面的茎身。 第一下动作之后,接下去便顺畅了许多。 白皙修长的手指在赤红的阴茎周围游走,她指甲都生得很好看,淡淡的指甲油涂上去便很有夏日的气息,碧绿莹莹、鹅黄点点,两手环住阴茎紧握着往樱粉小口里送时更是让蒋蕴棠移不开视线。 她也很会吸吮,先用嘴唇似含非含地抿住一圈,然后伸长舌头只用舌尖一点点的地方上下来回舔遍龟头的每一处,偏偏动作又是极轻的,勾得人心头一痒,再时不时露出她小小的獠牙,刮蹭他最柔软敏感的地方,欣赏到他难耐不忍的表情,便微微上扬眼角露出一双狡黠的笑眼。 “纪苭,我受不了了……”蒋蕴棠低着头轻喃。 他什么都不想想的。 他该是什么都不应该想的。 他已经偷来了一年的时间,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呢…… 而他明明什么都知道,站在第三人的角度把所有都看得一清二楚…… 但现在呢,到下周一呢,他又还有几分依旧会被纪苭选择的胜算呢? 空气好像一下子都稀薄了。 蒋蕴棠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闷得他想大力锤打心脏。 但闷的感觉很快被一阵酸意取代,由内而外的,酸得他几乎要流下眼泪来。 纪苭没听到他的自言自语,专心地吞吃眼前在她两手掌握之中的硬物。 频率、幅度、深浅,在她的意动之下随心所欲。 “纪苭,我真的受不了了……” 这次声音稍大了些,引得纪苭抬头看他,仿佛对局面一无所知的眼神看得蒋蕴棠又硬了几分。 他伸手整理因汗湿而沾在她脸颊上的长发,温柔又不容抵抗地抬起她的脸,握住她一只手把阴茎往她口腔深处推。 “吃进去吧,宝宝,吃进去,好不好?” 嗓音似是有意蛊惑,又像无心勾引。 他微微低头,脸上的水珠经由下巴滴到她脸上,有一滴恰好在眼角,刺痛之余,也让她松懈了一瞬。 蒋蕴棠把这一瞬看得真真的,仓惶间,他自己都不清楚,那到底是心中的泪,还是额角的汗。 回国09|去车上 蒋蕴棠承认,他是一个善于把握机会的人。 比如此刻,仅仅是那可能不到两秒的“松懈”,他的阴茎便在纪苭的嘴里进到了一个从未到过的深度。 说是乘虚而入,也未尝不可。 纪苭倒也没有推开他,只是短短几秒钟,她便承受住了,脊背被蒋蕴棠的力量压着贴近镜子,肩胛骨磨得有些痛,她双眼冒了点火光,瞪着蒋蕴棠,像是要把他的阴茎咬断一般。 不过纪苭也有一个很大的优点,很擅长反客为主。她两眼睁得大大的和蒋蕴棠对视,不等蒋蕴棠撤退,便抱住了他的腰,张大嘴用狭紧的喉管吞吐粗硕的柱身。 蒋蕴棠没有坚持太久,射出来前想退出来,却被纪苭故意含吮住了龟头,一大半白浊液体都留在了她的嘴里。 “喂…”蒋蕴棠低声喊,看她红润着脸嘴唇微张,吐着舌头由精液从嘴里自由流了出来,忙用篮球背心帮她擦,“干嘛吃进去啊…?” 纪苭高高抬起头,将修长的脖颈展示到他眼前,小小吞咽了一口,惹得蒋蕴棠抓着阴茎戳她的脸,“别招我了。” 纪苭侧脸贴他还坚硬的肉棒,眨着星星眼朝他笑,“现在要怎么办?” 蒋蕴棠痴痴看她,一时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不说话?” 准确一点计算的话,今天是他们交往的177天。 距离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过去了178天。 而在这178天里,这是纪苭第二次给他口交。 第一次是在纪苭的车上,他第一次和她回她的家。 只不过在地下室,还在车上,欲望就好似怎么都忍受不住,就在那辆g65的后排,他先用嘴用舌头把纪苭送上了高潮,之后本来是直接下车去她家了,但纪苭把他拉住,一只手指轻轻一推就把他按在了座椅上,然后她俯下身,像一只狡黠的狐狸,又像是不谙世事的白兔,诱得他在她的脸上、胸前、汽车椅背,喷得到处都是。 没有在车上做,也等不及到家里,在电梯里,他就忍不住撩起了她的裙摆。 背对着摄像头,她拉下他牛仔裤的拉链,抓着他的阴茎,踮起了脚尖塞到双腿间,隔着内裤给他夹。 好在是一梯一户的刷卡电梯,没有任何人的中途打扰。 而那辆车,最后是半夜蒋蕴棠开到了无人洗车店,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 蒋蕴棠伸出食指,点在她眼睛下方,颧骨突出的位置,她黑色的眼瞳亮得吓人,像是一片星河在他指尖。 “去楼上吗?”他问,纪苭一开始应该是想拉他到楼上的。 “去车上吧。”纪苭不知为何,变了主意。她弯腰捡起扔在地上的贞操带,抓在手里又朝蒋蕴棠张开双手。 蒋蕴棠先弯下腰,才说道:“还要抱?” 纪苭一只手搭上他的肩,又收回一只手帮他把裤子扯好,手背停留在凸起的裤子上磨蹭,“那你要顶成这样出去吗?” 蒋蕴棠这才无话,托住她的屁股把她熊抱在身前。 她立刻两条腿缠了上来,牢牢地夹住他的腰。 他久久不走动,直到纪苭伸手在他额头弹了一下。 就听到他叹气一般的粗喘,手拍在她屁股上,清淡又滚烫的两个字吐在她耳边。 “别夹。” 回国10|热空气 从遥路到露天停车场的最深处角落,不过五分钟的脚程。 车头朝里,两面是墙,一面是水,绝佳的好位置。 蒋蕴棠打开车门时才后知后觉,“你是不是故意让我停这的?” 纪苭两眼无辜,“外面都没位置啊,不是刚好开到最里面看到这个车位么。” 又笑嘻嘻地耸耸肩,“我一向运气好。” 这是真的,不管去学校还是到公司,免费停车位还是收费停车场,她总是能找到位置,有时没位置的下一秒便即刻有车离开,似是专门要给她腾出空位一般。 纪苭拿起掉在后排地毯上的避孕套扔到他身上,“你拆。” 蒋蕴棠关上车门坐好,摸黑撕开塑料膜,把她拦腰抱到身前,牛仔裙卡住了腿张不大开,他便一手解开纽扣托着她的屁股直接把裙边撸起到腰间。 纪苭搭住他的肩膀,笑得挺痴,“你怎么那么急啊?” 蒋蕴棠抬起小腹顶她,“你说呢?”说着还抽出一个避孕套往她胸前塞。 尖刺的边缘扎到乳肉,纪苭呼了一声痛,旋即伸手掐他的乳头。 蒋蕴棠猛哼一声,头闷到她胸前,“痛……” 她不说话,手也没松。 “痛…痛……”他一声又一声地呼,两手却已经从纪苭的腰间往上探。 牛仔背心被撑开,避孕套又掉到蒋蕴棠的身上,他没理,闭眼舔她的锁骨。乳贴早被他撕掉了,手背便直接碰到了两团柔软。 纪苭这时才松开手,也学他从篮球背心底下探进去。 她比起蒋蕴棠,更加直接了许多,蒋蕴棠用手掌包住她的乳温柔地揉,她便手指弹动一下下按在他的乳头上。 每按一下,便能感觉到他的阴茎一耸一耸地顶在她双腿间磨。 纪苭渐渐悄声呻吟出来,花穴的湿润感越来越明显,她把手从蒋蕴棠的衣服里撤回,拉下篮球短裤,环抱住他的肩膀借力,张开大腿直起腰骑着肉棒开始摇摆。 她的动作自由飘渺,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有力气时便快些,疯疯癫癫地摇头晃脑,咬着他的脖子耳朵又吸又舔,晃得累了便停下休息,只舒张着阴唇隔着两条湿透的内裤含他咬他。 蒋蕴棠的手不知何时摸到她的大腿,沿着湿热的腿肉,掠过潮透了的内裤,刺进肥嫩的穴肉里。 “好湿啊,都是水,比你脸上流的汗还多。”蒋蕴棠舔着她的下巴道。 纪苭隔着内裤摸蛰伏其中跃跃欲试想出笼的巨龙,闻言用牙齿撞他的鼻尖,边咬边笑道:“非要这么比么,那你的东西是没你流的汗多。” 是真的很热。 还没有开窗户,闷得纪苭每一口都要深呼吸。 但没人想停下再去弄车。 蒋蕴棠脱掉了上衣,还是自己给自己戴上了套,扶着她小腿跪在座椅上,手指掰开逼口,一点点帮她将粗长的硬物吞吃了进去。 只进不到一半,纪苭的腰就酸得受不了,摊在蒋蕴棠身上直喊累。 “小废物。”蒋蕴棠嘲她,但下一秒就口嫌体正直地把她往上抱了抱,让她趴在自己身上趴得更舒服些,“那你现在想怎么样,动都不肯动,嗯?” 她把头靠在蒋蕴棠手臂上,侧过脸含着他凸起的乳头吮,含含糊糊地回应他:“今天真的好累,刚刚吃你鸡巴吃得我嘴都酸了。” 那两个字一出,只是让他控制不住从背后掰开她的臀肉又挺进了几分。 “啊……”纪苭故意吸着他的胸肉颤颤巍巍地叫,一声三个调,叫得蒋蕴棠硬托抱着她一上一下,自己再缓慢地配合着被动抽插。 他这番慢条斯理的,倒是纪苭先忍不住了,终于出了点力,夹起逼肉用下面这张小嘴不知满足地含吮起来。 “噢…别夹这么紧,我受不了了。”蒋蕴棠粗喘道,左边的乳头已经被纪苭吸得红肿,她却偏偏这么都不去碰右边的,花穴深处的软肉死死地咬住了龟头不放,身心上下都完全被她掌控住了。 “纪苭…纪苭……”他不停地叫她的名字,一会儿温柔,一会儿急促,摸到她紧绷得都要印出马甲线的小腹,大力揉了两下,一下子就让纪苭泄下了力,惹得她气急败坏地在他胸前下巴留下牙齿印。 两人都呼呼喘着粗气,唇舌却不知死活地还要纠缠在一起,要抢光掉对方的氧气一样。 直到蒋蕴棠两根手指掐住阴蒂揉弄,纪苭才总算似罢休,软在他身上乖乖迎来了高潮。 淫水打湿他阴茎周围一圈毛发,软软一团贴在她阴阜之上,她察觉到他浑身一震,笑着扭屁股挤压,直起身让他慢慢退出来,伸手抓着肉棒去扯避孕套,感受黏糊糊的精液流到她手上,便用手指沾了些许,故意举起来抹到他脸上,又凑上去伸舌头一点一点舔。 蒋蕴棠挣扎着躲她,她又不肯放手,结局便是双双躺倒在座椅上,蒋蕴棠还磕到了头。 纪苭伸手拍他的发顶,轻轻抚摸,嘴里念念有词着“不疼不疼喔”,念得他一瞬间被由内而外击中,侧过身跟她脸贴脸索吻。 又亲了会儿,实在是觉得空气分不过来了,蒋蕴棠才伸手把后车门打开。 热风灌了进来,一小道车缝隙里看得见繁星和一弯明月。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肉贴着肉听得到彼此的心跳声,静静看了半晌,纪苭先突然开口说话:“棠棠。” “嗯?”他轻声回应。 “我今天有点想回家了。” “我送你?” “嗯。”她抓过他的手,咬着他一根手指应允,又松开吐出,“那你呢?” “我也回趟家吧,好久没回去了。” “那你先送我,然后把我车开回去好了。” “嗯。” 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对方,一瞬间都看不清对方眼里装了些什么,又同一时间想向对方靠近,撞上头才齐齐笑了出来。 最后还是纪苭按住了他,缠抱住他,倾身吻他,一直到周围有汽车发动的声音响起。 回国11|旧手机 蒋燕玟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开灯看了眼时钟,三点十七。 她打开卧室门走到三楼,看到纪苭就穿了条白色睡裙,湿着头发蹲在她书房的书柜前翻箱倒柜。 “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这么晚找什么呢?” “妈,有个小箱子,差不多鞋盒那么大,去年快放暑假的时候,你知道吗,我一点都不记得塞到哪了。”纪苭头也不回,有些语无伦次,抽屉一个个拉开又关上。 “我什么时候帮你收拾过东西。”蒋燕玟打了个哈欠,双手交叉在胸前,倚着门框看她把半面抽屉柜弄得横七竖八的,又问她,“大概什么时候收起来的?明天问问阿姨看有没有见过。” 纪苭抬起头,神情竟难得地有些不自然,眼神轻飘飘地从蒋燕玟脸上滑过,不敢直视她,声音也小得可怜,“就我从m国回来之后。” 噢…m国…… 这下蒋燕玟知道了。 蒋韫梁出国第一年,纪苭也跟要没了魂似的。 本来她一毕业,蒋燕玟便叫她七月份就去上班,她非说蒋韫梁要出国读研了,要好好珍惜暑假的相处时间,硬是拖到她陪蒋韫梁去了m国,开学后又呆了小半个月才回来,回来便叫着又要倒时差又说犯了相思病,天天要么躺在床上痴睡要么出去玩到半夜,等接连过完假期,到十月份才去公司报到。 正式上班了也不消停,仗着没人敢真的管她,整天消极怠工,一个月要请半个月的假,见天地往m国跑,还跟蒋燕玟央求着要“停薪留职”,被她一个眼神果断镇压,但依旧把异国恋恋得跟同城零距离似的。 只不过异国恋的结局也没出蒋燕玟的意料之外,飞行次数慢慢少了,停留时间渐渐短了。等纪苭去年六月安安稳稳地上了快一个月的班,某天在家吃晚饭收到一条短信当场摔了手机发疯被蒋燕玟一巴掌打醒,立马买机票飞m国又不到48小时顶着一双熊猫眼就回来了,蒋燕玟便知道,纪苭的初恋,结束了。 蒋燕玟抬步走进去,“要找手机?” 纪苭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两个大箱子和那个小箱子阿姨都收到一楼小房间了,不在这。”蒋燕玟斜她一眼,淡淡道。 “不是说不收拾我的东西嘛。”纪苭知道蒋燕玟肯定知道她要找的东西在哪了,嘟嘟囔囔地把两个打开的抽屉合上。 蒋燕玟又看她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自己随随便便就往房间门口扔了,阿姨不得来问我。手机么,你还记得你把它摔在地上了吧?” “嗯。”纪苭不是很情愿地点点头。 “然后呢?”蒋燕玟问。 然后? 然后么,反正她不止一个手机,立马就跑上楼用专门买了去m国时用的手机订了机票,除了拎了个小包装着证件,其他什么都没拿,直接就打车去了机场。 回来之后,那就更没心思去想了。 所以……? “你帮我收起来了?” 蒋燕玟不置可否,打开她书桌最下面的抽屉,拿出屏幕被摔得支离破碎的手机递给她,给了之后便摆摆手径自走出了房间,也不管她接下来会作什么妖,只说一句:“别吵了啊。” 纪苭抓着手机回了卧室,也不开灯,躺在床上望天花板,大拇指磨着碎屏上的一道道裂痕。 这是她和蒋韫梁一起买的同款手机,成年之后还非拉着蒋韫梁去重新办了情侣手机号,用了四年多,直到被她摔碎结束了使用寿命,是她历代手机中用的时间最长的。 去年回国之后,其他手机上所有蒋韫梁的联系方式都被她拉黑删除,只有这个手机,纪苭根本没有想起,此时倒成了唯一的遗珠。 都不知道还有没有电,开不开得了机,能不能用。 开,还是不开呢? 纪苭的手按在了开机键上。 空调开得挺冷,但她的手心还是攥出了汗,心跳声在黑暗中被放大得异常明显,似乎都要震痛她的耳膜。 她把左手按到胸前,想把心跳按得幅度小些,但却似乎感受到蒋蕴棠把脸靠在上面时的温度,静静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举起右手,把手机扔向了床下。 手机掉在地毯上发出闷闷的声响,纪苭突然感觉头也闷闷的,心也闷闷的,她拿小狗玩偶闷住了脸,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好几圈,才终于闭上了眼。 回国12|周一见 纪苭失眠了。 快四点才睡,不到七点就醒了。 中间不到三个小时的睡眠时间,还一会儿就睁开了眼,一会儿又跳起来去厨房喝水,最后她坐在地毯上靠着床,借着透过薄纱窗帘的一点月光盯了一会儿被二次重击的手机,还是抵抗不住生理反应落下了眼皮,醒来时腰酸背痛的。 洗漱完一瘸一拐地下楼时纪俊弘正在吃早饭,看到她还吓了一跳。 “她昨天晚上就回来了?”纪俊弘看向坐在对面的蒋燕玟。 蒋燕玟摇摇头,“不知道,你女儿么,神出鬼没的。” 纪苭坐到蒋燕玟身边,阿姨给她盛了碗小米粥,又拿上一整套餐具。 “早上好啊,爸爸大人,妈妈大人。”纪苭直着一双眼冲两人一一问了好,拿筷子夹了块鸡蛋饼放到小碟子里,又把筷子放下,低下脖子,把下巴搁在桌子上,张嘴伸舌头去够三角形蛋饼的一个角。 蒋燕玟失笑,没说什么,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纪俊弘倒是最近越发看不得她作怪,肃着脸道:“多大人了,早饭不能好好吃?昨晚又玩到几点才回来?昨天我跟你说的听进去没?有时间多过来总公司学习,不要老想着就在分公司混日子。” 纪苭咬下一小口鸡蛋饼慢条斯理地嚼了才回他的话:“吃饭的方式跟年纪又没关系。我三岁这么吃你觉得可爱,现在这么吃又看着讨厌,那是你发生了变化,干嘛要用你的评价来改变我呢。” 纪俊弘瞪眼,“那你现在还是三岁?” “其实都无所谓,反正你怎么觉得也影响不了我。”纪苭一本正经。 “你在外面也这样?”纪俊弘怒道,“什么年纪就做什么样的事,这点道理都不懂。” 纪苭又喝了两口小米粥,便开始整理起餐具来,“爸,这个问题我们都说过多少回了,年龄和成熟,不一定是正比关系,做什么事被人家怎么看也是个人主观感受,外人没必要管那么多。” “你爸我是外人?”光听到“外人”这两个字,不管她实际想讲的重点是什么,纪俊弘的火气就直接上来了。 “好了。”蒋燕玟及时出声打断,放下筷子擦了擦嘴,“你也这个年纪了,该知道现在的小孩也不是说说就听的了,由她去呗,吃了亏自己想改的时候就知道改了。” 纪俊弘看她一眼,咳了一声,喝完杯中的橙汁才又和纪苭说话:“我约了人一会儿去打高尔夫,你要不要一起去?” 纪苭摇头,靠到蒋燕玟身上搂她,“不要,我要跟着妈妈。” 不过虽然她话是这么说,等蒋燕玟问她要不要跟着一起出去做瑜伽时,她还是摇摇头,一溜烟跑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纪苭睡了个回笼觉起来,还是给姜鹭发了条消息:截图给我 躺床上左脚撞右脚地等姜鹭回了消息,她又给蒋蕴棠打电话。 “你周一回学校嘛?” “嗯,有老师找我帮忙录成绩,还有东西在宿舍没拿,要再去收拾一下。” 纪苭安静了几秒不说话。 蒋蕴棠便道:“怎么了,你不是说下周一回学校交论文,公司有事?” 纪苭不想编个理由骗他,只说:“我周一不想跑一趟了,你帮我去把论文交了好吗?” 好像信号不好,卡了几下后才听到蒋蕴棠的声音。 “…行啊,你论文打好了嘛,在书房?” “还没打印,我笔记本电脑的桌面上有,小盒子上面的u盘里也有,你帮我弄一下吧。” “嗯…我打印好拿给你再看一下吧。顺便把你车开给你,我昨天晚上去洗过了。正好我前几天买了一瓶香水想送给你,今天也到了。” 他的声音总感觉有些失真,不过纪苭的注意力也不太集中,心不在焉地“嗯嗯”了几下。 周末两天,纪苭便歇在家扮孝顺女儿。 纪俊弘催她回家反倒是白天都不在;蒋燕玟要出去活动总想着她,却被她一脸半死不活样地通通拒绝。 蒋燕玟心知事出有因,也没多说她,只是周日和朋友下午茶回来后在家门口撞上了来送论文的蒋蕴棠,两人聊了几句。 也不是第一次见面,有时候纪苭好几个星期不回家,蒋燕玟去原竹云庭看她送些东西时,和蒋蕴棠也见过一次。 蒋燕玟留他吃晚饭,蒋蕴棠谢过又推说晚上有事,把东西给蒋燕玟麻烦她转交便先行告辞。 纪苭还瘫在卧室,蒋燕玟拎着袋子上楼找她,说到蒋蕴棠刚走,她还立刻跳起来跑去窗户边看,果然看到了他的身影,只是看了半天,消息也不说发一条。 回头就对上蒋燕玟探究的眼神。 “怎,怎么了?”纪苭还是挺怕蒋燕玟的,虽然蒋燕玟从来没做过怪兽家长,也一直支持她的决定,但就是,怎么说,夹杂着崇拜和畏叹的一种“怕”吧。 蒋燕玟只说了一句:“你可千万自己想好要怎么做哦。” 纪苭坐在飘窗上,抱着膝盖,盯着蒋蕴棠离开的路线发呆。 将来怎么做不知道,但周一要做什么她还是很肯定的…… 回国13|蒋韫梁 周一一早,六点刚过五分,不等六点十分的闹钟响起,纪苭就从床上蹦跶了起来。 洗漱敷面膜半小时,衣帽间选衣服一个小时,化了个快妆十五分钟,最后她是里面穿了白色短袖、牛仔短裤,外面套了件burberry的经典款风衣,戴齐了口罩,墨镜和黑色鸭舌帽才出门。 她把时间控制得极好,开了一个小时车,正好九点十五,一分不差,把车停在了航站楼对面的停车场里,坐电梯又跑了几步路,刚远远看到国际到达门口的亮灯指示牌时,就不自觉视线锁定到一个穿着白色短袖、灰色运动长裤的人影推着行李车一步一步从容舒展地走出来。 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她却一眼就看到了他。 多么可悲。 纪苭来不及伤春悲秋,一路偷偷摸摸裹紧风衣,尾随蒋韫梁跟到了航站楼的出口。 她找了一根柱子,躲在后面暗中观察。 蒋韫梁把行李车放在身旁,一手扶着,一手拿着手机,不知道是在跟谁联系,还是想叫车。 纪苭心跳得很快,深吸了一口气,小步快跑到他身后,伸手从后面拍他左边肩膀,趁他没完全转过身来,直接右手一巴掌扇上去,然后转身就跑。 虽然这个环节这两天在她心里已经演练了好几遍,但不知是因为他转身角度还是其他什么,其实这一巴掌也没完全打中,只是也略略有点声响,不过纪苭完全不敢回头确认。 倒也不是因为害怕什么的,只不过他们之间的一切应该在一年前就已经完全结束了,今天这一巴掌只不过是她自己想来发泄一下突然得知他回国而无法克制地涌上心头的怨气,但这个理由,在蒋韫梁面前,纪苭是说不出口的。 她总不能说:作为被你甩了的前女友,我想打你就打你,还要选日子吗? 只是纪苭只顾着跑,完全没看方向,意识到快要撞上自己刚刚躲过的那根柱子,却又被一个人抓住了风衣腰带而得以惊险避过时,她只有一个念头:要不要干脆晕倒装死算了? 而她还不止风衣腰带被人捉住了,帽子也被人摘下,故意团在帽子里的长发一下子散落下来,抽到了身后人的脸上。 纪苭闭上眼回头,想先发制人,就听到一阵干呕声,一下子把她要喷人的话噎在了嘴里。 ? 她可都还没吐呢? 纪苭的脚步僵在原地,在巨大的心理冲击下无语地瞪开了双眼,看到蒋韫梁从黑色手提包里拿出一个飞机上的呕吐袋在干呕。 真的是干呕,又吐又咳的,但实际上什么东西都没从他的胃里出来。 她打了他一巴掌,然后他吐了。 如果主人公不是蒋韫梁和她,那纪苭真的会拍着手笑出来。 但此时,只有这句话不停地在她脑子里放大加粗着重复又重复,笑是一点都笑不出来的。 尽管她知道他晕机。 胃还不好。 那,那个手提包还是她买的呢。 犯贱啊,分手了还要用自己甩掉的前女友送的东西。 等到蒋韫梁终于白着一张脸抬起头看她,纪苭也勉强将心绪平复了下来。 “晕机了?”她问。 他点头。 “一点东西都没吃?”她再问。 他摇头,“飞机餐吃了又吐了。” “胃痛吗?”她继续问。 他再摇头。 “噢。”纪苭垂眼,下一秒又突然扬起下巴,把自己的左脸送上去,“要打回来吗?” 他不说话。 “不打?” 他不动,只曜石一般的双眼沉默似幽蓝深海般注视着她。 尽管隔着墨镜,她还是下意识闪躲,故意把视线落在他左脸的一片绯红上面。 头发好像长了,脸好像瘦了,白还是挺白的。 纪苭在心里鄙视了下自己,又继续冷冷道:“不打那我就走了。” 她一点不犹豫地转身。 一步,两步,将将要踏出第三步时,蒋韫梁一步赶了上来,抓住她的手。 “啊!”纪苭尖叫,触电一般地用力甩手,“放开我!” 他由她叫,周围人视线望过来,他并不在意,仍紧紧抓着她,跟拷住了犯人的手铐一样。 “松开,松开!”纪苭不停地叫喊,跟手上爬满了蠕动的幼虫一样,挣脱不开,便直接坐在了地上,妄图用体重施力挣脱,甚至不惜想趴在地上滚,只是被他抓住了滚不动。 手腕的皮肤开始发痛,墨镜在挣扎中掉到地上,她终于慢慢抬起头。 “蒋韫梁,我草你……”触到他的双眼,纪苭立刻闭了嘴,眼皮又望下,不想流露出柔弱委屈的情绪,声音却越来越小,“放开,放开我……” 听到她声色里隐隐含了些哭腔,蒋韫梁才松开手,把她扶起来。 “纪苭,冷静一点。” 他知道她不会再跑了。 纪苭吸了吸鼻子,拍拍身上的灰,觑他一眼,飞快地甩嘴皮子,“冷静你大爷。” 蒋韫梁无声地笑,把帽子扣回到她脑袋上,想拍拍她的头,但场面一安静下来,他就又闻到了那股味道。 闻到就想吐的味道。 他敛下嘴角,还是拍了拍她的头,把地上的墨镜捡起,行李车推还到指定地方,左右手各推着一个大黑行李箱走回到纪苭身边。 “车停哪了?” 纪苭沉默看地,头也不动地往航站楼里走。 两人一前一后。 回国14|后悔药 走路,上电梯,下电梯,走路,过马路,到了。 纪苭没立刻把车解锁,靠在车头转过身面对他。 蒋韫梁推着两个行李箱淡定走过她身边,面无表情,被纪苭伸出的手抓住拉杆,才侧过身来看她,挑起一点点眉梢。 纪苭不知道有多熟悉他这个表情,从来没有过招架之力,她闭上眼,有些崩溃地背过身。 “你自己叫辆车走吧。”她盯着车前盖轻声道。 “我胃有点痛。” “你刚刚还说不痛的。” “现在有点痛了。” 纪苭揪着风衣的腰带,一圈一圈缠在手指上。 “我这一个月都没试过有一觉睡超过两个小时。”蒋韫梁捉过她的手,一圈一圈把腰带解开来,语气淡淡,跟自动语言翻译软件一般机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上周订完机票就一直觉得胃不舒服,吃什么吐什么,昨天一上飞机就头晕,但是又睡不着,一开始觉得亢奋,但后来一直到下机,我心情都很差。” 他从来没这么絮絮叨叨过,但他也是从来不说谎的。 纪苭抽回腰带,终是转过了身,就看到他右手按在身前,皱着眉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好歹一夜夫妻百日恩…… 不对不对,纪苭晃晃脑袋,就看到他不知哪里站了不稳,一个趔趄就往她这面倒,纪苭下意识还是伸手想扶住他,却被他展臂抱紧了。 “松手。”她手臂被夹在两人之间,用了力推他,告诉自己要镇定些、再镇定些,“不松我踩你脚了。” 真的是很恶心啊,这股味道…… 蒋韫梁努力忍住想吐的感觉,用力到右手不自觉开始颤抖,一下子就失了力,被纪苭持续往外的力推搡地后退一步,便被她看到了痉挛僵硬的右手,纪苭立刻捧起他的手腕帮他按摩,嘴里不停说着:“深呼吸,深呼吸,别激动。” 老毛病了,情况不算严重,纪苭按了一会儿,他便反握住她的手,深深吐出一口气,鼓起勇气道:“纪苭,我后悔了。” 纪苭抬头诧异地看他,倒是第一次和他对上了眼神。 蒋韫梁还会后悔。 蒋韫梁还会跟她说话时小心翼翼。 纪苭真的很想笑,但她根本笑不出来,脑子里闪过很多讽刺和刻薄的话,但就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蒋韫梁。”她轻轻喊他的名字,慢慢抽回了手,“三岁小孩都知道,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 说完便又像是有了继续面对他的勇气,云淡风轻地朝他扬了扬头,“上车吧,我带你到市里,就当为那一巴掌赔礼道歉了。” 纪苭坐上车,在后视镜里看蒋韫梁在把行李箱搬进后备箱,有那么一瞬间超级、特别、非常想踩油门一走了之。 但这种幼稚的事,以前她早已在他面前不知道做过多少了。 纪苭想起前天纪俊弘说的话和自己言之凿凿的回答,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不想再在他面前幼稚,到底是因为还在意他呢,还是已经不在意他了呢。 纪苭觉得头痛,一点都不想思考。 她脱下风衣甩到后座,又摘下帽子和口罩,那股香水味便浓郁起来。 蒋韫梁坐到副驾驶,关上车门,面不改色地降下窗户,扣好安全带。 纪苭听到声音,看了他一眼,打开空调,风力调到最大,用驾驶位的控制键把车窗又按了上去。 下一秒,蒋韫梁又把窗户降了下去。 “蒋韫梁,你是不是有病?”纪苭生气道。 “你的香水味闻得我想吐。”蒋韫梁恢复了冷静,像刚才从来没失过态一样,“别人送你的?” “嗯。”纪苭似应非应地哼了一声,又道:“男朋友送的。” 该叫他再升上去的,吐不吐的关她屁事,又想到车是蒋蕴棠自己洗的,纪苭还是没再开口,左手也没动,只挂了d档,踩一脚油门,打方向盘,往右后视镜看时瞥到他难看的脸色,心里不禁生出一丝快感来。 车子开上快速路,热风灌进来吹得纪苭心烦,但她一言不发地开着车,眼睛也很少往右看。 手机自动连上了carplay,纪苭没动,倒是蒋韫梁伸手点了一下,音响随机放出了歌。 你真的懂唯一的定义 并不简单如呼吸 你真的希望你能厘清 若没交心怎么说明 我真的爱你 句句不轻易 回国15|屋檐下 纪苭呼吸一窒,用大拇指按下了暂停键。 蒋韫梁也没再说话,两人一直沉默到车子下了高架。 纪苭开口问:“你要去哪?” “原竹云庭、7幢、701。” 他停顿一次,纪苭便踩一次刹车,最后一个“1”的尾音还没结束,车子便直接刹停,靠在了路边。 你是不是有病? 纪苭很想这么问,但她知道她这么问应该不会得到什么有意义的回答。 那他在耍她玩吗? 应该也不会,他从来不屑于做这么无聊的事。 那她该哭嘛? 没用的,他向来不吃这一套,每次她在他面前哭,他总是表现出视若无睹的样子,由着她流泪耍性子,只不过在她平复完情绪后,会立刻随手递给她擦脸的湿巾,还要再跟她说:“说了流眼泪是没什么意义的行为,还是要你自己想清楚。” 知道他不会下车,纪苭偏了偏头,用手抹了下眼尾,才转过头跟蒋韫梁说话:“密码我换过了。” 蒋韫梁原本一直望着窗外,闻言回头仔细看了她两眼,简短吐出四个数字,“1117”,说完便低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她向来不爱记用户名密码这些东西,凡是四位数的密码基本都是设置的公历生日,要改的话,十有八九也就是改成农历生日。 纪苭想说些什么,张开嘴又合上,低头道:“电梯你上不去。” “卡我又没扔。” “我帮你订酒店。” “你知道的。” 是,有条件的情况下,他从来不住酒店,他心理洁癖有些严重,去到酒店闻到房间的味道就跟刚才闻到香水一样的反应。 纪苭深呼吸,想说的话很多,但对着蒋韫梁,还是一一吞回肚子里,打了左转向灯开车上路。 蒋韫梁想说什么,被她一句话打断。 “你要是不想我开车撞到路边,那就一句话都不要说了。” 熟悉的街景,熟悉的弯道,熟悉的地下车库入口,熟悉的车位。 蒋韫梁下了车自己拿下行李,关上后备箱后感慨了一句,“这辆车啊……” 纪苭用力关上了门,压住不稳的气息回头酷酷道:“明天就换。” 蒋韫梁摸摸鼻子,还是亦步亦趋走在她身后。 纪苭走到电梯口便停下,蒋韫梁一步不停,从包里拿出卡熟练的刷卡按键。 纪苭全程不说话,也没有动作,等到了七楼便让着他先走了出去。 蒋韫梁站到门前,左手触碰上密码锁键盘。 1、1、1…… 最后一个“7”刚要按下去,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 蒋蕴棠探出个头来,“你回来啦。” “你不是去学校了吗?”纪苭也同时吃惊地问。 蒋韫梁和眼前的……蒋蕴棠交换了几个视线。 他看起来还是和以前差不多,张了张嘴又没发出声音,看了自己几眼后便低下了视线,蒋韫梁心下了然,无声地扯了扯嘴角,转过身面对纪苭,“纪苭,跟你介绍一下,他是……” “哥。” ——这是又突然出声截断蒋韫梁话音的蒋蕴棠。 “哈?” ——这是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不好一脸懵地在两人之间看来又看去的纪苭。 “哈。” 蒋韫梁这下是真心忍不住呼出一大口气来,拉着行李进了门,还回头望纪苭一眼,“不进来吗?”,经过蒋蕴棠的时候也送了他一眼,轻声道了一句,“有长进啊。” “噢…噢……”纪苭恍然点头,不知所措地看着蒋蕴棠。 他只是朝着她笑,一如既往的温柔下掩藏着些纪苭看不懂的情绪,他关上了门,走在最后,看蒋韫梁主人一般拿着行李走进次卧,打开行李箱就开始收拾。 纪苭靠在餐桌旁,摸着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蒋蕴棠走过去,倒了一杯水抓过她的手放在她手心。 “他要住在这吗?” 纪苭抬头,第一次觉得有些看不懂他,若有所思地反问道:“他真的是你哥?” 蒋蕴棠刚要说话,就看到蒋韫梁站在次卧门口,手里抓着一把衣架,挂着上衣长裤衬衫西装什么都有,“这些是我的吧。” 纪苭拧着眉走进房间看。 这套200平的大平层就靠着t大,是她高中毕业之后蒋燕玟送的,装修了三个卧室,她的所有衣服和东西基本都在主卧连着的衣帽间还有外面的书房和娱乐室里面,另外两个卧室基本上没用过。这一个次卧的衣柜之前就是蒋韫梁用的,前年蒋韫梁出国之后,她一个人很少过来住,东西从来没惦记着要收拾过,后来渐渐也就忘了。 而这几个月蒋蕴棠经常过来留宿,衣物什么的,她就随手指了这间卧室让他随便放。 但蒋蕴棠……明明看到了吧,可他从来没有说过,不仅没有说过,还默默把自己的东西只放在了最里面空着的柜子和抽屉里。 “草。” 纪苭看看蒋韫梁,又看看蒋蕴棠,竟一时失语到不知道对这副荒唐局面做出何种反应。 她把玻璃杯里的水一饮而尽,语气没什么起伏地冲蒋韫梁道:“你愿意住就住吧,两千块钱一个月,取现金给我。” 又走出房间,玻璃杯直接扔在了垃圾桶里,一句话都不想跟蒋蕴棠说。 他走过来抓住她的手,也被她一把甩掉,蒋蕴棠还想追她,却被她一个本应夹杂了愤怒、失望、不解等多多情绪但却只展现给了他静漠的眼神定住了脚步。 纪苭就这样自顾自随心地跑了,留下两个不知道会不会时隔六年再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男人面面相觑。 可乐01|转学生 八月三十一日,星期天,一年一度的报到日。 高三新的一学年,按照定礼高中的惯例,会按照上一学年最后的期末考试成绩进行重新分班。 定礼高中是t大的附属高中,虽然建校不过几十年,但在全市可以排得上前三,也出过好几个全市高考状元。和大多数公立高中不同,定礼因为建校初期的一些政策,一直是实行小班的精英教育,每年招生基本都是招五个班,每班三十个人。 纪苭知道自己的水平,尽管也在初中毕业前去参加过定礼的统一入学测试,但要不是她外公多年前在定礼面临发展困境时捐赠过一大笔钱,她也没可能高一高二都作为五班的第三十一个学生连续两年单人独坐。 虽然是在高中校园,但背后也是少不了一些闲言碎语的,不过她自小就不畏人言,性子虽不是柔弱讨喜的那种,但好在生得好看,处事也落落大方的,因此两年下来,班上同学和她相处得都不错。 “明明分班表就贴在前门门口,搞不懂他们干嘛一定要挤在校门口布告栏看。”姜鹭第二个走进教室,反坐在了纪苭前面的位置。 “名字顺序肯定是跟着分数排名排的呗,看看先后,算算谁平时水平就这样,谁一场考试翻了盘,学霸的世界是这样的啦。”纪苭抬起头,打了个哈欠,她昨晚逛网店买衣服不小心逛嗨了又买多了,一直到凌晨才睡,早上还是难得被蒋燕玟看快要来不及了去到她房间叫醒的。 姜鹭看她舒展了一下又想趴回到桌上,好奇问:“你还睡,不去找表哥?” 表哥说的是他们班主任蒋褚,教他们化学,是蒋燕玟堂哥的儿子,比纪苭大十五岁,几年前硕士毕业就考到了定礼做老师,纪苭从高一开始正好就一直在他的班。 “找他干什么,刚放完暑假就自投罗网?” “你第一个进来,没看门上的分班表?” 纪苭摇摇头,“我肯定是在五班啦,有什么好看的。” “有个转学生。” “噢,那关我什么事?” 有时候纪苭也真的是迟钝得可怕,姜鹭拍了下她的头,才道:“从高一到高二,一直都是你一个人坐这个二人座,那你觉得有新同学来的话会是安排和谁做同桌?” 对哦! 纪苭登时跳起来,“我去找表哥,新同学来了帮我拦着先!” 定礼班级少,条件又比较好,所有老师在和同级教学楼联通的办公楼都有独立的办公室,不过两幢楼都是中空的环绕型建筑,高三(五)班在东北角,高褚的办公室在西南角,纪苭足绕了大半圈才跑到他办公室门口。 她理所当然地以为只有高褚一个人在,根本没顾上敲门,按下把手气喘吁吁地便冲了进去,“哥,我不要和新同学一起坐!” 然而办公室里面不只高褚在,还有一个……一看就很像是转学生的男生——他没穿校服,转过头看她的眼神透着平淡,但周身气质还是看得出来是和她同龄的。 纪苭的脚步慢了下来,顶着两人的目光,屏住气笑了笑,还是一步一挪地站到高褚的办公桌前,低下了头不敢看他。 高褚敲敲桌子,“在学校不要扯家里的关系。” 纪苭不好意思地低声再喊:“高老师。” 高褚递过来一张纸,“帮我把新同学带过去,这个贴到黑板上,看到班长了让他随便喊几个男生一起来我办公室。” 纪苭把纸角捏在手里,是座位表,她一眼就看到了右下角并排的两个名字。 纪苭蒋韫梁 是不是他? 纪苭偷偷瞥了一眼新同学,本是想把座位表往他那边展示一下,看看他会不会有反应的,但却一下子就被勾住了目光。 这位新同学……长得还挺帅的…… 干净清爽的碎发、白皙的皮肤、流畅的鼻子线条、修长的脖子…… 特别是眼睛很好看,虽然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总觉得看到了很似蔚蓝星空般的幽蓝闪光。 新同学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转了下眼睛直直地朝她看过来。 纪苭也不觉得尴尬,鼓起脸笑笑,还是盯着他看。 大概是意识到只用眼神逼退不了她,新同学也就收回了视线,一整个过程中,脸上的表情都没起什么波澜。 高褚咳了一声,纪苭这才立刻收回视线,继续低头扮乖。 只是她突然想起了前几天的一件事。 可乐02|男朋友 蒋燕珺那天一大早就兴致冲冲地过来她们家找蒋燕玟,纪苭正好难得地也起了个早,躺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啃包子一边竖着耳朵偷偷听蒋燕珺讲八卦。 说的是纪苭外公那边亲戚的事情。 蒋家从纪苭太外公那一辈开始发家,如今家大业大的,精英多,废物自然也不少,这次出事的便是蒋燕玟和蒋燕珺表了又表的一个表姐的儿子。 顾及着纪苭这个小朋友在,蒋燕珺靠在蒋燕玟身后支支吾吾地语焉不详道:“说是之前就被学校老师抓到过在宿舍……这次女生在教室……流血了……送到医院……直接没了……” 蒋燕玟凑到蒋燕珺耳朵边一阵感叹,转头就看到纪苭亮着眼睛伸着脖子,两颗小眼珠子飘来飘去的。 她没说什么,蒋燕珺倒是笑着推她的额头,“小人家家的不要听成人话题。” 纪苭眨眨眼,“什么成人话题。” 蒋燕珺本想另起话题绕过去,但又想到什么,认真看了看她,“苭苭,小姨问你,学校有没有人追你啊?” “我这么好看,当然有啦。”纪苭很是臭屁。 蒋燕珺看了眼蒋燕玟,她这个当妈的就知道笑,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只好她这个做小姨的继续问:“那你有没有谈男朋友?” “当然没有!他们都不好看!”纪苭理直气壮。 但这个新同学……应该算是挺好看的了吧…… 纪苭还在回忆里出神,就听到高褚叫了新同学的名字。 “蒋韫梁,你先跟纪苭过去吧。”高褚先跟蒋韫梁说话,又喊纪苭,“纪苭,回班级路上跟新同学简单介绍下学校情况,黑板上写下九点钟开班会,一会儿中午带新同学去食堂窗口办了饭卡再走。” “噢。”纪苭随意应了一声,看高褚还瞪着她,抿着嘴又道:“好的,知道了,高老师,我一定跟新同学好好介绍。” 高褚这才点点头。 蒋韫梁也道:“好的,谢谢高老师。” 这是在纪苭进来后,他第一次出声,别说,声音还挺好听的,惹得纪苭又看了他一眼。 高褚也朝他点点头,“先过去吧,刚刚我跟你说的事情你自己想想,有什么想法随时来找我。” 蒋韫梁点头,提起脚边印着学校名字和校徽的硬纸袋,跟在纪苭后面走出了办公室。 纪苭慢了两步跟他并肩,低头看到他袋子里包装崭新的校服,想了想,决定如高褚交待的一般乐于助人,道:“我们这边应该和其他学校差不多,早上七点开始早自习,晚上晚自习到八点,不过晚自习主要靠自律,巡检老师查得不严,每周六上午周考,周日晚上过来订正答疑。” 她想看看蒋韫梁的反应,便走了两步转过身面对他倒着走,边走还边探头看他纸袋里放的东西。 “你袋子里应该是全套的校徽、校服和铭牌吧,每天都要穿戴整齐哦,这个抓得超级严,被领导看到就要通报批评的,每天早上校门口还安排了纪律小队检查呢。” “你应该是走读生吧?午饭和晚饭时间都不能出校门的,都有保安巡逻的,这个被抓到也很严重,没什么事还是不要出去了。” “我们班主任人还是挺好的,数学老师喜欢拖堂,物理老师最严,上课头稍微晃一晃就要被点名批评的……” 真奇怪,她面对男生,向来都是有些矜贵自持的,但偏偏在这个初见的人面前,竟然叽叽喳喳了这么一大堆话。 只是,他居然…… “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纪苭把头探到他面前。 蒋韫梁没有停下脚步,听到她的问句之后才略略低下些眼,惜字如金般道了一句:“谢谢。” 就这? 他已收回了视线,纪苭的眼神却继续左右在他脸上逡巡了一阵,才失望地收回,只是一瞬间的注意力不在脚上,背撞上了转角的墙壁,上半身一下失去了平衡,不可控制地向后倒去。 她下意识朝蒋韫梁的方向伸出了手,却只是相望着看他眼里的自己慢慢倒下,幸好最后还是用左手扶住了走廊的栏杆,但脚后跟已狠狠地磕在了墙上。 “噢…”纪苭右手够着小腿呼痛,左手吊在栏杆上,狼狈地靠在了墙角。 蒋韫梁这时才正好走近,伸手扶起了纪苭。 纪苭咬着唇站直,不知是该觉得丢脸好,还是觉得生气好,只是两三思索之下,她其实也没有多生气,但郁闷是肯定的,便一下撇开了蒋韫梁的手,从未做过这样失礼的动作,手势看起来还有些别扭。 她一个字都不想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心里总归是有些在意蒋韫梁没有在她摔倒之前就拉住她,抬起手就给他指了个方向,“我们班在那边,你自己过去吧。” 蒋韫梁顺着她的手看过去,本不想说的,但看到她面上多变的表情,不知为何改变了主意,出声道:“其实你刚刚说的,对我来说,说不说都没什么区别。” 纪苭转身的脚步立时定住,想转回去,又停下,身后一点声息都没有,她闷了一口气,脚步很重地匆匆离去。 蒋韫梁静静收回视线,望了眼手里提着的东西,在原地思索了片刻,先走向了厕所。 可乐03|小纸条 蒋韫梁来到高三(五)班的门口时,高褚已经站在了讲台边,教室前三个男生在来回走着发各科教研组自己编的习题册。 班上三十二个人正好分了四组四排,蒋韫梁从后门进去,走到最里面一组最后一排,正趴在桌上、脸朝着窗户的纪苭的旁边坐下。 定礼的课桌都是双人桌,蒋韫梁坐下才发现有一整条粉色樱花的胶带贴在双人桌正中间。 谁贴的自然不需多想。 蒋韫梁看了纪苭一眼,在心里不知评价她幼稚是好,还是有趣是好。 恰巧纪苭感觉到动静,也抬起了头来,一下子就捕捉到他眼底一层淡淡的情绪。 ……是笑意吗? 有什么好笑的? 纪苭冲他睁大了眼,看高褚已经在上面侃侃而谈,撕了半张草稿纸低下头刷刷刷写字。 ——你笑什么? 草稿纸缓缓从樱花胶带的左边移到右边,蒋韫梁接过,看她圆圆的字体,又扫了她圆圆的眼睛一眼,这才把背后的书包拿下塞进桌肚,拿了只黑笔出来,指了指中间泾渭分明的“三八线”,才低头写字。 ——你贴的? 他笔下倒是字如其人,笔锋冷冽如寒松,和上面一行圆滚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是啊,双人桌,你一半,我一半,不要过界!!! 她用力写了好几个感叹号,低头的余光看到他穿的黑色校服西裤,又不忿起来,继续挥着笔。 ——不是说我说不说都没区别吗,那你干嘛换上校服啊??? 蒋韫梁看清楚两行字,却不再提笔,只把小纸条塞进了习题册,不理纪苭一直盯着他看的目光。 高褚作为班主任没有什么非要让转学生上台自我介绍的环节让蒋韫梁觉得自在,但纪苭的专注凝视却让他多少有些不自在。 他想纪苭看累了总会不看,可她渐渐趴下了半身,头朝着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眼神不带一点拐弯地看着他,他故意转头和她对视一眼,她也不觉得尴尬,甚至还挑了挑眉。 蒋韫梁默默收回视线,翻开了数学的习题册,按题型分类的,他直接从最后开始看起,时不时提笔写字,过了一阵,也就感觉不到一直投射在他左脸上的灼灼目光了。 纪苭开始还只是看他的脸,不知不觉又被他写字的手吸引,他的手指白皙修长,皮肤细腻,指甲是长椭圆形,指缘干净光滑,是她喜欢的那种类型…… 手的类型! 纪苭又支起一个拳头把头垫起一点,想看看他写了些什么,但瞄来瞄去…… 啊,都是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根本看不懂…… 看来他是个学霸啊?那怎么会来五班呢? 定礼高中在中考录取时招收的整体学生素质就在全市的前排,入学后又奉行成绩为上的原则,从高一开始就半月一小考、一月一大考的,每年升学时还会根据成绩重新分班,成绩在前的肯定是进到一班。 纪苭摸摸下巴,想不通的事就不高兴想了,蒋韫梁不给她反应,她也不在意,一直到高褚宣布解散,还不忘用力瞪她一眼,她才懒洋洋地爬起来收拾东西。 今天只是报到,下半天还是休息的,纪苭和姜鹭约了一起吃饭逛街,到下午三点才终于找了个甜品店坐下。 两人互相看了下买的一堆东西,又挑剔地点评了一番,才开始吃东西。 纪苭嫌提拉米苏太甜,连喝了两口饮料,低头回复蒋燕玟的消息。 母亲大人:你哥说开班会的时候你偷看男生 纪夭夭:啊! 纪夭夭:他这么大人还告状! 纪夭夭:不要脸! 母亲大人:那你有没有看? 纪夭夭:我的新同桌,好像是个学霸,我只是看他做题,写的我都看不懂 母亲大人:那你能不能近朱者赤,月考往前进几名? 纪苭正想插科打诨,耍赖耍过去,就听姜鹭说话。 “你不是不想和新同学一起坐吗,看人家长得帅就屈服了?” 正好蒋燕玟也发来消息。 母亲大人:考到前十寒假就赞助你出国滑雪 ! 纪苭抬头笑盈盈回姜鹭道:“我看新同学数学好像很好的样子,正好让他给我补补。表哥让我把他带到班上,我一路上跟他讲了好多有用的事情呢,没看他进来的时候都已经穿好校服了嘛。” 又低头给蒋燕玟回消息。 纪夭夭:我一定认真跟新同桌好好学习 可乐04|指与尖 因为左看右看蒋韫梁都不像是她这么乐于助人的人,纠结思考了好几天之后,纪苭还是决定以小纸条为媒介。毕竟当面开口很有可能被直接拒绝,递小纸条的话,好歹她还有撤回撕碎的主动权。 她这么考虑,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根据这一个礼拜她的暗中观察来看,蒋韫梁实在是一个对外界十分敏感但一点都不在意并且一点额外的反应都不想都给的人。 比如,开学一周,和蒋韫梁说上一句话的人都屈指可数。 有班长,传达班主任叫他去办公室的指示,他点头道:“好的,谢谢。” 有纪苭也不认识的新分来五班的男同学,每周两节连上的体育课前邀请他一起打篮球,他摇了摇头:“不了,今天有点不舒服,下次吧,不好意思。” 有姜鹭,星期一中午的时候,上午最后一节下课铃铃声一响,她就转身冲纪苭古古怪怪地使了个眼神,又朝着他指了指自己和纪苭道:“蒋韫梁,中午我们一起吃饭吧,三楼有个窗口的菜特别好吃。” 而他,收拾卷子的手都没停下来,就道了声:“不用了,谢谢。” 礼貌是挺礼貌的,冷淡也是真冷淡。 至于说他敏感…… 有一个课间,纪苭去完厕所从前门进来,就听到靠窗位置几个人围在一起,隐隐约约听到了蒋韫梁的名字,而他隔了一个对角,竟然就投过来一个视线,而恰好跟她对上了。 她其实根本不确定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被议论,但还是吓了一跳,赶紧快走了几步,生怕自己被误会而牵连到后面的“求学”计划不成功。 还有一件事,就是纪苭一直在各种场合想找机会把小纸条递过去,但不管任何地点、任何时间,只要她的视线在他身上任何部位集中超过三秒钟,他就会立刻看回过来,一刹那的对视就让她伸不出手了。 现在是周日晚自习时间,时针正好指向七点。 “唉。”纪苭用余光瞄了眼右边的人,对着试卷上鲜红的各种叉叉轻轻叹了口气。 右边的人置若罔闻。 纪苭故意左右翻了两下写着简略过程的答案卷,又叹了口气,比上一声稍稍响了一点点,“唉…” 右边的人还是没动静。 纪苭交叉着双臂撑在课桌上,往右边探了探身,哀怨地发出了一个一波三折的音:“唉……” 右边的人这才微微转过头来看她,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 纪苭咧嘴鼓起脸来,笑眼眯眯的,把自己的数学试卷掀到背面塞到他面前,粉色樱花笔头点了点倒数第二题,又递了张小号长方形蓝色标签纸过去。 ——这道题怎么做啊? 蒋韫梁定定看了她两秒,拿过她的答题卷,用笔圈出倒数第二题的题号。 他没说话,也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但纪苭感受到了他的无语,她也当没感觉道,继续递小纸条。 ——看不懂啊 她两手十指交叉握在身前,朝他晃了几下拳头,眼神里写满了“拜托拜托”。 蒋韫梁的眼睛一动不动,只像只树懒般缓缓地眨了两下眼皮,看她央求的表情持续了好一会儿都不带变的,才沉默提笔在答案卷上补充了几行被老师省略掉的过程。 纪苭接过答案卷低头认真看了一会儿,才又团了张小纸条飞过去,恰好落在他在试卷上写字的笔尖。 蒋韫梁用食指慢慢推开。 纪苭伸出直尺挡住,冲他努努鼻子。 蒋韫梁已经从几个相处来回之中察觉到她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伸长食指还是把纸团捞了回来,用两手展开。 ——谢谢 后面还缀了个小小的空心爱心。 蒋韫梁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会儿,没看她,随手把纸条塞进了桌角的习题册,正想低头继续做题,眼前又是一张纸条。 ——最后一题呢?重点是哪个步骤啊,老师写的也太简单了 蒋韫梁在心里叹了口气,对上她的星星眼,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伸长了手臂,越过粉色的“三八线”,直接够到她的桌子上在答案卷上写字。 纪苭静静看着他写字,数字、单词、符号渐渐拼凑着让她看着直犯迷糊的一行行字,辅助线歪着头看来看去也不知道为什么是这么画的,她用笔戳了戳蒋韫梁的手臂,冲他摇摇头,又伸手点了点那张在他笔袋前还没被收起来的“看不懂啊”。 答案卷上的空白不够,蒋韫梁只好拿了张草稿纸,把过程再用最直白的话一步一步地拆解。 他真的是很认真,一字一句也没有写得很潦草,纪苭看着看着,目光便不知什么时候从草稿纸移到他脸上,突然发现他睫毛还挺翘的,鼻子也很翘……嘴唇也挺翘…… 他的手指划过一行行黑色字在检查有没有写错的地方。 纪苭鬼使神差地……不是,情不自禁地…… 好吧,其实是……色迷心窍地突然把自己的右手挪了过去。 恰巧指尖碰上指尖…… 纪苭不敢抬头看蒋韫梁,一瞬间竟然觉得心头滑过一丝触电的感觉。 蒋韫梁意外地也没动作,沉静地看着两根粗细分明、有一小块交迭在一起的食指。 直到一分钟后的第一节晚自习下课铃下去,两人才匆匆收回了各自的手,交换视线间,蒋韫梁读出了纪苭眼里的羞赧,纪苭则看出了他片刻丝缕的慌乱。 可乐05|坏习惯 习惯的形成真的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才过了十天,纪苭居然已经习惯身边坐着个人了。 纪苭撑着下巴,看着身旁早自习结束还空空无人的椅子,一时竟觉得有些百无聊赖。 亏她昨晚回了家后还特意找出了高二时候的物理错题本,挑了几道题就等着今天才问他呢。 纪苭完全忍不了好奇心,看离第一节化学课开始还有五分钟,噌的一声跳起来就往班主任办公室跑。 高褚正收拾好课卷准备出门上课,就被她堵在了门口。 “哥,哥,哥,我同桌为什么今天没来上课啊?”纪苭拉着高褚的手臂把他往里推。 “诶,停停停。”高褚伸手拦住她,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你真喜欢上他了?” 纪苭满脸疑惑地伸脖子,“哈?” 高褚把手里的空白卷子塞她手里,把她往外推,示意她边走边说,“你妈说你要跟同桌好好学习啊。” “你们还真是同声同气啊,是不是一天到晚背地里讨论我。”纪苭抬头斜眼看他,撇了撇嘴,“我真的只是跟他请教问题好嘛,你不知道,他可聪明了,我问他什么他都会,而且讲得我都能听懂。” “我还能比你知道的少?”高褚举起课卷轻拍了下她的头,“学习归学习,别乱搞有的没的啊,别又跟以前一样搞得人家男生家长打电话给我。” 纪苭听到这个就生气,瞪眼道:“那是他有病好不好,我根本不认识他,干嘛收他礼物,他自己骗家里人还怪我。” 她又抬起手指点他,“这个真的真的不准跟我妈讲噢。” “意思别的都可以讲?” “哪有什么别的!”纪苭凑近他小声叫道。 “你那天看他看得眼睛都直了,敢说没别的?”高褚用手指推开她的额头,“我跟你讲噢,请教归请教,别搞别的有的没的,人家跟你可不一样。” “哪不一样?不都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纪苭跳脚,看快到班级了,急忙拽着他的手臂连问道:“说呀说呀,他到底去哪了?干嘛不来上学?” “行了,站站好,站站好,注意点影响。”高褚又推她,快步往前走想甩开她,“人家有事请假了呗,你管那么多干嘛。” 纪苭朝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撅着嘴慢吞吞吊在后面,心里还是在意他到底为什么刚开学就请假。 这份在意影响了她一整天,搞得她上课都不专心,低头随意看到那条这周一被她换成墨绿森林的胶带,就想起蒋韫梁除了给她讲题目,竟然真的从来没有越过这条“三八线”。 抬了眼又看到桌角已经“退休”的粉色樱花胶带,那里原先有个木刺,她还被划到过两回,但就是拖着一直不想处理,正好周一那天换胶带的时候,蒋韫梁看到了,就把樱花胶带贴到了那边包了个边。 又看到他的桌面,他收拾得很整洁,跟有强迫症一样,习题册在左上角,试卷夹在右上角,黑色笔袋在中间,课桌里有参考书,通通都是靠左书脊朝外。 真奇怪,看什么都能想到他,想到他写卷子的样子,想到他给她讲题的样子。 自从上周日成功突破了第一道关口,这几天他们相处都很平和,问他什么题目他态度都超好地跟她从不懂讲到懂为止,当然他讲题水平很不错,纪苭领悟力也不算太差,占用不了彼此太多时间。 而对其他人,蒋韫梁还是那副冷漠有礼貌的样子。 难道他对待自己是特殊的? 纪苭晃晃脑袋,决定不做过多发散的联想,但想到周一给他带了一瓶鲜奶,他朝她说“谢谢”,又好似勾起一点嘴角的样子,她又忍不住也笑起来。 这么在意着在意着,她连晚自习也没心思上,两笔一划一笔就停地磨磨蹭蹭潦草做完了作业看离放学时间还差几分钟,干脆无聊地在草稿纸上玩起了幼稚的笔画游戏。 6、8、12、13、11…… 算来算去的还没算完,铃声便响了,一下子就打断了纪苭的思绪,姜鹭回头叫她一起走,问她在写什么东西,纪苭拍拍脑袋,把草稿纸团成了团扔进桌肚,觉得自己真是被搞得乱七八糟的。 纪苭直到校门口还在懊恼,姜鹭一路跟她说话,她都是嗯嗯啊啊地敷衍回应,直到听到司机叫她才抬起头,便看到他表情不太对劲的样子。 “叔叔,怎么了?” 司机摸摸鼻子,为难道:“出来的时候,你爸妈正吵架呢,你妈妈说让我送你去外公家。” 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今晚纪苭却觉得格外烦躁,她抬脚蹭了蹭地,语气不太好,“我自己走吧,又不是小孩了。”说完便转身就走。 司机给他们家开了十几年车了,知道她的脾气,也没再追,只是给她发条消息让她到了之后告诉蒋燕玟一声。 纪苭其实也不知道要去哪,她看很多同学都在公交站台等车,便也孤零零站了一会儿,等到来了俩稍微空一点的车才上去,也不在意目的地是什么地方。 她坐在了最后一排,靠着车窗看外面的夜景,头在窗户上磕着磕着便觉得有些迷糊,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打了个哈欠,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男声。 “纪苭,纪苭…?” 可乐06|月色下 “……蒋韫梁?”艰难睁开眼看清眼前人的这一刻,又在座位后背磕了一下脑袋之后,纪苭终于清醒了,“你怎么在这?” “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吧。”蒋韫梁坐在她边上,“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可是火车西站。” “啊?”纪苭转过头看向窗外,确实是,火车西站在t市西面,定礼高中和她家都在东面,她居然坐个公交车直接穿了城了,怪不得当时就没几个人上车,现在么,纪苭挺起身往前看了看,发现整辆公交车上,除了司机,就只剩下她,和刚刚上车的蒋韫梁了。 “这是火车站的深夜环线,你怎么坐这辆车。”蒋韫梁看她一脸迷茫的样子,解释道。 “我在校门口随便上了一辆,我也不知道。”纪苭茫然回应,又想起他还没回答她的问题,“你呢,你怎么也在这。” 没有回音。 纪苭转头看蒋韫梁,凝视了他好一会儿。 他应该知道她在看他吧,但还是没有回答。 外面路灯昏黄,公交车里也只有广告灯牌的蓝光,纪苭看不清他的表情,她今天心情不好,也就懒得追问了。 纪苭收回视线,望向了窗外。 已经又开过了几站路,渐渐靠近区和区之间的乡镇区域,路灯越来越暗,不知不觉间竟已只剩下月光了。 路边都是田地树木,影影绰绰之间,纪苭恍惚间看到地上有一团黑影。 公交车一开而过,纪苭睁大了双眼回头看,看清之后吓得立马转身尖叫着把蒋韫梁抱住。 “怎么了?”蒋韫梁低头。 “外…外边有只小狗。”纪苭抓着他的手臂抬头,双眼惶惶。 “小狗怎么了?” 纪苭又往后看了一眼,眼里透着害怕,“它动都不动的,不知道是不是死了,真的躺在那边一动不动的,车头的灯照过去,都一点反应都没有,它不会真的死了吧?” 她这么碎碎念个不停,惹得蒋韫梁也回过头看,只看到一团漆黑夜色。 纪苭又念了一会儿,依旧惊魂未定,两手攀紧了他的肩膀,脸靠在他胸前,“我们下去看看吧,嗯?好不好,它好像是真的死了,一小只孤零零躺在那,太可怜了。” 蒋韫梁不说话,她就立刻盯着他看,两人距离很近,她甚至感觉得到从他鼻子间呼出来的热气。 “求你了,真的,回去看看吧?我不确认一下,今天晚上都会一直想着的。”纪苭求道,因为情绪激动,都冒了一些鼻音出来。 应该拒绝的。 不过蒋韫梁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把她拉了起来。 已进九月,但还算是夏天,暑气闷热,四周蝉鸣不断,不时还有声声狗叫传过来。 纪苭跟在蒋韫梁后面,怎么都不敢放开她的手。 蒋韫梁无法,只好左手牵着她,右手举了手机开手电筒照在前面。 大概走了几百米,蒋韫梁突然停住了脚步。 纪苭慢慢探出头,看手电筒光照的地方,果然是一只黄毛的小小狗,直挺挺地躺在那,身体周围有一滩黑红色液体,看起来已经没有了呼吸。 “啊…”纪苭浑身一颤,头靠在蒋韫梁背上不敢看,“怎么办啊,它就躺在那,有车开过来说不定还会撞到它。” 蒋韫梁把她拉到身边,问道:“你想怎么办?” “我…我也不知道。”纪苭无措地看他一眼,想起了什么,翻书包找出两张白纸来,“要不把它送到路边树林里吧。” 蒋韫梁静静和她对视,没有要接过白纸的意思。 远处有车灯照映,喇叭声不断,纪苭看他,又看小狗,看小狗,又看他,等到一辆轿车开过,才鼓起勇气,深呼吸了一口气,拿着两张白纸缓缓靠近蹲下。 她先把两张白纸盖在了小狗的身上,右手迟疑着靠上去。 “啊!不行不行,蒋韫梁,它,它,它…还是软的,我不敢捏,我真的不敢,真的真的……”纪苭可怜巴巴地看向蒋韫梁,蹲着后退了一小步,右手都在颤抖,又惊又怕,话音里都含了哭腔。 她叫了好几声,蒋韫梁才走过去,蹲下来隔着白纸两手抱住小小狗,把它送到了路边的泥地上。 纪苭不肯立刻就走,又怕又看过去好几眼,“就这样把它放在这里吗?” 蒋韫梁道:“很多小猫小狗过马路的时候被车子撞的,你也不可能一只一只管过来。” 他说的是对的,纪苭没法反驳,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她总觉得他语气有些冷冷的。 蒋韫梁不等纪苭是不是还要说些什么,抬步便走了。 周围只剩下月色,纪苭赶紧跟到他后面。 远处又传来几声狗叫,吓得纪苭抓紧了蒋韫梁的手臂,他僵硬了半刻,稍微动了下手臂没挣脱掉,也就随她去了。 可乐07|心底事 “我们现在怎么办啊,再去坐车?” “深夜环线,下一班要等一个小时。” “啊……刚刚你怎么没说……” “……” “…我来看看有没有网约车……这里好像太偏了,都没有人接单的。” “再走一段吧,到前面再看看。” “嗯……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一班车的间隔时间有这么长。” “没事,我也不急着回家。” “唉,今天真是……草,怎么下雨了啊,啊!快跑快跑!” 五分钟后。 纪苭坐在公交站台的钢椅上,拧着头发上的水,看着黄豆般大小的雨滴倾盆落下,心里一阵绝望。 “现在怎么办啊?”纪苭问蒋韫梁,她眨眨眼,雨水还顺着睫毛落下。 蒋韫梁转头,两人坐得隔了些距离,以致他没有低头但也看到了纪苭湿透的半身,镇定中夹杂了些许慌乱地回过头。 站台不大,雨水沿着顶棚还飘进来,他从包里拿出把伞,默默递给纪苭,道:“遮一下吧。” 纪苭有些无语,“你刚刚怎么不拿。” “没来得及拿你就拉着我跑了。” “哦。”纪苭闭嘴,无语的对象从他转变成自己,她沉默着低了会儿头,从书包里掏出手机看,有好几通未接电话和消息,她咬着唇翻了翻,只给蒋燕玟发了条“我没事”,便把手机又塞回包里。 蒋韫梁不主动说话,纪苭暂时也不想找话题,便拿着他给的黑伞转来转去地玩,有一下不小心用力了把雨点弹到蒋韫梁身上,她刚想道歉,就听到他开口了。 “就在这等吗?”蒋韫梁问。 纪苭看他,眼睛微微睁大,什么意思? “我看你好像是有司机接送的。”蒋韫梁道,语气平淡,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显示他说这句话没什么别的意思。 纪苭皱了皱眉,看看远处,低头看湿掉一点的运动鞋,才又看他,闷闷不乐道:“就等会儿吧,我现在还不想回家。” “哦。”蒋韫梁看了看手表,“那还有半个多小时。” 纪苭说完那句话其实是想等他继续追问的,但等了一会儿,什么都没等到。 蒋韫梁没有好奇心,她却有些忍不了,朝他挪了挪,大胆提出要求,“我今天心情不好,蒋韫梁,我可以靠你一会儿吗?” 话是疑问句,可话还没说完,她的头已经靠了过去。 1、2、3… 他没有推开。 纪苭松了一口气,靠得更实了一点,手上还在转弄着那把伞。 雨声渐小,让纪苭不大的声音清晰了些许。 “蒋韫梁,我爸妈吵架了。” “我小时候,他们其实经常吵架的,说起来都是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其实我知道就是因为我爸爸在外面包小三乱来。” “我记得有一次,我住在外公外婆家,我爸半夜哭得屁滚尿流地来找我外公,他跪在我外公面前跟我外公说我妈妈拿了一把菜刀要砍他。后来我才知道,那次是因为他和他的女秘书在一起了,还把女秘书的家里人安排去分公司上班。” “你能理解吗?” “反正我不能,我问了我妈妈好几次,她为什么不离婚,她都说我是小孩,让我不要管。但她为什么不想想,我是他们的女儿,他们这个样子,我真的就可以做到不闻不问装聋作哑吗?” “好想一下子就长大啊……” 感觉到又有雨水落在身上,纪苭睁开眼,看雨霎时再次变大了些,和夜色一起形成了一层黑色雨幕,看不见远方,也看不清近处,她不由颤了一下,丢开雨伞,两手都抱上了蒋韫梁的手臂,和他更贴近了一些。 又静静呆了一会儿,感觉真的是除了雨声太寂静了,她才开口。 “你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啊,蒋韫梁。” 以为他不会有回应的,没想到下一秒,他就出声了。 “你妈是成年人了,怎么样也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她不想你参与,你就尊重她吧。” 不管是语气,还是内容,听起来都是很冷漠的样子。 纪苭想了想,弱弱反驳:“但是那怎么样也是我爸我妈啊……” “如果你参与,可以解决问题吗?不论你的参与会引发什么后果,你觉得你都可以承担吗?”蒋韫梁反问。 纪苭不说话了,脑子里幻想了一些场景,有她在纪俊弘和蒋燕玟吵架时冲进吵架现场大吵大闹的样子,有她求了蒋燕珺帮忙去手撕小三的样子,有她对纪俊弘拳打脚踢的样子,但她又想到外公扶起又哭又叫的纪俊弘沉着脸给蒋燕玟打电话要自己的女儿滚过来,想到蒋燕玟神色自若地和她说:“纪苭,你不要管。” 她一下子泄了气,想蒋韫梁讲得也不无道理。 他可真是……知道的真多……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会抱着这样的想法的…… 她跟姜鹭说这些事,姜鹭都是和她一起义愤填膺,认为她应该和蒋燕玟联合起来手撕中年老渣男。 纪苭侧过脸偷看他。 他好像在咬牙齿,咬肌都鼓了起来,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显得有些突兀。 于是她不由盯着看了一会儿,实在没有忍住,先伸出手摸了摸,又觉得这样还不够,挺直腰抬起头,给出一个吻,落在他侧脸上,一触即离。 他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没有动作。 纪苭的眼睛在他侧脸左右瞄了两下,又把头抬了起来,却不防他同时转过了头,唇贴着唇,亦是一触即分。! 纪苭把惊呼的念头吞在肚子里,立马闭紧了双眼,小脸都皱在一起。 “纪苭。”蒋韫梁喊她的名字。 她不敢有动作,不敢看他的表情,甚至有点想用手捂住耳朵。 但他没有给她时间,紧接着道:“你想知道参与的代价吗?” 他不理她有没有反应,径自说话:“我爸是医生,和他科里的护士发生了婚外情还生了一个儿子。我妈原本也是医生,但结婚后就在家做家庭主妇,她一直不知道我爸在外面有人,可我不小心发现了,我不想我妈当一个被人蒙骗的傻子,我劝我爸跟我妈坦白,他不愿意,于是我自作聪明,我用我爸的手机给那个护士发了一条消息。” 蒋韫梁话音停住。 纪苭在不知不觉间睁开了眼,一下便和他对视上了,她看到他眼底有化不开的悲伤和自讽,便立刻有了些不好的联想,颤声问道:“那然后呢?” 蒋韫梁没有回答,反而垂下了眼,“纪苭,今天我不应该遇见你的。” 今天他的心情也不好,心情不好时,他的整个防御体系都会变得脆弱,脆弱了便会做出一些平时根本不会做的事情。 但纪苭,又分明是有些不一样的。 在公交车上,她抱上来的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会有应激反应推开她的。 而刚刚近距离的那个不知道算不算是吻的接触也没有让他产生特别的反应。 甚至在第一次见面的那条走廊上,她靠他那么近说话,他握住了她的手臂扶她起来,整个过程都没有让他生出任何反感的情绪。 蒋韫梁轻声一笑,笑得纪苭头皮都麻了一下,她不知道他在笑什么,笑他自己,还是在笑她? 她想松开他的手臂了,可他却抓进了她想要逃脱的手,有些尖锐地冷笑了一声:“后来啊,我爸做了私立医院的院长,护士并没有成为他的第二任妻子,至于我妈……” 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黑色上衣上,“我今天请假是去s市扫墓,给她过五七。” 可乐08|颊边吻 很难定义十岁的蒋韫梁字斟句酌后发出的那条消息最初在程绮玥的去世上成为了什么样的源头。 但在后来跟着程绮玥寄居外婆家的日子里,蒋韫梁想通的是:蒋壬君搞婚外情有私生子是事实,程绮玥决绝果断但始终没有放下蒋壬君也是事实,或许离婚是诱因,但最终带走程绮玥的还是因为先天性的心脏病和生产后的抑郁症。 蒋壬君和程绮玥是大学同学,校园情侣,博士毕业后进了同一家医院,等程绮玥怀孕后才答应蒋壬君的求婚。蒋壬君父母双亡,蒋韫梁出生后便以此为由要求程绮玥先在家带孩子,而这一带就是十年,两人经常因为程绮玥想要重返职场的事情吵架,但除此之外,感情还是很好。蒋韫梁十岁生日那天,蒋壬君终于松口了,但没过多久,便被蒋韫梁发现了他的外遇。 蒋韫梁还记得那次程绮玥心脏病发后出院回家,第一件事是跟蒋壬君提出离婚,第二件事就是把他叫到房间。 程绮玥的手冰凉,摸在他的脸上却很柔软,病后初愈,她脸色有些苍白,声音也很虚弱,“梁梁,你没有做错,妈妈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没有被你爸爸从头骗到尾。” 程绮玥大概是真心的,但如果让蒋韫梁重新选择一次,他绝不会再选择那样的办法。 蒋韫梁抬眼看向纪苭。 她的眼泪都掉了下来,仍是想撇开他的手,却被他紧紧扣住了不放, “纪苭,可以重来的话,我绝对不会再做那样的事了。”他有些悲伤地道,定定地望着她,视线已经放空,泪盈于睫,但终究是没有落下。 纪苭的脸色不太好看,避开他的眼睛盯着地上的水圈看,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很多东西。 纪俊弘应该没搞出过人命来吧,她也不知道;蒋燕玟身体还挺好的,这个还算确定;外公…外公肯定不会允许他们两个人离婚的,那她……她又能给出什么好办法呢,参与、还是不参与呢,又要怎么参与呢? 两人都晃了会儿神。 他的手很大、很冷,手骨硌得她手疼,纪苭的手心渐渐出了汗,越来越觉得嘴角干得发涩,她抑制住想要去舔的欲望,慢慢试探着抽回手。 她一动,蒋韫梁也跟着一起动,似要重新牵回她,但还是收回了手。 两人近乎面对面坐着,纪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竟觉得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她的心也跟着一颤,不假思索地伸手抱住了他。 其实她有很多话想问,但想想,还是都不问了。 雨点忽大忽小,纪苭的肩颈都渐渐被淋湿,冰凉的水滴,掺杂着隐隐的温热。 蒋韫梁始终没有回应,她也一直没有收回手,直到身上阵阵凉意传来,冻得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她想后退,却被蒋韫梁的手揽住后背,他的力气很大,手臂越收越紧,直到她整个人都被揽入他的怀中。 这么一抱,冷意仿佛也被驱散很多,只感觉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度。 很奇怪,他的手那么冷,胸膛却这么热…… 颈上颊边忽然有柔软的触感传来,接连两叁下,纪苭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刚刚她主动时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一下红了脸,从眼角到耳后…… 一直到雨夜里投来两盏耀眼的灯光,她才手足无措地推开他,摸着耳后脸红红地嘟囔:“再亲都要破皮了。” 可乐09|热与冷 星期四一早,纪苭没要阿姨叫,六点钟就换好校服背着书包从楼上下来了。 蒋燕玟昨晚把纪俊弘收拾了一通,又早起做了瑜伽,神清气爽地在吃早饭,看到纪苭便打趣道:“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起这么早,都不用阿姨去三催四请。” 纪苭打了个哈欠,拿了个鸡蛋剥着吃,“昨晚没睡好,醒了好几次,五点多醒了就又困又睡不着了。” 蒋燕玟把她喜欢的小猪红薯包递到她面前,观察她的神情,“总不是因为我跟你爸吵架睡不着吧。” “不是。”纪苭摇了摇头便沉默下来,实在不想多说什么,经过昨晚,她真是怕了蒋韫梁所说的“参与”,等他们终于坐上公交车到了东面,蒋韫梁又叫了个出租先把她送到家时,纪俊弘不在家里,蒋燕玟已经睡下,不用直面两人,纪苭还暗暗松了口气。 “那就好。”蒋燕玟又看了她几眼才收回视线,“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噢,我也是认真的,我跟你爸爸的事情你不用管,不管我跟他吵成什么样子,我是你妈妈,他也还是你爸爸,你是我们俩唯一的女儿。至于其他的,妈妈会处理好的,你不要担心。” 纪苭绷紧了全身,无法不去想她言语里是否包含了其他深意,吃完一整个小猪包,才低头“嗯”了一声,应完才反思自己的反应是否过于冷淡了一些,又抬起头看蒋燕玟,颇有些小心翼翼问:“那你和爸爸能不能不要在家里吵?” 蒋燕玟瞪她一眼,“不在家吵在哪吵?还去你外公家吵?” 纪苭撇撇嘴,“那我也不想去外公家啊。” 看蒋燕玟还在瞪她,纪苭撅着嘴缩回了头,问:“小猪包还有吗,我带两个给姜鹭吃。” “你自己去厨房装,阿姨应该做了挺多的。”蒋燕玟说完又道:“你把身份证带在身上吧,再有下次你就去酒店住,钱我给你报销。” “好。”纪苭笑嘻嘻起身,花蝴蝶一样飘去厨房,包子茶叶蛋烧麦什么的装了一保温盒,出来拎着书包就往外跑,不理蒋燕玟在后面喊了一句:“你月考准备得怎么样了?” 纪苭第一次这么早到学校,早到校门口的纪律小队都还没出动,她一蹦一跳地甩着装保温饭盒的袋子走到班级后门,却见到了自己位置旁熟悉的背影。 “你怎么来那么早啊?”纪苭拍拍蒋韫梁的右肩,迅速走到左边坐下。 蒋韫梁自然没中这么简单的圈套,动都没动一下,“没睡好。” “早饭吃了吗?”纪苭放下书包,把保温饭盒放到他面前。 “吃过了。”还是简短的三个字。 纪苭殷勤地打开盖子,“这个小猪包,家里阿姨做的,可好吃了,又香又软还不太甜。”她拿起一个递到他面前。 蒋韫梁眼都不抬一下,“我不饿。” 但下一秒,纪苭就听到他肚子里传出一记咕噜声。 纪苭盯着他看。 蒋韫梁仿佛一点都不觉尴尬,淡定地翻过一页手里的原文书。 纪苭非不信邪,用力把小猪包往他嘴里塞,他怎么都不张嘴,纪苭手一松,小猪包先掉在他腿上,又弹到地上,白白的面皮上沾上半圈灰。 纪苭的脸拉了下来,赌咒般冷道:“吃一口会死是吧。” 她啪的一声合上盖子,又重重把饭盒放在自己桌上。没那心思去猜蒋韫梁的态度为什么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只在心里大骂:神经病!有毛病!大傻批! 不过显然纪苭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 午饭的时候姜鹭拉着她想去三楼吃饭,但她偏偏要去一楼的快餐窗口排队,一边拍还一边不安分地往前探头探脑,姜鹭问她找什么,她只魂不守舍地摇摇头。 定礼的午饭和午休时间加起来有一个半小时,住宿生可以回宿舍午休,也有不想午睡的可以在校园里逛逛或是去图书馆和自习室自习,纪苭没什么胃口,扒了几粒饭就不想吃了,跟姜鹭打了个招呼先回教室。 和早晨一模一样,教室里恰巧地又只有蒋韫梁一个人,不过这次他不在看书,而是趴在桌子上,脸朝着纪苭的位置。 饭盒一早上都放在桌子中间,贴着“三八线”的角落,纪苭坐过去,状似不经意地扫蒋韫梁一眼,总觉得他的视线落在饭盒上,清了下嗓子道:“没吃午饭?” 蒋韫梁也没刻意看她,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吃了还是没吃,视线倒是不曾移动。 纪苭看看他,把饭盒收进桌肚,蒋韫梁收回目光,焦点又自然落在她的桌面上。 纪苭在收拾东西。 她花里胡哨的文具很多,上到不擅长的语文和物理课更是十八般文具样样都要用,上午正好是两节语文课两节物理课,桌上便摊了一大堆东西,她慢条斯理、有条不紊地一件一件收进不同的文具袋,见蒋韫梁很有耐心地看完了全程,便把物理错题本递到他面前,指了道题朝他眨眨眼睛。 他低下视线认真看。 纪苭心里微微一笑,但下一秒,他又是摇摇头。 什么意思? 纪苭鼓起嘴。 他不会是不可能的。 那是不愿意教她了? 纪苭想问,莫名又张不开嘴,看蒋韫梁一脸不咸不淡、无波无澜的样子,一下子心态有些崩,错题本一甩,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室。 可乐10|不太甜 等到过了午休时间,纪苭都没回来。 下午一、二节是体育课,老师基本都是开了器材室让大家自由活动,好些同学都是去厕所换了运动服直接到操场集合。 蒋韫梁第一次主动叫住了姜鹭,“你知道纪苭去哪里了吗?” 姜鹭听到他叫她的名字时已经有些惊讶,等他问到纪苭时更是一脸微妙,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不知道啊,她午饭都没怎么吃就说回教室了,不过她一向不喜欢上体育课,应该是随便找个地方猫着了,等一会儿上化学课估计就回来了。” 蒋韫梁道了声谢,眉眼间多少带了些旁人看不太出来的失望,体育课也没下去,一直在教室里待着。 但直到化学课上课铃响,高褚走进了高三(五)班的教室,纪苭都没有回来。 而蒋韫梁,第一次因为上课不专心被老师在桌上砸了粉笔头,又被点名起来回答问题,还是一道用初中化学知识就能回答的问题。 至于纪苭么…… 她是在高褚办公室待了一下午。 有空调,有沙发,最重要的,是没有那个冷淡的讨厌鬼。 本来体育课结束了高褚就想赶她走,但她提出高二有一次化学考了全年级第二的时候,高褚说可以答应她一个条件,于是便继续把化学课也给翘了。 高褚走了,她便正大光明地把手机拿出来玩消消乐,还连打了两个喷嚏,全然没想到这是因为有人在想她。 等到了晚饭时间,高褚今晚不用值班,下了课回来就把纪苭往外赶,但纪苭歪缠着让他到教师食堂请她吃了晚饭,她才肯放高褚走,还特意等晚自习开始了十分钟才回教室。 教室里安静得很,只有中央空调吹出的风声和笔尖频繁接触纸张的刷刷声,纪苭推门而入没有引发任何人的关注,她低着头,蹑手蹑脚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定了才感觉到身旁一道视线的注视。 她决定学习蒋韫梁扮冷酷,控制住自己目光,绝不往“三八线”的右边多偏移一度。 而她并不知道的是,在后门被施力轻轻发出一点声响的那一刻,他的双眼就立马望了过去,而她一整个小心翼翼害怕打扰到其他人而踮起脚像只要躲汤姆猫般的小老鼠似的可爱步伐,都被他看在了眼里。 纪苭翻出了语文卷子开始啃阅读理解,这篇文章写得意识流又写意,她正着倒着循环往复地看,中心句都快背下来了还是理解不到作者在说些什么,只好草草填满了答案,又把物理试卷翻出来。 物理也是她的弱项,对着最后两道大题挠了会儿脑袋,想起来好像做过还被她整理在了错题本上,便又开始满世界找错题本。 桌面上没有,桌肚里没有,书包里也没有,纪苭找了三个地方就找累了,喝了口水,便盯着卷子发呆。 从昨天到今天,她其实都觉得过得很累,昨晚觉没睡好,也觉得很困,下午在高褚办公室就眯了一会儿,还是感觉不够,正垂着眼点着头,好似下一秒就要睡过去时,她的物理错题本缓缓从视线范围的右边出现。 纪苭这时才肯给蒋韫梁一个眼神。 他朝她显露出一个不露齿的微笑来,看着十分乖巧。 纪苭翻开错题本,她只誊抄了题目还没来得及解题的两页现在已密密麻麻详细地写了每个过程,重点和考点还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了出来,再往前翻了翻,有些写得不对的地方也被他勾画了出来另写了解析。 但此时,她当然没有心思去细看,草草翻过一遍,故作冷漠的表情已经有些支持不住。 这算什么,这就是玩弄人心吗,还是叫欲扬先抑呢? 纪苭咬咬牙,拿出便利贴开始写字。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嘛,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啊,你以为我是什么人gt;_lt; 圆圆的字体变得张牙舞爪,像她这个人一样,平时温和无害,若是戳到了爆点便立刻像个小河豚一样。 蒋韫梁摸了摸鼻子,从自己桌肚里掏出她的保温盒递给她。 纪苭接过,和早上装满了的重量比轻了不少,盒子盖上还贴了一张便利贴。 ——是不太甜 纪苭忍了一下,没忍住,不肯看他,但终究还是笑了出来。 可乐11|白蕾丝 晚自习下课,纪苭没跟姜鹭一起走,反而慢吞吞地收拾书包,等蒋韫梁站起身,迅速跑起来缀在他后面。 他听到身后的步伐,回了下头,难得主动搭话:“你跟着我干什么?” 纪苭大概两步跨上前来和他并肩,“你怎么回家?” “坐公交车,十分钟。” “你住哪啊?” 蒋韫梁答非所问道:“在报社那站下。” 纪苭想了想报社的位置,欣喜道:“那我家在报社前一站,半岛花苑。” 蒋韫梁没什么想法地点点头。 纪苭又提议道:“我跟你一起坐公交车吧?” 蒋韫梁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学校门口这站人特别多,纪苭在几米之外就停步,踌躇地看着人头攒动的公交车站前。 蒋韫梁拉了一下纪苭的手臂往前走,“往前走一站吧。” 他的手一触即离,纪苭的手臂却颤了一下,手上拎着的袋子掉在地上。 她呆呆站着,蒋韫梁弯腰捡起,递给她,她又不接,他递给她疑惑的一眼,她也没反应,他便先往前走了。 纪苭愣了一下,抬步追上去,“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过分诶?” 蒋韫梁侧过头看她,脚步不停,“我怎么了。” 他似在反问,但偏偏一点反问的语气都没有,纪苭觉得有些无力,上下看他平静无波的眼和微微向下的嘴角,更感没趣,转身便想走,没注意脚下有个小坑,没站稳往旁边一倒,幸好蒋韫梁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谢谢。”纪苭咬着嘴唇道,眼神在各处飘就是不想看他,不自在地想撇开他的手。 蒋韫梁却没有松,低着头,真挚的眼神盯着她看,“你这样也挺过分的。” 纪苭差点跳起来,“我怎么了我。” “话不说完为什么就生气了,说好坐公交车为什么要走?”他一句两句问得直击纪苭心底,偏偏语气寡淡到除了最后的尾音根本没有丝毫起伏。 纪苭从鼻子里呼出重重一口气,龇着牙齿瞪他。 他那么淡定,她也没有忘记他有多么聪明,他是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走吗?还是只等着她自认低微把自己的心情剖析出来给他听呢。 可他看起来又那么真诚,像是真的不知道她心里已经经过了许多歪歪绕绕,最后才选择试图一走了之的。 “说话呀。”蒋韫梁看出她脸上思绪万千又郁闷不乐的表情,不由也有些无措,温柔地低声道。 “说好一起走公交车,你为什么不等我就走?”纪苭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一句,说完便又获得了自信,“白天问你题目为什么不理我,给你带早餐为什么不直接收下说谢谢说很好吃,为什么要在我的物理错题本上写那么多字?又干嘛不经我允许把我的小猪包吃光光?” 她很想学蒋韫梁那般冷静地开口,但说到最后又控制不住地燥起来,心里那阵早上就开始攒起来的邪火发泄出一部分,一瞬间因无法自制而感觉丢脸的情绪便涌上来,也开始为自己的坦诚后悔。 坦诚本身其实是没什么的,可当对象变成蒋韫梁…… 怎么办,她从小到大可没有被谁拒绝过。 等等,拒绝……拒绝什么? 纪苭闷着头胡思乱想了一通,又被蒋韫梁突然的声音吸引。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蒋韫梁第一次对人那么坦诚,“就是…就是那一刻自然而然的想那么做,我一向就是……想怎么做就……” 他对自己的话也觉得有些无语有些不好意思,越来越磕磕绊绊。 纪苭有些怀疑,“可是你那么聪明,自己做出怎么样的事情,自己也不知道吗?” 蒋韫梁垂下头,眉眼温顺,额前碎发也自然地垂了下来,“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一样,脑子里下意识出现的想法,就直接做出来了。” 看他这种反应,纪苭竟觉得心里有些酸涩,不自然地继续道:“但你这样,一会这样,一会那样的,我也觉得很受伤。” “对不起。”蒋韫梁冲口而出便是道歉。 纪苭摇摇头,没说接受,也不提其他,感觉这个话题告一段落了,和他一起坐公交车的心情也没了,其实想转身回头了,但她的动作刚露了一点苗头,就发现蒋韫梁的手还抓着她的。 不在意时还好,突然发现的这个事实让她脸蓦地一热。 但不等她挣脱,蒋韫梁的手便从她手臂上貌似自然地下滑,直至握住她的手。 他拉着她继续往前走,嘴上还说:“走快点吧,公交车快到了。” 纪苭快走着跟上去。 还好赶上了这一班,纪苭拉他坐到了最后一排。 车上不知道是不是空调坏了,闷热的空气蒸得人直冒汗,到定礼高中站还上来了一群人,看着就让人透不过气,纪苭把窗户开到最大,可还是没什么风进来,她用手做扇子往脸上扇风,又解开了一粒衬衫纽扣。 蒋韫梁看她真的热得厉害,从书包里拿出两张草稿纸快速折成扇子样,做好便立刻举在她脸庞扇动,自然跟过去的视线却发现了自己本不应看到的东西。 他一下呆住,手上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纪苭顺着他的目光低头。 大概是他的眼神不含任何邪秽,她便也没有觉得被冒犯到,想了想似乎自己也不是很在意,再抬起头时,他早已移开了视线,清澈的两眼和自己对上。 纪苭忽地一笑。 “白色的哦。” 蒋韫梁不好意思地避开她的视线,又飞速看了她一眼,“整理一下吧。” 说完便转过头,看也不看她,只有手还举着纸扇子一扇一扇的。 他的心却远没表面上那么平静。 是白色的…… 不只是白色……还有一圈蕾丝边…… 纪苭看他通红的耳垂,又笑了笑,没动衬衫,而是挪了挪屁股,把自己的头靠到蒋韫梁肩膀上。 刚碰到时,他还下意识耸了耸肩,然后又有意识让自己放松下来,使她能更贴合的靠过去。 纪苭不让他举着纸扇子再扇了,从手臂摸到他的手,拉下来放在他的腿上,玩他的手指,一会儿点来点去,一会儿又左摸右摸。 蒋韫梁忍住了痒,看快到半岛花苑站了,才张开有些干涩的口。 “那我的道歉呢。” 纪苭用两指夹住他的食指,前后摩挲了一会儿,听到报站铃声了,才轻快地道:“我想想吧。” 可乐12|在意吧 蒋韫梁在半岛花苑站一起下了车。 他送她走到小区门口,两人不约而同都想起了昨晚。 昨晚的最后,是雨停了,是他们坐上了深夜环线,是蒋韫梁送她到了小区门口。 而在到小区门口之前、在等到公交车之前、在雨不再下之前,他们,给过彼此,亲吻。 但经过了今天,纪苭决定忘记昨晚。 她抬起手想和蒋韫梁说拜拜。 而蒋韫梁的视线从远处收回面向她后,自然地落在了她的肩骨上。 敞亮的小区门口路灯下,是小巧圆润的下巴、是优越的肩颈线条、是突出分明的锁骨、是白皙的大片肌肤,他的目光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一个不容他忽视的地方。 “纪苭,我刚刚看到你的内衣了。”他敛眉说道,语气平淡地像是在读课文,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嗯。”纪苭轻哼了一声,顶着他的视线把衬衫扣子扣上了一颗。 “你不在意吗?”蒋韫梁难得地对自己以外人的事情产生了疑惑。 纪苭望天想了想,视线突然移到他的下身,第一次用带有十分侵略性的目光看他,还语带挑衅地问他,“那你现在在意吗?” 蒋韫梁不自在地躲了躲,点点头勉强算是接受了她的类比,但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个多少有些尴尬的话题了,他举起手,五指略带僵直地朝纪苭摆了摆,“你进去吧,我也走了。” “等一下。”纪苭伸手拉住他的手臂。 蒋韫梁回眸,眼尾上扬,只见她笑盈盈一双桃花眼的落点在他的…腰?还是……他慢慢低头。 纪苭左右望了望,抓着他的手臂牵他到物业中心背后的角落,树荫繁绕的位置。 一墙之外的马路边,昏黄的路灯探照进来。 她靠在一棵粗壮樟树下,抓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比她的大好多,也很白,看得见皮下的血管经络,只是不如她一般白里透红,纪苭用几根手指摩挲了两下他的掌心,下一秒便反转手腕揪住了他校服西裤边缘上的衬衫褶皱。 抽出了一点。 纪苭低着头抬眼瞄他,他也正垂着眼,下巴到耳根的线条崩得很紧。 她继续抽…… 衬衫的边角即将挣脱束缚的那一刻,蒋韫梁按住了她的手。 “你干什么?”蒋韫梁低声问。 纪苭却笑出来,“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嘛,你这么聪明还要问?” 她说着便想挣脱,但还是被按住。 “你可以不把这个当问题,就当是我在确认吧。” 确认…… 她倒是也真的是在确认,至于确认的是什么…… 纪苭往下看了一点,刚刚在小区门口看的一眼,她就觉得那个地方似乎有些格外的突出,现在再看…… 眼前突然一黑,纪苭被推紧到了树上,轻叫了一声。 “别看了。” 话音很短促,纪苭却似乎听出了一些…恼羞? “放开我。”纪苭两手撑在他的腰上,假意推了推。 “不放。” 右手掌心感觉到她睫毛的颤动,很痒。 衬衫的下摆被她完全抽了出来,腰上立刻贴上了一只调皮的手,左滑右拂的,可他的左手正按在她的上臂,已经没有手去阻止她了。 蒋韫梁深深吸入一口气,腹部的线条沟壑愈发明显,感觉到纪苭的手法转成了一寸一寸探索,他吞咽了一下低头在她耳边说话。 “纪苭,你这样显得你很色,你知道吗?” 气息喷到耳后,纪苭瑟缩了一下,听到他的话又笑出来。 “我承认啊,没事,你可以这么说我。” 她真的很爱笑,开心时会大声笑,窃笑时便像只小松鼠,和姜鹭叽叽喳喳时也要流出几分笑音来,那样自由那样随心。 蒋韫梁咬了咬她的耳朵,站直了身,一眼就看到了她红润的唇。 她的手还停留在他的腰上,似有若无的到处即触即离。 他想低头靠近的,他该用力吻住她的,终结掉她的笑语,浅尝她的甜美…… 不过他看到了她胸前因线头脱落而摇摇欲坠的白色纽扣,两团欲白的饱满正上下激动地起伏,小小的纽扣便像是妄图禁锢住一个野兽的无结之绳。 蒋韫梁的吻落在她的脸颊,左手同时摘下了那颗纽扣,亲吻一触即离,他也松开捂住纪苭双眼的右手。 她还有些迷茫,无辜地看向他,眼里似有水雾。 他摸摸她的鼻子,捏住她的耳垂晃了晃,“不早了,赶紧回家吧。” “嗯。”纪苭乖顺应答。 树荫里的亮度总是不够,蒋韫梁小心翼翼地牵着她的手往外走,纪苭由他牵了几步路,主动将两手相握转为十指相扣,她在后面,看不到他的表情,便小跑了两步。 蒋韫梁把她抓得更紧,“别跑,小心点,有了几次的教训还不够?” 他说这种话时,尾音的疑问总是轻轻的,丝毫不让人感觉是在说教,因此纪苭也不觉反感,何况摔倒这种事确实在他面前也好几次了,她不好意思笑笑,慢下脚步和他并排走,不自觉皱了下鼻子,“我就想看看,你是不是在笑嘛。” 她像是在撒娇,正好也走到了外面,蒋韫梁松开手,侧身把脸伸到她面前,“看吧,我在笑嘛?” 很近的距离。 纪苭看清了他的双眼,看到他清隽分明的五官,她有些害羞,但并没有闪避眼神,仔细描绘了一番他脸庞的轮廓,踮起双脚靠近他。 他也没有躲,瞳仁里倒映出的她越来越近,直到成为一团墨影。 她吻他一下,往他身上倒。 蒋韫梁撑住了她,两手展开在空中试探了两下,终究没有抱住她,而是又把她推开,扶稳她站好。 “我回家了。”他哑着声开口。 “嗯,明天见。”纪苭点点头。 “明天见。”他也回应她。 纪苭摸着下巴看蒋韫梁走远,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才收起笑容,转身回家。 可乐13|运动会 这天过后,纪苭觉得,蒋韫梁对她的态度有了些变化。 具体表现在第二天她早上给他带了一盒虾饺的时候,他很捧场地立马全部吃完还一边盯着她一边认真地道:“很好吃。” 这话……的确是在说虾饺,但纪苭却不自在地收起保温盒转过了头。 蒋韫梁看她侧脸一片好看的绯红,摸了摸嘴唇,也急忙转过头。 也表现在某个早晨,纪苭刚到了座位坐下,蒋韫梁就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递给她。 “什么?” “数学最后一大题常出的几个题型,各种变式我总结了一下,你拿去看吧。”他貌似不经心道,又低头翻手里的卷子。 “啊……”纪苭微张着嘴一一翻页,嘴巴吃惊地越张越大。 黑色笔写的是题干,蓝色是答题过程,红色标注了重点解析,绿色圈出了题型共性,还有紫色粉色写了些公式原理之类的,纪苭第一眼只觉得双眼发晕,认真看了一题后也就慢慢看了进去。 “你还有这么多花花绿绿颜色的笔啊,真是看不出来。”纪苭看了眼蒋韫梁,歪了下重点,明明看他笔袋里只有黑蓝红的。 “上个礼拜不是问你借的么。”蒋韫梁也看了眼她,似乎想说她记性怎么那么差。 “哦对…笔太多了,忘记了。”纪苭眨眨眼,“那你怎么不还给我?难道还有下一本?” 蒋韫梁低下头不理她了,但也并没有否认。 还表现在这一天。 纪苭胃口不太好,中午喝了一碗汤就回了教室,不费什么力气地趴在桌子上都觉得心里闷闷的。 突然觉得颈后一凉,她缩了一下脖子回头。 是蒋韫梁,把两瓶冰的葡萄汁和乌龙茶冰了她一下后就放在她桌子上。 纪苭惊喜地直起身,“你怎么知道我想喝这个。” “你前两天不是跟姜鹭说小卖铺进货都很少进葡萄汁的,我刚看到了,就给你带一瓶。”蒋韫梁坐下,“你身体不舒服吗,这么早就回来了。” “嗯,觉得有点胸闷。”纪苭拿出她的超大水杯来,把葡萄汁和乌龙茶都兑进去,喝了一大口,“爽啊。” 又把杯子递给他嘴边,“你喝不喝?” 蒋韫梁也不在意是她喝过的,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还不错。” 又问她,“怎么突然胸闷的,早上起来就不舒服吗?” 纪苭耸耸肩,轻快道:“可能经期快到了吧。” 她说得自在,蒋韫梁也就听过就算,过了会儿又后知后觉道:“那你是不是不能吃冰的?” “没事,还早呢。”纪苭突然靠近他,压低了声音,“其实我的胸也觉得很胀。” 她说哪里,蒋韫梁的眼便下意识看到了哪里,看到才发觉她今天穿的是那条扣子掉了的衬衫,而她似乎始终一无所觉,可能是因为第一颗她素来不扣,第叁颗的位置也恰恰好在一个暧昧的位置,加上她本就丰满的上围,遮住也像没遮住的效果似的。 他很多次看到过有男生暗暗地偷看她,她则一直都是自信坦然地接受那些目光,不觉羞赧也毫无避缩。 他看着她灵动泛光的双眼,刚想说些什么,姜鹭先哒哒哒地快步跑了进来。 “苭宝宝!救我狗命!”姜鹭一下子扑到纪苭的桌子上,握住了她的手。 “怎么啦?”纪苭关心地问她。 “表哥刚刚找我,又是一年一度运动会,又要找人报项目了呜呜呜,今年还多加了两个项目,真受不了,都高叁了还搞这么多。” 姜鹭好动,做了叁年的体育委员,偏偏定礼喜静的学习达人偏多,学校又喜欢把运动会场面搞得特别大,这就苦了她,每年都求爷爷告奶奶地找人报名。 “那我还是报个跳高跳远,再报个100米短跑吧。”纪苭个子高,还算有点运动天赋,不说多厉害,前两年也都拿了名次。 “好哇好哇,你先把表填一下哈,我再去把熟悉的同学找一波。”姜鹭给她一张报名表,正想起身,看到一旁低头看书的蒋韫梁,拉过纪苭的手臂在她耳边说话,“新同学你帮我问问呗,嗯?救命救命。” 纪苭看了看蒋韫梁,冲姜鹭比了个ok的手势。 “嘿嘿。”姜鹭笑了笑,又风一般冲向了在教室里的其他同学。 纪苭挪椅子,把头伸过去搁到他放在课桌上的手上,朝他挤眉弄眼。 “有什么事?”蒋韫梁虽然在看书,但其实并没有错过刚刚她们看他的眼神。 纪苭拿报名表给他看,“游泳健身了解一下?报两个项目呗。” 蒋韫梁拿过看了看表上写的项目,提笔接在她后面往下写,“我报个100米吧。” “再报一个呗。”纪苭双手交叉贴在脸颊边上,两眼猛眨,发送超强电波给他。 蒋韫梁凝了凝神,又再看表。 纪苭看他迟疑,想了想又说:“我保证,运动会那几天,我一定好好地照顾你,肯定任你呼之则来。” 她重重强调了最后四个字。 蒋韫梁用手指敲了敲笔,看了她一眼才道:“那再加一个一千五吧。” 纪苭拿回报名表,看着两人相联着的名字,喜滋滋地弹了一下,才起身伸长手臂放到前面姜鹭的桌上。 —— 感觉写完可乐这一卷,大家可能已经忘记了棠棠…… 弟弟哭晕在厕所(bushi 可乐14|可乐罐 定礼的运动会在端午节之后的那一周,国庆放假前一开就是叁天,放完假之后来了立马又要一模月考,因此伴随着体育场上炽热激烈的欢呼声尖叫声的,是竞技场地边随处坐着边埋头看书的高叁人们。 跳高跳远项目初赛都在第一天上午,纪苭也无暇去照看蒋韫梁,反而是蒋韫梁先比完了男子100米过来等她,他专门拿了一瓶水,纪苭气喘吁吁地走到他面前后,他便开好了盖子递给她,看她咕嘟咕嘟喝地又急又快。 他撕开了包装纸巾,拿出一张帮她擦汗,“慢点喝,当心呛到。不是就跳高吗,你怎么流那么多汗。” 不知是因为没在上课,还是没穿校服,他看起来没平时乍眼看上去那么冷漠,给她擦汗时还一直盯着她看,周围还不断有人经过,纪苭先不好意思起来,拉着他往体育场边缘走。 “你比得怎么样?”蒋韫梁问。 “那还用说?”纪苭傲娇地扬起眉,眼神中充满了对他的控诉和质疑,“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 “怎么会。”蒋韫梁被她逗笑,“那决赛是什么时候?” 定礼每个年级人都不多,比赛也顶多就是初赛一场、决赛一场,蒋韫梁明天的1500米更是直接一场决赛比出冠亚季军。 “就下午,中午休息完就立马先比跳远,再跳高。”纪苭看他黑白网面的运动背心也湿了一大片,手里的水倒是已经喝完了,便问道:“你要不要再去买瓶水喝?” “好啊,体育场门口那边有自动贩卖机。”蒋韫梁没放开她的手,还是牵她一起过去,纪苭一直拿水瓶挡在自己脸前,她多多少少因为美貌也好、因为入学资格也好,在定礼也算是个“名人”,但也并不想再有别的传言,不过即使这样,她也没有放开蒋韫梁的手,蒋韫梁则是初来乍到,再加上性格如此,自然是更不在乎人言的。 “那你呢,你比得怎么样?”纪苭甩了甩因为汗湿而缠在颈间的长发,把他的问题回给她。 蒋韫梁没立刻回答,松开她的手面对她背着走路,脸上少见地带了一点坏笑,“那还用说?” 看他挑眉的角度都和她之前一模一样,纪苭就知道他在开玩笑,她立刻叫出来,“喂,你敢笑我?”可他说完话立刻就跑远,纪苭拔腿追了上去,拎起拳头捶他。 两人一路跑着追着,直到自动贩卖机前才停下。 “你喝什么?” 纪苭凑近看了看,“我想喝爽一点的,可乐吧。” “嗯。”蒋韫梁拿出手机扫码,等可乐掉下来了,又蹲下去拿,想到纪苭刚刚对他的捶打,在纪苭没注意的时候快速摇了几下,才站起来递给她。 他的一整个动作自然地不能再自然,纪苭丝毫没有什么怀疑,也没有想刚刚他都给她拧开了矿泉水瓶盖为什么现在没有拉开易拉罐的拉环,便没有防备地直接拉开了。 结果噗的一声,丰富的可乐气泡尽数蹦了出来,喷溅得她脸上身上都是。 “蒋韫梁!!”纪苭闭眼大叫,感受甜浆从她的脸上顺着身体曲线都流到了胸前,她抹了把脸,抓起棉t按到胸前吸了吸粘腻的液体。 蒋韫梁大笑了几声,才拿出纸巾来做好人,擦她脸上残留着的甜味汽水。 纪苭因他第一次畅快的大笑而停止了动作,不自觉也跟着笑出来,但笑了几下,她又想起刚刚遭受了什么,晃了晃可乐罐,发现里面还有一些,干脆手一抬,剩下的都被她泼到了蒋韫梁脸上。 但蒋韫梁的笑并没有停止,擦过她脸上的纸巾继续擦了下自己的脸,拿过她手上已经空掉的可乐罐,笑着道歉道:“对不起。” 纪苭自然也没有办法生气,只是嘟嘴问他:“你突然发什么神经?” 蒋韫梁有些失神,看了看空掉的可乐罐,才回答她的问题,“就是突然想来这么一下。” 闻言,纪苭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心想难道他是平时读书读傻了?所以偶尔一次放纵就格外放纵? 心里话当然不会说出来,纪苭只是摇摇头,感觉身上还是黏哒哒的,便道:“我们去行政楼的厕所弄一下吧,那边有烘干机。” “你去吧,我身上还好。”蒋韫梁想拒绝。 纪苭却不依不饶,拖着他走,“不行,你把我弄成这样,得负责到底。” 可乐15|过呼吸 不想被谁看到,纪苭拉着蒋韫梁去到了办公室最少的楼层。 推门进入关门上锁,一系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 蒋韫梁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脱掉了白色棉t放在水龙头下冲水,全身只剩下奶白色的运动背心和咖色的运动短裤。 修长的脖颈被汗湿的长发遮住,雪白的背肌和背心后面仅有的两指宽的带子相映,一时竟分不清究竟哪边更白,两边腰线有向内微微的弧度,弯下腰冲洗的时候便塌下两个腰窝…… 行动先于思考之前,在感受纪苭到腰肢轻颤的时候,蒋韫梁才意识到他的手竟然不自觉靠上去了。 纪苭的手顿住,抬头在镜子里对上他的视线,浓重、深沉,像一团散不开的墨,她渐渐被吸引过了思绪。 纪苭想起前几天过端午,他们一家叁口出席外公家的蒋家大聚餐,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那表了不知几表的表哥“好事”暴露,被其他亲戚明嘲暗讽的情形。 那天,蒋燕玟和纪俊弘开了两辆车各自过去,回家路上蒋燕玟还是叫纪苭跟着她坐,纪苭一上车便在看手机,刚才的饭吃得没滋没味的,她想点个外卖,还有以前同学问她明天去不去露营玩,她准备问问姜鹭有没有空。 蒋燕玟上下看了她两眼,斟酌了一会儿才开口问:“你在学校没跟哪个男生做坏事吧?” 纪苭把头抬起来,眼里掺着戏谑的笑,明知故问地反问道:“什么叫做坏事呀?” 蒋燕玟多了解她,看她笑就知道她憋了坏水,收回目光意味深长道:“做也没关系,只要你自己想清楚,哪些事对你来说是重要的,哪些事又是不重要的。如果不确定的话,那就不要冲动,停一停,想一想,至于底线的话,一定要做好措施,别搞出人命就行。” 纪苭还有些吃惊,她知道蒋燕玟一向什么都看得看,却没想到她这么看得开,立刻表忠心道:“我才不会随随便便就和人做那种事呢。” 不过不知道和同桌在学校接吻算不算坏事呢…… 纪苭揽住蒋韫梁的脖子,被他抱到洗手台上,张嘴接纳他探过来的舌头时,迷迷糊糊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察觉到她的不专心,蒋韫梁轻轻咬了记她的舌头,“想什么呢你?” “唔…没什么…”纪苭不自觉闭上眼睛,调动所有的情绪去感受这个与之前玩耍一般很不同的深吻。 呼吸的热气,可乐的甜味,唇舌的柔软,心跳得纪苭感觉都快要晕过去,她猛地一把推开蒋韫梁,口鼻并用,激烈的深呼吸。 “呵。”蒋韫梁在她耳边低笑,浅浅的哑声莫名透着一股性感,“呼吸啊,小傻子。” 纪苭扶着他的肩看他,他脸上也有微微的红,但看眼睛就知道——他比她淡定得多。 最近两周,对于那些曾经有过的亲密行为,他确是只字不提的。 而纪苭,因为从来没有经历过,所以一直还对这种暧昧的状态挺受落的。 比如她会在传小纸条的时候常有意无意地摸摸他的手;他在偶尔给她带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说过的爱吃小零食,听到她甜甜的道谢后也会对她展现出些许笑意,或是透过唇角或是眼尾;晚上放学后他也不阻止她跟在他屁股后面一起回家,走路也好、坐公交车也好,在她有兴致停下脚步观察天上的圆月和桥下跃起的小鱼时,都在旁边默默地等她,从来没有过催促。 她以往对待所有男生,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喜欢……还没有过喜欢,她不想被条条框框的身份和要求束缚,可蒋韫梁这般从容,仿佛身经百战的样子,倒激起她一些很少会产生的好胜心来。 她轻轻捏住他没什么肉的脸,“蒋韫梁,你有没有女朋友的?” 蒋韫梁侧头挣开她的手,刚想摇头,却不防她这厢问话那边却在搞偷袭,很是狼狈地左右躲避她探下去的手,“别乱摸,纪苭。” 他的动作很是灵敏,也不愧他在终于答应男同学的邀约体育课和他们打了两场篮球后就收获了全班男生佩服的赞叹,这次运动会篮球赛就要作为他们班的首发上场。 纪苭迅速的一下过去只轻轻靠到了一点点布料,不过她素来越挫越勇,手臂环过蒋韫梁的脖子,强把他的上半身往自己身前拉。 他站着、她坐着,高低相差的角度作用下,蒋韫梁不得不分心思,避免一不小心被拉着直接埋到她的胸前,上下的角力一触即发,纪苭却突然叫了一声,跳起来挂在了他身上。 “怎么了?”蒋韫梁忙托住她的屁股,摸到了半手的湿,低头一看,是洗手池里的水溢了出来,他关掉水龙头,才发现是她的t恤遮住了下水口,刚刚还一时没注意水龙头没关到底。 “没事了。”他想放下她,却被她两条腿缠住了腰,他的手还抱住她,没办法去扯她的腿,只好拍她的腰,“下来吧。” “不要不要不要。”纪苭狂摇头,低头一小口一小口从他的下巴咬到嘴唇,舌头舔到他的牙齿时却突然没有了下一步动作,往后一仰,左右看他红透了的耳根。 “蒋韫梁,你是不是硬了……啊?” 可乐16|就乱摸 蒋韫梁蓦地松开了下手,在纪苭吓得手忙脚乱地一边松腿一边更紧地抱住他时,又给了力扶她站稳。 他一言不发,松开了手便去洗手池前拿起她的棉t,稍稍搓洗几下,举起来大力拧干水分。 纪苭生出来就无法无天的,素来不怵冷脸的人——上幼儿园前她都敢爬到外公腿上拔他的胡子,蒋韫梁这点“外总是冷内大概热”的小情绪还并不在她眼里,立刻又贴了上去从背后拥住他。 “你生气了?” 蒋韫梁不理,把棉t散开抖了抖。 “蒋韫梁,你好像个小孩子啊,这么容易生气,一生气就不理人。”纪苭在镜子里看他,他低着头,专注地看着t恤,好像那时什么困难程度s+++的数学卷子似的,值得他研究再研究。 等他终于抖得衣服上没有水珠落下了,才抬起头,视线无法从她娇艳欲滴的唇上离开,但好歹也算是认真解释道:“我没有生气。” 他要往烘干机那边走,纪苭也一步一踉跄地继续跟前,乳肉在他背上撞啊撞的,有点痛,身体里也传来一种奇妙的感觉,但她始终不想放手,将他抱得更紧。 只是不再能看到他的表情,她便捏住了他的背心一角。 “没生气那你说话呀,你忘了上次了吗,你一直不理我,我会觉得很受伤的。” 烘干机轰隆隆的吹风声响起,纪苭的手隔着一层布料又摸到了同她睽别已久的坚实腹肌,并且手指还在蠢蠢欲动地撩起背心下摆往里面钻。 食指点了一下,再一下…… 风声渐息。 “……别摸了。”哑忍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又是道歉,“对不起,我不是不想理你,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纪苭的一只手都伸了进去,她的五指都向下,在分寸见不断试探他的底线。 烘干机的声音响起又停下,掌下的肌肉越来越紧绷,当第六感下意识觉得下一秒蒋韫梁就要来抓她的手的时候,纪苭突袭开口:“其实你可以拒绝我的,不是吗?就像你拒绝其他人一样。” 蒋韫梁松开t恤的手果然停住。 纪苭得寸进尺,中指已经越过了运动短裤的松紧带,还不忘预告:“我要摸了哦。” 蒋韫梁的手还在虚空中。 “我真的要摸了哦。”她的声音中不乏得意。 蒋韫梁的手扶住了烘干机的一角。 她继续肆无忌惮:“我真的真的……” 只是这次话音未落,就听到他忍无可忍的低哑声:“可不可以别现场转播了?” 纪苭如愿摸到了。 翘起向上的圆润龟头一下子抵在了她的手心,和她想象中的……怎么说呢,其实也很难描述她想象中的触感是什么样的,只是那一瞬间,湿滑晕热的触感激得她一下子起了鸡皮疙瘩。 喧嚣的机械声又开始启动,蒋韫梁两手紧紧抓住了t恤,领口都被他扯得有些变形。 纪苭的手法并不熟练,只是掌心微圆包住了挺翘的顶端一小部分,虎口、大拇指和食指在四周不停地摩挲,更不提她的手臂还被蒋韫梁的运动短裤卡住,动作很受限制,但她一时还挺享受这种自由活动又有所束缚的感觉,并不肯收回手。 直到她把一整根肉棒摸得上下都梆硬,蒋韫梁无法不承认自己正怀着些许期待的心情时,她却慢慢收回了手。 蒋韫梁把t恤放到烘干机上,缓缓转过身。 纪苭噙满了好奇的一双眼正盯着沾染上黏稠液体的右手看。 蒋韫梁抓住她的手,一滴两滴的白浊沿着她的手流到他手上,而纪苭……专注到不自禁就靠了上去,在舌头舔上去的前一秒,被蒋韫梁拉开了手臂。 两人面对面相望,蒋韫梁先移开了视线,轻咳一声,又低下头。 纪苭也顺着看下去。 运动裤被顶出来一个大大的弧度。 “现在怎么办?”蒋韫梁的嗓子发紧,声音都有些变化。 纪苭舔了舔嘴唇,踮起脚凑近他的耳朵:“要不要……” 可乐17|打飞机 “要面对面吗?” “嗯。”纪苭软软地靠到蒋韫梁身上,侧脸贴近他的肩膀,还能隐隐听到他的心跳,“背过去还要自己扶着,太累了。” “裤子呢?” 纪苭想了想,“你可以脱。” 她想到了什么又笑,手指绕着蒋韫梁的耳朵摸,“穿着怎么操啊……” 最末两个字刻意连在了一起,读得黏黏糊糊的。 蒋韫梁的耳朵痒痒的,隔着一层网面背心,她的呼吸有小半喷注在他胸前,也让他想伸手挠一下,他忽略掉那股强烈的心痒感觉,手从她后面摸下去推了推她肉嘟嘟的屁股,张嘴指挥她,“抬一条腿起来。” 纪苭乖顺照做,左腿抬到他腰间,挂在了他的右手小臂上,见他右手掐住自己的腰,左手还撑在自己身后的墙上,再没别的手空出来,便干脆伸手拉下他的裤子,释放出那根被她短暂安抚过依旧生龙活虎的阴茎。 阴茎一下子弹了出来,纪苭转过脸,低下脖子,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往下看。 这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 又长又直的一根,顶端往上翘起一点弧度,割过了包皮,阴茎头粉润得看起来让人很想…舔一下… 纪苭想起来高一时上过的生物课,一只手似有若无地划过冠状沟,轻轻点在龟头上,她用虎口去丈量,手指都合不拢,不自觉舔唇吞咽了一下,又摸了几下,才直起腰提起一点右腿,靠近夹住了在她手里小幅弹跳的肉棒。 蒋韫梁舒服地叹息一声。 她的大腿根也是有点肉肉的,肥肥鼓鼓地挤按着柱身,她还要慢吞吞地控制着两条腿又提又夹,激得他忍不住前后滑动。 而在某一下用力插入她腿间后,刚想退却无法退出来。 “松开,纪苭。”蒋韫梁挺腰,用阴茎顶她的手心。 “不要。”纪苭左右晃头,右手伸在后面抓着阴茎头不放,发挥了她素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时而用柔软的掌心转着圈揉,时而用灵活的手指绕着阴茎各处摸过,时而又张开两根手指从两边浅浅夹住。 蒋韫梁吸气,又缓缓吐出,“你还真是花样百出。” “哼。”纪苭得意地出了短促的一声,“你不喜欢么?” 蒋韫梁避而不答,反而一副很好学的样子问:“从哪学的吗?” “能从哪学?av?av里哪有进度这么慢的。”她说完便感觉他的反应怪怪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促狭笑道:“不会吧,你不会没看过av吧?” 蒋韫梁依旧回避,不自在地甩了下头发,低头咬了下她的嘴。 “嗯……”纪苭仰后躲他,总算是松开了右手拍到他胸前,“不准回避,回答我呀。” 淡淡的精液味道传到他鼻子里,他皱了眉,晃着头也仰后,却被纪苭立刻搭住了肩膀。 “不是吧你,自己的东西还嫌弃?”她捏捏他的鼻子,看他的脸愈发皱成一团,禁不住也笑出来,一笑下面便没有夹住,加上运动短裤是速干冰丝的材质,阴茎便滑了出来。 蒋韫梁低头看,“裤子太滑了。” 纪苭也低头,看他和底下的阳物都蠢蠢欲动地想继续,便闭上了眼睛,拉下运动短裤。 蒋韫梁却拉开她的手,抓起来吻了几下她的指节,“不用这样,就用手好了。” 他又牵着她的手往下,大手包着小手握住阴茎,力道时轻时重,指引着她前后动作。 没有用多久,他便射了出来,声音都压制在了嗓子里,精液也都被他的手拢住,又立马抓着她洗手。 纪苭觉得他未免太过克制,也有点洁癖的样子,正想调侃两句,却被他捉住了下巴,当头吻住。 至今为止,最为缠绵的一个吻过后,纪苭靠在他怀里平复呼吸。 “我……”开头还没完整说出来,她便察觉蒋韫梁的手停在了她的小腹上…… “下面湿了,是不是?” 可乐18|手指间 “咳嗯。”纪苭似认非认地应了一声。 其实她刚刚在蒋韫梁身后的时候,就感觉到下身有些燥动,等到他的阴茎在她腿间抽动时,内裤已经是湿嗒嗒地黏在阴户,惹得她在蒋韫梁没发现的时候已经偷偷拉了好几次内裤底边。 蒋韫梁没有脱下她的裤子,只是将手从裤管边伸进去,内裤和阴户分离时就是黏稠的液体粘连在一起,被他的手指截断,充作润滑剂在已经有些湿滑的外阴唇上前后抚摸。 “已经流了挺多水了……”蒋韫梁又如实“评价”道。 纪苭脸颊上粉嘟嘟的,耳根也红到极点,出声却好似脸不红心不跳一样,像只粉色的愤怒的小鸟一般送了他一个小小的白眼,清脆地回呛道:“刚刚你话都没那么多。” 蒋韫梁抿了抿嘴,眼神往旁边错了下。 纪苭登时就有些后悔。 再怎么样,少说总比不说好吧…… 她刚想要说些什么来补救,便因他拨开外阴唇往里钻入的手指而不自觉腰酸软了下来。 蒋韫梁听到她的嘤咛,仿佛收到了什么大的鼓舞一般,手臂的肌肉绷紧,被纪苭的指甲抓得有些痛,但手指上的动作却很温柔,中指和无名指左右打着圈深入,食指留在外面,沿着阴唇往上寻索,试图找到害羞隐藏在层层嫩肉之后的小豆。 “等等…慢一点…”纪苭歪着身子难耐地抱住他的肩膀,两颗奶球隔着内衣蹭他的手臂,光靠自己站都站不太稳,好在理智还没丧失,推了一下他的额头,故意素着一张小脸教育他:“不准不说话就做小动作。” 故作严肃的扮相在蒋韫梁眼里只觉可爱。 她肯定不知道自己有多诱人,眼角都是红红的,红唇水润,低胸的运动内衣使得奶白的乳球大半都暴露在空气之中,出了些汗,乳肉弹在他手臂上绵软湿热,让他甚至想低头舔去一粒粒的水珠。 “知道了。”他听她的话低声应和她一下,嘴唇撞了撞她的鼻尖,“我只是……其实很想什么都跟你说,但是…只是怕你不喜欢听。” “嗯啊…”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动作却一点都不迟疑,食指隔着一层肉膜按住了最为敏感的阴蒂,两根手指自然入不到最深处,但也一刻不停地揉弄着肉壁。 可他的话音却极为真挚,纪苭始终盯着他的表情,也就暂且信了十分,她一向认为做人论迹不论心,说一套做一套的人也见得多了——比如她爸,啊,这个时候根本不应该想到他,纪苭懊恼地闭了下眼,恨自己爱走神的毛病又犯了。 但蒋韫梁毕竟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换了别人,她也绝不可能没经过慎重思考,将起因是可乐泼在了衣服上这件事演化成现在这个局面。 阴蒂被快速地揉弄,时快时慢地挑拨着她的神经,纪苭觉得动手的对象换了个人还是很不一样的,她自己弄时从来没有过这般曼妙的感觉。 她能感受到蒋韫梁又硬起来的肉棒不停地顶在她身上,但就这样,他也没有再要求她出手给他撸什么的,虽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但她还是默默礼尚往来了一下,在他顶上来时也同步回了一些力,她不知道蒋韫梁有没有察觉到,只是自己在心里多了一丝小窃喜。 纪苭不是个特别能坚持的人,多数时候面对一些不怎么需要坚持的事基本都是看心情决定,更何况在心里早已不知不觉把蒋韫梁划到了人际圈“叁八线”以内的范围,被他百分百的优质服务“侍候”地爽了,便嗷呜一口咬住了他的肩头,软在他怀里不肯起来。 蒋韫梁抽回湿漉漉的右手,抱着她到洗手台那边清理,又拿过她的t恤给她套上,再拿纸巾忙前忙后地把残留了痕迹的地方都擦干净。 等确定没什么遗漏的了回头,就看到纪苭还靠在洗手台边。 他走过去大力揉了揉她的大腿根,“好点了么?” 他感觉到她刚才最后释放的时候大腿内侧有强烈的拉伸感。 “嗯。”纪苭有些恋恋不舍地抱住他的手臂,突然想起他刚刚的问题,“我觉得,只是我认为哦,察言观色预设立场可能很多时候都是有用的,但面对我的话,有些话要说出来,才能知道我会不会喜欢啊。” 蒋韫梁没抬头,只微微点了两下,仿佛给她按摩是多么重大的一件事。 纪苭没想也不指望一句话就能促使他火速妙语连珠,也知道他肯定是听到了心里,就也不再多说了,问他:“要回教室拿衣服换吗?” “嗯。”蒋韫梁点头,走在前面打开了门锁,习惯性回头想牵她时发现她手里拿了个东西。 他扬了扬眉,全身有股少见的松弛感,状似无意问她,“可乐罐不扔?” 纪苭提起来晃了晃,“就留个纪念吧。” 蒋韫梁没说什么,转而似问实际是想解释道:“之前那个女朋友的话题,你不好奇答案了?” 纪苭狡黠地笑,“我想,你这样的性格,有女朋友也不会来招惹我吧” 说罢,没顾忌他半伸出来的手,快步赶在他面前先跑走了。 可乐19|人群中 虽则在卫生间消耗了些许体力,但下午两个人的项目,都不负姜鹭所望,双双拿了第一。纪苭一整个累瘫,剩下的100米跑比赛在最后一天,她就直接找高褚请了假,打电话叫司机问有没有空,来接她回家,完全把忽悠蒋韫梁报名时许下的“呼之则来”的诺言抛诸脑后。 不过等到运动会第二天,蒋韫梁要参加1500米的项目,她便从早晨开始就逐一兑现承诺。 先是亲自下厨房准备了一套高蛋白爱心早餐——鸡胸肉鲜蔬叁明治、白煮蛋、高钙鲜奶,还切了一大盒昨天回家之后特意让阿姨做的卤牛腱,去学校路上还去便利店扫了一大袋运动饮料。 而后到了学校更是鞍前马后地跟在蒋韫梁后面,等他吃过了第二顿早饭又提议带他在学校里转转,完成本应开学第一天就做的事,来来往往碰到认识的人便总有些打探好奇的目光,他们也全然没有在意。 直到蒋韫梁的比赛快开始,她便搞怪扮作一个保镖一般,“护送”他去了操场。 操场标准400米一圈,纪苭不想去终点线人挤人,干脆在跑道尽头对面的树荫下找了个位置,席地坐在了草坪上。 1500米对于蒋韫梁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自从跟着程绮玥搬去了s市,他便在她的督促下养就了早起晨跑的习惯,跑过两圈后已经将其他同学甩开了一大段距离。 还有50米。 蒋韫梁远远看见了纪苭,她站了起来往终点线方向走。 她今天没有比赛,开运动会不用穿校服,便穿了一款蓝白条纹的背心长裙,衬出纤秾合度的姣好身材,脚上是简单的小白鞋,又黑又长的头发特意烫了点大卷披散在身后。 还有20米。 他个子够高,她也不矮,一眼便看见了纪苭站在人群之中,她正跳起来给他喊加油呢,长发在空中自由地乱飞,一个拂拨头发的空档,竟然巧合地和他对上了视线。 蒋韫梁就看她朝他慢慢抬起了手,伸直了手臂,手指比出一个手枪的姿势。 还有10米。 纪苭闭上了一只右眼,手臂随着他向前跑的路线移动,突然利落地向上一提。 还有5米。 也不知哪里传来砰的一声,随即蒋韫梁听到来自各方的欢呼,他冲线了,他当然是第一。 人群朝第一名蜂拥而来,他的眼里却只有纪苭向他走来的身影。 她望着他的这一眼,包含了些什么呢? 替他高兴的喜悦,为他胜利的自豪,还有些喜欢吧,其实也只不过普通人都会有的普通情绪,可她的这一眼,只让他想把自己所有拥有的东西都献上给她。 可只是他自己,又有些什么呢……? 蒋韫梁避开周围其他不知道什么人伸过来的手,一把靠上了走到他面前的纪苭,手臂搂住了她的肩膀,一点都不掩饰地大口喘粗气。 纪苭刚刚就有听裁判老师激动地叫喊说蒋韫梁破了历届校园运动会男子1500米的纪录,知道他现在肯定是累狠了,用自己的身体铆足了力撑着他慢慢继续往前再走一会儿,又不声不响地拿出运动饮料打开递给他喝,还另开了一瓶矿泉水倒了点出来洒在他脸上给他降温。 如是又在旁边足球场上走了小半圈,蒋韫梁终于有了说话的气力,先虚弱地道了声谢,又收回了压在她身上的力,变成两人正常地并排走路。 纪苭用空掉的运动饮料水瓶戳了戳他,跟他开玩笑道:“我今天这么忙前忙后的,你就这么一句简单的谢谢?” 蒋韫梁见走到了体育仓库的背面,周围都没有人,干脆不再克制从刚才望到她那一眼心里便涌起的波澜,转身用力把她圈在了怀里,闻着她蓬松长发的洗发水香气,又郑重地道谢:“谢谢。” 纪苭觉得他这个拥抱不只是只有拥抱的含义,不禁推了推他,没有推他,她便只好拍了拍他的背,“别那么认真好不好,我都只是开玩笑的,而且之前你报名的时候我就答应你啦。” “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或者想做的事情吗?我帮你实现一个吧。”蒋韫梁揉了揉她的后脑勺。 “嗯……我想想。对了,你项目都比完了,明天你准备干什么?”纪苭问。 蒋韫梁想回答看书吧,就见她往后一仰,很有自信他一定会托住她,眨了亮晶晶的眼珠兴奋地看他:“等我一早跑完100米,我们就逃学吧!” 分手01|逃跑吧 纪苭逃跑了,一时不知是狼狈地还是觉得荒唐到极点以至于气愤地进到了地下车库,大力地狠狠关上了车门,一脚油门驶离了原竹云庭。 一般情况下,纪苭是从来不会选择回避任何问题的,但这一回,她生平第一次选择了做掩耳盗铃的逃避者,回家东西一收拾就跟着蒋燕玟去了山里的度假别墅玩,手机也不怎么看,整天看看山听听雨,压压乡间小路,招猫逗狗,一直到七月初纪俊弘联系蒋燕玟催她回去参加金融论坛。 蒋燕玟还想和朋友再在山里待几天,她便吃完了一个早午餐自己开车回t市。 下午一点钟就要签到,晚上还有宴会,没时间再去商场买衣服,家里近几年很少回去也没有合适的,因此哪怕心里并不愿意,纪苭还是去了原竹云庭。 密码刚按到第叁位,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是蒋蕴棠。 纪苭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低头回避他直直射过来的目光道:“你在家啊,我回来拿个衣服,下午要参加那个金融论坛。” “嗯,早上没什么事就没出门,下午约了校队同学出去打场篮球。”蒋蕴棠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中途进了一趟他上次之后住进的另一间次卧,站在主卧衣帽间的门口看她选衣服。 纪苭看了几件衣服,实在忽视不了他专注灼热的目光,趁一个转身的空档扫了他一眼。 他立刻抓住了机会,在她目光所及之处伸出了手,手里有一沓钱,“哥哥说先给你一年的房租。” 纪苭敛下了眼皮,看镜子里比试着黑色真丝礼服的自己,“放我桌子上吧。” 蒋蕴棠照做之后,又返回来看她背影。 其实那天之后,纪苭也不是完全不理睬他了。 第二天的早上,蒋蕴棠给她发了这么一条消息:哥哥问,租金能不能便宜一点? 纪苭当天晚上回复道:嫌贵就让他搬走 第五天的时候,他又给她发:哥哥把大门密码换了 隔了叁天,纪苭才回:告诉他改回去,不然就滚 而他发的其他消息,通通石沉大海,一去无音讯。 蒋蕴棠其实很想问的是:是不是只有跟你聊蒋韫梁,你才会回复我啊? 可他不敢问,无法想象纪苭会给出怎么样的回答,也不确定她的回答,他是否承受得住。 纪苭拿着选好的礼服裙进了卫生间,先把内衣换成乳贴,再把礼服裙穿上,这条裙子好像是买了之后她就没有穿过,她都没注意拉链的位置有些尴尬,只好叫人来帮忙。 她打开卫生间的门,探出个头来,“棠棠,来帮我拉一下拉链,我够不到。” “噢,好。”蒋蕴棠的反应愣了一下,似乎是有些意料不到她会叫自己,但紧接着便嘴角含了笑走过去。 纪苭用手拨着头发,思考是用卷发棒把头发搞一下,还是就这么直直地披着,没注意蒋蕴棠的手指停留她的臀部上方、拉链的下方,却迟迟没有动作。 等决定好就这么披着头发,晃过神来后,才发现他已经在镜子里盯了自己很久。 “怎么了?”纪苭问。 蒋蕴棠已经是踌躇思考过了,听到她问,便直接开口,“那天,你走之后,哥哥就说,想跟我谈一谈。” 分手02|你和他 “谈什么?”纪苭侧过脸摸眼角,好像有睫毛掉进眼里去了,眨了两记眼,便有点泪滴挤出来。 “不知道。”蒋蕴棠摇头,垂下眼偷偷从水池旁边的银色支架圆镜里观察她的反应,“我拒绝了。” 看纪苭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蒋蕴棠才继续说话:“我拒绝了,我一点都不想跟他谈。谈了,我怕我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他知道蒋韫梁是多么地善于谈判,连独断专制的蒋壬君都不是他的对手,他想做成的事情就没有不成功的。 程绮玥和蒋壬君离婚的时候,蒋韫梁才十岁,蒋壬君想争抚养权,却在和蒋韫梁一次谈话后决定放弃,直到程绮玥去世,才勉强把蒋韫梁接回t市。 蒋韫梁高考的时候,蒋壬君想让他读医的,但费尽口舌都没能阻止他学了经济学和数学的双学士学位。 没等蒋韫梁大学毕业,蒋壬君就给他联系安排了业内第一的投行实习,他却没有几句话毅然就出了国读金融。 纪苭弯腰在洗脸,尽管水声下蒋蕴棠的声音忽大忽小,她还是听了个真切,拿了洗脸巾擦干脸才开口:“什么机会?” 蒋蕴棠把头埋在她的后背,手指勾她裙子上的系带,闷闷地回答:“我被你选择的机会。” 纪苭擦脸的手一顿,眼睛闭了几秒钟才睁眼道:“谁批准他有谈判资格了。” 说完她拿起喷雾想润一下脸,却被狂喜的蒋蕴棠揽住转过了身,扑面而来的就是一阵猛亲。 “唔、唔…”纪苭推他,却没有成功,渐渐地,也就沉浸到了他的深吻之中。 也是在这个被抱紧的时刻,感受到他扑通扑通震在她胸前的心跳,这快十天来,她以为自己沉静下来但实际上始终燥动的心才真的觉察到了几分安定。 她于是也抱住了蒋蕴棠的腰,直到蒋蕴棠抓着裙子的领口往下拉,她才意识到明明是叫他进来帮忙拉拉链的,拉链却一厘米都没有往上动过。 蒋蕴棠正是心神不定之际,一下便被她拒在了三十厘米之外,懵然地望向她。 纪苭喘着气解释:“一点钟要去参加论坛的开幕式呢,会来不及的。” 蒋蕴棠笑着冲她眨了左眼,“你就知道我一定想做什么?” “滚你的。”纪苭笑着刺了他一眼,意欲转身出去化妆,却被他用力按住胯骨靠在了洗手台上,只能微瞪着眼看他单膝跪到了地上,右手掀起了裙摆。 她猜到他想做什么,只是来不及阻止,他就已经拉下她的内裤,右手提起裙摆往上一扔。 长裙在空中掀起一阵风浪,蒋蕴棠的手顺势从她的脚踝往上摸,没几秒钟就到了她的大腿内侧。 而在这之前,他已经微张了嘴,超她此时最为脆弱敏感的地方吹出呼吸。 裙子的尺寸刚刚好塞下了半个他,还有一些绷着束缚着他的后背,纪苭还因为他喷涌出的气息而颤抖着腿,越发使他的头往她的腿间挤。 “别……”纪苭反手抓紧了洗手台的边缘,手腕上的青筋都浮现出来,“别玩了。” 她努力完整地说出了三个字,哪知蒋蕴棠突然吻了一下她下面那张唇,又突然动作退出掀开了裙子,嘴唇上挂着点亮晶晶的液体,脸上的表情十分耐人寻味。 “纪苭。”他舔了下唇珠,喊出她的名字,“你跟哥哥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玩的吗?” 分手03|谁知晓 纪苭立刻抬脚作势要踹他,“你是不是有病啊?” 他却捏住她的脚放在肩上,裙子翻上去压在她的屁股后面,转头在她的小腿肚上落下一吻。 纪苭踩他的肩膀,他的吻越来越上,咬紧她腿根的软肉时,纪苭直接一条腿挂在了他的背上。 她半坐在洗手台边,抬起另一条腿夹住他,脚后跟顶住了他的背。 半推半就之间,蒋蕴棠的下半张脸就埋在了她双腿之间。 他伸手绕过腿窝,五指按在她的大腿上,伸出舌头探入了肥厚的花唇之中。 同时,他就听到了纪苭的声音。 “大一新生赛的决赛,在学校礼堂后台的那个休息室里。”纪苭闭上了眼睛,不知是陷入了蒋蕴棠带给她的刺激之中,还是沉浸到了过往的回忆里。 那一年决赛的正反方,正好是经济学院和工商管理学院,蒋韫梁是正方四辩,纪苭是反方二辩。自由辩环节,纪苭向来是横冲直撞的风格,偏偏整场都被蒋韫梁盯住压着打,气得她等到颁奖环节一结束就把蒋韫梁抓到休息室锤他。 可她被蒋韫梁抓过一把就按在了门后。 “啊…” 蒋蕴棠重重地吸了一口,亏得他按住了纪苭的腿,她才没有从洗手台上跳起来,只是她腿上的肌肉全然紧绷,喉咙深处溢出轻叫。 有啧啧的水声响起,他的唇舌不停在穴口进出,纪苭高高地扬起了下巴,有一颗汗珠从她的耳后划出,沿着修长的脖颈流入了胸乳之间。 “我靠在门上……他……”纪苭睁开眼,缓缓低下了头。 她的话音停下,蒋蕴棠的动作也停了半刻。 “……别说了。” 与平时清朗音色不同的嘶哑声入耳,又似乎什么都没听到,纪苭的眼前有些模糊,她摸到蒋蕴棠的头发才有了一些实感,大腿被他的手按出了红印,说话的念头却和身体里不断汹涌的情潮一样止不住。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清醒,还是情绪已经上了头,她想她是有些生气的,蒋蕴棠的那个问题无论是挑衅还是试探,都让她觉得有些被冒犯,不过她并不在意他的出发点,事实就是他问出了这个问题,而她,并不介意接招。 “他跟你现在是一样的姿势……喂,别咬,跟小狗一样…嗯……” 敏感的阴蒂被咬了一口,牙齿还停留在上面持续摩擦,纪苭不自觉直起了腿,脚背绷起一到直线,两腿内侧抽筋一般的痉挛感传过,她抓住了蒋蕴棠的头发,另一只手去掰他依旧紧扣在她大腿上的手,试图阻止他激烈的唇齿动作。 在做爱做的事情上,蒋蕴棠从第一次开始就是完全照顾着纪苭来的,从来没有逆过她的意思,这次,是第一次。一直到纪苭夹紧了双腿,反抗不了生理反应把花穴往他嘴边送,爱液尽数被他舔尝入口,才松开了禁锢着她身体的手,反手牵住她的手站起来。 纪苭在张着嘴深呼吸,晃头抖落了一下粘在脸颊旁的头发才正眼看他。 他下意识躲避了一下,察觉到这样实在是心虚,又把视线转向她。 “对不起。”直面她灼灼的目光,蒋蕴棠开口,“我不会再问这种问题了,我只是……” 承认他不自觉拿自己和蒋韫梁做比较,在纪苭面前,是难以启齿的话,尽管这比较……他已经不知道做了多少年了,但这只能是自己分享给自己的事情。 “蒋蕴棠。”纪苭轻声细语地喊他的名字,“其实你知道是不是,蒋韫梁是……” “我知道。”蒋蕴棠打断她,不想从她嘴里听到“前男友”这三个字。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在他作为唯一的大一新生代表学院参加校赛开始,“蒋韫梁”这个名字就经常作为学长学姐们将他类比为的对象;大二进入校队的第一年,尽管那时纪苭和蒋韫梁已经分手,可在纪苭的背后,t市辩论圈子里,处处还都是这对过往“神仙眷侣”的各种小道传说,校队里的学长学姐,没有没见过纪苭跟蒋韫梁拍桌子吵架的,但更没有说他们感情不好的。 怎么会不知道呢,初中毕业那个暑假被蒋韫梁带着去医院割完包皮的充满了青春疼痛的午后,他听到叩门声,打开和蒋韫梁和平同住了一年多的裕珍岛的家门时,见到的那个人,他怎么会忘记呢? 他还记得蒋韫梁迅速下楼把她先送上房间后,他好奇地问蒋韫梁,“哥哥,这个姐姐是你的女朋友吗?” 蒋韫梁只漫不经心地给了他一眼,“回你房间去,有事也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