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女的惩罚》 雨天和前女友 今天下了雨,路上都是打伞的人,我没带伞,只能在雨中狂奔。或许是这样太显眼,不然我实在想不通靳祈是怎么在那么多人里找到我的。 她说她开车送我回家。 我转身跑了。 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闲,隔三差五来堵我,烦死了。同为老师,我们班主任每天忙得要死,年纪轻轻就秃了顶。 其实靳祈是完全长在我审美上的,温柔姐姐那种类型的美女。所以过去的我对她一见钟情,迅速出击。 然后。 我们开始了漫长的纠缠。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星期天,雨下得像现在这么大,被前任扇了一巴掌的我孤零零地坐在一家高级餐馆里,思考怎么付我付不起的钱。那个女人就在那时走进餐馆,坐到了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对面——在离我很近的一个位置。 高挑的有气质的温柔的美女,完全是我的理想型,如果能帮我付钱就更完美了,我看着她的高跟鞋漫无边际地想。 搅了搅杯子里的冰淇淋,我走神一样听着男女主的对话。 他们在相亲,从两人的自我介绍和“先生”“小姐”的称呼中我得出结论。挺好的,有礼貌,有素质,我前任只会叫我傻逼。 我看了眼那个男人。普普通通,坐在大美女对面显得略丑。 不知道为什么美女要来相亲,只要她想,绝对不缺对象吧。 像是听到了我内心所想,美女慢悠悠地喝了口咖啡,说:“我们见面只是为了走个过场对吧,我在微信里告诉过你我不喜欢男人。” 我“........?!” 男人露出胸有成竹的样子,说:“靳小姐,我知道你只是不想和我相亲所以找这样的理由。我条件不差,现在每月工资一万,还有各种补贴,我们可以一年出国旅游一次....而且,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倾心于你。” “靳小姐”淡定地喝着咖啡,任凭对面男人喋喋不休,最后只是说出一句:“可我喜欢女人。” “不可能?!你骗我的对不对?我真的喜欢你,因为知道对象是你,才答应这次相亲...而且你又没有对象,你怎么知道自己是喜欢女人的?你只是没有试过和男人在一起!” 西装男的语气时而癫狂,时而沮丧,时而愤怒,看起来有些神经质。 而我的思绪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一见钟情的美女姐姐喜欢女人。 心里炸开了烟花。 我决定把这束烟花变成炸弹,趁火打劫。 对着手机屏幕整理了下头发,确定今天的妆容足够精致足够完美后,我站起身,走到美女姐姐旁边,佯装惊讶地说:“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说周末有事不能陪我约会,就是来和男人相亲?!” 西装男的脸上交替出现多种表情,而“靳小姐”神色未变,自然地说:“不是因为这件事不和你约会,是我今天下午就要出差,过几天才能回来。” “等出差回来了就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温柔,刚才冷冽的神色也缓和了不少。 就像我真的是她的恋人一样。 恍惚间,我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那你不许再相亲了。给我拒绝这个西装男。”我指着那个男人说道。 “好,都听小乖的。”她抬头对我说。 好温柔,但小乖是什么鬼? 说完她就转头,对男人说:“如你所见,我有恋人了,所以我们就这样吧,你也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最后的结果是男人捏着拳头走了,走之前还把钱付了。 我甚至有点感动。 同为拒绝,当我对前女友说“如你所见,我就是这样的人,改不了,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的时候,得到的是一巴掌和昂贵的账单。 男人走后,美女也拎起包走了。 闹剧结束,我又开始无聊地坐回原位,等人给我转钱。 美女走了几步,突然回头,说:“你不走吗?”一边说边朝我走来。 “额.....我暂时不走。”没钱结账,有点尴尬。 “嗯.......”她做出思考的样子,说:“是没有结账吗?” “........” “我来付吧,就当感谢你。” 我有点不好意思,但她已经向前台走去,我只好像只流浪狗一样跟在她后面。 走到店外。 “下雨了,我开车送你回家吧。你家在哪里?”她拿出车钥匙,对我说。 一切就是这样开始的。当时的我以为自己抓住了猫咪的尾巴,后来才发现跟随我出来的是一只老虎,它像追捕猎物一般狩猎我,想要撕碎我的身体。 玫瑰花与姐姐 换座位了,新坐位是班委们选的。 同桌是从高中开始到现在就没说过几句话的阴郁女,她孤僻而且脾气差,班上的人都不怎么喜欢她。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坐在她旁边。 他们也不喜欢我。 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知道了我喜欢女人,还是个玩弄别人感情的人渣。 于是破烂的事实在他们嘴里被缝缝补补,我就变成了跟各种男男女女搞得不清不楚的混蛋。 放学回家发现没带钥匙,于是我又折回学校,在教室门口听到坐我后排的几个人在讨论,讨论的对象是我。 “我倒要看看陆宜和郁倩谁先搞疯谁。” “陆宜也不喜欢郁倩那个心机婊吧。” “陆宜脾气本来就差,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不知道一天到晚在拽什么。” “郁倩也不喜欢陆宜吧,今天换座位看她一副嫌弃的样子。” 我走进教室,拿了钥匙就往外走。 一群傻逼。 明天是星期天,没课,我准备昏睡一天,到晚上再写作业。但尹莲打电话说她明天要回来。 “想我了吗?”她轻佻明媚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并不。” “嗯,我也想你。” “..........” 刚起床就听到浴室传来水声,我推开房间门,正好看到尹莲裹着浴巾从白色的水雾中走出,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肩上。茶几上放着烟盒和一束鲜花,很尹莲的搭配。 她在我旁边坐下,手里夹着烟。 “最近学习怎么样?跟得上吗?” “一般吧。” “那有交新女朋友吗?” “没有。” 事实上,在跟靳祈分手后,我就没再谈恋爱,靳祈留下的阴影一直笼罩着我。 当然,这些尹莲都不知道,她对我前女友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扇我耳光的女人上。因为那天的约会定在高级餐厅,所以我猜想可能有什么正式的事情,于是盛装打扮了一番,衣服是尹莲给我选的,妆也是她给我化的,她甚至还在路上给我买了一束玫瑰花让我带上,我高高兴兴上了路,准备和女友美美约会,结果等到了脸色阴沉的女友——她发现了我在和她交往的同时还和别的女人睡觉这件事。 那天回到家,尹莲笑着问我约会开不开心,本来无所谓的我突然之间感到委屈与难过,我走到尹莲面前蹲下,把头埋在她的腿上,哭得泣不成声。我说她扇了我一巴掌,还把花扔了。 “姐,我只有你了.....”我带着哭腔含糊不清地说,不知道她听清楚没有。 她用手抚摸我的头发,说没关系,没关系,她在这里。 那时我想,我只有尹莲了,只有她真心实意地接受这个腐烂的我,那么坦然地,理所当然地关心我,爱惜我,尽管我并不值得她这样做。 现在回想起那天,我依然不会感到难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甚至是充实的一天,主要是因为我搅乱了靳祈的相亲。 但我至今仍然想要捡起那束被扔进垃圾桶里的玫瑰花。 同桌与安全感 尹莲是我的姐姐,我们是重组家庭。她爸和我妈结婚的时候我才十四岁,尹莲十七岁。妈妈说她是个很优秀的孩子,优秀,漂亮,有礼貌。 我第一次见到她就好喜欢她,她满足我幼年的孤独时间里对姐姐的所有幻想。那时妈妈总是不在家,我常常在黑夜里幻想着一个不同于我那些疯狗朋友的,成熟稳重的姐姐。 然后尹莲出现了。 搬去她家的第一天,她给我准备了兔子拖鞋,把我的房间装扮成浅蓝色,还给我切芒果吃。 我对芒果过敏,可是面对姐姐温柔的眼神,我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少吃一点应该没事吧。 结果我被送进了医院。 尹莲高三的时候,在离学校很近的地方租房子住。我和她一起住。 她的朋友经常会来这里找她,一个留着短发的,帅气的女生。 一切都很好,如果我没有在她生日的时候为了给她惊喜在夜里偷偷进她房间的话。 我提着蛋糕和礼物,偷偷打开她的房间门。昏暗的房间里散发出烟味,两具赤/裸的身体交缠在一起。 “啪嗒”。 手里的蛋糕落到地上。 灯被瞬间打开,尹莲的声音传来:“小郁?” “小郁。”有人在我耳边吹气。 “我走了。”关门的声音想起,一切重归于寂静。 我睡到很晚才起来。 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好,吃掉尹莲做的晚饭,盯着一点没碰的作业发呆。 又是一个难熬的周一。第一节数学课,我困得要死,不断地睡去,醒来,又睡去,又醒来。陆宜更夸张,直接趴在桌子上,睡得不省人事。 下课,睡。 第二节课,接着睡。 下课,睡。 第三节课,接着睡。 下课,被人找了。 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男的“帮忙”表白了。他说他兄弟喜欢我,但怂,不敢自己来说。我说滚。 然后回教室准备睡个回笼觉。 结果那个野男直接跟着我进了教室,在我位置旁边继续说他一表人才才华横溢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兄弟,我说滚你爹的关我屁事。话虽这么说,我对他喋喋不休的态度其实无可奈何,他一看就是那种混子,疯狗一样的,被惹到就会咬人。 直到我那原本趴在桌上睡觉的同桌突然站起来,一只手揪住他的衣领,另一只手指着他的鼻子,脸色不善地说:“她让你滚你听不见吗?” 野男看着陆宜,眼神由震惊转向凶狠,“你谁啊?关你屁事。” 陆宜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表情越来越不耐烦,“一普男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她说。 “你!!!” 上课铃及时想起,他丢下一句“你给我等着”就走了。 第四节课依然心不在焉,我在草稿本上无意识地画圈圈,拿起笔又放下,最后还是给陆宜扔了个纸条。 “刚才为啥帮我?” “没帮你。是你们吵到我睡觉了。” 她又在纸条背面写:而且你现在也吵着我听课了。 “对不起,谢谢你。”我在字旁画了个下跪的火柴人。 陆宜没再回我。 我无聊,又开始胡思乱想:“那个男的找你麻烦怎么办?” “你好烦。” 哦。可我真的好无聊?。 不想听课,英语课有啥好听的。 我倚在墙壁上,打量起陆宜来。她的五官很立体,清瘦,高挑,就是黑眼圈很重,加上眼白多,看起来有点凶。 好攻一张脸。 我自认客观地评价道。 下课铃一响,我马上在陆宜睡觉之前叫住她。“他来找你麻烦怎么办?” “谁啊?” 这么快就忘了?! “额....就是之前下课那个....” “哦。” “你想怎么办?”我继续问。 “无所谓吧,大不了就是被打一顿。”陆宜很平静地说。 “啊???!” 我自认为我们已经很熟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打。而且这么漂亮又攻气十足的一张脸,怎么能被打破相呢? “陆宜,”我郑重其事地对她说,“放学跟我一起走吧。” 陆宜正在收拾东西,听到我说的话立刻抬头,惊恐地看着我:“为什么?我不要。” “那个男的会来报复你的,我了解他们那种人。”我认真地说。 “不要。”陆宜仍然拒绝。 最后我还是跟她一起走了。 “你好烦。”陆宜忍无可忍地说。 “为了你的安全。” “你在我就安全了?” “他那个傻叉兄弟喜欢我嘛,怎么说你跟我在一起也更有保障。” 经过一条窄巷的时候,我们被堵了。几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混混出现在我们面前。靠谱的我下意识躲到了陆宜身后,但陆宜却向前走了一步,还把书包摘下扔在旁边。 “你就是骂陈伟的那个女的???你他.......” 小混混台词还没说完,就被陆宜一脚踹飞。 我:“........?” 五分钟,陆宜解决了所有人。小混混们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陆宜坐在一个混混背上,大口地喝水。 我:“........你不是说被打一顿吗?” 陆宜:“是啊,他被打一顿啊。” 我:“........”行吧。 我走到一个染红毛的混混面前蹲下,问:“谁让你来打我们的?” 红毛瞪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朝他两腿之间的位置抬起脚,做出要踩下去的样子,他马上说:“是陈伟啊,你们不是知道的吗?” 我又问了他一些问题,问完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有陆宜在旁边,感觉自己底气特足,就好像这些人都是我打的一样。 虽然并不是。 蛋糕,跟踪 “小郁,做吗?”尹莲吃掉落在地上的蛋糕,舔着嘴角的奶油问我。 她跪坐在地板上,只穿了一条内裤,头发披散在肩上,黑与白的对比触目惊心。 “什么意思?”我问她。 “你知道的,就像刚才你看到的那样。” 就像我看到的那样。 属于姐姐的一切被完全打破,优秀的,美丽的,永远温柔优雅有礼貌的姐姐,坐在地板上抽烟,在黑暗里和女人做/爱 脏话,烟灰,性。 “你不喜欢姐姐吗?” 她直视我,我扭头,躲过她的眼睛,身体,脸,胸部,小腹,手指,她的一切赤裸。 我们在混乱的意识里做/爱,地板,床,贴合的身体,呼吸,关于尹莲的一切。 我应该早点吻她的,这样就会发现藏在她嘴里积压的烟草味。我用湿漉漉的手搅弄她的舌头,亲吻她的眼睛,脖子,双腿之间。 我在做什么呢?我在和法律上的姐姐做爱,即使我不懂得爱。于是规则被性的混乱打破。 如果时间再往后延伸,我会在亲吻她之前说我爱你。可我被困在上锁的房间里,只配有混淆的爱与性。 “所以你为什么今天也要和我一起走?”陆宜面无表情地看着跟在她后边的我。 “昨天偶然发现我们顺路嘛。” “我们又不熟。” “我们可是患难之交。” “你好烦。”陆宜叹了口气。 其实是因为我害怕被靳祈堵,她似乎总能准确地找到我。和陆宜一起走,她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 我们在十字路口道别,然后向相反方向走去。 我在家门口碰到了靳祈。 对于她如何准确地找到我家,我完全没兴趣知道。 靳祈,我的前女友,跟踪狂。 “小乖,我好想你。” “我不想你。” 我讨厌遇到靳祈,更深一层来说是害怕。靳祈像癌一样在我的身体里无限增殖,击溃我控制我,把我变成她的人形玩具。 我们刚分手的一段时间,她给我买了一条昂贵的裙子,让我穿给她看,她说这是她的最后一个请求,我说好。 我穿着那条裙子来到学校,关系还不错的同桌说我穿这条裙子真好看。 她说:“像精致的洋娃娃一样。” 于是我用剪刀把那条裙子剪了。 “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对靳祈说。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她说,“刚才那个人是你的新女友吗?” “是。” “和她在一起开心吗?” “开心。” “那就好。”她拍拍我的头,然后走了。 恐惧却从被她的手触碰到的地方开始,一点一点撑满我的身体。 “中午按时吃饭了吗?” “吃了。” “和同学玩得开心吗?” “开心。” “所以要说什么?” “谢谢主人。” “真乖。” 靳祈露出满意的微笑,轻轻拍了拍我的头,像在奖励听话的狗一样。 限时女友 陆宜把陈伟打了一顿,原因是陈伟对她竖中指。这确实是个很正当的理由。然后陆宜就被陈伟莫名其妙地威胁了,他让她等着,等着被退学。 “玩不起还乱咬人。”陆宜评价。 “所以你要怎么办呢?”我问。 “我不知道,随便吧。”陆宜无所谓地说。 说实话,陆宜的处境并不好,毕竟打人是更严重的事,对于找混混来堵我们这件事,没人能证明,他自己肯定死不承认。而打人这事有监控和证人。 毕竟,陆宜直接在楼道上摁着他打。 而且,这件破事已经被传成了陈伟和陆宜为我大打出手,让我俩臭名昭着的程度又升了一个档次。 “我可以帮你哦。”我说。 “怎么帮。”她问。 “总之我有办法啦。但是你要满足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唔....还没想好,等我想好再告诉你吧。” 总之,陆宜答应了。她确实是个讨厌麻烦的人,能把麻烦事交给别人解决总比自己解决要好。 我相信如果我不能解决麻烦,那陆宜就会把陈伟解决了。 晚上放学我找朋友要到了陈伟的微信,然后发了一段录音给他。 “不想被退学的话,去给陆宜道歉吧。”我说。 早上第一节课下课,我俩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突然陆宜被叫出去了,她回来的时候表情凌乱且懵逼。 “咋啦?”我保持侧着睡觉的姿势问她。 “陈伟给我道歉了......咬牙切齿的”她说,“你干什么了?” 我嘿嘿一笑,递给她一只耳机。 “.....谁让你来打我们的?” “是陈伟啊,你不是知道的吗?” “你怎么证明是陈伟让你们来的?他再怎么恨我们,也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吧?” “还真当他是什么好人了,怎么傻兮兮的啊你?你以为这种事情他做得少吗?你要证明?我一大堆证明,你要听吗?........” ............. 之后的内容已不必再听,陆宜摘下耳机,对我竖起大拇指。 “牛逼,所以你要提什么要求?” “嗯......”我贴近她的耳朵,她下意识地躲开,我看到她露出的耳朵尖有点红。 恶劣的想法从我的心脏里喷涌而出,形成不可理喻的语言。 “做我一个周的女朋友,怎么样?” “啊?!” 我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看,我直觉她不会拒绝我。那种直觉就像.......尹莲对我说“小郁,做吗?” “.....为什么?”她问。 我意识到这事有戏。 “你好看,这个理由够吗?” “好肤浅。” 她这么吐槽着,但脸却有点红。 “就这么定了哦。”我说。 “啊.....那就.....随便吧....那....我怎么叫你?”她舌头烫嘴一样说着话......却意外地纯情。以至于我有点欺负老实人的愧疚。 其实我只是无聊啦。陆宜脾气臭,却意外地有点好玩。 “你就叫我郁倩呗,或者.....女朋友?”我单手托腮,努力憋笑然后看她。 “额.......啊。”她放弃一般拿书盖住了脸。 “那我叫你什么呢?”我假装思考。 陆宜把书下移了一点,露出眼睛瞄我。 于是我表情严肃地靠近她,压低声音说:“我叫你老公怎么样?” “........随便你......”陆宜又用书盖住了脸。 居然该死的没有反驳...... 这种欺负陆宜的感觉很有趣,因为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一副对一切不屑一顾的表情。拽,看不起人,嘴臭,别人这样评价她。 现在她高傲的眼睛里充满了混乱,我很开心。 我们照常上课,因为心情好,我听课状态都变好了,一个上午精神满满,除了陆宜转笔转掉的声音时不时传来让我有点烦以外。 我保持着看黑板的姿势,朝她微微倾身,说:“女朋友,你能不能不要转笔了?” 我说话的过程中她笔又掉了一次。 “........哦。”她说。 终于安静了。我继续做笔记。 喜欢,喜欢,喜欢 狭窄闷热的厕所里,我坐在马桶盖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安晴雨,告诉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她摇头:“不后悔。”说完就在我面前跪下,掀开我的裙子,脱我的内裤。 “你会吗?”我玩味地打量起手指都在颤抖的她。 “......会。” “那你抖什么?” “.....太激动了....” 这个答案逗得我想笑,至于这样吗?我只是让她给我舔逼而已。 她的舌头贴了上来,一下一下舔着我,偶尔刮过敏感的地方,却又浅尝辄止。 “安晴雨......再进去一点.....”我按着她的头,有点难以忍受地说。 她于是舔得更加卖力,舌头在阴蒂上摩擦。 阴蒂头在她的吮吸下慢慢变硬。 “啊....啊.....要到了....”我的身体不自觉地抖动,用逼蹭她的嘴巴,牙齿,最后在她的舌尖上迎来高潮。 生理性的泪水止不住地流出,我喘着气,感受高潮后的余韵。 我低头看安晴雨,她抬起头与我对视,嘴唇上还挂着晶莹的液体。 “学姐.....我马上给你擦干净....” 她在说我喷出来的水。 “不用,”我说:“你给我舔干净吧。” 她的表情有点懵。 “不愿意?”我问。 她马上说:“没有。” “那就舔吧?” 我不理解一个人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做另一个人的奴隶,但这不妨碍我享受安晴雨的这份心甘情愿。她至今仍然是我的乐子,之一。 我现在最大的乐子是陆宜。 自从她变成所谓女朋友之后,就莫名其妙地变了一个人。虽然她依然每天摆着一副臭脸对我,骂我烦人,但针对的事情变了。 比如说,放学的时候,她会主动等我一起走,如果我收拾慢了,她就会摆出不耐烦的表情;走在路上的时候会把我的书包抢过去背,然后抱怨我书包重;加我微信但抱怨我每天发很多朋友圈;主动帮我交作业但吐槽我字丑....... 别人是打一巴掌然后给一颗糖,陆宜是给一颗糖发现自己亏了然后立刻补一巴掌。 我们组打扫卫生的那天下午我去开会了,于是陆宜把我的那份工作也做了,这件事遭到了我们组其他男男女女的议论。陆宜倒垃圾回来就听到他们在议论她和我,议论我们的关系。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反正陆宜差点顺手抄起垃圾桶砸他们,幸好被刚好回来的我拦住了。 “为什么要拦着我?”回去的路上,陆宜问我。 “不然等着你被处分?”我说。 “又不是没被处分过。”她说。 “他们说什么了?” “我们。”她言简意赅。 “我们?说你冤大头,被我赖上了?” 她没回话,算是默认了。 我说:“那你觉得呢?” 她偏过头,没看我,而是看向空荡荡的马路对面,说:“我其实挺喜欢你的....” “我也挺喜欢你的。”我说。 但我喜欢的事物真的很多。喜欢也会很快变为无感,最后让我厌烦。 秦湘在很早以前就说过她觉得我的喜欢很廉价,我说是的,然后朝她伸手,她低头吻我的手,然后把一沓钱放在我手心。 钞票厚实的感觉比一切表白都让人安心。 头发和醉鬼 秦湘是我的长期出轨对象,这个“长期”的长是指从前前女友开始,直到现在。她就是当年我被前前女友发现和别的女人睡觉这件事里的那个女人。虽然我至今任然想不通这件事究竟是这么被发现的。 相识是在一个聚会上,陌生的她喝醉了,摇摇晃晃向我走来,抱住我,让我别走。 她的朋友尴尬地告诉我她刚失恋,现在看到一个蓝发挑染的女人就觉得是她女朋友。 在她说话的时候,秦湘几次想用她醉醺醺的嘴唇亲我,被我无一例外地避开。 谁想和醉鬼接吻啊? 她看到我躲她,更紧地抱住我,从包里胡乱抓出一堆钱放在我手上,说:“所有钱.....都给你......别走了......” 我看着手里的钱,再看着她朋友。 她朋友无奈地叹了口气,示意我把钱收下,“她的酒店就在隔壁,你带她过去吧,麻烦了。” 我带她回了酒店,她神志不清,但坚持要和我做爱。我说你先洗个澡吧,她说行,然后很听话地洗了个澡,乖乖躺在床上等着我洗澡出来。结果我出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于是疲惫的我也躺在她身边睡下了。 清晨感觉有东西在戳我的脸,我睁眼,看到她用手指在我脸上东戳西戳。 “你醒啦,”她说,一脸好奇地表情,“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喝断片了吗?” “好像是这样....所以昨晚发生了什么?” 我平躺,面朝天花板,平静地说:“昨晚你把我睡了。” “啊?!”她漂亮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所以你打算怎么补偿我?”我面不改色。 “额....要不....我让你睡回来?” “.........啧”我发出嫌弃的声音。 她笑起来,笑到用被子盖住脸,“你真当我喝断片了呀,鬼话张口就来。” 我:“...........” “但我还挺喜欢你的,郁倩。”她说。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疑惑。 她又笑了,“你是傻逼吗?谁假期来聚会还带校牌啊。”她说着,从地上的一堆衣服中拿出我的校牌。 “嘁,”我不屑地说,“你以为自己好得到哪儿去吗秦湘?” 这回轮到她疑惑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露出十级嘲讽的表情:“谁给钱把自己身份证都给出去了啊。” 昨天她抓的几张钱里,混了一张身份证,纯纯醉鬼的弱智行为。 总之,我们就这样认识了,我后来才知道她是个富二代。她总是以“我的头发让她想起前女友”为由和我做爱,每次做完都会给我一堆钱,这些钱仿佛在划清物质与情感的界限。 但当颜色脱落,蓝色的头发变成绿色,黄色,最终回到黑色,她依然在和我做爱。 至于我,我一直把她当做打工赚零花钱的地方。毕竟家境普通的我怎么着也不会和钱过不去,何况炮友人美技术好。 陆宜 陆宜是高一下期分班的时候去郁倩那个班的,被分到那个班的人都在努力地融入这个新的集体,但陆宜不想。她不想和别人建立亲密关系,和所有人都保持着不冷不热的距离。陆宜喜欢这种没有牵制的自由感觉,不需要在点餐的时候考虑别人想吃什么,不需要在外出玩耍时考虑别人的意见,不需要和别人保持步调一致,一起上学,一起放学。 陆宜喜欢这种选择权完全在自己手中的自由。她可以在写完作业后,骑着自行车到处溜达,或者去网吧通宵。 郁倩这个名字很随机地出现在她的记忆里,像每一个注定会被遗忘的同学一样。郁倩很漂亮,会说俏皮话,会笼络人心,像一个万人迷一样被大家喜欢。但是从某一天开始,她渐渐被所有人疏远,她的朋友们离她而去,她也变得和陆宜一样,和所有人保持不冷不热的距离。 郁倩仍然那么漂亮,但不再开朗,她很自然地变成冷漠的样子,就好像开朗只是她的一场表演。 某节体育课,她生病没去,趴在教室里休息。郁倩是体育课结束后最早回来的人,“有花露水吗?”郁倩走过来问她。 她把花露水递给郁倩,在胃部密密麻麻的疼痛中神情恍惚地看着郁倩把花露水涂在手臂,小腿,脖子。她白暂的皮肤上是被蚊虫叮咬的包,泛着显眼的红肿。陆宜的目光很自然地追随她手指停留的位置,直到郁倩把花露水放在她面前,“谢谢。”说完郁倩转身离开。 也许是疼痛混杂着劣质的香味麻痹了她的神经,郁倩给她留下了朦胧的感知,之后无数次的接触都在加深这种感知。 然后堆砌成朦胧的好感。 郁倩是个很坏的人,就像她听说的,她和追来的女生交往,出轨,无所谓地分手,然后又交往.....就像她无视自己的痛苦来借花露水,然后很自然地离开。 一个周很快过去,郁倩对陆宜说:“分手吧,时间到了。”郁倩是用一贯的轻松语气说的,还带了点开玩笑的语调在里面,很是愉快的感觉。简单得就像告诉她:“游乐园关门了,下次再来玩吧。” 陆宜说:“好。” “你怎么看起来这么难过啊,不会真的爱上我了吧。”开玩笑的语气。 “真伤心啦?要不要我安慰你呀?” “你才难过,谁会爱上你这种人。” 郁倩没再说话了,她别过头,开始做自己的事,但陆宜的余光瞥见她只是在纸上乱写乱画。 陆宜不可遏制地有点内疚,她想自己的话会不会说重了,尽管她知道郁倩是个恶劣的人。 网吧里混杂着烟味和敲击键盘的声音,陆宜带着帽子,手指在键盘上麻木地敲击。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恍惚间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和郁倩走在放学的路上,她的肩上背着郁倩的书包。郁倩的眼睛闪闪发光,映射出蓝天和高大的树木,她说我们分手吧,时间到了。陆宜听见自己说:“你就像一只恶鬼,轻易地摧毁别人一点点堆砌起来的感情,你真该死。” 说完她独自离开。 回到家时她发现郁倩的书包里渗出血液,她打开书包,血止不住地往外流,她伸出手向书包里探去,摸到温暖的器官,组织,内脏。然后她看见郁倩躺在血泊里,而自己的手正在剖开她的肚子。 她在血淋淋的双手中感到一阵眩晕,恍惚间好像又回到那个炎热的下午,胃痛,花露水,蚊虫叮咬。 从梦中醒来时陆宜的心脏还在狂跳。她走出网吧,在外面燥热的空气里深呼吸。几个打扮得花里胡哨的男人向她走来,“美女,去酒吧吗?” “不去。” “别急着拒绝嘛。”他们站在她身边,一个男人伸手想要揽住她。 “滚。”陆宜拍开他的手。 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心情也很欠佳。网吧里的空调吹得人头痛欲裂。 所以当一只手贴上她的脖子时,她直接把手的主人掀翻在地。夜是粘稠的黑色,陆宜混迹在黑夜里,迷茫地走回家去。 手机突然响了。 电话接通,郁倩说:“秦湘我这个周末有空了,要不就约星期天吧,酒店你定,钱到位就行。” “你打错电话了。” 梦 我和陆宜一整天没说话,因为那个尴尬的电话。昨晚写完作业之后多写了一会儿题,放下笔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我凭借懵逼的大脑给秦湘打电话,然后打错了。 打给了我亲爱的刚分手的前女友。 她说你打错电话了,然后就把电话挂了。我尴尬得额头冒汗,和秦湘约炮的念头瞬间烟消云散。就在这时电话再次响起,我立刻接通,说:“陆宜呀,你听我解释,刚才——” “陆宜是谁?”电话那头传来疑惑的声音。 是秦湘。 好想死... 秦湘说:“星期六怎么样啊,我们很久没见了吧,我开车来接你。” 我奄奄一息地说好。 夜晚我做噩梦了。梦见我和秦湘在我家做爱,门突然被撞开,陆宜提了一把菜刀进来,先一刀捅死了秦湘,然后又拿起血淋淋的刀向我走来,我跪在她面前,哭着说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玩你了。陆宜说没有以后了,然后一刀把我捅死了。 我像一个坏掉的容器,血液源源不断从我体内溢出,而我无法控制它的离去。 醒来的时候是凌晨四点,我全身被冷汗浸湿。去冲了个澡,我重新躺回床上。也许是回笼觉的缘故,我睡得很安心。我梦见靳祈,她把我的头枕在她的膝上,抚摸我的头发。我想听听她的声音,但她没有说话,安宁得像一场哑剧。 每当我感到害怕恐惧时,我就会想念靳祈,这是她留给我的诅咒。 所以今天变得很难熬,我无数次告诉自己这很正常,在上上周我和陆宜也是这样一句话不说。 这很正常,这很正常。 我又恢复了一个人的作息,放学独自回家,不会再有陆宜一样的傻逼一边嫌我慢一边等我。 一辆眼熟的车停在我面前,车窗下移,缓缓露出靳祈那张美得很标准的脸。 “好久不见啊小乖,你的小女朋友没和你一起走?”她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接着说:“我才出个差回来你们就分手了?” 我说关你屁事,说完就准备离开。 “上车,我送你回家。”靳祈说。 她的语气中带着理所当然的命令的感觉,我鬼使神差地上了她的车。 “怎么这么快就分手了?”她问。 “不想玩了,麻烦。” “我是你交往时间最长的女友对吗?” “那是因为我提分手你不同意。” 何止不同意,靳祈当时简直是气疯了。 “你跟我提分手?” “你跟我提分手?” “你跟我提分手?!” 她神经质般地,一遍又一遍地质问我。我有点被吓到了,说你先冷静。于是她接连做了很多次深呼吸,又恢复了平时温柔而矜持的样子,然后朝我摆出一个标准的微笑,说:“我冷静下来了。” 于是我松了口气,也朝她露出一个微笑。 然而下一秒,她扯着我的头发把我拽到浴室,开关打开,冰冷的水毫不留情地钻进我的眼睛,鼻子,嘴巴。我在冰冷中感到窒息与绝望。 再次醒来是在靳祈的卧室里,我精神恍惚,一时分不清东西南北,周围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我寻着声源看去,看见靳祈坐在床边看书,她带了一副眼镜,神情温和而惬意。 “你醒啦。”看见我呆滞的神情,她的眼中带了点笑意。 “你发烧了,昏睡了一天。” “你......”我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我可能真的烧糊涂了,完全没法把这个靳祈和那个扯我头发的疯女人联系在一起。 我甚至怀疑那是我发烧时做的梦。 “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水....渴....”她扶着我慢慢起身,拿起一杯水递给我。我一边喝水一边呆呆地望着她。 “烧傻了吗?怎么一直看着我?” 我摇摇头,还是看着她,想要分辨那个疯子是梦还是现实。 “我想起来走走。”我说。 她扶着我下床,我仍然有点头晕,所以走得很慢。绕过床和书桌,走出卧室,我在客厅停下了。 客厅里放了一个巨大的笼子,里边陈放着枕头,被子和一些书籍。 “小乖,”靳祈出现在我身后,“我仔细想想,你还只是个小孩,会做一些错事,有一些恶习,这是正常的。我会帮你纠正它们。” 我僵硬地转身,看见靳祈脸上摆放的标准的微笑,那笑容终于将她与那个疯子重合。 她拉着我走到笼子旁边,用钥匙打开笼子门,对我做出邀请的手势。 “进去吧,接下来是惩罚时间。” 靳祈老师的采访录 嗯?采访我,为什么呢? 啊....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我对自己的职业一直无感,但最近倒是有点喜欢上自己的生活了。 好事?(笑)确实发生了一些好事呢,我弄丢的小狗找回来了。 我不像喜欢小动物的人....为什么? 我很严肃吗.....(露出思考的表情) 我从小就想要一只狗狗,可是我的父母不允许我养宠物。毕竟,他们已经有宠物了,就是我。 我恨我的父母,所以我大学的时候逃跑了(轻笑),去了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城市,之后也一直在这个城市工作,也就是这里(指了指地下)。 我没有再回家了。就在最近一年,我完全断掉了和家人的联系。 因为他们逼我相亲,这个理由够吗? 这个问题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冒犯的。毕竟我已经脱离了那个家庭,现在它于我而言只是和我同时独立存在的两个个体而已。我的家庭并不富裕,母亲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她完全监视着我的生活(或许我现在遗传了这一点?她小声地,自言自语一般地说)。至于我的父亲,家庭对于他来说只是个泄愤的地方吧,他在外受到了屈辱一定会在家里报复回来。他在家庭里更像是我和妈妈的上级....这个家庭里我最恨他,恨他那得意洋洋的,高高在上的傲慢。(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是的,我违背了他们的意愿,所以他们断绝了我大学的生活费。我大学的费用几乎都是自己打工挣的。 很厉害吗?(笑) 印象深刻的事?那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在大学捡到了一条小狗,在大二的暑假。它瘦得皮包骨头,还瘸了一条腿。我下楼丢垃圾的时候它一直跟着我走,于是我把它带回我租的房子里。它很有精神,因为瘸了一条腿所以走路总是一摇一晃的,很可爱。它的活力似乎感染了我,我也变得精神起来。可是后来我把它弄丢了。在一个下雨的夜里,我回到家,打开门,它突然像疯了一样朝外跑去。我追逐它,追着它下楼,跑进大雨里。可是夜太黑,雨太大,我最后也没有找到它,它就这样消失了.....(她的语气中带着一点惆怅)我给它取名叫小乖,可是你看,它其实一点也不乖。 不,我并不难过,因为它回来了(有点神经质地笑)。她还是一点也不乖,喜欢到处乱跑,还和别的狗鬼混,但是她会在某天突然想起脖子上的项圈,然后顺着链子找到回家的路。我不会再把她弄丢了。(她坚定,甚至是虔诚地说) 结束了吗?好的(站起身)。我也该走了。今天采访的内容都是些琐事,应该没必要记录下来了吧(露出标准微笑)。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补录一个内容更有专业性的,大家都更愿意看到的采访。 和您聊天很开心,那么再见了(离开)。 相爱 “学姐,再多吃一点吧。你太瘦了。”安晴雨指了指我那只吃了一半年便当。 “饱了。”我说,然后准备回教室。 “对了,以后不用特意给我带便当了,我会好好吃晚饭的。”我拍拍她的头。 因为晚餐我会和陆宜一起吃。 “学姐,你又谈恋爱了吗?” “嗯....算也不算?”我说完就走了。 “小郁,”尹莲一边切菜一边问我:“最近怎么样?” “上课很认真,没打瞌睡。”我吃了一块火龙果,接着说:“以及,我和前女友复合了。” 菜刀突然被重重砸在菜板上,发出突兀的响声,尹莲动作僵硬地回头:“你说什么?” 我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说:“别惊讶,其实我当时只是脑门一热,莫名其妙地就说出了复合的话。” “但....我可能是有点喜欢她的....” 尹莲没有回话。只有菜刀撞击菜板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地响起。 “什么?!你这种人居然会和别人复合?!”酒吧的嘈杂声都没能遮住秦湘惊讶的声音。 “你小点声,”我略带嫌弃地说,“还有,什么叫‘你这种人’?” “卧——槽!太稀奇了!”她惊叹不已,“你上上个周不还嫌弃你前女友吗?” “你还好意思提啊。”我没好气地说。 上上个周我们在她家做爱,她非要在把我抠到快高潮的时候问我更喜欢她还是我的女朋友。 “你当时好可爱啊,都哭了,哭着说喜欢我讨厌女朋友。”秦湘笑着说。 随后她又好奇地问:“如果当时我一直不动你会怎么做?” 我翻了个白眼:“会甩你一巴掌然后下床走人。” “然后自己偷偷躲在厕所里抠?” “不,直接找个人帮我舔。又不是找不到。” “嘁。”秦湘撇了撇嘴,“这周末约吗?” “不。” “为什么?因为你的小女朋友?” “你就当是吧。” 我第10086次被迫和跟踪我的靳祈对话。 “你放过我吧。”我叹了口气。 “小乖,我只是来看看你而已,又没有做什么。” “没做什么?你要是没做什么,我就不会在我家门口跟你说话。” “那是因为你的小女朋友跟你一起回家啊,我就只能在你家门口等你。”她说,但她的语气在突然之间变冷:“你和那孩子复合了,为什么?” 她伸出手,抓住我的肩膀,强迫我和她对视:“小乖,你在改变对吗?因为她?” “你最近的生活已经简化成了家和学校,这是以前的你所讨厌的吧,你讨厌这样无聊的生活。就像你讨厌和一个人真正相爱,然后只拥有彼此。” “小乖,你没有忘记‘惩罚’吧。” 惩罚。 我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仿佛又回到那个黑色的笼子,镣铐,狗链。时间过去很久,我却依然被靳祈拽着链子在地上爬的感觉。 “看来真的过去太久了啊,久到你都忘了恐惧,开始真正和别人相爱了。” “郁倩,”靳祈叫了我的名字,“明天下午放学,一个人出来,进我的车。你知道的,我有很多你的过去,以及我亲手拍的艺术照。” “这些会出现在哪里呢?是永远留在我这里,还是有天出现在你女朋友,同学,或者老师,父母的手里?” 惩罚 “陆宜,今天我有事要先走。”我飞快地收拾好东西对陆宜说。 “那好吧,明天见。”她表情有点臭。 我笑了,“明天见。” 匆匆跑到校外。 “上车吧。”靳祈说。 我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位。 “手机给我。”她说。我乖乖交出手机,问她去哪里。 “我家。” 车一路疾行,天色渐暗,我的心从不安逐渐转向厌烦。是太久没来了吗?我记得靳祈家没有那么远。我想下车了。 好烦。 好烦。 没有手机,没有音乐,没有说话的声音,只有重复的无聊的风景和车轮碾压地面发出的噪音。 在我的焦躁里,车终于停下来了。 “你搬家了吗?”我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小区问她。 “新买的房子还在装修,现在暂时住在这里。”她边走边说,“这是我上大学的时候住的地方,当时这里很破败,住的几乎都是老人,没想到过去这么久,现在已经完全不同了。” “进去吧。”她打开门。 这里和靳祈之前的住处比起来小太多了,但还是和以前一样整洁,证明着主人的严谨与一丝不苟。 “现在,去洗澡。”她命令我。 我在她的带领下去到浴室,准备脱衣服,然而她也进来了,还顺手关上了浴室门。 我:“...???...” 我全身僵硬地泡在浴缸里,任由靳祈给我洗澡。她把眼镜摘下放在了一边,看起来少了几分凌厉。 纤长的手指抚过我的皮肤,抓住我的乳房搓揉。我看着那双色情的手,又抬头看了看靳祈面无表情的脸。 我:“.......” 洗完澡后我浑身赤裸地站在客厅里,任由靳祈在她的一堆不太友好的工具里挑挑选选。我想我完全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靳祈最后只是拿了一条狗链套在我脖子上,她自己执着绳子坐在椅子上,微微后仰,对我发出命令。 “跪下。” 我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爬过去,把桌子上的水喝了。” 我爬过去喝光那杯水。 “到我这里来。”她朝我招手。 我爬过去,靠着她,任由她用手捏我的后颈。之后她就没再说话。我抬头,发现她正在看我装在书包里的笔记本。表情很是正经。 可我却开始发热了。空调还是开着的,但我越来越热,身体也开始发软。 我意识到水里有催情的药。 我越来越难受,开始磨蹭双腿,可是那里依然很痒很热。我偷偷伸手去抠逼。刚放进去一个指节,靳祈就发现了,“别动。” 我抬头看她,她手里还拿着我的笔记本。 太煎熬了。我低头,看见我两腿之间的水已经流出来了,正顺着大腿往下流,有些甚至落在了地板上。 我简直受不了了,伸手去抱靳祈的腿,求她上我。 “小乖,你这样只会让我想打烂你的逼。”她话音一转,“狗狗是怎么撒娇的?” 我立刻翻身,露出肚子,双腿张开。 她站起身,抬脚踩在我逼上,我轻微摇晃着,用逼使劲蹭她的脚,努力让自己舒服。她把脚收回去,蹲下身,说:“小乖,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好贱啊。”说着伸出手,朝我的逼狠狠扇去,我感觉到火辣辣的痛,但她的手刚好扇过我敏感的地方,快感随着疼痛涌来。 “要去了...嗯啊...” 一小股水柱喷射而出,全部溅到了她手上。她把手伸到我嘴边,让我舔干净。 我伸出舌头,舔她的手心,又把每个指头含进嘴里舔,直到她从我嘴里抽出手指。 “我是谁?” “靳.....主人。” 答对了。靳祈把手指插进了我逼里,发出“噗哧”的水声。她用手指抠我的豆豆,还用指节顶它。阴蒂在她的手指下慢慢变硬,她对着那里又捏又揉,直到我又一次爽飞,像坏了一样喷出很多水。她把两只手指插进我的逼里搅弄,之后又塞了一根手指进去。 “啊啊...要坏掉了..靳祈..主人...要坏掉了。”下体传来肿胀感,我感觉自己简直要被她插坏了。我无意识地流下眼泪,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难受还是因为爽。 她用空的一只手去抓我的乳房,用力搓揉,还坏心眼地扯我的乳头。 我说痛,试图推开她的手,却被她反手甩了一巴掌。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靳祈抽出手,揪住我的头发,直视我的眼睛,像狩猎羔羊的狼。 “郁倩,你现在是我的玩具,玩具是没有自己的意识的。听到了吗?” “听.....到了..”我艰难地说。 “现在回答我,你是什么?”靳祈的眼睛像漩涡把我吞噬。 “我是玩具。” “说完整,谁的玩具?” “我是靳祈的玩具。” “很好。”她满意地拍拍我的头。 靳祈又坐回了椅子上,翘起二郎腿,身体微微后仰,“跪着。” 我跪在她面前。 “自慰给我看。”她俯视着我,说。 我感到羞耻,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她。 她姿势未变,似乎在等着我开始。 “犹豫什么?是在等着我给你录下来吗?” 我垂下头,看着自己蜷缩的手指,然后张开腿,把手指放进去。穴里还很湿润,我手指抽动时发出的水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尤其明显。 “嗯......哈....”我小声地呻吟,尽力压制自己的声音。 “叫出来。”靳祈命令。 “哈啊.....要到了....”我动作加快,手指在穴里进进出出,抠挖出的水丝牵连在大腿和手上。 “我是谁?”靳祈问。 “靳祈....主人....要高潮了....哈....嗯啊..” “郁倩是我的乖狗狗吗?” “是....主人的....乖狗狗....” “不是乖狗狗哦,郁倩是贱狗,天生的骚货。” “骚货.....啊.....到了!”我潮喷了,像坏掉的玩具一样剧烈颤抖着。 “怎么办呢?”郁倩的语气很苦恼,我抬起头,眼神迷离的看着她,有点反应不过来她在说什么。 她的表情染上恶劣,“骚货把我的地板弄脏了,怎么办呢?” “是不是要接受惩罚?”她抽出那条我曾经无比熟悉的鞭子。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我后退,然后手脚并用地想爬到离她远的地方,可是刚刚高潮完,我的身体还是软的,完全跑不动。她站起身,一步步朝我走来,用鞭子抽打我撅起的屁股。 “痛....” 她的鞭子扫过我的逼,灼烧一样的疼痛蔓延开来。但我的逼又喷出一小股水柱。 “很爽吗骚货?” “不是....” “被鞭子打都能高潮到喷水呢。” “没有....我没有....” 我的理智几乎被击溃,最终被靳祈吃干抹净,像被献祭的羔羊一样大张着腿仰躺在床上,放空自己,任由她抱我去浴室里清洗,上药。我浑身赤裸,在黑暗和疼痛里颤抖着伸出手找寻靳祈的温度,直到我的一只手指碰到她的身体,我像被指南针指引着方向一般靠近她,然后抱紧她,在她的怀里颤抖着流下恐惧的泪水。她轻轻拍着我的背,说没事了,没事了。 我终于在她的身体里找到了窒息般的安全感,然后我闭上眼,沉沉入睡。 未接来电 最近尹莲回来得很频繁,之前是一两周回来一次,现在却一周回来两三次。她的大学离家不太近,加上她经常很忙,所以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最近老是往家跑。她说是因为我要期末考试了,特意来监督我学习。 “这样阿姨也会比较满意。”她这样说。 我家的称呼很奇怪,她叫我妈阿姨,叫她爸就是爸,我叫她爸叔叔,叫我妈就是妈。我一直觉得这个称呼蛮怪的。之前有一次我被这个称谓弄混了,脑门一热叫了我妈一声阿姨,被我妈训了一晚上。尹莲因为这件事笑了我一年。 我妈和她爸工作都很忙,所以当早熟且靠谱的尹莲提出带我住在学校附近时,全家都很支持。现在现在想来,其实当时大家都各怀鬼胎。妈妈对我从小就是放养态度,我只是作为她的众多麻烦事之一存在;叔叔对我只是对邻居家小孩的态度,关心但不上心;至于尹莲,虽然她当时说的是“要高考了很紧张,想抓紧时间学习”,但她只是想更自在一点吧,不用在家里扮演完美姐姐。尹莲很优秀,她头脑聪明,学习自律。但她也有很多恶习,她喜欢抽烟鬼混还有和长得帅气的女生谈恋爱,零花钱也花得很快,很大一部分拿去支持喜欢的女团了,虽然她谎称零花钱拿去买网课和学习资料了。 尽管如此,尹莲在人前绝对是优雅成熟的完美人类。即使是她的同学或者女朋友也绝对不会相信尹莲在高考完的晚上只穿了一条内裤在家里乱蹦还抱着我狂亲,嘴里一直大喊着“解放了!”当时我只觉得世态炎凉,高中把我的完美姐姐迫害成了什么样子。 但尹莲似乎只在我面前这样。 只有我见过她做完爱后飞下床,赤裸着蹲在冰箱面前啃西瓜,只有我听到过她房间里传来的歇斯底里的歌声,她堆得越来越高的烟头,乱扔的纸团,那些见证我是最了解她的人。我见过她的优秀和混乱。 所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她感到陌生了呢?她频繁地回来,频繁地出现在我面前。 我在放学回到家后听到浴室里传来熟悉的水声——尹莲在洗澡,这是她的习惯。我甚至知道她会在出来之后去冰箱里找西瓜吃,然后把籽吐得到处都是,我就是这么熟悉她。所以为什么会感到陌生呢?是那个手机吗?嗡嗡震动的手机,在昏暗的房间里发出刺眼的光,手机上的名字也刺痛了我。 ——未接电话:安晴雨。 报应 放学的时候下了暴雨,我没带伞,和陆宜在雨里狂奔。我们的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我们在岔路口道别,各自奔跑回家。靳祈的车出现在我面前,她要开车送我回家,我说不要。她没再强求,只是从车窗递出来一把伞,然后开车走了。我笼罩在那把巨大的黑伞下,浑浑噩噩地回家。 我发烧了,尹莲拿了冰袋敷在我额头上,她的手指冰凉,我忍不住抓住她的手。我的意识混沌,堕入一个又一个噩梦。偶尔清醒的时候,我似乎听到尹莲的说话声。 “小郁,这是报应吗?你不爱我了,这是报应吗?”她反反复复地,神经质一般地说,仿佛在诉说着某个咒语。 这是报应吗? 这是报应吗? 那我的报应在哪里等着我呢?在梦里的离奇死亡里?在漆黑的笼子里?在未接来电里?还是隐藏在黑暗里,等待着将我一口吞掉。 暴雨结束的那天,我的期末考试也结束了。天空依然是阴沉沉的,像我无处寄托的沉重不安。假期会很短暂,因为要高叁下期了,补习或者提前开学无可避免。 我告诉陆宜我要监督她假期学习的,她表情坚定地说好,然而我自己却在无所事事地玩耍。我只是单纯想借此经常给她打电话而已。 可是有天她的电话打不通了。 我躺在沙发上,重拨,被挂断,重拨,被挂断,重拨,被挂断。 就这样直到第七次,她终于接电话了。 她说你别打了,我们分手吧。我问为什么。她说还有一学期就要高考了,好好学习吧。我说你放屁,你明明上课都在睡觉,怎么好意思说这。 她沉默了几秒,说:“你喜欢你姐姐对吧?” 我说不对。 她说她知道了很多事情,关于我的。 我当然知道我的事情有多糟心。 “你知道的,我没法讨厌你,可我也没法不去想那些事情。你让我觉得恶心,可我....可我总是没法讨厌你。” “总之....分手吧。” 是什么事情,那些事情,谁告诉她的,关于什么.....脑袋要爆炸了,我只能想起一个人。靳祈。 找到已经拉黑了的靳祈的电话,我打过去,控制不住歇斯底里地质问她。 “我已经按你说的去做了吧?!为什么要把那些东西给她看!” 靳祈很平静,她的语气甚至带着笑意:“这就分手了?你看啊小乖,她还是没有我爱你的。只有我能接受你的一切不是吗?” “好了小乖,不要胡闹了,我还要开会。以及,我很高兴你主动给我打电话。” 她挂了。在电话挂断的声音里,我的大脑似乎在瞬间被某些片段击中。 姐姐?喜欢姐姐?靳祈绝对不知道我喜欢过尹莲。知道我喜欢过尹莲的只有我,或许还有....尹莲本人。她又不是笨蛋,怎么会一直察觉不到呢?还有....那个电话。 我的心中又下起了暴雨。 电话响了,陌生来电。我麻木地接起。 “喂?” “郁倩,我是秦湘。来见我一面吧....最后一面。” “你换电话了?还有,最后一面?” “我成绩太烂啦,大学读不下去,我爸妈准备送我出国。我可能....会在国外呆很久啦。” 窒息 秦湘现在住在郊区的一个小别墅里,我正打车到那里去。她突然要离开才使我想起我们已经相识了很久,她大我一岁,比我高一个年级。我们在不同的学校读书。最开始认识的时候她经常跑来我学校找我,骑着自行车,在我学校外闲逛,等我放学,直到我告诉她这样很烦她才停止。我一直以为她们学校放学比我们学校早,后来才知道放学时间一样,只是秦湘一般会翘掉最后一节课而已。 有时我会很羡慕她,她像一只自由的鸟,无拘无束地在天空飞翔,有强大的家族支撑着她胡闹鬼混,她永远不会下坠,无论怎样都会迎来happyending。 我也是一只自由的鸟,没人管我,要求我,期待我。只是我知道飞翔的方向是向下的。 到了。 我下车,去到秦湘的家里。她看到我,露出一个不太像她的笑容,生硬而勉强。 “真不想出国啊。”我俩躺在沙发上,她说。 “知足吧,我想出国还出不去呢。” “我就想当个废物,一辈子活在熟悉的地方,活在舒适区里。可就是因为我太废物了,才会被送出国。” “去哪里?” “暂时还不知道。我可能会在假期的某天突然知道,然后办好所有手续离开。” “哦。” “你有没有一丁点难过?”她问我。 我仔细想了想,说:“有一点吧。” “我们好像认识很久了。”不知道是谁说的这句话。 长久的寂静后,她说:“郁倩,其实你知道我喜欢你吧。”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嗯。” “你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吗?” “不知道,一见钟情?” 秦湘表情复杂地看着我:“......虽然你很好看,但是也不至于这样。” “是有次我在家开淫趴,结束之后几乎所有人都走了,而当时你居然蹲在地上收拾酒瓶和烟头。” “我当时喝多了,脑子不正常,以为自己在家里......”我有点尴尬。 “我知道你喝多了。你像猫一样,一会儿趴在地上,一会儿跳到沙发上,还在桌上走来走去。....当时看到你趴在地上捡烟头的时候,我好想把嘴里的烟扔在你脸上。” “........” “郁倩啊,来做爱吧。” 我不太想做爱,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我的大脑还处于一片混乱。可是秦湘已经起身,跨坐在我身上。和往常不一样的是,她没有脱掉我的衣服,而是用双手附上了我的脖子,然后用力收紧。我被吓到了,想要挣扎,可是她死死地压在我身上让我动弹不得。空气一点点流失,我挣扎的动作变轻了,双手终于无力地垂下。大脑像死机了一样一片空白。就这样死掉吗?随便怎么死掉吧。 可是秦湘突然松手了。空气毫不留情地涌入,我拼命呼吸,伴随着耳边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郁倩,好想今天杀死你,把你装进我的行李箱里带走。” “.......”我拼命呼吸,都没有余力说话。 她突然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条极粗的绳子,然后把我翻了个面后坐在我身上,开始捆绑我。 我最终被她绑成了双手抱膝的蜷缩姿势。她把我扔在沙发上,哼着歌走进一个房间里不知道做什么。把我的咒骂声拒之门外。 过了一会儿,秦湘出来了。她似乎心情极好,脸上的笑容也不再生硬。可我看见她拿出来的东西简直想晕过去——她推了一个很大的行李箱出来。 “哗啦”。行李箱在我面前被打开,我像一个物品一样被拖进行李箱里。拉链拉上,我被关进这狭小的空间里。 黑暗,狭窄,呼吸困难。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是“哗啦”一声,行李箱被打开,秦湘的脸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真的刚刚好,简直是专门为你打造的。可是我还是没法把你带出国啊....”她说着,把我从行李箱里抱出来,解开手脚相连部分的绳子,然后拽着我往某个方向走去。 我是个很容易就会放弃抵抗的人,现在已经完全麻木了。 我被拖拽着左绕右绕,最终顺着楼梯来到她的地下室。 “郁倩,我好像真的是个混蛋。” 尹莲 尹莲和安晴雨约在一家日料店见面。下午人很少,有的店员还在小憩。尹莲点了一个普通的招牌套餐。 “多少钱?我转你。”安晴雨说。 “不用了,你还没成年,我来付钱就好。”尹莲说,“说正事吧。” “陆宜什么反应?” “陆宜提分手了。”安晴雨回答,清澈的眼眸中带着笑意。 尹莲表情未变,“录音给我。” 安晴雨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录音转发给了她。 听录音的时候,尹莲的神情一直很平静。她平静地听完,平静地摘下耳机,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小郁真的很喜欢陆宜呀....” “无所谓,她们不会再在一起了。”安晴雨说,“以及....还有一通电话让我很在意...” 尹莲重新戴上耳机,听着录音里郁倩和一个陌生女人的谈话,微微皱眉。 她的声音里带了一点不快:“我不记得郁倩和这样的人交往过。” “谁知道?学姐的社交圈子总是那么混乱。”安晴雨无奈地说。 “她有郁倩的什么把柄,她又做了什么?”尹莲感到有些混乱,她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样一步一步走向失控的。 尹莲十七岁的时候,父亲再婚了。父亲告诉她关于继母和她女儿的一切,小到那个十四岁女孩儿对芒果过敏之类的事。父亲对于这些事总是很擅长,他用无微不至的关心掩盖实际的冷漠。尹莲和他如出一辙。那对母女很快搬来,尹莲讨厌她们像寄生一样生活在自己家里,但她习惯把一切都办妥帖。清理好的房间,新买的拖鞋.....尹莲站在父亲身边,笑着迎接她们的到来。继母很美,那个小女孩长得和继母很像,只是很瘦弱,拘束地站在门口。尹莲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她笑着拉起妹妹的手,另一只手提着她的小行李箱,把她带到打理好的房间里。 “房间好看吗小朋友?我弄的哦。” “好看。”女孩很认真地回答,紧紧攥着她的手。 “你叫郁倩对吧?” “嗯。” “要不要吃水果?我给你切。” “好...”女孩的表情懵懵的,一直盯着她看。 尹莲打开冰箱,在一堆水果里挑出了芒果。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想看会发生什么。芒果过敏的郁倩会吃吗?还是会拒绝?她这么想着,心情极好地切芒果。 郁倩的表情很复杂,她一会儿看芒果,一会儿看尹莲。尹莲很努力才控制自己不笑出声,郁倩这个可怜的表情真是好笑到爆。好笑到她想把芒果扔了躺在地上大笑。最后郁倩对她挤出一个笑容,吃了一小块芒果。她吃得很慢,像在吃毒药一样。尹莲的好心情达到了顶峰。当然,事后她被父亲私下里警告了。 郁倩很喜欢她,她看得出来。她像一个拙劣的演员,而郁倩像个愚蠢的观众一样总是为她拍手叫好,这让尹莲很愉快。 高叁的时候尹莲决定搬出去住。因为烟瘾变重了,在家里总有一天会被发现,而且她交了个高二的小女朋友,长得很帅,尹莲很喜欢,恨不得天天和她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她说高叁压力太大了,想搬出去,父亲和阿姨都同意。只有郁倩表现得不开心,她坐在尹莲旁边,头埋得很低,假装在认真吃饭。但尹莲知道她在哭。尹莲的心情有点复杂。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提议让郁倩和自己一起住了。 一切都很正常,直到郁倩推开那扇门。房间很黑,但她还是看到了郁倩惊恐的眼睛。就像芒果一样,她只是想知道会发生什么。郁倩会拒绝吗?还是会接受呢?郁倩又露出了那样可怜的表情,尹莲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直到郁倩说做,然后小心翼翼地吻她。 芒果过敏会很快消退,但郁倩爱上她了,她很轻易地看出。郁倩赌气一般和形形色色的人谈恋爱,执着地告诉她自己的每段恋情。她喜欢看郁倩假装不经意地向她诉说自己多么喜欢女朋友,然后在她表示认可之后气得咬牙切齿。尹莲觉得这很好笑。这种仪式像一条绳子系在郁倩的脖子上,而绳的另一端在她手上。直到郁倩真正长大,真正变成了一个坏心眼的人,开始享受每一段恋情里对方对她的迷恋。郁倩很轻易地发现自己容易被人迷恋,她的美丽,脆弱,天真,神秘,以及若即若离的暧昧,让她在黑暗的舞台上粉墨登场。她不再对尹莲说自己有多喜欢女朋友,而是说女朋友有多迷恋她。 咬牙切齿的人变成了尹莲。 直到她在某次回家时遇到站在她家门口开锁的安晴雨。 “小郁最近经常一个女孩做爱哦。” “是吗?学姐现在的女朋友很喜欢她吧。” 两人相视一笑。 精致妆容,玫瑰花,餐厅,出轨,巴掌。 地下室 地下室很暗,我被厚重的镣铐锁住,在这里度过不知道过了多久的生活。秦湘会定期过来,给我送水和食物。我渐渐失去了时间的感觉,有时我沉沉睡去,在头痛欲裂与茫然感中醒来。 我先是失去了时间,然后失去了思维。黑暗让我的大脑变得混沌。有天我醒来,秦湘就蹲在我面前,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她说郁倩,你的眼神已经变得好黯淡。 我听到她的声音就流泪了,我太久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了,我也太久没有说话了。我尝试张口说话,却被唇舌配合的陌生感所堵塞。就这样无声地张了几次嘴,我终于开口说话,声音嘶哑得像要死掉一样。我在这里呆了多久,我问。 却发现秦湘早就走掉了。 再一次听到她的声音时我没管她说了什么就直接问她,我在这里呆了多久。她说三天。三天,我哭了,哭得喘不过气。才三天,我难熬得像过了一生。她靠近我,似乎想要安抚我,我捂着脸说你别碰我,你要多久才放我走。 “我不知道。”秦湘的声音里带着茫然。 “在我走之前,我肯定会放你走的。”她试图安抚我。 “求你了。”我伸手触碰到她,然后用力拥抱她,“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求你了放我走吧,求求你放我走好不好?” 她说不行,不行的。 我的愤怒在那一刻上涌,我把她推倒在地,她没有反抗,任由我坐在她身上打她,拳头如雨点,灾难般地落在她的脸上,肚子上,手臂上。她像死人一样一动不动。最后我掐住她的脖子,像她掐住我一样,死死地,不留余地地,试图杀死她。直到我惊醒一般松开手,逃难一样离开她的身体。她剧烈地喘气,直到呼吸逐渐平稳。她说,我会在国外死掉,死于一场暴乱,一场枪击,一场踩踏事故,任何一场意外。 “因为我哥害怕我,恨我。”她伸出手,勾住我的手指。“自由的飞鸟在天空盘旋太久,总有一天会被猎人打下来。” 我问为什么。尽管我并不好奇,我只是想要说话,交流。 “因为他们发现我不是笨蛋啦,他们想吃掉我的那份蛋糕。” “郁倩,你想要自由吗?我也想要自由,想要不被监视地飞翔。可是我跑不掉的。”她的声音越来越遥远,我意识到她要再次离开了,我再次被黑夜包围。 “咚”的一声巨响,秦湘倒在地上,惨白的光毫不留情地撕开黑暗,照在我的脸上。我下意识闭眼,听到高跟鞋叩击地面的规律声音。 “小乖,不是早就让你和她断绝关系了吗?我的话你是一句没听啊。” 正确答案是 在靳祈的车上。 车慢悠悠地行驶着,靳祈轻声哼着歌,一副心情极好的样子。而副驾驶位置上却坐了一个表情很臭的人,宽大的黑色卫衣,左耳的一排耳钉,是陆宜。 我的大脑还处于昏沉沉的状态,眼前的画面太有冲击性,我呆了很久都没反应过来。 “什么情况?”我开口,声音和陆宜重合在一起。我俩对视了一眼,又各自移开眼神。靳祈没再哼歌了,而是阴阳怪气地说:“还真是有默契啊。” 我:“..........” 陆宜:“.........” “小乖啊,是这样,”靳祈微笑着说:“我往你手机里打了二十八个电话你一个都没接,我很担心你,所以就通过定位来找你了。” 我正欲开口,陆宜突然把手机丢给我,说:“我打了二十九个电话。” 我打开手机,果然是一连串的未接电话。 “然后,”靳祈接着说,“你的前女友给我发邮件质问我,关于你的去向。于是....” 于是两人联系上了,见面之后,从零碎的信息里拼凑出了一个事实——秦湘带走了我。 “于是你深藏不露的前女友直接把那个老别墅的门撬开,把你可怕的炮友打晕过去。而我....就来接你了。不过地下室的隔音效果真好啊,我们就这么走进来都没被察觉。还是说...你们在做什么更激烈的事情,没空察觉呢?” 我没回话,气氛突然变得生冷。直到陆宜说:“好了,她在地下室呆了那么久,你别这样对她。” 靳祈“啧”了一声。 “好了小乖,要到了。做选择吧,是要回你家,还是回秦湘的别墅,还是去我家。” “也可以来我家。”陆宜补充。 我说:“当然是回我家。” “你确定?”靳祈说,“你觉得你亲爱的姐姐比我,或者秦湘好到哪去?” “你真的想面对她吗?” “承认吧小乖,其实跟我在一起你才更轻松,不用去思考多余的事情,可以自由地宣泄情绪,我可以给你处理一切。”靳祈说。 “郁倩,你也可以住我家。我假期一个人住。”陆宜说。 我哪儿都不想去。 我大概猜到了尹莲做了什么,我不想和她对质;而与靳祈同居让我感到危险;陆宜已经知道了我的不堪,我做不到与她正常相处;至于秦湘,那就更不用说了..... 突然之间我想到了安晴雨,健康的,自律的,总想把我也变得健康的安晴雨....但那个未接电话像是一场大雾,一把刀,盘旋在我的脑袋上空。 我什么都看不懂。 最后我只能说:“回家吧,我要回家。” 但车并没有在我家附近停下,取而代之的是靳祈冰冷的声音:“回答错误。” 我在恍惚间看到靳祈和陆宜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车继续行驶在黄昏的公路上。 在笼子里 车停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车门被打开,靳祈让我下车。我谨慎地缩在后座没动,直到陆宜把我拽出来,靳祈拿出手铐将我锁住,然后我被拖着拽着进了那个陌生的房子。 “这是我新买的房子,怎么样小乖?”靳祈走在我前面。 “这房子看起来很无聊吧,你也可以改变想法去我家。”陆宜走在我后面。 我:“........” 客厅里有个熟悉的笼子,只是看起来比以前的更大了。我怔怔地看着那个铁笼。 “重新定制的,你暂时住在这里吧。”靳祈看着我说。 “我不要......” “不要也没用啊。”她们把我拖进笼子里,关门,上锁。我被一根根黑色的柱子隔断了自由。 “陆宜,你走吧。”靳祈说。 “别忘了你的承诺。”陆宜说。我眼睁睁看着陆宜离开我,离开这栋房子,眼睛里的光也一点点暗下去。 房子里就只有我和靳祈了。我死死地抓着柱子,发疯似的用头去撞它。 “停下。”靳祈说。她来到笼子前,蹲下,用手撑着脸,看着我。 “你是一束鲜花,毫无意义地盛开,引来蜜蜂和蝴蝶,也引来可怕的虫子啃食你。” 我蹲下,双手抱头,然后用手撕扯我的头发。痛苦让我的视线扭曲,眼前的一切都变成波浪的形状。 “然后你痛苦地尖叫,却没有办法驱散这些毒虫。你的痛苦散发出香味,于是虫子们一拥而上把你吞食。” 我躺下,在扭曲的图形和颜色里下坠,世界光怪陆离地盛开,一切物品的颜色都像喷出的颜料,溅得到处都是。 “郁倩,你看到了什么?” “波浪....大海....金色的....太阳.....”我的嘴里吐出含糊不清的东西。 “你喜欢大海吗小乖?”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而宁静,“大海永远美丽,永远神秘,它从远古走来,吞噬一切。” “大海会吞掉我的笼子吗?”我流下眼泪。 “现在,没人能把你从笼子里解救出来。” “我的姐姐会来救我的。” “然后把你关进另一个笼子。” “不会。尹莲不会这么做。” “叫尹莲吗?小乖,你喜欢她对吗?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悲吗?如果她没有给你建造笼子,你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正常女孩会在十五岁和姐姐做爱吗?她引诱你,玩弄你,在你解开笼子的锁时又恼羞成怒,告诉陆宜你的过去,毁掉你珍贵的正常的感情。” 我沉默,抓着头发的手渐渐松开,视线里的波浪线也慢慢被拉成直线,只有下坠感还在继续,或许这不是幻觉而是我的心脏将要脱离身体。 “她在给你建造笼子,你在笼子里可怜地乞求她的爱,而她在笼子外自由地生活,偶尔给你一点青睐让你自以为是,于是安心地待在她给你建造的笼子里。” “至少她不会真的把我关起来。”我仰头看着被黑色笼子分割开的天花板,“你,尹莲,秦湘,你们都一样。” “是的,我们都一样想拥有你,而你不喜欢任何人。你只会感到新鲜,感到有趣,又立刻感到无聊。你把喜欢你的人都当做玩具。” “可当我真心实意喜欢陆宜,你们就毁了我。还有,你和陆宜有什么承诺?” “承诺共享你。” 囚禁 “.....为什么?”我感到荒谬。 “因为她也想拥有你。” “你对她说了什么?她为什么会同意这样的承诺?” “小乖,你不应该问我做了什么,而应该问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让她得到你又失去你,反复无常。她的心理敏感又偏激,随时可能会被引爆,而你就是那颗不定时炸弹。” “.......” “好了小乖,快到吃饭的时间了,我去做饭。” “我还不饿。”我说,长久的坐车和在地下室的扭打让我一点食欲也没有。 “快到吃饭的时间了。”靳祈缓慢地重复了一次。 饭做好了,靳祈打开笼子门,把食物放在刚好够我拿到的位置,我在链子的拉扯感中麻木地取回食物开始进食。什么感觉都没有,什么味道都没有。 “好吃吗?”靳祈坐在笼子边看着我吃。 “好吃。”我机械地说。 吃完了,靳祈说:“休息一下,准备开始写作业吧。” 我麻木的神经在听到“作业”二字时动了一下。 “作业?” “你家没人,我拿你包里的钥匙去开门,把你作业拿走了。应该带全了吧,我问了陆宜你们的假期作业。” “.........” “我检查了一下你的作业情况。宝贝,放假到现在你是一个字都没写啊。” “.........”我翻了翻笼子里的书,果然,里边有我那厚厚的作业。 晚上的时候我靳祈把笔递给我,我开始写作业,靳祈在我笼子旁边办公。 我写了一会儿就开始烦躁。“给我手机。”我向靳祈伸手。 靳祈盯着电脑打字,看都没看我一眼,说:“今天的作业写完了再说。” “手机给我,我要看手机!靳祈!” 靳祈看了我一眼,转身从柜子里拿了一个口塞给我带上。 “.........” 我把书翻得哗哗响,以此宣泄我的不满。但靳祈理都没理我,仍然全神贯注地工作。我感到焦躁不安,我不能在一个地方长久地呆着,很无聊,很烦! “不想写作业的话,就做我的人偶,你做过的。选一个吧。” “.......”我老实了,开始安安静静地写作业。 作业时间结束,靳祈解开口塞,拿纸巾擦干净我嘴边的口水,让我做选择。选择刷物理题然后睡觉还是玩手机然后被调教。我选了玩手机。 手机被丢进笼子。最近没什么人给我发消息,只有安晴雨不时提醒我按时吃饭之类的,我一直懒得回,但在此情此景下看到这些消息是有些动容的,在这样无聊的让人焦躁的地方。 玩手机时间过去,我被靳祈抓进浴室清洗,她解开我的镣铐,耐心地清理我像在摆弄一个大型玩具。我不会反抗,因为打不过。我曾经尝试过反抗,用一个玻璃材质的护肤品瓶子往她头上砸,她当时流了血,鲜血顺着额头流下,流经她睁大的眼睛,她用那样不可置信的凶狠眼神看着我,仿佛恶鬼一般。然后她把我摁进浴缸里,我拼命挣扎,但无论我怎么挣扎都没有用,她力气很大。我当时绝望地想自己可能是第一个在浴缸里溺死的人。 清洗完,我重新戴上了镣铐。她开始给我试穿各种各样的衣服,封闭的,裸露的,日常的,小众的。我摆出各种姿势,任由她拍我的各种地方,努力咽下那种毛骨悚然的不适感。 她给我戴上乳夹,往我身体里塞跳蛋,档位被开到最大,没有提前润滑,我干涩的身体只能感受到异物侵入的疼痛。我趴跪在她脚边,抓着她的裤脚请求她停下。 “喜欢我放在你身体里的东西吗?” “不....”我哭着摇头。 “不对,你要说喜欢。” “....喜欢。” “对,你要喜欢我给你的痛苦。”靳祈揉了揉我的头发。 陆宜在我被关进笼子里的第三天回来了。当时我还在睡觉,迷迷糊糊间听到她们的争吵。陆宜的情绪似乎很激动,她在质问靳祈什么,而靳祈则很平静地回答。等我完全醒来时,她们已经在我笼子面前了。陆宜蹲在笼子前,正在开锁,而靳祈则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我们。门开了,我仍然缩在被子里看着她俩。陆宜连人带被子把我抱出去,抱到沙发上。我说你干什么,她没回答,低下头把我的手从被子里抓出来,看我手上的伤痕。其实我手上只有一些红痕和淤青,因为经常撞到笼子的边界而产生。但可能因为我整个人看起来就没多健康,所以这些痕迹显得触目惊心。比起这个,我屁股上的鞭痕才是真的痛,尽管上了药还是很难受,所以我经常趴着,或者躺在被子上。 我抬头看她,看她露出的耳朵,“你打了新的耳钉。” 陆宜愣了一下,随后说:“是。” “你想不想出去走一走。”她问。 “随便吧。”我说。我不想在热天出门,但更不想回笼子待着。陆宜带我出门,走到门口的时候靳祈叫住我们,递给陆宜一个连着绳子的项圈,陆宜瞪了靳祈一眼,直接拉着我走了。关门的时候我听见靳祈“啧”了一声。 我们在树荫下走着,踢路边的石子。 “你还好吗?”陆宜问。 “显然不好。没人愿意被关在笼子里,人渣也不愿意。” “你不是人渣。” “我辜负了你们的感情不是吗?所以你们理所当然地虐待我。” “.........” “我不喜欢地下室,也不喜欢笼子。没人会喜欢,老鼠也不会喜欢。” “你只想回家。” “是。” 致幻剂 “我放你回家,你会高兴一点吗?” “当然......”我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咚”的一声,突兀地响起在静谧的郊区。我转身,一辆大型摩托车出现在我面前,陆宜直接被摩托车撞倒在一边的草地上。头盔摘下,露出秦湘爽朗的笑容,“要不要跟我逃走啊郁倩,我不关你了,我们随便去哪里吧!” “好。”我鬼迷心窍地看着她眼睛里的飞鸟。 我有时候是喜欢秦湘的。喜欢她的钱,还有自由。她的脸上映衬出蓝天的颜色,飞鸟和电线杆,田野与河流交错纵横。 我紧紧抱着她,猛烈的风把我刮得生疼。 “我无路可走啦!”秦湘的声音经由狂风刮到我的耳朵里。 “我也无路可走啦!你们都想要报复我!”我迎着风大喊,在加速的摩托里全身紧绷。 车渐渐慢了下来,我的理智也逐渐回归。不正常的囚禁使我的精神不正常,而一个由自己做的稀里糊涂的选择,一阵狂风,就让我恢复了一点。我问秦湘为什么。为什么找到这里,为什么又来找我,为什么无路可走。 “你敢信吗?我居然在饭里下毒,被我哥发现了。那个傻逼!疯子!他气坏了,他要拿刀捅我,妈妈和管家拼命拦着他,然后我跑了。” “为什么要在饭里下毒?”我问。 “你走之后我回家了。” 秦湘回家了,失魂落魄地,对谁都没有好脸色地。老实说,她也意识到自己有点癫狂。在知道自己要被送出国然后在某时死掉之后,她感到极度焦躁不安,整夜整夜地失眠。她想要改变,想要抓住点什么。她首先想到了郁倩,已经有了一段正常感情的,逐渐从畸形中走出来的郁倩。她要把郁倩抓回来,捆在自己身边,不管这样的生活能维持多久。郁倩来到了她的身边,被关在地下室里。秦湘终于能够在夜里安眠。她躺在地板上,想象地下室里郁倩脆弱而稳定的呼吸。 直到郁倩的前女友们把她带走。 秦湘变得更加焦躁不安。她父亲的遗嘱里关于她的那一部分她早就知晓,无知与愚蠢只是在人前作秀而已。而她的哥哥发现了端倪。那个残忍而贪婪的男人想用这样决绝的方式解决她。她被送到国外,在父亲死之前她都作为人质活着。在父亲死之后....她当然是作为垃圾被丢弃。 关于自由的愚蠢谎言被戳破,露出刀子和毒蛇。 “郁倩,我没法忍受这样的生活。那个男人把我和我妈当做寄生虫,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们。而他自己,一点点蚕食着我爸的资产,经年累月。他简直不敢相信父亲的遗嘱里有关我的部分居然占比如此之多,所以.....”秦湘没有再说下去,我也大概能猜到之后发生的。 秦湘很快理解了自己身上将会发生的事,她知道她无法和年长她十多岁的异母哥哥对抗,她害怕了,她疯掉了,她在饭里下毒,想要杀死所有人,残忍的哥哥,软弱的母亲,无能的自己,她也同样诅咒病房里自以为是的父亲。 车停下来,我们走进一家饭店里。 “所以你之后想去哪里?”我问。 “我不知道。”她露出迷茫的,甚至是有些天真的表情。 选择 “你有钱吗?”我问秦湘。 “有。”秦湘说,“但没之前那么多,毕竟银行卡之类的已经不能用了。” “我没钱,也没手机。”我说。 她没再说话,拿起菜单随便点了点什么,点完又笑着把菜单递给我:“放心,我的钱还是够我们玩很久的。” “你可以放心地玩,不需要这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是吗。 于是我们就这么随意地到处闲逛,骑着车到很远的地方,混乱地,混乱地度过一天。没有人来找我们,没有人找到我们。 躺在酒店的床上,她说:“我高中的时候最喜欢的文章是海明威的《越野滑雪》,虽然题做得一塌糊涂。” “我肤浅,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文章。”我随意地说,“阅读有时候挺让人烦躁的。” “这酒店好劣质。”我看着狭小老旧的房间感慨。 “因为你没带身份证嘛,正规的酒店住不了。”她说。 我知道这样的生活会结束,它只是一场连旅行都算不上的出逃。于是在一个早晨我醒来时,秦湘已经消失不见,床头柜上留下了很多钱,红的,绿的,凌乱地散开。就像过去我们做爱后,我在酒店醒来的每一个早上,她把钱转给我,然后我们分别。 我回家了。 明明还是清晨,家里却是漆黑一片,浓重的烟味混迹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我拉开窗帘,户外的白光毫不留情地打在我们的脸上。我在这惨白的光里看见了尹莲。 “你回来了。”她说。 “时间过得好快,郁倩,你真的长大了。” “........尹莲。” “小郁,你要真正背叛我了吗?还是说你已经背叛我了。” 我回忆起一切的源头,问她:“你呢,为什么要这样做?告诉陆宜我不堪的事。为什么?” “就算我不这样做,你的前女友也有你的把柄吧。郁倩,别总让人抓住你的不堪啊。”她的语气是轻松的,语调甚至有些上挑,得意洋洋的样子。 “可是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我扯回之前的话题,我确实无法理解。 “老实说,我也不清楚。”也许是因为你突然爱上别人了,你突然变得幸福。于是我想知道如果我这么做了,会发生什么。我想知道你被剥夺幸福之后会怎么做,我只是好奇结果。同时又抱有一点期待。 “郁倩,你要怎么做?挽回前女友,还是回到我身边?哦,或许你还可以选择那个我不认识的女人。” “我谁都不想选,你们把我的脑子搅得一团乱。”我坦诚地说。 “那就继续留在我身边吧。”尹莲说。 我没想过她会这样说。留在我身边。 从前的我没有对她说出口的话在很久之后从她嘴里流淌出,却不再是珍宝而是鲜血,刺目的颜色让我不知所措。 我没法不受触动。 几乎有那么一瞬,我们对视,凝望彼此,我怀疑我们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真心。有什么情感变成语言呼之欲出—— 可是电话响了。尹莲的电话。 我们同时低头,看向手机,显示来电是安晴雨。 我想起了事实。尹莲并不在意我,她只是需要我,就像需要抽烟,需要手机一样。而我呢,几年过去我仍然会为她施舍的一点真心动容。 我毫无长进,我在她面前还是那么可怜。 尹莲,我爱你我恨你。 撞破 “为什么不接电话?” “.......” “你和安晴雨做了什么?还有,你对安晴雨做了什么?”我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安晴雨的面容,声音。干净而温柔。 “小郁,我没对她做什么。”尹莲的声音依然从容,“你应该问我她对你做了什么。” “........什么意思?” “你自己去问她吧。”尹莲笑了一下,笑得有点随意,我们之间的气氛莫名轻松了一点。她又躺回了沙发上,开始抽烟。 “你别抽了,很臭。”我说。谁知道人前严谨整洁的尹莲会穿着睡衣躺在沙发上抽烟呢。地板上全是她扔的烟头,烟灰缸倒是空荡荡的。 “因为我很烦。”尹莲又把烟头扔到地上,“我们变成这样,我很烦。” 我们好像坦诚相待了,又好像没有。我在她旁边坐下,问她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知道啊。”尹莲说,“郁倩,你呢,你想让我怎么做?” 我想让你做我的姐姐,我又不甘心只是姐姐。 尹莲轻声说:“我们之间到底算什么啊。”她支起身,伸手捧起我的脸打量:“我觉得我有点对不起你。”但她的语气毫无愧疚之意。我们离得很近,她凌乱的发丝垂到我的脸上。我闭眼,她的吻落在我的唇上,我感受到她手按住我肩膀的力度。我们倒在沙发上,她压在我身上,头发滑落在我的脖子里。她在拥抱我,她在探索我的身体。 “郁倩,你知道自己的敏感点在哪里吗?”她的手指滑过我的小腹,伸进我的内裤里。“在这里。”她说着,用手指顶向深处。我胡乱地抓住她,扯她的睡衣。 “放轻松,小郁,你夹得有点紧。” “哈.....啊.....”我在她的拥抱里高潮了。我松开抓紧她的手,但她却抱紧了我,低下头和我接吻。我们纠缠着,扭动着。 开锁的声音突然响起,在我怀疑自己是否听错时,门开了。安晴雨出现在门口。她气喘吁吁,提了很多东西往里走。然而在看清沙发上的我们之后,她僵在了原地,连门都忘了关。我衣服被尹莲扒得差不多了,就这样在尹莲身下和安晴雨对视。安晴雨的眼神在尹莲和我之间快速移动,之后定格在我身上。我也盯着她,我想知道她哪里来的钥匙,为什么进我家这么熟练。 只有尹莲很淡定,她甚至还记得让安晴雨关门。 安晴雨转身关门的时候,我把黏在我身上的尹莲扒开,坐起来,随便抓了件尹莲乱扔在沙发上的外套穿上。 “.........所以,你们什么情况?”我看了看坐在我左边的尹莲,又看了看坐在我右边的安晴雨。 然而她们都没有理我。 尹莲整理了下头发,翘起二郎腿,即使穿着睡衣也不影响她的气场。“你来干什么?”她问安晴雨。 安晴雨的表情已经从震惊转为愤怒,“你可没有告诉我你会对自己的妹妹做这种事。” “尹莲依旧从容:那你呢?告诉你的学姐你做了什么啊?” 我听得懵懵的,不知道从哪里理起,听到尹莲这么说,便转头问安晴雨:“你做什么了?” 安晴雨的表情有点难堪:“....学姐...我....不是那样.....是她骗我说她作为你的姐姐,不想看到你...和那么多女人纠缠.....她说她想让你把重心放在学习上......我不知道她对你.....” 安晴雨没有再说下去,她垂下头,避开我的目光。我又转头看尹莲。 尹莲说:“你让她继续说,就从我和她是怎么认识的说起。” “......安晴雨,你和我姐怎么认识的?” 坦白 “呃.......”安晴雨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口,“我....那个...记不太清了....” “记不太清?”尹莲笑了,“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就从你像个小偷一样在我家门口撬门开始?” 我:“.......?” “学姐!”安晴雨突然提高了声音,“这个女人,尹莲,你的姐姐,她骗了我,让我把一些...资料匿名发给陆宜,她说陆宜看了会和你分手的!还有....还有之前!那个扇你巴掌的前女友,她知道你和那个富二代上床也是因为尹莲!还有....还有......” 尹莲笑了:“安晴雨,别扯开话题,我有机会做这些还要多亏了你呀,如果不是你撬门,想在我家安监控被我撞见,我们压根不会认识吧。” 我:“...啊?” “安晴雨,你比我恶劣吧....摄像头,监听软件,录音,偷拍.....有什么是你干不出来的吗?” 我感觉五雷轰顶,太过震惊以至于什么都说不出来。我睁大眼睛,机械地扭头看看尹莲,她看我呆呆的,还揉了一下我的头发。我又转头看看安晴雨,她垂下头,不敢看我。 我本应该生气,但不知为何没有任何心情,大脑一片空白。“你们为什么这样做?”我问。 “好了小郁,别装你不知道,你最清楚了不是吗,你难道不知道安晴雨喜欢你?”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但安晴雨就像一条狗一样,她把自己摆在很低的位置,让我高高在上。我从来没想过她会监视我偷窥我。 “但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我问安晴雨。 “原谅我吧....”安晴雨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低头呢喃着,“求求你原谅我吧....” 不知为何,我对安晴雨一直没什么火气。她太卑微了,只会让我觉得可怜和困惑。“我原谅你,但你要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做,以及,以后不许再这么做了。” “我不会了学姐,我不会再这么做了。你原谅我吧,不,你惩罚我吧。”她抓起我的手,“惩罚我吧学姐,随便怎么样都好。我以后会听话,不会再这么对你了。” 许久没说话尹莲突然开口:“那先把郁倩手机里的监听器解除了吧。” 我:“.......!” 尹莲拿出我的手机,看到我疑惑的表情,她说:“昨晚你的小女朋友送来的,还有你的作业一起。” 安晴雨的声音透露出一点不情愿:“....好。”我解了锁,把手机递给她,“你没做什么别的奇怪的事吧?” “没有。”安晴雨说,看见我怀疑的眼神,她又说:“....你现在的手机有指纹锁,我动手脚挺不容易的。” 我:“.......”是这么个道理,但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等等,你说‘现在的手机’,你不会对我上一个手机做过什么吧?!”我想起来,我上个手机是图案密码。 安晴雨没理我了,假装没听到,低头装模作样地摆弄我的手机。 我:“........” 这场闹剧终于结束,我拿回手机,问安晴雨她原本来干什么。 “你姐姐告诉我你回来了,我给你发消息你没回我,给你姐姐打电话她也没接...我就...” “钥匙哪儿来的?”我问。 “你姐姐给我的。”她说。 “呃....她做饭还挺好吃的,就给她留了钥匙。你不在的时候她几乎天天来家里。”尹莲说。 安晴雨补充:“因为她说给她做饭的话她就告诉我你以前的事。” 我:“.......”尹莲真是又懒心眼又坏。 安晴雨随即又说:“当时我还不知道她对你......所以学姐,能告诉我你们是什么关系吗?” “呃......”我一时语塞。 尹莲对这个问题倒是很积极:“这么说吧,我是郁倩的初恋。” 我:“.......?” “真的吗学姐?” “.......”我不想回答。 总之,事情似乎就这样荒诞地结束,一如它离奇的开始。尽管这里面有许多漏洞,但我已经懒得深究。我累了。 可当我深夜躺在家里的床上,却突然感到没来由的恐慌。我把自己紧紧地裹在被子里,不留一点空隙,直到开始出汗,呼吸不畅。我不敢开灯,因为想象到这个房间曾经可能有过监控,有人在监视我.....恐惧终于融化,渗入我的全身。我想听到别人的声音,却在碰到手机的那一刻缩回手——我有点嫌弃那个手机了。恐惧战胜了我,最终我还是拿起它,给秦湘打电话。我找她没事,也不关心她的去向,我只是....害怕,迷茫,不知所措,然后还有一点想念。可是我没有打通电话。我放下手机,缩回恐惧里,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监视,可是没办法,根本没办法不想。靳祈的电话打来,我接起,在听到她的声音起就变得软弱,我想听到她说温柔的话,我甚至想引诱她说温柔的话。我想你,我说。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靳祈说,见一面吧小乖,其实我就在你家楼下。 几点了?十点十一点十二点我不知道,我就这样穿着睡裙飞奔下楼,像疯了一样,我确实疯了,大概。我就这样飞到靳祈面前,直到被她一把抱住才结束飞翔。我们紧紧抱着彼此,变成沉默的鸟群在寂静的黑夜里伫立。 秦湘 我起床的时候尹莲已经走了,我一个人在家里呆着。外面下雨了,暴雨。没有人再来烦我,我一个人躺在沙发上发呆。脑子一团浆糊。 我知道我的生活很不好,不正常,不健康,我有少数几个不经常联系的朋友,一个破碎的拼凑的家庭,好多不正常的女人围绕在我周围,而我一个也不理解。确切来说,我了解她们,却不理解她们。 我给秦湘打电话,她还是没接。我想起她说她会被送出国,会发生意外死掉。 死。 我经常说起死,但却没有真正想过死的可能。秦湘会死吗?我不知道,也懒得去想,我觉得认真思考一个经常见面的人是否会突然死掉是件很荒谬的事。 我又给秦湘打电话,还是没有打通。除了秦湘,我也不知道可以跟谁说话,我没什么朋友,也不想跟妈妈打电话,妈妈有她的工作,她热衷的事,而我什么都没有,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 雨越下越大。 我反反复复地给秦湘打电话,又焦躁,又麻木。又狂热。我像在进行一场比赛,看我先打通电话还是先放弃。 不知道第多少次电话终于被人接起。 别打了,电话那头的男声很不耐烦,秦湘死了。 雨越下越大,终于把我和秦湘的摩托车淹死在污水里。 死。 你说清楚....我话还没说完,就被电话那头的怒吼打断。 秦湘跳楼了!我他妈还在想怎么办!!你别烦了行不行! 电话挂了。 我变得很冷静,我想秦湘不会死的。我有她妈妈的电话,这还是有次我在她家呆到很晚时,她妈妈回来了,我走的时候那个女人要了我的电话。还让我不要告诉秦湘。我怀疑她发现了我们的关系,想要警告我远离秦湘。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个电话号码一直沉默地躺在通讯录里。 我拨通电话。 喂。 阿姨,我是郁倩 我知道你。现在有空吗?来陪我聊聊天吧。在秦湘的别墅里,你应该知道的。 女人的声音很平静,与刚才焦躁的男声形成鲜明的对比。 好。 我去了秦湘的别墅。她的母亲语气温和,随意地问了一些关于我的事,真的就像闲聊一样。直到我终于忍不住,问:阿姨,秦湘...在哪里? 秦湘已经不在了。女人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仿佛在说什么日常的琐事。 阿姨,您不要再瞒着我了。我知道她没死。如果她死了,您不应该... 不应该是这种反应对吗?不是的,郁倩,我和秦湘,我们家,和你想得不太一样。她的声音还是很温和,像一潭死水。 ...... 秦湘很喜欢你,这我是知道的。然而原因我却刚刚才理解了一点——你们有着相同的家庭啊,相似的经历带来相似的感受,秦湘喜欢同类,依赖同类,尽管她自己或许没有发现。 ....什么意思? 你们都缺失了父亲,而相依为命的母亲也为了其他事物而忽视你们。焦躁与不安贯穿你们的生命。郁倩,我不是一个好的母亲,和你母亲一样,我也有自己要追求的东西,而秦湘...不在那里面。 我尝试关心秦湘,爱秦湘,可是我做不到。我对秦湘有探究欲,却没有什么感情。 ...... 我听懂了。她说我们都是被遗弃的孩子,她说秦湘死了。 黑太阳 秦湘回来的那天很平静。我,秦湘,还有她的哥哥,一起吃了晚饭。气氛难得那么松弛。她心情似乎不错,一边哼歌一边摆弄阳台上的花。我坐在沙发上,看到她把耳机摘下放在桌子上,然后重新回到阳台。 之后重物下落的声音砸碎了一切平静。 ...... 你和秦湘很像。她看着我,眼睛里带着一丝怜悯,你们好像都注定要在这样的不安里走向毁灭。 当然,我希望你得到幸福。 我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地板出神。 要我带你去见秦湘吗?尽管这样的见面...或许不是你想要的。 不用了。我说。 我想秦湘没死,总是见面的人是难以死掉的,就像习惯难以更改。 我做了一个梦,我不知道那是梦还是想象。梦里靳祈坐在沙发上,把我的头枕在她腿上,她用干燥而温暖的手抚摸我的头发,脸颊。我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她捂住我的耳朵说话,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知道她的声音一节一节往外走。梦里我的眼眶干涸,没有眼泪。 从黑夜里醒来的时候我发现尹莲睡在我的旁边。她好像累坏了,蜷曲着身体,静静地躺在我床上。我仰躺着,看着天花板发呆。不知道过了多久,尹莲醒了。她也扭过身体,仰躺着,望着天花板。有一条漫长的河流穿过我们的生命,所以我们同时抬头,看向什么都没有的上方。 你在想什么?尹莲问。 我什么都没想。我说。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什么? 尹莲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她说:我想抽烟。 出去抽。 那算了。 尹莲,我在想人会突然死掉吗?就像食物变质,水果发霉。我想这样对她说。然而死这个字像一个秘密,我最终无法说出口。 小郁,你有特别难忘的前女友吗? 可能有吧。 你一定对陆宜很难忘。 她变成前女友完全是因为你们。 那范围再大一点,难忘的人呢? 有吧。 谁?有我吗? 如果一个经常出现的人突然不出现了,我应该挺难忘的。 那我应该不是难忘的人了。 因为你经常出现? 因为你会留在我身边。尹莲笃定地说。 隔阂 开学考试。 一如既往地,大多数人都考得很差。但郁倩考好了,名列前茅。陆宜记得,郁倩分明每次开学考试都考得奇差无比,成绩像玩滑滑梯一样落下,证明着她假期玩得多开心。陆宜压根不相信郁倩会认真学习,她不是有什么追求啊信念啊之类的人。然而这次...陆宜神情复杂地看着领奖台上保持微笑的人。 她们开学之后就没有说过话了。郁倩甚至不是刻意避开她,她似乎终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眼里再也没有其他人。 那个女人后来又对郁倩做了什么吗? 回忆起靳祈,陆宜自然地又想起那个带走郁倩的女人,她想起郁倩假期过得并不好,因为那些人,还有她自己。那后来呢?后来还发生了什么吗? 陆宜想要得到答案,可是她和郁倩已经断联了。 又换位置了。这次按成绩排的座位,她们的新座位相隔很远。收拾东西的时候,陆宜看着郁倩欲言又止,而郁倩只是专注地收拾好东西,然后搬走。 这样不对,陆宜想。 下课的时候陆宜来到了郁倩的新座位。郁倩正在埋头整理东西。 郁倩。 郁倩抬头,露出疑惑的表情。 跟我出去一下。 说完她习惯性地抓住郁倩的手走出去。郁倩跟在后面,出神地看着陆宜抓住自己的手,眼睛里看不出情绪。 教室外,两人靠着墙并排站立。 什么事?郁倩先开口。 假期的事,我很抱歉,我不该和那个女人一起对你做那种事.... 没事。郁倩开口打断了她。 可是.... 真的没事。我现在并不在意。 不对,陆宜想,不该是这样的。 你假期...后来还发生了什么事吗?她问。 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 郁倩,陆宜转头正视她,你现在看起来并不好,为什么? 我很好,我还考了第三,不好吗? 不好,你不好...陆宜低头看着地板,说。 ...... ....我想你好。 语言已经流尽。 某种默契,陆宜感受到郁倩抬起头,于是她也抬起头,她们看向对方。那一刻她感觉郁倩会在下一个瞬间抱住她痛哭,郁倩的眼中有光在闪动,她的嘴唇微张。然而下一刻她又别过脸。我没事。她说。 然后匆忙地离开了。 意外 我拒绝了陆宜。她大概终于对我失望了吧。有那么一刻,我看着她沉默的眼睛,我想开口对她说,秦湘死了。 陆宜,她死了,我曾经给她打过电话,不小心打给你了。就是那个人,你还记得吗? 然后我张口,发出沉默的反抗。我的声音说秦湘没有死,长期交换声音的人是难以死去的。 我被困在了狭窄的瘦长的电梯里。 还有什么?我。 我还有靳祈。只要我回到她的身边,我就什么都不用想,不用思考,只要按她说的做,她就能给我一切。有靳祈在我就是安全的,温暖的,干燥的。我想起她紧抱着我的手臂,想起她夜里的拥抱。 我要给靳祈打电话,我要找靳祈,我要最拥挤的拥抱。 我拨通了电话。 小乖?好难得啊,你居然会主动给我打电话。靳祈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 你在哪里? 怎么,你想我了? ...我想见你,现在。 你要高考了,不忙吗?靳祈说。 靳祈在婉拒我? 你不想见我?我问。 不是...只是现在...可能不太方便。 我没有说话。我们的呼吸交错在电话里。靳祈以前不是这样的,只要我想,她随时都在,就像没有工作一样。 唉...靳祈叹了口气,打破了僵局,来见我吧,我在原来那个小区旁边的...医院,你找得到的。 医院?你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只是...出了车祸。 只是出了车祸。 ......我挂断电话。双腿发软。我在门边蹲下,捂着脸哭了。 我突然不想见靳祈了。 到医院。我按照靳祈发的地址找到她的病房,推开门,她正坐在床上看书,只是一只手被打上了石膏。 来吃水果。她指着病床旁边的一栏水果说,学生送的。 怎么回事?我坐到她旁边问她。 出门被车撞了,倒霉。她轻描淡写地带过这个惨案,没事,只受了一点伤。估计在你高考之前我就能好。 ...... 她用左手不太熟练地摸我的头发。 ...我给你削苹果吧。我说。 好啊。她说着,合上了书,倚在床上颇为惬意地看我削苹果。 我削苹果的时候,门被推开了,我朝门口望去,门边站着一个抱着鲜花的女人,看起来二十岁左右。她看见我,进门的动作迟疑了一下,有些犹豫地看向靳祈。我也回头,疑惑地看靳祈。靳祈依然盯着我看,只是嘴上说了一声进来吧。 女人走进病房,朝靳祈鞠了个躬。 谢谢。她说。 没事。靳祈说。 ?什么意思?我怎么看不懂。 女人站了一会儿,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又什么都没说。 谢谢。她再次说,之后就离开了。 鲜花放在果篮旁边,花上还留有一封信。我摘下信,看了看靳祈。 看吧。靳祈说。 尊敬的靳女士,感谢您救了我的狗。如果不是您,我大概会后悔终生。很抱歉让您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尽管您多次拒绝,但如果您需要帮助,请务必让我帮忙。不管是经济还是人力,我都会尽力而为。祝您早日康复,再次感谢您。 ......我重新把信放回信封。 怎么不说话,被我感动了? 你就为了救一只狗,出了车祸?为什么做这种事? 如果我不去救那只狗,它就会被车撞死。 ...你也知道会死。你就没有想过自己万一.... 来不及多想就去了。我现在不是没事吗?只是手骨折了而已。而且如果我死了....你不应该会高兴吗?还是说你会为我难过? 你会为我流泪吗? ...如果你死了,我绝不会流泪,也不会难过。我说。 ......靳祈没说话了,她拿起我削好的苹果啃了一口。 小乖,你今天很反常,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 好吧。靳祈没有像平时一样追问我。 我要走了。我起身。 你明天还会来吗?她问。 ....会吧。 好。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说:那明天我要一束玫瑰。 探望 我总是来医院看靳祈。她右手骨折了,一些日常的事做起来都很生涩,像一个懵懂的孩子,重新学习生活。 小乖,我现在好像镜中的倒影,和镜子外的我做着相反的动作。她这样说着,从袋子里拿出我给她准备的晚饭,看着饭盒旁边的筷子哭笑不得地说:这要怎么吃啊... 啊,带饭的时候我都忘了靳祈要用左手吃饭,她这些天都是用勺子慢慢吃的。她拿起筷子,勉强地夹起一块肉,抬手的时候抖了一下,筷子和肉都掉了。 唉。靳祈为难地看着我。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她真情实感地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她总是果断的,犀利的。只有在想刁难我的时候才会故意露出这样的表情。 谁让你要狗不要命,自己忍着吧。我对她说。 小乖,你在报复我吗?她语气不满地说,比起询问更像在小声嘀咕。说完她又捡起桌上的筷子开始尝试。 结果筷子又掉了。 ......靳祈端详了一会儿自己的左手,戴上眼镜,拿起床边的书翻开。 我不吃了。她果断地说。 .......我有点无语。 你要是想让我吃饭,就把我微信加回来。 你爱吃不吃。我说着,背起书包向外走,我要走了。 这么快就走了?靳祈合上书,抬头看我。窗帘半开着,她坐在黄昏的病床上,看不清表情。 我留在这里又没有什么事。 随便做什么都好啊,陪我打发时间,每天待在病床上很...无聊。 我要高考了,靳老师,我也是有压力的。 你又没有什么想去的大学,再说,就算考差了又有什么关系?靳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到底是不是老师啊。 就算你考差了我也会让你有未来的,你是我唯一的孩子。 ......谁是你的孩子啊......我关上门走了。 我才不相信靳祈,她根本没有未来,她连生命都不在乎。 电影 你回来得好晚。尹莲说。 我站在门口换鞋,听到她的话随口说了一句,要高考了压力大,多留在教室学习了一会儿。 你?留在教室学习?她表情冷漠,骗谁。 不信你自己看。我从书包里翻出她给我挑的题册递给她。 她随手翻了几页,你居然真做了? 不然? 不可思议。尹莲评价。 其实是我去看靳祈的时候做的。靳祈总想让我多呆一会儿,可我很无聊,于是就带了题册过去做。遇到连答案都看不懂的题,我问靳祈:你不是老师吗?你来给我看看这道题怎么做。 靳祈对着题看了一会儿,很快就想出来了,用左手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些步骤给我解释,答案的方法有点超前了,不是每个老师都会讲这种方法,你按照我的步骤,先这样......靳祈好像确实是个好老师,她讲得很清晰,而且很快就讲完了。于是我每天都带作业和题册过去写,靳祈把桌上的水果和花堆在地上,我就在桌上学习。 晚上我和尹莲一起吃饭。这是最好的周六的夜晚,我们明天都不用上课,轻松地躺在沙发上看电影。 看什么?她问。 随便你。 于是我们随意地挑了一部两个小时的电影。那是一部安静的充满情绪的电影,我看了半个小时就困了,倒在沙发上沉沉睡去。尹莲一直在看,直到我醒来,她依然在全神贯注地看。电视机的光打在她脸上,我看到她眼里的泪光闪烁。 好看吗?我问。 她点头,那个小孩死在异国他乡。 ......我有点冷了,想回房间接着睡。但刚站起来,尹莲就抓住了我。 还有二十多分钟就放完了。 可我之前的剧情都没有看。我说。 没关系。她看着电视,随口敷衍我这么一句,但仍然抓着我。 我又坐下,在电影庄重的音乐里靠着她睡着。直到她把我摇醒,回房间睡吧,电影结束了。 ....嗯。我迷迷糊糊地说,为什么你哭了。 因为他们都只能按照原来的轨迹生活,相遇并没有带给他们什么...他们明天还是要继续流浪。 什么算流浪?怎么才能结束流浪。我躺在柔软的床上,尹莲睡在我旁边。 她说:直到有天他们看见尽头在哪里...在那之前他们永远心怀不安。 尽头在哪里? 没有尽头,他们想不出不让人心灰意冷的未来,于是干脆不想未来,永远流浪。 ...... 好了,睡吧。尹莲关上灯,回到被子里。 手 考试补习卷子考试补习卷子考试......我好像和一堆人包裹在一起被摁进模具里,各自砍掉身体里突出的部分,挤出统一的畸形的完美的形状。 散发着臭味的试卷把我的生活染得面目可憎。其实成绩根本无所谓,我没有好胜心,没有想考的大学,我想不出高考考差了能有多差,也想不出考好能有多好。写那些卷子那些作业只是因为所有人都在埋头写,如果我突然放下笔抬起头就会被巨大的绝望笼罩,所有人都盲目尖锐,绝望使他们幻想希望。 我趴在桌子上,说我不想读书了。靳祈说好,不想读就不读了。 靳祈的手好了,身体的伤也愈合。她出院的那天我没有去,我有点不想看到她出院。 吵闹的烟花和人,傻子一样的晚会,高考前整个学校自我感动的仪式。晚会的女主持人是安晴雨。她站在台上像八音盒一样发出千篇一律的音符。我坐在台下看着周围的同学像神经病一样感动流泪。他们的感情如此强烈而持久,他们可以几年如一日厌恶我,也可以因为几句关于光明未来美好前程的话热泪盈眶。我没有感觉,只是无聊,就这样带着不合时宜的表情上台,领奖,下台。下台的时候我看见站在角落里的安晴雨,她正在注视我,我知道她一直像蜘蛛一样用她无数的复眼注视着我,随时准备找准机会向我爬过来。 晚会之前的最后一次彩排,结束时她想要跟我一起走,我让她滚。她露出委屈的表情,问我是不是讨厌她了,我说是。她哭了,不停地跟我道歉。而我问她为什么,我只想知道为什么她要做这种事,我曾经问过,她没有回答我。安晴雨还是没有回答我,她只是低着头,说着毫无意义的道歉的话,我厌倦了。我又厌倦了。 于是我扭头就走。 看见我要走,安晴雨急了,抓住我的袖子,她说你别走,我说。我最后一次回过头。她的眼泪还没擦干,对着我又哭又笑的表情很难看,她说:因为你很可爱,你做什么事都很可爱,你说话,喝水,上厕所,和别人上床都好可爱,你太可爱了,所以我要对你了如指掌。你的习惯,你爱吃的东西,你说话时的语调,我终于全部全部都知道了。你对我说话时的神情,你开心的笑,悲伤的眼泪,都让我感到满足...... ......我听她说话,看她逐渐露出的笑容把眼泪冲淡,而浓郁的恶心感觉把我的胃,口腔,脑袋全部塞满了。 而今天我又听到她看到她,我只想逃走。 晚会结束后是自由活动时间,她找到我了。她妆都没来得及卸,衣服也没换,就直接来我们班的集合地找我,似乎生怕我跑了。 她抓住我的手,用力喘气,还好....找到你了,学姐....原谅我吧....求求你.... 滚。我说, 愤怒在我的大脑里膨胀,我又想起她的话,想起她从来没有把我当做一个人,一切组成我的零件都只是她取乐的工具,我只是为了满足她而存在。 安晴雨,你别逼我。 学姐,你也不要逼我。她压低声音,阴沉地在我耳边说。 怎么?你要把你知道的,关于我的事全部说出去?我笑了,你说啊,反正我早就声名狼藉。 不...我不会说的...那些事全部,都是属于我的。她说。 啪!我忍无可忍地扇了她一巴掌。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你....打我? 我以为她会愤怒,会嘶吼,可是她没有。她的眼神变得惶恐。我想起来,比起我的生气绝望痛苦,她更害怕我跟她决裂。 安晴雨流着泪在我面前跪下,抓着我的裤脚,她除了哀求再也没有办法。然而我并没有感到轻松,因为在我们周围开始聚集起人群,一个一个黑点朝着我们的方向聚拢,发出杂乱的私语。啊,我都能想到之后事情会被传成什么样,然而那些不重要,当下让我痛苦的是围观的人群。人越来越多,我感到手足无措。我想让安晴雨站起来,可是她已经崩溃。于是我独自站立,接受来自周围好奇的惊讶的恶意的窃喜的目光,孤独像潮水一样把格格不入的我包围。 一只手将人群拨开,我被人抓住了。不是安晴雨那种指甲嵌进肉里的抓住,而是有力的拯救下坠之人的绳子。我回头,是陆宜。她走到我前面,下意识地把我护在身后,然后一把抓起安晴雨强迫她站起来。她微微靠近安晴雨,低声说:如果不想让我把今天的事告诉尹莲,就自己看着办。 说完陆宜拉住我的手,带我走出嘈杂的人群。我们的手扣合在一起,指缝紧贴,灯光和阴影交替打在我们身上。陆宜一直往前走,好奇怪,她危险,暴躁,真诚,和狡猾的社会格格不入,明明不会有什么好的未来可言,我却觉得跟着她走就会一往无前。 我想我走在她身后,我很安全。 鸟类 我们坐在操场的角落里,陆宜说:郁倩,我知道你需要什么了。 我疑惑:我需要什么? 希望。 我有希望,希望总是落空。 不,陆宜解释,不是对别人的希望,是对你自己的。 我自己? 对,你自己。你有想做的事吗?哪怕是幻想。 那不重要,小孩才需要那种东西。我说。 那重要,因为你总是不安。你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沉默。 假期我质问你的时候,你没有强行解释,没有告诉我她们对你做的事。那个把你关进地下室的女人,她很虚弱,只要你用力反抗她,你就能逃脱。靳祈的笼子,你很快习惯了被关在那里的生活。那个女人想带你走,你就轻易地跟她走了。还有你的姐姐,你那么纵容她.... 我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说什么。 陆宜接着说:如果安晴雨继续骚扰你,你会怎么办? 我会躲开她。 如果她仍然长时间地骚扰你呢? 我不说话了,陆宜也不说话。我们都知道,我会妥协,我会习惯,我会放任安晴雨做那些事。 郁倩,你根本不在乎自己,所以总是放任自己被摆布。 ......但是被留在你们身边,我也并不痛苦。 那你为什么会不安?陆宜问。 我没有不安。我反驳。 你有,连我都知道你有。你跟我待在一起的时候,你在笼子里的时候,在地下室,在家的时候,你都在不安。可是当你平静下来....你又会觉得无聊。 那我能怎么办?所有的东西都让我烦。我也试过和别人建立稳定的关系,好多次....我都快成功了......可是...可是..... 我没有再说话。陆宜的话让我绝望,她揭开我的伤口,指出我的空洞,可我还是无法弥补它,只能确定它坏了。我没有想做的事,想要维持的关系全部破裂,而我还是只能依赖这些关系...... 为什么你的关系全部破裂了?你不是还有... 不是!我意识到她要提起谁,抢先一步开口,她已经!她....她...... 陆宜用疑惑的眼神看我。 陆宜,秦湘她....我再也说不出口,只是望着陆宜。 好了,陆宜说,你不想说就别说了,我不问你了。 她把我的头发别在耳后,用手指擦去我脸上的泪痕。我没有想要逼你。她说,我只是想你好起来。 我已经...好不起来了。 你会好起来的。她坚持,你只是太消极了,你会好起来的。 好起来...... 你能抱我一下吗?我问。 嗯?陆宜显然很疑惑。 把我举起来。 她没有再问我这个莫名奇妙的想法的意义,只是站起来,抱住我,然后把我举起来。脚脱离地面,我不知所措,又很高兴。小时候在幼儿园门口看到其他小孩的家长接小孩时会这样做,把小孩抱起来,举过头顶。 此刻我的生命也被陆宜高高托举起。 我问她:我之前就想问,为什么你的力气这么大,为什么你能干翻那些小混混?明明你看起来那么瘦。 只要练习就可以了,一直一直练习。而且你很轻。 我们绕着操场走回教室。 陆宜,你有想考的大学吗? 没有,我能考上的大学...额...应该也不多吧。 太好了,我也没有想考的大学。 你成绩好,随便选一个大学都不会太差吧。 无所谓。 你有安晴雨什么把柄吗?我又问。 靳祈之前跟我说过,你姐姐一定有很多安晴雨的把柄。陆宜回答。 啊...她们...她们确实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留一手。我说。 郁倩...你要好好地生活。我不想你随意...离开。陆宜说。你很轻,像一只鸟,随时会离开。 你才是一只鸟。 一只黑鸟,带我穿过死亡之林。 周六 我和陆宜又开始一起回家,我走在她身后,踩着她的影子感觉到安心。 我喜欢周六的夜晚,因为第二天没有课。我们补习完回家,想到沿着这条路走到分别,我回到家就会看到尹莲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或者抽烟,那么惬意,轻松。 可是我在校外遇到了靳祈,她摇下车窗,用玩味的眼神打量着我和陆宜。我问靳祈她来做什么。 来接你放学。靳祈说,所以你赶紧上车吧,跟你的好朋友说再见。 我....我刚想说话,陆宜就打断了我,该走的是你。她说。 靳祈没有看陆宜,她一直看着我,等着我说话。 你自己选吧小乖,跟谁一起。靳祈说。 按照原来的想法,我是想跟陆宜一起走的,可是我好像很久没有见到靳祈了。我居然有点想念她。我想起她出院那天说要给我一个惊喜,可是我并不想看她出院,于是那天没有去。我觉得她待在医院里是安全的,我每天放学都可以见到她,安静地看书的她。出院之后她又会变成疯狂的,无法理解的靳祈。我不知道要做什么选择。 电话及时地响起。我接起。是尹莲,她问我晚上想吃什么。尹莲做饭很好吃,但她很懒,只有偶尔兴起才会做饭。但自从我学习越来越忙之后,她就经常做饭。她说我太瘦了,越来越瘦,看起来鬼气森森,我说我可能确实活不久了。尹莲说死亡是流浪,对活着的人来说。 死去的人是幸福的,他们的不幸暂停在了死前一刻的痛苦里。她说。 可是靳祈又说死亡是一片冻土,每天都要艰难地踏着它行走,别无选择,直到有天被冻死。 我跟尹莲说我要吃糖醋排骨。 什么复杂玩意儿。尹莲吐槽。随后她说:算了,总之你早点回来吧。 好。 我挂断电话,看着眼前的两人:要不...我自己回家吧,我得赶紧回家了... ......毫不意外地收获了两个无语的表情。 算了,不为难你了。靳祈说,你愿意跟谁一起走就一起走吧。 她说完递给我一个小盒子,说:那天想给你的礼物,可惜你没有来。 再见了小乖,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车开始行驶,逐渐离我远去。 胸针woo17.c om 我一回到房间就拆开了靳祈那个精致的盒子,盒子里是一个普通的胸针,有点出乎我的意料。过去靳祈总是送我一些风格强烈的,夸张的东西,以此来让我更像她的玩偶。那些精美的怪诞的礼物曾经不顾我的反对勒住我的身体,让我厌恶自己,厌恶这么奇怪的自己。然后靳祈会一遍又一遍告诉我这样不奇怪,这样很美丽。她那么痴迷。 一枚胸针,图案是一只黑色的小狗,嘴里叼着粉色的爱心。我拿着它左看右看也没有看出有什么出众之处,它确实只是一个普通的装饰品,甚至不如盒子精美。 喜欢吗?靳祈在电话里问我。 为什么送我这个?我没有回答她。 没什么,这是救的那只狗的主人送给我的,我觉得挺好看的。 就转手送给我了? 嗯。你不喜欢?她问。 没有。只是觉得你变了。可是从哪里开始变的呢? 晚饭。鮜續zhàng擳噈至リ:wanbenge.cc 尹莲问我好吃吗。 当然好吃。这不是废话吗?但尹莲喜欢听我说这种废话。她没吃几口就饱了,放下筷子让我多吃一点。我们吃的都不多,我们一样消瘦。 尹莲,如果我觉得一个人变了,那我要怎么知道她是哪里变了呢?我问。 你在说谁? 我只是想这么问。 小郁,如果你已经发觉一个人变了,那她早就完全改变了,哪里都变了。只是整体还能拼凑出一个形状。 可我又觉得她还是她。我说。 因为你没有变,你还是会选择维持和她的过去,你还是你就算你变了,你也察觉不到。尹莲看起来有点出神,她像在回忆什么,又像只是单纯地走神。 算了,尹莲又说,不说这个了。要高考了,感觉怎么样? 感觉累。 其他呢?紧张,焦虑,不安,高兴? 我选高兴吧,考完终于不用天天上课写作业了。 高考。 我和一群赌徒一起踏上考场。除了热和拥挤几乎没有别的感觉。这就是高考吗?我所受的被赋予极大意义的折磨,就是为了这样的东西,炎热的两日,卷子,人,它把我过去的生活腐烂,而现在走出考场,我为终于撕下它而高兴。我终于明白尹莲为什么手舞足蹈,高考完那么高兴地嘶吼尖叫狂跳,抱住我亲吻。我终于结束了对于我来说毫无意义的几年,结束了和那些可恶的同学强制的群居,被迫组成一个团体。我拥抱来接我的尹莲,然而并没有抱住她,我的怀里被塞了一捧花,很大很美丽,香气扑鼻。她说回家吧小英雄,一切都结束了。 愿望 高考完的晚上,我收到了一堆人的晚饭邀请,可我谁都不想见。不想出门,不想说话,只想和尹莲倚在一起,随便看她觉得有趣的电影纪录片mv,音箱传来歇斯底里的音乐,金属碰撞,五颜六色的乐器,歌手低沉的嗓音,嘶吼。我们陷进沙发里。她的影子慢慢覆盖我,我感受到她的重量,她的皮肤。她在啃食我,啃我的脖子,乳头,我就是这样变成一棵被她啃烂的树,从小到大,从里到外都在腐烂。我的心脏分泌出眼泪,变得潮湿。恍惚地,我看到尹莲手臂的肌肉,她的手在我的身体里抽送,我被她的指节顶得上下摇晃,沙发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我的身体在尖叫。我让她用力,我诱惑她,舔舐她,她的动作更加猛烈,我疼痛,疼痛又快乐。尹莲抽出手指,伸到我嘴里搅弄。我抬头看她,背着光,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阴霾。 郁倩,留在我身边。她说。一遍又一遍。 ...... 我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早上,手机上又有一堆未读信息和未接电话。房子里只剩我一个人,游魂一样穿行在各个房间里。 尹莲发信息说她要去外省参加竞赛,这个周都不回来。 老师发信息说了各种没用的注意事项。 妈妈给我转了一笔钱祝我前程似锦。 叔叔给我转了一笔钱让我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注意安全。 陆宜问我暑假想做什么。 靳祈说想见我。 秦湘的妈妈问我有没有时间和她聊聊天。 ...... 我又去见了那个女人,在她们的家里。 确切来说是她的家。 短短几个月,她几乎吞没了这个家,成为实际的掌权者。秦湘的死使得病入膏肓的丈夫把留给秦湘的巨大遗产转移给了她,这些遗产加上她原本的股份,使她变成最大的获利者。之后她将继子送出国。她终于获得他人难以企及的金钱和权利。 说起这些的时候,她的神情依然平静,就像我之前见到的那样,羸弱,苍白。 你的愿望实现了吗?我问。 实现了。我很开心。她说。 她又说:你知道愿望是怎么诞生的吗?就像这样,好奇。我被迫嫁给一个比我大了一轮的男人,他有钱。他有钱到可以左右我的婚姻,操控我的家人。我想知道他到底多有钱,他有多大的权利。我待在他身边的时间越长,我就越想知道。直到他逐渐老去,我看到他的东西近在咫尺。 说起来,或许我还要感谢他。我在遇到他之前一事无成。他们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做,他们把我当成物品一样送出去我也不反抗,因为无所谓,我没有想要的,也就没有不想要的,我接受一切,因为拒绝一切。直到来这个男人的家里,这个宅子,我看到钱,从前并不在意的钱,它在这里堆积成让我难以想象的数字,我想知道有这些钱是什么感觉。没有想过怎么花这些钱,我只是好奇这种感觉。 她回忆着以前的事。从她语言勾勒的身影里,我看到一个年幼的尹莲,她笑着附和爸爸的话,去做父亲要求做的事,事情有条不紊,内心一片空洞。 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呢?尹莲把烟头丢进烟灰缸的时候问我。我没说话,她又说:是当时我看到那个女的在抽烟,我想知道我抽烟了会怎么样,我就想知道这个。 她就是这样接近我,因为她在黑暗里摸索到我,她不想知道我是什么,她只想知道自己触摸了会怎么样。尹莲就靠着这样的愿望活着。没有愿望的时候她打开电视,对着看了无数次的电影流泪。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我不知道,只是因为想这样做。 ...... 现在呢?要不要去看秦湘? 不要。 旅游 尹莲在一个夜里回家了,把行李箱扔在地上,倒在沙发上抽烟。电视机亮着白光,郁倩倒在沙发上睡着了。闪动的光照着她的长睫毛。尹莲坐到电视机正对面。屏幕上播放着与屏幕尺寸不符的视频,孩子单纯的笑脸,风景向远方延伸。尹莲知道接下来车会停下,男人下车进入房子。她去年看过这个电影,前年也看过。 郁倩醒了,她看到尹莲躺在沙发上看电影,烟灰缸里已经积了几个烟头。 你回来了。 嗯。 我想去旅游。 好突然。尹莲头都没回。 一直呆在这里太无聊了。 无聊。对,郁倩讨厌无聊,重复的事情是无聊的。所以总有一天她也会作为无聊的事被郁倩清理。尹莲想。 和谁一起去? 我一个人。 我以为你会和那个陆宜一起去呢。 我不想和她一起。 是吗? 毕业之后我才发现自己那么讨厌高中,讨厌到拒绝任何提及它的可能。高中让郁倩想到谣言,冷落,孤立,嘲笑,背叛。在高考的压力下,每个人都变得尖锐莽撞。那些指向她的尖刀,她当时没觉得锋利,到现在才后知后觉看到伤口。 你要把陆宜抛在过去了。尹莲说。 是。她很好,但我不想再延续下去了。我讨厌想起高中的一切。郁倩说。 尹莲发现郁倩越来越像自己,冷漠的,随时可能抛弃一切的自己。 除了旅游,你还想做什么? 不知道,以后再说吧。 我总感觉你长大了。尹莲说。 我当然长大了。 不是的,尹莲想。郁倩以前依赖别人,她的一切情感,价值都在对方身上。她喜欢别人迷恋自己,她不喜欢别人,但她需要那个迷恋自己的人。但现在不同了。郁倩要去旅行,没有别人的旅行。 你一个人,会不会不安全?尹莲问。 和别人一起也不一定就安全吧。郁倩说。 郁倩已经发觉了她们会突然死去,只需要一闪而过的念头,一点灵感,一个危险的想法,死亡就突如其来。她们被困在过去的影子里,她们都没有以后。 她不知道靳祈为什么会救一只狗,秦湘是怎样在歌声里下坠,尹莲的电影到底讲了什么。 戒指 天色阴沉,看起来将要下雨,我不想出门。可是我已经答应了靳祈陪她吃饭。 我们约在一个普通的饭店,那是之前我同她在一起时我们常去的。漆黑的天空,烧烤的香味,白烟,模糊的笑脸,我想到这些。我们吃完饭,天已经开始下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大,雨点砸在窗户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靳祈递给我一个盒子,和之前她送我的盒子一模一样。然后同样的,她说这个盒子送给我,我可以现在就拆开。 我拆开。 盒子里是一枚戒指。灿烂的,张扬的戒指。 什么意思?我问。 你觉得呢? ...... 意思是我想你永远和我在一起。永远。从过去一直到未来。她看着我的眼睛,问:你愿意吗? 我......真心和誓言在我面前。我低下头,回避靳祈的眼睛,说:我不愿意。 沉默,黑夜一样的沉默。过了很久,靳祈说:为什么?她原本灼热的语气逐渐降温,让我想起淋浴头喷射出的冷水。 我想起靳祈监禁过我,把我关进笼子,过和她完全同步的生活,这就是她的在一起。 我回想起这些的时候,手突然被靳祈抓住,冰冷的手像蛇一样缠上我。她抓住我的手,逼迫我靠近她。 不允许,小乖,这个问题只能有一个答案。 我感到恐惧,想到鞭子的纹路,地板冰冷,铁丝刮过发出刺耳的声音,靳祈的眼镜在高处反光。 不要。我下意识地说出口,试图挣脱她的束缚。很轻易的过程,只挣扎了一下,就远离了她的手。就好像这双手不是那双把我摁进水里,让我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的手。 靳祈没有再试图贴近我,她安静地坐在我对面,出神地看着自己被甩开的右手。 啊...我想起来,她的手才刚好没多久,因为车祸。车祸杀死了掌控一切的靳祈,留下我对面这个神情迷茫的女人。 对不起。靳祈说,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对不起小乖,我明明已经决定...尊重你的选择... 什么? 你跑来我的病房,在那里写作业,玩,发呆,让我好好吃饭,最后又离开。我总是期待你到来,你自由地,毫无防备地和我相处,和被强迫着留在我身边的你不一样...我想你永远这样待在我这里,我想你选择我..... ...... 其实之前出院的时候就想把这个给你,但是你没来,我又犹豫了。我怀疑你会毫不犹豫地拒绝我...当然,现在也一样,她自嘲地笑了一下,所以我准备了两个盒子。我想,看运气吧,如果我给你的盒子里是胸针,我就不再坦白,不再让你选择要不要跟我在一起。如果是戒指... 我已经知道如果是戒指会怎样了。 那之后靳祈拆开剩下的盒子,一枚闪耀的戒指安静地躺在盒子里。她苦笑了一下,想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吧。 可是我不接受,我讨厌没有你的以后。靳祈说,我不要再失去你。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的...不能和我在一起吗?她的眼神中竟带着哀求的意味。 这次真的不会跟你走了.... 为什么.... 我怕我会想依赖你。 那就依赖我呀!她情绪激动。 不行啊靳老师。你不是老师吗?怎么不懂啊。我不想什么都没有...我不想永远活在不安里。我要自己去找答案...你们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的小狗又要离开我了吗? 靳祈,我不是你的小狗。 你是....你们都突然黏上我,被我轻易骗回家,又义无反顾地离开....我追都追不上。她颓然地说。 ...... ...你不能死了。她说出这莫名的话。 我不会死。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小乖...她过了好久才继续说,....死了。 其实我知道,我分明亲眼见证了它的死,它漫无目的地在雨里奔跑...然后...然后一辆大货车.....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只是假装它失踪....她已经泣不成声,捂着脸哭泣。我能感受到她的痛苦,因为我们拥有一条同样的伤口。死亡贯穿我们的生命。死亡。 我于是决定不要死去,我不要成为她的伤口,我不要她坐在雨里哭泣。 如果你没有找到所谓的意义,那就回到我身边,为我活着。我不能帮你找到意义,但至少我不会让你为生活担心。你可以自由地留在我身边...永远。 ...我答应你。我做出像永远一样的承诺。 她送我回家。停车的时候我告诉她我要去旅游。 再见了。我说。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她固执地说。 然后我离开了。雨声很快淹没了身后的其他声音,我不知道靳祈是否已经离开。 完结 陆宜坚持送我到车站。她拎着我的行李走在前面,我跟在她后面。 怎么突然要去旅行? 就是想去了。想知道我一个人能去到哪里,还是只是漫无目的地流浪。 嗯。 她没有再问什么,只是沉默地在前面走着,一直到车站。车来了。她把我的行李提上车之后就下去了。我隔着车窗和她对视。她的嘴唇微动,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 再、见。我读出她的话。 车开动了,她离我越来越远,就这样留在了我身后。 再见,陆宜。 车站,机场,混乱的流程,飞机起飞时眩晕的感觉,酒店。不一样的天气,风,无依无靠的自由。 我独自漫步在街上,沉重的步伐逐渐变得轻快,我像一片蜷缩的树叶,终于舒展开皱巴巴的身体。 喂,小郁,你过得怎么样? 很好玩,这里的夜市。 你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纪念品。今天上午雨停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我明天会坐高铁去另一个地方,离这个城市不远。 钱够用吗? 够,我妈和叔叔转了很多钱给我。尹莲,我喜欢这个城市,它不像我们那里总是下雨总是燥热,它的风很大,天空晴朗。如果能在这里读大学就好了。 是吗,不想和我读同一个大学吗? 我只是想知道别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是吗?尹莲自嘲地笑笑,她想起自己曾经毫不犹豫地把离家不远的大学填成第一志愿.....因为她习惯了和郁倩的生活。她的好奇心被这样习惯的生活打败...明明她很想知道自己这样做郁倩会是什么反应。 我要上高铁了,再见。 再见。 电话挂断。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周围的景色飞快后退,风景被拉扯成一抹又一抹颜色,逐渐重复而单调。我靠着墙壁,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后记 iyuz hai wu.x yz 感谢有耐心看到这里的你。这篇文写的很混乱,我自己重新看的时候都有点看不下去。以及抱歉没有在一开始做角色死亡预警。最初写的时候只是想写个烂梗爽一下,但写着写着就不得不考虑她们之后该怎么生活,无论再怎么迷茫不安,她们最后都不得不回到普通的,有点无聊的日常生活里,或者选择死去。中途想了很久如何把她们拉回到这样的日常里,她们各自有着偏执的性格,丰富的独特的内心世界,但最后仍然要回到重复的日常里,被磨平尖锐的独特的部分,这个过程让我感到沮丧。我自己更希望故事停留在她们争吵撕扯的时刻,每个人独特的意志都在那时闪闪发光。唉,不管怎么样,它还是迎来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结局。鮜續zhàng擳噈至リ: yushu w uo ne.c o m 再次感谢有耐心看到这里的你,祝现生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