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笑晏晏(BL 1V1 高H)》 故事的开始 晏初是个弃婴,他一直都知道。 当他不大点的时候,已经能看懂邻居背着他偷偷说闲话的样子,也能感知到同龄小朋友的嘲笑,说他是捡来的孩子。 捡到晏初的人是一对儿年近五十的老夫妇,两人都是小镇上的中学老师,日子平淡如水又安静祥和,住在一栋自建的二层小楼中,小楼还有一个小小的院子。夫妇俩虽然膝下没有一儿半女,但是桃李满天下,小镇上的人都颇为敬重,只是时常在背后感叹这对夫妇没有孩子承欢膝下。 或许是上天为了补偿这对心善的夫妇,在一个下着大雪的除夕夜,他们捡到了晏初,准确来说,是夫妇俩被迫捡到的。 那是除夕的雪夜,夫妇俩正在守岁,电视里放着春节联欢晚会,此时距离12点还有不到十分钟。突然,院子的大门被人用力又急促地敲打了几下,随即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和脚步匆匆的声音响起,不久一切又归于平静。 晏老师和夫人面面相觑,两人连忙走到院子,打开大门,惊讶地发现,门口居然有一个装着婴儿的布篮子。他们慌忙抱起孩子,朝四周看去,不远处一个消瘦的长发女人的背影急匆匆地消失在街道的转角处。他们提着篮子,抱着孩子连声喊着那个背影,无奈雪下的太大,女人也装着听不见声音的样子,脚步不停。两人紧赶慢赶也赶不上那个女人的身影,眼睁睁地看着她上了一辆黑色的车。 怀里的婴儿睡得香甜,襁褓也裹得严实,小脸圆乎乎的又红润,看的只让人心生喜欢。晏老师和夫人看着那辆车走远,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怕是这孩子有个先天性疾病或者残疾,被母亲丢弃了。老两口出来时都没撑伞,也没拿外套,天气又寒冷,雪大片大片地往下落。 晏夫人见此将自己里面的衣服扣子解开,把婴儿贴近自己的怀里,嘴里还说着:”乖乖,别冻着了。”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回到了家中。 一到家,婴儿忽然睁开了眼,圆溜溜的黑眼珠轱辘轱辘地转,小嘴还吐着泡泡。晏夫人一看到婴儿的样子,就欢喜得不得了,低声跟旁边的丈夫说道:”这怕是谁知道咱家没孩子,故意丢到家门口的。要不,咱养着吧。”晏老师也是有这想法,两人多年没有一儿半女,突然被人送上门一个孩子,自然是喜不自胜。 晏夫人一边摸了摸孩子的襁褓,一边催促着晏老师去看看篮子里有什么东西。老两口小心翼翼地把孩子和篮子都带到卧室,开了灯仔细地查看。只见篮子里只有一个手写的出生日期和一句潦草的“希望你们好好待他”的话之外,别的什么线索也没有。 两人又将孩子的襁褓打开,想看看是不是哪里有残疾,要不然怎么会被人丢弃呢?不料,孩子四肢健全,身体上没什么重大残疾。 这下夫妇二人彻底睡不着了,想着过了大年初三就去医院检查检查,在心里已然把这个孩子当成了自己的,不管健康与否,都要养着。晏老师高兴地披上外套,连夜就去镇上的超市买了几罐奶粉,晏夫人更是一夜无眠,时不时都要捏捏孩子的小手和小脚,亲亲脸蛋,跟他玩一玩。 初三一过,夫妇俩就抱着孩子去了儿童医院,拿到检查时一颗心又是欢喜又是忧愁。欢喜的是,这个孩子完全没有疾病,健康又壮实的一个男孩,忧愁的是,不知道孩子的母亲会不会反悔,过几日又把孩子要回去。就这样,夫妇两人忐忑地等待了两个月,眼见着孩子一天天长大,而门外再也没有出现那个瘦弱女人的背影,夫妇俩放心下来,给孩子取名“晏初”,又去镇上的派出所上了户口,正式收养了这个孩子。 初,既代表了他们在除夕夜捡到的他,又意味着这是两人的第一个孩子。 这两个月里,晏家的周遭邻居都知道晏老师和他的妻子捡到了一个健康的男孩,一边感叹两人终于在中年时有了孩子养老,一边又嘀咕这孩子的亲生母亲是谁?怎得这么狠心,就把一个健康的儿子给丢了。风言风语传的满天都是,可老两口丝毫不在意,一心一意地养育着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 不知不觉,二十多年过去了,晏初已经从名牌大学毕业,出落的帅气挺拔,礼貌谦和又孝顺,是镇上有名的好后生。而此时,老两口已然古稀,病痛缠身,在晏初二十四岁那年相继长辞于世。 晏初悲痛不已,红着眼睛将养父母的骨灰盒送到夫妇俩几年前买好的墓地。下葬的那天,是一个大雨滂沱的清晨,晏初沉默着伫立在夫妇俩的墓前,身后是黑压压的人群,都撑着黑伞,穿着黑衣,带着白花,悼念着。那是晏夫妇的学生和镇上的邻居。 那一年,二十四岁的晏初站在父母的墓前,心中有一个连父母都不知道的秘密。 他喜欢男人。 ———————————————————————————————————————————————————— 言骁是个私生子,他一直都知道。 八岁前,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做什么工作,不明白为什么别墅里只有他和母亲,还有经常更换的保姆阿姨。八岁后,母亲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大摇大摆地带着他踏入了言家的大门。 母亲长的很美,但是脾气暴躁,只有在面对父亲时,才会唯唯诺诺,伏低做小。在来到言家前,他不懂什么是私生子,更不懂什么叫“小三”、“情妇”,直到领进门时,被父亲的头两个儿子指着鼻子骂道:“婊子养的玩意儿”时,才猛然发觉,自己的身份似乎很是尴尬。 很简单,言骁的母亲因为美貌被风流的言父看中,养在外面做了个情人,却也不止她一个情人。正房言夫人早年体弱多病,生了第二个儿子不久后就撒手人寰,去世时丈夫仍躺在不知道哪个美貌情妇的怀里。 发妻逝世,言父又被言骁母亲这个乖巧听话的枕边人吹了吹风,索性带着她和言骁一同带回了言家。言骁母亲虽然进了门,有了正妻的名分,却空有其名,被迫与言父签订婚前协议,不插手言家的任何财产分割与公司打理事务。 这像是时时刻刻在提醒着她,她只是依附于男人的菟丝花,随时可以一脚踢开,这让她很是介意,但也无可奈何。这是一件豪门里司空见惯的事情,没什么新奇,却也总是带着鄙夷和讥讽的意味。 幼年时的言骁,总是被掌控欲极强的母亲打骂,也不断灌输着“一定要分到家产”的观念,背上沉重枷锁。加上在言家总是被两个哥哥欺负和辱骂,逐渐地,言骁从一个活泼的男孩变成了一个清冷淡漠的少年。 他习惯于隐藏自己的情绪,习惯于在家中带上那层乖巧但又疏离的面具,收敛住青春期所有的躁动和叛逆,一步一步过得谨小慎微。 十二岁,被母亲摔坏乐高积木,母亲尖利的指甲戳着额头骂他“不成器”。从此,不碰任何玩具。 十七岁,听到父亲和母亲的吵架,母亲撕心裂肺地指责父亲在外面有了年轻漂亮的狐狸精,言骁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面无表情。 十九岁,两个哥哥一个早已进入公司分担家族事务,另一个成为家族荣光。他被母亲哭着喊着硬跪在父亲面前,吼着撒泼着也要把他塞进公司,全然不顾他还没有大学毕业。 言骁活在阴影下。 他没有大哥的聪慧。大哥言煦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高大帅气,名门贵子,亲生母亲的娘家背景极其雄厚。 言煦高中出国,考上了国外知名的顶尖大学,二十岁便帮着父亲开拓海外市场,处理公司的大小事务。他又与言家世交故友的女儿相爱结婚,壮大了言家的势力,可谓人生赢家。 他也没有二哥的手腕。 二哥言枫从小被培养从事法律学习,从国外知名的法律学校毕业后,就被外祖家送进了检察厅磨练,肉眼可见的光环笼罩,上天宠儿,未来的前途一片大好。 兄弟俩一出生,就是含着金汤匙的人生赢家。 言骁什么也不是。 母亲高中毕业,出去做舞女,空有一张美艳皮囊,靠着身子才勾搭上言父这个中年浪子。在言夫人去世前,母亲被养在外面的别墅里,时时刻刻咒骂着正室去死好让自己当上名正言顺的言家太太。 等进了门,发现自己的儿子还是比不上那个前头死去女人的两个儿子,就怨天载道,将所有的筹码压在了言骁身上,逼迫他去争去抢去夺,稍有违逆就耳光伺候。 没人问过言骁想要什么。 言骁自己也不知道,他活着的意义是什么?终年冰冷的言家,窒息压抑的掌控欲母亲,偶尔关心问候却时常出去养情人的风流父亲,两个视他如仇人的异母哥哥。 沉默无趣的少年,自此长成,内心被层层荆棘包裹,密不透风。他不相信任何人,同时也讨厌这样的自己,深深地厌恶这样虚假的自己,却无力改变。 谁也不知道,言骁的内心深处,压抑着一个丑陋的秘密。 他喜欢男人。 青山镇 上午九点,公寓里,厚重的窗帘遮盖住了温暖的阳光,整个卧室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床上的被子下隐隐约约拱起来的一个人形的轮廓;公寓外,嘈杂的人声响起,随即而来的是清晰的上下楼的脚步声,电梯开门的声音,这些噪音在安静的公寓成为了唤醒男人的魔音。 晏初顶着两个黑眼圈无奈地从床上坐起来,憋着一股起床气,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看了一眼手机,又将自己认命般地重新摔进被窝里,用被子蒙上头,企图逃避这烦人的清晨。“嗡”的一声,手机震动,一只手摸索着将手机拿起来,只见屏幕上显示一条新信息,发送者则是一连串的陌生号码。 “我后天要回老家了,下午两点的飞机,你能来机场送送我吗?我是真的爱你,可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不传宗接代根本不可能,你就不能为我考虑一下吗?” 晏初皱着眉头,刚要把这个号码拉黑,紧接着又有一条消息出现在屏幕里。 “你孤家寡人一个,父母都不在了,没人管得了你,可我不行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我们两年的感情你就这样放弃了?你也知道我根本就不喜欢女人,只是为了有个孩子让我父母安心,你就等我几年,等我离婚了,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晏初,我是真的爱你。” 晏初盯着屏幕上“父母都不在了”的几个字,沉默着,随即拨通了那串陌生的号码。嘟嘟的几声,那边的人很快就接起来,带着止不住的欣喜。 “晏哥,你终于接我电话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那人还要再说几句软话,却被晏初冷着脸打断了。 “李时,分手就该有个分手的样子,别对着前男友发骚,管好你自己。” 那边愣了几秒,随即开始破口大骂。 “妈的,你懂什么?孤儿一个,没人要的……嘟嘟嘟嘟。” 这已经是他跟李时分手后接到的第八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了,也是分手后第一次被李时指着鼻子骂孤儿。 晏初直接挂断电话,熟练地将这个号码拉黑,连带着短信一起删除。这回笼觉是睡不成了,他掀开被子,直接下床,走进洗漱间淋浴。 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不多时,晏初湿着头发,裸着精壮的上半身从浴室出来。洗漱台的镜子里,映出一张俊美的脸庞,但却带着几分憔悴。黑眼圈,下巴上没打理的胡茬,眼眶里的红血丝,还有怎么洗也洗不掉的疲倦感。 他怔怔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只觉得现在的自己可笑又难堪。 半年前,就在另一间公寓,他还抱着李时在床上缠绵,畅想两人美好的未来,半年后,曾经亲密无间的恋人此时却撕破了脸。 李时,是他的交往过的前任中,时间最长的一个,也曾经是他认为的所谓的人生伴侣。 高中毕业后,十七岁的晏初才清晰地确定自己的性向,他是个同性恋。这个认知一开始让他恐慌,矛盾,痛苦,他从心底里就排斥这样的自己,这样的性取向像是一个污点,是他难以启齿的秘密。 后来,他从小镇走向都市,大城市的繁华与包容让他开始逐渐接受自己的性向,他开始一个人去很远的医院看心理医生,在医生的引导下接纳自己。 他也试图去适应同志圈的环境,但由于自己的父母是教师,从小被教育严谨和修养的晏初,实在是无法接受这个圈子糜烂的相处方式。他隐瞒下自己的性向,像正常人一样上课,生活,拒绝身边女孩子的示好,与大学的朋友保持距离,然后,毕业后去往新的城市开始工作,开始新的生活。 三年前,李时作为公司新来的实习生,成为了晏初所在小组的新人之一。刚开始,晏初只是将李时作为自己同校出来的学弟,在工作上颇为照顾他,也耐心教导着他如何更快地适应公司的氛围。 但这种关系,是什么时候暧昧起来呢? 或许是早晨顺手捎带的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或许是李时工作挨骂时他坐在身边细心地指出错误时,又或许是下班聚餐时,这个青年总是殷勤地坐在他的身边为他挡酒,红着脸,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晏初,让他帮忙送自己回家。 某天晚上,喝醉的李时一如往常一般地让晏初送他回家,在车上,李时坐在副驾驶上不经意地问他:“晏哥,怎么来公司这么久,没见你提过你女朋友呢?” 成年人的试探带着暧昧不明的意味,是关系更近一步时发出的信号。 “现在是单身。” 车开进昏暗的地下车库,心中爱慕的英俊上司就坐在咫尺之间,李时按捺不住悸动,在酒精的刺激下,他主动吻上去。当他发现晏初没有拒绝后,心中更是一喜,喃喃地轻声问道:“你也喜欢我,对吗?” 那是他们确定关系的日子。 美好的回忆太多,所以当发现身边的恋人变成面目可憎的恶人时,才会更痛。 李时谈过不少恋爱,无一例外都是男性。他的父母意识到改变不了儿子的性取向,只能默认,唯一的要求是必须要有后代。所以李时的父母在他毕业后就逼迫他抓紧结婚,千方百计地为他隐瞒,试图骗一个无辜的女孩走进一场荒唐的婚姻,只为了给他家传宗接代。 半年前,晏初在李时的手机上发现他瞒着自己,已经跟父母介绍的一个老家的女孩订婚了。他拿着证据质问李时,却换来对方一句不痛不痒的解释。 “我就是为了应付我爸我妈,你也知道,女的怀孕很容易,只要她生了我的孩子,我就可以离婚,到时候我们还是能在一起啊。” 李时俊秀的脸庞此时已经被扭曲成一个不择手段的骗子,晏初无法认同这样的观点,在他说出“现在的女孩就是好骗”的时候,已经彻底心凉。他当机立断地结束了这段两年的感情,十分决绝地分手,不留任何余地。 李时也没想到晏初竟然如此绝情,他认为自己只不过是跟女人生个孩子,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于是他慌了,变着法地祈求晏初不要分手,各式各样的短信和电话层出不穷,装可怜,装病,喝酒买醉,以前能够让晏初心软的法子此时都不管用了。 即便是这样,李时也未曾跟那个可怜的女孩说出实情,或许潜意识里,他就认同这样的方式。面对晏初的决绝,他说出了那句最伤人的话。 “你是个孤儿。” 他们确定关系后的一年,晏初的父母去世,那段时间是他的低谷期,作为他的男朋友,李时适时地陪在他的身边,也是在那段时间,李时了解到了晏初的身世经历。而时至今日,李时却将晏初曾暴露在他面前的软肋狠狠地当作把柄,去攻击他。 回忆结束,晏初盯着镜子里的脸,无奈地扯出一个苦笑。 今天,也是他辞职后的第十天。 父母的离世,昔日恋人的破裂,像是埋在心底的毒瘤,只等待一个契机,就骤然爆发,将他包裹在浓稠的悲痛和空虚之间,无法脱身。所以,在连续失眠后的一个早晨,晏初做出了辞职的决定,平静地递交辞呈。 “嗡,嗡”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晏初从发呆中醒过来,接了电话,是发小赵峰打来的。 “晏初,你明天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去接你。”发小爽朗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明天上午九点。雨晴的病怎么样了?” “我们已经安顿好了,你回来,我就跟我媳妇去医院了。” 晏初辞职后的几天,恰好发小赵峰打来电话,求他帮忙看店。赵峰开的店是个休闲书咖,一楼是咖啡饮品区,二楼则是书籍区,店铺精致又实惠,装修风格颇受欢迎。近几年小镇经济发展得不错,他开的店正好撞上风口,人流量和利润一直不错。 赵峰的媳妇是个泼辣直爽的女孩,前几年刚结婚,不料去年查出了癌症,需要长久治疗,花费高昂。赵峰急的要命,可又不能舍下店里的生意,这才想着办法找人帮忙照看一下。 赵峰的店离晏初家的老房子不远,骑个车十分钟就能到,之前自己放年假的时候去过,帮忙招呼过一阵子,知道怎么运营。几十年的老交情,他不能不管不顾,于是便应承下来。 挂断了电话,晏初看向窗外,低声呢喃道: “回家了。” 言家。 饭桌上,一家五口吃着饭。言骁的母亲赵美霖一边殷勤地给言父添饭,一边状似无意地说道:“骁儿今年要大四了,老公,你准备怎么安排我们宝贝儿子啊?”闻言,言枫冷笑一声,言骁猛然攥紧了手中的筷子,一言不发。 “孩子大了,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言父淡淡地回答道。 “哎,骁儿,你前几天不是还跟我说想去爸爸的公司实习?老公,骁儿也二十一了,该让他帮你分担分担了,年轻孩子吃点苦也算是历练了,有孩子你就别那么操劳了。”赵美霖面上一喜,忙放柔了声音说道,但是还是掩盖不住话里话外的欣喜。 “言骁这么年轻,他懂什么公司的事情?”言枫看着对面这个小三儿上位的女人,忍不住出言讥讽道。 “小枫,你大哥也是二十岁进公司,骁儿怎么不能进?不懂他可以学着帮忙啊,进公司打杂也行啊,你爸年龄大了,多个孩子帮他打理也是分忧啊。”赵美霖有些畏惧这个进了检察厅的继子,但是还是忍不住回了几句。 “呵,”言枫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冷笑一声,看着赵美霖,“你觉得他配跟我大哥平起平坐吗?” “小枫,吃饭。”言煦皱了皱眉,英俊稳重的脸庞不做一丝波动,只是眼底的嫌恶一瞬间闪过。他不想听到自己的名字跟言骁这个私生子相提并论。 说罢,言煦便起身,向言父说道:“爸,时薇还在家等我,我回去了。” 言枫也不甘示弱,将筷子一推,懒懒地起身对着言父说道:“爸,外公那边也等着我呢,我走了。” 餐桌上的氛围霎时冷淡下来,赵美霖不敢多嘴,只低头不语。 儿子之间剑拔弩张,让言父头疼不已。眼看着两个儿子相继走出餐厅,他对着言骁说了一句,“骁儿,毕了业,去国外再历练历练,回国了再进公司。”这算是变相拒绝了言骁毕业后直接进入公司的请求。 “是。”言骁僵硬的身子动了动,不再言语。 逃离 冷淡尴尬的晚餐过后,言骁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僵硬的身体微微放松,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言骁猛地从床上弹起,快步坐到书桌前,迅速换上好孩子的面具。果不其然,是赵美霖端着水果上来了。 “骁儿,来吃点水果。”赵美霖毫无顾忌地直接打开房门,看着言骁坐在书桌前学习,不禁展开了笑颜。“谢谢妈。”言骁接过,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赵美霖顺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问言骁:“刚刚在餐桌上,你怎么不向你爸争取争取机会?你今年大四开学,正是实习的时候,你怎么就不懂妈对你的苦心啊?”赵美霖有些恨铁不成钢,语气也不复刚才的温柔,逐渐带上了几分急躁。 “妈,出国也挺好的。我的确比不上大哥优秀,进公司也帮不上什么忙。”言骁淡淡地回了一句,出国反而能远离这个家,他求之不得。 “你怎么这么没出息?言煦管了公司这么多年,跟在你爸后面做成了多少大项目?前年跟时家大小姐结婚的时候,都不知道狂成什么样子!”赵美霖果然又急又气,对着这个不“上进”的儿子一顿训斥。 “你爸那么大个公司,言煦独享合适吗?你也是言家的儿子,凭什么不能管?” 又是这句话!又是让他去争家产! 言骁看着激动的赵美霖,自己的情绪却没有什么大的波动,言家的血脉对外人来说是至高无上的豪门荣耀,对自己来说,却是如此不堪重负的枷锁。 “你没听爸说吗?我去国外读个研究生回来再进公司。”言骁烦躁地甩了甩头,狠狠抓了几下自己的头发。 “等读完都不知道几年了,回来言家还不是被言煦言枫那两个狗崽子把持着。”搬出了言父,赵美霖的气焰逐渐弱下去,但是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嘟囔着。言骁再不说话,留给母亲一个冷硬的背影。 赵美霖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走出了言骁的房间。 门砰的一声关上,言骁盯着那扇门,起身将门反锁,随即把自己重重地摔进床铺。 好想离开这里。 他脑子里一浮现这个想法,就挥之不去,越来越强烈。 开学的实习不用担心,大四他要出国,但国内学校的毕业证也要拿到,这样可以毕业后直接申请国外的研究生。所以,现在他即便是去哪个地方,家里人也不会管他。 言骁盘算着,坐起来划开手机,查找城市。倏尔,一条广告推荐跳进来。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青山镇5a级景区欢迎您,有山有水有美景,有你有我有休闲。” 配图是青山镇古色古香的房屋式样,小桥流水,远处是山峦重迭,云雾缭绕,最重要的是,这个小镇离言家所在的城市很远,甚至算得上偏远。 言骁眉心一动,点开了购票软件,买了一张三天后去青山镇的机票。 熄灭手机的屏幕,言骁闭着眼,重新将自己蒙进枕头中,紧绷的眉头终于轻松下来。 终于,可以暂时歇一口气了。 青山镇。 没过几天,晏初把公寓退租,将东西简单整理了一下,打包寄回家,又将一切安顿好,开车离开了这个打拼了五年的城市。经过八九个小时的驾驶,周边的景色从繁华的市区渐渐变成了清幽古朴的小镇,一路上,晏初那颗烦躁疲惫的心逐渐被抚平,他望着窗外的景色,沉下了心。 一年多没回来了。 父母去世之后,除了祭拜的日子,他就没有踏足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 不多时,青山镇就到了,这几年小镇发展得不错,路也通了,来景区旅游的人也多了。晏初回了家,刚放下行李箱,就看见赵峰风风火火地从门口进来,急急忙忙地拉着他去了自己家中吃饭。 晏初拗不过发小的热情,只得洗了手就跟着赵峰来到他家。 “叔叔阿姨,身体怎么样啊?”晏初一进门,就看到赵峰的父母站在门口向他招手,他心里一暖。 小时候,他被人欺负说是野孩子的时候,赵峰是第一个跟他拉手说做好朋友的。小小的男孩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又向晏初伸手,脏乎乎的手心里放着一颗糖,小晏初看着那颗糖,又看着面前流鼻涕的小胖子,最终还是接下了那颗糖。 从此,两个人成为了好朋友,二十多年过去,转眼间两人都成为了大人。赵峰没有晏初的成绩好,没考上一个好大学,选择了家周边的一个普通学校。但是他为人淳朴善良,又有商业头脑,对人真诚,在几个至交好友里,赵峰算是与他最有情谊的。 “好,都好。小初快进来,洗洗手吃饭。”赵父乐呵呵地回答,旁边的赵母也过来拉他进屋,宛如一家人。 亲亲热热的一顿饭结束,赵峰的父母就拉着晏初话家常。赵峰的父母跟晏初的父母是几十年的老邻居,情谊非比寻常。 晏初父母去世后,赵家夫妇就担心他孤家寡人一个,于是张罗着,说要介绍镇上的好姑娘给晏初认识,但几次都被晏初以工作忙为借口推辞了。 镇上的年轻后生大多都已经结婚,在未婚的青年中,论条件和样貌,晏初是实打实地优秀,所以上门询问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晏初推辞不过赵家夫妇的热情,只能含糊地应付着。赵峰见发小快要招架不住,找了个带晏初去书咖看看的借口,将好兄弟从催婚的魔爪下解救出来。 “店你不用太操心,一楼饮品区有人管,你就在二楼帮忙收收银,整理整理书架就行。进货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会有人送过来的。暑假的高峰期已经过去了,等过了十一假期,店里就会稍微闲一点,也不让你太忙。” 两人一边聊,一边就走到了赵峰开的书咖。赵峰跟店里的店员介绍了晏初,又嘱咐了几句接下来的安排,看样子也是打理好了一切,方便晏初照看。 “这下好了,我可是一跃从社畜当老板了。”晏初看着装潢精美的书店,笑着打趣道。 “好兄弟,我记着你的情,等我媳妇好了,我好好感谢你。”赵峰此时却认真感谢道。赵峰的妻子叫宋雨晴,一张娃娃脸看着安安静静好说话,但是性格却是个小辣椒一样的直爽脾气。当初也是赵峰倾心相伴了几年才抱得美人归,不料和和美美的日子没过几年,宋雨晴就被查出了乳腺癌,幸好发现的早,还没恶化。 这次,已经是治疗的最后阶段了,小夫妻算是看到点生活的曙光。 两人在书店逛了几圈,晏初就回到了自己的老宅子。离开小镇时,老房子托付给了赵峰照顾,打开门,小院子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屋内也是干净整洁,床铺都换过了新的床上用品,可见是赵峰知道他要回来,专门请人打扫过。 晏初将行李安置好,只觉得浑身疲惫。眼见屋内窗明几净,不见一丝灰尘,他连续失眠的身体,似乎在此时获得了新的慰藉。上了二楼,楼梯发出嘎吱嘎吱的轻微声音,他推开父母的房间,看到桌上摆放的全家福照片,不禁心头弥漫起悲伤的情绪。 他记起一年前,父亲先查出了肺癌晚期,在医院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弥留之际用布满针眼的手钩着妻子和儿子的手指,沉默着离开了人世。母亲被巨大的悲痛侵扰,回到家也是寡言,过了两个月,在睡梦中随丈夫离去。 他们那时到了古稀之年,面对死亡已然能够坦然面对,唯一牵挂的便是晏初。而双亲的相继离世几乎要将晏初整个人打倒,但最终还是慢慢地走出那段难熬的时期。 鼻息间全是熟悉的味道,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久违的幸福感席卷了晏初的身体,他轻声对着照片说了一句:“爸,妈,我回来了。” 他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 游戏 晏初在家过了几天清闲日子,送走了赵峰夫妇,就来到赵峰的书店帮忙。十一假期,店里的生意不错,一楼的咖啡厅总是人来人往,随处可见年轻人捧着咖啡坐在店里低声闲谈,而二楼的书籍区则更为安静,晏初就坐在二楼当个闲散的收银老板,有时帮忙整理书柜,大部分时间他都是清闲自在地坐在柜台后面的藤椅上,时常捧着一本书就消磨了一整天。 这样的日子,是晏初最想要的生活,不必为了繁琐的工作而搞得焦头烂额,只是坐在安静的书店里看着书,吹着风。 很快,晏初已经做了两个月的代理老板,愈发熟悉这个角色,也与书店里的员工都打成一片,大家都是年龄相当的青年人,下班后常聚在一起说说笑笑。 “晏哥,下班后去团建呗,小安姐说请咱们去他家露天烧烤!”噔噔噔一个身影跑上二楼,松松穿着饮品区的服装就上来了,对着晏初挤眉弄眼。 饮品区是三个员工在经营,分别是松松,大熊和小安,其中大熊和小安去年刚领了证,小夫妻都是腼腆朴实的人,只有松松时常咋咋呼呼,性格跳脱,整日活泼得像个猴子。 “好,那下班之后我去超市买点东西过去。” “呜呼,那下班之后我跟你一块!”松松果然喜上眉梢,又风风火火地下楼,连背影都透露着吃烧烤的欢乐气息。 很快,到了下班关店的时间,大熊和小安先回家准备东西,松松则跟晏初一起,朝着超市走去。 镇上的超市与便利店不少,或许是居民小镇转变为旅游小镇的缘故,这里总是有着浓浓的人间烟火气。 两个人走进超市推了一辆购物车,很快便将车里填满,晏初思忖着最近家里需要的日用品和冰箱里的储存,推着车拐进了日用品区,提起一提卷纸。 购物车里的东西逐渐变得满满当当,在拐进饮品区时,忽然车轮一个扭转不灵,打了个趔趄,卷纸一个摇晃,就砸到了一个蹲在货架下方挑选东西的青年。 “抱歉,刚刚不小心掉下去了。”晏初连忙稳好购物车,想要弯腰捡起落在青年脚边的那提卷纸,不料青年反应略快,已经将东西拿起递给他。 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没关系。”声音清亮。 眼前的男人穿着一件白色连帽卫衣和牛仔裤,身材修长,略微比晏初低了一些。他带着帽子,阴影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红润的唇,脸部轮廓线条瘦削 晏初再次向他致歉,推着车要离开这里,不料身后的青年突然出声叫住了他,向他搭话。 “你知道这里有哪些人少的地方可以逛吗?”只见面前的男人摘下了帽子,露出一张俊秀非凡的脸庞,微微笑着。 “我是来这里旅游的,还不知道有什么景点。” 超市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晏初见到了眼前陌生男人完整的脸庞,只一眼,体内的荷尔蒙因子便无法控制般的开始躁动起来。 但很快,晏初便冷静下来,暗暗责怪自己是不是禁欲太久,看到符合自己审美的长相就开始不由自主的想东想西。 “寒钟寺,望青山,或者什刹古城都是我们这里的有名景点。现在已经是十一过后了,马上就是旅游淡季,人都比较少。”晏初略微思索了一下,诚恳地回答道。 “好的,谢谢。”青年微笑着回答道。 “那个,镇上还有一家书咖,也……也很不错。”鬼神神差一般,晏初又补充了一句。 “就叫晴雨天,大概距离这里有两条街,在拐角处。” 这算不算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好。你是本地人吗?”青年似是对这里很感兴趣,又与晏初搭起了话。 “对,我家就住在这里。” 两人还要再说些什么,不远处松松拿着大包小包的零食走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晏哥,走吧,东西都买好了,小安姐在催我们回去了。肉都烤好了,我饿死了,快走快走。”松松叽叽喳喳地说着,眼神看到了一旁的男人 青年微微向晏初点头,拿着手里的的啤酒就离开了。 “晏哥,你认识?”松松接过晏初手里推着的购物车,问道。 “没,是来这里旅游的人。”晏初淡淡地回答道,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看向远去的那道修长的白色背影。 像是能感知背后的那道视线一般,青年也在此刻看向晏初,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只见他对晏初微微笑了一下,漂亮的眼睛在灯光下竟也闪亮得不可思议。 晏初像是偷窥被抓到一般,仓促地移开眼神,心脏急促地跳了几下,装作若无其事地跟身旁的松松说话,耳尖却染上了几分热意。 所幸,那道白色背影很快消失在超市门口。 两人提着东西回到了小安家,一进院子便是弥漫着烤肉的香味,大熊正在烤肉架上忙活,小安则是悠哉地坐在桌子旁等着自家爱人的浪漫投喂。 晏初和松松将买来的东西放在餐桌的一旁,就帮大熊一起去烤肉了,初秋的晚风吹在院子里,吹散了几分盛夏过后的燥意。 “干杯!”玻璃杯碰在一起,淡黄的啤酒里放了几块冰块,撞在一起时晃荡出声响。 夜幕逐渐降临,院子里则是热闹非凡,松松酒量差,喝醉了就拉着大熊跳舞,嘴里嘟囔着什么小熊和洋娃娃跳舞的调子,一整个不着调。 小安笑得前仰后合,前去营救受松松折磨的大熊,两人在院子里也玩起了浪漫,拉着手在院子里转圈起舞。 松松迷蒙着眼,乐得坐在一旁,拿起手机放音乐,又凑到晏初身边,嚷嚷着让他也来秀一段,还没说几句,就歪倒在桌子上。 正是一副好图景。 天色愈发暗了下来,大熊把喝醉的松松放到自家客厅的沙发上,小安和晏初则是将院子里的狼藉清理了一番,几人挥手告别。 回家路上,夜里的温度愈发低了下来,路上的人没多少,愈发冷清。 晏初那被酒精熏染的脑袋也清醒了几分,无缘故地,他的脑海里又蹦出那个白色身影,还有青年那张俊秀的脸庞。 “下次见面,要个联系方式好了。”晏初喃喃自语道,说完,又自顾自地笑了一下,像是在嘲笑自己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居然也能对一个陌生人一见钟情? 再说,这么大的一个镇子,哪里还能碰得到? 晏初一边想着,一边走过一个拐角,然而,下一秒一个白色的熟悉背影出现在不远处。 “出现……幻觉了?”晏初震惊地看着那个在超市里遇到的青年,此时此刻正蹲在他家门口不远处的花坛那边,拿火腿肠喂着流浪猫。 那是一只漂亮的小三花,晏初很熟悉,因为前段时间,他就一直时不时地喂着家门口这只可怜的小家伙。 “喵,喵。”小三花从花坛上跳下来,朝着晏初的方向跑来,而那个青年也下意识地朝他看来,显然也是记起了几个小时前这个在超市遇到的人,于是就跟着小猫一起走向他。 “好巧……。”晏初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刚刚还在想着下次见面就大胆地要联系方式的对象,此时就出现在他面前。 这下,他可没了之前说下豪言壮语的气势了。 “你住这里?”青年点点头,问道。 “嗯,这是我家。”晏初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小楼房。 小三花看见自己被忽视了,于是便一个劲儿地用尾巴缠着晏初的脚腕,甚至大大咧咧地躺下来露出自己柔软的肚皮,显然是对眼前的人极为信赖。 “这小家伙……”晏初蹲下来,怜爱地抚摸着小三花的肚皮,青年也轻笑一声,蹲下来抚弄它的猫猫头。 “我买了啤酒,要不要一起喝?”青年摸着猫看向晏初,向后方指了指不远处放在地上的塑料袋。 于是,在这条冷清的街道上,看似认识实则完全陌生的两个人就坐在不远处的花坛长椅上,开始喝啤酒。这画面,似乎看着有些诡异,却也带着几分和谐。 “我住的民宿就在那里,离你家很近。”青年的脸庞微红,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酒意,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民宿,脚边塑料袋里喝空的罐装啤酒东倒西歪,在跟晏初一起喝酒之前,他就已经独自坐在这里喝了不少。 喝了酒,两人之间陌生的气氛消弭了许多,青年的眼眸中微漾着笑意和迷蒙的醉意,拿起啤酒微微碰了下晏初手中的酒罐。 “我叫言逍,言语的言,逍遥的逍。你呢?”青年将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微圆的眼睛此时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媚,眼角眉梢处都透露出恣意的潇洒意气。 “晏初,海清河晏的晏,初一的初。” “晏初……很不错的名字。”言逍重复了一遍。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他的口中说出,晏初的心中莫名地升腾起一股隐秘的愉悦。 “那你能做我这段时间在这里的导游吗?”言逍弯下腰重新拿了一罐啤酒,递给晏初,不经意地问道。 晏初接过啤酒罐的手一顿,像是在确认眼前的男人并不是在开玩笑。 “就按本地旅游团导游的价格,你带我逛一逛这里。”言逍看出了他眼中的询问意味,微笑着回应他,那笑容带着几分散漫。脚边的三花猫此时也懒懒地躺在言逍的脚边,蓬松的尾巴一摇一摆。 这样的话题转折是晏初未曾想到的,他考虑了一下,将自己目前正在经营一家书咖的情况告知了言逍。 “噢?你推荐的原来是你家的店?”言逍不禁打趣道,看到晏初略显窘迫的模样后,又说道,“那你可以当我的周末导游吗?即便是当老板,周末也要休息吧。”言逍的声音像一把小钩子一样,带着难以名状的暧昧。 见眼前的男人微微有些呆愣,于是不等晏初回应,言逍就忽然倾身凑近他,眼睛望进晏初的眼眸,轻声说道,“明天见。” 突然被拉近的距离让晏初的心剧烈地跳动了几下,他几乎可以闻到眼前的青年身上传来的清爽气息,像是混合着青叶和皂角的味道,这让晏初有一瞬间的沉迷和晕眩。 言逍站起身来,冲他摆了摆手,走向了远处的民宿。就这样,晏初迷迷糊糊地就担任了一个临时导游的职位,而这个“客户”才见面不到一小时,除了他的名字,晏初一无所知。 在挥手转身的那一刻,言逍面上的笑容消失,那夹杂着笑意的嘴角恢复无波无澜的冷漠状态。 他撒谎了。 从一个假名字开始。 在言家生活的二十多年,他一直谨小慎微,不让自己的两个继兄抓住任何可以拿来攻击他的把柄。出身的特殊,让他把谨慎这个词刻在骨子里,而自己的性向,也从未跟任何人吐露出半个字。 这是他最深的秘密和禁忌。 然而,欲望是最原始的冲动,涌动在血液里,只为寻找合适的契机爆发。 在超市见到晏初时,言骁被眼前的男人吸引。他高大英俊,剑眉星目,即便是穿着日常的休闲服,也难掩这个男人所散发出的强烈吸引力,所以他下意识地向他搭话了。 然而这次凑巧的再见面,也让一个荒诞而又大胆的想法几乎在一瞬间就在言逍的脑子里生根发芽。 没人认识他。 他会出国。 那么,就玩一场陌生人的游戏吧。 在这里,他不是言家的少爷言骁,只是一个普通人。 至于晏初。 言逍将手中的装着啤酒罐的塑料袋毫不留情地丢进垃圾桶,走进了酒店。 只不过是这场游戏的奖励罢了。 明天见 “晏哥?晏哥?”松松拿着咖啡,一脸奇怪地看着面前把书拿倒的晏初,从早上开店到现在,晏初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状态,时不时地还会从二楼下来,装着毫不在意的样子在一楼瞎逛,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晏初的目光频频瞟向门口。 “嗯?哦,谢谢你帮我送上来。”听到松松的声音,晏初从发呆状态中惊醒,连忙接过他送上来的咖啡,喝了一口。 “那个……晏哥,你书拿反了。”松松一脸看傻子的表情指了指他手里的书,好心提醒道。晏初面色一窘,将书放到了脚边的书架上,端着咖啡又喝了一口,生硬地转移话题。 “哈哈,昨天没睡好,有点头疼。今天咖啡谁磨的?拉花真好看哈哈哈。”颠倒的几句话让人摸不着头脑,几声尬笑将尴尬的气氛烘托到极致,晏初简直要将自己拖到地缝里藏起来。松松见状也出言安慰几句,便不再继续追问,就回到楼下的咖啡厅继续工作。 晏初放下咖啡,指尖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怎么回事,搞得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就因为别人随意的一句话,竟也能让他焦心灼肝地失态一上午。 “明天见。”言逍的脸庞又浮现在晏初的脑海里,除了书店,他想不到言逍能在哪找到他。晏初看着脚边那本被自己放到书架上的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一上午根本就没看进去几页,书还拿倒了被人笑话。 晏初放下咖啡,认命一般地重新拿起那本书。临近中午了,这个人一直没来,兴许今天有事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空气逐渐变得湿润起来,窗外也聚集起了几片黑压压的乌云,预示着一场秋雨的到来。 书页的油墨香夹杂着雨丝带来的潮湿,木质楼梯咿咿呀呀的响起细微的脚步声,又带来一股陌生的气息,那是青叶的味道。 然后,一声细弱的猫咪叫声响起。 有猫跑上来了? 晏初抬头,猛地发现让自己一上午都坐立不安的人,此时正微笑着托起手里的小三花猫,乐呵呵地拿起小猫爪子冲他挥手。 “你好,外面下雨了,我可以进来躲雨吗?”言逍捏着鼻子,怪声怪气地模仿着小猫说话,眼里是止不住的笑意,亮晶晶的晃人眼。 晏初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从收银台的桌子前走出来,才发觉青年背了一个猫包,手里还拎了几袋羊奶粉、猫粮和猫砂。 “我问过店员了,他说这里可以带宠物进来,需要放在包里。上午我出门的时候,这只小家伙一直缠着我不放,走到哪跟到哪,那我只好,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小惊喜喽。我带它去宠物医院做过检查了,也打了疫苗,是个健康的小猫呢。” 言逍低头宠溺地呼噜了一下小家伙的毛,小三花缩在他怀里,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晏初,又冲他喵了一声,像是在打招呼。 “先把猫放在这儿吧,我请你喝杯咖啡。” 晏初转身从后面的储物柜里拿出一只干干净净的旧垫子和几只玩具,放在地上。 “我朋友之前也在店里养过猫,还是店里的招财猫呢,很受客人喜欢,前些年吃坏东西去世了,但是店里还有之前的东西。” 前几年赵峰从外面捡了一只碧瞳、浑身漆黑的野猫,性格温顺讨喜,在店里颇受人喜欢,一度成为店里的吉祥物,晏初也见过那只猫。 言逍蹲下身子,将小三花放在柔软的垫子上, 小家伙也乖顺,乖乖呆在垫子上,寻了个舒服的地方,自己睡着了,圆鼓鼓的肚子还一起一伏着。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店里的客人开始陆陆续续走出店,门口的爱心雨伞也在不断减少。 言逍坐在一楼靠窗的座位上,空气里是雨水混合着泥土的微腥的味道,颇有几分秋雨的寒冽。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雨丝在窗户上蔓延,滴落,流下蜿蜒的痕迹。 这场秋雨,来得温柔,却也凛冽。 然后,身后咖啡的醇厚香气扑面而来,冲淡了几分寒冷。 “尝尝,店里的新品。”晏初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将其中一杯推到他的面前。 言逍端起来,尝了一口,入口就是甜香一片,咖啡苦涩的味道被调和得很好,一下子就冲淡了阴雨带来的寒冷。 “很好喝,谢谢。” 言逍不自觉地握紧了杯子,让指尖触碰那片温暖,企图留住。 “青山镇就是这样,秋天到了,就很容易下雨,气温也无常。” 晏初顺势坐在他的面前,也端着咖啡跟言逍一起看向窗外,明亮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英俊的眉眼间也多了几分氤氲的温柔。 言逍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秒,心想这个男人果真有能让人一见倾心的好相貌,但言逍也颇为自傲,他对自己的样貌也十分有自信。 的确是这样。 察觉到言逍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片刻视线,晏初面上平静,心里却也升腾起淡淡的喜悦。 两人坐在窗边聊天的样子当然也吸引了在饮品区工作的三人,尤以松松最为惊讶。 客人变少了,三个人也闲下来休息了一会儿。 “看晏哥今天上午心神不宁的样子,我还以为他等的人是个大美女呢,原来是个男人啊。” 松松无聊地撑着下巴,支着头看着聊天的两个人,显然是没把两人之间的关系往歪处想。 “不过,这个男人长得还不错,还有点……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见过。”松松喃喃自语道,还没等他想起来,身后小安细细的声音带着兴奋的语气传来。 “好养眼哎,两个大帅哥在一起,咖啡厅都变得偶像剧了。”小安摇晃着大熊的胳膊说道。 大熊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妻子一脸粉红泡泡的模样,只得敷衍地点点头,又继续埋头擦拭着吧台,整理咖啡机和咖啡柜。 “哎,小安姐,你说这么久了怎么没见晏哥提到女朋友啊,他这么帅的男人,身边应该不缺女孩子喜欢吧。”松松戳戳小安的胳膊,一脸八卦地问道。 “那谁知道?万一晏初眼光高,身边就没有合适的呢?”小安显然也对晏初的单身问题感兴趣,两个人凑在一起唧唧歪歪了半天,只有大熊在一旁勤勤恳恳地工作,时不时还要回应两人一句。 晏初还没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了店员朋友们的八卦话题,他只觉得自己跟眼前的青年有着说不出来的缘分,话题投机,在一些小众的方面居然也有相同的爱好。 他被眼前的人吸引了。 这种带着温暖的酸胀感觉,从心脏的每一根血管开始蔓延,晏初明白,这是自己从未体会到的那种相遇——“一见钟情”。 天色逐渐黯淡下来,这场秋雨迎来了结束的时刻,两人的话题也随着这场雨而结束。 “那么,明天见。”两人约好了第二天去镇上的寒钟寺,晏初也有了一个新的身份——“临时导游”。 “好,那个……加个联系方式吧。”晏初拿出手机,略显的有些忐忑不安,平静的声线下暗藏的是一点点难耐的试探和情愫。 “好。”言逍笑着答应了,随即两人挥手告别,青年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晏初将咖啡杯送回柜台,几人便问了一下言逍是不是晏初认识的人,晏初点点头,并说是自己的朋友来这里旅游,明天自己要休息一天。 “晏哥,你就好好玩,二楼我来照顾。”松松直接揽下了晏初的活,身旁的小安和大熊也赞同地点点头。 晏初笑着点头道谢,上了二楼,结果发现言逍带来的小三花此时正在二楼的木地板上到处溜达。 “糟了,聊的太尽兴,忘了他的猫。”晏初连忙将小猫抱到垫子上,拍了一张照片,想了想,点开言逍的头像,把照片发了过去。 “大胆!竟把朕落在店里了?” 附赠,一张猫猫头哭泣的表情包。 那边很快就回复了消息。 “臣知错了,马上过来接驾!” 附赠,一张仓鼠骑摩托车的表情包。 晏初轻笑一声,随即又打下几个字。 “要不然,先把猫留在我这里吧,说不定,会成为店里下一个招财猫呢。”把猫留在这里,那么送猫的人,不就能天天都来看猫了? 言逍看着手机上晏初发来的消息,勾起唇角,轻飘飘地打下几个字。 “好啊。” 之前看晏初跟他一起喂猫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喜欢小动物的,这样,把猫留在那里,两人也有了更多接触的来往了。 这边晏初还在为自己的小心思得逞而暗自窃喜,他翻出之前留下的猫爬架,猫窝和猫砂盆,拎着言逍上午带来的东西,把小家伙安置到了二楼一处宽敞的僻静角落。那里跟摆放书的书架隔了一道玻璃门,是赵峰为了之前的小黑猫,专门开辟出来给小猫睡的地方。 “好了,小家伙,以后你可不是流浪猫了。”晏初蹲下身子,爱不释手地摸了一把猫猫头。小猫喵喵地回应了几句,似乎在应和着他。 许愿牌 一场秋雨下了一夜,淅淅沥沥的雨滴砸在地上,形成一个又一个小水坑,然后又消失不见,随即而来的,是早上寒凉的空气,只要深吸一口,就能感受到秋天到来的凛冽。 十一的旅游旺季过去,来寒钟寺参观的游客也变得稀少,寺庙也重新恢复了以往的古朴幽静。寺庙离言逍住的民宿不远,两人约好在寒钟寺的门口见面,等晏初赶到时,言逍已经站在寺庙门口一个卖桂花糕的阿婆面前,见到他来,手举着两块糕点冲他笑。 “尝尝,刚出锅的呢。”言逍将有些滚烫的糕点递给晏初,自己则急急忙忙地拨开塑料袋,捧着另一块吃得津津有味。 晏初接过糕点,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着身旁的青年。 “嘶,好烫!好甜啊。”言逍被撕开的热气烫到,手忙脚乱地吹了一下发红的指尖,又轻咬了一口糕点,入口软糯香甜的桂花糕让他舒服得眯了眯眼睛,下意识地摇晃了一下脑袋。 好可爱。 晏初默默地在心里说了一句,脸庞泛起薄红,也将手里的桂花糕拿起来咬了一口。 晏初并不嗜甜,许是阿婆的白糖放得太多,一咬就是一大口的糖霜,甜得晏初微微皱眉。但是身旁的言逍却吃得很开心,眸子亮晶晶的,像是他捡来的那只小三花。 喜欢吃甜的。 晏初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将言逍的喜好记下来。 两人站在寺庙门口将买来的桂花糕吃完,在门口的水池边净了手,才进入了那座被朱红色大门掩住的庙宇。 寒钟寺面积很大,参天的古树到处都是,此时已是秋季,除了一些常青的树种之外,其他树木的叶子正在慢慢凋零,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更添了几分清幽。早晨来上香的游客不多,两人便在寺内慢慢地逛起来。 晏初从小就被父母带着来寺里上香,夫妇俩心地善良,在没有捡到晏初之前,两人常来寺庙里捐赠,因此他与寺庙里的老主持颇为相熟,也对寺里的建筑和历史也如数家珍,时不时地就会给言逍讲解一些知识和风俗。 言逍听得认真,一路走来,更是对晏初平添了几分好感,看着他风趣的谈吐和丰富的学识,心里却隐隐生出几分愧疚感和心虚。 他接近晏初的目的不纯,冷漠如他,只是将晏初当作自己一时兴起的消遣和游戏奖励。 “那边庭院里还有一棵祈愿树,要去看看吗?” 晏初浑然不觉身旁的言逍此时的想法,依旧是兴致勃勃地拉着他介绍。 “好。”言逍一时间被晏初的笑容晃了神,等反应过来时,已经下意识地答应。 这边庭院里的正中心,种着一棵巨大的百年古树,繁茂的枝桠上被前来祈愿的人们挂满了红丝带,绸带上是坠着的小木牌,上面写满了各式各样的愿望。 离地面最近的那棵枝桠已经被挂满了许愿牌,红绸带随风飘逸,小木牌撞在一起,发出好听的清脆声音。 言逍就站在那棵树下,随手轻拽住一个写满字的木牌,仔细看那木牌上的愿望。 “希望我能早点娶到小宝,一辈子都让她开开心心。”歪歪扭扭的字迹里,掩盖不住写字人的兴奋和甜蜜,右下角还画了两个依偎在一起的情侣简笔画小人。 无聊的愿望。 言逍的心里毫无波澜,他又轻轻扯住其他的木牌,上面无非是一些祝福亲人身体健康,自己工作顺利的话语。 “这是我小学写的,居然还在。”晏初在一堆木牌中翻找,找到当初自己写下的愿望,冲言逍摆摆手,招呼他上前来看。 “写的什么?”言逍凑上去一看,只见木牌上稚嫩的笔迹写着“希望能收到爸爸妈妈送的滑板!还有考试一百分,天天吃奶糖!” 字里行间寄托了一个小男孩最开心的愿望,他仿佛能看到小小的晏初咬着笔在木牌上苦思冥想,最后写下自己最希望能够实现的愿望。 “然后呢?后来实现了吗?”言逍问道。 晏初笑着点点头,把祈愿牌的红绸带轻轻地从树枝上取下来。 “当时我年龄小,写完之后还让我爸妈把许愿牌挂上去,他们自然就看到了我写的愿望,没过多久,我爸妈就把商店里的滑板买回来,当作我八岁的生日礼物。” 晏初珍惜地抚摸着那块发黄的小木牌,经过长时间的风吹日晒,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而他也不是当初那个只要吃糖就可以满足的小孩了。 想到父母,晏初的眼神有些黯然。 不料,言逍却快步走到一旁卖祈愿牌的商店里,买了两块木牌递给他。 “喏,想再来一次吗?”言逍冲他摇了摇手里的木牌,俊秀的脸庞此时笑意盈盈,“许愿可不是只有孩子才有的特权。” 晏初的心被那笑容狠狠地颤了一下,随即不自然地点点头,轻咳一声道谢后,拿过他手里的木牌和笔。 察觉到晏初的目光闪避,言逍微微勾起唇角,暗道他可真够纯情的。 两人分立在祈愿树的两旁,言逍拿着手里的木牌,却没写任何一个字。 他从来不信这种东西。 一旁的晏初却在拿到木牌后,认真地写下一行字。 “如若有缘,就让我们成为最亲密的爱人吧。”晏初在木牌最下角不起眼的地方,落款“晏amp;逍” 是谐音他的名字,也是他们的名字。 他看向在另一侧挂木牌的言逍,只觉得眼前这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吸引着他的视线,鼓胀酸涩的情绪在他的身体蔓延。 明明只是一个才认识几天的陌生人,竟也让他生出了想要永远在一起的想法。 另一侧,言逍将空白的木牌绑在一片红绸之间,顺手将其掩盖在大片的祈愿牌之下。 两人挂好了祈愿牌,又在正殿中碰见了寒钟寺的老住持,老人慈眉善目,见到晏初便认出来他,笑得眉眼弯弯。 “晏家的小阿初,对不对呀。你可是好久没回来了。”老住持望着眼前比他还要高不少的晏初,感叹时光飞逝。当初那个躲在父母后面怯生生看着自己的小孩子,如今也长成了这般高大的青年模样。 晏初对着老住持双手合十行礼,也回应着这位老人家的问候。 “慧安主持,好久不见。这是我的朋友言逍,今天我带他来寺庙里逛逛看看。” 身旁的言逍也学着晏初的样子,礼貌地向这位僧人行礼。 “好啊好啊,你的这位朋友看着,颇与你有缘啊。”老住持的眼睛里闪烁着柔和的光芒,他看向言逍,眼神中充满着善意与慈爱。 几人在正殿外的走廊上聊了几句,便行礼告辞。言逍望着走廊处慢慢消失的僧人背影,忽然充满趣味地看向晏初,打趣道:“是晏家的小——阿——初啊。” 小阿初三个字还被言逍故意拉长。 晏初闹了个大红脸,耳尖不自觉地染上几分热意。本该只由父母和长辈叫出的乳名,现下却被自己的心仪之人用一种亲密的语气叫出来。那话轻飘飘的带着几分亲昵,尾音还带着不自觉的上扬,勾的人心痒痒。 “咳,再去那边看看吧,那边殿里的壁画很有名。” 言逍露出一丝鬼主意得逞的笑容,也不戳破他生硬的转移话题,随着他去旁边的偏殿继续逛。而两人的关系,也在这几句话中,不知不觉地拉近。 约莫正午,两人才从寒钟寺出来,此时太阳已经高高挂起,温度也随之上升,阳光撒在脸上,有种暖洋洋的惬意感。晏初提议去寺庙旁的饭铺吃素斋,言逍欣然答应,于是这一上午的“约会”又顺理成章地延续到了下午。 两人吃完饭站在石桥上看风景,言逍望着桥下清澈的河流,河面倒映出他俩的脸庞,水影绰约。远处几座青砖黛瓦的房子坐落在一起,像是水墨画里的建筑。 “青山镇真是个好地方,如果能一辈子住在这里就好了。”言逍偏头,看向一旁的晏初, “晏初,你家真好。” 青年面庞含笑,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微光,带着亲昵的语气说了一句“你家真好。” 晏初想,他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刻了。 提议 寒钟寺游玩分开后,晏初顶着有些晕晕乎乎的脑袋回家了,心里一半被言逍的脸庞占据,一半则是自己怎么也控制不住的欢喜心情。于是,接下来几天,晏初的脸上总是会时不时地浮现幸福的傻笑。 “哎,松松,我怎么感觉晏初最近谈恋爱了?”饮品区的小安看着端着咖啡上二楼的晏初,不禁疑惑地戳了戳旁边的松松。 松松此时正忙着给外卖员打包咖啡,听到小安的问题,也只是毫不在意地回答了一句:“有吗?我怎么觉得没什么区别啊。” 小安一脸“孺子不可教”的鄙夷神情,又凑到自家老公身旁询问道:“大熊,你有没有觉得?”大熊也摇摇头,继续忙活自己手头的工作。 “哎呀!你俩!不跟你们聊了!”小安像个泄气的皮球一样萎靡下来,不禁用圆溜溜的眼睛瞪着眼前的两个不解风情的直男。 女孩子身体里的八卦血液让她迅速地感知到了晏初最近的特别,可又未曾看到什么其他的地方,这让她也觉得是不是自己的猜测有些错误。 “哎,什么时候店里可以来一个可爱的女孩子跟我做同事呢?”小安撑着下巴,心情有些忧伤。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啊的一声,兴奋地冲身后的两人说道:“我们招义工吧!让我们店里热闹热闹!” 爱玩活泼的松松听到这个提议,也是来了兴趣。 “好啊好啊,店里好久没来新人了,上次招义工,还是一年前的事情呢。” 书咖在过去几年也招过几次义工,因为店里的员工老板跟朋友一样,气氛特别好,所以最热闹的时候,一年招了两三次,都是性格不错的大学生,离开时都对这里恋恋不舍。 只是从去年到现在,宋雨晴的病情时好时坏,赵峰兼顾着店里和家庭,也没那么多的活络心思了。 昨天赵峰打来视频电话,小安他们几个人挤在屏幕前叽叽喳喳,争相询问着雨晴的病情情况,得到病情好转,并且再住一段时间就可以回家疗养的消息,他们都由衷地为这对小夫妇开心,往常店里有些低迷的气氛如今也是烟消云散。现在店里有晏初照看着,赵峰也可放心陪着妻子在医院治疗。 “下班关店的时候问问晏初和赵峰,我就希望给我们店里招个香香软软的女孩子!”小安被自己这个美好幻想刺激到,于是趁着休息间隙,她把放在储藏间里的义工招牌拿出来认真地擦了擦灰,看出来她对这个提议跃跃欲试。 夜幕降临,晏初和小安几人在店里打扫卫生,松松和小安趁机来到晏初面前,提出了这个建议。 “招义工?”晏初认真思考了一下,回想起自己前几年放年假的时候来店里逛过几次,但也未曾注意店里的员工情况和门口的招聘义工的牌子。想来当时自己也不认识松松他们几个,还以为店里的员工都是新员工呢。 “对啊对啊,晏初,之前店里每年都招呢。”小安不住地点着头,眼睛里满是渴望。 香香软软的女孩子,快来快来! “好,我去问问赵峰。”看着店里的朋友如此热切的眼神,也不忍他们失落,就笑着应和下来。 小安和松松欢呼一声,身旁的大熊还由此获得妻子的庆祝香吻一个,一张脸也有了羞涩的笑意。 几人把店里的卫生打扫完,将第二天的饮品材料准备好,就关店回家了。松松和大熊、小安三人的住处在一条街上,晏初跟他们打完招呼就向不同的方向回家了。 在路上,晏初给赵峰打了一个电话,询问了一下雨晴最近的病情,又将店里最近这段时间的情况陈述了一番,最后提到了刚刚几人在店里说到的“招义工”的建议。 “行啊,店里一直都有招义工,松松他们最喜欢新人了。你跟他们商量商量,招几个你们自己决定。”赵峰爽朗的笑声从电话听筒里传来,一旁的雨晴听到了,也随声附和着。 “对啊,这段时间你就是咱们店里的老板!晏老板加油干!”宋雨晴小辣椒一样的清脆声音也在一旁响起,听起来中气十足。 晏初因为“晏老板”这个称呼笑了几声,随即又叮嘱了几句赵峰他们要在医院安心治疗,店里的事情自己还能照顾,就挂断了电话。 然后,晏初打开聊天页面,在书咖的群里通知了他们可以招义工的消息,果不其然松松几人开心极了,在群里畅想新人来了之后要做什么活动欢迎他们,甚至还聊到了跨年夜员工团建去哪的话题。 晏初看着他们聊,默默地退出了聊天页面,然后点开了跟言逍的对话框。最近的一条消息在两分钟前,是晏初把小三花的睡相拍给言逍,获得了对方一个亲亲猫猫头的可爱表情包。 他不舍地将页面向上划,屏幕上密密麻麻地全是这几天他们的聊天内容,越看越觉得心里欢喜。 忽然,晏初心头一动,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他会不会来店里做义工呢? 这个想法一经产生,就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即便是自己已经洗漱完躺到床上时,也是有些辗转反侧。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晏初愈发地发觉自己的情感开始慢慢变得热烈,他开始想要跟言逍拥有更多的相处时间,聊更多的内容,深入地了解这个对自己有着致命吸引的人。 但是他也明白,这或许是自己单方面的一厢情愿,对方有可能只是把自己当作单纯的朋友,甚至对方是个喜欢女孩子的直男。 晏初不想带着目的去试探这段关系,即便是最开始陷进去的是自己,他也能在察觉到某些明确信息之后,不动声色地将自己从中抽离,在对方毫无觉察的时候,结束一些东西。并且由于自身性向的特殊性,晏初未曾跟身旁的父母和亲友吐露半个字,即便是发小赵峰,对于他喜欢男人这件事也是毫无所知。 同性恋,对他来说,依旧是难以启齿的秘密。 想到这些,晏初一时发热的头脑也逐渐冷静下来,他点开朋友圈,发现松松和小安已经在转发招聘义工的信息。他定定地看着那条信息,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随即将其转发,点开可见范围的选项时,默默地设置为“仅言逍一人可见”。 他耍了一点小心机。 于是这一夜,晏初有些失眠了。 在另一边,言逍坐在酒店的单椅上,盯着窗外的灯光一动不动。 刚刚,他接到了来自母亲的电话,电话里质问他这段时间为什么不在父亲面前献殷勤,反而躲在学校里学习,最后说到情绪激动处,竟在电话里泪水涟涟,哭诉言逍不懂得自己抚养他的辛苦,不懂自己在为他未来争家产中的谋划。 言逍在电话这边只是静静地听着母亲的责怪,未曾做出一丝反应,只是在母亲尖锐的声音传来时,才好声好气地解释了一番,面不改色地撒谎说着自己现在在学校里预备出国的英语考试,又说自己已经做好了出国后去言家海外公司实习的准备,哄得母亲的情绪逐渐缓和下来,做足了好儿子的派头。 赵美霖又苦口婆心地在电话里劝说自己的儿子多在父亲面前出出风头,得到言逍诚恳的回答之后,才心满意足地挂断了电话。 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言逍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发出的莹莹的光亮,亮光映照出此时此刻他的冷漠神情。过了一会儿,他停留在某个页面,盯着看了几分钟,手指微动。随后,他将手机扔在一旁,打开房间里的灯,拿起衣服进到淋浴间。 惊喜 在转发完招聘义工的朋友圈后,晏初一整夜都没好好睡觉,于是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书咖,被小安几人调侃是熬夜大王。 上午在二楼书店坐着,晏初也是有些烦躁心绪,时不时地都要看一下手机,生怕遗漏了任何一点关于言逍的消息。但是接下来的几天内,两人也在手机上照常每天聊天,言逍却未曾显露出一丝要来当义工的意图,那条仅他可见的朋友圈,也沉默地躺在手机里,没有人点赞。 自寒钟寺一游后,工作日的时候言逍会时不时地来店里坐一坐,逗逗小猫,跟晏初聊一聊这几天去了镇上的哪些地方,甚至楼下的松松和小安他们,都认出来了他就是前段时间跟晏初出去玩的朋友。 但更多时候,言骁只是坐在二楼的长椅上,静静地拿起一本书看,只要晏初一抬眼,就能看到那道修长的身影不远不近地在他身旁。 有时他看的是诗集,有时他看的是名家着作。淡黄的书页随着他的手指翻动,窗外的阳光打进来,描摹着言逍出色的样貌,就连发丝都好像在闪着光。 看着他,晏初觉得自己仿佛已经跟眼前的人认识了许久。 这天晏初心不在焉地看着手里的书,书上写的什么内容他是一点没看进去。此时被养到店里做招财猫的小三花也噔噔噔地跑过来,奶声奶气地细声叫着,拿尾巴绕着他的脚踝一圈一圈地转。 “小尾巴,饿了吗?来,给你开罐头吃。”晏初抱起小三花,先是狠狠地摸了两把它的小爪子和小耳朵,然后把它抱到旁边的食盆那里,开了一个零食罐头。 小猫吃的很开心,身后的尾巴一摆一摆,这让他想起来在寒钟寺门口吃桂花糕的言逍,在吃到好吃的东西时,也会轻微地左右摇晃一下脑袋,十分可爱。 想到言逍,晏初不禁唇角上扬,蹲下身子摸着小三花的毛,轻声说道:“猜一猜你的另一个主人今天会来吗?”小三花听不懂,只是埋头大口干饭,惹得他发笑。 被言逍送过来的小三花已经不再是一只流浪猫,店里的同事们都很喜欢它,经过讨论,一致将其取名为“小尾巴”,言逍也来店里看过几次,直夸这个名字十分贴合。这才短短几日,小尾巴就已经收获了许多顾客的喜爱,原先瘦骨嶙峋的可怜模样也逐渐圆润起来,展露出猫界大美女的风采,成为了“晴雨天”名副其实的招财猫。 晏初在一旁看着小尾巴吃完罐头,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页面空空荡荡没有消息。 所以,他会不会来呢? 晏初回到柜台,将手机放到一旁,重新把心思放在眼前的书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木质楼梯嘎吱嘎吱地再次响起,二楼的空气中漂浮着书页的油墨香,忽然,一缕咖啡的醇厚香气夹杂进来,随即,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晏哥,喝咖啡。” “好,谢……” 这声音…… 晏初猛然抬起头,只见言逍穿着楼下饮品区的员工服,正端着咖啡站在他面前。 青年好看的脸庞此时被咖啡升腾的雾气微微模糊,阳光透过巨大的窗户倾洒下来,落在青年的肩膀上,斑驳的光影在他俊美的脸庞上像一幅画,时间在这一刻被静止,晏初听到自己来自胸腔里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那个人从心里走出来,站在了他的面前。 “愣着干什么,不尝尝我做的咖啡?”言逍将咖啡放至晏初面前,看着他一副呆楞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 “嘶——你……来做义工了?”晏初这才反应过来,他连忙接过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不留意烫到舌头,痛的他轻嘶一声。 “刚做好的,小心烫!”言逍连忙隔着柜台看他,微微俯下身凑近去查看他被烫到的地方,大拇指不经意间抚摸过晏初的唇瓣,手指微凉的温度在唇上一闪而过。 好近!离得好近! 晏初看着那张俊脸在自己面前放大几倍,手指在自己的嘴唇上划过,大脑当场宕机,耳朵尖都红透了。 “没事……咖啡很好喝,你……”晏初慌忙起身,脸上都快冒烟了。 “咖啡不错,那我这个义工怎么样?”言逍将他的一系列反应看在眼里,暗道自己果然没看错人,眼前这个人简直就是个纯情老实人。 他不慌不忙地起身,展现自己身上的员工服,浑圆而又眼尾微微上挑的眼睛轻轻地冲晏初眨了眨。 晏初没想到自己这几天来的所思所想竟然真的变成了现实,狂喜瞬间涌遍自己的全身,他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愉悦,但笑意仍然从眼睛里流露出来,怎么也控制不住。 “……很好,你怎么会来店里当义工?” “当然是,给你一个惊喜!”言逍抱起一旁吃的肚子圆滚滚的小尾巴,柔软的触感让他心情更加愉快,他抱着猫咪冲晏初摇了摇爪子,继续说道,“我喜欢青山镇,暂时还不想离开,不过也舍不得……” 后面的话言逍故意放慢不说出口,尾音轻轻上扬。 舍不得……什么? 暧昧的温度在此刻升温,气氛逐渐变得不寻常。 “言逍!”松松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二楼两人的对话,晏初像是被抓包到了什么,又端起面前的咖啡,若无其事地轻啜一口。 松松噔噔噔地跑上来,一张脸笑成向日葵。他笑嘻嘻地揽住言逍的肩膀,冲晏初傻乐:“晏哥,看,我们店里的新义工!是之前你带着去旅游的朋友哎!”说罢,又轻轻撞了一下言逍的胳膊,问道:“晚上大家给你开个新员工迎新会,来不来!” 松松是个自来熟,又是个人来疯,上午言逍早早地就来了,一直在下面帮他们做咖啡,而晏初就呆在二楼没下来,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早已来到店里,不多时就跟店里的员工打成一片。 “来!”言逍答应后,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二楼,临走前,言逍还不忘偷偷地冲晏初眨了眨眼睛,仿佛在跟他邀功。 晏初哭笑不得,此时他感受到这几天那颗因言逍而跳动不安的心脏,也逐渐安定下来,温暖而欣喜的情绪在他的每根血管里游走。 他回到柜台,拿起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打下一行字,发送过去。 “来做义工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啊。”附赠小猫沮丧表情包。 那边很快就回了一句:“你就说惊喜吗?”小猫举剑胜利表情包。 晏初弯了嘴角,继续打字回复道:“那你大概在这里做多久义工?”打完,又觉得不太妥,于是删除掉这行字,重新输入。 “欢迎你加入‘晴雨天’!”附赠抚摸小猫头的表情。 对方回了一个小猫骑车上班赚小鱼干的表情。 楼下。 言逍回复完最后一张表情包后,慢条斯理地将手机放入口袋,在没人看到的地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一见钟情是他与晏初关系的开始,而朝夕相处才是将这个人彻底俘获的关键。寒钟寺一游后,他能确认晏初跟他就是同类人,于是他正式地将这场扮演游戏纳入自己未来几个月的计划里,为自己在出国前的心血来潮奉上最大的奖励,抛却一切沉浸在假身份带来的自由和狂欢里。 在这里,在这个没有一个人知晓他身份的偏远小镇,他不再是言家的豪门少爷,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言逍。 迎新 言逍似乎有着天生惹人喜爱的魅力,仅仅只是一个上午,楼下饮品区的员工们都喜欢上了这个新来的大学生。其中松松跟他同岁,又是个性格外向的人,很快就让言逍融入到了店里。 小安虽然失望于来的不是一个香香软软的女孩子,但是男孩子也很可爱啊,还是个帅气的年下弟弟,放在前台帮客人端咖啡,这简直就是偶像剧里的咖啡厅啊! 店里的义工只需要上午做好饮品区的工作就好,下午可以上二楼看看书或者出去走走,时间十分自由,于是言逍一整个下午都在二楼,时不时地就拿着逗猫棒去逗在他脚边撒娇的小尾巴,一人一猫玩得好不欢乐。 很快一天就过去了,晏初提议晚上迎新去他家吃火锅,获得大家的一致好评,于是下午便比平常早了一小时关店,几人买了菜和肉,就向晏初家走去。 “哇,晏哥,你家好大啊。”店里的同事从没来过晏初的家里,松松从进院子就开始惊叹他家里的宽敞和整洁。言逍跟着一起进来,将肉和菜放在厨房,也打量了一番。 二层的小楼打扫得十分干净,家里的陈设主要是以原木色为主,给人一种家的温馨感,可见在这里居住的主人日常也是个十分规律且爱洁的性格。 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副全家福,一对年迈慈祥的老夫妇正端坐在沙发上,身后是穿着高中校服,笑容和煦的晏初,右下角端端正正地写着一行小字——“特摄于吾儿晏初远行上大学前。” 旁边还挂满了大小不一的相框,有晏初百天时的照片,一岁过生日时的照片,大大小小各个年龄段的活动和重要纪念日,都被记录下来,选择出最好看的几张裱了相框挂在墙上。 言逍站在那面墙前良久,把晏初从小婴儿时期的照片到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时期,再到上学期间的几个阶段都看了一个遍,唇角不时地上扬起笑容。直到厨房那边松松招呼着他帮忙,言逍才应和了一声,将视线从那些照片上移走。 晏初熟练地在厨房忙活,自高中就养成的厨艺一直没有丢失,做出的几道菜让在一旁的松松都自愧不如,直夸他未来是十项全能的完美丈夫,居家人夫感拉满。 大家吵吵闹闹,气氛欢乐极了,一向冷清的家里,头一次有了这么热烈的烟火气息。不多时,几人就将菜和火锅端至餐桌,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成为了本次聚会的最佳。 “干杯!”咕嘟咕嘟的火锅汤升腾起白色的雾气,几只玻璃杯碰撞在一起,里面白色的冰啤酒泡沫也随着酒液摇晃,虽是临近十月末天气转寒,但冰啤酒依旧是吃火锅的第一选择。火锅是个鸳鸯锅,照顾到了所有人的口味,几人围坐在一起,一边翻煮着肉和菜,一边谈论着感兴趣的话题,气氛逐渐变得热闹极了。 席间不免将话题谈到言逍身上,几人得知他是从很远的a大来到这里,有些惊讶。 “a大可是重点大学呢,前几年家里的妹妹毕业时我去过一次,校园特别漂亮。”小安一脸敬佩。 “我记得晏哥好像也在a市上过大学。”松松嘴里吃着满满一口饭,含糊不清地说道。 “是,不过我是在a大对面的学校上大学,前几年就毕业了。”晏初回答道。若要算一算年龄,言逍入学的那年,晏初刚好从自己的学校毕业,也难怪两人的学校离得这么近,但从来没有碰到过。 言逍不动声色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啤酒,看了一眼正在聊天的几人。 他当然不是a大的学生,只是言家在a市居住,自己随口扯了一个借口罢了。 “那言逍,你在镇上住在哪里呢?”小安像是忽然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连忙问道。 “我就在晏初家不远处的那间酒店住着。” “你一直住到义工结束吗?”一旁的松松咋舌,不禁调侃道“难不成你是个隐形的富二代?”连续住酒店几个月,任谁都无法理解。 青山镇虽然是偏远小镇,酒店的住宿费用不是很高,但对来这里旅游的学生来说,连续住几个月也是十分罕见的。 言逍一怔,心里暗想自己来之前也未曾考虑过这个问题。来到这里后,就随便挑了一家干净的酒店直接包了两个月最贵的房间,用的是自己名下十分隐秘私人的银行卡,这也是为什么在面对母亲的询问时,言逍能够直接撒谎说自己在学校的原因。 但对于自己现在的普通大学生身份来说,在酒店连续住上几个月,实在是有些让人疑问,一个普通家庭的大学生是否能够承担起这几个月的费用。 而今天言逍来店里做义工的爽快行动让他们都没能察觉到吃住这个关键的问题所在,只是沉浸在来了新朋友的快乐当中。 但很快言逍就想到了回答,他放下杯子,诚恳地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富二代,在学校兼职打工攒了一年多的钱,准备在毕业前好好玩一次。” 提到住宿这个问题,几人都想到了之前招聘的义工。以前招聘的义工都会住在赵峰和雨晴家里的二层客房,因为每次来的义工不是很多,所以小安和松松的家里基本上没有住过义工。这次赵峰不在,几人光顾着找新伙伴,倒忘了之前包吃住的义工需求了。 “没事,让言逍去我家住,我家也有空房间。”松松大手一扬,爽快地说道,但又想到什么,连忙补充道,“就是我爸妈有些小洁癖,总是唠唠叨叨,不知道你习不习惯。” 小安和大熊也举手表示家里也有空房间,可以去他们家住。 言逍微微拧眉,刚要拒绝,就听松松毫不在意地来了一句:“不然晏哥家也可以,他一个人住,你们两个刚好做伴。” 一旁的晏初正在喝酒,此话一出竟直接呛到,脸色通红。他忐忑不安地看向一旁的言逍,不料正好言逍也将视线转到他身上,两人 视线碰撞,晏初仓皇地躲开,装作镇定。 刚刚在谈论住宿时,晏初下意识地就想脱口而出让言逍住在家里的客房,转念一想又被自己所存有的一点私心所打消。 这样进展是不是太快了啊…… 言逍看到晏初想看自己又慌忙躲开的可爱反应,只觉得他又纯情又好笑。 “没事,这两天让我想想住哪,酒店还有两天到期。” 听到这话,众人也不再追问,只说让言逍好好考虑考虑,到时给他们发消息即可。松松更是一脸殷切地看着他,直说大学生攒钱不容易,能省就省,义工本就是提供吃住服务的,让他不要有所顾虑。 言逍笑着应了。 热闹的员工迎新火锅就在不断的欢声笑语中结束了,小安、大熊和松松跟他们挥手告别,言逍则说自己住的地方离晏初家挺近,帮忙收拾了餐桌再走。 送走店里的小伙伴时已经是深夜,言逍帮忙将碗筷餐碟收拾到池子里,一人负责洗碗,一人负责清洁桌子和扫地。两人不时地说两句话,却又十分默契地各自做好自己的工作,看起来真的好像合租已久的朋友或生活在一起的情侣。 将聚会的东西收拾完之后,晏初将言逍送到门口,言逍跟他挥手告别,却被晏初犹豫着叫住。 “言逍,要不然……这段时间你先住我家。”晏初站在那里,终于说出了这句话。言逍笑而不语,晏初又紧接着解释道:“只是因为……他们可能都不太方便,松松跟父母住,小安跟大熊是夫妻,我怕你会不习惯。” 在工作时一向唇舌伶俐,成熟稳重的晏初,此时却有些口齿磕绊,或许是存了某些私心的缘故,他的话总不是十分地理直气壮。 “好。” 言逍认真地点了点头,微风拂过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零星的灯光在他的眼眸中像是几颗碎星。 “那我们,明天见。”言逍挂起一个单纯无害的笑容跟晏初告别,一如刚见面时的模样。 情动 两天后,言逍拖着行李箱住进了晏初的家里。晏初将二楼的客房收拾得一尘不染,怀着隐秘的喜悦和爱慕心情,将人迎了进来。两个人各有自己的想法,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正式开启了一场各怀心思的义工之旅。 经过几天的相处,言逍愈发觉得晏初像是一座待人挖掘的宝藏,他性格温柔,待人有礼,或许是由于教师家庭的缘故,他总是会在某些方面显得早慧和成熟,但在面对感情时,却会显露出一些难得的孩子气和单纯,像是青山镇里那条长期流淌的清河,清冽得像块玉。 每日的早晨,晏初总会早起做好早餐,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着感兴趣的话题,然后一起去店里,一个当前台的帅气咖啡侍应生,一个做忙里偷闲的书店老板,好不快活。 言逍愈发适应了自己在青山镇的这个身份,甚至会在某些时刻,他会恍惚地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名叫言逍的大学生,而不是远在千里之外的言家少爷言骁。 天气逐渐寒冷,深秋褪去,初冬降临,不知不觉言逍已在青山镇呆了一个多月,跟店里的同事也愈加熟悉,大家年龄相仿,性格相投,好得像是多年的朋友。 下午不忙的时候,言逍会上二楼跟晏初坐在一起看书,或者自己拿出电脑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写自己的毕业论文。 有时晏初会凑过来看他,两人挨在一起,呼吸都离得很近,而言逍则会怀着自己的坏心思蓄意做出某些行动,比如时不时的肢体触碰和眼神交汇,这像是无意的勾引,但却在不经意间就让晏初有些情难自抑。 这天书店又新进了一批书,好几箱子的书整整齐齐地放在里面,二楼没什么客人,于是工人将书搬到二楼,晏初和言逍两人在二楼将书拿出来,一本一本地录入信息,而后将其分至不同的区域。 无论是名人传记,抑或者是青春文学,都在这家书咖里有了属于自己的空间和价格。整个下午,两人都呆在二楼,一点点把新书整理好,这个过程漫长而又繁琐,但两人都十分有耐心。 “终于整完了!”等整完这好几箱子的书,外面的天已经漆黑如墨,最后只剩下擦拭上方货架上的灰尘,顺便将二楼小仓库的储藏架打扫一下即可。 言逍洗了抹布,站在矮梯上去擦拭仓库最高处货架上的灰尘,不料小尾巴却悄悄绕到他的身后,猛地扑上梯子,一把抱住言逍的小腿撒娇。 言逍未曾看到,只觉得一团温热的东西绕在小腿上,他吓了一跳,一个不留神就从矮梯上摔下来,背部和腰部重重地摔在一旁铁质的货架上。 “啊——!” 晏初听到声响,连忙过来仓库查看,只见靠在货架旁痛的将脸皱成一团的言逍和卧在地上一脸无辜的小尾巴,两人大眼瞪小眼。 “怎么了?摔下来了吗?”晏初将言逍扶起来询问他摔到哪了。 言逍背对着晏初,将自己穿的白色毛衣撩起来,露出腰部一大片的白嫩肌肤,只见那上面被撞红了一大片,甚至有发青发紫的迹象。 “晏初,我腰好像被撞到了,还有背。”言逍歪着头可怜兮兮地看向晏初,语气也极为委屈。 眼前猝不及防地出现一截劲瘦雪白的腰肢,晏初喉头一紧,下意识地别过视线向下看,但又看到他腰部流畅的曲线勾勒出那一侧的迷人腰窝,再往下便是…… 晏初脸一红,连言逍说了什么也没听到,大脑直接宕机。 “你帮我看看啊。”言逍唇角一勾,语气更加可怜,“好像还有背,我的背也疼。”说着,将毛衣往上撩了更多,佯装要把上衣脱下。 “应该是撞到了,回家再看,家里有药油。”晏初见他还要将上衣撩起来更多,连忙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的动作,“我来擦仓库,你先把小尾巴抱出去吧,等会儿就回家。” 目的达到,言逍放下衣服,将地上还在装无辜的小尾巴一把抱起,走出了仓库。 见人已经走了,晏初长呼一口热气,在原地冷静了半分钟后才拿起抹布。 “坏猫咪,这次不能吃罐头。”言逍坐在柜台的藤椅上,抱着小尾巴,托起它的上半身,假装恶狠狠地批评道。他的腰和背现在还疼着呢。 小尾巴“喵”的一声,此时在言逍的手里乖的很。“但是,可以奖励猫条一根。”言逍瞟了一眼还在仓库的晏初,对着猫咪轻声说道,从柜台下的小抽屉里拿出猫条喂给它。 你们人类可真奇怪啊。 如果小尾巴能听懂,恐怕会这样发出感叹。 打扫完二楼的卫生,两人下楼回家。楼下饮品区的几人都听到了响动,纷纷询问,得知是言逍摔下来,不免也对其关心几句。 回到家,晏初借口他今天受了工伤,不让言逍来厨房帮忙,自己利索的煮了粥,做了几碟菜。言逍乐得自在,坐在餐桌旁,撑着下巴看晏初在厨房忙活。 一米八九的完美身高,宽肩窄腰,一双手修长有力,蓬勃的背肌在家居服下隐隐地显出肌肉轮廓,然后是堪比模特的两条长腿。紧接着是一张十分英俊的脸庞,五官轮廓极为立体鲜明,眉眼间却显露几分温柔,这是造物主精心雕琢的作品。 言逍的视线不断地在晏初背后逡巡,他能感知到体内的血液在叫嚣着逐渐升腾的欲望,目光逐渐灼热,言逍微微舔了舔唇瓣,感受到几分口干舌燥。 他想和眼前这个人做。 这是身体给予的生理信号。 但是目前似乎还是太早,他们才认识一个多月,依靠他这段时间对晏初的了解,他似乎并不会十分迅速地接受这样的肉体关系。不过这也是这场暧昧与追逐游戏里的情趣所在,晏初无疑是最丰厚的礼物,当然需要由他这样的胜利者品尝。 晏初还未察觉到言逍的心思,转身就看到言逍乖乖地坐在餐桌旁等他,精致的脸庞此时挂着笑容,在明亮的灯光下,眼神单纯清澈。 他不禁想起在仓库看到的那截雪白纤瘦的腰肢,言逍背对着将衣服撩起来,眼神可怜地望着他,像只幼兽。 两人的心里都怀有不同的心思,坐在餐桌旁吃完了这顿晚餐。 吃完饭后,晏初从家里的药箱里翻出治疗跌打损伤的药油递给言逍,言逍接过药没说什么,但心里已经又开始活络下一场的狩猎计划。 时间逐渐流逝,卫生间里一直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此时已经停下,然后是吹风机的声音。 晏初躺在床上,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声音,猜想言逍此时应该已经吹完头发,回到自己的屋里。 不料,此时脚步声却在他的门前响起,停下,紧接着是敲门的声音。 “晏初,你睡了吗?” 晏初猛地从床上坐起,将自己在床上翻滚造成的皱皱巴巴的头发理好,然后开了门。 开门,是言逍拿着药,一脸真诚地询问: “晏初,你可以帮我擦药吗?我够不到。” 什……什么? 晏初顿时觉得发懵,脑子里还是空白一片,嘴上却下意识地应了。直到言逍坐在他的床上,安静地解开扣子,褪下半边衣服,向他露出一整个白皙赤裸的上半身,他才反应过来。 暖黄色的灯光下,言逍裸露的肌肤像是一块温润的羊脂玉,而空气里,则多了几分熟悉的芳香气味,那是晏初惯用的沐浴露的味道。 晏初手里攥着药油,将其倒在手心搓热,随即手掌抚上那片肌肤,手指则是缓慢地移动,微微发力去揉捏那片被撞到的地方。 滑腻的药油在他的手指和言逍的皮肤间涂抹开来,晏初的脑袋此时有些昏昏沉沉,轻轻嗅闻了一下言逍身上传来的气息,一时间竟分不清这是自己做的梦,还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嘶——”言逍发出低低的一声痛呼,惹得晏初连忙放轻了力度,低声抱歉。 言逍被撞到的地方在背部的上方,还有腰侧的那片地方,晏初强装着镇定,努力地把心神放在涂药上,却还是会情不自禁地被言逍劲瘦白皙的腰肢吸引而情迷。 他的皮肤这么软的吗? 两人都没有说话,言逍能感受到身后晏初温热的呼吸铺洒在自己的身上,然后是他的手指在一点一点地抚摸着自己的背,从肩胛骨往下,直到腰侧。 他的手掌有些烫,但却力度温柔地将那块受伤的地方整个覆盖,然后抚弄。 蓄意勾引带来的兴奋和肢体的亲密接触让言逍有些意乱情迷,他不禁垂下头,微微拱腰,将自己完全送至那只手中。 此时暧昧的气氛在这间小小的卧室弥漫,气温逐渐上升,两人的呼吸也逐渐交织。 “好了。”身后传来晏初有些暗哑的声音, 言逍将衣服穿上,扣起扣子起身。晏初此时却不大自然,坐在床侧,仰头看他,眼神里带着几分隐秘的情欲。 “药就先放你这里吧,估计还要再涂个四五天。”言逍望着那瓶药油,对晏初说道。 不急,这样的夜晚,还有很多。 言逍走出房间,关上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听到那脚步声逐渐远去,直至另一道门声响起,晏初才站起身来,无奈地看着身下的家居服,此时已经有了明显鼓起的痕迹。 他硬了。 仅仅只是擦药。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点柔软的触感,药油的气息混合着言逍洗完澡后的沐浴露香气,此时已然让他有些情动。 晏初认命般地进了洗漱间,头一次这么庆幸自己的卧室是带着独立的洗漱台和沐浴间。 诊所 充满试探和爱慕的肢体接触后,晏初躺在床上有些失眠,他怔愣地看着放在床头的那瓶药油,回想起两人从初识以来的每个细节,一个愈发明显但又让他难以相信的猜测出现在他脑海里。 或许,言逍也对自己有好感。 这样的想法一出现在脑海里,便挥之不去,加上刚刚有了那样亲密的举动,毫无意外,晏初又顶着两个熊猫眼出现在了早晨的厨房。 “早啊——”言逍这一觉倒是睡得神清气爽,他打着哈欠从二楼下来,神情慵懒,几缕头发垂在额前。他穿了一身的短袖家居服,两条细白的长腿大大咧咧地露在外面,领口还松松垮垮,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和线条优美的锁骨。 言逍一向不喜欢穿着厚重,他体热不畏寒,即使在这样天气已经降温的初冬,他还像个小火炉一样。 晏初刚一转身回应他的招呼,就看到这样一幅美人起晨图,昨夜好不容易被压下的旖旎心绪又被勾起来。但这副美人图没欣赏多久,他就看到言逍坐在餐桌旁晃荡着两条光洁的长腿,一时间老父亲的做派又做起来。 “言逍,天气冷,在家里换个长袖的家居服吧。过几天通了暖气,再穿短袖。”晏初将绿豆粥放在桌上,委婉提醒道,“生病了会很难受。” 言逍毫不在意,只是笑嘻嘻地回答道:“遵命。”但看那毫不顾忌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没听进去。晏初默默叹气,心想今天回家可要多买些退烧药和感冒药准备着。 两人吃过了早餐,简单收拾过后,就到了咖啡厅。此时松松他们几人已经先到了,言逍凑过去把晏初给他们准备的三明治递到桌上,几人凑在一起嘻嘻哈哈地聊着天,咖啡的香气混杂着清晨的寒气,成为了开启愉快早晨的一把钥匙。 “言逍,你昨天被撞到的地方擦药了没。”松松嘴里还吃着三明治,含糊不清地问道。 提到擦药,在一旁坐着喝咖啡的晏初猛地一顿,差点将咖啡撒在自己的卫衣上。 言逍看到一旁耳尖泛红的晏初,就知道自己昨天晚上的那剂猛药下对了,他微微一笑,回答道:“擦了,药挺好的,今天就有点不痛了。” 提到“药挺好的”这句话,言逍故意慢吞吞地加重这几个字,眼眸亮晶晶地往旁边坐着的晏初瞟了一眼,刚好跟晏初的视线撞上。 晏初本就心虚,这下子偷瞄被抓得正着,直接脸红到脖子根,幸好店内空调开得足,大家都被吹的脸庞红扑扑的,也没人在意晏初的异样。 几人在店内吃完了早餐,唠嗑聊闲后,就开始一天的忙碌工作。早晨来买咖啡的人还挺多,在开门关门间,寒冷的雾气涌进来,让人真正感受到了冬天的寒冷。 晏初上了二楼,刚要整理一下书架和账目,就见地上散乱一团,猫粮袋子被咬出一个洞,撒的到处都是,还伴随着不明的呕吐物。而一旁的小尾巴肚子滚圆,一见晏初就哀哀地贴上来讨好他。 “怎么偷吃这么多?!”晏初连忙抱起来,只见猫咪肚子鼓胀,时不时地还吐出来一滩带着胃液的猫粮。 晏初额角青筋微跳,当机立断把猫塞到猫包里,带着它下楼。 言逍刚给门口靠窗的女士送完咖啡,见晏初抱着猫下楼,便询问了几句。得知是小尾巴贪吃导致吃撑了,言逍也是有些无奈,只说让晏初抱着去隔壁街的宠物诊所去看看,自己上二楼把地板清理干净。 等到言逍清理过后,他便也来到了诊所,却见一个穿着白褂的医生模样的人,在跟晏初说话,下一刻竟然上手摸了摸他的头。 言逍:“?” 纯情忠犬形象破裂?其背后竟是海王? 言逍推门进去,小尾巴看到言逍过来,一溜烟地从两人之间的台子上跃下来,仰着头喵喵地冲言逍撒娇。 晏初也扭头看向推门进来的言逍,笑着冲他招招手。 “言逍,这是我朋友,周星许。” 言逍抱着猫上前,看到了他胸前的名牌。两人简单打了个招呼,言逍抱着猫坐在一旁,听到晏初略带兴奋地向眼前的男人说道:“星许哥,没想到你居然回来了,太巧了,改天去我家我请你吃饭。” 星——许——哥 言逍心里顿时翻腾起一股醋意,细细地打量着那个被晏初叫哥的男人。 一张苍白甚至有些消瘦的脸庞,但眉眼却十分秀气好看,个子比晏初低了一个头,目测大概一米七八。他的五官并不是像言骁那样精致且出色的美,而是像一株随风摇摆的拂柳,让人一看便觉得如沐春风。 言逍将眼前的“情敌”不动声色地记在心里。 “嗯,我刚回来不久,我们好多年没见了,记忆里你好像还是小孩子的模样。”周星许笑了笑,“不是那个跟在我后面的小阿初了。” 晏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此时言逍心下已隐隐有些不快,装作为难的样子对晏初说道:“晏初,我先把小尾巴抱回去吧,店里还有客人。” 晏初一听就立即跟周星许告别,拿了药,两人加了联系方式,就跟言逍一起走出了这家宠物诊所。 路上,言逍跟晏初一起走着,装作不在意地询问了一句:“你叫他星许哥,他是你家的亲戚吗?” “不是,他是我妈在学校带的学生,我小时候经常看他和几个人一起来我家里补课。他比我大四岁,我总是跟着他后面叫哥。”遇见故人,晏初仿佛比平常要高兴些,连眼睛都生动起来。 “他挺照顾我的,后来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他爸妈离婚,他们就搬走了。好多年没见了,没想到又能在家里这边遇到。” 看着晏初回忆过去的样子,言逍心里的醋意更加浓厚,脸上不在意,其实内心已经开始翻江倒海。 这边晏初和言逍回到了书咖,而周星许此时却被人堵在医生办公室里,狠狠地咬住了淡色的唇瓣。 “星星,你跟他说话说了二十分钟,还摸头,我不高兴。” 昏暗的办公室里,一个行李箱被主人随意地丢在地上,屋内响起接吻的暧昧水声,低低喘息的嗓音和火热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你……你先放开,这是诊所……唔。”周星许一进办公室,就被这个高大健壮的男人一把按住了肩膀,靠在墙上,然后深深地吻了上去。 一记深吻过后,周星许的脸庞已经是覆上薄红,眼眸含水,迷蒙的眼神让眼前的男人难以抵抗,手指顺着他的衣服就伸进去肆意抚摸他柔软的腰肢。 “外面还有护士,起开!”周星许被那只手肆无忌惮的动作吓到,找回了几丝清醒的神智,用力将面前的男人推开。 被推开的男人眼神可怜地望着他,一脸受伤:“星星,我跑了这么远来找你,你不想我吗?我们是恋人关系,为什么不让我亲,youdon’tloveyourpuppy.(你不爱你的小狗了)。” 面对男人的控诉,周星许无奈扶额,冲眼前尾巴下垂的大狗狗解释道:“这是我工作的地方,在这里你不可以随便亲我。而且刚刚来看病的那个人是我认识的朋友,他跟我没有亲密关系,只是从小认识的邻居而已。” 眼前的男人并不买账,脸一扭,眼神委屈:“那我为什么不能亲你,在英国,我们都是可以在大街上亲吻恋人的。” 周星许真的很想跟他解释在这里,同性恋是会被看作异类的存在,小镇上民风淳朴,但却并不十分开放,对此接受度并不高。 如果要是被外面的护士发现周医生在办公室跟一个混血外国人激吻,那画面……周星许想想就要当场昏死过去。 “那我们回家可以做……havesex吗?”男人还要语出惊人,刚要说出那个词,却接到周星许警告的眼神,撇撇嘴换了一个词。 周星许还要拒绝,但男人一直在他面前可怜巴巴地诉说自己坐了多久的飞机和大巴车才来到这里,已经两个月没有亲密接触的他已经在多少个难眠的夜晚对着他的照片和视频电话…… 打住! 周星许不敢让这只忠诚热情的小狗再继续说下去,他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男人得到爱人的羞涩回应,顿时高兴地一跃而起,重重地再次亲吻了周星许。如果他后面真的有条尾巴,恐怕已经甩成螺旋桨了吧。 久别重逢的夜晚(高H——配角h) 下班时,周星许脱下白大褂,礼貌地跟护士告别后,跟祁乐一同回家。祁乐似乎对青山镇的各个地方都很感兴趣,回家的路上,他已经问了无数个“这是什么?”的问题,周星许每个问题都会十分耐心的回答他。 路过超市,周星许在门口稍稍犹豫了一会儿,便拉着祁乐进去。刚进门,高大英俊的混血外国人就引起了超市前台小妹的注意,年龄不大的女孩红着脸偷偷地看祁乐,跟身边的小姐妹不时低声八卦着什么,还能听到几句“好帅”、“模特”的话。 周星许刻意地与祁乐拉开距离,推着购物车就把一些家里必需的物品和一些蔬菜,肉类放在推车里,祁乐很喜欢跟周星许一起逛超市,他认为这是非常亲密的家人行为。 他推着行李箱,跟着周星许,兴致勃勃地把一些零食放进推车,一边放还一边问周星许哪个好吃,哪个他喜欢吃。 但其实,周星许逛超市的目的并不是在于买食材,而是…… “你用哪个型号,自己挑。”周星许偷瞄了一下自助结账机器的周围,发现没有人时,就将祁乐拉到卖润滑油和安全套的架子前,红着脸低声催促他快点拿东西。 “哦,宝贝,我爱死你了。”祁乐高兴极了,甜蜜的情话脱口而出。他站在架子前看了一会儿,拿起两盒套套,询问着一旁的周星许喜欢哪一种。 周星许简直要尴尬到要钻到地缝里,脸庞直接红到耳朵尖,还没看清楚上面的名字,就胡乱挑了一个祁乐右手拿的牌子,将其扔在一堆商品当中,就开始结账。 “宝贝,一盒不够,可以再买一盒这个吗?”祁乐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和问题有什么不妥,又从架子上挑了另一盒,递给周星许。 察觉到已经有怪怪的眼神向自己和祁乐投来,周星许像是拿到了烫手山芋一般,迅速地将东西放到购物袋里马上结账,连带着祁乐挑的两盒套一同装好,带着人离开了超市。 直到踏入家门,将门紧紧地关上,周星许才算松了一口气,脸庞依然发烫。他将眼神看向一旁的“罪魁祸首”,却见祁乐一脸的快乐,从进门就开始疯狂夸夸夸,从干净的地板到柔软的沙发,他统统将其归功于自家爱人的心灵手巧。 算了,跟这样单纯的小狗计较什么呢? 周星许叹了一口气,将从超市买来的东西放到冰箱,让祁乐过来厨房帮忙做晚餐。 祁乐十分乐意,洗了手就进了厨房帮周星许择菜打下手,很快,四菜一汤配着米饭就出锅了,美味的气息从厨房飘到餐厅,令人食指大动。 周星许将晚餐端到桌上,招呼着祁乐过来吃饭,只见明亮的灯光下两颗毛茸茸的脑袋凑在一起,祁乐一边猛吃一边猛夸,眼睛里的爱慕和情意满到溢出来。 周星许不怎么说话,静静地聆听着祁乐这一路的所见所闻,时不时地回应他,眼里也满满是温柔的爱意。 晚饭后,祁乐推周星许去沙发上看电影,自己则将餐桌和碗盘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向狭小的厨房突然塞进这样高大的男人,显得有些逼仄。 周星许也不推脱,坐在沙发上挑了一部好电影,津津有味地看起来,浑身的疲惫也因爱人的到来烟消云散。 祁乐收拾好后,三步并作两步就到了客厅,将周星许一整个抱在怀里,脑袋放在他的肩膀上使劲地闻他身上的味道,手不老实地去捏他肚子上的软肉。 “好像瘦了。”祁乐嘟囔着,将人拥得更紧,跟他一起看电视。 周星许早已对祁乐这样充满占有欲的行为习以为常,刚开始谈恋爱时他还十分不适应,不愿意跟他在家里的沙发上或者椅子上挨得很近,直到小狗抗议大爆发,将人狠狠地压在沙发上操了一顿,又一步走一步肏弄地将周星许按在椅子上直至高潮,周星许才深刻吃了教训,扶着腰跟人达成不平等协议。 以后除了公共场所不允许过度地亲吻和牵手之外,在家里两人独处时,周星许都要亲密地跟他坐在一起,拥抱和亲吻都不能拒绝。 这是一部惊心动魄的灾难片,周星许看的入神,而身后的祁乐却没有把心思放在电视上,他贪婪地用视线描摹着怀里周星许的每一寸眉眼轮廓,已经两个月没见了,他还是那样地令人着迷。 他就这样仔细地看着他,直到被周星许发现,掰着脸让他看电影,却被小狗捉住亲吻。两人窝在沙发上,看完了这部电影后,时针已经指到了10。 “宝贝,我们去睡吧。”祁乐早就已经迫不及待,只是看周星许看电影看得聚精会神,才忍着没有打搅他的兴致。不容周星许答应,祁乐就将人一把抱起,走向了主卧的卫生间。 温热的水从墙上的莲蓬头倾斜而下,而周星许早就被人扒了个精光,按在墙上亲吻。浴室内气温逐渐上升,祁乐着迷似地吻住那淡色的柔软唇瓣,然后往下,从锁骨,到乳头,小腹,最后停留在毛发稀疏的肉茎前。 “不,不行……啊,祁乐!”察觉到祁乐要做什么,周星许迷蒙着眼想要推开,却被他一口含住前面的肉头,开始温柔地舔弄起来。周星许头脑发懵,无力推拒,感受到自己的肉茎进入到了他湿润的口腔,然后他的舌头一点一点地开始从上向下亲吻着。 肉茎上的青筋兴奋地颤动着,前面的马眼渗出一点咸腥的前精,祁乐一边用舌头灵活地为其积攒敏感,一边又伸手轻轻拨弄精囊,最后见周星许招架不住的时候,被他狠狠一吮吸。 顿时高潮袭来,周星许腰腹抽搐着,将精液射在了蹲在地上为他口交的祁乐脸上,一些浓白的精水还飞溅到了他深棕色的头发上,色情极了。 “宝贝,你高潮的样子好美。”祁乐丝毫不在意,就着温热的水将其擦干净,又站起来亲吻他的额头和鼻尖,声音暗哑,包含浓浓的情欲。此时周星许已经被高潮搞得软成了一滩水,任由祁乐在自己身上到处抚摸。 “我们去床上,嗯?在这里全是水,我怕弄伤你。”祁乐低声询问着周星许,得到爱人的点头后,又将人擦干净身上的水,抱到了床上。 床头的抽屉里摆着在超市买的安全套,还有一瓶润滑剂。周星许软软地被放在床上,将淡红的脸庞埋在枕头里,任他予取予求。祁乐见他这样害羞,不仅低低笑了一声,也不强求他必须看向自己,俯身从床头抽屉里拿出润滑剂,挤在手心和指尖,慢慢地侵入那一点软红的穴口。 周星许感受到手指慢慢地刺入自己的穴口,不禁有些难耐地拱起腰,这反倒是将自己挺翘的肉臀送入祁乐的手中。 祁乐温柔又耐心地将其扩张,在察觉到自己的指尖似乎摸到了一块不同寻常的软肉时,便坏心眼地向那一点戳弄。 “嗯,祁乐,别……别碰。”周星许的嗓子带着一点哭腔,祁乐最喜欢听他在做爱时喊自己的名字,于是又加入了一根手指,一同去戳弄那个敏感点。 周星许低声呻吟一声,刚刚才射过的肉茎此时又有了抬头的意向,而听到呻吟,祁乐此时也已经忍不住了,见扩张得差不多,便抽出水淋淋的手指,利落地撕开安全套,套在自己硬挺粗壮的肉棒上,慢慢地扶着周星许的腰,强势地一点一点插进去。 “嘶,好紧,宝贝放松。”才刚进入前面最为粗大的龟头,周星许就已经绷紧了穴口,紧紧地箍住肉头。太久没做,周星许一时之间还是难以适应祁乐的大家伙,自己慢慢调整呼吸,开始放松。 察觉到小穴有松动的迹象,祁乐不由得掐住周星许的腰,慢慢地将剩下的三分之二插入到底。当两个地方紧紧结合在一起时,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喟叹,祁乐开始抽动起来,让周星许适应自己的肉棒。 周星许被那大家伙贯穿,眼前猛地一黑,小腹不自觉地绷紧,而自己的敏感点刚好就被肉棒抵住刮蹭,带来强烈的快感。 而后,祁乐的动作愈发大开大合,后入的姿势本就能进入到身体的最深处,他感受到自己的肉棒此时像是被无数张小嘴紧紧吮吸着,那湿润高热的小穴几乎让人疯狂。 他双手紧紧箍住周星许柔软的腰肢,用力地撞开花心,狠狠地研磨那处敏感点。 “啊,祁乐,轻点……要插坏了。”周星许无意间说出的话,却堪称一记强力的春药,换来身后的男人更加猛烈的撞击。 周星许哀哀地叫唤了几声,想要向前爬,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攥住床单,想要逃离这恐怖的力度,却被祁乐捉住腰,再次拖回来,用力地撞在花心。 房间里持续的肉体碰撞声音让人面红耳赤,周星许硬挺的肉茎此时已经发涨,前面的龟头磨蹭着床单,打湿了那一块布料,带来刺激的快感。他想要抚弄自己的肉茎,却被祁乐捉住双手反剪在后腰。 “宝贝,把你操射好吗?”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却不容拒绝,周星许眼角已经哭红,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来,他扭过头眼眸含水,带着哭腔回答道,“不……不行,祁乐你出来。”那种感觉太过强烈,他承受不住,但这柔软请求的脸庞此时却更加满足了祁乐的霸道心理,他放开周星许的手,随后紧紧地与他十指相扣,低头去吻他的肩膀和后颈,对着那块极为敏感的地方,疯狂地挺动腰腹。 “不要……要,要射了。”周星许果然受不住这样的强烈攻势,他扭动着腰,小穴却绞得更紧,润滑剂和肠液融合在一起被啪啪地捣成白沫。 突然,周星许强烈地痉挛了一下,前面硬挺滴水的肉棒直接一颤,一股白浓的精水已经射在床单上面,留下色情的痕迹。而他的脑袋被那一剧烈的高潮猛地一棒打下,意识已经变成空白,生理性的泪水从脸庞滑落。 祁乐也被这淫穴绞得一颤,低吼着射出大股腥浓的精液,即使隔着安全套,周星许还是被那灼热的感觉烫到,小腹一抽一抽地颤抖。祁乐将微软的肉茎从小穴中抽出,顺手利落地打了个结丢在垃圾桶,然后将其翻过身,伏在他身上,吻掉周星许眼角的泪水。 “宝贝,我的星星,你好美。我爱你,我好爱你。” 周星许已经无力回答他,他失神地望着天花板,高潮的余韵还在他的身体里盘旋。而后,祁乐抱住他,深深地吻了上去,一边亲吻一边还不断地揉捏拉扯周星许的乳头,他知道那是他的敏感点。 “不要了,祁乐……不行。”眼见着祁乐的肉棒还有要抬头的架势,周星许只能无力地推拒着,但却躲不过他密密麻麻的吻和灵活的双手。 “再来一次,宝贝,我们已经两个月没做爱了。我实在是太想你了,这是最后一次好吗?”祁乐却柔声诱哄着他。 但是饿了两个月的狮子,怎么能满足羚羊的一小块肉呢?那必定是要将这一整只羚羊都拆吃入腹才能够满足。 房间里又响起了周星许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他一次又一次地被送上高潮,翻来覆去地张着两条细白的长腿,被祁乐操的腿根发红,那隐藏在柔软臀部的小穴也被操得一缩一缩,淫靡而又红艳,身上满是激烈的吻痕和指痕。 最后被操昏到失去意识时,周星许才庆幸地想到,明天是个休息的周末。 电话 言逍和晏初一起回到了咖啡厅,松松他们知道这只小馋猫只是吃撑了肚子,纷纷放下心来。晏初抱着小尾巴回到二楼,将医生开的药喂它吃下后,就无视它可怜的眼神攻击,专心坐在柜台上看书。而言逍则将身上的猫毛清理干净,洗了手继续跟松松几人一起在饮品区工作。 言逍一边做咖啡,一边在跟旁边的松松聊天,此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轻微震动,言逍没有在意,紧接着是一连串的震动。他微微蹙眉,拿出手机,在看到屏幕上一条一条的消息后,脸色有些不好。 “你不在学校,到底去了哪?” “骁儿,回妈妈的电话。” “言骁,你现在翅膀硬了是不是?” 只见屏幕上不仅有疾言厉色的消息,还有几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母亲赵美霖。 “松松,我出去接个电话。”言逍低声说道,紧接着脱下员工服,推开门走出了咖啡厅。他来到咖啡店的拐角处,四下无人时,他盯着屏幕许久,然后手指微动,最终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声嘟嘟地响了两声,甫一接通,就听见那边传来质问的声音。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去学校问了,你根本就不在学校!” 言逍只觉得此时此刻很是疲惫,他冷淡地回答道:“最近心情不好,出来旅游散散心。” “为什么心情不好?出来旅游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是你妈不是别人。”很显然对方并不接受这个借口。 无尽的烦躁涌上心头,不禁语气也冲了一些。 “妈,我是二十一岁的成年人,不是十二岁的孩子。我去哪,干什么,由我自己决定。” “言骁,你现在敢跟我吼了?你不想想你现在的钱是谁给你的?” “为了你我在言家受尽委屈,为的不就是你以后能在你爸面前长长脸。” “你爸年纪越来越大,到处养小三,妈就指望你以后有出息,比言煦言枫那两个狗崽子强,你怎么对我的?” “你是不是就想我去死?看着我被他们压一头你就高兴了。” 手机里传来的声音从尖锐的高声质问到痛哭流涕的诉苦,言逍站在门口,明明有阳光撒在脸上,可他却觉得无尽的寒冷将他笼罩。 以爱之名的绑架最为致命,像是不断被拉紧的绳索,把人投进暗无天日的深渊。 “妈,对不起。”言逍终于败下阵来,他攥紧了手机,说出了那句抱歉。他没办法与自己的母亲割裂,衣食无忧的富家少爷生活和这一身的血脉,的确是她为他提供的,他无力尽数归还。他一边爱着这样的母亲,渴望得到她的关注和理解,另一边却因为自己始终扮演着好孩子的虚伪角色,而深深痛苦。 这一刻,他又成为了言骁。 听到儿子的服软,赵美霖得意起来,她不再执着地责怪着儿子的隐瞒,而是又柔声说道:“妈知道你压力大,出去逛逛也挺好。但你至少跟妈说一声你在哪,安全不安全,好不好?骁儿,妈妈这都是为你好。” 包裹着蜜糖的刀刃,带来阵阵的钝痛。 言逍低声说好,但仍未说出自己现在在哪,只说现在自己在小岛上度假,又说了一些谎话去安抚赵美霖。 赵美霖见言逍这样,也不好再固执地继续追问下去,只说让他在月底回到家里一趟,别忘了言父的生日。 挂断了电话,他站在原地良久,看着路上来往匆匆的行人发呆,在心里想,是否也有人如他现在这般。 不料,肩膀上忽然传来柔软温暖的触感,他呆呆地转身,看见晏初将他的外套从店里拿出来,自他身后披上,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 那外套真暖和啊,那感觉从肌理中一点一点蔓延,暖意流至四肢骨骸中,也让他从茫然中抽身出来。 “怎么不进去,外面多冷。” 晏初下楼时,就看到言逍不在饮品区工作,松松说他出去了许久也不进来,他出门后看着不远处拐角站着的那个落寞背影,就觉得言逍似乎并不开心。 言逍拢了拢身上的外套,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跟家里人吵架了,想自己一个人呆会儿。” 晏初想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递给他,声音如冬日暖阳。 “那吃了糖心情会好点吗?” 言逍愣愣地看着躺在他手心里的糖,只见对方被他的眼神看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之前去超市买东西,看你买了好几次这个薄荷糖。刚刚去诊所,他们的接诊台上也有给客人的,就顺手拿了一颗。”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愿意在细节处记得他的喜好,也没有俗套地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让他理解家人,说着他们都是为你好的假话。 他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不说话只是陪伴。 言逍看着他,鼻头一酸,他强忍着酸涩的泪意,接过那颗糖,慢慢地剥开糖纸后,将它放在嘴里,然后挤出一个笑容看向晏初:“谢谢,我好多了。” 身上的衣服很暖和,糖也很甜。 “那回店里吧,外面很冷。”见言逍终于不是那副灰暗的心情,晏初将他身上的外套拢得更紧,对他说道。 言逍点点头。 下班后,晏初跟言逍一同回到家,为了防止这几天小尾巴再一个人在店里偷吃猫粮和零食,两人将猫暂时带回了家。 小尾巴来到新的地方很是开心,在客厅来回跑,不一会儿就抓上了沙发,一刻也不停。言逍和晏初一起在厨房做饭,窗外是漆黑的夜,但却有许许多多的灯亮起来,组成了这样宁静美好的青山镇。 饭后,晏初拿出自己前几日买的游戏手柄,献宝似的在他面前拿出来,说自己买了许多双人游戏,可以当作饭后消遣。 言逍能觉察出晏初在极力地做一些能让他开心的事情,他为这份偏爱而欣喜,也被晏初这样的人深深吸引。 两人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拿着游戏手柄,在电视屏幕上玩着游戏,小尾巴也凑过来,躺在言逍的腿上打瞌睡,偶尔言逍会将视线转向晏初的侧脸,他开心、专注的样子,他都一一看在眼里。 开心时,他的眼睛会微微上扬,唇角扬起的弧度更大。 专注时,会将眉毛轻轻皱起,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睛紧紧地看着游戏关卡,认真极了。 言逍感受到胸腔里的那颗心脏,此时剧烈地跳动着,因为这个人。 很快到了该睡觉的时刻,言逍毫无意外地再次敲开晏初的门,让他帮忙给后背的伤擦药,晏初也不似第一次那样脸红无措,手法轻柔地为其擦药。 背后的大片淤青有些触目惊心,晏初尽力地不再弄痛他,只是会在某些时刻,有些心疼地抚过他柔软的后背。 感受到晏初的手指在后背划过,言逍贪恋地汲取着指尖传来的温暖。他望着床头那盏暖黄色的灯,轻声对晏初说道。 “下周,我要回家一趟。” 晏初的动作一顿,随后问道。 “那你还回来吗?” 这个问题包含了他惴惴不安的心绪,带着几分希冀和恐慌。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让他几乎忘记了,这里不过是言逍短暂停留的旅行目的地,他终究是会离开。 “回来。”言逍扭头看他,眼神多了几分缱绻隐晦的情意,“过几天就回来继续做义工,我舍不得晴雨天的朋友们。”还有你。 后半句,言逍默默地在心里说出来。 得到肯定的回复,晏初放下心来。 这一夜,少了几分暧昧,多了几分即将离别的淡淡愁绪。 告白 第二天来到咖啡厅,言逍跟松松几人说了自己月底要回家一趟的消息,众人都颇有些依依不舍,但得到他还会回来继续做义工的肯定回复后,又不觉得十分难过,只当是朋友短暂离开而已。 临近月底,离言逍回家的时间也愈发靠近。晏初这几天心神不宁,有时会不自觉地看着言逍发呆。言逍心里感到有些奇怪,但这段时间母亲一直打电话过来催促他赶快回家,这也让他无暇再考虑晏初的怪异举动。 这天晚上,言逍在自己的房间收拾行李,小尾巴在他房间里跑来跑去地撒娇,他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和物品,又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第二天航班的时间,确定一切无误之后,就将行李箱放在墙边。 躺在床上,言逍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发呆,回想这两个多月的时间,只觉得在青山镇的这段日子里,仿佛才是做真正的自己。 没有继兄的冷嘲热讽,没有母亲的固执管教,这栋小小的二层小楼虽然没有言家的五分之一大,但却处处充满了温暖和爱意。 “叩叩叩。”言逍的门外传来敲门声。 言逍从床上坐起,打开了房门,只见晏初站在门外,额头似乎还有一层薄汗,他的背后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在门打开的那一刻,他似乎慌张得有些手足无措。 一种强烈的预感从言逍心头涌起,他看着晏初,没有说话。 晏初看着言逍的眼睛,从背后拿出了一束花,还有一块热腾腾的桂花糕。 “我喜欢你。”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之前所有的奇怪举动,都在这一刻获得了解答的原因。 没有辞藻华丽的铺垫,没有顾左右而言他的闲话,晏初就拿着花,在门口徘徊了许久之后,鼓足勇气敲开了他的门,在看向他的那一刻,所有想说的话都堵在心里,只有这一句,这句埋在心里许久的爱意,终于被诉说出来。 “或者……你并不喜欢男生。对不起,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只是觉得这是最后一次见你了。” “如果你觉得为难,可以不再回来这里。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很短,但我还是想说,我喜欢你。” 如果这是一场最后的告别,晏初不想留下遗憾,他跑到寒钟寺前找到卖桂花糕的阿婆,去花店取来了一束寓意爱意和平安的花束,怯懦地站在他的面前,祈求一点点的回应。 “你……唔。”晏初还要说什么,却被眼前的人一把扑在怀里,然后下一秒,唇瓣上感受到柔软的触感。 这一刻,巨大的喜悦让晏初脑子一片空白,但手臂却像是做了无数遍动作那样地熟练,下意识地环住言逍的身体,加重了这个吻。 什么都不必说,如果只有一个吻,那这就是最好的回应。 两人都忘情地亲近着对方,加重了这个拥吻,直至双双滚入柔软的床铺。手里拿着的花束被压在一旁,红色玫瑰的花瓣扑簌簌地落下几片在枕头上,呈现靡丽的暧昧痕迹。 “想做吗?”唇瓣依依不舍地分开,言逍眼尾发红,他环住晏初的脖子定定地看着他,眸中尽是一片迷蒙的水雾和情欲。 晏初此时还沉浸在喜悦和亲吻的浪潮中,脑袋昏昏沉沉,听到这句话时,不自觉地就起了反应,顶在他的小腹上。 “不行,家里……没有……东西。你明天还要赶飞机。”即便是身体上热情地对他这句话做出了回应,但是理智告诉晏初,现在还不是两人真正做到那一步的时候。 他挣扎着从那明晃晃的引诱中脱身,只是低头亲了一下他的额头,轻声说道,“现在也还没到那一步。” 言逍冷哼一声,作势用腰腹蹭了一下抵在身上的东西。 “嘴上说着,身体可不是这样说的。” “嘶——不许胡来。”晏初连忙推开怀里引诱人犯罪的青年,顺势躺在他的身边,让那种感觉慢慢冷静下来。 言逍反倒是被他纯情的模样可爱到,忍不住凑上去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桂花糕呢,给我,我要吃。”言逍看到一旁的花束,想到他的另一只手拿了一块桂花糕,于是问道。 这可是第一次告白收到的定情礼物,当然不能辜负了。 晏初一愣,刚刚接吻太舒服,忘了把它扔在哪了。他从身下摸了摸,只见一块软糯香甜的桂花糕此时已经被压得不成样子,成桂花饼了。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 言逍起身把桂花糕拿到厨房,分成了两大一小,自己和晏初分吃两块大的,小的那一点被放在小尾巴的食盆里,两人一猫就在卧室里,津津有味地将这块糕点吃完。 这块桂花糕,比第一次吃的还甜。 就这样,这晚两人相拥着入眠,度过了在青山镇的最后一个夜晚。 第二天晏初看着怀里躺着的言逍,似乎还是感到有些不真切,但又想到昨夜,不禁大早上就开始傻乐起来。 晏初将行李箱放到车上,开车送言逍去机场。一路上,言逍望着出镇的风景,趴在车窗上出神地思考着,不知道是在留恋这里的风景还是在思索着什么事情。 到了机场,晏初将人送入大厅,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结结巴巴地说道:“嗯……关于昨晚,你可以再想想。如果……哎呦。” 言逍伸手狠狠地掐了一把晏初的脸,把人扯成了半边肿的包子。 “你想反悔是不是?亲了就不负责了?” 晏初哑然失笑,眼神真挚地看着他:“我是怕你反悔,现在还有考虑的余地,如果真的有了别的想法,我都可以接受。” 看着晏初脸上认真的模样,言逍定定地看着他:“如果我反悔了,你会恨我吗?” 晏初摇头,漾出一个笑容,回答道:“我的心意已经传达到了,结果如何取决于你,即便这段时间里你有了反悔的想法,却害怕我不高兴而埋在心里,那才是真正的伤害我。对我而言,仅仅只是那些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就足够我去怀念。” 言逍被他的话打动,心底那点愧疚愈发强烈。这样好的人,是他该沾染的吗?他犹豫着想说什么,却被大厅内的航班播报打断。 “快去吧,你该走了。” 晏初挥手跟言逍告别,看着自己的爱人逐渐消失在视线中,心下也有些落寞。 时间还很漫长,他们能见面的日子还有很多。 飞机从机场起飞,言逍坐在飞机上,看着晏初发来的消息,一字一句地回应着。 “到了给我发消息。” “在飞机上可以稍微睡一会儿。” “我和小尾巴都会想你。” 他看着手机屏幕,回了许多可爱的表情包,最后,也慢慢地打下那句,“我也会想你。” a市机场。 一辆红色法拉利超级骚包地在机场大厅外停着,跟周围许多出租车的画风很不一样。 言逍出了机场大厅,就看到一个帅气的青年正举着一个巨大的牌子,上面写着“言骁跟哥gohome”,引来许多人注目。 这是言逍的发小,季泽先,季家最小的小少爷,欢场有名的花花公子,人傻钱多的代名词。此时他已经眼尖地发现言逍出来了,兴奋地举着牌子朝他挥舞。 言逍无奈扶额,从包里拿出墨镜带上,一点也不想跟眼前的显眼包搭上关系。 “这儿呢,往哪走?哥亲自来给你接机,感不感动?”季泽先把牌子随手丢在机场的垃圾箱,跟上言逍的脚步。 走出机场,言逍甚至都不用看车牌号,就知道那么多车中,最骚最显眼的那辆法拉利就是季泽先的。 这个人像来做事高调,恨不得一生下来就是全世界的焦点,当然,他也的确做到了。有他在的地方,从来不会冷场,通宵狂欢都是常有的事。 “上车吧。言骁,你架子可真大,出去玩怎么都不告诉我在哪,喊你回来你就说有事,到底有什么事能让你离开两个多月?” 季泽先带上墨镜,将他的行李箱往后座一扔,还顺便向旁边看过来的美女抛了一个媚眼。 “季泽先,你明明比我小三个月,还哥哥哥地喊,不怕折寿啊。”言逍可不吃他那一套,两人的关系远比发小还要亲近,说话自然不留情面。 “呸呸呸,说什么呢?说正经的,你这段时间到底去哪了,前两天你妈到处打电话找你,差点给我骂一顿。”季泽先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有事。”言逍一点也不想透露自己在青山镇的日子。 季泽先跟他关系最为要好和亲近,但言逍也未曾将自己喜欢男人的事情跟他说过,所以季泽先只知自己这个发小颇为洁身自好,夜店欢场一点也不沾惹,清心寡欲得很。 他不知道的是,言骁不招惹女人,实际上招惹的可不是女人。以至于后来知道他的真实取向,呆愣了许久,对着言骁痛骂,声称要绝交,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得嘞,您是爷。走吧,先把你送回家,给你家老爷子和你妈交代交代,把你这好孩子的样子给装足了。” 季泽先可是知道言骁在家的虚假样子,他明白这是由于他出身的问题,不得不保护自己的盔甲,但与此同时,他也愈发觉得真正的言骁似乎也与这个带着面具的言骁逐渐融合在一起,连言骁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是自己最本来的面目。 (以下几章,言逍回到家里的情节,名字统一为言骁) 祝寿 季泽先载着言骁,一路开车将其送到了言家别墅小区的大门,停在了不远处言家大门的附近。 “走吧,你亲爱的老妈在家等你呢。”季泽一脸调侃地说了一句,将他的行李箱从车上搬下来。 “滚。”言骁冷淡地瞥了一眼欠揍的季泽先,冷冰冰地吐出一个字,丝毫不给自己这个发小颜面,但面上淡定却掩饰不住他内心的焦躁和不安。踏入言家的门,他的身上似乎就背上了数万斤的枷锁,即使是自己的家,不能大声呼吸,大声说话,礼仪修养要做到完美。 对于言骁的两个继兄来说,这里只不过是不屑一顾的老宅子而已,对于言骁来说,却是竭力要讨好和生存的牢笼。 季泽先也不生气,转身上了车,看着言骁拉着行李箱远去,还不忘对其摇旗呐喊:“言公子要是今晚能出来玩,跟哥说,带你去酒吧通宵。”说着还笑了几声,开着车离开了小区。 言骁不理会身后季泽先的玩笑话,每靠近一分言家的大门,他的内心就加重几分抗拒,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有些难以忍受。 “言骁少爷,您回来了。” 门口的仆人和管家看到言骁推着行李箱进来,纷纷向他问好,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言骁微微点头,走到客厅,只见母亲赵美霖和言父正坐在一起说话,言父说了什么逗得赵美霖娇羞一笑,拿起水果喂给言父,两人端的一副夫妻情深恩爱的画面。这时赵美霖看到言骁,不仅哎呦一声,笑着迎上去。 “骁儿回来了,来,跟你父亲说说话。”赵美霖拉住言骁的胳膊,将人推到言父的面前。 “爸,妈,我回来了。”言骁的体态有些僵硬,他坐在沙发上,背挺得笔直。 “这段时间去哪了?你妈说你心情不好,跟爸说说。”言父此时正是心情极佳的时候,眼睛微眯,露出关心的神态。 对于这个小儿子,他有时也颇为爱护,虽然不如死去的前妻生的那两个孩子,但是总体上还是颇为优秀和稳重,上进心也不错。 毕竟是貌美的情人为自己生的儿子,教育的标准自然不能跟言煦和言枫相比。 言骁刚要回答,却听赵美霖在一旁抢话道:“骁儿说自己没能跟言煦一起工作,给你分担公司压力,这才心情不好,出去旅游呢。” 言骁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在言父面前表决心:“爸,我以后会好好跟大哥一起学习的,您多注意身体。” 言父听了这话高兴极了,语重心长地说道:“骁儿知道爸管理公司累,愿意帮我分担,这份心意爸明白,但你还太年轻,先在国外历练几年,再回来认真跟你大哥学习。”说罢,又问候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言骁一边不断应承着,一边还要应付来自母亲的“殷切”问话,只觉得浑身的疲惫都在此时涌上了心头。 终于等到言父说了那句“骁儿辛苦了,上楼休息吧。”后,他逃也似的离开了客厅,进到自己的房间。 柔软的床铺让言骁有了丝丝的困意,他洗了澡换好衣服,长时间坐飞机的身体在此刻得到了释放,浑身都舒展开来。 这时,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震了震,言骁坐在床边拿起手机,只见置顶的那个名字此时发来一段视频,画面是小尾巴抱着自己的爪爪在啃,一边啃还一边喵喵叫。紧接着晏初又发了一条消息,询问他是否已经平安到家。 言骁把视频来来回回看了两遍,笑弯了眼眸,打字回复道:“已经到家了,小尾巴今天还偷吃猫粮撑着了吗?” 那边很快就回复道:“没有,你不在,我严格控制它的饮食,不能长成一只不健康的肥猫。” 说完,发了一张小尾巴的黑照。 两人一来一回地聊着天,就连言骁自己都没察觉到,他一直在对着手机屏幕笑,会很认真地回复晏初每句话。 “那我现在可以给你打个电话吗?才分开大半天,我就开始想你了。”字里行间,竟有些恋爱上头的撒娇语气。 言骁顿了顿,快步上前将房门轻轻反锁,随后自己进了卫生间,将门关上,才回复晏初肯定的答复。 “好,我也想你。” 就这样,言骁靠在卫生间的墙上,接到了晏初的视频电话。虽然相隔千里,但此时两人的心却通过小小的屏幕紧紧连在一起,言骁坏心眼地逗他说自己准备洗澡,说着竟对着屏幕开始假装脱衣服,刚把睡衣的扣子解到第二颗,就看到晏初脸红得可爱,嘴里老学究地说着什么不要对摄像头脱衣服,会被盗窃隐私之类的话,但那眼睛却不自觉地黏在言骁俊美的脸上。 言骁哈哈大笑,拿起手机就是一个隔空亲吻。 两人在卫生间打了接近一个小时的电话,直到晏初催促着言骁赶快休息,言骁才依依不舍地挂断。 有了晏初的电话安抚,言骁回到家后的压力和焦虑顿时消弭了不少,困意逐渐袭来,最后沉入梦乡。 青山镇的这边,晏初则是对着空空荡荡的家里叹了口气,自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撸猫看电视,开始怀念有言逍在的日子。 仅仅只是离开了这座房子大半天的时间,晏初竟有些心里空空落落的,从前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的时候,也未曾感受到这样强烈的孤单和寂寞。 一个人若是尝到了被陪伴和爱护的滋味后,再度失去时,就会陷入无尽的苦涩之中。 小尾巴此时任由晏初抚摸自己的下巴和身子,时不时地轻咬他的手指,活泼得很,圆滚滚的肚子四仰八叉地坦露着,引人去摸它柔软的肚皮毛。晏初被它的样子可爱到,不仅狠狠地吸了一口猫,对着小尾巴怅然若失地说道:“好想你的另一个主人,你想不想他?” 小尾巴像是听懂一样,喵了一声,晏初被它的机灵劲儿治愈到,抱着猫进了卧室。 时间缓慢流淌,晏初在家数着日子看言骁离开的时间天数,而这边言骁则是在家跟母亲紧锣密鼓地准备着言父六十岁的寿宴。 言煦与言枫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忙,只说了会在寿宴当天回言家祝寿,余下的宴会准备工作则交给了言骁和赵美霖。 时间一天天地逼近,终于在十二月的中旬,言家迎来了言父的六十大寿。 整数的寿宴向来是言家的大日子,尤其是言父作为家主,更是一点差错都不能出。言家又是社会地位颇高的名门,这天来祝寿的名流豪门数不胜数。 灯火通明,金碧辉煌,此时言家的庄园里正十分热闹,出席的客人皆穿着高级的定制礼服,谈笑间杯子里的香槟微微摇晃,偶尔听见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声。一旁的乐团演奏着名曲,旋律时而轻快,时而优雅,其间不时有高挑俊秀的侍应生穿梭于客人之间,为客人服务。 赵美霖此时正穿着一袭华贵的红色长裙,对前来祝寿的客人笑脸相迎,彼此之间进行着豪门间的寒暄与交流。 宴会开始之初,言煦带着妻子时薇前来,为言父送上一尊价值千万的玉佛,有眼尖的客人看出那是前段时间进行的私人拍卖中最为珍贵的一尊玉雕。 言枫则是懒散地递过一份合同,淡淡地说道自己买下郊外的一整个高尔夫球场,送给言父。 轮到言骁时,言骁不动声色地献上一个锦盒,里面是一串珍贵的小叶紫檀木的佛珠手串,静声说着自己已经亲自去寺庙拜过,找了庙里最为德高望重的大师为其诵经祝福,开光保存,祝愿父亲身体康健,寿福绵长。 言父对这三个儿子送来的礼物都颇为满意,身边的客人一个劲儿地赞颂言父治家有方,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孩子。 而不少名流之家的父母已经把目光投到了尚未结婚的言枫与言骁身上,暗中推推自家的女儿多与这两位言家公子接触。 赵美霖一边享受着周围夫人的追捧,一边面上还要流露出谦虚的神情,但那美眸里的得意与精明却一览无余。 此时乐团演奏的舞曲响起,言父搂着赵美霖先行开舞,随后三三两两的客人也开始在大厅里纷纷起舞,一旁的言骁随众人一起,向周围的名媛绅士地伸出手邀请跳舞,随后轻搂一名女孩的纤腰,缓步旋入大厅。 回忆 宴会厅里此时又开始演奏小约翰-施特劳斯的“春之声”,轻快优美的舞曲为宴会增添了几分颜色,一旁站着的言骁已经拒绝了四五个女孩跳舞的邀请,索性端着酒来到二楼的露台上。 看到手机上十分钟前晏初发来的消息,他放下酒杯,点开聊天页面。 “今天店里的朋友一起聚餐,吃的是火锅。” 画面里咖啡店里的大家坐在晏初的家里,对着镜头笑得灿烂。小尾巴被松松紧紧抱在怀里亲吻猫猫头,结果拍下了猫咪哈气,满脸不情愿地用爪子推搡着松松的脸。 安安面前的小盘子里堆满了自己爱吃的丸子和肉,此时旁边的大熊还在用小勺给安安盛汤,对突如其来的镜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对比鲜明的则是对镜头笑容美好的妻子安安,正比着剪刀手,长发随意地扎在脑后。 晏初则是穿了一件驼色毛衣,眼底盛满了不易察觉的淡淡情意,他对着镜头也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画面里的大家都太过美好,言骁将图片保存在手机里,放大一点一点地看每个人的动作和表情。 他刚要回复,就听见背后传来脚步声,言骁不动声色地将手机放入口袋,端起一旁的酒杯轻啜一口。 “躲着这儿偷闲呢。”季泽先懒散地走上前来,站到言骁的旁边,跟他一起看着楼下花园里来来往往的宾客。 他深蓝色的高级西装上传来了几种女士香水的不同味道,若是凑近了看,甚至能看到印在他旁边下颌线上的半枚浅淡唇印。 “别在我家乱搞。”言骁微微蹙眉,将酒杯与他手里的香槟轻碰。 “嫉妒哥的魅力就直说,没办法,我就是这么受欢迎。”季泽先丝毫不在意,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那笑容明晃晃地就在炫耀,活像一只开了屏的公孔雀。 言骁白了他一眼,不搭话,只是喝酒。 “喏,看见没,你妈正在给你牵线搭桥呢。”季泽先凑过来,下巴轻扬,对着楼下花园里正聚在一起说话的贵妇人团体示意,“我可是听见了啊,至少有四家都在打听你的感情状况,说说,这次有没有看得上的女孩?” “没有。”言骁淡漠地回答了一句。 “啧,你眼界也太高了吧。不过也对,你马上要出国读书了,跟人家女孩谈恋爱不都耽误人家的大好年华嘛。”季泽先耸耸肩,招呼一旁的侍应生端酒过来,两人就坐在露台的长椅上,喝着酒说着话。 “哎,你说咱俩认识多少年了,现在倒好,留我一个人在国内,自己去国外逍遥快活。”提到明年言骁出国的事情,季泽先便有些感伤,自己最好的朋友去了国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 “哪儿是逍遥快活,这是在给我两个哥哥让路呢。”言骁自嘲地说道,楼下言煦搂着妻子,身旁围满了人,不远处的言枫也是,不少人上赶着去跟这位检察官套近乎。 言家三个儿子里,只有他最没用。 “你啊,就是给自己压力太大。像我,天天出去鬼混,老爷子也拿我没法,家里有季玉廷撑着就行。”季泽先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不定,我还不是季家的亲生儿子呢,哪天把我扫地出门,你可要收留我。” 这话听着让人疑惑,但言骁却明白其中的内情。 季泽先的母亲是怀着孕进的季家大门,流着泪说肚子里的孩子是季泽先父亲的亲生骨肉,两人一夜情之后才有的这个孩子,自己没办法一个人抚养这个孩子,请求季家人给自己一笔钱,让她带着孩子离开这里。 那时季泽先的父亲跟前妻离婚不到三个月,大儿子不过六岁,就在醉酒后跟这位美貌服务生有了一夜温存。若是算算日子,也应当是季家的孩子。 季泽先的祖父祖母气得要死,自己家出了这样的丑闻,还要让一个服务员生下有着季家血脉的孩子,一时之间便想到让她打掉孩子。不料女人却拿出一份婴儿检测报告,说这个孩子是个男孩,坚决不会打掉。 这让老两口开始动摇,这段时间自己的儿子和儿媳离婚不久,儿媳那边就吵着要把自己的大孙子要过去,季家死活不松口才没让那边的人把孩子抢了过去。 这下自己的儿子又有了一个亲生骨肉,也算是季家后继也有了一个新的保障,况且这女人也不过是个家庭普通的酒店服务员,没有前儿媳的强势,性格软好拿捏。于是老两口一合计,就默许了这个新儿媳。 直到季泽先一岁的时候,季家才匆匆地把两人的婚礼和孙子的周岁宴合办在一起,季泽先的周岁宴自然是大办特办,相比较季泽先的母亲则是吃了大亏,婚礼办的匆忙,也完全没有新娘子的风头,成为了名流之间的背后笑柄。 季泽先好好地长到八九岁,颇招季家祖父祖母的喜欢,连带着对自己的母亲也有了几分好脸色,日子本该这样平安无事地过下去。 谁知忽然有一天,季家有亲戚站出来,拿出一份基因检测报告,说季泽先与季家人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 这如一道惊雷般劈在了季家人的身上。那亲戚信誓旦旦地拿出季泽先母亲年轻时跟别的男人相依相偎的照片,说这是季泽先的母亲想要攀高枝,故意把别人的野种当作是季家的孙子。 女人哭得撕心裂肺,说这孩子就是季家的,但这份检测报告,却是实打实地摆在季家人面前。 于是季家的老两口再次把季泽先的毛发和唾液与其父亲进行对比,专门送到了季家自己的私人医院里检测,不料仍然是得出毫无亲缘关系的结果。 一时间,风光无两的季家小少爷季泽先被打上了野种的名头,季家翻脸将女人和季泽先赶出家门,对外声称两人已经离婚,因母亲思念孩子心切,所以把季泽先交给女方带。 季家无情,觉得这女人实在可恶,连带着养在身边八九年的季泽先也心生厌恶,一分钱不给他们母子俩,逼着他们净身出户,深夜就将人赶出去。 就这样,季泽先跟着母亲灰溜溜地被赶出家门,直到两个月后的一场暴雨夜,浑身湿透的季泽先敲开了季家的大门,手里攥着一份dna检测报告。 那报告上竟出现了血缘吻合的结果,证明季泽先的确与其父亲有着亲父子的关系。 季家人被这接二连三的检测搞得头昏脑胀,觉得季泽先只不过是受了女人的挑唆,上门前来敲诈,谁知季家的大少爷,季泽先同父异母的哥哥季玉廷站出来,说是自己给了弟弟钱和父亲的毛发,然后让他们去检测的。 季家人回想起那个亲戚,又看向十四岁的季玉廷认真的模样,于是再次采集了样本,这次则是化名为一家普通家庭,送到了一家普通的医院去检测,结果出来则是季泽先的确为季家的亲生孩子。 季家的祖父祖母这才着手去调查设局离间的真相,没想到这场阴谋的幕后黑手竟是季玉廷的母亲。 她与季玉廷的父亲离婚后,本是各过各的相安无事,没想到只不过仅仅离婚三四个月,他就再次结婚,新婚妻子挺着个孕肚进了门,这让人不禁在背后暗自嘲笑季玉廷的母亲,于是这成为了这场骗局最开始的导火索。 然而真正的祸事起源于一句玩笑之话,有人在季玉廷的母亲面前夸奖季泽先冰雪聪明,小小年纪就呈现出早慧的模样,比季玉廷看着还要机灵活泼几分。 一来二去,这位爱子心切的女人便坐不住了,她害怕这个孩子会比季玉廷要优秀,将来把自己的儿子狠狠压在下面,于是专门买通了季家的亲戚前来搅局,通过自己在季家长期生活的经验,料想到他们最信赖自己家的私人医院,于是便也一同买通。 可惜,自己为之筹谋规划的儿子,却是戳破这场骗局的一把刀。 真相大白,可是季泽先的亲生母亲却再也回不来了。这个女人带着儿子住在漏雨的雨棚下,就着馒头咽着泪,一遍一遍地告诉季泽先他不是野种,要他以后一定要回到季家,而自己却因没日没夜的打工和赚钱,夜里回家太过劳累,失足落入水塘中不幸逝世。 季泽先永远记得这一幕,他在太平间看到母亲发胀的尸体时,那种青紫的样子。 而他那天,刚好收到了医院的检测报告,他的确是季家的孩子。 那年,他九岁。 季玉廷的母亲做了这样的事情,但因娘家的势力也不容小觑,她的父母只是上门来道了个歉,便提出用一些补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季泽先躲在楼上,看向两家人你来我往的虚伪样子,只觉得肺腑都在翻腾,恶心得让人想吐。 没有人关心季泽先的母亲,她没有雄厚的背景,没有可以依仗的父母,这个女人的死就那样轻描淡写地揭过了。 毕竟,孩子是季家的才是最重要的。 他站在楼上,冷眼看着楼下的人,恍然看到在不远处的阴影里,季玉廷就站在那里,一直看着他。 那是他的哥哥,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也是这个哥哥给了他证明自己的东西,可是,偏偏是他的母亲对自己和自己的妈妈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样矛盾而又复杂的情感几乎要将季泽先压垮,他明白了嫉妒带来的可怕后果,于是他不再在祖父母面前表现聪慧,将自己抛入纨绔子弟的队伍中,纵情声色。 他将季玉廷衬托得更加出色、优秀,将自己比作一团烂泥,然后心甘情愿地被季玉廷踩在脚下,这辈子也就这样罢了。 但季玉廷没有。 随着年龄增长,他明白自己和母亲,乃至整个季家都亏欠季泽先,于是对季泽先几乎是好到极致的照顾。 他完美地担负起了一个长兄的责任,教导季泽先,照顾季泽先,对他有求必应,只希望他不要走歪路,安心在自己的庇佑下快乐地过完这一生就好。 两兄弟的关系,就在这种既愧疚又痛苦的漩涡中打转,然后直至现在。 相识 言骁跟季泽先的认识是在十二岁那年,家里因何举办了宴会,言骁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那天他很累,跟在母亲身后,挂着疲惫的笑容跟家里的客人寒暄交流。 忽然,他感受到不远处有个跟他一般大的男孩正在看他,他穿着一身得体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旁还有个个子更高的少年,端着蛋糕送到他面前,像是在询问着这个男孩吃不吃。 那个男孩看了他一眼,于是便一直盯着他看。 看什么?! 言骁感到一阵烦躁,但是还是挂着得体的笑容向对方轻轻点头,随后撇开目光,继续跟母亲周游在客人周围。 直至宴会进行到一半,言骁终于觉得撑不下去了,他走出大厅的门,独自一人坐在花园的秋千上,看着树枝上的鸟发呆。 “喂!你叫什么名字?”那个在宴会上盯着他看的男孩走了过来,居然径直地坐在他旁边。 这个人不懂礼貌的吗?! 言骁心里更加厌恶,他站起来,也不回答他的话,想直接离开这里。 “问你呢,叫什么名字?”季泽先显然是没想到言骁会这么刻意地忽略他,他追上去拉住他的肩膀。 “言骁。可以了吗?”言骁头一次觉得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他努力维持礼貌的笑容,对着季泽先疏离而又淡漠地回了一句。 “你笑起来好假。”没想到,眼前的季泽先露出一个嘲讽的模样,他指了指言骁的笑容,又补充了一句,“你也不想对他们笑吧。” 或许是那句“好假”触碰了言骁敏感的自尊心,他狠狠扑上去,与季泽先扭打在一起。 两个男孩身量差不多高,一会儿你压在我身上打我的脸,一会儿我压在你身上打你的鼻子,就这样在花园的草坪里开始打架。 直到被女仆发现,惊叫着把两人分开,惹来了母亲赵美霖和一众宾客赶来,其中还有季家的人。两人的脸上都挂了彩,被分开时,都带着青青紫紫的痕迹。 赵美霖想也不想地就在众人面前动手扇了言骁一耳光,推搡着让他道歉。言骁低着头沉默不语,额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他始终不发一言,脸庞被母亲扇得火辣辣的疼。 季玉廷让仆人找了冰袋给季泽先冰敷,轻声问着为什么要打架,谁先动手的。 季泽先揉着发痛的额头,看到对面言骁被母亲狠狠地扇了一耳光后,蓦然呆住了,随后平静地说道:“是我先打他的。” 说完,季泽先对着言骁说了一句对不起。 言骁似乎也没想到季泽先居然会撒谎,他抬眼看着他,随后也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宾客有人打圆场,说两个男孩子皮的很,打打闹闹很正常,既然已经互相道歉了,就不要再训斥孩子了。 季玉廷听到是季泽先说自己先动的手,还十分诚恳地走到言骁和赵美霖的面前,鞠躬道歉,说自己回去会好好教导弟弟。 赵美霖此时被自己刚刚那一耳光弄得有些尴尬,敷衍地回复了几句后,就带着众人回客厅了。这只是宴会的一个无关的小插曲而已。 回家路上,季玉廷坐在车上问季泽先为什么要打言骁,季泽先满不在乎地说了一句“打就打了,问那么多做什么?”,而后便听到一旁的季泽先的祖母带着嘲弄的语气说道:“养在外面的私生子罢了,你看他妈那个样,就知道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人。” 言父背着妻子在外面偷吃的风流事实人尽皆知,自然也知道赵美霖是在言父养在外面多年的情妇,纵然是凭着儿子转了正,也改变不了自己低贱的身份,引得大家在背后议论纷纷。 听到这话,季泽先有些忍不住了,他梗着脖子也说了一句:“那我也是私生子。” 此话一出,季家老夫人的脸就挂不住了,她强忍着尴尬,柔声跟季泽先解释:“你妈妈可不是小三,你是你爸你妈结了婚之后生的,算什么私生子?”说完,就让季泽先不要再提这件事,以后就安安生生地在季家生活就好。 一旁的季玉廷听到季泽先这样说,眼神不禁有些黯然,祖孙三人就这样沉默着回到了季家。 后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季泽先要求和言骁上同一所贵族初中,两人不打不相识,就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后来言骁也问过季泽先为什么要对他示好,撒谎维护他,季泽先也只是随意地说了一句:“不想看你挨打。” 他其实想说,言骁跟他很像,都一样的假。他的假是为了不让人说自己是私生子,季泽先的假则是为了抑制自己不去恨季家,恨季玉廷。 回忆逐渐飘远,又被宴会里重新演奏的新舞曲打断。 “说什么呢,以后别把这话挂在嘴边,让人听见不好。”言骁明白自己这个朋友向来是口无遮拦,嘴上说着不在意,其实多年来也无法释怀这件事。 “哎呦呦,心疼哥了,要不是哥喜欢女人,高低得给你亲一口。”季泽先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随意不羁的笑容。 言骁听到这话,忽然语气认真起来,看向季泽先问道:“这么多年,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呦,言公子这是一颗芳心给了哪家姑娘啊?”季泽先还要打趣,结果收到言骁一记眼刀,讪讪地住了口,摸了摸鼻子说道,“我交往的那几个前女友都挺喜欢的,不喜欢我也不会跟她们在一起,对她们好啊。” 季泽先虽然纵情欢场,但总归是有点底线在身上,从不约炮出轨,正正经经地追求女孩,跟女孩交往,恋爱时出手大方,分手之后也能好声好气地做个朋友,见面不至于撕破脸皮。所以,他在欢场这么多年,想跟他的女人依旧很多。 言骁冷哼一声,知道自己这个朋友喜欢一大把,爱倒是没尝过。 那他呢?对晏初是什么感觉? 初见时的心动,伪装游戏里的刺激,恋爱后的不舍,直到现在,尝到了离别时的苦涩。 他爱这个人? 不,现在还没到达那样的深度。但不得不说,此时他不想放开这个人,甚至依赖这个人。 当得出这个结论时,言骁怔住了,随即回想起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愈发感到自己的变化。 青山镇的言逍不是言家的言骁,或许,他本来就不是言骁。 “愣什么呢,问你呢,出国后怎么打算?留在国外还是回国去你家的公司发展?”一旁的季泽先见言骁发呆的样子,不禁好笑,碰了碰他的肩膀说道。 “回国吧。我现在也不知道。”言骁摇摇头,将酒杯放在一旁的桌上,短暂地跟季泽先又聊了几句,便离开了宴会。 看着言骁有些奇怪的情绪,季泽先也看出他的不对劲,但也不好抽丝剥茧地盘问到底,只得轻叹一声,拦住侍应生要了一杯新的加冰威士忌。 刚喝了一口,忽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按住了那酒杯,随后一个温和悦耳的声音在季泽先身旁响起。 “泽先,你喝了太多了,威士忌加冰对你的胃不好。” 季玉廷拿过他手里的酒杯,递过一碗热粥,示意他先吃点东西。 “不需要。”季泽先有意躲过季玉廷递过来的粥,向后退了一步,消失在季玉廷的视线中。 季玉廷也不恼,像是习惯了季泽先的冷淡和无视,他将粥放置在托盘里,吩咐一旁的侍应生要注意保持粥的温度,如果季泽先不舒服,就把粥给他送过去。 一旁的侍应生应了,端着托盘离开了。 他看着手旁加冰的威士忌,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然后端起来,在季泽先刚刚在杯口留下痕迹的那处,也喝了一口。 吵架 宴会接近尾声,言骁回到自己的房间,进淋浴间洗了个澡后,一边擦头发一边看着手机里的消息。屏幕里的那边似乎跟这里的奢靡格格不入,那边的小房子里充满了温暖的烟火气,青山镇总是这么美好。 言骁一条一条地回复着晏初发来的消息,又将聊天记录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看照片,听语音,那样子,谁看了都说这是热恋期的小情侣综合症。 很快那边就回复过来,从今天书店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到言骁的毕业论文写到哪里,什么话题都能引起两人的聊天热情。聊天中晏初还询问了言骁什么时候回来,叮嘱他可以多陪伴陪伴家人,但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自己想和他一起迎接跨年夜的想法,想和他单独拥有一天的时光。 言骁觉得好笑,刚要回复那边说自己买了月底回青山镇的机票,却听见房门门把转动的声音。他立即将手机塞到枕头下面,快步在自己的桌子前摊开一本雅思真题,随后镇定地前去开门。 “骁儿,把门反锁了做什么?妈妈过来给你送个水果都敲不开门。” 门外赵美霖端着一盘子切好的水果站在门口,略带抱怨地看着前来开门的言骁。 “刚刚我戴着耳机在做题,没听到声音。” 言骁接过她手中的果盘,顺手放到桌上,不慌不忙地扯出一个借口。 往常母亲来给自己送水果,都是简单说两句就会离开,但今天的赵美霖却有些不同寻常,先是夸赞了言骁好学,又是旁敲侧击地询问他在宴会上有没有合眼缘的女孩,最后干脆坐在言骁身边,翻出了几张照片给他看。 言骁明白了这是要给他安排相亲,不觉一阵烦闷。 “骁儿,你看,这是宋家的小女儿,22岁,现在在美国读书呢。还有这个,赵家的大女儿,她在澳洲读书,你们俩小时候还一起玩过呢。要是觉得哪个合适,我们两家人坐在一起,在你出国前就把婚订了,你觉得怎么样?” 还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就已经想到未来订婚。 “妈,我才21,出国读书回来相亲也行。这些女孩子都挺不错的,但我现在不想谈恋爱。”言骁只得搪塞地敷衍几句。 不料赵美霖却更加着急,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妈给你选的都是门当户对的女孩,这些都是跟言家的企业有密切交往的,你跟他们家订婚了,就是算半个女婿。” “光在国外死读书有什么用?进你爸的公司里才是头等大事,你有了这层帮助,在你爸面前也让人高看一眼。” “言煦有什么比你优秀的?还不是靠时家的帮助,跟时家结婚之后你爸基本上把大半个公司都交给他管了,你凭什么不能?” 逐渐尖锐的声音让言骁有一阵的耳鸣,他看着母亲开开合合的红艳的嘴唇,却听不清她说的什么。 这么多年,在母亲的督促下,他也曾试图努力追赶大哥和二哥的步伐,企图证明自己不比他们差。 在深夜学到头疼,努力学习枯燥的金融与管理知识,拿到满分绩点,骑马音乐运动样样都学,但却始终比不上前面的两位哥哥。 有些人生来就有神的偏爱,再怎么追赶,也于事无补。 他实在是太累了,不敢停下狂奔的脚步,生怕休息一刻就会被人狠狠落下,换来母亲失望的眼神。他压抑自己的兴趣,换上面具,只为了做众人眼中优秀的言家儿子。 “你愣什么?听到妈说的话了吗?明天,你主动约一下宋家的姑娘接触接触,感觉不错就抓紧把事情定下来,你们俩一块儿在国外念书,也培养培养感情。” 赵美霖见儿子默不作声的样子,有些气恼,禁不住用手指狠狠地戳了一下言骁的脑袋, “你这个样子,怎么比得过那俩?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儿子?” 言骁被那力度推的一顿,终于爆发出情绪来。 “我不想比,我也不想去,能不能不要再逼我了?妈,我是你儿子,但我也有自己的意愿!” 赵美霖被那声音吼的一震,忽然发现自己向来乖巧听话的儿子,居然也学会了顶撞和反抗,这让她不由得产生了几分异样的怀疑。 “我是你妈,你从小到大这么好的条件是谁提供给你的?没有我,能有你今天花钱一大把,到处旅游出国,好车好房子住着吗?”赵美霖火气一下子就起来了,她指着言骁痛骂他不知感恩,翅膀硬了就开始不听话,甚至高声逼问他这段时间去了哪?跟谁在一起?是不是有人跟他说了什么让他现在这么跟长辈说话? 言骁只觉得深深的无奈和绝望感,听着母亲的指责,他甚至无力反驳。这些外在的条件,的确是言家给他的,他尚未完全实现独立,一举一动仍需低头讨好,他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去辩驳现在的自己完全跟赵美霖没有关系,这一刻,他恨不得剔骨还亲,从这世上完全消失。 “吵什么?” 门被叩响,随即传来言煦的声音。 赵美霖霎时止住了高亢的音量,满脸堆笑地去开门。门外站着言煦和时薇,时薇的脸庞略有些尴尬,只能友好地冲言骁微微一笑。 “爸已经休息了,就不要在家大吵大闹。”言煦皱眉看着这对母子,声音冷淡。 赵美霖尴尬地点点头,她这个继母在继子面前毫无地位,都能用这种训斥的语气跟她说话。 想到这儿,她愈发厌恶言煦和言枫这两兄弟,在心里恶毒地庆幸两人的母亲早死,只有自己现在是言家的正牌夫人。 一旁的时薇见眼下的局面有些紧绷,不禁出言缓和道:“霖姨,我和言煦好久没回来了,这是给您带的礼物。” 说完,时薇将手里的礼盒递给赵美霖,赵美霖连忙接过,又假笑着说了几句后,言煦就揽着时薇离开了言家。 言骁获得了战争终止的片刻休息,他躺在床上,只觉得头疼得厉害,呼吸也有些喘不上气,灯关掉的瞬间,一滴泪水顺着他的眼角落在枕头上,随后洇开一小片痕迹。 回家路上,司机在前面开车,言煦坐在后排随手拿起公司的一份文件,在车里静静看着。时薇坐在一旁,将他手里的文件轻轻抽走,撒娇一般地窝进他的怀里,去亲吻他的唇角。 “车里灯暗,回家再忙。”时薇将头埋进他的颈窝,靠在言煦宽厚的肩膀上。 言煦任由妻子在自己身上捣乱,纵容着爱妻的小脾气,将怀里的娇软身子搂得更紧,轻吻她乌黑的发顶。 “以后不需要给那个女人送东西。”言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嫌弃。 “你不爱做这些面子,那我来做。东西不代表心意,只是表面功夫而已,爸一直不喜欢家里人的关系闹得太僵。”时薇靠在他怀里,声音温和。 言父一向极为好面子,若是在众人面前让人看到自己家宅不宁的样子,怕是要大动肝火。 数年前,言煦上高中时的一场家宴,弟弟言枫当着众亲戚的面前,嘲讽赵美霖是小叁上位,言父面子上挂不住,狠狠地一拐杖打在言枫身上,言煦去拦,胳膊上也挨了一棍,淤青的一大片,让人看了都心惊胆战。 这一棍更让言枫逆反,说言父早都忘了他们兄弟俩的母亲长什么样,死前都见不到自己的丈夫最后一面,气得言父差点晕倒,连夜被送到了医院,好好的一场家宴变成了难以收场的闹剧。 当时言煦和时薇正在谈恋爱,时薇一个人抱着药在学校的医务室泪眼汪汪,让言煦不要跟家里人生气,哭得让人心软。 “辛苦你了。”言煦爱怜地看着妻子,将人箍在臂弯里,去嗅闻她身上的幽香。 夫妇俩就这样坐在车里,静静地看着外面的夜景。 初雪 经此一吵,言骁与母亲赵美霖的关系又陷入了冷战的僵局,眼看着快到了月底的跨年夜,言骁索性直接回了学校,专心写自己的论文,准备国外申请学校的材料。 期间赵美霖曾来学校找过言骁几次,表面上是给自己的儿子服软,实际上也是明里暗里地推荐豪门里的大家闺秀让他去见面。 言骁看出母亲的意图,也顺势给了台阶,缓和了几分母子俩的关系,只是以学业太忙为借口,逃避母亲推给自己的见面,只说明年去了国外之后,会把生活的重心放在进入言家海外的公司上,谈了恋爱恐怕顾不上女方的感受,等自己事业有了成就,再来考虑私人感情的事情。 赵美霖一听儿子这样说,高兴得连连答应,督促他多多学习,去了国外抓紧时间进言家的公司。 这场争吵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解决了。 临近月底,言骁愈发忙碌,但每天仍会抽出空来给晏初发消息,打视频,两人的感情日益亲密,可是跨年夜那天言骁能不能回青山镇,仍然是未知数,言骁也只说了尽量能回便回。晏初虽然心底有些失落,但仍旧细心叮嘱他注意身体,等忙完手头的事情回来也行。 青山镇的这边,晏初放下手机,自己一个人站在二楼的书架上耐心地整理新到的书籍,搬书到仓库时,偶尔会对着架子发呆,回想起这里曾有人从梯子上摔下来,可怜兮兮地冲晏初抱怨小尾巴太调皮。 无论是书架旁,阳光透过的玻璃旁,还是两人无数次坐在一起的柜台旁,都有着言逍的留下的痕迹。分开了大半个月,晏初还是会很不习惯又回到了自己一个人的状态,虽然日常生活没有改变,但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块。 小尾巴日渐圆润起来,冬天到了,它总不爱动,喜欢窝在有阳光的暖气片上,懒洋洋地晒太阳。 店里的咖啡厅推出了跨年特惠饮品,每天到店看书和喝咖啡的客人很多,松松几人就在下面的饮品区忙碌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像是回到了正轨一样。 十二月叁十号,赵峰带着妻子宋雨晴回来了,同时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雨晴的手术非常成功,已经可以离开医院,只要每日注意吃药和日常修养就好,咖啡店里的员工都特别高兴,为了庆祝老板归来,提前将跨年夜的聚会改到了这天晚上。 这天咖啡厅提前下班,赵峰和雨晴带着咖啡店里的小伙伴们一起来到家里,吃了一顿盛宴。 席间,赵峰郑重地起身感谢父母、晏初和店里的同事们,给每个小伙伴都封了很大的红包。谈到出院那天,赵峰喜极而泣,醉醺醺地跟大家讲述那天的情景。 小夫妻从医院里出来的那天,医院外的阳光特别好,暖暖地打在人的脸上,雨晴说在医院这几个月看惯了生死,临床的病人昨天还好好地跟小夫妻说话,半夜就抢救无效,宣告死亡了。 她说她很幸运,有赵峰,也有朋友,自己还能感受这样好的阳光,在余生未来的几十年中,她会用力地去爱家人,爱自己。 赵峰则是流着泪在医院门口亲吻了妻子苍白的嘴唇,这对小夫妻度过了人生中最大的坎,也算是苦尽甘来。 看着赵峰大着舌头诉说自己有多爱宋雨晴,大熊则是默默坐在小安身旁,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两人相顾无言,但已确定了彼此的心意。晏初默默地将面前的白酒一饮而尽,酒精的催化让他愈发思念远在天边的爱人,期望他平安无虞。 这场聚会闹到很晚才结束,赵峰在聚会众人离开后硬塞给晏初一笔钱,晏初坚决拒绝,却被赵峰强行塞进口袋,认真地感谢他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回到青山镇帮他照顾店里的生意。 晏初推脱不掉,两人你来我往,最后只抽出了一半的钱作为酬劳,剩下的则被晏初当作庆祝雨晴出院的庆贺,硬是回礼回去。 赵峰回来了,晏初临时老板的身份也就自然消失,他回到家昏天暗地地睡了一整夜,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中午要吃饭的时候。 晏初觉得家里冷清,于是便把小尾巴抱回家养着,起床后打开手机,铺天盖地全是跨年夜的消息推送,电视里的天气预报也在说着今天的跨年夜或许会下雪。晏初一个人坐在厨房的餐厅里吃面,怀里的小尾巴总是探头探脑地要吃他盘子里的东西,他点开聊天页面,是自己五分钟前给言逍发的消息。 “今天青山镇或许要下雪,你会回来跟我一起跨年吗?” “我很想你。” 而那边则是石沉大海,没有任何消息回应。 晏初默默地关掉聊天页面,面前的面条已经冷掉让人失去了胃口,但他还是将东西吃得干干净净,洗了盘子后抱着猫,一人一猫窝在沙发上打游戏。 天色逐渐黯淡下来,直至夜幕悄然降临,漆黑的天幕吞没了最后的一丝光。晏初的手机在旁边放着,而言逍始终没有回消息。 不知过了多久,晏初发现外面竟然真的飘起了细小的雪花,他出门将院子里的灯打开,站在客厅外的屋檐下,看暖黄色的光把雪花照的一片一片,飘下来的小雪花落在手心,带来几分凉意。 忽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晏初连忙拿起来,言骁打来了视频,接通后,就见他冻得通红的小脸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白色围巾将他整个人都衬托得清纯而又明媚。 他说,“晏初,我在门口。” 一瞬间,强烈的喜悦和思念将晏初吞没,他快步走出院子打开大门,只见日思夜想的那个人此时正站在不远处的灯光下,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鼻尖已经被冻得通红。 整个人站在那里,修长的身影在地上拉开一道纤细的影子,碎发凌乱,风尘仆仆,拖着行李箱向他招手,见到他来,整个人跑了几步,就扑在他怀里。 久别重逢的两人回到家里,自然是干柴遇烈火,晏初将人整个抱起,言逍则是直截了当地环住他的脖子亲吻,红着脸在晏初的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话后,就被他抱进了卧室。 粗喘的呼吸,肢体亲密的交缠,在这个下着初雪的夜晚,室内泛起了浓浓的春色,将这寒冬融化,迎来新的一年。 周星许和祁乐穿着情侣的红色毛衣,在家里的两个人吃起了火锅。接到家人打来的视频电话,祁乐对着手机屏幕跟自己在英国居住的家人打招呼,他揽着周星许的肩膀,镜头对准了他,向家人诉说自己现在有多幸福。周星许则对着屏幕那边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得到了对方热情的回应。 跨年夜,季泽先自己一个人在家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这是季玉廷在他上大学时,在市中心给他买的一所独栋小别墅,平常他不怎么回季家,都是住在这里。 他洗完澡后坐在客厅打游戏,忽然听到门外一阵动静和轻微的敲门声,他起身开门,却被满身酒气的季玉廷撞了个满怀,身后他的司机满脸歉意地说季总喝醉后非要来这里,让季泽先帮忙照顾一夜。 他将人扶起来,比他足足高了一头的季玉廷大半个身子都倚在季泽先身上,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角不放手。 季泽先将人半搂半扶地送到二楼的客房,将其放在床上,皱着眉冷声让季玉廷清醒一点,试图将自己的袖子从他手里拽出来,却忽然被对方大力拉住手腕,压在身下,随后按着肩膀直接吻上去。 酒香和他身上的男士香水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迷醉的气息,突如其来的吻让季泽先头脑发蒙,但唇瓣上柔软的触感和对方唇齿间含糊不清的“泽先”却真真实实地砸在季泽先脑袋上,空白和茫然让他失去了推开对方的最佳机会,被季玉廷捏着下巴,迫使他张开嘴狠狠地亲了一顿。 唇齿交缠间,季泽先反应过来,挣脱束缚,用力地朝对方的脸打了一拳,慌张起身,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客房。 雪还在下,这是新的一年,也是他们最后一个宁静的跨年夜。 初雪未删减H(上) “喂,言骁,跨年夜跟哥出来吃顿饭。”季泽先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却听见那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最后是滑轮滚动的声音。 “不了,泽先,我还有事要赶飞机,下次回来请你吃饭。”电话那边的言骁似乎在忙着整理东西,略带歉意地向季泽先回复。 “滚!你小子是不是谈恋爱了?跨年夜居然……嘟嘟嘟嘟。”季泽先还没说完,就听见那边挂断了电话,不禁冒起疑问,言骁难道真的谈恋爱了?不对啊,怎么没听他说起过? 这边,言骁拖着行李箱,打了个出租车后就直奔机场。 从a市到青山镇,飞机约莫四个小时,但到了机场,却被告知飞机需要晚点起飞,此时是中午十二点二十五分。 言骁的手机上,五分钟前收到了晏初发来的消息。 “今天青山镇或许要下雪,你会回来跟我一起跨年吗?” “我很想你。” 天知道,言骁有多想回他的消息,但为了自己的惊喜,他还是忍住了回复的冲动。 四十分钟后,飞机终于起飞,云间有阳光照射,言骁有些疲累,任由阳光打在身上,缓缓睡去。 下午六点半,飞机安全抵达了机场,此时天色黯淡,已经有了夜幕降临的迹象。 市区的机场外,有预定好的出租车在等着言骁,还需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达青山镇。 机场外的旅客来往匆匆,寒风吹得人脸疼,丝丝缕缕的寒意渗进体内,连呼出的白气都清晰可见。 言骁坐在车内,看着不断变换的熟悉风景,心里多了几分急切和激动,他不禁缓声对司机说道:“师傅,可以开快点吗?”想了想,又补充道:“注意安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车流缓慢前进,前面似乎发生了堵车。 言逍划着手机屏幕,来来回回的把他和晏初的聊天记录看了几遍,又抬头看了看前方缓慢前进的车,心下也不觉多了几分急躁。 师傅看出了言逍的急切,不禁出言打趣道:“小伙子是见女朋友的吧,这么着急,异地恋?” 言逍笑了笑,回答道:“是,我俩一个月没见了。” “真好啊,真年轻。”师傅不禁感叹道。 忽然,师傅指了指车窗外,笑着说道:“瞧,下雪了。” 言逍一怔,抬眼看向窗外,细小的雪花从天上飘落,他想起晏初说今天青山镇或许要下雪,果然就下了。 车辆依然停滞不前,言逍坐飞机坐的太久,跟师傅说了下车走动一下。 他打开车门,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夹杂着细碎的雪花。言逍倚在车门,伸手去接,雪花落在手心里,很快便融化成水。 他盯着手心,心想自己幸好在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就回来了,不然错过了和他一起看雪的夜晚,有多遗憾。 不一会儿,前面的车辆被疏通,言逍坐回车里,车速逐渐加快,而窗外的雪花也慢慢地变大,然后凝结成霜。 言逍在晏初家不远处下车,拖着行李箱,朝着那栋熟悉的房子走去。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他看到晏初家隐隐透出几丝光亮,心里不觉雀跃几分。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晏初的视频电话。 不出意外,对方很快地接起来,他看起来十分惊喜,随后脚步匆匆地走出来,将门打开。 一个站在门口,一个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看到晏初的那一刻,言逍整个人都快乐得无以复加,快步跑了几下,就扑在他怀里,用力地汲取他身上的味道,温暖又舒适。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分开前一晚的干柴烈火,在这一刻被点燃。 “去卧室。”接收到他明晃晃的勾引,晏初将怀里的爱人整个抱起,向卧室走去,而言逍则是热烈地亲吻他,两人纠缠着,齐齐倒在了二楼晏初的主卧床上。 “先……先去洗澡。”晏初将手从他衣服下伸出来,亲吻着他的眉心和嘴唇,总算找回了一点清醒的神智。言逍仰头,略带几分促狭地看着他。 “那我们分开洗,你去客卧。”圆而带媚的眼睛里带着几分风情和诱惑,“你回来,有惊喜。”最后一句话轻飘飘地落在晏初的耳边,像是有羽毛在他心里挠了一下,痒到骨子里。 言逍将行李箱里埋在最下面的东西拿出来,脚步轻快地走进了主卧的洗漱间,灯光下的他面容精致,嘴唇微肿,眼角眉梢带着情欲残留的痕迹。 温热的水流自上而下打在他身上,他一只手抚弄着因刚刚亲吻已经有些勃起的肉茎,那里已然有了抬头的趋势,一只手则伸向了后穴,随后一个精巧的扩张玩具出现在他手心里。 自我扩张总是有些羞耻的,当言逍做好准备从淋浴间出来时,脸庞连至耳尖都红的一塌糊涂,叫人看了就想狠狠压在身下蹂躏。当晏初洗好推门进来时,就看到他背对着自己正在擦头发这幅诱人模样。 他穿着从衣柜里翻出的晏初的一件宽大黑色短袖,衣摆盖住屁股,圆润的腰臀线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姿,两条细白的长腿此时毫无顾忌地裸露在外。 他伸手将毛巾挂在一旁的衣架上,衣服微微向上撩起,整个白皙的肉臀直接出现在眼前,露出一小截劲瘦的腰肢。 听到身后的门被推开的声音,言逍略微紧张地扭头,一瞬间呆愣和害羞的神色在他面容上出现,带着几分紧张。 看到自家爱人这副模样,柳下惠也忍不住。 晏初将人揽在怀里细细密密地亲吻,手还从他的衣摆下伸进去,去揉捏他微微发硬的乳珠。 “嗯……舔舔它。”言逍将人扑在床上,直接跨坐在晏初结实的腰腹上,撩起短袖,露出颜色略浅的乳头。 晏初毫不迟疑地就衔住一边,微微粗粝的唇舌尽情地吮吸那颗茱萸,直至将其吸得粉嫩发硬,而另一边,则用自己的手指去揉捏抚摸,逼得言逍发出阵阵呻吟。 言逍的肉茎抵在晏初结实的腰腹上,他一边摸着晏初的肌肉,一边从他的内裤里掏出分量极重的粗壮肉棒,两根火热的阴茎来回磨蹭。手指灵活的抚弄,外加言逍总是时不时地用指腹刮蹭前面马眼,引得肉棒滴水发涨。两具身体贴得更紧,室内的温度不断上升。 与晏初温柔性格不同的是,他的那根性具却是极为骇人,粗壮而又有力。 晏初吻着他的锁骨和乳头,手被言逍拉住,指引着他的手指划过腰线,去探寻臀瓣深处的那处小穴,当手指触及到那处的不同寻常时,晏初将那根细小的短绳向外缓缓拉动,则惹来怀抱里的爱人颤栗不断,呻吟着向他更加贴紧。 “送你的惊喜,喜不喜欢。”言逍靠在他肩膀上,用气音在他耳边说道,说完还舔弄了一下他的耳垂。 活脱脱一个吸人精血的妖精。 “这么乖,那奖励一下。”晏初低低地笑了,拍拍他的屁股,让他背对着自己翘起臀瓣。 手心里扩张玩具被晏初随意丢置一边,他掰开白嫩的两瓣屁股,露出那处紧致而又濡湿的小穴,然后伸出舌尖去舔弄。 “嗯?不……不行。”突如其来的巨大刺激让言逍有些脑子空白,他没想到晏初还能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一时间不禁微微拱腰,向前爬去,却被他抓住腿根动弹不得。 后穴被人用舌头搅动,甚至舌尖还在来回戳刺和舔弄里面的嫩肉,爽的让人发不出声音,言逍软得像滩水,任由晏初予取予求。 被人用心伺候的待遇是十分不错的,那会让爱人感受到自己被珍惜和爱着,这远比机械的抽插要温柔的多。 初雪未删减H(下) нá𝔦𝓽á𝓃𝑔𝓌ô.𝒸ôм 前戏扩张得差不多,晏初将人仰面翻转,抓住两条细白的长腿,随手抓了一个安全套拆开,套在已经涨大的肉棒上,就缓缓地将龟头推进那处小穴。 前面最为粗壮的伞头是最难进的,即便是已经做了充分的扩张,但进入时仍然被紧紧箍住,动弹不得。 “乖,放松。”晏初俯下身去亲言逍的眉眼和唇瓣,一只手尽量抚弄着他的肉茎,使其放松臀瓣的肌肉,然后身下却不容拒绝地将肉棒推进深处,每行进一分就会得到亲密的吻落在身上。 言逍斯哈斯哈地喘着粗气,感受到小穴被性具一点一点涨满,溢出的呻吟被他的亲吻吞进去,唇舌纠缠,而后被人抓住腿根,直接贯穿。看圕請至リ渞髮棢詀:r𝖔𝔲sh𝔲w𝔲⓶.𝖈õ𝓶 肉棒还未完全吞没,还露出一小截在两人的结合处,言逍已经泪眼汪汪地看着晏初,柔软的腰肢来回摇晃,不肯再吞进去,说着太粗太大吃不下的话。 这副样子引得人心软,却也滋生出几分想要狠狠蹂躏的心思。 那便也不强求,毕竟是两人在一起的第一次做爱。晏初将言逍的两条腿架在臂弯里,开始缓慢的抽插。 紧致高热的小穴让他想要用力地插进言逍的最深处,却硬生生地忍住,怕他有几分不舒服,只能先用九浅一深的插法使其适应。 感受到身下爱人已经发出舒服的呻吟声,晏初才开始大开大合地猛干,每每触碰到小穴内那处较为软嫩的敏感区时,总要用龟头狠狠地戳刺,引得言逍颤抖着身子,将淫穴咬得更紧,结合处被捣成白沫,湿了两人的大腿。 室内的温度更高,春色弥漫,极致的快乐在言逍的身体里蔓延,猝不及防,自己的肉茎也被晏初捉住,粗粝而又略带薄茧的手掌有技巧地撸动。 一边小穴的敏感区被戳刺,一边肉棒被人抚弄,这样的双重刺激很快就让言逍达到了高潮,而后呜咽着发出低低的喊声。 “嗯…想……想射了。啊……”言逍痉挛着射出一股一股白浓的精液,打在晏初轮廓分明的腹肌上,沿着肌理流下来,色情而又淫荡。 肉体的碰撞声让人脸红,身下的爱人还在一抽一抽地高潮,眼角眉梢都带着高潮后的愉悦,晏初感受到肉茎被一缩一放地吮吸着,他俯下身与他十指相扣,用自己的力度开始撞击。 灼热的欲望攀至顶峰,他吻着言逍发红的眼角,诱哄他叫出声。 “叫我的名字,嗯?” 言逍被那力度弄得微痛中带着极致的舒爽,听到这话,不由得也抓紧了手指,难耐地喊道。 “晏……晏初。啊,别,别插那,啊。” “换一个叫,亲密点。”晏初故意坏心眼地伸出一只手去拧他的乳头,引发他又一阵的呻吟。 “呜……哥哥,老公……别揉了。”快感之下迫使言逍不得不屈服,什么哥哥,老公统统从他嘴里喊出,有种淫荡的可爱。 果然,晏初被他的一句老公刺激到,肉棒在他体内跳动几下,而后,又与他紧紧手指相扣,关节紧握,射出滚烫的一股又一股精液,即便是隔着保险套,也烫的小穴一缩一缩,讨好似的吮吸着微软的肉茎。 一场漫长的性爱下来,两人皆浑身发汗,缠在一起不肯动弹。 晏初将肉棒抽出,把盛满精液的保险套打了个结,扔在一旁,抱住言逍亲吻。 此时已是深夜,厚重的窗帘将外面的一切隔绝,屋内地暖的温度与窗外的寒冷空气形成反差,让人只想舒服地躺在床上,可是床单上那一块又一块暧昧的水渍又显示着这场性爱有多激烈。 言逍累的不想动,却被晏初一把抱起,而后两人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掀开一点窗帘的缝隙去看外面的雪。 言逍窝在晏初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哈欠,而后看到巨大的雪花飘落,又眼神发亮,将脸庞贴在玻璃上去看雪。 下雪天做爱,果然是个享受的美事。 晏初从背后吻着他线条优美的肩胛骨,伸手去抚摸他柔软的短发,像是在摸猫猫头。言逍扭头去看他,柔柔地亲吻了一下他的唇角,而后翘起布满了指痕的屁股,掰开一点红肿粉嫩的小穴,引诱他。 “哥哥,操我。”他伸出一点鲜红的舌尖,舔舔发干的嘴唇,甜腻腻地故意做出这副天真的淫荡模样。 晏初被青年这副样子激得肉茎挺立,他狠狠地一巴掌拍在言逍的屁股上,咬牙切齿地说道:“刚刚还说吃不下了,现在又发浪。” 幸好这副样子只让自己看到,若是自己没有把握好机会错失了他,现在早就不知道悔恨到哪去。 他又从一旁的盒子里拆开了一个套,而后捞起言逍的一条腿,从后直接进入发软而又湿淋淋的小穴,肉棒直接全根没入。 那里刚刚才经历过一场性爱,早就对这根肉棒熟悉地打开甬道,接纳下一场鞭挞。 不同于上一场的温柔疼惜,言逍感受到那根粗壮的肉茎直接贯穿到底,干的他眼前发黑,伏在玻璃窗上,哀哀叫唤,扭着腰去适应这样的大家伙。 他隐隐发觉晏初在性事上有着几分霸道和暴力感,与他温柔有礼的性格截然不同,巨大的反差感让言逍被操得愈发神志不清,只能软着腰被人从后面狠狠插入,干到最深处。 “你说,现在拉开窗帘,别人会不会看到你这副求人操的发浪模样。”晏初低声在他耳边说道,激得言逍紧张地瑟缩了一下。 “不要……不要拉开。” 但晏初脑子里全是他刚刚那副求操的脸庞,假装作势将半边窗帘拉开。言逍大惊,要伸手去拉住,却被晏初捉住手,狠狠地肏弄了几下。 羞耻感和刺激感让言逍紧紧绞住了后穴里的肉棒,逼得晏初不得不掰开他的臀瓣,用力地冲撞了几下。 “呜……轻点。啊,顶到了。” 言逍呻吟着去推拒身后的人,两只手却被晏初一把抓住,抵在头顶,迫使他将腰压得更低,屁股翘得更高,方便那根肉茎进入得更深。 接二连叁的高潮拍打在言逍的每个身体部位里,脑海一片空白,汗水从额角滴落,顺着下颌线,落在地板上,与结合处流下的淫水融合在一起。 “不行,嗯……要,要到了。你……你摸摸它。”言逍手被按住,只能难耐地用勃起的阴茎去蹭布料柔软的窗帘,却发现难以到达射精的程度,就扭头去求他抚弄前面。 晏初从善如流地空出一只手去抚慰他的肉茎,看到他的模样便知要达到高潮,就加快了腰腹挺动的力度去戳刺小穴内那块软肉,然后用手去抚弄他的马眼和肉棒,粗粝厚实的指腹不断摩擦那敏感的出精口。 言逍受不住这刺激,身体剧烈颤动着到达高潮,精水射在窗帘上,濡湿了一片。 晏初掰着他的脸深吻着,也加快了肏弄的速度,然后没多久便抵住深处,掐着他的腰射在里面。 隔着安全套并不会让精液流在里面,这也是作为一个优秀的同性伴侣应该做到的第一条规矩,不要让爱人跟自己做爱后身体不舒服。 言逍失神地软倒在晏初怀里,得到了他温柔的一个吻后,就被他抱着站起来,来到了淋浴间。 做爱后已经是接近凌晨的一两点,躺在温暖的浴缸里,言逍昏昏欲睡,长途奔波后的疲惫和两场极耗精力的性爱后,他的身体叫嚣着休息。 “先别睡,我把床单换好,去床上睡。”晏初将言逍的身子清洗干净后,将人包裹在毯子里,整个抱到卧室的单人藤椅上,而后迅速地将房间整理好,换上干净的床单和被褥,将人整个包裹在温暖的被子里。 言逍一挨到枕头就沉沉睡去,隐约感受到有温热的吻落在自己的唇瓣上,他咕哝了几句,而后就被晏初拥在怀里,躺在结实的臂弯里沉入梦乡。 因此,沉睡中的他也错过了晏初在耳边说出的第一句“我爱你”。 元旦 清晨醒来,外面已经是覆上了薄薄的一层雪,一层初雪俏生生地落在树上,有行人走过时,不时地会被零星的雪花砸在脖领或头发上,带来几分寒意。 窗外的天气寒冷,但屋内的气温却像春天,言逍懒洋洋地赖在床上,一只胳膊从床沿垂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小尾巴柔软的毛发,逗得猫咪舒服地眯着眼,也随主人一样慵懒地窝在地毯上打盹。 “言逍,起来吃早饭了。”屋外响起晏初温和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推开,他走进来。言逍故意跟他撒娇,将自己卷在被子里像个毛毛虫,露出一张精致的脸,闭着眼不肯起来。晏初过去抓他,将人一把圈在臂弯里,直到柔软的亲吻落在额头、睫毛和唇瓣上。两人在床上胡闹了好一会儿,才从卧室里出来。 今天是元旦,新的一年焕发新的气象。两人在餐桌上吃着饭,晏初提议等会儿去寒钟寺祈福许愿,给新年带来好运,这是从前晏家夫妇在每年元旦那天,都会带晏初做的新年活动。 言逍笑他仪式感太强,晏初却说是自己要去还愿。 他神秘兮兮地凑在言逍耳边,让他猜自己许了什么愿望,言逍看他的样子,便知那愿望跟自己有关,他脸上的笑意怎么也遮不住。 提及许愿,晏初也问了当初言逍在许愿牌上写的愿望。言逍一怔,想到当时自己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只觉得无聊,便随手将空白的许愿牌挂在树上。 想到这儿他顿觉心中有些愧疚,匆匆地叉开话题,心里却想着等会儿去了寒钟寺,要虔诚地祝福和许愿一下。 两人吃过了丰盛的早餐,给家里的小尾巴开了罐头后,就一起出了门,开着车朝寒钟寺的方向去。 新年来寺庙祈愿的人不少,庙内正殿上摆放的巨大香炉已经落满了香灰,烟雾缭绕,檀香袅袅,让人进了殿里,只觉得宝相庄严,佛祖神圣。 庙里来来往往上香的人不少,晏初寻了个空,找慧安主持求了一枚平安符和一根红绳,喜滋滋地捧回来给言逍看。 言逍看他关切的样子,从他手掌里拿起那枚平安符,细细地看。 小巧的红色福袋里放着一枚黄色符纸,寄托着爱人深重的祝福,而后晏初又变戏法一般,从大衣的内侧口袋里掏出一根细细的红绳,郑重地系在言逍细白的手腕上。 “好看,这红绳和平安符都是保你平安的。”晏初将绳子打了个结,眼眸里满是柔情蜜意。 “你的呢?”言逍见他腕上没有,便询问了一句。 “我就不必了,求的太多,佛祖会觉得我贪心。”晏初不在意地说道,手指却灵活地为他系好,编了个好看又耐用的结。 言逍被他的话打动,不由得抬头看他的脸庞,只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的心像是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酸涩难耐,眼底泛起一阵热意,而后又被他故作掩饰般地别过脸去。 那根细细的红绳在腕间,随着动作摩擦出几分痒意,言逍将袖子垂下来,遮住了它。 “走吧,我们去树那边。”言逍轻扯了一下他的胳膊,两人步行至另一处别院中。 巨大的祈愿树在院子里,寒风料峭,吹起无数红绸带。有不少人拿着许愿牌站在树下,或是情侣,或是一家人,都在树下望着自己要挂的那一枝。 晏初从密密麻麻的木牌里找到当初自己写下的,心里无限欢喜,又写了新的愿望挂上去,希望自己能够跟言逍长久地在一起。 而另一边的言逍,则是认真地在那块空白木牌上,重新写下了自己的愿望。 这一次,他没写任何关于自己的事情,而是简简单单地写上一句“祝所爱之人珍重,一生平安喜乐”的话。 他拿着木牌犹豫再叁,还是落款了自己的真名“言骁”。 言骁并不期望什么天长地久,只是将它当作一场美梦,梦醒了,自己也就该回到现实。 只是这感情谁又能说断就断?他也明白长久以往两人都会愈陷愈深,只是心底里逃避着不去面对自己和晏初将来必须要分开的事实。 心想着让那天来得更晚一些,让自己为欺骗之后对他的补偿更多一些。 晏初还不知道此时爱人心中的纠结和无奈,他手心里握着那块写着平安和相伴的许愿木牌,虔诚地闭眼念叨了一遍,随后将牌子系在枝梢上。 他这个人,骨子里便是温厚纯良的孩子,现下一颗心全被那人占据,只想着把好的都给他,心里一旦认定了,就会掏心掏肺地对人好。 两人分立在树的两旁,你想着他,他想着你,但却各有各的想法。 a市。 宿醉后的头疼让季玉廷有些难受,他鲜少喝得这样烂醉,偶尔应酬时推脱不掉被人灌酒,也会提前备好解酒药。 只是这一次,他醉后醒来的地方,却不是熟悉的季家主卧。 季玉廷支起身子,努力辨认着眼前的卧室装扮,直到身上的被子带着熟悉的香水味涌入鼻间时,他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这是那栋他买给季泽先的房子。 他很少来到这里,却清楚地记得这里的地址,也常常挂念住在这里的那个人。 脑海里关于来到这里的记忆支离破碎,季玉廷站起来,在卫生间洗了一把脸,而一边的脸颊却有些难言的胀痛。 冰凉的水让他的神智恢复了许多,他看着镜子里略有些憔悴的面容,脑海里忽然涌现出了许多关于昨晚的支离破碎的画面。 跨年夜也推脱不掉的应酬,宴会上季泽先面容含笑,心里却乱糟糟地只想着那个人。 这样的日子那个人应该流连在哪个酒吧,跟哪个美人正浓情蜜意地亲热着吧。 一想到这儿,季玉廷就更加烦躁,不知不觉地就灌下许多酒。酸胀的情绪和浓烈的思念让他在上车后下意识地报出了季泽先的地址和名字,之后的记忆便是一片空白。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季玉廷心中一喜,打开门后却不是季泽先的脸庞。 “季先生您醒了,这是给您准备的换洗衣物,您洗漱好后可以下楼吃早餐了。” “泽先呢?”季玉廷接过面前保姆递过来的东西,询问道。 “小季先生吩咐我照顾好您,就出门了,说这段时间先不回来住了。” 季玉廷心下有些黯然,他知道这是季泽先在躲着他。他拿过东西,进了浴室,温热的水流划过身体,而他的思绪却愈发纷乱。 是从什么时候,他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有了这样见不得人的心思? 豪门家族里的长子,向来就被寄予厚望,从出生时就接受最严苛的教导,犹如一个被设定好的机器人一般,扮演着家族继承人的完美角色。 季玉廷明白自己的责任。 即便是父母离婚,继母进门,甚至是有了新出生的弟弟,他的内心也毫无波澜。 他的生活不会有任何改变,也不会因为谁而改变。 况且,他喜欢这个像粉团子一样漂亮的弟弟,黏在他身上,全心全意地依赖自己。亲缘像是这个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他牵着季泽先的手,一步一步地教他成长。 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正常的兄长。 直至那件事的发生,他自觉愧疚于季泽先,只想着将两人的关系修补好,就像以前那样。可是季泽先却不似从前,他开始不断地回避着季玉廷的照顾,关系也逐渐变得疏离和冰冷。 他不再叫他哥,抵触他的触碰,有时看向他的眼神带着厌恶,有时却又带着痛苦。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长时间的偏爱,不知从何时起就成了不动声色的独占欲和爱慕,在看到季泽先在酒吧搂着女孩亲吻时,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就绷断了。 头一次,他想将那个人用链子囚禁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让他满心满眼地都是自己,终日只能依赖自己而生活。 季玉廷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他压下这些疯狂而又阴暗的心思,重新成为一个好哥哥,但那些想法犹如魔咒一般,经过时间的发酵而愈加浓烈。 季泽先不知道,但那个糊涂的吻,却把这层最后的遮掩彻底地扯下来,撕破两人平静的关系。 厌恶 灯红酒绿的酒吧,不同的男男女女在昏暗的灯光下贴身热舞,酒精掺杂着快餐式的暧昧,在空气中发酵出欲望的信号。 不同于一楼大厅式的热烈,季泽先所在的包厢则显得较为安静,几个富家子弟坐在一起,酒杯碰撞在一起,聊的全是自己家的公司和最近买的跑车。 一旁的季泽先时不时跟身旁的好友说上几句,但大多时候都是自己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人是在拿酒买醉。 “哎,泽先,你这是怎么了?刚开始玩,你就准备把自己灌醉,把我们撂在一边?”坐在季泽先旁边的蓝衣青年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不会是失恋吧?上次见你,你可没带女朋友出来啊。” 季泽先的额发垂下来,遮住他眼中复杂的情绪,他不回答,只是将杯中的酒一口喝尽。 距离跨年夜的那一晚上,已经过去了四五天,手机上他跟季玉廷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两天前,季玉廷询问他在哪里度假,但他却当作没看到,不回消息。 “我先走了,今天的帐算我的。” 他站起身来,将玻璃杯放在桌上,转身要走,却被蓝衣青年拉住,一把按在沙发上。 “哎,别走!失恋我也能治,不就是漂亮妞嘛。”青年的桃花眼微微一挑,唇角露出一个恶劣的坏笑,走出包厢。 不多时,几个穿着风格各不相同的女孩子陆续进来,个顶个的漂亮,见到面前的几个男人,纷纷靠近坐在一旁陪酒,娇声喊着“哥哥”,就将身子贴了上来。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旖旎起来,美人在侧,粉腮含羞,惹得几个男人都心痒痒,抱着美人就开始玩游戏,有不老实的,直接就将手摸到胸口,揉捏把玩着那团软肉。 季泽先没那兴趣,虽然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但还是微微皱眉,不着痕迹地跟旁边的女孩拉开一小段距离。 他这几日脑子乱糟糟的,季玉廷的脸和那个惊世骇俗的吻,一直在他的脑海里翻来覆去,他不敢相信自己的亲哥哥对自己有了那样的心思,但多年来的相处习惯,让他下意识地逃避与季玉廷的见面和接触。 “去,给季少点烟。” 坐在季泽先旁边的是个留着黑长发的清纯女孩,一袭白裙子衬得那张脸庞更加楚楚可怜,在几个女孩子中间,她显得格外惹人怜爱。 此时她被蓝衣青年推了一把,整个人猛地倒在季泽先身上,一双无辜的眼睛怯生生地抬起来,看着季泽先。 “季先生,我给您点烟。” 季泽先不愿为难她,随意地抬了抬下巴,自己将桌上的烟抽出一根衔在唇间。女孩立刻会意,颤巍巍地点火,小心翼翼地靠近季泽先。 季泽先低头,将烟点燃,微微吐出一点烟雾,豆大的火焰在一瞬间照亮了他的脸庞,那俊美的样子让女孩心动不已。 季泽先随意解开两颗扣子,露出一点胸膛和肌肉,整个人背倚在沙发上,修长的指尖夹着一根香烟,眼睛却不看旁边的美人。 要是以前,季泽先抽烟的样子放在欢场,也是有口皆碑的帅气,此时的他少了几分放荡不羁的风流,倒是多了一点淡淡的愁绪和颓废,更是让人怦然心动。 女孩暗暗赞叹自己挑人的眼光,面上挂着无害的笑容,轻轻地靠近季泽先,给他倒酒,身子更是软软地贴在他的身侧,眼睛看着他,做出一副不谙人事的样子。 “季先生,您喝酒。” 季泽先接了她递过来的酒,淡淡地喝了一口,却没进一步的动作,明显是对她不感兴趣。 女孩不甘心,咬咬牙,将自己穿的裙子拉下一边袖子,露出半个雪白的浑圆,将他的手拿起抚上那处,大眼睛里弥漫出一层水雾,话语里带了几分哭腔。 “您看看我,跟我说说话,不然,我会被领班的老板教训的。” 季泽先感受到掌心的那团沉甸甸的柔软,薄薄的裙子遮不住那片风光,而他的身下几乎是立刻就有了抬头的反应。 他不做声,将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手指揉捏了几下女孩的奶子。 是的,生理的反应骗不了人,他是喜欢女人的。 女孩见他有了回应,于是更加卖力地讨好季泽先,大胆地跨坐在他的腿上,用红唇一点一点地描摹和舔弄他的喉结,然后是下巴。 包厢里早已响起了女人忍耐的呻吟声和啧啧作响的亲吻水声,相比较其他人的荒淫和热闹,季泽先这边目前还是衣冠整齐。 蓝衣青年见女孩攀附至那人的身上,不由得轻笑一声,抱住旁边美人的细腰就开始亲吻。 男人嘛,有了新的自然就忘了旧的。 女孩用手臂微微环住季泽先的脖子,小脸通红,低低地说了一声:“季先生,您真好。” 季泽先顺着她的腰,将人搂在怀里,女孩也感受到了他那逐渐勃起的肉棒,便用身子去蹭那处。 看着季泽先的脸庞,女孩几乎要溺毙在他的那双多情的眼眸中,一个轻吻落在他的唇上,娇声说道。 “哥哥,你疼疼我。” 一声哥哥,瞬间将季泽先有些迷失的情绪拉了回来,脑子里忽然闪现出季玉廷的脸,这一刻他又回想起那个带着侵略意味和酒香气的吻。 季泽先将人一把推开,从皮夹里拿出一迭钞票塞在女人怀里,走出了包厢。 女孩还来不及反应,刚要叫人,就看到厚厚的一迭百元大钞落在她的裙子上,霎那间眼睛都直了,怔愣地坐在原地。 她不明白自己哪里惹住了季泽先,但这人还算有点良心,摸了两把直接就给了几千块钱,这买卖不亏。 女孩撇撇嘴,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又将身子靠在最开始的蓝衣青年身上,委屈地说道:“林少爷,季先生不喜欢我。” 蓝衣青年看出今晚这场小聚,季泽先就没把心思放在这儿,他也不好打探别人的私事,就敷衍了几句,将女孩搂在怀里,继续玩游戏。 酒精的作用在此时逐渐发挥效力,季泽先在门口叫了一个代驾,熟练地报出酒店的住址。 不多时,司机将人送至酒店门口,他付了钱就走进酒店的大堂,不料下一刻彻底呆住。 季玉廷就站着大厅,一旁跟着几个公司的员工和其他老板,一边走着一边说着什么。 见到季泽先,季玉廷也显得有几分惊讶,脸上露出笑容,快步走上前来。 “泽先,你怎么在这儿?” 闻到他身上传来的酒气和香水混合的气息,季玉廷的脸色逐渐冷了几分,但还是忍住了情绪,抓住他的胳膊,支撑他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子,温和地说道:“你等我一会儿,我让酒店的工作人员给你泡杯蜂蜜水解解酒。” 季泽先的脑子此时如一团乱麻,在酒精的麻痹下,此时季玉廷的脸庞和那夜捏着他的下巴狠狠亲吻的画面交织在一起。 他下意识地狠狠地甩开季玉廷的手,大声吼道:“不要碰我!” 季玉廷怔住了,场面气氛跌至冰点,身旁的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反应。 还是一旁的秘书最先反应过来,拉着一旁的同事将其他老板送到酒店门口,打圆场说季总定了餐厅,让同事先把老板们送到地方。 其他老板也看出不对劲来,纷纷答应,心里边却暗自腹诽道,原来季家兄弟关系不好的传言是真的。 季玉廷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打得措手不及,一时之间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么多年,虽然季泽先与他的关系逐渐疏远,但是两兄弟的关系还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和睦,季泽先最常用的处理方式是熟视无睹,不落痕迹地避开他的接触,很少有这样不加掩饰的厌恶。 挣扎sē𝔭ō𝖗п⒏𝖈ōℳ 就像全世界最普通的情侣那样,言逍在青山镇度过了新年中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早晨起来围坐在餐桌上一起吃热气腾腾的美味早餐,闲暇时窝在沙发那里一起打游戏,在寒冷的夜晚里依偎着拥抱入眠,脚边还卧着毛茸茸的小猫咪,这样的日子太过美好,以至于言逍有些沉溺其中。 只是在某些时刻,当周边人笑意盈盈地喊着自己的名字时,言逍偶尔会恍惚一阵,不知道此时自己到底是言骁还是言逍。 他似乎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用谎言堆砌起来的身份,并且逐渐忘记了另一个自己。後續傽節綪菿h𝖊ĩsшц.c𝔬m閱讀 距离过年的日子愈发近了,这也在提醒着两人,再次分别的日子就要到来。 言逍跟晏初有时会来晴雨天坐一坐,跟老朋友们聊天谈话。 宋雨晴性子大大咧咧,性格自来熟,没几天就跟言逍混熟了,赵峰也对店里新来的这位义工颇为欣赏,见到言逍时也在感谢他这段时间在店里的帮忙。 这对淳朴善良的夫妇很快就赢得了言逍的好感,他看着店里打打闹闹的一群朋友,也会情不自禁地微笑。 这天书咖关店下班后,赵峰夫妇俩说在家里支了烧烤架,请店里的同事们去家里露天烧烤。接到消息时,言逍就被晏初从电脑前一把抱起来,强行将他从论文的苦海里拉出来,好好享受一番。 这几日,言逍写论文写的整个人呆滞茫然,经历过这个阶段的晏初自然是想尽法子似的逗自家的爱人开心。 两人从家里的冰箱拿了两瓶葡萄酒和饮料,提着东西去了赵峰家。 一进门,两人就被院子里飘来的浓郁肉香所包围,虽然是寒冷的冬天,但院子里却是热闹非凡,暖黄色的光打在大家脸上,像是一层温暖的阳光。 “言逍,快过来帮忙串菜。”松松见到言逍,向他用力地挥了挥手,旁边坐着的小安也在跟他俩打招呼。 言逍应了一声,放下东西就乐颠颠地加入烧烤大军,坐在一起一边帮忙串签子,一边跟旁边人聊天,不多时,院子里就满是欢声笑语。 大熊、晏初和赵峰叁人则是负责在烧烤架前工作,肉串和蔬菜卷滋滋滋地在架子上冒油,撒上孜然和辣椒,吸引聊天的几人过来蹭吃蹭喝,好不快活。 晏初拿起一串烤好的肉串,下意识地递到言逍嘴边,细心叮嘱到:“没放辣椒,小心烫。”见旁边的宋雨晴和松松投来略显探究的目光时,才惊觉自己刚刚的行为似乎太过亲密。 晏初摸了摸头发,尴尬地又将几串肉递给其他人,转过身去继续烤肉。 言逍则显得没那么紧张,他大大方方地拿过晏初手中的肉,裹着生菜吃起来,对晏初扬起一个满足的笑容。 “谢谢晏哥,我来烤吧,你去吃。” 言逍站起身来,替换了他的位置,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地对他眨了一下眼睛。 周围人没再注意他俩的表情变化,只有宋雨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眼光在两人的身上打量了几下。 酒过叁巡已经是深夜,大家收拾完一片狼藉的院子后,就相继告别。 言逍多喝了几杯酒,脸庞红扑扑的,眼睛迷蒙着往晏初身上靠,被晏初揽着肩膀往家走。 拐过了一条街的拐角,晏初望了望静悄悄的周边,又呼噜了两把言逍毛茸茸的头发,在他面前蹲下身,笑着要把他背回家。 言逍此时有些晕晕乎乎的,他顺从地伏上那个宽厚的肩膀,两条胳膊环住他的脖子,脸庞埋在他颈窝处,汲取着晏初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 这个味道,又熟悉又好闻,透过暖暖的体温萦绕在鼻息间,言逍不禁又紧了紧胳膊。 漆黑的夜晚,只有路灯在一旁打下光影,言逍趴在晏初耳边,心里无端生起一阵醋意,暗暗想他这么温柔体贴,是不是在跟前任谈恋爱时学会的。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他这个“后人”此时却有些吃味,便闷闷地问道:“你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也会这样背他吗?” 此话一出,就让人嗅到了浓浓的酸味,晏初不禁哑然失笑。 “怎么,吃醋了?” 言逍没有回应,只是冷哼一声。 此时晏初却正色道:“我跟他,已经不可能了。” 这是晏初第一次在言逍面前提起那段长达两年的感情,过往的美好不可磨灭,但是深留在心底的伤疤也不容忽视。 两人说着说着,言逍却渐渐白了脸色,脑袋也清醒了几分。 “所以,你跟他分手,是因为他骗了你?”言逍问道。 晏初轻轻地点了点头,又继续补充道:“不止是感情的欺骗,更是人品的低劣。从小到大,我爸妈教我正直善良,也教我宽厚待人。” “我喜欢男人,这是我无法改变的事实。但我不能把我的倾向强加在另一个无辜的女孩身上,让她替我承担世俗的责任。” 从被那对善良的教师夫妇捡回来的那一刻,晏初就像从雪里长出来的一株绿竹,也是青山镇温润的水流中滋养出来的一块璞玉。 这一刻,言逍忽然有些退缩和惶然。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谎言,又在心底里不断地撕扯着自己。 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跟他说,晏初爱的那个人,只是在青山镇上,那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是完全背离自己的性格,伪装出来的那个明朗活泼的言逍,是在晴雨天跟大家一起做义工的言逍。 那些所有一起创造的美好记忆,统统像是另一个人。 他忘了,这段感情就始于一场见色起意,心血来潮的游戏。 只是自己现在逐渐迷失在这个太过美好的怀抱里,付出了自己的真心,却祈望着长长久久。 久居在阴暗洞穴的卑劣者,在得到过一点阳光和爱之后,又怎会轻易放手? 想到这儿,言逍只觉得一阵心慌,不禁微微地打了个冷颤。 晏初察觉到了他的冷颤,用力地环住背上的身体,笑着说道:“快到家了,靠我紧一点,就不冷了。” 言逍将冰凉的脸重新埋在他的颈窝里,良久,试探性地问道。 “如果有一天,我也骗了你,你会跟我分手吗?” 他在心底隐隐期盼着一个答案,一个肯定的答案,像一个怯懦者一样。 晏初愣了一下,敏锐的直觉让他隐隐感受到了自家的爱人似乎有什么在隐瞒着自己,但也还是诚实地回答道。 “如果不是原则性的欺骗,只要你跟我解释清楚,我仍然爱你。” 我仍然爱你,多重要的承诺。 可是,什么是原则性的欺骗呢? 言逍不敢再问了。 只是在两人亲热时,言逍似乎多了几分异样的热情,像是在用力抓住什么,直至筋疲力尽。 敬明天 时间如水,来往匆匆。越是临近新年,青山镇愈发变样,逐渐有了浓厚的年味,街上开始出现喜庆的红色挂饰。就连一向光秃秃的树枝上也缠满了小红灯笼,可爱得紧。 赵美霖来了几次电话,催促言逍抓紧回言家,但是每次都被他简单几句搪塞过去。纵然是心底里有千万个不愿意,但是这个新年,他还是没办法陪晏初一起过。 晏初颇为理解言逍的犹豫,他有时能听到言逍跟母亲的对话,只当是家人关爱,便会宽慰他自己过年可以一个人,让他早些回去陪伴家人。 只是每当这时,言逍都有些愧疚,于是倍加珍惜能够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这天,宋雨晴在店里的同事群里发了一个冬日看海的视频,引发了小伙伴们的热议。 晴天:“好想看海哎,有日出,好浪漫。(眼睛冒星星)” 小安:“啊啊啊,真的好好看,感觉不远呢。” 赵峰:“老婆想看吗?(亲亲)不然本周末我们去海边团建!” 松松:“团建!团建!吃海鲜!” 大熊:“好。” 群里聊的热火朝天,晏初将手机递给在一旁修改论文的言逍,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肩膀。 “想一起去吗?走之前,我们去看海。” 言逍定了下周二回a市的机票,这几日他们像是意识到了要再次分开,倍加珍惜与爱人在一起的每分每秒,能够留在青山镇的日子变得更加珍贵。 “好。” 去海边看海的团建日定在了本周的周六晚上,出发前的晚上,赵峰定了一家评价不错的民宿,周边还有不少海鲜美食大排档。 从青山镇到那里,开车也不过五个小时,赵峰和晏初各自开了一辆车,将大家的行李放置车上后,就开启了这趟团建之旅。 这段时间被论文和言家折磨的脑袋,终于有了清净放松的时间来休息,言逍也将烦心事一股脑地抛到身后,不去想接下来的分别。 毕竟,能够珍惜眼下的幸福就已经很可贵了。 寒冷的风刮着每个人的脸庞,冬季的海多了几分凛冽与锋利,但仍旧有着无法抗拒的魅力。 民宿离海边不远,有着极为明亮和宽敞的落地窗,拉开窗帘就能看到海浪翻涌。 开了五六个小时的车,晏初的肩膀和腰背有些僵硬,被言逍看在心里,下车后趁人不注意,悄悄地走在他身侧,用手握成拳慢慢地捶打他的后肩和其他肌肉,帮助放松。 晏初莞尔一笑,捉住他的手轻吻一下,帮他拉过手中的行李,几人说说笑笑地走进民宿内。 开了五六个小时的车,大家都乏得很,于是便说在房间里休息几个小时,晚上再去附近的大排档吃海鲜。 除了赵峰和大熊两对夫妇同住一间房,言逍和晏初也被分到了一间房,松松荣幸地获得了单人大床房的资格,乐得一脸傻笑。 一进房间,言逍就拉着人一起躺倒在床上,两人随意地仰面瘫倒在床铺上,望着天花板,同时极为默契地共同发出一声长长的舒服的叹息。 两人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而后极为亲密地窝在一起,两颗脑袋挨着,像是两团毛线团。 “腰还累不累?我给你捏捏。” 言逍侧过头去看晏初,蜻蜓点水般吻了吻他的唇瓣,一触即分。 晏初被他的吻撩拨地有些心神荡漾,不禁凑上前加深了这个吻,暧昧在空气中漂浮,随后他将人整个抱在怀里,感受爱人的温暖。 “可别,你一上手,指不定摸到哪去。” 言逍气鼓鼓地抬头,捏住晏初的脸使劲儿扯。 “我就这么色?嗯?” 晏初任由他将自己的脸捏来揉去,说话含糊不清还要打趣他。 “前天晚上,是哪只小色狼说要看我锻炼健身,结果没一会儿就扑上来亲我摸我,嗯?” 言逍被他说得脸庞一红,心虚地将脸埋在他颈窝里,再不说话。 美色误人啊! 晏初的身材练得极好,既不肌肉夸张像健美教练,也不干瘦如柴火棍,是真正的脱衣有肉,穿衣显瘦。个子高还宽肩窄腰,健身时上身就只穿了一件黑色背心,在屋子里做俯卧撑,起伏间能看到肌肉随着动作鼓起,勾勒出优美线条。 当时他在旁边,数着数着就逐渐昏了头,一把欲望就被晏初短短几个动作就勾起来了。 然后,在看到俯卧撑结束后,薄薄的灰色运动裤也掩盖不住胯间那一团,脑子一热,就直接一个箭步扑上身,一双腿缠上他的腰腹,又亲又夸,连带着不老实的手,摸了好几把肌肉,搞得晏初摸不着头脑。 之后嘛,自然是被某个人狠狠揪住自己被美色冲昏头脑的样子,压在身下欺负透了,还要眼泪汪汪地看着某个人,喘着声音,多说几句床上爱听的话。 咳咳,回忆不能再想,再想两个人都出不了这个房间了。 怀里言逍的脸几乎要热得冒烟,晏初笑得不能自已。 他算是摸清了自家爱人的小别扭性格,在床上大胆如妖精,一举一动都勾得人心痒,什么话什么动作都能放得开,甚至常常占据主导权。 可是下了床,就不经逗,要是当着他的面把做的坏事说出来几分,就能获得一只头顶冒着烟,热气腾腾的小鹌鹑。 言逍听到他从胸腔里发出的闷闷笑声,抬头白他一眼,狠狠拧住晏初的腰间软肉,势必要将脸面挣回来。 两个人又笑又闹,没一会儿就又拥在一起,絮絮地说着情话,而后沉沉地坠入梦乡。 到了晚上,休息够的几人,浩浩荡荡地去往了海边最热闹的海鲜大排档。 赵峰生怕宋雨晴刚痊愈不久的身体被风吹冻着,将人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走前还哄着求着带条围巾,被风风火火的雨晴一顿唠叨和抱怨。 夜晚,海滩附近的大排档此时正是客人多的时候。几人选了一个又不吹风还能看海的好位置,招呼着老板点菜,好不欢乐。 啤酒配海鲜,肥美的肉质加上独特的调料,香得简直要让人吞掉舌头。 赵峰在旁边哄着雨晴不让她多喝,被她一把推开,扬起杯子冲面前的朋友们说道。 “敬明天!敬我们还能看到太阳的明天!”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有些感慨。眼前的雨晴看着豁达乐观,实则众人都明白,她从鬼门关里捡了一条命回来,能再安安稳稳地看到第二天升起的太阳,就是最大的幸福! 赵峰眼眶一红,别过头不去看他们,强撑着喝下一口酒。 确诊到治疗,再到出院,这对夫妻经历了太多,现在也迎来了最好的未来,他们再也不会分开,直至生命终结的那一天。 几人扬起酒杯,杯口碰在一起撞出叮当的声音,相视而笑,而后一饮而尽。 在桌下,言逍紧紧抓住晏初的手,两只手就这样十指相握,无言却坚定。 身旁那人的眼神饱含爱意,言逍真想永远定格这一刻,此时的他,有爱人,有朋友。 不许出声(浴室后入play) 聚餐到深夜,大家都有些微醺,几人说说笑笑着在沙滩上散步,没一会儿就被海风吹得浑身发冷,嚷嚷着回酒店早点休息。 回到酒店,言逍就嘟囔着热,将身上的衣服脱个干净,细白修长的身子就只剩一件薄薄的短袖睡衣和睡裤。他一向怕热,冬天也穿的少,像个暖烘烘的小火炉。 晏初随手将他换下的衣服整理好放在椅子上,一边收拾一边还像个老干部唠唠叨叨:“别脱的太快。会感冒的。” 言逍扑上去,一把挂在他身上,两只胳膊环住他的脖子猛亲,就是不让他再多说一个字。他惯会在晏初面前撒娇任性,体现出什么叫“被爱得有恃无恐”。 一通热吻过后,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看向彼此的眼眸中都带着不加掩饰的,鲜明的欲望。 晏初托住他手感极佳的屁股,被言逍亲的晕头转向,含糊不清地说道:“别闹……唔,酒店隔音不好。”况且朋友们还住在隔壁,他们还没做好用这种方式出柜的准备。 “去……浴室。” 言逍含住他的喉结,舌尖微微舔舐,暧昧地挑逗着彼此的欲望。 晏初被他激得下腹一紧,身体比脑子还快地做出反应,逐渐硬挺的肉茎隔着柔软的布料,顶在那处,不住地摩擦。 言逍的反应更盛,往日里他都是个在床上勾死人不偿命的主儿,此时的情境,比在家里做还多了几分刺激。 晏初抱着怀里的人儿大步走进了浴室,门一关,温热的水流开始喷洒,将两人的身子都打湿了。 言逍身上的短袖此时被水打湿,薄薄地贴在身上,胸前两颗乳头被刺激得立起来,透出一点红。 明亮的灯光下,他俊美的脸庞此时多了几分无辜和茫然,水珠顺着头发滚落下来,那双圆而亮的眼眸此时微微上挑,无声的勾引着爱人去扒掉自己身上的衣服。 这副样子哪里让人受的住? 拥吻拉扯间,衣服早已被扔出浴室,凌乱地落在地上,啧啧作响的亲吻声逐渐响起,还有急促的喘息声。 言逍半蹲在晏初面前,将那硬挺的肉棒从内裤中解放出来,茂密的树丛中,一只蛰伏的巨兽此时正吐出一点清液,荷尔蒙的气息点燃了整个浴室的氛围。 他先是试探性地拿舌尖去舔舐铃口,而后用柔软濡湿的唇去磨蹭那肉头,听到晏初发出难以自抑的声音后,才将整个肉头含住,舌头与口腔的肌肉一起活动。 晏初倚在墙上,一只手失控般爆出青筋,紧紧攥住一旁的架子。俊朗的脸庞此时满是欲色,他低头看向身下慢慢含住肉棒的爱人。 水流顺着他的身体落在那人的身上,身上的衣服几乎成为了半透明,而随着他逐渐深入地含进入,腰肢与翘臀也微微摇摆,让人想要狠狠蹂躏。 随着口交幅度的增大,言逍感受到臀瓣穴口也在逐渐湿润,他一边口交,一边将两只手指慢慢插入穴口,一点一点深入为自己扩张。 殊不知这样淫荡的动作反而引来晏初更加猛烈的动作,他将手插入晏初湿润的发间,肉茎急促地撞击了几下,偶尔达到喉咙深处,皆让两人颤抖。没过多久,在言逍故意的吮吸和舔舐动作下,晏初发出一阵低吼,肉茎抖动,腥浓的精液直接就射在他的嘴里。 言逍抬头,随意地将湿发撩至脑后,他将口中的液体吐掉:“唔,好腥。”但总归是爱人的味道,他怎么会嫌弃? 唇角还沾染了一星半点,被晏初捉住细细密密地吻住,也算是间接地尝到了自己的味道。 晏初将人一把推至流理台,清晰的镜子映出言逍布满红晕的脸庞。言逍看着两人上身衣服还在,下身却赤裸着坦诚相见,忽然有些害羞,轻微地挣扎了几下,就被身后人按住腰,屁股上狠狠地挨了一巴掌。 “动什么?嗯?等会儿有你动的时候。”晏初低笑,伸出两根手指濡湿旋入穴口,摸索着那处敏感点。 言逍挨了一下,乖乖任由他欺负,穴口逐渐溢出清液,就连那处碰不得的地方也被人用手指抵住,戳刺。 “可以……可以插进来了,啊!!”手指忽然抽离,一根火热的粗壮肉茎抵住穴口,竟直直地撞入,像是被人一下子填满,动弹不得,连喘息都被迫在喉咙里急促地喊出,而后大口呼吸。 言逍被那根又粗又硬的肉茎填满,整个身子难耐地伏在台上,反而白嫩的臀瓣被人掐着腰高高翘起,一下一下接受撞击。晏初宽厚有劲的手掌紧紧箍住那腰肢,又猛又快地抽插,一反往日温柔的性格。 “晏初……呜,太快了,嗯……不行,轻点……插坏了!”言逍吃到了自己主动勾引的苦头,这头猛兽是完全受不了一点啊!他难耐地呻吟着,身子想要逃离,却动弹不得,潮红的脸庞此时在镜子里清晰可见。 身体亲密接触的声音此时在浴室响起,随着水流声,形成合奏的乐曲。言逍的敏感点他早已一清二楚,所以晏初的次次抽插都将龟头狠狠研磨在那处软肉,引得言逍承受不住,身子抖动得更加厉害。 不知过了多久,言逍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身子软的像滩水,只能被人从后抓住,无力地承受着这一切。穴口被捣出白沫,他能感受到灼热的肉茎如何在体内进出,带来一阵阵的颤栗。 他的手被固定住不允许爱抚自己的肉棒,这让那小可怜只能高高翘起,等待着后穴的高潮刺激。 忽然,言逍的身子急促颤抖起来,他呜呜地叫着,想要伸手去抚摸自己的肉棒,却被强硬地捉住,直至猛烈的撞击激得肉茎弹动几下,直接射出一股又一股白浓的精液。 他被直接插射了。而晏初也被那突如其来的紧缩绞住,大力地撞击了几下,抽出来将精液射在臀瓣上。 “阿逍,看看你高潮的样子,多诱人。”晏初抚摸着他的脸庞,言逍眼眸含水,已经哭红了眼睛,汗珠随着水珠一起滚落。那张脸上明明白白地显现出,他是如何被人后入操到崩溃的。 他扭头,一脸蛮横,扒住晏初的肩膀狠狠地一口咬住,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齿痕。晏初自觉今天是有些过火,乖乖任由他发一些小脾气,有力的手臂拥住言逍,温柔地吻他的鼻尖和额头。 言逍像只顺毛的猫,被他几个动作就哄好,但又自觉丢脸,誓要拿回床上的主动权,于是搂住晏初的脖子,要他抱自己到床上去。 “唔,宝贝,酒店……隔音……” 晏初想要出声提醒他隔壁还住着同事,却被言逍打断,直接跨坐在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你不许动,也不能出声。” 微微疲软的肉茎在言逍的磨蹭下又开始生龙活虎起来,他抬起臀瓣,一只手放在晏初的腰腹处撑起身子,一只手抓住那根大家伙,让龟头在穴口来回剐蹭。 濡湿翕动的穴口时不时地含住那肉头,但就是不让人狠狠插入那销魂的紧致肉洞里,憋得晏初脸都黑了,伸手难耐地抓揉了几把言逍的屁股,催促他。 “阿逍,别玩了……呃……让我插……插进去。” 言逍享受地看着晏初的表情,打掉他放在腰臀处的手,坏心眼地说道。 “说了不许动,再动就自己解决!” 晏初只好依依不舍地将手放下,眼眸几乎要喷火。 终于,在难耐的前戏过后,言逍抓住那生机勃勃的肉茎,一点一点吞吃入穴。前面的肉头最难让人消受,言逍小口小口地放松呼吸,将那硕大的肉棒慢慢吞进去。 看到爱人的小穴主动将自己的肉棒吃进去,视觉冲击可见一斑,晏初几乎想立刻将人压在身下,不管不顾地操干起来,但还是用了十二分的定力忍下来。 粗长的肉茎入内,言逍顿觉身体像是被撑满,他俯下身,奖励式地给了晏初一个湿吻,唇舌交缠间,他开始慢慢前后摇摆腰肢。 上位的姿势让言逍把控住做爱的节奏,他一边上下套弄着,一只手还忍不住,揉捏自己充血变硬的乳头,牙齿咬住下唇,眉眼含情。晏初难耐地发出低喘和呻吟,却被人吻住,小声提醒道。 “别出声,隔壁可是住着人呢。” 这简直要人命!这次可是晏初吃到了苦头。 他紧紧箍住言逍的腰,腰腹用力向上顶弄。言逍也不甘示弱,一边时不时地绞紧穴口,一边还要在晏初耳边撩拨。 “老公的肉棒好大,操得好舒服。” 晏初的耳朵霎时红了个透底,他捏住言逍的下巴狠狠地吻住,手抓住言逍硬挺滴水的肉棒来回揉搓。 他们都记着隔壁住着同事,都不敢大声呻吟,但这样仿佛像是在偷情一般,更是增添了几分刺激。 肉棒仿佛不知疲倦般地次次顶弄到最深处,在抽插几百下后,言逍套弄着自己的肉茎,将滚烫的精液射在晏初的腰腹上,身子软下来,声音暗哑地在他耳边说道。 “哥哥,射进来,好不好。” 晏初最受不了他在床上又娇又喘地喊哥哥,一时不察,精关大开,射了一股又一股,言逍被烫得身子颤动,想要逃离,却被按住腰和屁股,硬生生受住。 他们今天都玩的太过火了。 言逍翻身从晏初身上下来,半疲软的肉茎一点点从穴口扯出,精液太多小穴盛不下,点点液体顺着翕动的小口,随着捣出的白沫,组成一副淫荡又色情的画面。 晏初将人拥住,给予爱人一个事后的缠绵亲吻,迷蒙喘息间,他将人抱起,为爱人清洗身体。 穴内的精液射的有点深,晏初只能红着脸,半蹲着身子将手指伸入,抠挖着液体。言逍时不时发出一点难耐的鼻音,身子软软地任由他摆弄。 将两人都清洗干净,言逍已经累得精疲力尽,只能靠着晏初。晏初一边亲吻着他的头发,一边说道:“下次别勾着我射进去,让你身体不舒服。” 他射得这样深,第二天难保不会有肚子痛的风险。 言逍却笑了,懒懒地靠在他身上,回答道:“唔,好。”但他不好意思说,被内射的时候身子像是被他整个人占有,从内到外都是只属于晏初一个人的言逍,也会让他觉得自己真的拥有这样一个美好的人。 晏初将人放在床上,整理好两人的衣服,就躺进去紧紧抱住言逍,嗅闻他清爽的气息,感受他温暖的体温。 厮混了这一通,两人都有些累了,睡意袭来,挡也挡不住。 “晏初,日出……嗯,明天看日出。” 即将被睡意吞噬的言逍还没忘记海边日出,他闭着眼推了推晏初的胳膊,换来的是轻声安慰的声音。 “好,明天我和你一起看。” 日出 凌晨六点十分,漆黑安静的房间里忽然传来一阵手机震动,床上的人动了动,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关掉了手机闹钟。而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他伸了伸懒腰,察觉到怀中的人还在沉睡时,顺势拥住了那人,在脸庞落下轻吻。 “言逍,醒醒,去看日出了。” 言逍不耐地哼唧了几声,将身体更加紧密地窝进晏初怀里,不去听他温柔的催促。 晏初也不强硬唤醒这只赖床撒娇的小兽,只是爱怜地摸了摸他的眉眼后,自己起身穿衣洗漱。 言逍感受到他离开的动作,昏昏沉沉的脑袋此时已经清醒了一半,只是睡意还很朦胧,身体赖着不愿意离开温暖的床铺。 洗漱间的灯光已经亮起,晏初叼着牙刷一嘴白沫,斜倚在门口看着言逍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一簇小呆毛还不听使唤地翘起,眼睛无神,整个人又懵又傻,像只呆企鹅,可爱极了。 而后两个人挤在卫生间刷牙,站在镜子前你挤我,我挤你,小学生式耍赖打闹,最后以一个充满了薄荷和柠檬味的深吻结束了这个清晨的洗漱环节。 冬季的海边风大,吹得人骨子里都是冷的,临出门前,晏初还不放心地给言逍围了一条围巾。言逍任由他照顾,一张脸庞埋在围巾里,歪头向他比了个耶,眉眼弯弯。 两人下楼后,拎着民宿给的温热牛奶和面包,一起前往海边。 天空此时是一片蓝紫色,而后慢慢呈现一种梦幻的浅淡蓝色,橙黄色的朝霞逐渐爬满了天空,几种颜色深浅不一,汇在一起,煞是好看。 此时海边一个人都没有,静悄悄的,只有海浪翻涌的声音。 四下无人,两人放心地在沙滩上散步,晏初将言逍的手包住藏在自己温暖的口袋里,两只手在衣料口袋里十指紧握,扣着对方的手一起慢慢走。 沙滩上印下了两人紧密相邻的脚印,深深浅浅。言逍忽然转身,拿出手机,对着身后的脚印拍了一张照片,扭头笑着说道:“第一次跟你看海边日出,我好好记录一下。”随后直接将手机镜头翻转,两个人靠在一起,晏初露出一个浅笑,而言逍则是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咔嚓一声,拍下了两人恋爱以来的第一张合照。 天边的金光更盛,呈现一种浓烈的橙黄色,一点红慢慢露出。 两人只是站在那里,看着眼前蓝色的波涛泛起,海浪打在沙滩上,有白色的泡沫,而后又消失不见。这样平淡美好的清晨,只是牵着手,就让人无端地想落泪。 “晏初,”言逍轻声唤了一声,“如果……我们没办法走到最后,那也要……给我一个体面的告别。” 他转头看向旁边与他并肩的晏初,还没等他回答,就一下子揽住他的脖颈,无缘故地就是一个吻。 这个吻与以往不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他明白,自己爱上眼前这个人了。 所以,才会对自己最开始的游戏行为感到内疚,痛苦和不安。 他没法说服自己心安理得地享受现在的欢愉,这一切都建立在欺骗之上,只需一下,就可以坍塌。 再等等。 唇舌交缠间,言逍在心底低声说道。 请再等等。 等到合适的时间,他会把一切说出来,那么多虚假的东西,假身份,假名字,假背景,但是唯独一颗心是真的。 晏初感受到了言逍的不安,就像那一天晚上背他回家,两人聊天时,晏初也感受到了这种不安。但言逍不想说,他便也不逼问,只等他开口的那天。 红到发烫的太阳终于从海边升起,天边金光大盛,一轮红日冉冉升起,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紧握着手,迎着海风,静静地看。 a市。 “爸,我不回去。”a市一栋安静公寓里,季泽先窝在沙发上打游戏,手机随意地放置在一旁,开着免提。 “你哥生日你这个做弟弟不回去,像什么样子!” 手机那边传来中年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 “他生日跟我有什么关系?”季泽先根本不在意手机里传来的责问,懒懒地回答道。 “家宴!这是家宴!你不是季家的人吗?” “爸,我是不是季家的人,你不清楚吗?” 此话一出,电话那边顿了一下,静了许久,季泽先也不回答,公寓里只有电视上传来的游戏声音。 “泽先,回来吧,我和你奶奶好久没见你了。”良久,手机那边传来了一个老人浑厚慈祥的声音。 季泽先的动作微滞,心绪复杂。 被赶出季家前,爷爷奶奶对他最好,五六岁时就会跟着爷爷学下棋,爷孙俩经常一坐就是一整天。 他那时候最崇拜爷爷,外交官出身,会说许多语言,会讲许多故事,也经常把他抱在怀里。 可是,当身世被怀疑时,他也被季家毫不留情地赶出去,这个老人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把他护在怀里,而是冷冰冰地看着他,像是在看狗,一条可怜的流浪狗。 当他重新回到季家后,他能明显感受到季家两位老人的愧疚之心,同时也多了几分心虚,毕竟赶出去的是他和妈妈,回来的只有他。 那个女人做过最傻的事,就是生了他,留下他,最后为了养活他,失足落水而死。 那时候他就明白了,他所谓的敬爱的爷爷奶奶,爱的不是他这个人,而且他这一身的血脉。 就如他和季玉廷那样疏离矛盾的关系那样,他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毫无芥蒂地窝在他怀里让他教自己下棋。 而后,季泽先以一种嬉笑的口吻终于回答道:“行吧,老爷子您都开金口了,那我就回去。” 那边应了一下,又询问了几句日常生活的事情,就挂掉了电话。 自那次在酒店针锋相对后,季泽先再也没有见过季玉廷,而季玉廷也没有再给他发过任何消息,像是明白了他的话,自此消失。 季泽先倒是乐的自在,麻烦事解决了,自己也回到了往日的日子,只要日后不撕破脸,他还是能够跟季玉廷做一做兄友弟恭的样子。 一想到这儿,季泽先浑身轻松,游戏也不打了,将手柄扔到一旁,开始划拉手机里的列表,喊人出来玩。 “言骁,回来没?哥想死你了,出去玩也不带着我,没你这样做兄弟的啊!” 这个家伙,一出去就是半个月不见人影。 “我后天就回来。”手机听筒里,传来言骁无奈的声音。 季泽先刚要再说什么,就听那边忽然传来一个温柔舒朗的声音。 “言逍,松松他们在喊我们。” 那声音,好听极了。 只听言骁回答道:“来了!” 尾音上扬,夹杂着几分抑制不住的欢乐,季泽先从未听过言骁这样回答别人,这似乎与他平常的状态大不一样,不禁愣了一下。 “泽先,我回去就找你,先挂了。” “你旁边那是……嘟嘟嘟嘟嘟嘟……”还没等季泽先询问,手机那边就挂断了。 季泽先真想把人拉过来狠狠锤一顿。 想起上次跨年夜那次,他开玩笑问言骁是不是谈恋爱了,现在看来,铁定是有了。 但是……怎么那个男人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对劲?特别是在叫言逍名字时,让季泽先感受到了一丝奇怪。 “算了,等他回来再问。” 季泽先不再去想,将手机扔在一旁,继续打游戏。 甘之如饴 几天后,季泽先在机场接到了风尘仆仆赶回来的言骁。虽然眼圈乌青,面容略有些疲惫,但是季泽先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眼角眉梢间偶尔流露出的愉悦和慵懒,甚至能在捕捉到他的笑容下显现出的几分鲜活的生动。 要知道,常年跟言骁相处的季泽先,是最清楚他多年来的脾性。因着母亲的缘故,从小到大的言骁,像是个完美包装出来的豪门公子,一举一动就像出厂设定一般,成为母亲炫耀的资本。 季泽先常常调侃他又假又装,扒了皮不知道内里有多黑,心有多冷漠。但他也明白,言骁在言家活得很累。那些被迫长出的血肉和维持的精致外表,是他摆脱不掉的负累,压得他喘不过气。 但是这一次,似乎发生了改变。 “看什么?走啊。”言骁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季泽先,自顾自地带上墨镜,准备在车上小憩一会儿。 “哎,先等等。跟我说说,到底是哪位绝世大美人把言公子勾成这样,跨年夜都扔下多年的好兄弟跑出去跟人谈恋爱!” 季泽先把玩着车钥匙,大有一副“你不开口解释清楚就别坐我的车”的样子。 言骁不理他,闭眼将身子转到一边,但是不自觉勾起的唇角却暴露了他的真面目。 “说!老子开了俩小时车过来接你,还给老子装!” 季泽先一把箍住言骁的脖子,恶狠狠地威胁道。 “行了,到时候直接带你见见。”言骁拗不过他,只能半遮半掩地说了一句,再不肯透露更多细节。 他没告诉任何人自己喜欢男人,像是死守着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对自己最好的朋友,言骁只能歉疚,他想,等时机成熟,等自己真正有能力摆脱言家,到那时候就让两人见见,大大方方地向季泽先介绍,“这是我的爱人,晏初。”。 “那倒是先给我看看照片啊!”季泽先抱怨一句,八卦之心怎么也遮不住。 “没有。开车。” 言骁重新把墨镜带上,这次是铁了心地不再说更多。 季泽先只好作罢,磨了磨牙,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开车,把自己这位多年的死党兼挚友送回言家别墅。 一路上,两人聊了许多,没多久,就到了言家。 “哎,明天季玉廷生日,你知道吧。你家应该收到邀请了,记得来,不然我一个人在那里呆不住。” 临走前,季泽先出声提醒了一下明天的邀约,言骁比了个答应的手势后,就拉着行李箱慢慢走回家。 到家后,言骁将行李交给家里的管家,就直接上楼,要回自己的屋里。不料,刚走上楼梯,就被满脸喜色的赵美霖叫住。 “骁儿,你回来了。” 言骁身体下意识地一僵,而后转身,微笑着回应道。 “妈,有什么事吗?” “过来,妈跟你说。”赵美霖一把抓住言骁的胳膊,将人按在了沙发上。 “明天季家的生日宴上,林家的女儿林锦心也会来,你可要多跟人家交流交流。这么多天妈看了许多家姑娘的资料,就这个林家的跟你最配。” “她年龄比你小一岁,现在在法国读本科,样貌啊,性格啊,都是一等一的好,你看看。”赵美霖将照片和资料推到言骁面前,催促着他仔细看看。 照片上的女孩一头微卷长发,穿着白色连衣裙,眉眼间俱是笑意。仅仅只看照片,便觉得气质不凡,一看便是豪门娇养出的大家闺秀。 言骁心下淡漠,一眼也不愿多看,只是敷衍地点点头,手指划过那薄薄的几张纸,匆匆而过, “嗯,不错,我先回屋里了。” 言骁要起身回屋,但还是被母亲抓住,在后面连珠炮似的开口说话。 “成家立业,你先成家了就能安心立业。” “林家跟我们家来往密切,公司业务上也经常合作,你要是娶了林家的女儿,将来的发展不比言煦差。” “你明天见了,好好跟人家了解了解。今年你也要出国留学,我看法国就不错,两个人在一起之后,能在国外好好相处。” 言骁听得心烦,加快了上楼的脚步,不愿再听。 “妈说的你听到了没?”没得到儿子的回应,赵美霖的脸色逐渐由晴转阴,声音也逐渐尖利起来,厉声责问。 “妈,我今年才二十一,我还不想考虑这么远的事。” 言骁叹了口气,转身跟母亲沟通起来。 “过了年就是二十二了,你出国留学几年回来,刚好结婚。这几年就当培养感情了。”赵美霖不依不饶,紧盯着言骁的眼睛,发出命令。 “我不喜欢她。”言骁顿了顿,看着母亲手里拿的资料。上面的那个女孩的确漂亮得很,家世背景上也无可挑剔,但是很可惜,从一开始就不是他的取向。 “骁儿,你既然生在言家,你就知道将来的婚姻不由你喜欢不喜欢。” “你不喜欢,娶了就放在家里,以后有能力了,在外面养多少可心的情人都行。” 赵美霖完全不觉得这样的话有什么错,还在极力劝说。 “再说吧,妈,我很累了。”言骁见母亲这样固执,便放弃了缓和的可能性,伸手拿过她手里的资料就进了卧室。 赵美霖吃了个闭门羹,见言骁脸色不好,便也不再多说,嘴里絮絮叨叨地嘟囔了几句后,就下楼了。 进屋后,言骁将手里的资料随手塞到抽屉的最深处,从柜子里拿了衣服就进了浴室。水声响起,氤氲的雾气在浴室升腾,不久,言骁湿着头发出来,随手拿起毛巾将身上的水珠擦干。 热水将言骁的身体烘得发暖,暖白的肌肤此时笼罩了一层淡淡的粉。他将整个湿发撩到脑后,露出一张俊美到令人咋舌的脸庞。 他的眉眼大多继承了母亲赵美霖的美艳和风情,又融合了几分父亲的英气,呈现出一种奇妙的美感。尤其是一双眼睛,圆而带媚,微微上挑,像是一汪碎星,又像是一枝桃花。 言骁将身上的睡袍扯开,从锁骨向下,被厚厚的衣服遮住的地方,一些暧昧的痕迹在细白身体上悄然留下。 有还未消逝的吻痕,有过于沉浸在爱欲之中留下的指痕,无一不在昭示着昨晚这对爱侣的缠绵和亲密。 他用手指轻轻抚过那些深浅不一的痕迹,不由得想起晏初那张沉浸在情欲中的脸庞,他喜欢在做的时候看他,看他的变化,看他因自己的话和行为而脸红的反应。 言骁想,要是在以前遇到这样的人,自己一定会嗤之以鼻,觉得这真是无可救药的愚蠢反应,可是真当是自己遇上那个人,才知道什么是甘之如饴。 拢好衣服,言骁走出浴室,从墙边放着的行李箱里掏出一小瓶须后水,这是晏初惯用的牌子。 手指按动轻轻一喷,空气里瞬时充满了清冷怡人的味道,明明是有些冷冰冰的味道,但却让他嗅出几分柔和的暖意,笼罩在屋子里的各处。 言骁将东西放在床头,整个人埋在松软的床铺中,鼻子微微翕动,感受到熟悉的气味后,心里就变得安定下来。 他低声说了一句,仿佛在呢喃。 “晚安,晏初。” 认错 天刚蒙蒙亮,季家上下的佣人和管家就开始忙碌起来。今天是季玉廷的生日,虽不是像整数年龄那样的大日子,但季玉廷是季家现在真正的掌权人,所以他的生日依旧是季家的一件大事。 中午是季家私人的家宴,晚上则是宴请宾客的晚宴,因着季家没有正经的女主人,所以一切还需要季家老太太来筹办,保证各个方面都要安排妥当。 新鲜的食材,鲜花如流水般源源不断地涌入季家山庄,佣人们小心翼翼,将各处都擦得一尘不染。等季玉廷回来时,就看到季家老太太在沙发上坐着指挥事务。 “奶奶,你先休息一会儿,每年都搞得这么隆重,我都不敢回来了。” 季玉廷开玩笑似的调侃一句,仆人自发上前接过他的外套后离开,留给祖孙俩聊天的空间。 “玉廷,今年就是你二十八岁的生日了,往年给你安排相亲,你都说工作忙。” “今年奶奶要你早点结婚,给奶奶留一个乖乖的小重孙,你说好不好?” 季家老太太慈爱地看着一旁的季玉廷,拉着他的手就不放开。 这是她和老头子一手培养起来的乖孩子,各个方面都完美得无可挑剔,比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要强得多。 季玉廷脸色未变,依旧是那副和煦笑容的模样,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奶奶,现在公司正是发展的时候,这事我不急,过几年再说吧。” 季家老太太一听,就知道孙子还是在敷衍自己,不由得急了几分。 “玉廷,这是奶奶闭眼前唯一的愿望了,就想看你成家立业,你答应奶奶,好好谈一个好人家的姑娘,和和美美地有个小家庭。” 她和老头子年龄愈来愈大,儿子又是个不成器的,好不容易有个承担起家族发展的好孙子,什么都好,就是拖着不结婚不生孩子。 季玉廷眉毛微拧,刚要说什么,就听身后有仆人的声音。 “老太太,季先生,泽先少爷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道懒懒散散的声音。 “奶奶,我回来了。” 季玉廷回头,刚好遇上那道视线,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而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此时却无一丝波澜,淡淡地瞟了一眼季玉廷后就移开视线。 季玉廷心下黯然,却不得不强撑笑容。 “泽先回来了。” 季泽先微微颔首,将手里的礼盒递过去。 “生日快乐。” 连一句哥哥,也不愿多说。 季玉廷接过东西,拆开来看,是一支简约精美的腕表,钻石表盘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一看便觉得价值不菲。 季玉廷当即便把自己手腕上的表取下来,将季泽先送的戴上。 “我很喜欢,谢谢。” 季泽先点了点头,对季家老太太说道。 “奶奶,我先上楼了,爷爷让我回来陪他下棋。” 说着,抬腿就朝楼上走去,留给祖孙俩一个冷硬的背影。 老太太还来不及叫住自己这个小孙子,就看到他头也不回地上楼,心下也凉了几分,不由得觉得有些心苦。 “玉廷,你说,这么多年,泽先是不是还在怪我们?” 季家老太太看着季泽先的背影,喃喃自语道。 这么多年,季泽先的变化,季家上下有目共睹。她和老头子都有愧,所以无论季泽先胡闹成什么样子,他们都纵着他,由着他。 只是从前那个赖在他们身边亲亲热热地喊爷爷奶奶,玉雪可爱的小孙子,再也回不来了。 季玉廷没有回答,他只是望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季泽先上了楼,去了二楼的书房,敲了敲门。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时不时地还夹杂着一些咳嗽声音。 “进来吧,咳咳,是泽先吧。” 季泽先一进去,就看到一张笑眯眯的脸庞,满脸皱纹也掩盖不住他见到季泽先的那股高兴劲儿,见到他来,就向他招了招手。 “过来,陪爷爷下一盘。” 季泽先点点头,端坐在季家老爷子对面,帮着他把棋盘收拢好,而后随手拈起一枚白子随意地放置在棋盘上。 一老一小在棋盘上交锋,季泽先的心本就不在这盘棋上,被季家老爷子一连吃了好几个子,节节败退。 季家老爷子抬起头,透过老花镜看着对面的季泽先,眨眼间,他已经长这么大了。 “罢了,别下了,我们爷孙俩说说话。”他看出季泽先的心不在焉,也不生气,只是笑笑。 季泽先从进门到现在拢共没说过几句话,此时也不过是静默着等季家老爷子开口。这么多年,他在外人面前嬉皮笑脸,在两位老人面前插科打诨,实际上心里伤得很。 “泽先,爷爷想你。”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季泽先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这位老人。时光荏苒,他再也不是自己记忆里那个睿智博学的爷爷,时间让他苍老了许多。 “你长大了,总是不着家,家里空空荡荡的,我和你奶奶都很想你。” “这么多年,你心里对我们有怨言,我们都明白。当初……是我做错了。”季家老爷子一边说话,一边缓缓将棋盘上的棋子一枚枚地放回去。 “是我和你奶奶那时候被冲昏了头,不应该那么决绝地把你们母子赶出去。泽先,这是爷爷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从那件事发生到现在,许多年过去了,这是第一次季家老爷子在他面前认错,也是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跟他讨论这件事。 他们总以为,那事发生得早,季泽先还小,以后有的是时间补偿他,慢慢地他会忘了这件事。 可是他低估了一个孩子对母亲深沉的爱和思念,即便是记忆里她的脸庞已经模糊不清,但这个心结依旧萦绕在季家每个人的头上。 他们小心翼翼地对待季泽先,千方百计地隐瞒着,敷衍着这件事,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错了。 季泽先别过脸,眼眶微酸,不去看季家老爷子恳求的目光。 “泽先,爷爷跟你认错。你回来,陪爷爷多说说话,就这几年,好不好?” “我和你奶奶一把老骨头,活不了几年,到时候你和玉廷就是季家的希望。” “你哥哥能力强,也向我们保证会照顾你一辈子,你就呆在家里,给爷爷奶奶养老送终,也算是尽孝心了。” 一番言辞恳切动人,纵然是再铁石心肠的人,看到老人这样请求,心也会软上几分。更何况季泽先不是那样冷心冷情的铁人,再怎么样,也是疼爱自己长大的爷爷奶奶。 宽敞安静的书房里,一时间无人回答,季家老爷子心里悲伤,一股浓浓的酸涩之情涌上心头,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到对面季泽先轻轻地应了一句。 “好。” 季家老爷子简直要立刻落下泪来,他紧紧攥住季泽先的手,不肯放开,嘴里还不住地说道。 “好好,答应就好。” 季泽先任由他抓住自己的手,不再应答,心头涌上万千复杂情绪,只觉得喉头发苦。他看着激动的季家老爷子,心里却低声说道。 “妈,对不起。” 他没办法原谅季家的每个人,甚至包括自己。这样的答应,也只不过是给两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点可笑的宽慰和自洽,维持和谐罢了。 沉溺深渊 爷孙俩在书房说了会儿话,季玉廷过来敲门,说家宴准备好了,请两人下去吃饭。季老爷子扶着季泽先的手,两人一同下了楼梯。 眼见着偌大的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色佳肴,季老太太看到老伴对自己悄悄眨了眨眼,又看到两人紧紧握住的手,不由得喜上眉梢,连忙招呼着祖孙俩落座。 季父也坐在一旁,看到季泽先,先是扬起一个笑容,而后看到儿子冷淡的模样后,又悻悻地垂下嘴角,不声不响。 一大家子总算是聚在了一起,季老太太招了招手,便有仆人推上一个精致的两层小蛋糕,小心翼翼地摆放在季玉廷面前。 季玉廷哭笑不得,眼见着管家还要上前点燃蜡烛,连忙起身摆手说道:“行了奶奶,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季老太太颇有些遗憾,但孙子长大了,的确也不喜欢这些仪式,便也作罢,只是让人端下去分成小份,给餐桌上坐着的家人分一分。 虽是生日宴,但也是一个小型的家宴,季父询问了几句公司的事情,两人便也开始交谈起来。 目前公司仍是季玉廷在苦心经营,季父没那雄心壮志,只想花钱喝酒醉卧美人乡,所以早早地便将公司交到季玉廷的手中打理,所幸儿子争气,季家的产业也发展得越来愈好。 一旁老夫人和老爷子听到他俩说话,纷纷叮嘱季玉廷要注意休息,身体健康不能落下,季玉廷一一回应,懂事的样子令人心疼。 说话间,季玉廷的视线仍然无法忽视对面坐着的季泽先,不时用余光看他。而季泽先也懒得装什么二十四孝好孙子,在众人夸赞季玉廷时,只是低头吃饭,划拉几下手机,那模样像是丝毫没有受到自己这个完美哥哥的影响。 他点开与言骁的聊天页面,动动手指打下几个字,点击发送。 “晚上结束,去酒吧喝酒?” 那边很快回应。 “好。” 季泽先不由得扬起一抹笑容,对着手机的朋友列表开始划拉,预备着等晚上宴会结束,拉一波朋友去酒吧彻夜狂欢。 “泽先,你觉得怎么样?” 还没等季泽先找到晚上一起狂欢的朋友,就听到季家老太太和蔼的声音传来,他闻声抬头,询问道。 “什么?” “我说,晚上给你哥安排个相看会,你也跟着一起参谋参谋,帮你哥挑个好女人,让他早点成家啊。” 季老太太半是埋怨半是宠溺地瞪他一眼,重复道。 那不就是大型相亲会嘛。 季泽先慢悠悠地将手机倒扣至桌上,漂亮的脸庞对着季玉廷扬起一个乖巧的笑容:“好啊,奶奶。我肯定好好看,一定给我哥找一个好嫂子。” 好嫂子三个字被他有意说重,只有季玉廷能听出他这话里的嘲讽和恶意,他对上季泽先故意看过来的目光,微眯眼睛,唇角的笑容依旧和煦。 “那就麻烦泽先了。” 季泽先本意是要好好笑话一下他,却不料季玉廷没他想象中那样出现痛苦愤怒的反应,反倒是平静得可怕,那双隐藏在镜框下的眼睛,此时望过来时,竟带了些晦暗不明的东西。 季泽先莫名地有些背后发冷,匆匆吃了几口饭后,就接口疲累上楼休息。 直觉告诉季泽先,刚刚季玉廷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但也说不出哪里不对。 按理说,上次已经在酒店那样撕破脸,按照季玉廷的性子,此时应该羞愧得恨不得离他这个弟弟远一点才好,从此保持表面上兄友弟恭的和谐,闹剧到此为止了才对。 季泽先心底暗自思忖着,心想这次宴会结束,就回季家山庄住着。平常公司那么忙,季玉廷鲜少回家,就住在公司附近的房子,他回来,也能与季玉廷避开。 而这边的季玉廷,英俊的面容上仍然挂着笑容,应付着家人的询问和关怀,只是那双眼睛却望着季泽先匆匆离去的背影,眼底多了几分意味不明。 晚宴如约而至,季家山庄灯火通明,接待着各方宾客。佳肴与点心摆满了一整条长桌,顶级的音乐团在大厅演奏优美的乐曲,高挑的侍者穿梭于宾客之间,不时能听到玻璃杯碰撞在一起的清脆声音。 不少低于季家的豪门都想趁着这个机会,多结交几位资源广阔的人脉,更有甚者已经得到内部消息,接连将自己家的女儿和妹妹介绍给季玉廷,企图混个脸熟。 季家的嫡孙至今还未婚配,私生活干净,身家又如此丰厚,光是这些特点就已经让很多人跃跃欲试。 更何况再配上那高大俊美如油画般的脸庞和身材,谈笑间举手投足的绅士气场,更惹得不少豪门家的女孩芳心暗许,几双眼睛黏在季玉廷身上,害羞地偷瞄他。 这一切都被季泽先看在眼里,他不由得嗤笑一声,懒得再交际这样的场合,端着酒杯就去找言骁聊天。 言骁这里也忙着应付母亲硬塞过来的闺秀,两人碰到一起,正好借着由头出去躲闲。不料,还没走到阳台,言骁就被母亲叫过去,她横眉冷对,大有言骁不听话就当众给人难堪的意思。 季泽先无奈,只能对着好兄弟拍了拍肩膀,一副祝你好运的模样,自己一个人慢慢踱步到宴会厅的一角,看着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群,只觉得无趣极了。 “泽先少爷,您还要酒吗?”忽然,一个侍者端着酒,弯腰恭敬地对季泽先问道。季泽先正在发呆,猛然被打断,思绪反应不过来,就点了点头,接过他托盘里的酒。 淡黄色的香槟在杯子里摇曳,晃动出一些气泡,漂亮得耀眼。 季泽先将其一饮而尽,而后随手将杯子放置在一旁的矮桌上,站起身来想要离开,不料却被几个人围上来攀谈,只好随着话头交际起来。 宴会的时间愈发晚了,夜色笼罩,更衬得山庄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季家两位老人已经早早休息,只剩季父和季玉廷兄弟俩还在场上与众宾客交谈。 这时,季泽先却发觉自己有些不对劲,他开始感到身体莫名燥热,喉咙干渴得厉害,连灌了两杯冰水也无济于事,就连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 他自觉是喝的酒太多,宴会厅里暖气又太热,于是找了个借口离开宴会厅,乘坐摆渡车回到老宅。 此时是深冬,夜晚的寒风凛冽,气温极低,吹得季泽先迷糊的脑子稍稍清醒一些,但体内的那股莫名的燥热却怎么也压不住,像是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灼热了他的每根血管。 回到老宅,季泽先将外套扔给佣人,匆匆上楼,回到了自己的卧房,然后将衣服脱个干净,打开浴室的冷水管就是一顿乱浇,企图缓解那股子热气。 怎么回事?!热气不减反增,连带着某处也鼓胀不堪,直棱棱地,精神得很。 纵然是他脑子再不清醒,这时候也回过味来,自己这是被人算计了。 季泽先只想痛骂始作俑者,胳膊却抬不起劲儿,整个人像是被药操控了一般,软绵绵地躺倒在浴缸里。 等季玉廷来到卧房时,便看到的是这副饱含春情的画面。 季泽先整个人瘫在浴缸里,细白修长的身子透着粉红的颜色,头发湿润地粘在脸上,漂亮俊美的脸庞此时满是被欲望折磨的痛苦,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见到季玉廷来,季泽先先是一惊,而后顿觉羞耻,扯过散在一旁的衬衣盖住下腹部,一双桃花眼恶狠狠地瞪着他,开口便是驱赶。 “滚……滚出去。” 这话说得软绵无力,倒像是在撒娇。 季玉廷居高临下地看着季泽先,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只是慢慢蹲下身子,伸出手抚摸他通红的脸颊。 “泽先,你身上好烫。” 季玉廷眼也不眨地盯着季泽先脸上的每个细微表情变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顺着额头下滑至艳红的嘴唇,而后一点一点地划过下巴,喉结,锁骨,抚摸下去。 “你疯了?!”季泽先像是被人狠狠闷了一棍,大脑一片空白,他伸手攥住季玉廷的手想要甩开,却被人一把抓住,而后整个人被季玉廷从冷水里捞起来,抱着去向床边。 此时此刻,季泽先总算是反应过来,他奋力挣扎着想要逃跑,却无奈药劲太大,他根本挣脱不开季玉廷的禁锢,整个人被他死死压在身下,感受他灼热的气息铺洒在自己的耳侧和颈窝。 季玉廷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不容拒绝的欲望,季泽先总算是懂得了白天自己为什么会对他的眼神感到后背发毛。 “季玉廷!我是……我是你弟弟,我们不能做这种事!”季泽先还要挣扎,却看到季玉廷慢条斯理地扯下领带,耐心地将他的手腕捆绑起来。 而后,一个滚烫的,带着浓浓情欲的深吻铺天盖地地压下来,掠夺了季泽先整个人的呼吸。 这场生日宴,此时才整整开始。 疯子(高H-骨科强制,下药) 季玉廷知道,自己疯了。 当他漠然地看着季泽先在自己身下怒斥甚至是咒骂的样子,内心竟无一丝波澜,甚至隐隐生出一份隐秘的快乐和兴奋。 是的,是这样,只有这样,他的眼里才全是自己。 长期接受严苛教育的季玉廷,第一次尝到了罪恶的快感,那张所谓名门绅士的人皮下,藏着的是一个压抑已久的疯子,是滋生无数欲望的魔鬼。 一个浓重带着情欲的吻强制性地蔓延开来,季泽先只感觉他整个人都被这个热烈的吻点燃,浑身更加灼热。 他紧咬牙关不肯张嘴,企图抗拒这个吻,却被季玉廷掐住两侧脸颊,迫使他不得不接受,唇舌交缠,淫靡的银丝在两人之间拉扯。 深吻过后,季泽先被他吻得头脑发懵,低低地喘着粗气,桃花眼里全是水光,愤恨地怒视着季玉廷。 季玉廷丝毫不在意他那恨不得将自己剥皮抽筋的眼光,只觉得他唇瓣柔软清甜,让人忍不住想要探寻身体其他各处的美好。 相比较上次喝醉后头脑不清醒的吻,这个吻更让人回味且疯狂。 季泽先被那药弄的浑身发软发烫,实在是无力反抗,只能采取怀柔政策,企图打感情牌让季玉廷停止行动。 “哥,不要这样。我们……我们就做兄弟好吗?” “爷爷奶奶发现了怎么办?你觉得他们会接受吗?” “你看看我,我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季玉廷,别再错下去了!” 说的话一句比一句更加诚恳,季泽先不断挣扎着想要挣脱手腕的领带,带出一道道的红痕。 可惜,此时的季玉廷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是在听到那句哥哥后,唇角才绽开一抹浅笑。 他一边单手解开衬衫纽扣,一边俯下身亲了亲季泽先的唇瓣,诱哄着他再次开口。 “乖,再喊一句哥哥。” 那双琥珀色的温柔眼眸此时已经满是浓稠的欲色,季泽先甚至能感受到他那粗长而又沉甸甸的肉茎正顶在自己的小腹。 他明白,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季玉廷得不到想要的回答,只能遗憾地直起身,而后将衣服随手扔到床下,俯身去舔弄季泽先的乳珠,红艳艳的,硬得难受。 两具火热的身体此时已经毫无保留地紧贴在一起,浓烈的荷尔蒙气息让体内的药游走得更加强烈,季泽先眼前一片模糊,他无力反抗,只能任其予取予求。 可是,跟女人上床与跟男人上床,是完全不同的体验,尤其是,当自己是被操得那个,那种恐惧和未知使大脑更加兴奋。 湿润的柔软触感自胸前传来,季玉廷衔住那颗乳珠,修长的手指还捻住另一颗,极具色情地揉捏摆弄。 季泽先又痛又爽,以往在床上只有他捏女人奶子的情况,什么时候也轮到自己被人舔胸,这种感觉陌生新奇,激得他不由得呻吟一声。 这样的反应大大取悦了季玉廷,他轻笑一声,而后一连串的亲吻向下,直至来到季泽先那硬的发痛发涨的肉茎面前。 两人的第一次,季玉廷不舍得让他痛,所以耐心地做好前戏,先让自己的小朋友爽一爽才好。 季泽先明白他要做什么,只是脑袋迟钝的看着他,整个人扭动着,不愿意靠近季玉廷,更抗拒他的亲吻。 可这样紧贴在一起的接触只会让两人更加情动,季玉廷掐住他劲瘦的腰肢,张口便含住了那通红的龟头。 “啊——”季泽先感受到肉头被含入火热湿润的口腔中,快感直冲脑门。药物的作用使他更加敏感,整个人如同一尾被抛上岸的白鱼一般,胡乱扭动着身子。 季玉廷的口技并不算熟练,甚至可以称之为生涩,但正是这种青涩才会使快感更加强烈,偶尔牙齿刮蹭到龟头,那种令人恐慌的颤栗感使这场荒唐的情事有了一个令人难以忘怀的开头。 “季玉廷……停下……不要!” 失控的感觉席卷了季泽先的整个身体,肉茎被整个含入,而后重重吸吮,微凉的手也在上下套弄,双管齐下,大股浓稠的精液射出,他控制不住地颤抖。 如陶瓷一般的细白身子此时泛起浓重的靡丽颜色,性感得无以复加。 季玉廷扯过一旁的纸巾,吐掉口中的精液,而后扳过他的脸亲吻,与他共同分享这次口交的气息与味道。 季泽先没想到,此生还能在自己亲哥哥的唇间尝到自己的味道,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想要偏过脸躲避,却被捧住脸庞来了一个热吻。 “好乖,这是乖孩子的奖励。” 季泽先此时已经大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被自家亲哥哥口交而后射精的事实摆在眼前,他已经略有些麻木了。 “季玉廷,到此为止吧,就当今天晚上是个没人知道的错误。” 黏稠冰凉的润滑液被抹在后穴上,季泽先被激得浑身颤抖,他看向季玉廷,俊脸上满是哀求的神色。 直至一根手指被刺入从未有人碰过的肛口,带动湿滑的润滑剂一起向深处探寻,季泽先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一般,剧烈地颤动着身子,想要躲过那根作乱的手指。 无奈手腕被紧紧系住,他挣脱不开,又想要蹬腿去踹季玉廷,却被药性搞得浑身瘫软,根本抬不起来。 “混蛋,滚开,季玉廷!你要是敢操我,我杀了你!” 他的反抗此时像是情欲的催化剂,柔软的身躯在床铺上磨蹭,昏暗的灯光下,眼眸含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像个可怜兮兮的小野猫。 季玉廷充耳不闻,只是耐心地刺入第二根手指,指尖寻找隐藏在身体深处的敏感点。 紧致的内壁绞得他动弹不得,只能一点一点摸索,阴茎也涨得发痛,流出一点粘稠的前精。 直至指尖触摸到一处不同寻常的凸起,季玉廷微微一笑,两根手指共同戳刺那地方。 季泽先反应激烈,哭叫着不许碰,一股又一股陌生的快感让他像是沉溺在水中一般,动弹不得。 穴口被扩张得柔软,一缩一缩,不时有浓稠的润滑剂滴落在床铺,像是吐露着淫水一般。季玉廷抽出手指,亲吻着眼角发红的季泽先,低沉磁性的声音此时犹如魔音一般。 “泽先,睁开眼,好好看我们是怎么做爱的。” 季泽先懵懂地听从他的指令,只见季玉廷拆开一个套子,将其套在早已发涨的粗长肉棒上,性器上青筋怒起,龟头也有鹅蛋那么大,与他的温柔外表形成强烈反差,堪称凶器。 “不行,进不去!季玉廷,你放开我,进不去的。” 季泽先内心恐慌极了,还要说什么,就被季玉廷吻住唇瓣,然后感受到那根凶猛的巨蟒一点一点撑开穴口,强势地入侵进紧致的肉道中。 “呃,不要,季玉廷……哥哥,不要。” 身体被占据的感觉太过强烈,药性将季泽先的感官放大至数十倍,他能感受到季玉廷的肉棒正在嵌入他的后穴,他想要逃离,不自觉地绞住那根火热的肉茎,紧紧不放。 “泽先,放松,嗯,乖孩子,放松,让我进去。” 季玉廷也被他紧咬的穴口激得进退两难,英俊的脸庞覆上一层薄汗,他一边亲吻着季泽先的身体,一边用手逗弄着穴口,顺着润滑剂一同挤进去。 当最大的肉茎顶端进入,后面的部份就好进得多,季玉廷握住那挺起的劲瘦腰肢,将肉茎不容拒绝般地推入季泽先的身体深处。 “季玉廷,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季泽先还在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只是那模样根本就不起一点威胁作用。 他浑身火热,连上都满是吻痕,手腕还被人系住,雪白的臀瓣间,一根粗长到可怖的肉茎正在深深楔入身体。 当那根肉茎终于被整根吞下,两人俱是发出一声难耐的叹息。季玉廷俯身,一边浅浅地亲吻着他,一边开始小幅度地抽插,多年的夙愿达成,他的身心都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而季泽先则是仍然无法接受,他居然真的跟自己的哥哥做爱了,而且还是被操的那个。 但那被撑满的怪异感觉,连带着一阵一阵的快感席卷他的意识,却让他看不清眼前的景象,有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而后被人疼惜地吻住,细细密密地亲吻他的眼睛。 他想,他们都疯了吧。 金丝雀(高H-骨科强制,后入) 季泽先的头发湿润地粘在脸上,凌乱的额发挡住了他的视线,他试图别过头,不去看这样一场荒唐的情事,却被季玉廷撩开,强硬地要求他看。 后穴被肉棒肏开,他不像是第一次被男人操得那样,反而像是天生就适合被人压在身下,整个人泛起迷离的粉色。 而那紧致的如同数十张小嘴共同吸吮的穴口,此时也被逐渐猛烈的动作干得一缩一缩,色情极了。 季玉廷狂乱地吻他,简直要将他整个人拆吃入腹,动作也开始大开大合起来,一下又一下地钉入他的身体深处。 偶尔有肉茎刮蹭住那处敏感点,都会让季泽先整个人细弱地发出呻吟,如同小猫叫的那样,带着哭腔去求季玉廷轻一点。 他哪里知道,这些话大大刺激了季玉廷的占有欲,他一边肏开那个小口,一边伸手去拧季泽先的乳头,摸索他更多的敏感点。 这动作激得季泽先不断扑腾,连带着后穴也紧紧绞住不放,带给人极大的快感。 季玉廷像是真正脱下羊皮的狼,他蛮横地将季泽先的双腿打开,将腿压在季泽先的腰腹上禁锢住,方便那红艳艳的穴口暴露在灯光下,让自己的肉棒出入得更加顺畅。 他贪婪地盯着那处,就连一丝细节也不肯放过。季泽先的穴口被干得通红,润滑剂连带着被刺激出的肠液一同被捣成白沫,湿了一大片的床单。 虽然隔着一层薄薄的膜,季玉廷还是能感受到那高热紧致的肉道正在绞住自己,剧烈的快感顺着他的尾椎骨一路向上,直冲大脑。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的热气不断升腾,连带着满室的气味,最后在几百次的抽插下,白浓的精液射满了大半个套,烫的季泽先有一段时间的失神。 季玉廷满足地拥住他,话里话外都是止不住的欢欣。 “泽先,你是我的了。” “结束了就滚出去。”季泽先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情欲,嘶哑着让他从身上下来,更是偏过头躲避他的亲吻,眼睛里满是厌恶。 满心的欢喜就这样被浇了个透心凉,季玉廷不复刚才的温柔,声音也冷漠下来。 “跟你怎么可能一次就够?”对上季泽先惊愕的眼神,季玉廷又扬起一个疯狂的笑容,他一边抚弄着季泽先的肉茎,一边慢悠悠地开口继续说道。 “泽先,你也知道,现在你是靠我养着。你的那些车、那些房子,包括之后想过的生活,都建立在季家的基础之上。” 季泽先这才回过神来,对上季玉廷那双饱含恶意和疯狂的眼眸。 “明白吗?乖孩子,离了季家,离了我,你不会有现在的体面和享受不尽的金钱。” 这是这么久以来,季玉廷想得唯一能够让季泽先永远留在身边的法子。 他不爱自己,季玉廷明白,既然得不到爱,那得到身体也是不错的选择。即便是恨,也要让季泽先的眼里心里满是自己。 苦苦以来被压抑的欲望和爱慕,此时已经转变为疯狂的嫉妒和占有,他要不惜一切代价绑住这个人。 “你威胁我!季玉廷,你真以为我离了你就不能活?” “你的卡,包括你所有的消费都挂在我名下,停了你的经济来源,泽先,你认为谁还会像我一样无条件地养你一辈子?” 季玉廷丝毫不顾及他的脸面,冷冰冰地戳破这个事实。 季泽先怔住了,长期以来养尊处优的放纵生活已经让他养成了富家少爷的性子,他从未因为钱担忧过,季家的地位也给了他从未想过的声誉。 圈内谁不知道他是季家极受宠的幺子,到哪里都是被人高高捧起的存在,他见惯了踩高捧低的现象,深知豪门之间就是这样的现实。 他只想这样过完自己无聊而又糜烂的一生,只是从没预料到,他会跟季玉廷走到现在这种地步。 季玉廷看着他怔愣的表情,愉悦地开口诱哄道:“乖孩子,只要你留在我身边,你就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季家小公子。” 他亲手打造出一座最华美的笼子,用最昂贵的代价,换取这只金丝雀的低头。 “你就不怕……爷爷奶奶知道你这样对我?”季泽先艰涩地开口问道。 “你会让他们知道吗?知道自己最疼爱的两个孙辈,在背后上床?”季玉廷故意用硬起的肉茎磨蹭那艳红的穴口,带来无法忽略的酥痒感觉,重新唤起体内的情欲。 季泽先沉默了。 他不会,季玉廷也深知他不会,他甚至无法想象两个老人知道后,是怎样的一副情景,恐怕是会当场气死的程度。 他看向季玉廷,这位年轻俊美的名门贵公子,季家真正的家主,正在“邀请”他一同堕入深渊。 季泽先不说话,季玉廷也失去了耐心,他将人翻个身,跪趴在自己面前,迫使那挺翘的臀瓣在自己面前张开湿润的穴口。 季泽先的药劲还没过,只能无力地任他摆弄,做爱的激烈场面又在他的脑子里清晰浮现,禁不住带来一阵酥软。 “要做就做,别磨蹭。”季泽先将自己埋在枕头与床褥中,不去看自己是如何屈辱地做出后入的姿势,闷声说道。 季玉廷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自己的这一剂猛药下对了。 他直起身子,抓住那如同白面团一样的柔软屁股,不住地揉捏,而后颇为愉悦地打了几巴掌。鲜红的掌印出现在乳白似的肌肤上,清脆的声音更让人耳热。 他的金丝雀屈服了。 季泽先听到身后传来撕开避孕套包装的声音,身体本能似的向前瑟缩了一下,穴口也开始分泌出淫水来,燥热干渴的感觉又重新将他吞没。 有了刚刚的经验,这次的进入格外顺畅,只是龟头吞咽地仍然有些困难,季泽先难耐地晃动了几下腰,努力放松将那巨兽吞吃下去。 光是进入,就已经让人出了一层薄汗,季玉廷亲吻他优美的后背线条,一只手压制住被领带束缚的手腕,而后将肉茎直接一插到底。 “呃。”季泽先眼前一黑,膝盖向前,想要逃离,却被身后的人紧紧压住,拖着腰大力地拽回来,狠狠撞在花心。 而后,就是激烈的掐住腰,大开大合地抽插起来。 肉体啪啪的碰撞声让人面红耳赤,季泽先像是被人攥住了灵魂,灭顶的快感将他淹没。 季玉廷的体力比想象中的还要可怕和持久,后入的姿势让他轻而易举地就能操到最深处,然后看着季泽先哀哀求饶,让他不要那么深。 季泽先的肉茎也被这场激烈的性爱刺激地硬挺,前面的马眼也滴着水,后面的穴口也滴着水,淫荡极了。 季玉廷大力地抽插了几下,而后将人翻转过来,直接抱起,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因着这个姿势,季泽先不得不将两条长腿缠住季玉廷的腰,拥住他的肩膀,整个人无力地被他托举在怀抱里,随着走动的姿势,肏得更深。 “啊哈,啊……不要,太深了。”季泽先能感受到随着走动的姿势,季玉廷的肉茎被他故意顶弄至花心,甚至次次撞在他那块敏感点,整个人被操得眼冒金星。 所幸,这样磨人的姿势只维持了几分钟,季玉廷感到怀里人的难耐和哭求,只好顺从他的小脾气。 他将人压在床上,顺手将床头柜上的冰水灌了一口,嘴对嘴地喂他。 冰凉的水顺着季泽先的唇舌流到喉咙,干渴的需求迫使他不得不追逐着季玉廷的唇舌,眼眸含水地看着他,活像个妖精。 季玉廷的确也受不住这样的看,他不禁将水更多地喂入他的口中,而后勾住他的舌头吸吮起来。 这场情事持续了大半夜,床头的避孕套一个接一个地用掉,室内精液的味道弥漫在每个角落。 季泽先被翻来覆去地压在身下,一遍一遍地被季玉廷掐着腰狠狠肏弄,还要在床上喊那句许多年未喊出的哥哥,直至操昏过去。 最后,还是季玉廷将人抱到卫生间,清理干净后,把他裹在毯子里,直接抱到自己房间,搂着一同沉睡过去。 裁纸刀 厚重的窗帘将屋外的大片阳光遮得严丝合缝,屋内柔软的大床上,两个人正以一种亲昵的姿态睡在一起。严格地来说,是季玉廷强行地将人拥在怀里,臂膀将人牢牢锁在怀里。 最先醒来的是季泽先,他睁开浮肿的眼皮,在看清了屋内的装饰后,才发现自己正在季玉廷的卧房里,而那个人此时正安然地躺在自己身旁,一只手搭在他的腰腹,将他紧紧地拥在怀里。 季泽先怔怔地看着天花板,脑子里逐渐浮现出昨晚那疯狂的情形。随着意识的回温和药性的褪去,他的整个身体机能也逐渐复苏,身子骨酸疼得要命,像是被人整个拆开重组一样。尤其是那一处秘密的地方,有着令人羞耻的疼痛。 他跟季玉廷,做了。 他像个毫无廉耻之心的淫荡货色一样,在季玉廷的身下高潮连连,说出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淫词浪语。 而毫无疑问,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季玉廷。 腰侧传来的温度提醒着他,此时季玉廷正毫无防备地睡在他身边。 季泽先将自己从他的怀抱中脱离,摇摇晃晃地从床上下来,坐在床边想了半天,才迟钝地打开衣柜,从中选了一件黑色的睡袍披上。 这不是他的房间,是季玉廷将他抱回了自己的卧房,衣柜里自然就只有季玉廷的衣服。柔软的真丝睡袍披在身上,他甚至能闻到那衣服上带着的淡淡香味,是季玉廷惯用的那一款。 没由来的,季泽先闻到那味道,感到胃里一阵翻腾,有些想吐。 屋内的暖气开得很足,季泽先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整个人倚在衣柜旁,看向床上的季玉廷。 季玉廷工作时习惯将头发微微向后梳,一丝不苟,像个完美的名门绅士,而此时头发却凌乱地散落在英俊的脸庞上,倒是有了几分跟平时不一样的美感。 精壮的臂膀露在外面,那双结实有劲的胳膊,昨晚还将季泽先禁锢在怀里,抱着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恶意地顶弄着,逼迫他发出难耐的呻吟。 那些画面又重新涌入季泽先的脑海里,他摇摇头,想要将其甩出去。屋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床上的人发出的轻浅的呼吸声,季玉廷睡得很熟。 他想起在欢爱中,季玉廷说过的话。 除了他,这世上没人肯无条件地供养他一辈子。如果想要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现在这种养尊处优的生活,他就要当季玉廷的情人,永远被他压在身下。 季泽先的眼中,忽然浮现淡淡的恨意。 他拢好身上的睡袍,遮盖住身上布满的那些青青紫紫,暧昧不明的痕迹。而后,他像是在寻找什么,摸索着房间里的各处,最后拉开了不远处一张简易书桌的抽屉,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锋利的裁纸刀。 季泽先将裁纸刀握在手里,赤脚踩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一步一步靠近床上的季玉廷。 他动了杀心。 被羞辱后的疼痛和被把控的威胁,让季泽先一时之间有些怒气和恨意。 身上传来的阵阵的酸疼和脑子里激烈的画面,似乎也在提醒着季泽先,杀了眼前这个卑鄙的伪君子。 “泽先,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最爱你。” 忽然,他想起在自己昏过去之前,季玉廷贴着他的耳朵,像是情人间最甜蜜的呢喃一般,跟他这样说。 昨夜,他吻着季泽先的嘴唇,像是怎么也说不够一般,一遍又一遍低声地诉说着自己的爱。 动情时,季玉廷的眼眸会深深地望着他,会因为季泽先身体上出现的可爱颤栗反应而轻笑,而后将爱藏在唇间,去吻他。 深吻,浅吻,湿吻,啄吻。 吻他的额头,眉眼,嘴唇,锁骨,乳珠,小腹…… 眼前的这个人,是真的爱他。 只不过,他们不是天底下最普通的一对恋人,是拥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 裁纸刀从季泽先的手中脱落,掉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季泽先感到巨大的惶然,跌跌撞撞地离开了房间。 他做不出选择,这种复杂的情感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没,季泽先再次选择了逃避。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本应安睡的季玉廷,却睁开了眼睛,眸中满是喜悦。 “泽先,你也爱我,是吗?” 得到心爱之人的身躯,能够跟他紧密结合,这让季玉廷的身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不是没有察觉到季泽先的杀意,甚至在他醒来后动了第一下身子时,季玉廷就敏锐地醒了。 但他没有立即醒来,而是在观察眼前之人的反应。 他在看这只骄傲的金丝雀,是否真的能够成为自己的笼中之物。 季玉廷没有错过抽屉被拉开的轻微声响,他记得那里躺着一把他惯用的裁纸刀。 他依然装睡。 他在赌。 赌季泽先心软,也笃定他不会杀了自己。 这种自信来源于经年累月的相处,因为他爱的人,就是这样一个纯然良善的人,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他也在赌季泽先对自己的感情,哪怕是一点点,不同于兄弟之情的感情。 他赌对了。 从今往后,他可以将这样美好的人,永远地留在身边。 想到这儿,季玉廷就兴奋地身子微微颤栗,疯狂的占有欲一点一点地入侵他的每根血脉,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嚷,欢呼。 什么伦理道德,什么手足之情,他通通不在乎。 自己的怀抱里残留的一点余温,让季玉廷不由得蜷缩身子,将季泽先睡过的那一侧被子拥在怀里,汲取着那一点熟悉的气息。 上午八点一刻,季玉廷出现在季家老宅的餐厅里。他从楼梯上下来,整个人神清气爽,俊美的眉眼间带着淡淡的慵懒和餍足。 他心情极好。 毫无意外,餐厅里只有季家老爷子和老夫人,季泽先的身影空空如也。佣人见到他下来,自发地端上温热的早餐,一旁的季家老爷子正在一边看报,老夫人看到季玉廷,招招手让他过来吃饭。 “昨天喝了那么多酒,胃早都空了。玉廷,先喝点粥。” 季玉廷顺从地接过季家老夫人递过来的汤碗,一勺一勺地喝着,不经意间问出了那句话。 “泽先呢?怎么没见他过来吃饭?” “这孩子一大早都不知道跑哪去了,我看见他慌慌张张地往外面走,说是学校那边有事要他回去。”季家老夫人絮絮叨叨地说道,但是言语间却全无责怪之情。 毕竟昨天,季泽先才放下心结,愿意回到他们身边来,这让老太太高兴不已,哪里顾得上季泽先略显怪异的举动。 “嗯。”季玉廷的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不急,给他一点时间想想清楚。 开解 接下来的几天,季泽先将自己关在公寓里,谁也不见,靠着外卖和啤酒罐,在公寓里睡得昏天暗地。还是言骁觉得这家伙不对劲儿,去了公寓,在门外敲了好半天的门,才见到他的人。 季泽先头发凌乱,眼下乌青,身上也传来浓重的酒气,整个人不复往日的风流不羁,那样子活脱脱像是个情场失意的失恋鬼。 当然,这只是言骁的猜测,毕竟他实在是想不出来这家伙到底是因为什么把自己关在家里买醉。 “你怎么来了?”季泽先将人让进屋里,随后又是一个咸鱼躺,把自己埋在沙发上。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他什么邋遢样子言骁没见过,自然不会顾忌自己的形象。 “学校那边过几天要交毕业论文了,你舍友联系不上你,就给我打电话了。”言骁皱眉看向凌乱的屋子和一地的啤酒罐,外卖盒,默默地在手机上点了两个钟点工帮忙打扫,又点了高级私厨的粥和清淡小炒送过来。 “老子不要了!什么毕业证,什么东西我都不要了!”季泽先恨恨地咒骂一声,随后将头一把埋在枕头下,企图将自己整个人蜷缩在沙发深处。 “出什么事了?”言骁一把将人薅起来,却遭到对方的强烈挣扎。 直觉告诉自己,季泽先不对劲,看起来不像是失恋。 言骁还要再问什么,正好这时清洁的钟点工到了,无奈只能任由季泽先先装作鸵鸟样,窝在沙发上。 来的钟点工干活很是麻利,没过多久,就将公寓打扫得干干净净,拎着几袋子垃圾就离开了。空气里不再是沉闷的灰尘味道和腐烂的酒气,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清香。 言骁将客厅的窗帘打开,让阳光照进来,而后把订的私厨小菜放在桌上,自顾自地吃着。 他可不要为了一个醉鬼让自己错过中午的用餐时间。 季泽先这几天都是吃的泡面和速食外卖,这时候浓厚的饭菜香味飘进他鼻子里,勾起他的馋虫,肚子也不合时宜地咕咕叫起来。 于是,沙发上还装木乃伊的这个人,迅速爬起来,脸皮厚地冲他笑笑,坐在言骁面前,拿过筷子就在他面前大快朵颐。 还是朋友最好。 季泽先一边吃,一边暗自腹诽道。 言骁最是知道这个发小的脾性,不与他计较,没一会儿,桌上的饭菜就被一扫而光。 “说吧。”言骁冲季泽先扬扬下巴,一脸审视地看着他。 季泽先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而后破罐子破摔地向后仰倒在椅背上,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 “我跟人睡了。” 言骁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显然这个理由不够充分。 “是跟……一个男人……睡了。” 季泽先不愿将这件事挑明,不是因为他不信任言骁,而是这件事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且难以启齿,他打从心底里,就想将它忘记。 可他试过了各种办法,根本忘不掉,季玉廷的脸和那一夜的事情,即便是在浑浑噩噩的睡梦中,也清晰可见。 他发现自己走入了一条死胡同,除了接受,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方法。 他逃到哪里,按照季玉廷的性子,总有办法把他抓回来。 告诉季家的两位老人,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两个孙子背着自己上床,这样大的丑闻季家从来没有过。 更加悲哀的是,他也终于发现,自己的生活处处都有着季玉廷的影子。就像他说的那样,没了他,自己就是一只失去了老虎的狐狸,过往的仗势也仗的是季家的地位和季玉廷的名声。 “男人?”言骁不由得脱口而出,这家伙从来都是喜欢美女,交往的各个前任也都是女人,纯纯一个直男。 季泽先涨得脸庞通红,不敢看言骁的眼睛。 他知道言骁有多惊讶。 言骁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在嘴边,却还是说不出口。自己从未跟季泽先说过自己是同性恋,对方也没有怀疑过,只是在偶尔的时候打趣他眼光高,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一个从来只喜欢女人的直男,哪里能看出来,自己多年的好兄弟是个同性恋呢? “……什么时候?” “我不想说。”季泽先别过脸,他还没有那个打算,将这件事和盘托出。 两人相对沉默,一个在心里考量着要不要说出自己的秘密,一个却在徘徊伦理和被强迫的记忆中持续逃避。 “泽先,这不是小事。你想想清楚,你……”言骁艰难地开口,还没等他说完,就被对面的季泽先打断。 “不提了,我处理好了,再跟你说。”显然眼前的人不想再过多地提到这件事,这件令人尴尬而又难说出口的事情。 见状,言骁也点点头,不再继续追问。 “你怎么样,这几天在家里,你妈没给你找事吧?” 季泽先将话题轻轻揭过。 “没,就是一些出国的事情。” 两人从初中开始就是一个学校,大学也不例外。于是,就着毕业和出国的相关事情,两个人说了好半天。今天他来,也是因为好几天联系不是季泽先,出于对好兄弟的担心,就过来看看。 现在看来,这人活蹦乱跳,除了情绪低落点,也没什么大问题。 言骁放下心来。 他相信季泽先,这家伙看着没心没肺,整天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实则内心最是敏感和刚强。他不想说就不会说,同样,他说能处理好,便也能过得了这个坎。 临走前,言骁还犹豫着说要不要自己住在这儿陪他几天,却被季泽先一把锤在肩膀上,笑骂他小看自己,这点事情还用得着磨磨唧唧地担心。 “我走了,过几天回学校再见。”言骁挥了挥手。 “言骁……谢了。”季泽先别别扭扭地喊出这一句,嘴硬着,心底里却也的确感谢他。 言骁哭笑不得,比了个ok的手势后就坐电梯下去了。 言骁一走,这空空荡荡的房子里又只剩下季泽先一个人。望着干净整洁的房间,季泽先独自坐在床边盯着窗户外面发呆,而后又慢吞吞地从角落里找出手机,充电。 手机一打开,就是铺天盖地的消息,看得让人心烦。这几天,他故意拿了自己的备用机用来买东西和点外卖,把自己常用的手机丢在一旁,好几天也不管,任由它在角落发霉落灰。 屏幕上显示着许多个未接来电,也有好多短信和微信消息。季泽先先跟季家的老爷子打了个电话,受了一顿不大不小的批评后,就问着什么时候毕业,老两口要过来去学校看着他参加毕业典礼。 季泽先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安抚好两位老人的情绪后,就挂断了电话。 手指在屏幕上划拉着,一个无法忽略的名字一直出现在上面。 季玉廷:“泽先,看到消息后联系我。” 季泽先盯着那个名字,而后将其拉黑,删除。 除夕夜(微h,电话sex) 寒冬凛冽,A市的冬天总是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意,专往人骨子里钻。新年即将到来,各大商场也陆续推出了新年产品,各种各样的红色商品让人眼花缭乱。 言骁被家里安排,忙着准备毕业和出国的事情。当时间被填满时,他总会在空隙间找到片刻的休息,跟晏初絮絮地说话,感情并没有因为相隔千里而减少几分。 但他还没有找到机会,跟晏初说自己要出国,总是话到嘴边,就被自己咽下去,连带着几分心虚。 言骁也在逃避。 很快,除夕夜如期而至。 晏初将门口的灯笼挂上,春联也贴上,院子和二层小楼早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温馨而又充满了年味。小尾巴赖在客厅的地毯不愿意出去,整个猫胖了一大圈,肥嘟嘟的煞是可爱。 “晏初,晚上来我家过年!我爸包了饺子,你得多吃点!” 赵峰一早就来到晏初家里,帮忙打扫,照惯例招呼他去家里过除夕。今年是他和妻子战胜病魔的第一年,一家子下定决心要好好庆祝一番。 “知道了。” 晏初无奈地笑着点点头,赵峰摆摆手离开晏家。 忙活了大半天,终于有时间坐下来休息。小尾巴见晏初坐到沙发上,自发地跳上他的膝盖,任由那只温暖的手抚摸着自己的毛发,尾巴一摇一摆地打着转。 晏初打开手机,习惯性地点开跟言逍的聊天窗口。昨夜他们打了许久的电话,直到听筒里传来对方疲倦的哈欠声,才匆匆结束,挂断电话。 言逍不在时,晏初总觉得家里少了好多东西,连带着心里也空了一块,那里一点一点地被思念填满。 他站起来,抱着猫,对着镜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给言逍拍了一段视频。 “快看你的宝贝闺女,是不是胖了好多?整天吃了睡,睡了吃,比我都悠闲。” 镜头一转,转向不远处的照片墙,那里新增了一张小小的照片,用一个木质的玻璃相框装住。 “我把照片打出来了,挂在我家墙上,你看是不是特别配?你这样子,一看就是我们家的人!” 镜头忽而转向自己,忽而转向客厅,甚至沿着客厅,上楼进了卧室。 晏初将人整个埋在松软的床铺里,汲取着枕头上的气息,喃喃地说道。 “言逍,家里已经快没有你的味道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 一双眼睛带着几分笑意和情意,露出半张脸,对着镜头轻声喊道。 “我想你了。” 像一只等待主人回家的大狗。 A市。 除夕夜的家宴是言家的大日子,言煦和言枫都要回来,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面和心不和,像是装在精致套盒里的家庭玩偶。 餐桌上,几人坐在一起,言父时不时地会问一些公司方面的事情,言煦都回答得有条不紊。而赵美霖则是跟时薇聊上几句,无外乎是一些家长里短的话,维持一下表面上的和谐罢了。 “小薇啊,多吃点。上次来,见你瘦了不少。”赵美霖夹起一块炖的软烂的排骨往时薇碗里送,时薇刚要说什么,就看到身旁的言煦不动声色地把她的碗微微一推,静声回答道。 “薇薇怀孕了,闻见肉腥味容易吐。” 此话一出,赵美霖悬在空中的手一顿,而后尴尬地将排骨放在一旁的餐碟上,面上不得不挤出一个惊喜的笑容。 “什么时候的事啊,多久了?小煦怎么没跟家里说?” 一旁的言父也是又惊又喜,也连忙询问了几句。 时薇忙不迭地回答道,说着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商量着今天除夕夜把这个消息告诉家里人。一时间餐桌上充满了欢声笑语,言父笑着说这是言家的大喜事,一旁的言枫也是连连祝贺大哥和嫂子。 言骁望着一脸幸福笑容的时薇,还有旁边握着她手的言煦,夫妻俩已经显出初为父母的欢欣,一向稳重淡泊的言煦,在望向妻子时,唇角也会勾起笑容。 他低头扒了一口饭,眼角的余光却偷偷地瞟了一眼时薇还未曾显怀的腹部。那里已经有了一个幼小的新生命,一出生就饱含了父母的爱。 言骁有些羡慕。 他对时薇的印象不错,这个优雅而又温柔的女人,跟言煦结婚后,从未在他面前显露出一丝一毫对自己的厌恶。 要知道,言骁在小时候进入言家的时候,言煦和言枫就毫不掩饰他们对自己的讥讽和讨厌,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两兄弟在心底里,或许也压根没把他当作弟弟来看。 家宴结束,佣人们将言煦和言枫的房间收拾好,几人在客厅里又说了许久后,就各自回屋休息了。 依照言家往年的惯例,言煦和言枫要在家里住到大年初五才会离开。 言骁回到自己的屋里,只觉得发闷的胸腔终于迎来了休息的时候,整个人放松下来。 不知道此刻,晏初是不是在跟赵峰一家人吃团圆饭。 他这样想着,又打开了白天收到的视频,一遍一遍地看着,不舍得错过任何一秒。 正巧这时,晏初发来了一连串的消息。 有照片,是一桌子温馨的家常菜和合照。 也有语音,他在那边问言逍等会儿有没有空,等会儿回家后,就在床上抱着小尾巴,一家三口短暂地在电话屏幕里过第一个除夕。 言骁哪里肯拒绝,此时的思念像是洪流一样,恨不得马上回去跟他见面。 时针指向11,屏幕准时亮起。 电话那头,晏初穿着长袖的米色家居服,抱着小尾巴,拿起它的小爪子向镜头挥手。言骁却将视线集中在晏初的脸庞,贪恋地看着自己的爱人。 分别已久,即便是每天都有讯息和电话,但终究是触碰不到真实的体温和拥抱,这让言骁有些渴望。 毕竟,当某种欲望来临的时候,身体就会记忆起以往熟悉的那些体验和感受。 “想来一场phone sex吗?” 言骁贴近听筒,哑着嗓子,低声诱惑道。 电话那旁,晏初一个有正常生理需求的青年,听到这样低喘的声音,当机立断便把小尾巴抱出房间。 灯被关掉,门被反锁,房间漆黑一片,只有床头的一盏幽黄色的夜灯静静地开着。言骁把手机放在一旁,灯光显出他漂亮的脸庞。 言骁的手指逐渐向下,裤子早已被扔到一边,修长光洁的长腿在床单上磨蹭着。他轻轻抚摸着胯下的阴茎,发出难耐的声音。 “我也好想你。” 鼻音厚重,像是哼哼唧唧的小奶猫。 “捏捏乳头,宝贝。”晏初低沉的声音像是最好的春药,言骁顺从地将衣服的扣子解开,镜头微微向下,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他的两根手指抚上一边发硬的粉红乳头,揉捏着。 这一画面大大刺激了晏初,肉茎迅速勃起,涨得发硬,撑起一片帐篷。他不由得握住精神勃勃的性器,一边撸动,一边看着屏幕。 熟悉的情欲泛滥至整个身体,言骁的后穴隐隐有清液分泌,饥渴地翕动着,想要粗硬的肉棒狠狠地操进来,填满整个穴口。 他将手指移到后穴,一点点摸索,但始终摸不到那一处,指尖全是粘糊的清液。言骁凑近屏幕,低声说道。 “湿了……嗯……想操吗?” “宝贝,把跳蛋塞进去,先让它替老公好好操操你的小穴。” 粗俗不堪的话语此时却像是催情剂,言骁红着脸嘴硬回答道。 “我哪有这种东西。” 对方一声轻笑,声音像大提琴那样悦耳动听。 “是谁在我们第一次上床的时候,自己塞了个跳蛋扩张的?” 言骁撇过脸,不看他,但却附身,从床头的暗格里拿出小玩具。 “嗯,塞进去,调到最大。” 言骁慢吞吞地张开双腿,手机对着艳红的穴口。灯光在后面,照得并不真切,却带着难以言表的色情美感。 晏初盯着那里,灼热的视线似乎要把屏幕盯穿。言骁被那目光看得有些羞涩,浑身泛起淡淡的粉色,手指却拿起跳蛋,一点一点地将小东西塞进穴口,吞下去。 “嗯……呃” 两道粗喘的呼吸声交织在昏暗的房里里。 “不够深,再深一点,摸到你的敏感点了吗?” 手指往穴口深入,将跳蛋推进那里,抵住那一处。 遥控器被言骁拿在手里,仅仅只是调到了第三档,就激得他浑身颤抖。 晏初咬咬牙,肉茎更加胀痛,他加快了撸动的速度,低声又说道。 “调到最大,腿再张开点,宝贝。” 言骁鬼使神差般就这样照做,内心里也在渴望着更加刺激的体验。他定了定心神,将震动的力度调到了最大。 “嗯……不行。” 跳蛋的震动力度更加蛮横,高频率的振动疯狂地顶着那一点,言骁的脑子像是炸开了花一般,空白一片,腰腹拱起,细白的身子在床单上磨蹭。穴口处分泌的清液,沾湿了床单。 “晏初……” 言骁的声音略带些哭腔,低低地喘息着,喊他的名字。 “摸摸前面,揉一揉。” 晏初的声音完全哑掉,脑海里翻腾的全是以往言逍在床上的勾人模样。 沉浸在持续愉悦的快感里,言骁不自觉地撸动前面已经硬痛的阴茎,一只手还抚摸着乳头。忽然,窗外传来烟花绽放的声音,言骁一惊,双倍的敏感和意外的声响让他再也按捺不住,呻吟着,一股白浊的液体喷出,星星点点喷在了镜头面前。 屏幕的那边,晏初将肉茎包裹在言逍留在衣柜里的一条内裤,手掌握住,眼神盯着他高潮的样子和湿润的穴口,低吼着将精液射在了布料上。 房间里弥漫着腥臊的精液味道。 “晏初,新年快乐,我爱你。” 言骁的眼角发红,眼眸中有一层水光,勾得人心神荡漾。 “新年快乐,我也爱你。”晏初躺倒在床上,轻声回应道。 这是他们度过的第一个除夕。 迎春花 度过除夕,新的一年在鞭炮声中迎来。言家的别墅里出现了许多人,来来往往,宴会也变得络绎不绝,让人感到心烦。香槟,音乐,觥筹交错间,言骁总会站在阳台上,发着呆想念青山镇的宁静与美好。 远在千里之外的青山镇,新年的第一天,晏初懒懒地起床,打着哈欠先给猫做饭。他把小尾巴爱吃的罐头和零食拌在猫粮里,又丢了几条小鱼干,给它做了一顿丰富的猫饭。小尾巴吃得喵喵叫,吃完就跳到晏初怀里撒娇。一人一猫就窝在温暖的小房子里,等待着另一个人的归来。 冬去春来,寒冷的气温逐渐褪去,冰雪消融,时间逐渐来到了三月。晏初接到了之前工作过的公司的电话,那位颇为赏识他能力的上司,向晏初抛出了橄榄枝,希望他能够来到新公司为其效力。 新公司是这位上司跟几个行业内的大佬共同创办的,短短一年,就已经发展壮大。商业版图的不断扩张,需要更多人才,自然而然,这位老板就想到了离职的晏初。当初晏初辞职时,他曾极力挽留,开出更高的工资和待遇,可惜被拒绝了。 如今,新公司即将迎来更加激烈竞争的一年,此时正是用人之际,是时候让这位曾经的悍将重回身边了。 于是,他开出更加具有诱惑力的职位和待遇。 晏初眉心一动,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言逍的脸庞。 他还没问过,言逍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在内心里,他还是期盼着能跟言逍住在一起,等他毕业后就一起前往同一个城市打拼。 电话的那边,这位老板还在极力劝说,并说公司过几个月会重新建立一个部门,只要晏初想来,管理的位置非他莫属。 晏初思考了几秒后,便说自己会认真考虑考虑。电话那头的老板见他没有过多的抗拒,心中一喜,连连答应。 电话挂断,晏初不经意间在墙角的缝隙中发现了一丛野生的迎春花,顶着一朵朵的小黄脑袋,在枝条中开得烂漫,煞是娇俏。 他怔怔地看着花,忽然想起自己在去年七八月的时候,从公司离职,回到了家乡。 那些忙碌且枯燥的生活,似乎被青山镇的安宁和美好冲淡了,他在这里重新找到了生活的快乐,遇到了言逍。 是的,遇到了言逍。 一想到恋人,晏初就不由得整颗心都颤动起来,欢欣雀跃。 晏初蹲下身,将一簇开得茂盛的迎春花拍给言逍看。他想,七月份就是言逍的生日,也是他已经毕业的日子。 到那时候,他们在一起也接近一年了,他想正式地询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去陌生的城市,一起生活。 言骁收到消息的时候,他正在家里整理申请大学的资料。 看到淡黄色的迎春花,言骁不禁勾唇轻笑,手指动了几下,刚打下几个字,就听不到不远处赵美霖在喊他。他不慌不忙地将手机摁灭,放进外套里,而后应了几声就走过去。 “骁儿,刚刚你爸跟我说,今年英国那边的海外市场拓展得不错,想让你先去那边熟悉一下公司。”赵美霖的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在她看来,这无疑是一个好兆头。 言骁脸色微变,却强行镇定下来,装作无意般地问道:“妈,学校那边还没毕业,现在去,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经过大半年的努力,言骁收到了许多所英国名校的offer。出于他优秀的能力和英语成绩,以及出色的成绩单,一些学校甚至愿意提供全额奖学金。 只是,言骁此时却有些心乱如麻。 他仍然没有把即将到来的分别告诉晏初,连带着这个被隐藏的身份。他的心里只是一直在逃避着,下意识地不去面对这个问题,只想享受当下。 总觉得,晚一点,再晚一点。 等感情再深一点,或许到那时候就能开口。 “你下个月学校的答辩结束,就能去英国了。毕业证书什么的,妈到时候给你寄过去。你先去公司那边学习学习,也提早适应一下英国的生活。” 赵美霖倒是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言骁的申请是她全程跟着的,自然清楚国外的开学时间距离现在还有接近半年的日子,于是便迫不及待地想让言骁赶紧出国,好熟悉一下言家在海外的公司。 毕竟言煦,当时也是从国外学校毕业,在海外的公司里历练了几年,才回国掌管家族企业的。这是不是就代表,将来言父也要培养言骁走这条路? 一想到这儿,赵美霖就喜不自胜,催促着儿子抓住眼前的机会。 言骁下意识地偏过头,声音中透露出一抹抗拒。 “妈,我不想这么早就出国。” 赵美霖刚要脾气发作,就看到眼前的言骁露出一抹微笑,连带着声音都软了几分。 “出国要好几年,我不想这么早就离开你。” 言骁甚少对赵美霖做出这样撒娇的姿态,一时也让她有些拿捏不住。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也不禁让人不忍心再硬着心肠。 “骁儿,妈妈也舍不得你。但是,这是你爸好不容易给过来的机会,咱们母子俩一定要抓住啊。” 看来,提早出国的事情是板上钉钉了。 言骁还要再说什么,就见赵美霖挥了挥手,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对他说道:“就这样定了,你学校那边答辩结束,就去英国吧。” 说完,就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言骁心中大乱,胸口处再次出现压抑不住的焦躁和不安,笼罩在整个人身上。 他该怎么说?又该怎么做? 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此时又震动起来,那个熟悉且让人依恋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 言骁看着对话框里那句没打完的话,而后光标移动,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 终究是没有回应那一丛烂漫的春意和爱意。 扯谎 接下来的几天,言骁照常跟晏初打电话,聊天。只是每当想在电话的这端开口说一些时,那些积攒起来的勇气,总是在关键时刻跑得无影无踪。 晏初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还是像以往一样跟他分享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偶尔会询问他什么时候毕业,以及什么时候可以回一趟青山镇。 言骁心里也归心似箭,恨不得现在就长出翅膀飞回青山镇见他。但是眼下他还没处理好学校的事情,也没想好该怎么跟他讲。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来到了五月。 他们分开,已经有接近四个月的时间了。 这天,赵美霖忽然敲开言骁的房门,说要带他去见见人。言骁找借口拒绝,却被母亲一把拉住,厉声喝道,不许他回绝邀请。 言骁心中无奈,却也不得不被赵美霖塞进车里,前往一家高级餐厅。 餐厅装潢精美,氛围雅致。赵美霖带着言骁上了二楼的一间私密包厢,推开门,就看到一位中年妇人和一个年轻的女孩坐在那里。 一见到他们来,那妇人连忙站起身来跟赵美霖打招呼,身旁的女孩也站起身来,微笑着看向他们,神情有些羞涩。 言骁顿时明白了,这是一场相亲宴。 他脸色难看,却不得不强撑着打起精神,落座在一旁。 “骁儿,这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林家姑娘,你还记得吗?”赵美霖看向言骁,示意他与眼前的女孩聊聊天,企图打开两人的话匣子。 “你好。”言骁微微点头,而后便不再说话,神情冷淡。 倒是对面的女孩显得更为主动,她瞧着眼前俊美的青年,面上落落大方地跟他打招呼,心底里却是激动和羞涩交织在一起。 赵美霖心下气恼言骁的冷淡,却也面上不露,只是不住地说道。 “锦心目前在法国读书吧,听你妈妈说,明年想申请去英国读书?” 林锦心点点头,轻声回答道:“是,我挺喜欢英国的,毕业后想去英国读研。” “哎呀,这可太巧了!我家言骁今年刚申请到英国的学校,到时候明年你去了,让他带着你多逛逛,也多个熟悉的人,一起照顾着。” 对面林家太太也附和着赵美霖,眼神滴溜溜地转,不住地打量着言骁,那神情显然是对言骁颇为满意。 言家跟林家是实力旗鼓相当的门第,她事前也拿到过这位言家小公子的资料。 模样,实力,性格都是一等一的出挑,尤其是私生活干净,没什么花边新闻,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这样的男人配她的宝贝女儿,是再合适不过了。 而对面的赵美霖也是越看越顺眼,面前的林锦心性格温婉,脸庞秀美,也跟自家儿子年龄相仿,是个不错的儿媳人选。 只可惜,两家夫人满意,言骁心里却是一百个不耐烦和厌恶。 被迫的相亲宴让他如坐针毡,从始至终都是淡淡的。 用餐到一半,一直都是两个豪门妇人在聊天。席间林锦心主动跟言骁搭话,言骁虽然心下不耐,但还是照顾到了女孩子的情绪,礼貌地回应她。 只是言骁的态度有些疏离客气,让林锦心也明白了几分,有些失望。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几下,言骁不动声色地划开屏幕,只见晏初发来一张A大门口的照片。 “今日份小惊喜,猜猜是谁今天答辩后有花收?” 言骁瞳孔微缩,脸色微变,手指攥紧了手机,倏而站起身来,对着面前聊天的几位说道。 “抱歉,我有事先失陪了。” 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言骁就离开了包厢。 这已经是有些失礼的行为了,俨然是对眼前的这场相亲宴造成了不小的恶劣影响。 “骁儿!” 赵美霖此时脸色铁青,恨不得冲上去拉住言骁狠狠地扇一耳光。 还是林家夫人出来打了个圆场,笑着说言骁事业心重,这样的男人上进心和责任心都不会差,夸赵美霖培养出这么好的孩子。 赵美霖挤出一丝微笑附和着,借口自己要去洗手间,拿着手机暂时离开了包厢。 她想着言骁刚刚离开的匆忙神情,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言骁有些不对劲。于是她翻着手机里的号码,而后拨打了一个只有数字没有备注的电话,低声叮嘱了几句后,就挂断了。 相亲的主角已经缺了一方,再怎么聊还是显得有些尴尬。赵美霖也觉得面上挂不住,几人坐着又说了十几分钟,而后就离开了餐厅。 且看言骁这边,他一出门就迅速打了个车,让司机开往A大。心里的焦躁和惊慌让他无暇顾及周边环境,大脑高速运转,等会儿见到晏初后,该说什么圆过去。 他不是A大的学生,自然不是今天答辩。 当初在青山镇做义工时随口说出的一个谎,此时却让他心乱如麻。 车开得很快,言骁让出租车司机停在A大校门不远处的路口,下车后,连忙跑向校门。 惊喜,不安,慌乱,思念,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他一眼就看到了在门口抱着花的晏初。他穿着一件黑色长款大衣,高大的身材在地上形成一道修长身影,俊美的脸庞在阳光的沐浴下显得有些不真实。 他时不时低头盯着手机屏幕,怀中还抱着一大束娇艳的鲜花,像是在等人。 即使是站在角落,他也好似在发光,英俊的脸庞和不俗的衣品引得门口不少人频频回头。 有大胆的女孩子此时已经主动出击,想要上前要他的联系方式,都被晏初微笑着摆摆手拒绝了。 言骁略微整理了一下小跑过来的凌乱发丝,笑着朝晏初摆摆手,一脸惊喜。 晏初也是十分高兴,他将花递给言逍,察觉到他额上微微的汗珠,一边打趣,一边掏出纸巾递给他。 “怎么这么着急?我多等一会儿也行。” 言逍抱着花,不好意思地笑笑。 “看到你的消息,就想赶快见到你。”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让人心头一暖。晏初很想紧紧地拥抱他,但因为在校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有点多,他还是抑制住了躁动的心。 只是视线贪婪地在言逍的脸庞上逡巡,描摹他的眉眼。 “走吧,让我看看你的学校。”晏初开口说道,他很想看看言逍读书生活过的地方,参与爱人的生活轨迹。 “晏初……还是……还是先吃饭吧。我有点饿了。” 言逍抱着花的手掌倏地抓紧了花束,说完就要拉着他离开。 “那把花放到宿舍,这么大一捧,多不方便。”晏初指了指他怀中的一大捧鲜花,因着言逍的缘故,许多人频频看向这个抱着花的俊俏青年。 “我……我最近回家住了……宿舍钥匙给舍友他们了。” 言逍不自在地撒着谎,强行把心虚的神情压下去。 见晏初还要再说什么,言逍连忙扯着他的手臂,两人一同离开了A大校门。 晏初不疑有他,此时他只想跟言逍待在一起,静静地享受一会儿二人世界。 跟踪 分隔四个月的情侣,一见面,便是止不住的欢欣蔓延。言逍抱着花,微微偏过头去看晏初,眼神柔软。 不同于隔着手机屏幕打视频的那样,此时此刻恋人正活生生地站在自己身边。与他并肩走在一起,言逍嗅到了他身上传来的熟悉味道,只觉得此刻又安心又放松。 “吃什么,我请客!” 言逍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望向他的眼眸,此时笑意在唇角绽放。 晏初被他的样子感染,习惯性地想去摸他柔软的头发,却察觉到周围有不少人在这里,刚伸出的手顿在空中,随后揽住他的肩膀。 “行啊,请我吃大餐!今天我可是客人。” 沉浸在重逢喜悦里的两人,此时正说说笑笑着走向一家餐厅,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一双眼睛正在观察着他们。 “这也没什么不对劲儿啊。”汪术猛吸了一口烟,将烟头随意扔在地上。随后拿起手中的相机,喃喃地自语了几句,手上的活却没停,对准言骁和晏初咔咔拍了几张。 汪术,外号“灰老鼠”,是一家私人侦探事务所的优秀员工。长期以来,他接待的都是富贵人家的太太或者小姐,大多都是因为婚姻或者感情的事情。 他擅长隐藏,口风又紧,效率又是事务所里数一数二的优秀,所以他的生意一直不错。 他是几年前认识了言家的这位贵太太,自此以后,就保持了长期的雇佣关系。 眼见着两人进了餐厅,汪术在外面假装路人闲逛了几步,随后慢悠悠地走进餐厅,坐在离两人不远的角落处。 不料言骁和晏初脚步一转,上了二楼的包厢,将门关得紧紧的。 汪术想要跟上去,脚步刚踏上楼梯,又犹豫着坐回了原位。 他接到的任务是盯着言骁跟哪个女人见面。目前来看,这位言家的小公子还没有发展出什么红粉知己。 他继续坐在位置上等着。相机屏幕里出现言骁和晏初的身影,汪术切换着照片,突然一个大胆而又不可思议的想法浮现在他的心头。 包厢里,服务员将菜上齐,随后关上了包厢门,只留下安静的空间给两人独处。 言逍见没人,他凑上去靠近晏初,扳住他的肩膀,在他的唇瓣上重重亲吻了一下,随后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问他想不想自己。 晏初还从未在外面跟恋人这样亲密过,一时间被他的吻弄得耳根微红,刚要说在外面注意点影响。 但看着言逍的眼睛,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只觉得一整颗心都扑在了这个人身上,只是一点点小接触,就让他的身体不自觉地想要靠近言逍。 他坐直了身子,镇定自若地点点头,而后熟练地端起碗给言逍夹菜。 言逍惯爱逗他,看他无奈却又纵容自己作怪的样子,心里那点因为被迫相亲的烦躁情绪减少了许多。 两人边吃边聊,没一会儿就聊到了学校的话题。 “今天答辩,老师们有没有为难你?” 晏初给言逍盛了一碗糖水,递给他,随意问道。 “还可以,没多大问题。”言逍点点头,含糊着回答道,而后又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答辩?” “我之前工作时,有A大的学生过来实习,就加了联系方式。她正好也是你们专业的,算一算,你们应该是一届的。” 晏初翻出手机,递给言逍看。这个女生一周前发了朋友圈,上面写着“下周二要答辩,论文还没改怎么办啊啊啊!” “噢,不太认识,应该是其他班的。”言逍低下头,咬着勺子吞下一口糖水,声音却不自觉地带了几分慌乱。 “A大的金融专业是王牌,每年招生这么多,不认识也很正常。”晏初也没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笑着说道。 言逍看着面前的晏初,心下复杂,甜蜜清爽的糖水此时也失去了滋味。 他从未怀疑过自己,总是相信自己说的每一句话。 愈发浓烈的愧疚感和逃避心理让言逍感到无所适从,他攥紧了手里的勺子,不发一言。 晏初不知道他心里激烈的斗争,眸光一转,他伸手悄悄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心里想的却是,怎么开口询问言逍毕业后的打算。 他本打算在言逍生日时,询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住在一起。但分隔了四个月时积攒的思念,那些临近见面时就忍不住欣喜的日子,在坐上飞机来到A大门口看到他小跑过来时,晏初就禁不住想要得到他的回答。 两人各怀心思,吃完饭后便走出了餐厅。 汪术在底下等了许久,终于看到两人肩并肩走出了餐厅,精神一振,而后又隐秘地跟了上去。 没什么特别的,却又处处体现出几分不寻常的味道。 汪术跟着他们来到了电玩城,看着两人在里面玩了许久的游戏,甚至镜头里全是言骁的笑容。而后两人又去了电影院,买了两张当下最火的电影,抱着桶爆米花就进了影厅。 汪术心头的疑团愈发复杂起来,心思也不在电影上,盯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直至他看到言骁凑在晏初的耳边轻声说了什么,而后用小拇指轻轻地勾住旁边晏初抱着爆米花桶的手指,来回摇晃了几下时,他才真正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应该是对的。 明明灭灭的光线下,那段不为人知的禁忌关系,在此刻被人撕开了一个口子。 汪术定了定心神,将视线转向前排两人身上,心思思索着应该怎么跟这位言家太太交代。 仅仅只是几张吃饭的照片,不足以成为明显的证据,他需要更多。 电影散场,黑夜悄然来临。 “言骁,今天的事你必须跟我好好解释解释!” 电话里,母亲尖锐的声音几乎要将言骁的耳膜戳破。言骁下意识地将手机捂住,偏头去看不远处的晏初。 他在街道旁伫立,手里还捧着白天定的一大束花,看到言逍的眼神后,微笑了一下。 言骁深知今天的举动一定会惹得赵美霖大发雷霆,但他顾不得许多。 “妈,我今晚不回去了,跟泽先在一起。这两天我就先回学校了。” 言骁不愿多说,习惯性地拿季泽先做挡箭牌后,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走吧。”言逍将手机放回外套里,两人并肩走着,回到了晏初住的酒店。 身后,汪术跟着两人进酒店,随后也装作这家客人一样,面不改色地进了同一班电梯。 看到晏初按亮了12楼,汪术淡定地按下了10楼。随后通过楼梯跑到12楼,在两人一起进入房间时,匆匆拍下了几张照片。 被迫操射(高H) 房间的门一关,玄关处淡黄色的灯亮起,在目光对视的那一刻,两人都在彼此的眼眸中看到了灼烧的欲望。 晏初一手搂住言逍的腰,手指剥开里面的卫衣去摩挲微凉的皮肤和腰肢,另一只手垫在言逍的后脑勺,将他抵在墙上,深吻柔软的唇瓣。 唇齿交缠,暧昧的银丝在两人之间拉扯。他们分开得太久,但身体却牢牢记住了这极致的快乐,不自觉地迎合着对方的动作。 天雷勾地火,只是在亲吻的顷刻间,衣物便散乱一地。言逍被他吻得有些发懵,整个人被牢牢地锁在怀里,只能任由晏初挑逗,四处点火。 淡色的乳头被手指爱抚,言逍难耐地吐出一声低低的呻吟,将头靠在他的颈窝里,大口地喘着气。 晏初也不好受,粗壮的肉茎被衣服束缚得难受。他抓过言逍的手,哑声说道。 “帮我解开,宝贝。” 言逍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眼尾微微发红。他听话地靠在晏初怀里,手掌抚上那鼓鼓囊囊的一大团,揉弄了几下后,便拉开拉链,将肉茎从柔软的布料中解放出来,套弄着。 晏初继续吻着他,扯着言逍身上的衣服,像是一层又一层剥开礼物的缎带一样,没过多久,言逍就被剥得浑身上下只剩一件卫衣。 衣服的长度堪堪遮住挺翘的屁股,晏初看着眼热,大掌狠狠抓揉了几把,将那浑圆柔软的臀瓣捏得发红。 他抓住言逍正在套弄肉棒的手,将他的肉茎一起攥住。两根肉茎在一起上下摩擦,力度让两人都发出了舒服的喟叹,随后又是一记亲吻。 “乖,先去洗澡。” 晏初吻了吻言逍的眼睛,柔声说道。他捞起地上的外套,从内侧口袋里拿出几个套子,然后抓着人就进了淋浴室。 水雾在浴室里升腾而起,逐渐升高的温度让言逍白皙的身体浮现一层淡淡的粉。激烈的前戏已经让他的欲望完全躁动起来。他看到晏初随手将套子放在墙上的洗漱架上,不禁低低地笑了几声,凑近去吻他的喉结。 “面上看着是个正经人,谁知道还随身带着这个?” “正经人”晏初此时正将湿发完全弄至脑后,露出俊美温柔的脸庞。听到爱人的调侃,他微微挑眉,随后将人一把扣在怀里。 “见你的第一眼,就想狠狠地操你了。” 晏初甚少在床上说这样直白下流的混话,言逍的心迅速狂跳起来,他抬眼望去,只看到一团浓重的情意和欲望。 晏初最喜他的一双眼睛,圆中带媚,看向你的时候仿佛带有无尽的风情。他眸光一暗,手指抚上言逍的唇瓣,不住地摩挲,暗示意图明显。 言逍伸出一点舌尖,含住他的手指,随后吐出,缓缓蹲下身子。 脸庞凑近那一处,爱人独特的荷尔蒙气息让言逍有些沉迷。他凑近,伸出粉红色的舌尖舔弄前面的马眼。肉茎更加兴奋地弹动了几下,随后被言骁含住肉头,舌头灵活地挑逗着每一根筋络。 晏初觉得自己的肉棒像是被一块温热湿润的绸缎包裹,尤其是爱人的舌头一点一点亲吻过每一寸地方,带来难以言喻的舒爽。 他不禁将手插入言逍柔软湿润的发间,微微挺动腰胯,将肉茎送得更深一点,却又舍不得他含得太深而难受。 言逍一边吮吸着肉茎,一只手还不忘照顾囊袋。但晏初那根坏东西实在太粗太长,他含了一会儿便觉得脸颊酸痛,抬眼瞪他,随后重重地一吸。 晏初被他的动作搞得猝不及防,差点射在他的嘴里。他将人一把捞起来,按在墙上,对着屁股啪啪就是几下,看那臀瓣晃了几下,实在是淫荡又可爱。 言逍丝毫不在意,笑模笑样地吐吐舌头做个鬼脸,两人又缠吻起来。 晏初又好气又好笑,拿这妖精没法,只能抵在墙上,手指重重地碾过乳头,将那乳珠揉捏得发红,引得言逍低喘。 他捞起言逍的一条腿挂在小臂上,另一只手则毫不客气地伸出两根手指,刺入那泛红紧致的穴口,为他扩张。 言逍站立不稳,另一条腿绷紧堪堪支撑住身体,整个人只能挂在晏初精壮的身躯上。穴口紧咬着晏初的手指不放,逐渐吐出清液来。 晏初坏心眼地非要报复他刚刚的举动,手指不住地抵在那一块敏感的区域按压,引得言逍摇晃着腰肢,想要摆脱他的手指。 “唔,进来,插进来。” 言逍只觉得那处又痒又爽,不禁开口低低地呻吟出声。 “要什么插进来?” “肉棒,想吃老公的肉棒。”言逍脸红地看着他,唇瓣开开合合,吐出几个令人疯狂的字眼。 晏初再不忍耐,肉茎抵住柔软的穴口,攥住他的腰,强势地一寸一寸插进去。 言逍一边放松着穴口,努力适应着粗壮的肉茎插进来的异物感,一边又禁不住地亲吻晏初,发出几声哭腔。 “不行了,唔,晏初,太深了。” 肉茎还在深入,他甚至感觉到了那根火热的东西是如何将他钉死在墙上,令他无法逃脱。直至看他完全适应后,晏初便大开大合地动作,用力捣干。 言逍舒爽地眼角都沁出泪来,嘴唇微张,溢出淫靡的呻吟。 晏初觉得肉棒被几十张小嘴紧咬着不放,紧致高热的甬道让他失控一般地次次没根深入,穴口交接处捣出的液体打湿了毛发。 四个多月没做,身体的感受愈加明显。言骁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一阵又一阵的快感席卷了他的大脑。 绷紧的那条腿控制不住地酥软,他支撑不住,整个人往下坠,却被晏初紧紧握住腰,往那肉棒上撞。 “晏初……唔,老公,哥哥,轻一点。”什么称呼他都不管不顾地往外喊,神志不清,只低低地哭喊着让他轻一点。 男人一下又一下地重重抽插,浴室里是令人脸红心跳的肉体碰撞声音。晏初的肉茎填满了整个身体,次次撞在言逍敏感区域。 言逍控制不住地攥住晏初的肩膀,忽然眼前一阵发黑,整个人像是被一道强力的电流打过,高潮嗡得一下子冲向大脑。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时,他便觉得浑身发麻,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软在晏初的怀里。 晏初觉得腰腹一阵湿热,低头一瞧,便看到言逍的肉茎不住地颤动着,浓稠的精液射在晏初线条分明的人鱼线上,滴落在毛发上。 “被操射了?嗯?这么乖。” 晏初喜欢得不得了,他吻向青年湿润的眼睛,吮去他的眼泪,将人拥在怀里。 “你……你滚开。” 言逍觉得有点丢人。他甚少被晏初操射,光用后穴就能高潮,想想便觉得淫荡得不像话。他想推开晏初,却没力气,反被人抓住手指,被迫抬头承受着亲吻。 此时他还没有从那阵强烈的快感中脱身出来,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有些无措。 “这是好事,证明我们做爱很合拍。乖,放松一点。” 晏初安抚似的吻了吻他的额头,刚刚的高潮让他的穴口骤然收缩,他也差点被他夹得射出来。他抽出肉棒,看着保险套上的液体,心头的火又一次燥热起来。 他亲吻着言逍,将人半搂半抱地带到了洗漱台前,然后将人抱在台面上。言逍的两条腿缠在晏初的腰腹上,他张开腿,垂眸看着那根让人又爱又恨的肉棒,一点一点地再次进入自己的身体,直至将人撑满。 我爱你(高H) 浴室的门掩住了一室的春色,水雾蒸腾,时不时能从缝隙中窥探到两具纠缠在一起的身体。一具身量修长,浑身透露出发粉的欲色,四肢绵软地靠在另一个人身上,手紧紧地抓住那人宽厚的肩膀。 若从后面看,便只能看到一双细白的长腿缠住那人的腰腹,圆润的脚趾时因快感而蜷缩,时而又因姿势一抖一抖的,煞是撩人。 而另一人则结实许多,身量也比另一人要高,肤色微深。随着大开大合的操弄,他背部的肌肉线条更加明显,而宽肩窄腰的完美身材将他怀里的那人完全挡住,不让人窥见爱人一丝一毫的媚态。 言逍只觉得后穴里那根肉茎更加火热粗壮,但台面与肌肤相触的地方却有些冰冷,不由得让人有些瑟缩,只能更加害羞地分开双腿,挂在晏初的身上。 晏初敏锐地觉察到这一细微的变化,扯下一旁的浴巾将人一整个包裹住,随后托着那手感极佳的屁股便往床上走。 短短几步路,言逍只觉得那东西随着步伐入得更深,次次都顶在酸麻的敏感区,顶得他眼前发黑,快感如潮水般涌来。 刚刚在浴室里,晏初已经射过一次。因而,第二次的做爱显得时间格外漫长和磨人。不得不说,晏初是个完美的伴侣,在床上虽然有些难以控制的粗暴,但却在细节处十分温柔,格外照顾恋人的感受。 言逍爱极了他的这种极致反差感,生活中温和有礼的英俊青年,只有在面对他时,才隐隐显露出野兽的内里。 做的时候,晏初偏爱用手掌紧紧箍住他的腰肢,用力捣干,力度有些微痛。若是后入的姿势,便喜欢一只手抵在他的后颈,一只手掐住他的腰,迫使他不得不高高翘起臀瓣,接受他的鞭挞。 但晏初又极爱亲吻,仿佛永远亲不够似的,吻他的眉眼和嘴唇,在他身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吻痕。温柔的亲吻与粗暴的操干,成为了每一场性爱中,言逍高潮的来源。 言逍沉溺在这场久别重逢的亲热中。 晏初将人放在柔软的床铺中,分开他的双腿抗在肩上,随即又用力插入,腰腹的肌肉随着动作而鲜明起来。 “呜,不行了,你快射。” 言逍被这深入的动作操干得更加可怜,他眼眸含水,巴巴地看着他,手指不自觉地紧紧揪住床单,留下几条明显的褶皱。 晏初见他求饶,心里已软得一塌糊涂,爱怜和欢喜交织在一起,恨不得将攒钱的人揉进骨血里。他将言逍的腿放下,弯折至胸口,露出那朵被蹂躏得不像话的小花。 交接处淫靡得要命,清液和润滑剂捣成白沫,打湿了毛发,黏成一绺一绺的。他们最亲密的器官此时正以一种最羞耻的方式结合在一起,彰显着爱与欲。 他低头去含他的乳头,淡色的乳头此时已经被揉捏得肿大了一圈,被唾液舔过后,又显现出淋漓的水光,很是性感。 言逍按捺不住地伸手去抚慰自己的性器,却又哭唧唧地求他用力一点,快射出来,娇气地不像话。 “喊我的名字,说你爱我,说了我就给你。” 晏初将人整个拢在怀里,那吻从乳头向上划至锁骨,又来到敏感的耳垂,最后轻声说道。 “晏初,呜,我爱你。唔……” 名字被言逍低低地喊出来,加上那三个字的威力,晏初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心脏涌出,流到四肢百骸。 心脏那处因这句爱慕的话,加速跳动,那种初见时酸酸涩涩的情感再次填满了心房。 这大抵是世上最动听的告白了。 晏初的动作愈加强烈,他深深地吻住言逍,手指紧紧地扣住他的手掌,十指交握。随后,经过几十下奋力的冲刺,白浊的精液射出,射在最深处。 即使隔着一层薄薄的安全套,他却觉得拥有了这个人的全部,让他从里到外都染上了自己的气息。 言逍被他操弄也要高潮,手握着性器摩擦,快要射的时候,被晏初一口含住。肉茎颤动,精液射在了爱人的脸上,到达生理快感的最顶峰。 两人都累极了,躺在一起,喘着粗气。他们的衣服还散乱在玄关处,只有那些暧昧的湿润水迹和还未散去的味道,彰显着这场性爱的激烈。 晏初将人紧紧搂在怀里,将头埋在言逍的颈窝处,像只终于找回主人的大狗一样,轻轻啃咬着他那一小块的皮肤。 言逍无力反抗,只是将手插入他微湿的发间,抚摸了几下后,任由晏初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 他们都没有说话,静默着,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和平和。 没过多久,言逍便眼皮打架,闹着想睡,却被晏初抱着进了浴室。他一向极为注重这方面的卫生清洁,将那些淫靡的液体洗掉后,就把言逍放入到床铺当中,随后又一件一件地将衣服捡起来,好好地挂在玄关的衣柜中。 当手触及到外套里迟迟未拿出的硬物时,晏初垂眸,将那东西拿出来。 那是一个精致的黑色丝绒盒子,一打开,里面是两枚花纹独特的银戒。他看向床上睡沉的言逍,于是拿着盒子靠近那人。 言逍睡得沉,又对晏初不设防,自然睡得香甜。 晏初将他的手从被子中抽出,拿出盒子里的戒指,缓缓给他戴上。意料之内的合适,晏初勾起一抹淡笑,随后又将戒指褪下,放到盒子里。 还不是时候。 这戒指是他自己跑去烧银的戒指店,一点一点地打磨,抛光,雕刻花纹,最后锻造而成。就在这分离的四个多月当中,他没告诉言逍这件事,只是一腔心思满满地装着他,将所有的爱融在里面,期盼着他能开心。 他想将它作为两人一周年的纪念礼物,又想在言逍生日的时候郑重地送给他。可是,还是有些按捺不住,在买到去A市的票时,临走前又犹豫着将它带上。 这种迫切的心情,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晏初将盒子放回到外套中,上床抱住言逍的身体,将人捞在怀里不肯放手。言逍哼唧了一下,随即乖顺地窝在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怀里的人一如既往地好看,晏初想起初见时,他只弯了弯眼睛,跟他说了几句话,自己就难以控制地心脏狂跳起来。 谁能想到,在数月后,这个人居然真实地躺在自己的臂弯里安心睡着。 这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 走错路 凌晨五点半,言逍从晏初的怀中醒来。屋内十分安静,只听得见两个人清浅的呼吸声,晏初还睡得很沉。 言逍动了动身子,却觉得浑身酸痛,尤其是某处隐秘的地方,正在向他发出过度使用的无声抗议。他不禁微红了脸庞,逐渐清明的脑海里浮现出昨夜那几近疯狂的几个小时。 他们太久没见了,身体的纠缠和配合都在向彼此诉说着浓烈的思念和爱慕。 言逍窝在他怀里,伸出一根手指,从他浓密的眉毛划过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往下便是线条硬朗的薄唇。 他用手指一点一点描摹,所经之处带来一阵酥麻。 “醒这么早,多睡一会儿。” 忽而,晏初伸手抓住言逍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几下。他还没睁开眼,只是又怀抱住他,动了动身子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处,含糊不清地说道。 声音还带着几分慵懒,莫名地多了几分性感。 言逍乖顺地窝进他的怀里,两个人肌肤相贴,两道呼吸纠缠。 没过多久,一道声音又在房间里响起。 “毕业后,你想……做什么?” 耳边传来晏初闷闷的声音。他仍然将头埋在言逍的颈窝处,装作不经意地问出这个问题。 言逍一怔,张了张口,刚要说什么,又听到晏初缓慢地,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又问了一个问题。 “可以……住在一起吗?很想天天见到你。” 晏初抬起头,吻了吻他的唇瓣,轻声问道。那眼神亮晶晶的,带着不加掩饰的期待和真诚。 言逍觉得心口闷得透不过气,像是被一块石头重重压在心头。 “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言逍无法直视那双眼睛,只得低下头,将脸贴在那人的心口上,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一声一声传进耳朵里。 晏初将工作机会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他说了一遍。 “到时候我们可以租一个一居室,阳台放小尾巴……” “晏初,我要出国。” 兴致勃勃的幻想被突然打断,晏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唇角的笑容还明晃晃地挂在脸上。 “……的窝。” 晏初没想到过这个答案,在他们相处的大半年中,他从未听到言逍提到过要出国。他预想过他会工作,会考研,想过种种他可能会做的决定,却唯独忽略了出国这个选项。 “……什么时候?明年吗?” 眸中的光暗淡下来,又燃起一簇微小的火苗。 言逍低着头不肯看他,明知道这个答案会让人失望,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回道。 “也许会很早,一毕业……就去。” 刚在一起,就又要分离,这次不只是一班飞机,两个小时就能到达的国内。 言逍心头发酸,在心里一万次地后悔,内疚,谎言的副作用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他再也忍不住,抬手环住他的脖子,胡乱地亲吻着。 “抱歉,我没办法。” 他的样子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晏初心中虽然有些难过,但也理解似的拍拍他的背,安抚道。 “没关系,我等你留学回来。”他想起外套里的那个丝绒盒子,想要说出口的话被他又压回了心底,他庆幸自己没有趁言逍昨夜睡沉的时候,私自把戒指戴在他手上。 “这有什么,不出三年,我们家就迎来一个海归硕士,我爸妈开心还来不及。”晏初揉了揉窝在怀里毛茸茸的脑袋,笑着说道。 言逍抬眼看向他,只见他眼中毫无责怪之情,顿觉喉头发紧,酸涩的情绪涌上心头。 中午十一点二十分,汪术坐在酒店大堂,装作等人的样子,实则眼睛骨碌转着,不放过走出的每一个人。 他坐在这里等了一上午,言家那位小公子还是没出来。 昨夜赵美霖打了多个电话给他,问他有没有拍到照片,他只说要等等,今天就会把照片给她。 眼见着分针缓缓从四走向六,酒店门口终于出现了两人的身影。汪术眼前一亮,随手拿起一旁的杂志做掩护,用微型摄像头记录下了两人走在一起的身影。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像是重回了那段在青山镇的热恋日子,感情更胜从前。临别时,言逍将人送到机场,笑着说等学校这边处理好了,就回去找他。 他们的生活像是回到了正轨,真实美好得不可思议。 送走了晏初,言逍回到了自己的大学,紧锣密鼓地处理好了出国前的所有事情,得以有一段时间的喘息。 言家。 这天夜里,言骁在屋里整理行李,他已经订好了回青山镇的机票。门外忽然传来了赵美霖敲门的声音,言骁身形一顿,将行李箱合上放在墙角后,开了门。 门外,赵美霖满脸笑容,手上端了一盘切好的水果,柔声询问道。 “骁儿,妈有点事想跟你说。” 说罢,便也不管不顾地进入言骁的房间,随意坐在一旁的单椅上。 言骁神色如常,但直觉告诉他这或许不是好事。 上次的相亲宴他中途离开,又连续几天不回家,他已经做好了回家后接受母亲狂风暴雨式的责骂的准备。 但是奇怪的是,赵美霖仿佛忘记了那场令人尴尬的饭局,回来后也并未对他横眉冷指。 言骁觉得有些反常,但那段时间各种事情缠身,他无暇顾及,匆匆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妈之前跟你提到过的,你一毕业就去英国那边公司实习,这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机票订好了吗?” 血色的嘴唇张张合合,床前的灯将她的身影拉得修长,在墙上投下可怖的形状。 “订好了,七月十号去英国的机票。” 言骁面不改色地撒谎道,实则他定的只有那一张机票而已。但只要离开了言家,在学校规定的开学时间前赶到英国,那么谁又能知道这几个月他到底去的是哪里。 “好,到时候让家里的司机送你。” “不用了妈,明天……我去找泽先,他说让我在他家呆几天,到那天就送我去机场。”言骁丝毫不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借口搪塞她。 赵美霖的笑意淡了几分,一双美目灼灼地盯着他,继续说道。 “骁儿,你跟泽先是从小的好朋友,如今你出国了,他送送你是应该的。” “但你要知道,我们家跟季家不一样,你跟泽先也不一样。他们兄弟间感情亲厚,他当个一辈子的花花公子都有人给他兜底,你不同。” 赵美霖不禁站起来,一只手紧紧攥住他的胳膊,厉声说道。 “妈这辈子就你一个儿子,你必须要比言煦言枫还要好,在你爸面前证明你不比他们差!” “你是妈的希望!” 这些话语像几座大山一样,这么多年来一直压在他身上。言逍顿觉呼吸困难,胸腔处一阵阵的闷痛,而胳膊上传来的痛感迫使他不得不抬头直视母亲那张疯狂的脸。 “……我明白。”好半天,言骁点点头。 胳膊上的手骤然松开,赵美霖满意地看着他,于是又换了一副表情说道。 “骁儿,你现在正是年轻的时候,你们这个年龄的男人爱玩一些,没关系。但你不要走错了路,做出让你后悔的选择就好。” 这话听得实在反常,言骁看着母亲,想要看出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但那张美丽的脸庞一如既往,仿佛今夜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母子谈话。 “妈……” 言骁张张口,想要问什么,却被母亲打断。 “行了,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妈相信你听懂了,也明白了我的一片苦心。” “你一直都是懂事的孩子,对吗?” 淡淡的几个字,却像一种无形的魔咒。 “……是。” 言骁从未有像现在这一刻,痛恨自己的身份。 相册回忆 这夜,言逍失眠了。但此刻,他想要逃离言家的心已经愈加强烈,无暇深入思索那话里的深意。第二天便早早来到机场,搭上了那班去青山镇的飞机。 机翼在白云间穿梭,他靠在窗前,无神地看着景色。昨夜的失眠让他头疼欲裂,心头的那团烦躁总是挥之不去。 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母亲已经知道了他和晏初的事情。但是细细想来,他却无法找出自己露馅的环节。 母亲的掌控欲虽然很强,但他自成年后早已习惯这种无形的监视,背地里做足了准备,日常生活中也有她从未发现的私人银行卡和电话卡。 有些事情即便是被发现,他也准备好了充足的借口来遮掩谎言,从未失手。 这一次,应该也不例外。 一想到这儿,他的心也逐渐安定下来。 等去了英国,等他有了新的开始,等他能在言家有了足够的话语权和足以抵抗父母的能力后,到那时,他或许就不会是像现在这样,像是一只被绳索束缚的鸟吧。 二十一岁的他,年轻气盛得不可思议,殊不知命运的暴风雨,就要即将来临。 几个小时后,飞机稳稳降落机场。他拉着箱子走出拥挤的人潮,正好看到不远处早已等候多时的晏初。 言逍微笑起来,情不自禁地加快了步伐,冲那人招了招手。晏初也准确地从人潮中找到了那个熟悉而又特殊的身影,见他向自己走来,也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拥抱。 这拥抱极为短暂,没有人注意他们。 “走吧,车停在外面。” 晏初拉过他手中的箱子,两人并肩走出了机场大厅。言逍打开车门,刚要坐进去,就听见一声黏黏糊糊的喵喵叫。 他惊喜万分,捞起后座放着的猫包,拉开拉链,顺手就把已经长得十分敦实圆滚的小尾巴抱出来,在怀里使劲地亲了两口。 小尾巴四个多月没见他,有些认生,对着言逍哈了哈气,却被他攥住两只前爪,手指挠了挠下巴。 舒服的感觉让它逐渐放松了警惕,在言逍的逗弄下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它这几个月被晏初养得极好,漂亮的毛发油光水滑,再加上它圆圆的眼睛和脸庞,任谁看了都心生怜爱。 晏初宠溺地看着眼前一大一小的两个宝贝,转身系好言逍的安全带后,捧着他的脸也落下一个重重的亲吻,吻红了爱人淡粉的耳尖。 一路上景色不断变换,天色也逐渐黯淡下来。言逍紧绷的思绪慢慢放松起来,他抱着猫不禁感觉有些困乏,眼皮打架起来,靠在副座上睡着了。 这边晏初没听到他的声音,偏头瞥了一眼,就见言逍逐渐睡熟,就连小尾巴也团在他怀里睡着,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但见他眼下明显的淡淡乌青,便知他昨天应该是没有睡好,顿觉有些心疼。 等红灯时,晏初伸手将车内的音乐关掉,顺手拽过后座上的毯子,给言逍盖上。这一路,安静而又美好。 到了家门口,晏初将车停在自家车库后,转身去看旁边的言逍。此时言逍还沉浸在睡梦中,晏初解了他的安全带,毫不客气地将人按在座上,肆意亲吻起来。 言逍缓缓睁开眼,看清楚是他后,下意识地迎合他的亲吻。整个人眉目舒展开来,带了几分睡意惺忪的慵懒和风情。 一记深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情动,无奈此时小尾巴十分煞风景地动起来,挣扎着要从两人之间跳出来。那小脸圆鼓鼓地瞪着他们,尾巴一甩一甩,眼看着是生气了呢。 两人俱是大笑起来,旖旎的气氛消散。 回到熟悉的小宅中,言逍只觉得这里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归宿。许久没回来,但家里还是他离开前的样子,顿觉身心一阵轻松。 晏初先倒了猫粮在食盆里,为了庆祝家里的另一个主人回家,他还破例给小尾巴开了一个罐头。随后,洗手进入厨房,打开冰箱,开始准备今天丰盛的欢迎晚餐。 言逍看那人在厨房烹饪时忙碌的身影,只觉得心暖暖的,不禁走过去从背后拥住他。 “我爱你。” 那声音淡淡的,却也十分动听。晏初察觉出那话里包含了不止是爱意,还有歉疚。他没说话,只是回以亲吻和拥抱,眉眼中俱是柔软。 万家灯火中,有一盏始终为他亮着。 晚餐做得丰盛,为了助兴,两个人还开了一瓶红酒,喝得醺醺然。言逍帮着晏初收拾碗筷,打扫卫生,结果无意间瞥见了不远处那面挂着照片的墙。 言逍走到那墙前面,看到两人在海边的合照被洗出来挂在晏家的全家福下面,不禁盯着看了好久,手指摸过那张照片,久久不愿移开视线。 这墙上挂着的照片满满当当,看着那些泛黄的老照片时,还能感受到浓浓的爱意。 晏家夫妇对晏初的爱是全心全意的,记录下了他从小到大几乎每个阶段的模样。言逍看着,心里泛起一股酸涩之情,他很少有跟家人的合照,更别提这种普通简单的亲子照了。 如今,他正被好好地当作这一家的一部分,跟这些充满爱意的照片挂在一起,这让言逍感受到了久违的被珍视。 晏初见他看得入神,于是便拿了柜子里的老相册出来,两人窝在沙发上回顾晏初的童年。 看着看着,言逍便察觉出一点不太对劲,晏初的眉眼长得似乎并不像这对慈爱的老夫妇,而且年龄似乎也差得有些过分。 他看向晏初,想到他很少问过他父母的事情,便也没有开口。晏初敏锐地感受到言逍的欲言又止,于是笑着缓声说道。 “我是我爸妈收养的孩子。” 言逍瞪大了眼睛,有些惊讶,见他这样,晏初便把自己的身世一点一点说给他听。 他从前很介意自己是被收养的孩子,有些小孩子会当面骂他是没人要的野种,专门扔给晏老师两口子养老的。 那段时间小晏初情绪低沉,躲在被子里流过不少眼泪,幻想着自己如果真的是爸爸妈妈的孩子就好了。 但是随着自身年龄的增长,他愈发明白了养父母对他的爱,那种毫无保留的爱融化了他,他便渐渐不介意这样的话了。 这故事说完还没等晏初反应过来,言逍便扑上去紧紧地拥住他,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叔叔阿姨不在了,以后有我在。” 晏初顿时哑然失笑,但见言逍认真的模样,也不乏感动之情,两人柔柔地接了一个吻。父母不在,他找到了可以相伴的爱人,这辈子也算得了一个圆满。 言逍此时却心生愧疚,他在心里暗暗跟晏家夫妇道歉,那吻里又包含了多少内疚和补偿,恐怕是说不清了。 夜色愈发浓重,晏家院子里的灯吸引了几只飞蛾扑来。它们执着地冲撞着那幽深发亮的光源,不死不休。 门外不远处,有几辆车缓缓停在路旁,皆是低调的黑色宾利。为首的那一辆车下来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他转身到另一侧打开车门,恭敬地弯下腰,低声说着什么。 随后,一个熟悉的身影自车中走出。她摘下墨镜,露出那张美丽的脸庞。 是赵美霖。 雨夜 赵美霖站在车门前,直直地盯着晏家的宅子里透出的温暖灯光,一时间竟怒气横生。那种被欺骗和背叛的感觉涌上她的心头,更多的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若不是她亲眼所见,赵美霖是实在想不到自己的儿子居然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背着她有了这处秘密基地。 当她拿到汪术给的照片和视频时,她几乎要昏死过去,盯着画面上言骁那张熟悉的脸庞看了好久,才愿意相信这个在她面前总是不苟言笑,一脸淡漠的儿子,在面对这个名叫晏初的男人时,有着自己从未看到过的笑容和神情。 她心头不安,带着自己的心腹,不管不顾地跟踪着言骁来到这里,并将他过去几个月种种的行踪查了个底朝天。 青山镇,这个距离A市几千公里之外的小镇子,藏着她的儿子,言家的小公子。 此时,赵美霖只觉得头疼欲裂,迫不及待的想要在丈夫知道之前,把这段畸形的恋情斩断,让她的儿子回归正途。 在她看来,这只不过是年轻人头脑一时发热而已,孰轻孰重,言骁还是分得清楚的。他要是执迷不悟,那么就由自己来亲自处理。 赵美霖忍住了带人冲进去的冲动,只是低声吩咐身边的人盯好两人的行踪,随时汇报。说完后,便离开了这条路,几辆车消失在浓墨一样的夜色中。 半个月来,言骁在青山镇过得极为舒心。天气逐渐炎热起来,他时常拉着晏初去附近的寺庙里去闲逛,或是两人一起去晴雨天坐坐,当几天义工,跟店里的同事叙旧告别,日子乐得清闲自在。 正沉浸在热恋中的言骁浑然不知,暗处有许多眼睛正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赵美霖时常会坐在车里,透过玻璃看着言骁。看他跟陌生人打闹嬉笑,一举一动十分随意,笑容明晃晃地惹眼。 甚至有几天,言骁还会穿上咖啡店服务生的衣服,给来来往往的客人端咖啡,一点也看不出是言家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好似街边随处可见的普通人。 她只觉得眼前的儿子陌生,这二十几年来,她从没看过言骁这副模样。 这半个月来,她有时会打电话给言骁,心里跟自己说,只要言骁跟她坦白,她就只当这件事不存在,母子之间还是亲密无间的关系。 但是每次电话,言骁都不慌不忙地接通,神色沉稳地跟她撒谎,说自己已经到了英国,正在适应这里的生活。要是她强硬地打过来视频电话,便会以信号不好的原由挂断电话,借口十分熟练。 失望和怒气正在被积攒,只等一朝一夕便可爆发。 这天,青山镇下了一场罕见的暴雨,一直从早上下到深夜,天阴沉沉的。豆大的雨滴打在玻璃上,流下蜿蜒的痕迹。 言逍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失眠了?” 身后一条温暖有力的臂膀将言逍拥入怀里,旋即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清爽气息的怀抱里。 言逍整个人在晏初的怀里放松,闷闷地回答道:“有点。吵到你了?” 晏初的声音略带着几分慵懒的困意,将脑袋整个埋在他的颈窝处,亲吻了几下。 “不困的话,要不要起来看个电影?” 反正第二天也闲来无事,言逍点点头,两个人便坐起来,将灯打开,下楼去了客厅。 外面的雨下得小了一些,晏初将窗户微微打开一条缝,渗进几丝凉爽的风,夹杂着雨的气息。 言逍乐颠颠地拿了几包薯片,又打开冰箱,想要拿几罐冰啤酒,却见里面空空如也。 “晏初,没啤酒了。”言逍拧眉,略有些哀怨地看着他。 “我们去便利店买点吧。” 晏初看了一眼外面,又看着言逍眼巴巴地看着他,顿觉一阵好笑,答应了他。 两人换好衣服,撑了一把伞就出门了。 此时是凌晨两点半,外面下着雨,街道上早已没有了人影。言逍看了一眼周围后,于是坦然地牵住晏初的手,两只手十指紧扣,紧紧依偎在伞下。 他们甚少能在白天这样亲密,不用顾及别人的眼光,大大方方地牵手逛街。这样的机会对两人来说,都是难得的小幸福。 镇上的便利店离晏家有一段距离,两个人慢慢地走着,不急不躁,说着话。 凌晨的夜里,便利店里只有两个女孩在值班,有些瞌睡地坐在柜台里边。 忽然门一动,门口的招财猫叫唤着“欢迎光临”的口号,两个身材高挑相貌出众的男人走进来,瞬间吸引了两个女孩的注意。 晏初拿了几罐冰啤酒后,扭头去看言逍,却见他抱了一堆的薯片饼干,正耍赖地对他笑,做了个鬼脸。 晏初哑然失笑,觉得爱人还是有些孩子气。 两人将东西买好,带着女孩们探究好奇的目光走出了便利店,慢慢地朝家走着。 雨越下越大,滴滴答答地打在伞面上,又连成水珠滴落在地上。两人拐过一个街角,言逍忽然伸手将人拉至一旁偏僻的胡同,随手将伞拨到旁边,就踮脚亲吻了上去。 雨滴打湿了两人的衣服和头发,晏初任由他胡闹,一只手插入他的发间,延续了这个潮湿的亲吻。 两人都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心照不宣。无论是牵手还是亲吻,他们就像两只只敢在夜里出来的老鼠,秘密地躲在角落里享受着幸福。 唇齿交缠,一吻过后,言逍忽然生出了一股极大的勇气,他慢慢地抬起头喃喃地轻声说道。 “晏初,我有件事一直想告诉你。” 雨水打湿了他的睫毛,凝结成小水珠,湿漉漉地挂在他的眼角眉梢处,让人心生爱怜。 晏初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只是伸手拂去他湿润的额发,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回家说,淋雨要感冒了。” 言逍刚要抓住他的手臂,却见几道强烈的车光打来,随后车上下来了几个人,车辆堵住了胡同的出口。 车光太亮,晏初眯了眯眼睛有些不适应,想要上前开口询问,却见一旁的言逍白了脸色,神情僵硬地盯着对面缓缓走来的人。 “妈。” 送医院 “言骁,过来。”赵美霖冷着脸盯着面前的两人,在看向晏初时,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言骁不动,站在原地还没有反应过来,而此时这低气压的场景,也让晏初有些无所适从。他看着那些高大健壮的保镖,又看向面前一袭衣着华贵的赵美霖,心头有些怪异。 这时,赵美霖挥了挥手,不再多言。身旁的男人从后备箱里拖出了棒球棍,几个人围上来,向两人靠近。晏初感受到汹涌而来的戾气,他下意识地将人护在身后,低声询问道。 “这是……你家的人?” 言骁僵硬地看着那些人,心乱如麻,刚要开口解释,就见几个人逼近,为首的那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几个人将言骁大力地向车那边拖拽。 晏初见状,便跟那几个人动起手来,而终究是寡不敌众,另外的几人狠狠地将拳头挥向晏初,一脚踹上他的腹部,将人围在圈中狠厉地殴打。 言骁一边挣扎着喊道,一边看向一旁被围殴的晏初。 “妈,我跟你回去。你让他们住手!” 赵美霖充耳不闻,静静地坐在车里,眼神淡漠。 雨越下越大,一旁的饼干薯片不知被谁踩得粉碎,染上了脏水,而啤酒罐七零八落地滚落在一旁。 言骁拼命挣扎呼喊,却被几个人压住胳膊堵住嘴,强硬地往车里拖拽。而晏初虽然能抵抗一阵子,却也敌不过几个保镖的合击,没过多久就被一拳打倒在地,口鼻出血,眼睛肿胀地睁不开。 言骁用了浑身的力气挣脱那些像铁钳一样的手,他用力地拍打着车窗玻璃,颤声地求告道。 “妈,我知道错了。我走,我跟你回家。” 可车里的人依旧不为所动。 身旁的保镖不敢对他动手,只是围在身边挡住他的视线,嘴里不断地说着。 “言骁少爷,上车吧。夫人在等你。” 这时,他看到不远处晏初被人拖起来,抓着头发就要往墙上撞,另一人则高高地扬起手里的棒球棍,朝着他的腿狠狠地挥下来。 “晏初!” 这一刻,言骁目眦欲裂,浑身的血直冲大脑,声嘶力竭地喊道。众人皆被那声尖利的叫喊惊住,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言骁推开面前的人,跌跌撞撞地跑到晏初身旁,将人紧紧地撑在肩膀上。他一摸便是满手粘稠的血。晏初意识混沌,浑身的骨头痛得几乎要碎掉,雨水混合着血顺着他的额角流下来,模糊了他的视线。但却还是在触碰到熟悉的人时,断断续续地低声在他耳旁说道。 “言逍……报警……快走。” 说完,整个人便陷入昏迷当中,身体轰然倒在地上,重重地砸在言骁身上。 “晏初?晏初?”言骁痛彻心扉,他伸手颤抖着摸向晏初的脸庞,巨大的恐慌让他脑子一片空白。 “送医院……对,医院,去医院。” 言骁惶然无措,结结巴巴地说着什么。 他的手不知道该放到那里,触目所见都是鲜红的血色。他想要撑起他的身子站起来,却一再闻到他身上传来的血腥味,眼泪夺眶而出。 他错了,大错特错。 一旁的黑衣保镖要将两人分开,却被言骁恶狠狠地推开,像只受伤的小兽一样怒吼着让他们滚开,警惕地瞪着他们,眼睛里满是仇视。 “夫人……您看?” 一旁的保镖为难,他快步走向黑色轿车旁,轻声询问道。 “把言骁绑到车上,那个人扔在路边就行了。”赵美霖将言骁的举动看在眼里,满眼的嫌恶。 可是只要他们一靠近言骁,就会被他拿起棒球棍疯狂挥舞,整个人完全失去了理智。最后,还是赵美霖下车,居高临下地走到两人面前,冷冰冰地说道。 “言骁,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把他送到医院,现在就送!”言骁血红着眼睛抬头看向母亲,声音已经嘶哑。雨水打在他的脸上生疼不已,眼睛刺痛地看不清赵美霖的脸。 赵美霖看向一旁的人,点点头。 很快,这几辆黑色宾利便消失在雨幕中,徒留下一地狼藉,那血迹也很快混合着雨水,被冲入下水道,消失不见。 在车上,言骁紧紧护住晏初的头,颤抖着触碰他脸上的每一处伤痕。他感受到温热的血液从他的指缝中流出,而嘴角也有血丝不断地涌出。整个人脸色苍白,眼睛紧闭,任凭言骁怎么说话都不作一丝反应。 言骁眼角渗泪,不住地催促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很快,车开到了镇上的医院门口。言骁小心地将人从车上扶下,想要将人送到急诊室,却被几个保镖拦住。 “言骁少爷,夫人说下面的事情我们来做。” 保镖冷淡地说道。很快,就有医生和几个护士抬了担架出来,将人急匆匆地送往医院里面。 言骁还要进去陪着,却被人拉住,往车里推,生怕他逃跑。言骁心急如焚,看着那些高大如山一样的男人挡在面前,只觉得厌烦和痛恨。 他坐进车里,掏出手机,给赵峰打了电话。电话里赵峰还睡意朦胧,一听到晏初在医院,顿时跳起来连忙穿衣服,着急地询问着什么。一旁的宋雨晴也听到电话里的内容,夫妻俩都吓坏了。 可是言骁只是低声说了医院的地址后,手机就被人收走,挂断了电话。 几辆车走得悄无声息。 车内,言骁一身伤痕,他低头盯着手上未干的血迹,脑海里不断闪现出晏初苍白的面孔,禁不住浑身发颤起来。 是他害了晏初。 赵美霖看着一旁的儿子,他带着仇恨的眼神刺痛了她的心,一股怒气从胸腔中升腾而起。 “这是在英国?言骁,你就这样跟我说的?” 言骁沉默着不发一言,他撇过头不去看赵美霖。 他的这副样子彻底惹怒了赵美霖,她从包里翻找出这些天来他们相处的照片,狠狠地甩在了言骁的脸上,厉声吼道。 “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她自认为将言骁生在了这样富贵的豪门之中,一生锦衣玉食,享受着普通人几辈子都求不来的财富和地位。这样费心养出来的儿子,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她。 言骁捡起脚边的照片,上面赫然就是从不同角度偷拍的各种画面。 “你派人跟踪我?” 言骁死死地盯着赵美霖,声音饱含愤怒和不可思议。 “不跟着你,能知道你做出这样的丑事吗?!”赵美霖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 “我是个人!我不是你拿来跟别人抢的工具!” 争吵在这一刻爆发至顶点,多年来被压抑的情感在此刻倾泻而出。言骁用力撕扯着那些照片,将它们撕成碎片,面容好似恶鬼。 旋即,一个耳光重重地打在他脸上。 这个耳光撕裂了母子间仅存的那点情分,言骁麻木地看着面前的母亲,所有话堵在胸腔里,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至黑暗里。 忽而一股腥甜涌上他的喉咙,他再也抑制不住,呕出一口血,昏死过去。 身份的真相 赵美霖无功而返,气得在屋子里砸东西。一旁的佣人都不敢上前,只敢在外面小心做事,以防触她的霉头,得一顿骂。 佣人中有一名年纪较长的女人,名叫王绣,跟随赵美霖多年,是她从老家带过来常年照顾自己的熟人,也是她的心腹。 这女人也是看着言骁长大,结果好好的一个孩子,现在跟自己的母亲闹成这样,她也是着急。 此时,她端了一盏燕窝,敲开了赵美霖房间的门。 “王姐,你说我对他多好。从小,要什么有什么,为了他,我顶着压力也要进言家的门。你说我是做了什么孽啊,生了个儿子偏偏去喜欢男人。” 赵美霖在床上抹泪,美人落泪,惹人一阵心疼。 “夫人您也别急,言骁少爷正是年轻的时候,他什么也不懂。这兴许,就是好玩呢。”王绣把燕窝端给赵美霖,轻声安慰着。 “你说……要是他爸知道了,我们母子俩还怎么在言家待啊。”一想到言父,赵美霖不禁打了个颤。 言骁是她留在言家唯一的希望,当初要不是怀了他,自己根本就不可能进言家的门。 “您也别多想了,说不定,等这股劲儿过了,言骁少爷就明白了。两个男人怎么能长久,您说是吧。” 忽然,赵美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抓住王绣的手问道。 “你说,这同性恋是不是一种病?病好了,自然就正常了,对不对?”赵美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眸中闪出某种光芒。 赵美霖文化程度不高,高中毕业就出来打工,靠着自己的美貌和身子才攀上了言父这根高枝。在她过往的记忆里,似乎有见过这样的事情。 她这样一提,王绣也想起来了,悄声凑近说道。 “是啊,我老家亲戚那边,前年有个女孩子,也是嚷嚷着不结婚,说自己不喜欢男人。家里边,把她送到专门的医院里,治了几个月,哎,出来可就结婚了。” 王绣的话让赵美霖燃起了希望,她固执地认为同性恋只是一种心理上的病,等去了医院,这病就治好了。 “治好了……治好了,就还是我儿子。”赵美霖喃喃自语道。 但是眼下,还需要先处理晏初这个人。 早在赵美霖得到视频和照片时,晏初的所有资料就被专门送到她手里。 只是一个长得不错的男人而已,背景家境都是普普通通,父母还去世了,是个孤儿。除此之外,再无任何能够吸引别人的地方。 赵美霖不明白为什么言骁就是对他执迷不悟。兴许,就是一时心血来潮呢。 她这样幻想着。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把人送得远远的,时间久了,这感情也淡了,也许言骁就会明白了。 想到这儿,她低声吩咐了几句后,疲惫地睡过去了。 青山镇。 晏初在医院住了几天,恢复得还不错,就执意办理了出院手续。三人坐在晏初的家里,好好地聊了聊。 晏初将事情和盘托出,不出所料地得到了一顿夫妇俩的责问,但更多是担心和着急。 尤其是赵峰,知道晏初喜欢男人而且恋人还是言逍时,那眼睛瞪得像个铜铃,好半天也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先是痛骂晏初隐瞒这么多年不把自己当朋友,而后又结结巴巴地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雨晴说,无论如何,先要见到人再说。这么多疑问,那么多问题,总要两个人坐下来谈一谈。可是现在,晏初是没办法联系到言逍,也无法得知他的具体住所。 这大半年来,他除了知道言逍在A大读书之外,竟什么也不清楚。 在出院回家的这段时间内,晏初动用所有能够认识的人去打听言逍的消息。而就在两天前,晏初收到了消息,是来自于曾经他认识的A大金融系实习生 可是…… “晏哥,我们系没有这个学生啊。” “这是我们今年毕业的所有班的毕业照,你看看,是不是记错名字了。” 照片里,有许多人的笑脸,唯独没有言逍的身影。 像是被人当头一棒似的,晏初的脑海一片空白。他翻开两人的聊天记录,企图从里面找出一些线索,可是言逍发来的毕业照片有许多,但却基本上都是单人的,独独少了班级合照。 照片似乎也是有意在遮掩什么,都是干净的纯色背景,没有学校建筑等。 他按下翻涌而来的震惊和疑惑,托人又去查了查A大临近的几个学校的金融系学生,可都是徒劳,得来的都是没有这个人的消息。 这一切都在告诉晏初,言逍的身份是假的。 那么,到底什么是真的?言逍到底是谁? 直到这天,赵峰急匆匆地赶来晏家,甩出了一张照片。 在照片的右上角,晏初一眼就看到了言逍,修长的身姿带有几分傲慢的疏离和华贵。他微微侧身,扬起精致的脸庞,面容冷淡。而照片里的整个大厅,都显得极为奢华,一眼便能看出是名流聚会。 “晏初,他跟我们不一样。”赵峰疲惫地合上眼睛,平静地说道。 “他是言氏集团的三公子,言骁。就连他的名字,都是假的。” 这张照片是赵峰的一位朋友,在酒会上当侍应生时偷偷拍下的。这段时间内,不光是晏初在打听言逍的消息,连着赵峰和宋雨晴,都在私底下找人去探寻,却无意间得知了这样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晏初盯着照片里,完全不一样的言逍,想起他曾说过的话。 “我叫言逍,逍遥的逍。” “我就一普通大学生,来这儿旅游的钱都是我打工好几个月攒的呢。” “我……我家就我一个孩子,爸妈做点批发的小生意。” 所有甜蜜的过往忽然蒙上了一层谎言的色彩,那些异样的细节处,终于在此刻得到了真相的解答。 为什么见面时拉着他百般推辞,不愿意进A大去看看。为什么每次在提到家庭时,言逍总会含糊其辞,躲躲闪闪。 那时候的他,全然沉浸在爱情中,丝毫不觉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现在想来,扯谎确实有迹可循。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良久,晏初艰涩开口,声音嘶哑。 “你是不是傻啊,这不明摆着人家把你当消遣啊。有钱人的游戏,你还当真了?”赵峰气不打一处来,真想撬开他的脑子泼一盆冷水,让他清醒清醒。 晏初被打成那样,还坚持不报警,为了谁,赵峰看得清清楚楚。 赵峰还要再说什么,此时,门外却传来了门铃的声音。 不速之客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撒进客厅内,在木地板上留下斑驳的光影。屋内,赵峰在沙发上坐立不安,时不时还要将耳朵紧贴到门上,想要探听出什么。 书房内,晏初与赵美霖相对落座。 这是晏初第一次清晰地看到这位豪门夫人的真颜,一时间也被其美貌晃了眼。 言骁与她长得十分相似,尤其是一双眼睛,美得摄人心魄。但晏初也没忘,那天暴雨的深夜,她坐在车里冷眼看着许多保镖施暴,让人带走了言骁。 赵美霖神情高傲,甫一落座,便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的来意。 她来这里就是给晏初一笔钱,当作那天的医药费和补偿费。 看着面前那张数字可以称得上是天价的支票,晏初无奈地扯出了一抹苦笑。没想到小说一样的情节居然也能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称之为造化弄人。 “钱我不会收的,我只想见他一面。”晏初将支票推回至赵美霖的面前,平静说道。 “他已经出国了,这也是他的意思。”支票被一根纤细白皙的手指重新推回晏初的面前。 晏初拧了拧眉,“什么意思?” “你们的关系到此为止了,骁儿已经出国了,这也是他托我给你的补偿。” 赵美霖面不改色地撒谎道。 晏初的神情毫无变化,他抬起头直视那双美丽的,极为相似的眸子。 “我要他当面说结束,才算到此为止。” 他笃定言骁不会这样做。 果然,赵美霖噌地一下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我说结束就是结束。言骁不会来,也不可能见面。你识相的话,就拿钱走人,趁早断了关系!” 她的声音逐渐尖利起来,饱含刻薄讥讽之意。 “骁儿还年轻,什么都不懂,如果不是你这种恶心的同性恋引诱他,他怎么会喜欢男人?” “你什么身份,也配跟他在一起?” 恶心的,同性恋。晏初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死死嵌入掌心内。 “我的性向如何,还轮不到您评价。”他站起身来,直直地看向赵美霖,显然已经有些被激怒了。 但在赵美霖看来,这只不过是说中痛处,恼羞成怒罢了。看见晏初这副样子,她更加确信就是眼前的人勾引了言骁,让他迷失了方向,不禁徒增几分恨意。 “你这意思就是不肯拿钱走人了?” “钱,我一分不要!人,我必须见到!否则,就免谈。” 空气逐渐紧绷,像是要扼紧谁的脖子。 “呵。”赵美霖忽然放松下来,她拂了拂身上的衣服,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容,“随你。那就看,你能不能继续坚持下去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威胁,抑或是警告。上位者对于下位者的轻蔑,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临走前,赵美霖还轻飘飘地撂下一句话,让晏初认真考虑考虑。如果想因为上次的事去报警,就尽管去,就看是否有人有胆子接言家的案子。 言家势力雄厚,关系脉络遍布全国,只要有言家任何一个人的名字登上了报案本上,都会有人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抹除。 她相信,聪明人会知道什么选择才是对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还有手段罢了。 送走了这位不速之客,晏初隐隐感觉有些不安,但更多的还是对言骁的担心。到此刻,他才觉得自己好像什么也做不了,除了漫无目的的等待,眼下的棘手局面他是无路可走。 天边有乌云悄然蔓延,闷雷响起。 言骁靠在床边,盯着窗外的雨发呆。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被关在这里几天了,所有能够跟外界联系的电子设备全部被上交,整个房间只有他一个人,空空荡荡。 他想,晏初应该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吧。他那样好的一个人,明明最讨厌欺骗,却有一天忽然因为自己,遭遇这种事情,心里应该会恨吧。 言骁想着,恨也很好,总归是自己对不起他。等出去之后,他慢慢解释给他听,晏初会理解自己的。 门开了,言骁望去,是王绣端了一碗粥站在门前。他看了一眼,淡淡地说道。 “拿走,我不吃。” 他绝食好几天了,只能靠输葡萄糖和营养液来维持基本的精神。胃痛成为了常态,他经常在睡梦中因为疼痛而翻滚下床,出一身的冷汗。但言骁毫不在乎,仿佛这具身子不是他的一样,肆意地折磨。 这像是一种压抑至平静的报复,他冷眼看着自己陷入痛苦之中,心底里有个声音在喊,这是你活该,这是你欠晏初的。 王绣关上了门,柔声哄道。 “言骁少爷,您还是吃点吧。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这样下去撑不住的。” 好歹是从小照顾自己的保姆,言骁没有对她横眉冷对,只是默不作声,将她当作空气。 王绣将粥碗放到言骁身旁,看着他瘦了一大圈的脸庞,心疼极了。 “今天夫人去找那个人了。” 言骁猛然回头,厉声询问道:“做什么?什么时候去的?” “您先喝粥,喝了我跟您说。”王绣端起碗递给他,轻声说道。 言骁接过碗,却不喝,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还能做什么,无非是劝那人和你分开。言骁少爷,您是言家金贵的小儿子,何苦跟夫人作对呢?这件事要是被您父亲知道了,这后果谁也承担不起。” 王绣在言家呆了二十几年,跟着赵美霖,见惯了言父的雷厉风行,也知道他的脾气一向不允许任何人顶撞,不许谁丢了言家的脸。 “您拿自己的身体赌气,说到底,还是见不到人。不如,养好了身子,再慢慢跟夫人说。”王绣这话说得在理,绝食自残这些事发生,都没能打动赵美霖,反而让事情更加恶化,监视严密了不少。 言骁抬起碗,慢慢攥紧了勺子,犹豫着,喝了第一口粥。 到底还是个二十一二岁的青年,没经历过什么社会疾苦,总有些天真的想法。言骁幻想着,等他跟晏初见了面解释清楚,出国后再偷偷跑回来,做得更隐秘一些,总归是有办法能够继续这段关系。 “好孩子。”王绣看他这样听劝,欣喜极了,连忙温声说道,“您想想,为了一个男人跟言家闹翻,这多不值得啊。您就听夫人的吧,跟那个人断了,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以后还是找个正经的豪门小姐结婚,多好啊。” 王绣还在想,这只不过是男人年轻时一时的迷恋罢了,言骁不懂,年轻气盛的,当什么所谓的真爱。 听到这话,言骁的神情已然冷了下来。 “王姨,这话我不想听第二次。”这俨然是油盐不进的冷硬模样。 王绣只得退出了屋子,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呢喃了几句。 “难不成,这真是病的疯了?” 想到这儿,王绣拿出了手机,拨通了老家亲戚的号码。 “喂,玉红啊,你上次跟我说的你邻居家闺女去的是哪家医院啊,治一治那个同性恋。哎,不是,我就是问问,挺好奇的……” 王绣的声音逐渐淡去。 开端 “你说什么?治不了?”一家高端的私人心理诊疗室内,传出了赵美霖尖利的声音。 “夫人,很抱歉,同性恋不是心理疾病。”面前的医生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他将电脑屏幕转向赵美霖的那方,给她看上面的结论。 “同性恋是一种性向的选择,虽然不是主流性向,但却不是一种病,也不是心理上的畸形。同性恋群体大多是由基因决定,通俗来讲,这是天生的而无法改变的。当然,后天的影响因素也是必不可少的。性向无法改变,也不能通过心理治疗来进行干预和改善。” 面前的医生耐心地向赵美霖解释道,但那张嘴唇张张合合,吐出的字眼没有完全进入赵美霖的脑中,她能听到的就是“不能改变,无法治愈”的这几个字。 “什么天生的,没法治?男人跟女人才能在一起,同性恋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赵美霖不耐烦地打断医生的话,厉声问道,“你就说能不能治好?” 医生停顿了几秒,随即郑重地摇了摇头,再不说话。 赵美霖直接推开椅子,起身离开,门被重重地甩上。 坐在车内的赵美霖,疲惫不已,她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只觉得头疼欲裂。言骁现在成了她的一块心病,到现在,她仍不肯相信自己的儿子是个同性恋。今天见的,已经是第六个心理医生了,但结果都出奇的一致,都是无法治愈。 焦虑和压力如山一般压在她身上,她既害怕言父那边知晓,又怕言骁执迷不悟,到时候他们母子俩都会被当成笑话赶出言家。 她唯一能依附就只有丈夫和儿子了。言父是个狡猾的商人,早在跟她领证之时就让她签署了婚前协议,表明言家的财产只会留给三个儿子。作为言家夫人,她能享受的只有人前的拥戴和富贵,要说掌权言家,至今还只有言父和言煦手握大权。 赵美霖盼着的是言骁出人头地,把言煦言枫比下去,在言父面前受到器重,慢慢地掌握整个言家。现如今,言煦言枫兄弟俩如日中天,自己的儿子却有了这样一个致命的把柄,这怎么不让赵美霖心焦。 “夫人,您要找的人到了。”黑色宾利稳稳地停在一家咖啡馆门口,司机轻声提醒道。 “你下去,让他上车。” “是。” 李时正徘徊在咖啡店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走,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上车。那人带了个墨镜,不苟言笑,比他健壮得多,站在李时的面前有种令人畏惧的压迫感。 李时环顾了四周后,见只有那辆黑色的宾利停在不远处,便硬着头皮上了车。 几天前,突然有人联系到他,开口便说要跟他做一笔交易,拿他和晏初在一起恋爱时的照片来交换,一张一万块钱。李时以为是恶作剧,骂了电话那边的人一通,就挂断了电话。 谁知,当天便收到了几张他和炮友出入酒店的照片,还有短短的一句话,“我知道你是同性恋。”其威胁含义不言而喻。李时这时候已经和晏初分手有个一年半左右,自己听从父母的安排,心安理得地和老家相亲的对象结婚,刚结婚几个月,老婆就怀孕了,眼下正是要生产的时候。 自从老婆怀孕后,李时就更加肆无忌惮,不仅忽略妻子的感受,更是大肆跟之前的炮友接触,在酒店跟人开房狂欢。妻子是个性格柔顺的农村女孩,学历不高,对此夜夜垂泪,不知道为什么婚前殷勤的丈夫,自她怀孕后就性情大变。 现如今,李时接到这突如其来的电话,顿时吓坏了,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又怕那人戳破他的秘密,只好偷偷联系了那个陌生电话。电话内,那人要求他带几张特定的照片,并且保守秘密,独自一人前往这家咖啡馆。 李时攥着口袋里那几张薄薄的照片,手心出了汗。 那是之前他和晏初在一起时,拍的几张亲密合照,以及他趁人睡着后,偷拍的几张吻照。尺度不算很大,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一对情侣。 他不明白电话里的那人是什么意思,但明显是针对晏初而来。当初被突然分手的怨恨以及巨大的金钱诱惑,让李时鬼使神差般地答应了那人的要求,带着照片过来了。 上了车,李时看到后面坐了一个女人。她戴了厚重的墨镜和口罩,遮得严严实实,看不清楚脸。 “东西带来了吗?”女人开口,眼神冷淡而又凌厉。李时顿觉一阵压力,连忙低下头,将口袋里的照片递过去。 女人接过照片,翻了几下后,点点头,将一袋现金递过去。 李时被这突如其来的钱迷晕了眼,结结巴巴地问:“都是给我的?” 那一沓红彤彤的钞票看得让人眼热,李时的喉头滚动了一下,不敢伸手去接,但那眼神里却明显闪出贪婪的目光。 “拿了钱,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即便是隔着墨镜,李时也能感受到女人的气场,连忙答应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我也从来没有见过您。”李时满口答应,伸手将钞票抱在怀里,不肯松手。 近日家里那婆娘闹得很,说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急需用钱。李时离开大城市后,回到老家后找到的都是些不温不火的工作,他虽乐得自在,但毕竟已经成了家,那点钱根本就不够用。 再加上他大手大脚,花钱没个限度,欠了不少外债,父母也在暗中责骂他,让人心烦意乱。 眼下一张照片顶一万块钱,这一袋子少说也有个五六万,足够他堵住家里人的嘴了。一想到这儿,李时心里那点对于晏初的愧疚和心虚,此时烟消云散。 “嗯。”女人似乎很满意他的识相,挥了挥手,就有人将车门拉开,请他出去。李时忙不迭地下车,还想再看一眼那台车,却被一旁人高马大的保镖驱赶,而后那辆神秘的车和那个神秘的女人,就消失在路旁。 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 李时将现金小心地放在自己的背包里,眼睛一边瞟着周围,一边偷偷拉开袋子,匆匆忙忙地数了数那一袋子现金,顿时乐开了花。 而自以为想到绝佳办法能够让晏初离开的赵美霖,殊不知,这正是她亲手断送自己和言骁最后一点母子情分的开端。 诛心 从医院回来,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天气愈发炎热,盛夏的七月总是这样热烈。晏初每天坐在家里发呆,整个人精神不好,就连小尾巴也觉察出不对劲来,时常蹭在脚边撒娇卖痴,却也只能换得主人片刻的笑容。 不远处,餐厅的桌上一个蛋糕孤零零地摆在上面,旁边是一束鲜艳茂盛的鲜花。 今天是言骁的生日,晏初早早地就在六月定好了蛋糕和鲜花,只等着这一天与爱人甜蜜地度过一个难忘的日子。 但是……晏初看着那一堆东西,唇角扯出一抹苦笑。 他现在都不知道,这所谓的生日,到底是不是真的。他坐在廊下,眼睛却盯着门口,心底里还期盼着言骁能推开那扇门,笑意盈盈地走进来,可是苦等了一天,直到黑夜降临,鲜花枯萎,蛋糕融化,也没能等来那个人。 偌大的房子里,现在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晏初独自喝了一整瓶的酒,喝醉后就睡在地板上,怀里抱着睡熟的猫。 晨起,他是被门外一阵一阵的吵嚷声叫醒的,小尾巴舔着他的脸乌拉乌拉地叫着,见他醒了之后就钻进他怀里,似乎对外面的声音很恐惧。 门外的声音愈加激烈,晏初揉了揉发痛发胀的脑袋,把猫放在沙发上盖好毯子后,就拉开门走出去。 门外站着晴雨天的朋友们,还有不少街坊邻居,站在不远处,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在门拉开的一刹那,周遭都寂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晏初的身上。 安静地有些可怕。 忽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划破了这死一样的寂静。 “妈妈,他就是那个同性恋吗?” 嗡的一下,晏初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逆流,脑子一片空白。 他僵硬地转头看向周围,只见晏家门口的外墙上,被人用黑色油漆写上了几个大字。 “同性恋,去死!” 瞳孔骤然收缩。 随之而来的,还有不少纸张被贴在上面,散落在众人的脚边。晏初弯下腰,缓慢地捡起那几张,上面赫然就是他和李时在一起时的照片,即便李时的脸被打上码,但他也能一眼看出来。 甚至,其他纸张上,还有一些他从未见过的,裸露上半身的暧昧床照。 他的呼吸停止了,视线开始眩晕,剧烈的耳鸣在他耳旁响起,他的太阳穴突突地猛烈蹦跳起来,像一把小锤子一样敲击他的神经,疯狂地呐喊道。 “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同性恋了!” 晏初后退几步,纸张被他捡起来狠狠抓握在手中,那些灼热的视线让他难以忍受,他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剧痛从心脏处蔓延。 嘲讽的、同情的、兴奋的……那些目光打在他的身上,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掉。 “这是……怎么回事?”晏初颤抖着,弯腰将那些传单捡起来,声音嘶哑。 一旁的松松最先反应过来,他提起油漆桶和刷子,将晏初挡在那些字面前,低声安慰道:“晏哥,你先回家,这里我们来处理。” 一旁的大熊和小安也连忙走过来,将他往门里面推。可是,那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死死地钉在原地不走,耳鸣声让晏初感到自己的灵魂飘离了身体,周遭的所有都静止了。 他忽然想起,几天前赵美霖临走前留下的话,还有那抹笑容。 原来,那时便已经是警告了吗?警告他,不听话乖乖离开,就让你身败名裂,遭万人唾骂。 晏初再也控制不住身体,整个人摇摇晃晃,脚步不由自主地后退,回到了庭院里,将门死死地关紧,试图隔绝掉那些嘈杂的声音。 可是,为什么他还能听见那些话? “晏老师夫妇俩真可怜,捡了个孩子养,没想到居然是个同性恋。” “哎呦,幸好夫妇俩走的早,不然气都气死了。”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这,晏初他亲妈才把孩子丢了的?要不然,好好一个男孩,扔了作什么?” “这怎么看出来的?医院检查的?过去几十年,看着他也挺正常的啊!” “啧啧,人不可貌相,幸好我没把我娘家的侄女介绍给他,不然就造了孽喽。” “我早都看出来了,二十五六不结婚,果然是有病噢。” 那些曾把晏初当作自己孩子榜样的街坊邻居,忽然变了嘴脸,像是抓住了神的耻辱把柄,谁都要来踩上一脚。还自诩高明睿智,做马后炮,吐出一些不堪的字眼。 晏初背靠着大门,想要伸手捂住耳朵,却怎么也动不了,只能任凭那些话钻进耳朵里,一遍一遍地冲击着他的心脏。 这二十几年来,因着被收养的敏感身份,他处处不落人后,给养父母争光。唯独性向是他无法改变,也无法选择的弱点,从刚开始的痛苦彷徨走向平静的接受,他用了许多年,走过了许多路才达到今天的程度。 这是他心底唯一的秘密,养父母在世时他没有说出口,二老唯一的期盼便是看着他成家,可他没做到。 现如今,便是走了,还要因为他染上人生的唯一污点,遭人在背后议论。 晏初支撑不住,一步一步走回屋内。他抬头望向墙上的全家福照片,却看到了他和言骁的海边合照,那笑容刺痛了他的心,一股怒气和怨恨自他心头涌现。他再也忍不住,狠狠地拽下那个相框,砸在地上。 玻璃四溅,照片被掩盖在一堆碎玻璃里,将两人的脸切割得粉碎,也将曾经的那份爱摔得粉碎。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掏了一个洞,大颗大颗的眼泪自晏初的眼眶滑落,他没哭,只是眼睛空洞地很,不自觉地往下流。 他做错了什么?他只是想好好地爱一个人,只想单纯地对一个人好,跟他在一起,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李时是这样,言骁也是这样。 他蹲在地板上,愣愣地看着那张照片,手掌按在玻璃上扎出了鲜血,他却浑然不觉。许久,那双手却小心地将照片捡起来,放在了怀里。 门外的喧嚣依旧,晏初却觉得身体疲惫不已,昏昏沉沉间,他蜷缩在地板上失去了意识。 屋外,松松和大熊还在用新买的油漆和刷子遮住那些刺眼的字,小安跑来跑去,将那些粘在墙上和散落在地上的传单,一股脑地捡起来,撕碎扔在塑料袋里。 那些人还在围观着看热闹,像看猴一样看着忙活的几人,不无嘲讽地窃窃私语道。 “平常看着是个正常人,谁知道私底下这么会玩,不愧是大城市回来的高材生。” “啧啧,谁知道呢,说不定早就染上病了,被公司开除了才回来的。” 松松气得发疯,他将油漆桶一摔,蘸了满满一刷子的油漆,用力向那些碎嘴的人挥舞。 “都他妈给我闭嘴,一群傻逼,滚!” 晏哥那么好,他们绝不允许任何人诋毁他。 等赵峰和宋雨晴听到消息赶来时,门口的人越来越多了,而小安被气得直哭,却也倔强执着地去撕碎那些传单。 大熊见店长来了,快步走向两人,低声把现在的情况大致讲了一遍。 “操,肯定是那个疯女人干的!”赵峰的脾气像个爆竹,看到那些不堪入眼的字,怒火更是冲到了天灵盖,而身旁一贯是个小辣椒的宋雨晴,却异常地安静,走向了那些讨论的人群。 “哎哎,赵家媳妇,你看到没。”一旁的一个中年男人,努努嘴,兴奋地向宋雨晴分享这一劲爆消息。 宋雨晴却听不到,眼神直接无视,直直地看向人群中说的最大声的那个男人。 “王叔,您儿子从牢里放出来了吧?啧啧,诈骗被判了好几年了吧,现在都三十好几了,还在家里呢?”此话一出,那人脸涨的通红,闭着嘴不敢说话。 “张婶,我记得您儿子也是三十了,还没找到工作在家啃老?前天我见了,一米六,二百多斤,跟个猪头似的,怪不得相亲相一个黄一个。” 被说中的那女人顿时跳脚起来,嚷嚷着喊道:“赵家媳妇,你怎么说话呢?我儿子不像那个……”她还要再说晏初的名字,却被宋雨晴一个凌厉的眼刀甩过去,悻悻地闭了嘴。 赵峰也走过来了,站在宋雨晴身后。夫妻俩一唱一和的,细数周遭人家中孩子的各种腌臜事,明里暗里都在嘲讽他们不如晏初。 论相貌,晏初是镇上有名的英俊后生,当初多少人相中了都要把自家女儿和亲戚介绍给他。 论学历,晏初是全国名牌大学毕业,毕业后也是早早找到了高薪工作,年年带着老两口出去旅游,逢年过节都大包小包地回来孝顺老人,看得让人眼热。镇上谁不羡慕晏老师两口子捡了这么一个宝贝。 若真是要比,他们连晏初的影子都摸不到,现在抓住了把柄,便纷纷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不知是谁被讽刺得面红耳赤,脱口便出了一句:“你能,你结婚几年了也没生个孩子,倒是在这儿给别人出头。” 宋雨晴的话倏地便停住了,一旁的赵峰也止住了嬉皮笑脸的模样,脸阴沉得可怕。 小镇民风淳朴,却也总有些封建观念,盯着别人家的事在背后议论。前些年雨晴的病让赵峰明白,只有留住眼前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便不强求。 但是,他们家不在意,并不代表他们不在意雨晴在外面被人这样说。 赵峰走了两步,捡起地上的玻璃啤酒瓶,猛地往地上一砸。这巨大的声响让众人不再敢议论,一脸畏惧地看着赵峰。赵家这孩子,别看面上总是乐呵呵的,实际上最为护短,疯起来说不定干出些什么。 只见赵峰捡起布满玻璃碴的瓶口,冷硬地朝人群走来。 “刚才,是谁说我媳妇来着?”他一改往日和善模样,俊朗的五官此时显得有些狰狞。众人害怕,纷纷噤声,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愿承认。 宋雨晴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把东西放下,冷声说道:“今天,我就是要告诉你们,谁要再敢说晏初一个字,背后再嚼舌根说些有的没的,我们家赵峰可没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众人被那气场震慑,铁青着脸,不得已点了点头,而后作鸟兽散。 远处,一辆黑色轿车疾驰而过。 脱下的枷锁 晏初做了一个梦。 他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摸索着道路,前方的一点光亮让他欣喜若狂,朝那点暖黄色的光跑去。光亮越来越大,他被吞噬,而后来到了家中的小院。父亲依然像个老学究一样,坐在廊下的摇椅上看书,见到他来,笑盈盈地跟他招手。 晏初颤抖着,怯懦地喊了一声“爸”, 三步并作两步,抓住晏父的手不肯松开,眼泪从眼眶中滑落,怎么也止不住。 “哎呦,阿初这是怎么了?被人欺负了?”听到动静的母亲也从客厅内走出来,伸手拭去晏初脸庞上的水痕,“快进来,妈给你织了件毛衣,过年的时候穿,可暖和了。”晏初知道这是梦,却还是禁不住紧紧拥住面前的母亲,不肯松手。 父母一如记忆里那般温和儒雅,而此时的晏初却心中有愧,泪流满面。 “爸,妈,对不起,我给你们丢脸了。”晏初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在父母面前低着头,声音呜咽。 “你喜欢什么,喜欢谁,爸妈都支持。好孩子,再让我们看看你。”父母齐齐地说道,他们面上无一丝责备和恼怒之情,有的只是对这个孩子浓烈的爱和呵护。 光影就此模糊,周遭的一切都回归寂静和黑暗,晏初死死地拥住两位老人,企图留住这点来之不易的温暖,却还是看着他们消失。 迷蒙中,他感受到有温暖的手将他脸上的泪痕擦去,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等晏初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身上盖了一件轻薄的毯子。厨房那里传来低语和阵阵的饭菜香,几个不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他能明白,这是他们努力压低了声音,只为了不吵醒他。 “小安姐,你把这个菜用保鲜膜封一下,放冰箱里。” “老婆,你多做点红烧排骨,晏初爱吃这个。” “松松,看一下粥熬的怎么样,好了就调到保温键,晏初醒了可以直接喝。” 几个人忙忙碌碌地挤在狭小的厨房里,手里的活不停,念叨的声音虽小,却真真切切地传入晏初的耳朵里。 他愣愣地坐起身来,好半天没回过神,直到小尾巴嗷呜嗷呜地跳上来,舔他的手指,晏初才反应过来。 阵阵的感动将晏初淹没,似有暖流流至心脏,驱除了恶言带来的严寒。他恍然想起梦里父母慈爱的叮嘱,抬头去看墙上的全家福,心里安定了许多。 “晏哥,你醒了!雨晴姐做了排骨,你快尝尝。”松松最先发现站在厨房外的晏初,他惊喜地叫喊着,忙不迭地从厨房里端出一盘排骨,张罗着要他品尝一下。 那些尖锐的声音和记忆,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们不在意,也从未在意过。 晏初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摆摆手,进了卫生间。 镜子里,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一张俊美的脸庞憔悴不堪,失去了往日的风采。他想起门外那些不堪入目的字迹和传单,又想起那些看自己的目光,寒气又将他笼罩。他怔怔地站在那里盯着自己,意识游离于身体之外。 许是他进卫生间的时间太久,赵峰担心他,便在门外敲了敲门,装作兴高采烈的样子。 “晏初,赶紧出来尝尝我熬的粥。还有我老婆做的排骨,我在家都没吃过几次呢。” 声音将他的意识拉回,晏初如梦初醒,匆忙扑了几把凉水在脸上,就推门出去了。 餐桌旁,朋友们都在那里,见到晏初一个个地都面带笑容。赵峰拽着他,将他拉到了餐桌旁,献宝似地舀了满满的一碗粥,递给他。 温热的触感自指尖流淌,那点从心底里散发的寒气被驱散。晏初定了定神,直直地回应他们殷切的目光,轻声说道。 “对不起,我没跟大家说过这件事。” 宋雨晴坐在他旁边,想打个圆场把话题揭过,却被晏初轻轻阻止。他将自己的性向,以及和言骁在一起的事情和盘托出,说完后心里微微有些忐忑。 “怪不得,每次言逍来的时候,总爱在二楼跟晏哥坐一起看书,我还以为是人家名牌大学生爱学习呢,我看到都羞愧死了。”松松这个性子,脱口就是这句话,惹得大家哈哈大笑。气氛瞬间放松下来,小安甚至星星眼地看着晏初,一脸羡慕地说他们两个帅哥在一起就是活脱脱的偶像剧。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那目光中满是真诚和接纳,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歧视和厌恶。晏初僵硬的身子逐渐放松下来,积压于心底多年的秘密此时被他说出来,他感到几分畅快。 吵吵嚷嚷的夜晚过去,晏初将好友们送出门外,看着他们一步三回头地看他,眼里满是担心,直至身影消失在街角外。 门口的油漆味还很重,刺激着晏初的鼻子,更是在提醒他白天发生过什么事情。他看向那面墙,墙上已经被洗刷得干干净净,根本看不出曾经的痕迹,而那些传单都被小安撕碎,塞在袋子里毁掉。 可晏初知道,表面上的痕迹可以被涂抹,但这件事终究是无法被真正抹去,那些人的打量和背后里的讥讽成见,还是会深刻印在心里。 晏初抚摸着那面墙,久久地伫立。 他曾将自己的性向作为无法说出口的耻辱秘密,连最亲近的家人都不曾言说。但当秘密大白于人前后,晏初却有些轻松,像是摆脱了某种枷锁。 心底的阴霾被风微微吹散,他仰起头看到街角的路灯,正暖融融地散发着光芒。他走向那光芒的阴影下,一辆黑色宾利停在那里,他伸手敲了敲车窗。 车窗撤下,里面的保镖打量着他。 “我要见她。” 里面的几个保镖交换了眼神后,点了点头。 被迫离开 窗外的月黄澄澄地挂在天上,炎热的夜里,有虫鸣在草丛里微弱地叫喊。 不同于上次的针锋相对,此时赵美霖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坐在晏初的面前。 她在警告晏初,如果不离开,那么今天的事就只是开胃菜,后面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等着他。 赵美霖拿出上次的支票,直接推到晏初的面前,什么也没说,但那明晃晃的意思就是让他离开。 “我可以走,但我走之前要见他。”晏初将支票推回,直直地看着他。 “我说过,骁儿已经出国了。”赵美霖依旧坚持。 晏初不为所动,他将手机摆在两人的面前,直接拨打了言逍的电话。 无人接听。 紧接着,他又拨出言逍的好友界面,拨打了视频电话, 那里依旧没有接通。 “他还在国内,只不过,被您关起来了吧。”晏初敏锐地指出,他想起那个雨夜,在自己意识迷离之际,他是如何紧紧拥住他的身子,催促着司机加快车速。 他在自己的耳边,哀求着晏初不要死,说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告诉他,一定会想办法来看他。 他知道,也笃定言骁不会失信。 “他是我儿子,这是我的家事。”赵美霖被那眼神刺激道,声音不禁拔高了几分。 “他是个独立的人,有他的意愿。” 此话一出,正好戳中了赵美霖的痛点,她将面前的水杯狠狠砸在地上,指着晏初便骂。 “要不是你,我儿子不会是个同性恋!” 说罢,她忽然神经质地一笑,扬了扬好看的下巴,说道:“我会让言骁恢复正常的,我会送他去最好的同性恋矫正中心治病。” 晏初瞳孔微缩,下意识地站起身来,急促地反驳道:“同性恋不是病!他……不能送他去!”他当然明白这种所谓的矫正中心是什么货色,恢复正常,恐怕是被打得恢复正常吧。 一想到这儿,晏初便更加紧张,试图冷静下来跟赵美霖解释。 “言骁没有病,他……他只是……” 他要怎么解释呢?说她引以为傲的儿子是个天生的同性恋? 可是眼前的女人显然并不相信,她始终相信,她的儿子只是一时得了病,等好了就会回归以前那个乖巧听话的孩子。 “如果你还是坚持要见面,那就不必谈了,我只有一个态度,不可能。” 赵美霖冷哼一声,转身想要离开。 “我会离开!也不会见他!”情急之下,晏初做了决定。 赵美霖转身看他。只见晏初艰难地继续说道:“让他出国吧,不要送他去矫正中心。” 赵美霖深深地看了晏初一眼。 “你保证?我要你永远都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心脏处传来钝痛,晏初听到了永远两个字。 “是我错了……我不会再见他了。”在这一刻,他承担下所有的责任,“他不能去矫正中心。”晏初重复着说道,相比较言骁可能会面临的未知危险,如果他离开能够解决问题,那么他会这样做。 “记住你说的话。”赵美霖满意地点点头,离开了。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晏初再也支撑不住,高大的身躯颓废地倒在椅子上。 他明白,这就是他们的结局了。 清晨的太阳冉冉升起,直到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言骁才发觉,自己又一次枯坐到了天明。 时间的流逝在这个小房间里显得格外的缓慢,无论他怎么做,都没办法踏出这个牢笼一步。 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而后房门被打开。 “机票已经买好了,去洗个澡,下午我送你出国。”赵美霖身后的仆人将行李整理好,几个箱子整整齐齐地摆在墙根处。 言骁不为所动,拿瘦削冷硬的背影对着赵美霖,却在她提到晏初时,猛然起身。 “你那个男朋友,拿了我的钱已经离开了,你还要这样吗?”赵美霖施施然地落座于一旁的单椅上,摆弄着漂亮的指甲,像是在嘲笑言骁的坚持多么可笑。 “呵,不可能。妈,怕是你吃了不少闭门羹吧。”言骁根本不信,他摇晃着撑起身子,苍白消瘦的脸庞浮现一抹淡淡的微笑。 他太明白晏初的性子了,他不是一个能被钱收买的人。 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看得赵美霖火大,她强压下心中的火气,试图平心静气地跟言骁谈。 “骁儿,为了一个普通人,你执意要断送自己的前途吗?” 不料言骁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冷淡地看向赵美霖,生平第一次在母亲面前,讲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妈,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没生在言家。” 那些被逼着承担的压力,那些因不听话而挨过的耳光,那些谨小慎微,活在两个哥哥阴影之下的日子,那个精致华美的冰冷牢笼,他根本就不想要。 只有跟晏初在一起的日子,才是他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他可以无所顾忌,无忧无虑,哪怕是在小镇上做个服务生,也远比当言家的儿子要畅快得多。他不要那么多钱,只想跟爱人挤在一间小小的房子里,有只猫,过着简单的日子就够了。 赵美霖猛然站起身来,气得浑身发抖,嘴里呢喃着:“疯了,真是疯了。” 紧接着,她招了招手,忽然门外涌现了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拎着医药箱。 本能间,言骁预感到了极大的危险,他警惕地看着那些人。 只见赵美霖朝他们点了点头后,几个保镖就冲过来,将他死死按在床上。 “干什么?!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细长的针筒被人从医药箱里拿出来,言骁拼命挣扎,大声呼喊,却见周围所有的人都不为所动,只是看着他像砧板上的鱼肉一样,任由冰冷的液体注射进体内。 “会好的,会好的。治好了病,你还是妈的儿子。” 视线开始模糊,言骁眼前的世界变得天旋地转,没过多久,他便昏死过去,失去了意识安静下来。 接下来,他被抬上了一辆车。 “走吧。”赵美霖一同坐上了车,在车上握住了言骁的手,失神地低语道。 一旁的王绣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夫人放心,进去的都能治好。” 赵美霖犹豫着,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而与晏初做的约定,早就被抛之脑后。或许,她也从未放在心上罢了。 她低头看着车上安静睡着的言骁,不禁伸手去抚摸他的脸庞。不经意间,她看到了言骁手腕上刚刚愈合的伤疤,那是他在卫生间,用剃须刀割的。 只为了出去见那人一面。 赵美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矫正中心 言骁从漫长的睡眠中醒来,在睁眼的第一刻,就看到了头顶亮的刺眼的白炽灯。他茫然地想要坐起来,却发觉自己的手脚已经被厚实的皮带绑住,而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病房之内,身上的衣服也被换成了蓝白条纹的病号服。 玻璃窗外,赵美霖和几个医生正在低语着,言骁听不清他们的话,只觉得这里森冷阴寒,不是个好地方。 明明是盛夏七月,这里却开着冷到吓人的冷气,走廊上路过的所有病人皆面目麻木,双眼无神。 有医生发现言骁醒来,几个人便匆匆忙忙地赶过来,围绕在他身旁。言骁抵触地看着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语气警惕地问道:“妈,这是什么地方?” 赵美霖却恍若未闻,她泪眼朦胧地俯身看着言骁,一只手抚过他的脸庞,轻声说道:“骁儿,治好了病,妈就接你回家。” 电光火石间,言骁瞬间就明白了。他拼命挣扎,大吼着:“我没病!”他手脚并用,企图挣脱那些枷锁和束缚,却被人按住手脚,动弹不得。 赵美霖还要说什么,就被一旁的医生笑眯眯地推出去,笑着说道:“您放心,来我们这儿的没有一个不是治好送出去的。您等一个月,一个月后保证还您一个正常的孩子。” 眼看着母亲的身影愈走愈远,言骁心中的恐惧也不断加大,他嘶吼着去喊赵美霖,可那个身影却再也没有回头,决绝地消失了。 送走了客户,那些医生便换了一副模样,个个面带讥讽,像个凶神恶煞的厉鬼。 “这个月都送来多少个同性恋了?” 一旁的医生一边把一小块裹着柔软皮革的柳木棒强硬地塞进言骁的嘴里,一边跟旁边的人随意地谈论着。 “好像有个七八个吧,不过大多数都是女的。” 跟他交谈的医生则将一个仪器戴在言骁的头上,转而拿起一个针筒,撩开他的袖子打进去。 整个过程,言骁就像一个货物一样,没有人关心他的生死,任由那些陌生的人在他身上做实验。 他呜呜地挣扎着,眼泪自眼角滑落,却无人在意。 这时,药物生效,他的身体开始变得不受控制。倏尔,一阵强烈的电流袭来,剧痛包裹着难以言喻的麻木感,侵袭他的整个大脑。 他浑身开始颤抖,止不住地想要逃跑,却无能为力。漂亮的眼眸中此时满是泪水,口中的柳木棒被咬下一个深深的牙印。 又一阵剧痛袭来,言骁的身体开始痉挛,颤抖地更加厉害。他求助般的看向一旁的医生,却见他们个个都习以为常,甚至还在他身旁谈笑风生。 地狱也不过如此。 他开始恐惧那阵陌生而又猛烈的电流,这种失控感让他无措,更让他难以忍受。 晏初。 他呜咽着,浑身被汗水浸透,头发凌乱地粘在额上,意识不断被那电流冲击,直至整个灵魂都被抽离。 言骁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那半个小时,只知道那治疗像极了折磨,他昏迷在那张床上,再也动弹不得。 他做梦了。 一阵迷雾间,他来到了青山镇那座熟悉的小院。言骁试着推开那扇门,只见里面传来细弱的猫叫声。 抬眼望去,晏初穿着那件驼色的毛衣站在廊下,在看到言骁的那一刻,俊美的脸庞浮现笑意,向他张开双臂。一瞬间,言骁禁不住泪流满面,他冲过去,紧紧抱住晏初。 “我做了一个好可怕的噩梦,梦见你被打了,浑身是血。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言骁任由泪水滑落,死死地抱住他不肯松手。 “傻瓜,说什么呢,我一直在这儿啊。你看,我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嘛。”晏初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他低下头,将额头紧贴,鼻尖磨蹭了两下,亲密极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骗了你,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言骁将脸贴在他干燥宽厚的手掌中,讨好似的蹭了两下,而后踮脚想要亲吻他。 却见迷雾慢慢袭来,他怀中的晏初逐渐消散,连带那点温度也变得冰冷起来。 “不要……不要走!我不想一个人,晏初……”言骁向前奔去,却重重地跌了一跤,他跪在原地,拼了命地想要抓住他的手。 眼泪胡乱地砸下,他站起来,继续追逐那点光亮。 那是他拥有的,唯一美好的人啊。 可黑暗还是将他吞噬,他自梦中惊醒,却发觉枕头已经湿透了。而他的床边,一个头发被剪得乱糟糟的女孩子,正握着他的手,安静地看着他。 “你醒了。要喝水吗?”女孩睁着圆圆的眼眸,将手抽离,右侧的脸颊上因笑容浮现出一个可爱的酒窝。 言骁警惕性地将身体蜷缩,后退至冰冷的墙面,打量着周围。 不是那间电击的治疗室。 他大大松了一口气。身体的知觉慢慢恢复,他觉得脑袋剧痛,所有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唯独那尖锐的痛意像针一样刺入他的骨头缝里。 “这是……在哪?”言骁的声音变得嘶哑难听,他看着房间里唯一的活人,开口询问道。 整个房间狭小得不可思议,又极为黑暗,唯一的窗户在最高处,只能窥见一点点阳光。灯被打开,闪着微弱的光芒,其余的,便只有一个配套的马桶和洗漱台。 女孩熟练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纸杯,而后从墙根处的塑料水壶里倒出半杯温水,递给他。 “这里是青雅矫正中心,你应该……也是被家里人送过来的吧。” 想到赵美霖,言骁的心中涌现浓烈的恨意。他接过水,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稍稍放松了他的神经。 他不说话,只是喝水。 见言骁不言不语,女孩也没有生气。她笑眯眯地坐在言骁的床尾处,主动伸手跟他自我介绍。 “我叫赵月溪,你呢?” “……言骁。”犹豫了半晌,言骁还是回答道。 “你刚刚在梦里一直喊一个名字,好像是什么晏初,他是你男朋友吗?”女孩毫不怯生地盘腿坐在他面前,好奇地问道。 言骁不想说话,只是将纸杯放在床头的木桌上,而后面对着墙躺下,留给她一个冷硬的背影。 赵月溪没有被他的冷淡吓到,自顾自地说道:“我刚来这儿的时候,也是天天梦见我女朋友。可是,时间久了,我都有点记不清她的样子了。” 听到赵月溪主动谈起自己的恋人,言骁微微颤动了一下身子。 “幸好,我藏了一张小照片在身上,每天记不清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看,我就又能想起来了。”说罢,女孩从床上跳下来,来到自己的床铺前,从枕头下的破洞床单里,神神秘秘地拿出来一张一寸小照片。 “我女朋友可好看了,给你看一眼。”许是为了拉近两人的距离,赵月溪伏在言骁的床铺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转身。 言骁慢吞吞地坐起来,见女孩一脸善意,他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接过了那张皱皱巴巴的照片。 照片上有各种痕迹,牙印和折痕。上面两个长头发的女孩依偎在一起,笑得灿烂。 言骁的心抽痛了一下,他想起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来了这里,他和晏初的照片或许早就被母亲找到销毁了吧。 “我把它折成一片,咬在腮帮里带进来的,差点就被拿走了。”赵月溪颇为自豪地说道。 言骁心下复杂,被这几句话微微打动,试探性地问道:“我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大概两个多小时以前吧,好几个人抬了个担架,把你扔在这里就走了。之后你就一直做噩梦,流眼泪。”赵月溪很高兴言骁能够跟她说话,一时嘴巴嘟嘟噜噜地说出来好多事情。 在她的讲述中,原先这个房间住了她和另一个女孩。她们都是被家里发现跟女人谈恋爱,被半哄半骗着过来的。三天前,那个女孩受不了,跟家里人哀求着说自己病治好了,不会再喜欢女人了,就被接出去了。 这个矫正中心的病人大部分都是同性恋群体,也有少数的网瘾患者和叛逆青少年。她说自己已经进来半个月了,接受的所谓的治疗也无非是“电击”、“殴打”还有无休止的体力活。这里的教官都凶神恶煞的,个个人高马壮,几乎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逃出去。 他们不能违逆教官和医生的命令,否则轻者体罚,重则将会被带入电疗室。 赵月溪云淡风轻地说着那些自己经历过的事情,甚至还有空笑嘻嘻地跟言骁开玩笑。除了她,没人知道她曾在这里遭受过多么非人的折磨。 言骁有些心疼面前瘦骨嶙峋的女孩。 正在两人聊天时,门忽然被猛烈地敲响,随即而来的是一阵叫喊。 “出来出来!集合上课了!” 赵月溪条件反射似的瑟缩了一下,而后挤出一个笑容,轻声说道。 “走吧,我们去上课。” 禁闭室 所谓的“上课”,只不过是将人赶到空旷露天的水泥地上,听一些狗屁专家在讲什么阴阳调和的大道理。 如今已经是七月,太阳火辣辣地在天空上高照,那灼热的温度像是要将人的一层皮烤焦掉。水泥地的场地空旷,地表温度能让人烫脚,不少被送进来的人被赶在一起,乌压压地站成一片,整整齐齐的,像是待宰的羔羊。 言骁被赵月溪拉着去了队伍的中间位置,她悄悄告诉言骁,不要站到最前面或最后面,不然会有教官紧盯着你,看你不乖乖听话就会棍棒伺候。 言骁抬眼望去,几近三四百人都挤在一起,接受着盛夏的考验,而唯一的阴凉地方和风扇,全部都在医生和专家的高台之上。那些人端的一脸方正严肃,嘴里却说着一些老封建的言论,真是有些可笑。 上课上了大约二十分钟,就有人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哀求着要水。那男生一脸俊秀,身材却瘦的可怕,空荡荡的衣服里显现出两截麻秆似的小腿。不料不远处的教官,见他这样软倒,大吼着让他起来,男生使不上力气,站了几次都失败,而周围人面露恐惧,谁也不敢上前去帮他站起来。 那教官走到他的面前,抬脚就把人踹倒在地,随后掏出一根极厚的皮带,朝他的身上抽去。那人被打得连连惨叫,不得已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的声音已经接近虚弱,颤抖着问教官要水喝,可那人根本不听,只是冷哼一声就走开了。 整个施暴的过程不过三四分钟,可那人的惨叫声却回荡在每个人的耳朵里,闻之生寒。而那些医生和专家却熟视无睹一般,站在那里继续盯着他们。言骁看着这一切,胃里一阵翻腾,几欲作呕,脸色更加苍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豆大的汗珠从每个人的脸庞滚落,可他们却不敢再动一分一毫,只得仰着头去听那些声音和话语。言骁感到视线正在逐渐模糊,头脑也接近眩晕,嘴唇更是干裂得起皮出血。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瓣上的血珠,淡淡的血腥味在舌尖蔓延,暂时让他清醒了几分。一旁的赵月溪倒是先比他顶不住,她脸色苍白,忽而捂住嘴,哇的一声呕吐起来,随即人软软地倒下。 言骁一惊,忙伸手去扶她,却被一旁的教官呵斥。 难闻的气味在场地里蔓延,不少人也被这难以忍受的温度所折磨,纷纷呕吐起来。专家皱眉,不再说话,一旁的医生则吩咐着护士和教官,将那些呕吐的人拖出场馆,清理现场。 言骁将赵月溪的身子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要把她带到阴凉处,却被强壮的教官硬生生地拉开,像拖布口袋一样,拽着赵月溪的胳膊就往不远处去拖。她的裤子被磨破,膝盖处被蹭破了一大片,不禁痛苦地呻吟出声。 言骁大怒,三步并作两步,就要将人抢回来。那教官也一惊,像是没见过这样的硬茬子,一时被言骁撞得后退两三步。随后反应过来,当即就要抽出皮带教训他,言骁抬眼,冷厉的眼神像淬过的寒冰一般。 “让开!” 他的眼神带着无尽的恨意,像极了一条毒蛇,那人怔住了。 言骁抱住赵月溪放在有遮挡棚的廊下,又拧开一旁的水管,掬了一捧水淋在她脸上。赵月溪下意识地舔着唇瓣上的水珠,缓缓睁开眼睛。这时不少人冲过来,将言骁反压在地,拽着他的头发就往墙上撞。 这是在立下马威。 言骁的骨头硬的很,纵然满头满脸的血,也桀骜地叫骂出声。精致的脸庞自额角蜿蜒下几道鲜血,有种妖邪靡丽的美。 随后,他便被人押着关进了小黑屋,哐当一声,关上的门掩住了最后一丝光芒。言骁躺在地上,灼烧的疼痛让他不得不紧绷着神经,而禁闭室里的无尽黑暗也将他笼罩。 禁闭室里最让人难熬的不是少的可怜的吃食和清水,而是接触不到阳光的崩溃。周遭的一切都万籁俱寂,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言骁在这里关了三天。 三天内,他曾无数次地啃噬自己的手腕,用来抵抗那些排山倒海涌来的崩溃情绪。他试过撞墙和吼叫,换来的不过只是一次比一次更狠的毒打。 每当肉体遭受折磨时,言骁总是能在那些疼痛中找到一丝疯狂的慰藉,那些滋生的恨意和想念,成为了他熬过去的最大支撑力量。 三天后,他强撑着走出了禁闭室,在教官和医生的驱赶下,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赵月溪一见他,就大哭着上前抱住他。她没忘记,是这个见面只不过区区几个小时的人,在她被教官殴打时,顶着惩罚给她泼来的水。 眼见着这个人被折磨成这样,任谁看了都要泪流满面。 言骁失去了意识,昏倒在冷硬的床铺上,他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 他醒来时已经是天黑了,赵月溪坐在自己的床上发呆,见他醒来顿时又哭又笑地下来,将东西从枕头下拿出来,递给他。她从食堂那里悄悄带回来了白粥,还有一碟子咸菜。 粥被装在矿泉水瓶里,咸菜则是装在塑料袋里,这两样东西被她塞在衣服里背着教官们带回来的。 言骁心下五味杂陈。 作为养尊处优的言家小公子,他从来没遭受过这样的待遇。他强撑着支起身子,拧开瓶口,大口大口地喝着早已冷却的粥。 幸好是夏天,冷粥也能勉强入口。言骁 灌掉了半瓶,感觉胃好受了一些后,就坐起来,用手抓着那些菜吃。 谁能知道,这副样子居然是他这个从小接受严苛礼仪的豪门少爷能做出来的。 赵月溪见他吃的差不多后,就悄声跟他说明天是家人会面日,让言骁跟家里人服个软,接他出去。 她说她知道言骁不是一般人,因为在他关禁闭时,看守他的教官和医生在小声讨论,是不是不要太过严苛,不然他那个看起来不好惹的母亲说不定会找中心的麻烦。 言骁冷笑一声,说到底,还是要靠他的身世背景才能压住这群人面兽心的恶狼。 “你不出去,难不成是因为你不会服软吗?”言骁抬眼问她。 在这里,女孩最容易被送进来,也最容易出去。她们忍受着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只要嫁给一个男人,她们就会离开这样的地狱,这是最痛苦也是最简便的方法。 要是赵月溪想走,她大可以就像之前在这里住的那个女孩一样,跟家里人服个软,哭上几句就可以离开。 可她没有,硬生生在这里挨了半个月, 宁愿遭受电击治疗和非人的折磨,也坚持留在这。赵月溪一怔,随即苦笑着,说出了自己留在这里的原因。 她和自己的女友是大学相识,两人在大学恋爱四年,毕业后就搬到了一起住。女友早年时父母出车祸走了,自小只有爷爷奶奶陪伴,养成的性子也是温柔腼腆,只有在面对她时才会展现活泼可爱的一面。 赵月溪的家庭则更为艰难,她虽父母健在,却深受原生家庭的苦楚,被家里人当作给哥哥的补充血包,要求每个月都要打钱回来,时不时还要给自己啃老的哥哥收拾烂摊子。 赵月溪早就想脱离家庭,不料在一次回家过年后,被偷偷翻手机的哥哥发现她和女友的恋情,当即便昭告父母,要开家庭会议批斗她。 父母大怒,把她关在家里,甚至私自给她订了一门亲事,收了对方15万的彩礼钱。赵月溪当然不肯,在家中又喊又哭,甚至不惜翻墙跳窗,只为了逃离这个家。女友察觉不对劲,报警将她救出来,可还是被赵月溪的家人盯上。 他们为了破坏这对可怜的情侣,找到了女友的家里人,大肆胡闹了一番,险些将两位老人气得进医院。并且,他们也知道了将老人作为她的软肋,只要赵月溪不跟他们联系,他们便去那里闹得鸡犬不宁。 为此,赵月溪和女友痛哭过几次,也忍痛跟她提过分手,但两人最终还是舍不下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而定的那门亲事,对方蛮横无理,非要人嫁过去,不然就退彩礼。赵月溪那家人早就将彩礼钱作为了县城买房的首付,现下是根本不肯吐出来。 没办法,他们就想了个阴毒的法子,将人哄着回来说同意她们的事情,实则是给人绑到这里“治病”。在他们看来,治好了病,女儿就能乖乖结婚了。 “我死在这里,就好了。”赵月溪微笑着看言骁,那枚可爱的酒窝又浅浅地出现在她的脸颊上,“他们把我送进来,就负责给我收尸吧。” 她抬头,呆呆地看着那面窗户。 “我死了,对谁都好。晓萱和她爷爷奶奶,就能好好生活了。” 这个女孩的内心比谁都坚韧,也比谁都绝望。 刚开始的日子,她也是度日如年,靠着那一张小小的相片度过难熬的夜晚。 最后,这张相片也成为了她唯一的念想,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在这里的。 巴普洛夫的实验 言骁听着她陷入回忆的讲述,又见她从贴身的内衣里拿出那张小小的一寸照片,摩挲着看上面的人。 眼前的样子让他的心顿时一阵钝痛,他忽而觉得有些惭愧。自己和晏初之间的感情,哪里比得上这一对爱侣的纯净,现如今,自己只不过是自食恶果罢了。 赵月溪唠唠叨叨地说个没完,像是找到了一个新的宣泄口,将连日来的苦闷一并跟面前这个几近陌生的男人进行诉说。 言骁也十分耐心地听着,时不时温声宽慰几句,两个同样身处险境的人就这样,在此刻相互取暖。 直到屋内的灯光猛然熄灭,走廊外传来 巡逻的脚步声时,赵月溪才噤声,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 “抱歉,跟你说了这么多,这么晚了,你先休息。” 言骁微微点头,连日来紧绷的神经在回到宿舍的那一刻,得到了短暂的停歇。对面的女孩不再言语,她将那张照片紧紧贴在心口的那边,面对着墙,抱着过往的回忆睡着了。 他没睡着。 言骁坐在床铺上,纤瘦的脊背靠在墙上,他望着高墙上,那一方小小的四方窗户,想的却是青山镇那栋小小的二层小楼。 回想起自己初遇晏初时,自以为玩上一局感情游戏就能抽身离开,再无留恋。没想到,到头来陷入死局的是自己,而对方一颗真心交付的人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多么讽刺。 言骁慢慢弯下身躯,蜷缩在床铺的一角。他用指甲在床头的白墙上刻下四道痕迹,代表着天数。 而距离他跟晏初分开,已经接近一个月了。 思念和悔恨交织在一起,言骁闭着眼,消瘦的脸庞却落下几道湿痕,一夜无眠。 凌晨五点,宿舍的灯光亮起,外面想起教官的喊声。赵月溪听见声音下意识地从床上坐起,慌慌张张地往洗漱间冲,随即响起了水声和刷牙的声音。言骁眼下乌青,打了个哈欠后,坐在床边发呆。 “言骁,要跑早操了,快点,教官会打人的。”赵月溪从洗漱间探出一个头,慌忙催促道。 言骁却不以为然,他慢吞吞地起身,整夜的失眠让他的精神有些萎靡。赵月溪将洗漱间让给他,又去整理床铺,一整个流程一气呵成。 外面的哨子声愈加强烈,已经有教官开始踢宿舍的门,随即赵月溪领着言骁快步走到了操场。多数人已经来到了这里,整整齐齐地排成几大块方队,听着教官们的指示开始跑操。 早操一直从五点半跑到了七点,间断不停歇的跑步成为了噩梦,不少人因为低血糖晕倒过去,但都被在一旁看守的教官拖到一边,用冷水浇在身上,迫使他们清醒过来。 等跑步结束,赵月溪早已是脸色苍白,浑身汗涔涔的,言骁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强撑着不倒下而已。 结束后,他们又被领着去了食堂,在这里,吃饭前还要朗读古书典籍中有关男女之事的文章,活脱脱一个大型的封建糟粕现场。 餐桌上,摆着白馒头和清汤寡水的稀饭,还有一盆醋溜白菜,菜叶上还有着几只苍蝇和虫子,可周围人都熟视无睹,照样吃得狼吞虎咽。一旁的言骁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胃里翻腾,但还是强忍着吃了一碗稀饭和两个馒头,那菜是一点也吃不下去。 早饭时间过后,就有人来食堂通知,稍后就是家长会面日。站在台上拿着麦克风的院长医生一脸慈祥,可明里暗里都是在说让他们这些人小心些说话,尤其是对家长,别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都有人在盯着他们。 言骁冷眼看着台上那道貌岸然的医生,看着他们那张人皮之下的贪婪。他不愿在这里多呆,想要离开时,却被几个人钳住胳膊往治疗室拖去。 言骁一惊,身体的反应往往比大脑更加快速,他猛然忆起刚进这里时遭受的电击折磨,不由得猛烈挣扎。 赵月溪也看到了那些人拖着言骁,上前想要帮他,却被为首的医生狠狠甩了一个耳光,打得一边脸庞肿胀,耳膜嗡嗡嗡地响。 “好好跟你家里人说,赶紧交钱!”一旁的人将她拽至座位上,厉声骂道。这女孩他记得,家里人把她带过来,交了一个月的钱,可是半个多月来,父母就来了两次。眼见着她还是硬着脖子不肯低头,便觉得这里没什么效果,就开始拖欠下个月的费用。 言骁不敌几个合力的成年男人力量,被硬生生地拖去了电疗室。看到那张熟悉的,布满皮质绑带的治疗床,他的身体就开始颤抖起来,胃部开始痉挛,生理性地就要呕吐。 “言先生,您母亲交代了,让我们好好照顾您。您也知道,在这里当刺头,是没什么好果子吃的。” 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使了个眼色,一边的人便将他的手脚固定在那张床上。那人笑着跟他说了这句话后,就要捏开他的下巴,将柳木棒塞进他的嘴里,却被言骁找准机会,狠狠咬在虎口处死不松口。 “哎呦!”医生也是没见过这样能撕能咬的狠角色,见惯了一味求饶可怜的恭顺模样,就放松了戒心。 他不禁勃然大怒,抓着言骁的头发就是撕扯,见他不松口,便转而去掐他的脖颈。氧气逐渐减少,言骁不得已放开了嘴里的那块肉,而后挑衅地往旁边吐出一口血水。 医生被他的模样激怒,还要再扇耳光,却被一旁的人阻止。 “算了,他妈过两天会来,等人走了再教训也行。” 那男人恨恨地放下手,让两个人掰开他的嘴强行把柳木棒塞进去。 不过这次的治疗,却不像上次单纯的电击。几个人将言骁面前的电视打开,捣鼓了几下,而后那屏幕上竟然出现了晏初的脸,还有几张明显是被偷拍的照片。 言骁一时怔住了,他死死盯着那屏幕不肯移开眼神,但此时,一阵剧烈的电流却直冲大脑,剧痛席卷了全身。 “为了让您彻底戒除对于男人的兴趣,我们决定为您升级治疗方法。”那医生的脸上出现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这是您母亲交给我们的,现在,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一旁的机器监测着言骁的心率,只要在他的心跳有所上升,那么头顶的仪器就会释放出电流,强迫他产生痛苦的感受。 巴普洛夫的狗。 这无疑是从精神上来摧毁他。 言骁不得不躺在那张床上,看着面前闪过的温柔笑容和熟悉脸庞。疯狂滋长的思念此时却成为了毒药,每当他发生一点心率变化时,那股令人极度恐惧的电流便会裹挟着剧烈的疼痛,吞噬他的全身。 言骁的眼角沁出了泪,整个人在床上剧烈地颤动着。他既想看见爱人的音容笑貌,可生理上却开始抗拒那样的电流和痛苦。 不要!不要! 他的内心极度扭曲,心底的某一处在疯狂尖叫着停下,可是没有人能帮他。他不想……不想连最后一点美好的记忆,都被人剥夺。 仅仅只是十分钟过去,言骁就像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冷汗浸透了他的脸庞和后背。那些人的脸开始变得模糊,他紧咬着嘴里的木棒,身体因一阵又一阵的电流袭击,不断地弓起而又重重坠落。 刺眼的白光照痛了他的眼睛,他忽然想起昨夜,赵月溪微笑着跟他说:“我死在这里就好了。” 此时此刻,言骁也明白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会面日 等言骁被人抬回宿舍时,会面时间已经结束了。赵月溪坐在自己的床上发呆,时不时焦躁地啃着自己的指甲。门被打开,她看到浑身被汗浸透的言骁,禁不住又掉了眼泪。 言骁虚弱地躺在床上,意识模糊,只感觉到有湿毛巾将他的脸庞和脖颈擦拭,带来几分舒爽。 而后,他又陷入了昏迷。 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直到胃部持续的痉挛和疼痛将他从昏迷中唤醒。床头依旧摆着一瓶粥和一小袋腌菜,不过比上次多了一个凉馒头。 言骁撑起身子,这才发觉身下的床单已经印出一个汗涔涔的身印,但他顾不得许多,拧开瓶口喝下一口粥。 他一边吃着冷硬的馒头,一边环顾四周。赵月溪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但他还记得她小心地撩开自己的头发,将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擦掉。 吃完了饭,言骁站起来想要打盆水擦洗身子,却在站起来的那一刻,视线眩晕,脑袋开始发胀发痛,逼得他不得不继续坐在床畔处缓一缓。 周遭黑暗寂静的可怕,今夜,连月光都被厚厚的云层遮住,透不进来一丝的光亮。 他昏倒整整一天了。 他坐着发愣了一会儿,站起来将宿舍的灯打开,而后拿起自己的毛巾,进了洗漱间。 过了一会儿,宿舍的门发出吱呀的响声。赵月溪看到床铺空无一人,又听见洗漱间传来哗哗的流水声,便知言骁已经醒了。 她回到自己的床上,失神地盯着手里那张小小的照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言骁出来她都没能反应过来。 “谢谢。” 言骁回到自己的床上,看赵月溪发愣,便轻声说道。 “……嗯?没什么。”赵月溪从呆怔中回神,见言骁指着床头的饭菜,苍白消瘦的脸颊挤出一个笑容。 “你还好吗?今天……他们……”赵月溪像是要打断自己这样的状态,主动关心言骁。 言骁回想起今天的治疗,忽而胃里一阵翻腾,被他强忍了下来,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不知不觉,他已经逐渐放下了警惕心,慢慢地谈起一些自己的事情。 毕竟,眼前的女孩是他进入这里以来,唯一接触到的良善之人。 “呵,还是老一套,没什么新意。”赵月溪听后,轻笑一声,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自她来到这里,这样的治疗已经进行过好几次了,但她纵然在治疗室对着自己心爱女孩的照片大吐特吐,回去后依然会拿出自己私藏的照片,一遍一遍地看,去抵抗那股生理上的反感。 “不提这个,你今天家里人来了吗?”言骁想起自己被拖走前,赵月溪挨得那个重重的耳光。仔细看来,她的脸颊还是有些红肿,能看出几分指印。 听到言骁的话,赵月溪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 时间拨回到早上八点。 赵月溪被拖至座位上坐好,过了没多久,就看到父母和哥哥走了进来。 她本就恶心他们,冷着脸不想说话,却被一旁的教官推了一把,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跟他们挥了挥手。 父母见她,也没个好脸色,冷哼一声,一落座,就开口说道。 “下个月12号结婚,已经跟那边说好了。” 他们说的那边,就是那门不经她同意私自定的那门亲事。 “我不结,要嫁你自己嫁。谁拿了钱,谁去结婚。”赵月溪梗着脖子,毫不让步。 父亲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站起来,冲一旁站着的医生吼道:“你们怎么治的?半个多月了,还是这副样子,退钱!” 声音之大,引来了许多人的侧目和窃窃私语。 不料,赵月溪的哥哥却站起来,安抚了一下暴怒的赵父,将他和母亲拉在一旁落座。 赵月溪本以为自己这个吸血鬼哥哥也是同样的话术,正要呛声时,却见对方慢慢悠悠地拿出一个东西。 一枚银戒指。 赵月溪马上就认出来,这是自己的女友晓萱和自己的定情物。她抓起戒指,厉声问道:“你们去找晓萱了?” 面前的男人依然挂着一副漫不经心的笑容,只是那浑浊的眼睛里却射出几丝精光。 “我们可没找她,是她自己找上门的。” 原来,是晓萱见恋人迟迟不归,工作也辞了,便知道她又是被困住了。这一次,她还是选择了报警。 可是,警察进了门,却没发现赵月溪的身影,她的家人又信誓旦旦地拿出证据,说赵月溪不在家里,早就去了另外的城市打工。 晓萱和她的关系到底不如家人,任凭她怎么解释怎么说,警察那边找不到囚禁的证据,只好以家事不了了之。 晓萱联系不到赵月溪,干等着她又十分担心,不得不时常去赵家,探听她的消息。但每次,她都被赵家父母骂出来,一个脸皮薄的女孩子,硬生生地站在陌生人的家门口,垂着头不发一言。 直到有一天,她再次上门,家里只有赵月溪的哥哥在家。他看着面前白净柔顺的女孩,心里生了个狠毒的主意。 他直白地跟晓萱说赵月溪在某个不知名的同性恋矫正中心,要想救她,要么让她嫁给自己做老婆,要么就出十万,买赵月溪的消息,让他把自家妹子捞出来。 晓萱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坚决拒绝前面的提议,却对十万块钱把赵月溪捞出来这个话,犹豫不决。 她没和眼前吃人的男人接触过,天真地以为自己只要凑够了钱,就能把爱人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她想了想,终究还是选择了后面的提议。 接下来的几天,晓萱将去世父母的存款拿出来三分之二,又将自己多年工作的积蓄掏出来,眼巴巴地送到赵家。 这男人眼见着晓萱如此好骗,假意地要走了晓萱的戒指,说会面的时候,会把赵月溪带出来。 但是上次会面,男人根本就没提这件事。回去后,又发消息给晓萱,说赵月溪在里面过得很苦,十万块钱打点不出来,还要五万。 于是,他便又轻而易举拿到了五万。 他早已看穿赵月溪的想法,面前的男人得意洋洋地说着自己做下的龌龊事情,警告赵月溪如果这周还坚持留在这里,“治不好病”,他就继续向晓萱要钱。 “你耗着没关系,就是不知道,你那个小女友还有多少钱捞你了。” 赵月溪颤抖着嘴唇,已然是完全傻掉的状态。她本以为只要自己在这里,女友没事,家人也会因为治疗花费钱而不再理睬她,到那时她便是在这里自生自灭,也无人发觉。 忽然,她暴起,拿起一旁的碗疯狂地向他砸去,更是上前踩上桌子,揪住他的头发死死地不放手。 “你骗她!你骗她!” 赵月溪已然疯狂,她狠狠地咬在哥哥的手臂上,咬出一道深深的牙印。 旁边的教官和医生赶来将他两人分开,父母也毫不留情,上脚踹了赵月溪的腿和腹部,大骂她神经病。 眼泪和着鲜血一同涌进嘴里,赵月溪硬生生地从他的手臂上撕咬下一块肉,痛骂他们是王八蛋,是吸血鬼。 几个人将她按在地上,赵月溪的脸贴在肮脏的水泥地上,几缕头发因暴力从头皮上撕扯下来,鲜血混着尘土,滴在地上。 但她的眼神依然不屈,叫骂着他们,用想到的最脏的话朝他们砸去。 哥哥挑衅地自高而下地俯视她,用鞋底去碾她的脸,混不吝地说道:“看来你是听懂了,出不出去,你来决定。下次,我要知道你的选择。” 说罢,几人扬长而去,而赵月溪被押着关进禁闭室,呆了一天。 “言骁,你带我出去好不好?求求你,我出去后好好报答你。” 面前的女孩跪在地上,眼泪糊满了她的脸庞,连带着声音都染上了哭腔。她哽咽着说,自己不能再呆在这里,不然爱人会一直不得安宁。 她知道,面前的男人比她更有背景,不然,也不会连带着医生和教官都要谨慎对待他。 言骁心中微惊,眼见着赵月溪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便温声答应。 “好,我保证带你出去。” 不只是因为她声泪俱下的恳求,更是因为她的善良和曾给予他的一点温暖。 这夜,注定是个难眠的夜晚。 暴力 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极度难熬,床头的划痕深深浅浅,不知道已经划了多少道。白天,言骁要在烈日下听迂腐洗脑的大道理,晚上,就像家畜一样被赶回鸽子笼一样大小的宿舍休息。 体罚,殴打……在这里已经是家常便饭。那些善于折磨人的教官知道打在哪里既疼又不容易留下痕迹,他们像守护这个地狱的恶鬼一样,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让言骁感到痛苦的是每隔几天,就要被强制性拖去治疗室。医生在他的病历本上划下治疗的时间和次数,每次回来后,他都感觉自己的骨骼和血肉都像是被碾碎了一样。 但最让他感到恐惧的是,他的记忆开始模糊,情绪变得无端暴躁和喜怒无常,在治疗室中看到晏初的照片时,身体生理性地便是一阵剧痛。 起效果了。 这样的变化让言骁恐慌,于是也试着在睡前默念爱人的名字,努力回想两人之间美好的回忆,试图抓住那些已经逐渐支离破碎的画面。 日子在一天天地熬着,腕上的红绳因多次沾水和抚摸,已经变得褪色,曾被寄予真诚祝福和平安的身体,已经愈发清瘦,一层皮肉吸附在骨头之上。 距离下次会面日,还有三天。 言骁确定,母亲会在那一天来到这里,亲自检验自己做出选择之后的“成果”。 这天,凌晨三点,言骁被赵月溪在梦中的呓语吵醒。女孩蜷缩在床铺的一边,眼睛紧闭,不断有眼泪滑下来,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时而哭喊,时而咒骂。 言骁自从来到这里后,就患上了严重的失眠,睡眠极浅。他下床,走到赵月溪的床铺间,想轻声拍打她,将她从噩梦中唤醒,却不料触摸到滚烫的温度。 她发烧了。 清秀可爱的脸蛋此时已经变得通红,仅仅只是裸露在外面的手臂都已经热得吓人。言骁顾不得许多,他连忙从洗漱间拧了一根凉毛巾,搭在她额头上,又打开了门,径直去医务室拿退烧药。 走廊上都有巡逻的教官和警卫,言骁的身影很快被发现,责令他马上回宿舍。言骁冷着脸,让他们看一眼赵月溪,说人生病了,继续烧下去会出人命。 此时值班的医生过来,看了她后,也只不过是轻描淡写地给了两颗退烧药,之后人便走了。 言骁拍拍床上的人,扶着她先吞下退烧药,而后拧了几次凉毛巾擦去她脸上的汗,给她降温。 赵月溪时而清醒,时而又昏昏沉沉过去。清醒时,会迷蒙着泪眼感激地跟言骁道歉,说打扰他休息,昏迷时又会咿咿呀呀地说着胡话,叫着晓萱的名字。 就这样折腾了半宿,赵月溪的烧还是没办法退下来。此刻,言骁也觉得困乏,草草睡了几个小时后,就又被叫起来跑早操。 教官踹着他们的门,硬要拉她起来,说着便要上手将女孩从床上拖下来。言骁据理力争,眼看着就要扭打起来,只见路过的一名男医生,笑眯眯地出来打圆场,说赵月溪可以先到医务室输液,早点退烧。 言骁警惕地看着那个医生,不肯同意他们将人带走。 “我来照顾她。” “小兄弟,输液用的药和设备都在医务室,你会用吗?”那医生笑盈盈的,但无端让人嗅到几分讽刺和轻蔑。 “那我跟她一起去。”言骁毫不退让。 医生还没说话,教官倒是先厉声反对,抓着言骁的胳膊就要往外走。言骁极力反抗,到底是长期的营养不良加上高强度的体力活动,他一个成年男人硬生生地被两个人拖着去了操场。而赵月溪则被人背着去了医务室,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随着盛夏的暑气越来越盛,清晨凉爽的风已经逐渐消失,太阳早早地就挂在天上,灼热的温度几乎要将人烤化。 言骁心中始终记挂着赵月溪的情况,直觉告诉他,那个医生的眼神不对劲。 于是,他找准时机,趁着一旁看管的教官昏昏欲睡时,偷偷从队尾溜出,趁着人影的遮盖,进了宿舍的大楼。 一楼走廊的最右边就是医务室,言骁记得那里的位置。此时静悄悄的,用来看管的教官和医护人员都在跑操的场地,等着结束后跟他们一起听训。 手抚上门把手,扭了一把,却不动,应该是有人从里面反锁了。 言骁瞳孔震颤了几分。 顾不得闹出的动静,他抬腿就是疯狂地踹门,甚至从一旁的消防器具中,拿出斧子想要劈开。 里面立马传来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音,紧接着便是脚步匆忙。 一开门,言骁便看到那男人衣衫不整,连裤子都要脱不脱地挂在腰上。那人看到言骁一脸戾气的模样,也是吓到了几分,颤抖着问道。 “你怎么在这儿!” 一瞬间,言骁的脑袋出现片刻的空白,紧接着便是滔天的怒火和恶心。他拎着那把斧头冲进了医务室,一眼便看到了墙角里半裸着上身的女孩。 床周围的一切都乱糟糟的,根本没有输液瓶和输液管,反倒是东西撒了一地,像是被人用力摔到地上似的。 她眼睛瞪得极大,缩在墙角,头发凌乱地粘在脸上,而几个指印也明晃晃地在她脸上,烧的通红的脸蛋此时已经满是泪痕。 言骁没想那么多,刚一碰到她,赵月溪便凄厉地扭动着身子,大喊着不要碰我,神志不清醒的她此时根本就认不出眼前的人。 言骁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直接断裂。 他疯了似的将斧子向那男人挥去,却被对方用东西挡下。那人屁滚尿流地跑到医务室的门口,想喊人来求救,却被言骁一把按住后脑勺重重撞在墙上,鲜血直流。 而后,便是一拳比一拳重,落在那人的脸上,带着股狠劲和疯劲。 被送进来的这段日子,压抑已久的苦涩、崩溃和恨意,在这一刻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 言骁从未杀过人,但这一次,他无比确定自己就是要眼前的人去死。 动静很快就引起外面的注意,先到的几个人冲进来,看到了便是言骁将人压在身下,而那人已经被打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抽搐着身子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几个男人也没有拉的动言骁,也不敢上前。他像一匹失了智的疯狼,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扑上来撕下一块皮肉。 没人敢惹一个不要命的疯子。 忽而,一个温热的身体扑上来。 “言骁别打了,他快死了。” 赵月溪的眼泪滴在他的手臂上,仅存的一点温度将他的意识拽回。 他站起来,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漠然地将斧子捡起来,在众人的惊叫和教官刺啦作响逐渐逼近的电击棒之下,手起刀落,生生砍断了那男人的一只手。 杀猪一样的惨叫声在走廊上久久回响,他们呆怔着,畏惧一般地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是血的人。 言骁脱下衣服,随手扔在地上。 鲜血从他伤痕累累的指缝间滴落。 那双隐藏在微长黑发下的双眸,此时已经是近乎死一般的冷漠。 这件事终究是闹得太大,等赵美霖接到电话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自家的儿子坐在那里,像一座雕塑般波澜不动。 阴郁,死沉。 “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地就打死人了?”赵美霖连忙进来查看自家孩子的伤势,想要看他哪里受伤。 言骁任由她触碰,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 “是这样的,赵女士,言骁在我们中心寻衅滋事,不服管教。那个被他打的人,至今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昏迷不醒呢。” 一旁的院长擦着脸上的汗,解释道。 言骁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情,冷哼一声。 “等他死了,我多烧点钱给他。”言骁开口便是恶意满满的话语。 赵美霖这才有机会细细观察自己的孩子,却惊觉他已经瘦的不成人样,连眼神都再不复之前明亮。 她突然有些后怕,怕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做错了。 “不就是要赔偿嘛,多少钱?”赵美霖此时心里已然是不耐烦,她思忖着要不要让言骁继续呆在这里。 “这个嘛……” 那院长眼睛里闪出几分贪婪的精光,不动声色,考虑着怎么狮子大开口多要一些。 此时,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竟也出现在了会客室的门口。 “哟,霖姨,好巧啊。” 男人修长的长腿斜倚在门边上,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勾勒出他的完美身形。只见他取下墨镜,一抹玩味的笑容逐渐浮现在唇角,深邃得炫目的眉眼此时满是戏谑和调笑。 是言枫。 协议 言枫为什么会在这里? 赵美霖惊愕不已。这件事她瞒着言家上下,用的人全都是嘴闭得牢牢的,绝对不会有人泄露半分。 言骁看出了她的惶恐和焦躁,站起身来,淡淡说道。 “我叫他来的。”说完,就起身走向言枫,“合同带了吧?” 言枫站在那地看着这场面,看到赵美霖想问什么又畏惧他告发的犹疑眼神,顿时觉得舒心极了。 “霖姨,那我就带您的宝贝儿子走了。”不阴不阳的一句话,搞得她更加不安。 去哪?做什么? “小枫,骁儿,这怎么回事?”赵美霖着急地想跟上去,言枫身后带的几个人顿时将门挡住,不发一言。 这时又有几个医生和教官跑过来,报告情况。 “赵女士,这……这是?”一旁的院长见形势不对,又见守在门口的那几个人像个煞神,一时也有些慌了。 “闭嘴!”赵美霖恨恨地吼道,眼睁睁看着那两个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当中。 万里晴空无云,连带着风都是热的。 言骁在前面走着,忽而推开了一个房间。言枫不明所以,探头去看,只见一个陌生女孩坐在床上抱着双腿,正瑟缩着。 听见推门的声音,她惊惧地抬头去看,圆润的眼眸此时红肿不堪,像是哭了许久。 “走吧。” 那女孩愣了半晌,言骁就站在那里耐心地等她回复,神情安静。 合着跑这儿来英雄救美了? 言枫微眯了下眼睛,想起在来这儿之前拿到的这份中心机构的资料,是同性恋矫正中心啊。这小子被送到这儿,应该不是喜欢女的吧。 那女孩从床上下来,偷瞄了一眼言骁背后的他,小声问道:“是……是从这儿离开吗?” 言骁点点头。 就这样,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离开了这里。路过的所有宿舍,看到的所有被关在这里的人,无一不投来好奇,羡慕的眼光,更多的是渴望。 直到踏出大门的那一步,赵月溪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回过头去看,看那坚固的铁索大门,看到处都布满监控的墙,看曾经耀武扬威仿佛地狱恶鬼一样的教官和医生,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她被关的太久,以至于自由就在手边却迟迟不敢触碰。 “你先上车吧,呆会儿我会找人联系你女朋友的。”言骁拍了拍赵月溪的肩膀,示意她坐上不远处的那辆黑色商务车。 赵月溪愣愣地点头,然后就有人上前为她撑伞,细心将她送到那里。 这边,言骁和言枫转头上了另外一辆车。 车内,一个衣着华贵容貌俊美宛如名门绅士,一个穿着粗糙病号服瘦削憔悴,任谁看了能想到他们俩居然是亲兄弟呢? “合同。”上车后,言骁重复了这两个字。 言枫挑眉看了他一眼,伸手拿过一旁的黑色文件袋,却没立马递给他。 “不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还是解释自己为什么要给他打电话? 当言骁拨通他的电话时,就知道自己的选择无法更改了。 那时他刚砍掉那人渣的一只手,周围人都不敢上前。他兀自走到一名吓得腿颤抖的医生面前,拿走了他的手机,然后不加思索地拨通了一个电话。 不是晏初。 不是季泽先。 更不是赵美霖。 他打给了谁也想不到的,言家在律政界颇有手腕的言枫,也就是他的二哥。 起初言枫并不理会这个陌生电话,直到这通电话不厌其烦地打来第五遍,并附加一个短信。 “我是言骁,我自愿放弃言家所有财产的继承权,但我需要面谈。”里面带了一个地理位置。 言枫盯着那条短信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拨回了那个号码,里面果然是言骁的声音。电话里他直接让言枫拟定协议, 带着东西去这里找他,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在来到这里的路上,就已经有人将青雅中心的所有资料包括其背后的关系脉络一一过目给言枫看。当眼神划过上面的“同性恋矫正中心”时,言枫的手停住了。 哎呀,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呢。 “没什么好解释的。二哥来这里之前,应该也查清楚了吧。”言骁拿过他手上的袋子,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至于协议内容,他根本就不关心。 他这副漠然的样子也让言枫想要嘲笑两句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转而问道。 “你妈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你得的这份财产。你背着她签了这份协议……” 后面的话,言枫没有说,言骁也知道他要说什么。 赵美霖多年来的苦心谋划,就是为了在言家这份上好的蛋糕中多得一些。她自己与言父签了协议不参与财产划分,可不代表她就此甘心,眼睁睁看着他们兄弟三人来分。 言骁的身份尴尬,天资和母家背景上又比不过言煦言枫两兄弟,眼看着言父逐渐将企业交给言煦接手,又对她让言骁进公司的提议模棱两可,赵美霖怎么不着急?处处都要在言父面前夸奖自己的这个儿子,心机都写在了脸上。 “那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言骁将协议递回去,直直地看向言枫,“但我还有条件。” “你说。”解决了多年看不顺眼的同胞兄弟,加之想到之后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恶化,自己还握有言骁的把柄,言枫就心情大好。 言骁抬眼去看不远处的大门。 “这个地方,我要它自此消失。” 当天夜里,这个所谓的心理机构就遭到查封,所有监控、数据以及病人信息全部作为证据提交有关部门,等待法律的惩处。 而后,此案曝光,在社会高度关注和舆论激烈讨论下,司法部门积极听取民意,考察社会影响范围,最终给出合理量刑,相关核心人员被判处重罪。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言骁将赵月溪送到女友身边,留了一张二十万的卡给她们。赵月溪坚决不要,他却温和地说谢谢她在里面给他留的粥。 至于她的家人那边,在赵月溪离开中心的第四天,她的哥哥夜里开车,在某个没有监控的路上出了车祸,成了个高位截瘫。一家子找不到凶手,也找不到女儿,整天在家伺候儿子,刚买的县城房子也卖了,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他们去找晓萱的家人企图在那里捞的一点油水,得来的却是老人早就跟着孙女去享福了,房子都卖了。 他们知道,自己的报应来了。 言枫带着言骁离开,回到了言家山庄。当着言父和赵美霖的面,言骁坦白了自己多年来隐藏的性向,不出所料的是,言父果然大怒,扬言要与他断绝关系。 言骁跪在那里,眼神波澜不惊,只是垂着头默默承受怒火。 后来还是言枫出面,拉着言父去书房密谈一番,最终安抚下来,勉强答应。 但自此之后,言骁已然不复从前地位,连带着赵美霖也一同失势,失去了言父的欢心。 不找了 高速路上,一辆黑色迈巴赫疾驰而过。 “你他妈一声不吭就消失半个多月,刚见面就让我开车去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言骁,要不是咱俩是发小我真想揍死你!” 季泽先骂骂咧咧地一边开车,一边暴躁输出。 言骁消失了半个多月,刚开始季泽先联系不上,还以为这人又被他妈困到家里,不让他出来。加上自己这段时间正跟季玉廷闹得僵,满脑子乱糟糟的事情,顾不上言骁。 等自己有空了去言家一问,言家的仆人说言骁早就去了英国。季泽先觉得不对劲,刚要追问几句,就被赵美霖挡了回来,一口咬定就是去了英国。 结果昨天言骁忽然打电话过来,说自己需要去他的公寓里住一晚上,第二天要去什么地方。他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事,就见到这小子一身的伤,瘦的跟鬼一样地出现在公寓门口,季泽先都没认出来。 言骁说自己身上的伤是言父打的,之后就晕在床上昏迷不醒,吓得季泽先连忙给家庭医生打电话,让人过来照顾他。 第二天言骁一醒过来,就说要去什么镇子,坐在床上直勾勾地愣在那,一直说要回去,要去镇上。 “你这段时间到底去哪了?不是去英国了?你爸又为什么把你打成那样?”一连串的疑问此时全都挤在季泽先的脑子里,他觉得头疼,索性一股脑地就跟连珠炮似的问。 言骁坐在副驾上,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似的,沉默着看向窗外。只是指甲紧紧地攥在手心,扣进肉里也丝毫没有察觉到。 “喂!言骁,你到底……你怎么了?”季泽先偏头去看,却见他的手背和手心都已经满是指甲印,抠的鲜血淋漓,而本人却没有察觉到,仍然在用力掐着肉,试图扣下来一块。 “……还有多久到?”言骁充耳不闻,他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满心满眼都是青山镇那座小房子。 “大概五个多小时,言骁,这段时间你去哪了?”季泽先一改刚才急躁的模样,认真地低声问他。 “去年十月,我去一个地方散心……”他没有回答季泽先的问题,而是从最初讲起。 故事从一次动机不纯的心血来潮开始,说谎者偏离既定的游戏轨道,继而付出真心,走那条荆棘之路,结局则必然惨烈。 季泽先越听越拧紧眉头,好几次去看言骁,就见他剔透的眼珠空洞无神,整个人像是笼罩在阴云之下。 “我只是……只是想跟他在一起。我做错了什么?”言骁的声音愈加低迷,陷入深深的自责与愧疚之中。 “所以,现在你家里都知道……都知道你喜欢男人这件事?” 言骁缓慢地点头。 季泽先还要再问什么,但见他的手已经被挠的鲜血淋漓,精神状态格外不好,就还是适时地闭上嘴,怀着满肚子的复杂情绪开车。 他心想,言骁喜欢的至少是个陌生人,可他呢,现如今跟自己的亲哥哥纠缠不清。若真要闹起来,恐怕他死一万次都不足以泄恨。 这事,比言骁的情况糟糕得多。 两个人就这样揣着不同的心思,来到了青山镇。 到青山镇时,已经是夜里了。言骁的情绪又开始焦躁起来,他一边咬自己的手试图让自己清醒下来,一边又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季泽先感到一阵悚然,这与他认识的言骁大相径庭。半个多月,真的能让一个人完全改变? 言骁只是轻描淡写地用几句话略过那段难熬的日子,但季泽先知道,那绝不是好过的地方。 季泽先将车停在晏家大门的附近,言骁失魂落魄地下车,在一旁徘徊,踌躇不前。 晏家的灯莹莹地亮着,有人在家。 言骁走到大门前,想了许久,最后缓慢地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插了进去。 扭不动。 言骁的心一下子提起来,猛烈跳动。他使劲去扭,可那锁依然无法打开。 “怎么了?”季泽先在一旁看着不对劲,上前问道。 “是……是这把钥匙。没错啊,是这把钥匙。我没丢,就是这把。”言骁惶然地抬起头,无措地看着门。 季泽先见状,直接按响了门口的门铃。 很快,里面便传来了几串脚步声。紧接着,门打开了,却不是晏初。 “你是?……言骁?”赵峰先是疑惑地看着季泽先发出疑问,继而视线转到旁边的言骁。言骁重重地点头,急切地问道:“赵哥,晏初呢?” 他去看赵峰身后的人,有雨晴,有松松,有小安和大熊,有晴雨天的所有人,但唯独少了晏初。 他们看到言骁,也是满脸震惊。但随即,人都往后退了退,别开了视线。 言骁心下一凉,转而去看赵峰。只见赵峰冷着一张脸,淡淡地说道:“走了。” “去哪了?留联系方式了吗?我打他的电话打不通,发消息也不回。”言骁想要从他们的神色中找到答案,但无一例外,除了赵峰,没有一个人跟他说话。 “不知道,您家这么有钱,就别揪住他不放了。他就一普通人,高攀不上您。”即便是忍了再忍,赵峰还是禁不住出言讥讽道。 富家少爷隐瞒身份,把人耍的团团转,最后自己跑没了影,家里人还闹了一通。任凭是谁,都没办法在此时给好脸色。 言骁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嗫喏着嘴唇,说不出一个字。 “喂,你怎么说话的?问你话,你回的 什么?”季泽先的火气噌地一下就起来了,跟赵峰针锋相对。 言骁将季泽先扯到身后,好半天才挤出一个笑容。 “赵哥,以前是我不好,我真诚地跟大家道歉。但是,有些话我需要当面跟晏初说清楚,麻烦您,可不可以……” 他还没说完,赵峰就直接打断。 “不可以。现在不行,你再问还是不行。”赵峰懒得多费口舌,框的一下就要把门关上。言骁慌忙去拦,手被门重重地挤了一下,顿时红肿不堪,疼得钻心。 “操,你他妈欺负人是不是?”季泽先冲上来就要揪住赵峰的手臂,嘴里更是没个把门的,什么浑话都往外说。 “欺负人?到底是有钱人,混淆黑白玩的一把好手啊。” “你妈把人打到住进医院,又泼油漆,贴大字报,搞得全镇人都知道晏初是个同性恋,头都抬不起来,为的不就是逼人离开吗?” “现在人走了,你倒是出现了,在这儿装什么深情?” 一连串的厉声责问打得两人措手不及,言骁更是如当头一棒,震惊、自责、怀疑……种种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 “什么……什么油漆,大字报?我不知道,赵哥,我不知道。”言骁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头痛到发疯,指甲不自觉地又开始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脚边。 “总之,我不会跟你说,他们更不会跟你说。”赵峰转身,想要关上门,但见言骁还像个木杆一样伫立在门口,不禁又开口说道,“你跟晏初不是一类人。他只是个普通人,不是你拿来消遣的玩意。从今往后,你还是当你的大少爷,我们过我们的小日子,这辈子就别再见了。”说罢,门被关上,隔绝了所有的身影和话语。 言骁站在那,像个雕塑一样久久不动。许久,他颤抖着想要再按一次门铃,但最终,还是没有。 他努力了这么久,到最后,那一个雨夜,竟然是他们见的最后一面。 “回去吧,要找个人还不简单,我回去给你找。”季泽先看不得他这副可怜的样子,拉着他就要走。 “不找了……再也不找了。”言骁低低地说道,可温热的眼泪却顺着脸庞滚落,滴在手背上。 项目书(微H——骨科) 言骁最终还是去了英国。那天只有季泽先送他,两个人坐在机场候机,言骁握着一杯咖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自从他从矫正中心出来,整个人就变得沉默寡言,性格比从前更加冷漠,常常独自一个人坐在那里神游天外。 “行了,该走了。到那边好好照顾自己,有事跟我说。”季泽先把他送到安检口,看着言骁的背影逐渐消失,心下也复杂得很。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季玉廷”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 季泽先微皱眉头,犹豫片刻还是接了电话。 “什么事?” “人送走了吧?回公司,项目上有点事情。”电话那边传来好听低沉的声音。 “不想去。”季泽先难得来了情绪,在电话拧巴着就是不想见他。 那边顿了一下,随即传来一声轻笑,“泽先,又耍什么小孩子脾气。这是你的项目,你不负责你让谁来替你做?” 季泽先毕业后,在季家二老的强烈要求下,不情不愿的进了公司,跟在季玉廷的一旁学习着如何做生意。 “你能别像哄女人那样跟我说话吗?我听着恶心。”一对上季玉廷,季泽先就像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浑身炸毛。 季玉廷也不生气,像是习惯了他随时随地的火药味,只是淡淡道:“我在公司等你。”说完,那边便先挂断了电话。 季泽先烦躁地抓了两把头发,出了机场,将那辆迈巴赫开的飞快。 宽敞的办公室里,季玉廷正听着下属汇报进度,季泽先就直接推门进来,不管有没有人在。职员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季玉廷的脸色,见他神色如常,便继续汇报。 “好,那就这样安排,下星期二交一份企划书给我。” “是。” 办公室里,霎时安静下来。季玉廷冲坐在沙发上的季泽先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这份策划案里还有一些不成熟的地方,我圈起来了,下班前修改好拿过来。”这是季泽先前几天交的一份项目书,关于合作公司的一个小案子,被季玉廷拿来给季泽先练手。 这段日子,季泽先跟着他参加了不少酒局应酬,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季家掌权人这是给自己的弟弟铺路呢。 “噢。”季泽先接过文件,刚要拿着东西走,就被季玉廷攥住了手腕。 “坐我身边写。” 那眼神里带着几分心思,却被很好地隐藏在金丝眼镜下。季玉廷不动声色地将人拉至一旁,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像极了敢怒不敢言的可爱小猫,不觉有些好笑。 季泽先翻开文件,见上面果然是做满了批注。季玉廷的字就像他本人那样,笔锋间挺拔锋利,秀美文雅,看着便觉得赏心悦目。 只见他用铅笔将每一页不合适的地方一一圈出来,做了批注。哪里需要增加条款,哪里需要修改形式,写得十分规整。撇开两人现在的关系,在工作上,季玉廷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将季泽先培养好。 他既想用那契约囚住这只华美的金丝雀,却暗地里担心鸟儿因折断翅膀而失去了飞翔的本领。若是有一天突发不测,季家也能有个人顶一顶,不至于破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办公室里十分安静,不时能听到键盘嗒嗒作响的声音。直至太阳西沉,夜幕降临,季泽先才将手头的东西做好。 他偏头去看季玉廷,却见对方闭着眼,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黑色的衬衫领口被他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一点微深的皮肤。眉目深邃英俊,光打在他脸上,投下几分浅淡不一的阴影。 他甚少在人前露出这样的疲惫之色,但或许身边坐着的是季泽先,他周身放松了不少。 “改好了?”没听见电脑键盘的声音,季玉廷从小憩中醒来,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轻声询问道。 此时楼层的员工都已经下班回家了,只有季玉廷办公室的灯还在亮着。 季泽先瞥了一眼外面,将文件丢给季玉廷,懒散说道:“下班了,我要回去了。” 他起身欲走,却被季玉廷一把揽到怀里,圈在怀里不肯动。 “你有病啊,这是在公司!”季泽先震惊地挣扎,在他怀里动来动去。天一热,人的衣服穿的薄,欲望来得猝不及防,顷刻间季泽先便感受到那东西顶在他后腰处。 “这段时间怎么老躲着我?”季玉廷将人固定在腿上,一边轻声问,一边伸手去摸他的腰窝。 躲NM,为什么躲你自己不清楚吗? 季泽先在心里大骂,但碍于情面,还是冷声说道:“爷爷奶奶那边要我早点下班回去陪他们,我没空在这儿跟你玩什么调情的戏码。” 季玉廷也不恼,将人揽着腰放在腿上,打开那份修改好的文件。 “等我看完了,再下班。” 说着看文件,但腰上的那只手却不老实,顺着衣服下摆的空隙去肆意抚摸那块手感极好的肌肤。 “你发情发够了没,滚…..呃啊!”手顺着腰腹向上,夹住那一点淡色的乳果揉弄。季泽先简直要羞耻得昏过去,神经高度紧张,生怕会有人突然推门进来。 “泽先,你忘了,当我想亲近你的时候,你不能拒绝。”这是他们最重要的契约条款之一。季玉廷见他耳廓发粉,身体也因逗弄而微微颤抖,便觉得身下的欲望更加强烈。他继续用手翻着文件,手在衣服里游走,像只蛰伏的怪兽。 季泽先忍着麻痒,咬着嘴唇不肯回应他,试图游离天外。 “这里有语病,应该把这个删去……”季玉廷一边用手指着文件上的某处地方,手指不再逗弄那可怜敏感的乳头,直接向下,拨开内裤,攥住那根肉茎。 “哈……啊,季玉廷……回家,你回家做行不行。”季泽先头昏脑胀的根本听不清他说的话,他手紧紧攥住衣服的下摆,眼神盯着门口。 “专心,改文件。”季玉廷来了心思,当然等不到回家在做,办公室里也别有几分情趣不是吗? 他用手抚摸那肉茎的前端,不时用指腹上的茧子滑过马眼,惹来季泽先压抑之下的轻喘和颤抖。 季泽先坐在他腿上被迫张开腿,只觉被人捉住的肉茎又痛又爽,连带着无人问津的乳头都开始变得痒起来。 “还有这里……”季玉廷面上一本正经地替他改文件,只是那手却放肆地动作着,愈加猛烈。 季泽先浑身都泛起暧昧的粉色,夹紧两条腿,却挡不住汹涌而来的快意。随着那灵巧的手,快感逐渐激烈,只差一个刺激便可到达高潮。 忽然,季玉廷停下来。 “去,把门锁上。”季玉廷将手抽出来,轻拍了一下那挺翘的屁股,温柔说道。 季泽先脑子发懵,从他身上下来,慢吞吞地走向门那边,心里却想着趁机会溜走。 但他刚要拉开门把手,整个人就被季玉廷压在门上,握住腰直接亲吻上来。唇舌交缠间,他听见门被反锁的声音。 逃不掉了。 冷淡(高H——骨科) “你想做什么,脸上写得清清楚楚呢,坏孩子。”季玉廷轻笑着,将人压在门上肆意亲吻,看他仰着头沉迷的样子,心里愈发愉悦。 光亮被调低,只留两盏落地灯在一旁,打下昏黄的光晕。他将人拥在怀里,慢条斯理地剥掉衣服,去吮他颤抖的耳垂。 衣服一件件地落地,怀里的宝贝只余一件白色衬衫,堪堪遮住勃发的性器,动作交缠间,浑圆的屁股若隐若现。 “要做就快点做。”季泽先难堪地垂下头,嘴硬地说道。 季玉廷不理会,他一边亲吻,一边又去撩拨他的敏感区。肉茎本就经过刚刚的抚摸变得异常敏感,此时重新被握住,并加大了套弄的力度,没多久,季泽先就低喘着射了季玉廷一手,身子发软。 季玉廷倒没将那一手的腥膻液体擦掉,他顺着臀瓣来到那淡红的穴口,用精液作为润滑,揉着穴口,将手指慢慢插了进去。 季泽先伏在他肩头,异物刺入时他紧咬下唇,扭着腰努力适应那种感觉。季玉廷记得那处令他放松的软肉,加了一根手指一块并入,在紧致小口里摸索那块让人呻吟的敏感区域,而后指尖恶意戳弄着。 “哈……季…….季玉廷。”季泽先喘着粗气,他想让季玉廷轻点,却语调不成句,连名字都叫的破碎。 季玉廷揉弄着那块敏感的软肉,一边咬着他的唇瓣接吻,含糊不清地要求道:“喊哥哥。”手指水淋淋的,穴道内一直咬着他的手不放,温热紧致地让人发疯,禁锢在裤子里的肉棒已然涨的发痛,叫嚣着要狠狠插入。 他抽出手指,将人翻过压在门后,看着那处流着淫水的小穴,再不迟疑,将那粗壮的肉根一点一点没入穴口,直至最深。 好胀。 季泽先的两条腿都在打颤,背后位的姿势让他难以反抗,被迫承受来自最隐秘处的快感。清俊的脸上滴下汗水,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视线也变得模糊。 后颈处传来温热的呼吸,紧接着有细细密密的亲吻落在他的肩胛、颈窝和头发处。 “泽先,叫我一声哥哥。”季玉廷吻着他的颈窝,大手禁锢住那纤细劲瘦的腰肢,缓慢地开始抽插。季泽先咬着嘴唇不肯出声,手指死死扣住门板,指节泛白。 但生理上的快慰欺骗不了,他大口地喘着粗气,感受到那粗壮肉棒碾过深处敏感点的快感,眼角都发红了。 季玉廷没听到那声哥哥,轻叹一口气,手却覆上他因紧绷而屈起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十指相扣。 门因动作被撞得发出闷响。季泽先双腿打着颤,几乎要站不住了,穴口的淫液和白沫顺着大腿根流下,而那贪吃的小口则紧紧咬住肉棒不放,呼吸间带来潮水般的快感。 忽而,季玉廷抽出肉茎,将人翻过来吻住。季泽先偏头,不肯让他去吻,那唇便落在脸庞上。 季玉廷的眸中划过一丝痛色,眸底冷了几分,连带着动作也逐渐粗暴起来。他抬起一条腿窝架在臂弯处,使那穴口暴露在光线下。 艳红的穴口还带着淫靡的水液,湿淋淋的泛着水光,看的人眼热。季玉廷狠狠插入,感受到那紧致肉穴带来的强烈快感,激得一口咬上季泽先的唇瓣,而后缩臀挺胯,肏得人哀哀呻吟。 “……季,季玉廷,去沙发上做。”不知道过了多久,季泽先撑不住,站立插入姿势太过激烈,受力不住,几乎每一下都顶在最深处。 季玉廷抱起他,直接推开了休息室的门,将人压在床上狠狠肏弄。柔软的床铺带着季玉廷的气息将他包围,季泽先感觉自己就像在海浪中泛舟,拱腰挺起,又重重坠下,迷失了视线的方向。 空气里逐渐弥漫着性事的气味,季玉廷将人抱在怀里,一边吻他一边伸手抚弄他的肉茎,前后夹击下,季泽先终究是承受不住,哽咽着喊道。 “轻点……哥哥,太深了。”这样的姿势让他被季玉廷整个抱在怀里,双腿夹着他的腰腹动弹不得,每次肏弄时,那穴口只会吃得更深。 季玉廷置若罔闻,一边加大了挺胯的力度,一边托起他的臀瓣掰得更开,将肉棒吃得更多,次次没入花心,直戳那一点。 季泽先的手在那肌肉喷张的背上留下几道抓痕,他喘息着去推季玉廷,反倒被肏得更狠。快感拍打着两人的大脑,季玉廷操红了眼,将人压在身下,抓着脚踝扛在肩头,插的又猛又快。不多时,他便掐着季泽先的腰冲刺,白浓腥膻的精液射在了最里面。 他甚少内射,但今天不知怎的失了智,脑子里全是季泽先偏过头躲避他亲吻的模样,便想着将他浑身上下都射满自己的气味,从里到外都打下烙印。 肉茎带着淫液缓缓抽出,穴口糊满了白沫,淫靡的不像话。 季玉廷低头,一口含上季泽先的肉茎,讨好似的舔弄着。一边用舌头吸吮那敏感的肉头,一边用手抚弄剩下的肉柱和囊袋,没过多久,季泽先就颤抖着仰头嘶喊,精液一股一股地打在两人紧贴的腰腹间,顺着季玉廷的肌肉滴落在床单上。 激烈的性事过后,季泽先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快没了,无力地将一旁的薄被抽出盖在身上,不去看季玉廷的脸庞。季玉廷拧开床头的水,贴心地将瓶口递到季泽先的嘴唇旁。 “喝点水,嗓子都哑了。” 季泽先推开水,将头埋在枕头里装鸵鸟。 他一点都不想跟季玉廷说话。 “哥哥带你去洗一洗,然后我们回家吃饭。”季玉廷也不恼,自己灌了一口后,将人整个抱起来到了卫生间。 穴内的精液被季玉廷用手指一点一点抠出,季泽先脸红的像滴血,看着季玉廷的动作,眼神凶的要把人吃了。 “以后别射进去,我不舒服。” 他推开季玉廷的手,冷淡地说道。体内的精液黏糊糊的,自己又弄不到最深处把它清理干净,季泽先有些恼火。 季玉廷的动作一僵,笑笑没在意,就离开了淋浴间。 两人在床上有多亲密,结束后就有多冷淡。有时季玉廷想说服自己,现在就很好,但又贪心地想要更多,想要他的身体也想要他的那颗心。 两人离开了办公室,季玉廷定了一家季泽先爱吃的餐厅,却没换来对方一个眼神,整个晚上都是漠不关心的模样。 回家已经是深夜,性事让季泽先有些疲 倦,浑身酸痛,靠在椅背上不自觉地睡着了。 车慢慢地在路上行驶,季玉廷把车开到季家山庄外的一处偏僻树影下,停在那里,然后只是静静地看着一旁的季泽先。眼神从他微微凌乱的头发到漂亮的眉眼,划过高挺的鼻梁,就到了柔软红润的嘴唇。 每一处,季玉廷都不肯放过,视线逡巡着,不舍地看他。 只有在这一刻,兄弟间的隔阂和身份才能让季玉廷短暂地忘记,就像个贪恋自己爱人的普通人,接他下班。 四年 言骁在英国呆了四年,四年间他没有回过一次国,仿佛被言家放逐在外的儿子。 四年里发生了太多事情,大嫂时薇在第一年的年末生下一对龙凤胎,言家迎来了第一件大喜事。言煦和时薇一跃成为了新手爸妈,慌乱幸福和感动围绕着这对恩爱夫妻。 言枫在第二年与外祖家世交的女儿订婚,事业蒸蒸日上,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了检察厅有名的后辈之臣,以办案的铁血手腕闻名。 季泽先进了季家的公司,这几年由季玉廷亲自执教,手把手地教他理清公司事务,将手中的人脉关系一点一点纳入他的关系网中,将一只雏鹰养成了季家的二把手。 言骁从剑桥大学的金融系毕业,一毕业就进了言家在英国的公司。他没跟任何人说自己的身份,从基层的小职员做起,逐渐适应了社会的第一课。 四年间,他依靠自己的能力攀升,将公司版图扩大,开拓了另一片海外市场。 所有人的生活好像都在慢慢变好。 可是言骁知道,他心底有一块地方已经腐烂了。他把四年前的事情深埋在心,任由它长出尖刺,将自己刺得鲜血淋漓。 他来到英国后,就患上了严重的胃病和失眠,会整夜整夜地枯坐在地板上,看着天从黑夜漫漫变为晨光熹微。他有了强烈的自残倾向,一块小小的玻璃碎片都能割破他的手腕,而他就坐在血泊里发呆。 一个人的日子太漫长孤寂,英国伦敦的街头,言骁走在那里,看着阴沉沉的天气,会不自觉地想要逃离。 季泽先来探望过他几次,好几次亲眼看到他手腕上的纱布沁出血来,本人却丝毫不在意,缠上一层新的后,继续坐在他面前谈笑风生。 他的眉眼在笑着,眼底里的悲伤却蔓延出来。 于是,季泽先强行押着他去看了心理医生,英国的医生他信不过,找了季玉廷帮忙。季玉廷也积极地帮他找,最终找到了季玉廷大学时的一位朋友,目前在英国开了一家高级私人诊疗所,有着丰富的接诊经验,让他来负责言骁在英国的治疗生活。 四年间,每一周的周末,言骁都会来到这里进行心理治疗。他也清楚自己的内里已经糟糕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如果不加干涉,或许某天早上他醒来时,会毫不犹豫地从公寓的阳台跳楼。 言骁的床头抽屉里逐渐摆满了药物,瓶瓶罐罐的,总是带着一股清苦的气息。他听从医生的建议,跟周围的人接触,参加户外活动,将所有有关那个人,那座小镇的东西密封在盒子里上锁。 第一年的治疗有了良好的效果,但一夕之间便被破坏。 那天言骁带着电脑去楼下的咖啡厅,季泽先陪着他在一旁聊东聊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国内的事情。 一会儿提到他的两个侄子侄女已经快一岁了,他去言家的时候看到满月时言骁送的小金锁就挂在两个孩子的脖子上,可爱极了。一会儿又苦着脸说自己最近压力太大,公司的那些老狐狸不把他放在眼里,真想某天上班的时候把他们的脑袋都摁在水池里。 言骁一边微笑着听他讲话,一边手不停地在电脑上飞快工作。 这时,言骁抬眼看向季泽先的身后,他直直地望着那个男人,神情冷漠。忽然,他站起身来,摸着口袋里的简便小刀发愣,那是他临出门前拆完快递,顺手放在衣服里的。 季泽先不明所以,看着他走向身后看杂志的那个陌生人。紧接着,言骁做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举动。 他拿起小刀,在那人的面前,将自己左手腕上的皮肉狠狠划开,顿时血流如注。那人吓坏了,忙不迭地站起身来,无措地看着周围。 季泽先瞳孔睁大,他骂了一声,脱下自己的短袖紧紧按在言骁的手腕上。 “跟她说,我再发现一次她派人跟踪我,下一次我划的就是脖子。” 言骁淡淡地说道。 那人慌乱地点点头,低声说道:“对不起言骁少爷,我马上走。” 他是赵美霖派人过来监视言骁的眼线。 季泽先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迅速拉着他去了最近的医院进行包扎。 医院里,医生看着言骁手臂上密密麻麻,深浅不一的划痕,不由得抬眼多看了他几眼。面前的男人看着正常极了,会微笑着安慰一旁的朋友,还会对医护人员说谢谢。 他看不出眼前的人居然有这么严重的自残倾向。 整个治疗的过程,他不发一言,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淡漠,似乎周围来往的一切他都漠不关心。 回家后,季泽先在公寓里大骂他是疯子,如果再让自己发现一次言骁割腕自杀,就再也不会来伦敦看他,让他一个人在这里自生自灭。 言骁好笑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发小在自己的房子里大发雷霆,不由得顺着他的意思敷衍了几句,说自己的病已经好多了,下次不会这么过激了。 可是夜里,当言骁自己一个人在空空荡荡的床上时,他忽然感觉心口发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砸碎了家里所有的东西,坐在一片狼藉中发呆,思索着自己是吞下哪瓶药还是把碎玻璃吃下去割烂自己的喉咙。 平静的背后,是所有绝望到极致的沉默。 忽然,言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走出卧室,走向阁楼,慢慢地从柜子最深处拿出那个上了锁的盒子。 盒子内有一瓶过期的须后水,他怔愣地看着它,而后他轻轻按下泵口。 一股好闻清新的气味逐渐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 言骁忽然泪流满面,他攥着瓶子不放手,蜷缩着身子窝在那里,任由自己哭得声嘶力竭。 他永远都不会好了。 那些他伪装出的开朗,那些健谈的话,那些强迫自己吃下的食物,此刻全部化为利剑,将他的五脏六腑都戳破。 他会在每个崩溃的夜里做梦,梦见自己回到了青山镇,也见到了晏初。梦里有多不舍,梦醒之后就会有多痛。 言骁把那些痛连带着回忆埋在最里面,谁也碰不得。 季泽先也知道,这几年他的治疗一点也没有效果。看似他已经能正常独立生活,偶尔还会大笑着跟你开玩笑,你问他什么,他都能头脑清晰地回答你。 可是,隐藏在言骁身体里的,依旧是那个腐烂的言逍。 他会在某个聊天当口,忽然沉默,怔怔地看着手机上出现的“晏”字。也会跟你一起走在街上时,遇到跟晏初相似身高,相似背影的华人男性,发了疯似的抛下你就去找那个人,直到你气喘吁吁地在某个街口看见他蹲在那里流泪。 季泽先明白,他的病已经深入骨髓,只有再遇到那个人,才会慢慢变好。 四年,他把自己关在伦敦四年不肯回国。 可是一个人的人生,又有多少个四年? 言骁不知道。 或许某天醒来,他就会抱着对晏初的爱沉沉地死去。 他本以为,生活就这样无趣地过下去,可某天,一个电话打破了这份特殊的平静。 突遭横祸 机场里行人匆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同的疲惫。言骁从机场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立在车旁等候的人。 那人恭敬地为言骁打开车门,将行李放在车上。 国内已经是十一月了,天气寒冷,空气中零星地飘着雨丝,打在人脸上,寒气沁入骨子里。 “大哥怎么样了?”言骁坐上车,蹙着眉打开了放在车上的文件,越看眉头越皱。 “言总还在医院,情况稳定下来了。”坐在副驾上的助理回答道。言骁知道他,名叫石鑫,是跟在言煦身边多年的心腹。 三天前,言骁接到大嫂时薇的电话,电话里时薇哭着说言煦出车祸了,现在在医院昏迷不醒。言父听了,一时间惊惧不堪,竟也一夜中风,进了医院。 现下,公司乱作一团,人心惶惶,言枫赶回来主持言家,却遭到公司几个老董事的为难,言家旁支的几个子孙也跃跃欲试,想趁着这个机会分一杯羹。 时薇给言骁打电话,说他熟悉公司的事情,希望他能赶回来帮言枫一起撑起言家。言枫是个专攻法律政权的狐狸,却对言家的生意一窍不通,从来也没有上手打理过。 他从不过问言家的公司事务,只知道家里的生意一直由大哥言煦和言父一同打理,谁知这两个男人竟在一夕之间双双倒下。 言骁当机立断买了机票,回到了阔别了四年的言家。 “先去医院。”言骁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将文件放在一边,只觉得一片乱麻看得让人心烦。 “是。” 黑色宾利疾驰而过,雨丝打在车窗上, 天气阴沉沉的。 言骁进了医院的单人病房,起初他没进门,隔着玻璃看病房内的情况。时薇坐在床前,拉着言煦的手,柔美姣好的面容此时灰败一片,憔悴不堪。 两个孩子还不知道父亲出了车祸,只知道爸爸一直在睡,怎么也醒不过来。 他们坐在床上,小手摸着爸爸的脸,跟他小声说话。 言骁在门前犹豫着。 他和两位哥哥的关系并不好,因着自己的身份,两位哥哥几乎并不将他当作兄弟。 这件事发生的突然,而他是唯一一个跟言家生意有关的亲生儿子,时薇打电话给他也是情有可原。 毕竟,与旁支的亲戚和公司里奸猾的董事相比,言骁毕竟是言煦和言枫同父异母的血缘兄弟。作为言家的一份子,言骁不可能在此时推卸责任。 他在门口沉思许久,最终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的气味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言煦身上插满了仪器,带着呼吸面罩。病房安静地不像话,所以当门开的时候,时薇的身子颤抖了一下,抬眼望去。 “言骁,你回来了。”时薇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她站起来,把两个孩子从床上抱下来,轻声说道。 “叫小叔叔。” 两个孩子睁着黑葡萄一样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言骁,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好奇,扭着身子不肯叫。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个叔叔,只知道有言枫叔叔。 言骁去了英国就再也没回来过,两个孩子满月他也只是托季泽先送去了小金锁,两个孩子不知道言家还有一个叔叔。 言骁慢慢蹲下身,笨拙地想着哄孩子的话,向两个小团子张开手臂。 “呃……让叔叔抱抱?” 小男孩躲在妈妈怀里不肯动,小女孩倒是来了兴致,一颠一颠地跑过来,搂住言骁的脖子。肉肉的小脸蛋笑得甜甜的,乖乖地喊了一句“小叔叔”。 言骁蓦地被这温暖的小身子一碰,更是手足无措,将左手臂的袖子拉得更长,遮住疤痕,僵硬地用右手抱住小女孩,把她单手抱起来。 “煜儿,去抱抱小叔叔,看妹妹多勇敢。”时薇把怀里的儿子推出来,柔声鼓励他。小男孩瘪瘪嘴,最终还是慢慢靠近言骁,抱着他的腿,仰起头乖乖喊了一句小叔叔好。 言骁的心软了下来,他将妹妹放下来,把两个孩子搂在怀里亲了一下。 大人之间的恩怨不应该牵扯到小孩子身上。 言骁没有因为这两个小肉团子是言煦的孩子,就冷着脸,反倒是耐心地很。 叙旧过后,石鑫把两个孩子抱出去玩耍,病房里就只剩下言骁和时薇了。 “大哥……还有希望醒过来吗?”言骁看着昏迷的言煦,硬着头皮,轻声问道。时薇的眼底又泛起泪花,她攥着言煦的手久久不肯放开。 “医生说,若是下个月做手术后,还醒不过来,就……就……”时薇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言骁也明白。 他的心沉下来,定定地说道:“我明白了,大嫂,这段时间,公司的事情就让我来吧。”言骁无意利用这次机会上位,只是作为言家的儿子,他有义务帮助言家渡过这次危机。 时薇拭去眼泪,真诚地向言骁道谢。 “爸那边,你去看过了吗?”时薇问道。 言骁点点头。 言父那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中风来得又急又猛,他跟言煦一样,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医生说即便是醒了,也有极大的概率瘫痪。 言家的顶梁柱一下子接连倒下,的确是混乱不堪。 言骁还要再问什么,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风尘仆仆赶来的言枫,在接触到言骁的视线后,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言枫这段时间因为言家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公司里的几个老不死的,仗着他不懂生意,肆意糊弄他,气得他砸坏了不少东西,整日阴沉着脸。 时薇打电话给言骁,言枫也是知情和默认的。此时,血缘就像一根无形的纽带,将他和言骁绑在了一起。 言骁也回以轻微的点头,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病房。 医院天台,言枫点燃了一根烟。他看向言骁,淡淡问道:“来一根?” 言骁不语,也从口袋里摸出烟,偏过头,接了一个火。 两个男人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远方。 “在英国,怎么样?”言枫罕见地先出声关心道。自四年前,他知晓了言骁的秘密,与他签了那份协议之后,他对言骁的敌意就消弭了不少。 言骁抽了一口,烟雾被风吹散,熟悉的烟草味道让他的头脑清醒不少。 “还不错。” 左臂上密密麻麻的伤疤被很好地掩盖在衬衣下,看不出一点痕迹。 “呵。”言枫斜睨一眼,冷哼一声算是回答。 鬼才信他过得不错,言骁在英国当着赵美霖眼线的面直接割腕的事情,早就被言枫知晓。只是言枫不在意罢了,他在英国怎么样都与他无关。 多年不见,两兄弟站在一起,竟意外地和谐,没了之前的剑拔弩张。 他们都成熟了许多。 言枫将手里的文件递过去,将公司最近的危机细细地跟他说了一遍,又说让他明天就去公司,有言煦留下来的人会帮他快速熟悉公司内部的关系脉络。 言骁点点头,算是接下了烂摊子。 天阴沉沉的,雨下的更大了。言骁疲惫地从医院离开,回到了言家山庄。 旁支 言家山庄里没了往日的生气,有些死气沉沉。 言骁进了客厅,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赵美霖。他的视线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就径直上楼了。 “骁儿……见了妈妈,都不问一声吗?”赵美霖心痛不已,追着他一起上了楼。 言骁缄默不语,视她为无物。 她的儿子早在四年前就死在矫正中心了。自他出来后,他再也没叫过眼前这个女人一声妈。 赵美霖也慌了神。她早就后悔了,把儿子送进去之后,竟酿成了大错。不仅言骁破罐子破摔,直接在言父面前出柜,接下来更是直接去了英国,四年没有回来。 四年间,她也曾偷偷派人去盯着言骁,可是都被人发现,疯起来的言骁令她害怕极了。 眼前的儿子,虽然还在,但内里已经死去了,再也回不去之前的母子关系了。 身后传来赵美霖压着的哭声,断断续续,哭得让人心烦。 言骁的脚步在听到声音时停顿了一秒。 他没有回头,只是声音淡漠。 “要哭就去医院哭,当着他们的面比在我面前哭有效果。” 赵美霖倏地止住了哭声,她抬眼看向面前的儿子。 四年没见,他的身躯比之前还要清瘦,但眼角眉梢已经褪去了青年人的朝气,带着冷漠的戾气和烦躁。 那双眼睛古井无波,黑眸像是一潭深水,看得让人心惊,不敢直视。一身纯黑色的西装衬得他身姿挺拔,清俊的脸庞此时无一丝表情,静静地看她做戏。 赵美霖愣在原地,许久没有说话。 言骁转身就回了房间。 长时间的旅途,加上回国后看到言家一片混乱,公司的文件堆成小山一般,赵美霖还在哭诉自己不回国看她。桩桩件件,让言骁的脑子几乎要爆炸,内里的暴躁情绪差点就要破笼而出。 他打开箱子里夹层的药,和着床头的温水,全部吞下去。 清苦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言骁的手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整个人靠在床沿边上,等待着药效的发作。 他又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石鑫就带着司机等候在言家的门口。言骁的眉间有着挥之不去的疲惫,身躯包裹在纯黑色的大衣下,有几分瘦削。 “小言总,今天上午十点有一个会议,在公司三层的会议室,主要参与人员是公司的董事们;十二点有个饭局,陆家的二公子要来谈合作;下午三点……”石鑫有条不紊地将今天的行程安排快速叙述,观察着自己这位新老板的脸色。 言骁点点头算是回应,眼睛却盯着电脑不放,浏览着邮箱里雪花一样的邮件。 言父和言煦齐齐倒下,之前谈的合作此时也因为两人的身体情况开始推迟,这让合作方有些不满。再加上临近年末事情较多,许多事情手底下人不知道该向谁汇报,又让谁来做决断,人心混乱。 言骁耐着性子,迅速地将所有事情分门别类,让石鑫和几个助理把最重要最紧急的事情优先跟他汇报,然后把时间安排好,他来处理。 在英国那几年,言骁从最底层做起,逐渐摸清了公司运作的规律。他的能力不弱,甚至可以算是优秀,此时正是特殊时期,言骁将自己的身体压榨至极点,像个陀螺一样开始转动。 到了公司,人人都伸着脖子,想看这位新来的小言总是什么模样。听说言家的这位小公子此前一直在英国,帮着打理海外公司,不曾回国。 言家突遭变故,这位小公子便从英国赶回来主持大局。 职员们低着头装作在忙自己的事情,可时不时地就要用眼角的余光看向门口。瞥见门口的一道纯黑色身影,职员们精神一振,连忙站起来,神情紧张,齐齐喊着“小言总好。” 石鑫跟在言骁的身后,将公司的基本情况和部门关系脉络整理成文件递给言骁,言骁接过,翻了几页。 听到同事们喊小言总,言骁才抬起头,看向大家。 他微微一笑,沉声说道:“言董和言总身体不适,这段时间由我来担任言总的职位。”紧接着,石鑫在他身后出声。 “小言总说临近年终事情较多,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本月的奖金翻倍,就当作给大家的见面礼。” 人群中爆发热烈掌声,言骁在众人注视下进了言煦的办公室。 言骁今天来,算是给公司吃了一颗定心丸。众人的心稍稍安定下来,回到自己的工位上继续工作。 办公室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桌上的文件已经分门别类陈列好了,还放了一壶热茶,茶香四溢。言骁挥挥手让石鑫离开,自己将大衣脱下,坐在椅子上拿起文件。 这是言煦的办公室,言骁注意到电脑旁的右下角,一张全家福的照片赫然摆放在那里。 照片里,时薇抱着女儿,言煦抱着儿子,两个人对着镜头露出笑容。 两个小家伙那时候差不多七八个月,还是不会说话的肉团子,被爸妈抱在怀里,安安静静。 照片里的幸福感几乎要满溢出来,言骁看着相框里微笑的大哥,有些出神。 记忆里,大哥言煦总是不苟言笑,家族长子的稳重和成熟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在望向言骁时,那双眼睛里的厌恶却明晃晃的。 言骁知道,自己的两个哥哥不喜欢他。小时候言枫骂他是婊子养的,言煦在一旁皱眉听着,只是沉默着将自己的弟弟拉走,眼神冷漠,看着言骁。 言骁也曾崇拜过自己的这个大哥,他无所不能,头脑聪明,小小年纪就帮着父亲打理公司,旁听公司会议。青春期的言骁,有时看着言枫放肆地跟在言煦身边插科打诨,他也会眼热,羡慕他们的兄弟血缘。 可是那样对他冷漠的大哥,也会爱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在办公室里放全家福的照片,对着镜头露出温暖的笑容。 言骁想,或许自己从未了解过言煦和言枫。 他揉了揉眉心,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文件上。 这时,门被叩了两下,石鑫走进来,低声说道:“小言总,言枫少爷来电话了,晚上八点,言家的旁支要跟您和言枫少爷一起吃个饭。” 言家的旁支,一堆更糟更烂的亲戚们。 言骁一想到那些虚伪的人,就觉得骨子里的烦躁一同涌了上来。 他点点头,继续埋头在如山一般的文件中。 饭局 晚上八点整,装潢精美的安静包厢内,几个男人围坐一圈,等待着今晚的主角。 八点二十分,包厢门被推开,言枫和言骁一同走进。言家旁支的几个人,本来因等待的时间过长而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在见到两人时,瞬时换了一副神情,纷纷站起来笑着跟两人打招呼。 “路上堵车,几位叔叔见谅。”言枫甫一落座,淡淡地解释了两句。 今晚的这场饭局,来了言家的两支旁脉亲戚。言父有两位弟弟,因着父母偏爱,早年分家后兄弟们就淡了关系,只在逢年过节抑或是求人办事时才见着几面。 眼见着后来言父的事业越做越大,两个弟弟又腆着脸过来攀亲戚,将自家的孩子塞到言家的公司里工作。 言煦掌管公司时,就极为头疼叔叔家的这几个二世祖。几个男人仗着自己姓言,又有个总监、总经理的名头,肆意在公司耍威风。言煦私下里恩威并举,敲打过几次,几个同辈兄弟才收敛了许多。 眼下言煦躺在医院,言父中风昏迷,旁支的几个亲戚便开始蠢蠢欲动,希望伺机上位,好吞下言家这块肥美蛋糕。 几天前在言骁还未回国时,言枫向检察厅告了几天假,来公司处理事务。几个旁支兄弟和叔叔仗着他从没管过生意,拿了几份不清不楚的合同还有合作条约来糊弄他,想要把人打发走,却被言枫看出来。 几个人在公司大吵一架,几乎要大打出手。 如今言骁回国,他眼光敏锐,生意头脑灵活,把他们私底下的亏空和一些模糊的账目全都查了出来。 几个旁支兄弟因着他不受宠的关系,根本就不管不顾,想着吃几顿酒,组个饭局缓和一下关系,兴许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才有了今晚的局。 饭桌上,对面的几人各怀心思,觥筹交错间,满是贪婪和利益。言骁看着他们,胃里一阵翻腾,强忍着不适,跟言枫一同应对。 言骁没喝酒,因着吃药的缘故,他神色如常地以茶代酒。不料旁边喝着的二叔家的儿子,看到了,涨红着脸让他喝几杯。 言骁没理,抬眼看了一眼石鑫。石鑫心领神会,上前打着圆场,话说得滴水不漏,将言骁面前的白酒一饮而尽。 那人不依不饶,喝了几杯酒就开始耍酒疯,搂着言骁的肩膀就要把酒杯抵在他唇上。言骁心下厌恶,冷着脸直接将人推开,场面顿时变得极为尴尬。 “不懂教养!你爸不在,连带着规矩都忘了。”二叔将酒杯一摔,指着言骁的鼻子开始骂,“这段时间公司没了我们,早就塌了。刚回国,就当自己是谁,在长辈面前摆架子!” 对面的几人也纷纷指责言骁,拿出身份压人。 言骁的手开始颤抖起来,暴躁的情绪在身躯内四处乱窜,他坐下来,逼着自己喝了一口水,企图平静。 不料言枫此时筷子一摔,出言维护道:“言骁是我弟弟,我们家怎么教,轮不到二叔来说教!”这话说得丝毫不留情面,也摆明了立场身份。 对面的亲戚被他说的脸色铁青,顾忌着他检察厅的身份,没敢回嘴。 言骁却是一愣,被那句弟弟一震,好半天没说出话。 此时石鑫上前,在言骁身旁耳语几句,随后递过来几份文件。 那上面赫然是这几年,几个旁支亲戚在公司做的一些不清不楚的事情。模糊账目,私下扣吃利润,贿赂合作,招标作假……桩桩件件,都被查的清清楚楚。 言骁沉着脸翻看了几页,将东西递给言枫。言枫蹙着眉快速浏览了一遍,随即将那些文件狠狠甩到几个同辈兄弟脸上。 “撑着我们言家的公司?”言枫即便是再不懂生意场的事情,也不是个傻子。之前言煦把这些事情压下来,派人收拾烂摊子,只是觉得这些事情可大可小。 言父又是个极为好面子的传统家长,端着大哥的名头,替两个不争气的弟弟抹平了不少事,叮嘱言煦私下里处理。 往日里不说,是照顾着亲戚面子。现在可好,倒是踩着他们言家的骨头上位,扒在他们身上吸血,还反过来教训他们家的人。 几个旁支把文件捡起来,看得脸涨红成猪肝色,不敢言语。 “现在言骁进了公司顶着我大哥的位置,那就是我大哥和我爸的意思!” 几人醒了酒,听着言枫的话,明白了他是要跟言骁站在一起,撑到底,一时间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饭局不欢而散。 出了包厢门,言枫接了个电话,就自行离开了。石鑫跟在言骁身后,询问着接下来对于旁支的这些人该如何处理。 言骁只说明升暗降,先把他们打发到闲散部门,分掉手里那点管理权,之后再慢慢做局处理。 毕竟言骁刚刚回国,底下人不知道这位新老板的深浅。那些人自己在公司也培养了心腹,一下子连根拔起,恐怕会造成公司人心动荡。 更何况现在是特殊时期,稍有不慎,言氏集团就会被业内其他公司盯上。 夜幕降临,A市的繁华夜生活刚刚开始。言骁坐在车里,暖气开得极足,甚至有些热。他摸出口袋里的药,拧开车上放着的水,把药服下。 车四平八稳地行驶着。 在一个等待红灯的路口,言骁不经意间往外抬眼望去,却愕然地看见了一张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脸庞。 他手里的水掉落,瓶口还未来得及拧紧,水撒了一地。 “停车!” 司机不明所以,连忙将车停在路边,下车想要拉开车门。但见言骁极快地伸手打开车门,一个踉跄就从车里跌出,急急忙忙地冲出去。 街上人来人往,灯光晃眼。言骁失魂一般地四处找寻着,跌跌撞撞拨开人群,企图再看到那个人。 可是人太多,一眨眼,那个人就消失在街角处。言骁的头昏昏沉沉,眼前的那些人变得模糊,他强撑着身子,声音嘶哑地喊出那个名字。 “晏初!” 司机追上来,将大衣披在言骁身上,惶恐不安地询问他要做什么。 太阳穴一鼓一鼓地胀痛,熟悉的尖锐痛意侵袭了他的大脑。言骁紧紧扣住司机的手臂,闭上眼,熬过这阵疼痛。 是幻觉吧。 言骁自嘲地想着。他在英国时,就会时常出现这种幻觉,甚至有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下意识地觉得自己的身边还有他。 司机扶着言骁回到了车内。 车从一家咖啡厅经过,言骁闭着眼,任由药效发作。 而就在车疾驰而过时,一个穿着驼色大衣的男人转过身来,将手里的咖啡递给一旁的同事。 “晏哥,这回升职绝对稳了,到时候别忘了请客吃饭啊!”接过咖啡的同事一拳打在晏初肩膀上,笑着跟他开玩笑。 晏初笑笑,点头答应,可是眼眸中却划过一丝茫然。 刚刚进门点咖啡的时候,他好像听到了有谁在叫他的名字。那声音微弱,几乎听不清,很快就湮灭在同事的声音中。 他忽然感觉一阵心慌,心脏猛烈跳动起来,牵扯着他的神经,让他情不自禁地将视线放在身后,寻找着那个声音。 同事们坐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这次项目有多辛苦,现在总算是结束了,才能抽空出来坐在店里喝杯咖啡,聊聊天。 直到同事问他怎么不说话,他才从那阵慌乱的心跳声中清醒过来,怅然若失的感觉久久不散。 重逢 时间一晃过了半个多月,天气愈发寒冷。临近年底,家家户户忙着准备跨年迎新,街上的红灯笼也早早地就挂了起来。 言骁整日都泡在公司里,推进各部门的工作,应酬不断,忙得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时常连饭都忘了吃。石鑫作为言煦多年的助理和心腹,行事作风十分稳重,很快便适应了这个话不多的新任老板。 只是……他看着药箱里密密麻麻的抗抑郁和抗焦虑的药物,以及定好时间提醒言骁吃药的众多闹钟,也觉得这位新老板的过去,或许并不像表面上那么风光。 言父比言煦要醒得早,只是这次中风的程度比较深,行动能力大大受损,出行只能靠轮椅。赵美霖在医院里陪护,言骁去看过几次,但言父都没给他好脸色,几次见面都是冷漠对待。 言骁早已不在意父亲的评价,他去探望也只是表面上尽一尽做儿子的本分,所以也并没有将这样的冷遇放在心上。 他回国,只是因为他还是言家的儿子,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自家的企业毁于一旦。只要言煦接下来的手术成功,身体恢复,他便回到英国,重新回归海外的生活。 时薇倒是颇为感激他,时常会做一些可口的饭菜托人送到公司,嘱咐他要好好照顾身体。 两个小糯米团子再见到他,也会甜甜地笑着叫他小叔叔,亲人间的血缘有时就是这么奇妙。 她天天在病床前衣不解带地照顾言煦,言骁去过几次,都会在病房前的门口看到时薇絮絮地跟丈夫说着话,将脸贴在他的手掌中,眼泪滴在手心里。 言骁有时会怔怔地看着,想起的,总是他和晏初在青山镇的时候。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言煦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他的颅脑手术定在了十二月的下旬,正是辞旧迎新的时间,之后是福是祸,就看这次的手术是否成功了。 这天,石鑫提醒言骁晚上有个酒局,是言煦出车祸前全力推进的重点项目。对方是个不容小觑和轻视的合作伙伴,极爱喝酒,喜欢在酒桌上谈生意。 言骁接过石鑫递过来的资料,点了点头。为了这个酒局,他提前十天便开始停药,因此也加重了失眠和焦虑的毛病,身体有些吃不消。 晚上七点半,空中花园餐厅,言骁和石鑫,还有几位项目部的同事早早地就到了包厢,等待着那位王总的到来。没过多久,包厢门被推开,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 王总的身后带着几名助理,每名助理都提着几瓶好酒,整齐地摆放在桌上。 石鑫心头一跳,不动声色地跟几个同事微微点头,其余几人心领神会。 酒桌上,王总先是表达了对言煦和言父双双住院的惋惜之情,而后又直夸言家的几个儿子都是青年才俊。 推杯换盏间,两瓶白酒已然下了肚。石鑫和几个同事虽然替言骁挡了不少,来之前也吃了醒酒药,但架不住对方人多,带的酒又烈,半场酒局下来,除了石鑫,几个同事都有些招架不住。 言骁也喝了不少,硬着头皮,将一杯杯辛辣刺激的酒往胃里灌,面上还要陪着对方高兴。 他酒量不差,但因着常年吃药的缘故,他的身体很久没有经历过这样大量喝酒的时候,有些抗议。 酒酣耳热之际,王总醉醺醺地揽着言骁的肩膀,主动提起了那个合作项目。 言骁心里松了一口气,向石鑫招了招手。石鑫马上从公文包里掏出合同,恭敬地递到了王总的手里。 紧接着,王总身后的助理便将合同接过,细细地查看了一遍,抓了几个细节询问。 真正的合作才刚刚开始。 项目部的同事顿时打起了精神,双方就合约细节开始讨论,直至将所有东西都处理妥当后,王总大手一挥,签上了名字。 几人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酒局直到十点半才结束。言骁和石鑫将人送到车上,寒暄几句后就把人送走。看着远去的车辆,身后的几人再也忍不住,抱着路边的垃圾桶便开始吐。 言骁的脸上也掩不住疲惫神色,他让石鑫叫了几辆车,先把同事们送回家,自己则回了包厢,休整一番。 餐厅内暖气开得极为旺盛,热意烘着酒劲,很快就让人头昏脑胀。言骁抓着栏杆,一步一步走回包厢,却在半路上忍不住剧烈的胃痛和恶心,踉跄着去了卫生间。 眼前的一切都在天旋地转,痉挛和疼痛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头发凌乱地粘在脸庞上,清俊的眉眼此时拧做一团。 他紧紧攥住马桶的两边,吐出了今夜的酒。 难闻的气味沾染在高级西装上,言骁皱着眉,强撑着起来,来到洗手池边。 镜子里那张精致俊美的脸庞此时苍白憔悴,袖口上沾了一些溅出来的酒液,头发也凌乱不堪,显得极为狼狈。 言骁拧开水龙头,想要将凉水扑在脸上清醒一番,但在低头的那瞬间,眩晕袭来,整个人在顷刻间,朝着一旁的冰冷墙壁重重撞去。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一双有力的臂膀忽然抓住了他,言骁闭着眼,整个人撞进了一个温暖怀抱。 清爽的青叶混着淡淡的雪松气味,在他的鼻息间萦绕。 这是言骁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味道。 是他在无数个失眠和发疯的夜里,在上锁的小盒子里,翻出的那瓶须后水的味道。 随即,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喂,你还好吗?” 发红的眼角在这一刻沁出泪来,言骁抬头,在明亮的光线下,看见了梦里的人。 晏初。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周遭的一切喧嚣在此刻销声匿迹。 “言……言骁?!” 晏初愕然地看着怀里的人,心脏剧烈跳动,下意识地将人靠在怀里,不让他跌到地上。 四年没见,他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他。 言骁放松地将整个人都抵在晏初的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将发红滚烫的脸颊靠在他的颈窝,呢喃道:“好久没梦到你了,这次居然可以抱住你。” 梦?什么梦? 晏初的脑袋还是一片空白,重逢时的重击还砸在他的头上,一阵一阵的发懵。 更何况,他还软软地靠在自己的身上,灼热的呼吸打在晏初的皮肤上,让人难以招架。 “小言总?”石鑫的声音传来,言骁抬头,晕晕乎乎地看着石鑫,眼神懵懂。他连忙上前要将人扶住,转头温声跟晏初道歉。 “抱歉,我家老板喝醉了。” 说罢,就要搀扶着言骁离开。 不料言骁忽然哪里生出这么大的力气,他紧紧攥住晏初的手腕不放开,死死地盯着他,颤抖着说道:“我不走,你也不要走。” 他颠三倒四地说着不要离开的话,但手依然紧紧攥着,力气极大。 石鑫以为他喝醉了,把晏初认成了什么人,伸手就要拉开他的手腕。 石鑫的拉扯在记忆里霎时幻化成了矫正中心的那些医生,他们强行把他按在床上,用皮革带子将他的手脚绑住,嘴里塞上柳木棒,狞笑着打开一旁的电击开关。 言骁的身体在此刻剧烈颤动,他拼命挣开石鑫的搀扶,声音凄厉:“滚开!别碰我!”石鑫一时僵住,再不敢碰他,只好望向一旁的晏初。 言骁摇晃着身子,重新靠在晏初怀里,低低地哽咽着:“我好痛,你不要走,你抱抱我,我好久没梦见你了。” 他像棵执拗的藤蔓,除了晏初,谁也无法靠近他。 带他回家 晏初怀里靠着言骁,他又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角不放,喝醉的脸上满是迷瞪警惕的神情。石鑫立在那里,一会儿看晏初,一会儿看言骁,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三个大男人站在洗手池挤着,有些惹眼。 待言骁的情绪稍稍平静些,石鑫略显尴尬地伸手,试探性地要将人扶住。可言骁偏偏最防备他,谁也不认,只是抓着晏初不放。 “这样吧,我把他送到楼下。”晏初见已经有人投来奇怪的目光,硬着头皮提议道。石鑫点点头,也只能这样。 晏初将人扶到餐厅门口,司机已然在那里等候,可是言骁却不愿意跟石鑫一起上车,死死将人抓住,露出渴求的目光。 晏初还有同事在楼上,他没办法跟言骁一起走。几人僵持在车门前,司机也露出不解的神情。 见言骁这么坚持,晏初想了想,从外套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石鑫。 “我认识你老板,今晚就让他住我家吧,明天他醒了,你来接他。” 石鑫看了看言骁,实在不放心,于是问道:“小言总常年在国外,我没听他说过有您这样的朋友。”言下之意,他没办法将人交给刚刚认识十几分钟的晏初。 晏初顿了顿,掏出手机,划了几下,随后露出了一张照片。 是四年前,他们在海边拍的那张合照。 石鑫这才放下心来,他礼貌地加了晏初的联系方式,说自己明天早上九点来接言骁。 见石鑫离开,言骁紧绷的身体才稍稍放松,放肆地将脸庞紧贴在他脖颈处,小声说着几句醉话。 晏初让门口的侍应生把车开过来,将人放在副驾上,系上安全带后,又折返回去结账,打电话给同事们说自己有事先走了。 今晚,是他的升职宴。组内的同事们闹着让他请客,他便订了这家餐厅,却没想过能在这里遇见言骁。 或者说,他从没想过,还能再见到他。 言骁乖乖坐在副驾上,一直偏头看晏初,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看着。晏初被那目光盯得有些发热,等红灯的时候,伸手将那双明亮的眼睛盖住。 浓密的睫毛刮过他的掌心,带来几分痒意。 “别看了,睡觉。” 言骁将他的手推开,执拗地盯着他。 晏初没办法,只能加快了速度,将人带回了家。 喝醉了的人像是来了脾气,一会儿闹着说冷,一会儿又巴巴地掉眼泪。晏初一路上哄着抱着,才将人带进了家门。 一开门,门口有个毛团子坐在那里。 小尾巴摇着自己的尾巴,黏黏糊糊地就要扒住晏初的腿,却忽然闻到浓重的酒气和陌生味道,嗷呜一声,就钻进了沙发下面,圆溜溜的眼睛瞪着言骁。 言骁却来了劲,从他怀里挣脱,伸着手就要去摸猫。他喝醉的时候,总觉得这一切都是在做梦,整个人少了几分生活中的冷漠。 晏初没办法,只能将人打横抱起,直接放到床上。 躺倒的那刻,言骁却忽然顺势搂住他的脖子,直接吻上去。这个吻来得突然,又激烈得不像话,他吮住晏初的唇瓣,伸出舌尖去逗弄,像是情人间缠绵的吻。 他们曾有过很多次的吻。 晏初任由他紧贴,手贴在他的后颈处,加重了这个吻,也将浓重的思念化在唇舌间。 言骁突然掉了眼泪,他伸手去解自己的衬衫扣子,抓着晏初的手就要往衣服里,整个人几乎贴在他怀里。 “我想你了。”他的声音有低低的哽咽,也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悲伤。 晏初的手被他抓着,顺着腰腹一路向上,直至碰到了那颗淡粉色的乳头。小小一颗,柔软地抵着掌心。 可是晏初却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感受到了他心口处的跳动,逐渐和自己的脉搏相合。 “你……瘦好多。”晏初的心蓦然疼痛起来,他顺着那清瘦的身躯,分明摸到了他凸起的骨头。他的脸庞也不似之前那样略带些圆润,而是迅速地消瘦下来,轮廓深邃,线条凌厉。 言骁没听到这句话,迷迷糊糊地嘟囔着,要他摸一摸自己,又搂着他的腰,像只乖顺的小兽那样。 “在国外……过得不好吗?”晏初情不自禁地回抱住他,才发觉他的脊背也那样纤瘦,整个人好似一团柔软的云,窝在他臂弯里。 晏初不知道这几年言骁是怎么过的,猜测着他总归是豪门家的小公子,生活应该不差。 两人就这样紧紧贴在一起,相互拥抱着。 “……伦敦的天气不好,总是阴天。有一次,我在街上看到你,隔着马路跟我挥手。”言骁略显疲倦的声音在他耳旁轻轻响起。 “我知道那是你,拼命跟你挥手,可是……你一眨眼就不见了。” 晏初倏尔红了眼,心酸胀得很,喉咙发紧。 他根本没去过英国。 “医生说,我出现幻觉了。可是,我觉得很好,这样,我总能记住你的样子。”有湿润的眼泪顺着他的眼角,落在晏初温热的皮肤上。 嗅闻着熟悉的气息,言骁的声音逐渐放低,身体也放松地靠在晏初身上,呼吸平稳,慢慢睡过去。 晏初将人放在床上,拧了热毛巾,擦拭他安睡的脸庞。从额头,到眉眼,他静静地看着言骁,坐在他床边,看了好久。 小尾巴走过来,喵喵叫了几声,被晏初抱起来,放在言骁枕头边。 “你还认识他吗?” 晏初轻声问道。 小尾巴缩着身子,不愿意靠近言骁,跳回了晏初的怀里。 猫没那么长情的记忆,四年多,它不认识曾经的主人了。 他抱着猫,关掉了灯,离开了房间。 晏初回到了客厅,他怔愣地坐在沙发上发呆许久,好半天才慢吞吞地动起来,打开书柜,从最里面摸出一个盒子。 当初他只身一人,接了前公司老板给的机会,远离A市,去了别的城市工作。他将所有的东西打包,将那些照片,连同戒指,一起塞进房子最隐秘的角落。 他们有多久没见面,他就有多久没打开过这个盒子。 四年,时间呼啸而过。所有曾被他强行遗忘的记忆,就在今晚见到的第一分钟,破土而出,鲜活地染上了颜色,占据他心脏的每个角落。 盒子里,摆放着合照的相框。他曾把它摔碎,最后还是好好地重新保存下来。相框旁,放着一个丝绒盒子,晏初没打开,却清楚地记得里面戒指的每一个细节。 未曾送出的礼物。 疏离 言骁从一片混沌中醒来,眼皮肿胀,头疼得厉害,胃更是疼到有些痉挛,催促他吃东西。房间漆黑一片,他闭着眼躺了许久,下意识地去摸床头的手机。 伸手,却触碰到了陌生的台灯。 他猛然睁眼,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让他看清了房间里的摆设。 这不是言家,也不是他常住的公寓。 他呆怔地坐在床边,企图回忆起昨晚的情形。记忆在他吐酒的那一刻就变得空白,之后的他怎么来到这里,谁带他来的,统统都不记得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细微的挠门声,伴随着微弱的猫叫。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那人抱起猫小声地训斥道:“有客人在睡觉,你乖,别吵。” 言骁神情一顿,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拉开了门。门外,晏初抱着小尾巴正要离开,见门被打开,一时还有些无措。 没过几秒,晏初便反应过来:“你的助理等会儿就来接你,我熬了粥,你吃点东西吧。” 说完,他就抱着猫离开了,远去的脚步有些慌张。 言骁的眼神一直在他身上打转,浑身微微颤抖,心脏也开始狂跳。断片的记忆在此刻逐渐清晰,他想起昨夜自己拽着他不放手的样子,有些脸热。 厨房飘来小米粥的香味,晏初还在那里忙碌。 等言骁洗漱好出来时,石鑫刚好坐下,晏初给他舀了一碗粥,两人说了几句话。 这是再平常不过的早晨,言骁却觉得有些尴尬和不知所措,站在房门前深呼吸了几次,才勉强平静地走出来。 餐桌上摆着黄澄澄的粥,里面飘了几颗红枣,过去熬粥时言骁喜甜,会让他放几颗,久而久之晏初也养成了习惯。 “……谢谢。”言骁把勺子攥在手里,声音略显艰涩。 入口,就是绵软顺滑的米粥,被他忽略疼痛的胃在此时得到了慰藉。言骁低着头不发一言,只是缓慢进食。 一时间几人都没说话,气氛有些冷淡。 石鑫是个识时务的,经历了昨晚,自然知道这两人之间或许发生了什么。他迅速喝完了面前的粥,礼貌跟晏初道谢后,就离开了屋子。 小尾巴还在桌前绕着桌腿打转,时不时躺倒在晏初脚下撒娇卖痴。两人相对而坐,却安静地不像话,只能听见碗勺相碰的细碎声响。 “……好久不见。” 晏初设想过无数次,等言骁醒来时会跟他说的第一句话。他顿了顿,良久才微微笑着回道:“好久不见。你……在国外怎么样?” 没有想象中歇斯底里的责难,只有客气礼貌的寒暄,带着难以忽视的疏离感。 “挺好的。” 言骁下意识地将左手往袖子里藏,一道道早已结痂淡化的伤疤在此刻忽然隐隐作痛。 晏初将煎蛋往他那边推了推,而后弯腰从小腿旁边抱起猫,在他面前晃了两下。 “小尾巴长大了。” 言骁抬头看向他,见小尾巴一脸懵地被晏初举起来,圆溜溜的猫眼里满是无辜,不禁勾唇淡淡一笑。 “是胖了不少。” 记忆里,四年前,小尾巴还不是现在壮硕的一大团毛茸茸。晏初把它养的很好,毛发漂亮,只知道没心没肺地跟主人撒娇,快乐得很。 两人顺着话题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客气得很。没多久,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石鑫微微弯腰,说公司那边有事情需要言骁处理。 言下之意就是该走了。 晏初了然,起身将打理好的西装递给言骁,将两人送到了门口。 临别时,两人都没说下次再见的事情,彷佛这只是一场简单的重逢,避免以后可能碰面的所有机会。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言骁的笑容逐渐消失,连带着眼神里的光,也黯淡下来。他强撑着精神上了车,却沉默着不说话,无缘故想起刚刚的那碗粥。 石鑫在一旁观察着言骁的神色,将昨夜拿到的名片不动声色地夹在今天的文件里。 门内,晏初长久地伫立在玄关处,背影落寞。 四年不长也不短,但足以改变所有人。 季家。 “泽先回来了吗?”季玉廷在书房翻阅着助理送上来的合同和项目书,抬眼看向一旁送茶上来的管家。 “二少爷的飞机还没到呢,应该是晚上七点回来。”管家恭敬回应道。 季玉廷点点头,不再言语,管家也识趣地离开了。 季玉廷摩挲着手里的钢笔,圆润的笔头在他指间滑过,莫名地有些燥热。他忽然想起,季泽先去新西兰处理事务前,他将人哄着拉到书房好一场云雨,兴起时,他便随手拿起一支笔,在他指腹和乳尖打转。 转眼间,已经是接近三个多月没见人了。 喉咙泛起一丝干渴,连带着某处也有了抬头的迹象。季玉廷索性将文件推到一边,领带扯松,端起一旁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 明亮的光线打在他英俊的眉眼下,却恍然蒙上一层淡淡的阴翳。 四年里,无论两人在床上有多么亲密无间,下了床,季泽先总是那副冷淡模样。 季玉廷看出他是心不甘情不愿成为自己的情人,哪怕进了公司也是拼了命地学习,没了往日里吊儿郎当的纨绔,跟在他一旁打理公司的事情。 他总有一天,会离开。 这是季玉廷脑海里愈加明显的声音。 他熟悉季泽先身体的每一处,却始终摸不到那层皮肉下的真心。 金丝雀变成了雏鹰,迫不及待地要飞走。季玉廷想折断他的翅膀,将人禁锢在笼子里,却不忍他一直是这样颓废的模样,失去了生气。 季玉廷感觉到有些头疼。 他拿起手机,习惯性地划开聊天页面,只见自己早晨发的消息,询问他什么今天是否回来,过了几个小时,那边的人只淡淡地回了一句,“嗯”。 冷的像块石头。 停车场(高H——骨科) 晚上六点,天意外下起了雨夹雪,季泽先微微裹紧了大衣,迎着丝丝缕缕的寒风,向外走去。身后的助理拖着箱子,低声跟他汇报着什么。 还未等两人出机场,就有人恭敬迎上来,说是季董在外面等着他。 季泽先拧了拧眉,顺手把行李交给司机,让助理先打车回去,而自己则走向了外面等着的车。 雪粒夹杂着雨丝,飘在脸上,吐一口气都瞬间变成了冷空气。季泽先拉开后面的车门,只见车内果然是季玉廷。他一只手撑着头懒散地斜倚在车窗,长腿交迭,正在看电脑。 见到他来,季玉廷漾起笑容,伸手去接他。 季泽先不为所动,自顾自地关上车门,脱下大衣,向后一仰便靠在柔软的座椅背上,眉眼间的疲倦清晰可见。 季玉廷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微微一顿,转而拿起了一旁的毛毯,搭在季泽先的身上。季泽先偏头,将身子扭转至另一旁车窗,连半个眼色都未给面前的人。 冷淡,漠然。 这是他们这四年里的常态。 季玉廷难免有些刺痛,但接近四个月没见他,心里还是愉悦起来。他吩咐司机去市里的一家西餐厅,司机刚要应答,却听季泽先掀唇说道:“回深蓝公寓。” 司机不知道是听谁的,硬着头皮试探性地看向季玉廷。 季玉廷点点头。 “那就回公寓吧。” 车内安静,舒缓的音乐伴随着温暖的空气,让人有些昏昏欲睡。季泽先又累又困,不知不觉地就裹着毯子睡着了。 车辆还在行驶着,他却慢慢陷入了黑甜睡眠。 季玉廷见他睡着,便不再用余光看他,拉下格挡,就着明黄色的灯细细地瞧他。 他似乎瘦了一小圈,听一同去的助理汇报,季泽先不大适应那里的饮食,中餐也吃得没滋没味。加上事情又多,熬夜是常有的事。 总归是有些受罪。 半路上,见季泽先睡熟,季玉廷轻声吩咐司机改道去了兰景公馆,那是他的私人住处。 此时,昏暗的停车场,宽敞的车内,只余他们两人留在一起。 车内没了外人,季玉廷长臂一揽,将人直接拉至怀中。毯子掉在地上,季玉廷低头去嗅他颈窝处的气息。半梦半醒之间,季泽先就被人吻住了唇,在车内耳鬓厮磨,暧昧的气氛逐渐升温。 “唔,到了?”季泽先的眼睛里还带着睡眼惺忪的迷蒙,还未看得清眼前的景象,就被一连串的亲吻所包围。 “到了,在兰景公馆。”季玉廷索性将人压在车内一角,俯身撩开衣服,去摸他的腰腹,想和他亲近。 手指所到之处,无不在撩拨和诱惑。 可身下的人却不配合。 季泽先略带些抗拒地推他的肩膀,偏过脸,躲避他落下的吻。 “我很累,不想做。” 兴致一下子被浇灭,季玉廷却不容人拒绝,掐着他的脸,重重地咬在他唇上。 “泽先,我们三个多月没见面了。” 他特地来机场接他回家,可是自机场出来后,这人就再没给他一个眼神,这样的行为虽然是惯常,但的确有些让人恼火。 季泽先本就困倦,被人压着亲了几下,更是浑身写满了拒绝,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去找别人,我不愿意。” 车内气氛骤然降至冰点,季玉廷缓缓直起身,冷眼看着他。那眸子中逐渐爬满了阴翳,连带着肩膀上的手,也逐渐加重了力度。 季泽先刚说完就有些后悔,感受那道冷厉眼光在自己身上逡巡,但却梗着脖子不说话。 “看来,我是把你惯坏了。” 季玉廷漠然开口。 这句话显然触碰到了季玉廷的底线,也点燃了他的怒火。 往日的温柔不再,季玉廷轻而易举地顶开身下人的双腿,将人逼至座椅的角落,而后扯下他衬衫上的领带将他手腕束缚。 “你发什么疯?放开我!” 季泽先剧烈扭动着身躯,冲他大吼。 纵然是再宽敞的车厢,此时也容不下两个成年男人的手脚伸展。季泽先推不开他,索性脸色一沉,任他为所欲为,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季玉廷心中一刺,手下力度也大了些,连带着衣料都被撕扯着扔在脚下。而后,也顾不得什么情意缱绻的前戏,直接从车内摸出一管润滑液,往指尖挤了一团,就往穴口探去。 季泽先手腕被绑着,下半身更是羞耻地脱了个精光,长久没做的身子,猛然被一根手指刺入,还是有些不适应。 “在国外,找过别人吗?” 那张俊美的脸庞此时已是布满了阴云,连带着眸子都透出几丝寒光。 季泽先紧咬下唇不出声,铁了心做个不吭不响的木头。 季玉廷冷哼一声,又加了一根手指,去揉戳肉洞内那块敏感的区域。季泽先的身躯哆嗦起来,扭着腰,想要躲避,却被哥哥的一只手钳住腰,玉白的腰间留下浅红色的指痕。 肉穴紧紧吸附着那两根手指,绞得他指节都有些疼,更是在逗弄之下,淋漓的淫液打湿了手掌。 “要做……就快点,不做就……滚。” 季泽先潮红的脸上此时覆着一层薄汗,暖气更是烘得他眼眸生了水雾,叫人恨不得此刻就压在身下狠狠蹂躏。 季玉廷冷眼看着他这副模样,抽出手指,将人翻过来,压在座椅上,只拉开了西裤的拉链,便昂着那条巨蟒插了进去。 他没说话,身下那人也只是被痛的发出浅呼,抖着身子,呵出一口热气。 很痛。 季泽先知晓他生了多大的气,却依旧不肯低头服软,只能在痛楚夹杂的丝丝舒爽间,努力放松身躯去迎合。 “找过别人吗?” 季玉廷俯身,箍住那劲瘦的腰,便是全根没入,顶着花心去肏弄,动作也略显粗暴。他存了心,要让自己这个放在心尖上的小情人痛一痛,长个教训。 “你的人……不是……天天跟你汇报吗?怎么……你不知道?” 手指紧紧拽着座椅,连关节都泛着白,身子却下意识地讨好,去吮吸那巨根。龟头狠狠划过那敏感点,身子像是被胀满一般,连眼前的事物都看不清楚,只能被人掐着腰,伏在座椅上承受。 季玉廷呼吸一滞,紧接着将人抱起,分开跨坐在腿上。 他的人的确在季泽先身边,稍有动静,他也是第一时间知道。季泽先明知道身边有他的眼线,却还是不得不忍下来,心里生闷气。 谁会喜欢被监控的日子? 抹药(高H——骨科) 空间逼仄,更何况季泽先的身高直逼一米八,这样的姿势让他有些难受,低着头拱起脊背,修长笔直的两条腿此时不得不大张着,露出那点淫靡的嫣红。 他抬眼去看季玉廷,却见他依然西装革履,扣子都不曾解开一颗,只是拉开西裤的拉链去操他。 相比之下,他浑身只有一件衬衫,懒懒散散地披在身上,胸前的纽扣早就被哥哥尽数扯掉,露出大片风光。 季泽先脸庞泛红,此时更觉羞耻,心中愤恨、酸涩的情绪搅拌在一起,几乎逼得他眼角泛泪,却还是倔强着不肯求饶。 无非是被他狠狠肏上几次,这些年,他们之间做得还少吗? 季玉廷将人箍在怀里,去寻他柔软的唇瓣,却被季泽先偏头躲过。季玉廷眸色渐冷,再不言语,转而咬上他圆润的肩头,留下暧昧的痕迹。 “自己吃进去。” 肉穴处泛着靡白的淫液,打湿了季玉廷的西裤,他将手腕上的领带解开,直接抓着怀中人的手直接放在那青筋盘错的肉茎上,示意他上来。 季泽先略显难堪,一只手搭在他肩上,抬腰,扶着那粗壮到可怖的肉棒,慢慢往下坐。整个过程,他不开口说话,只是发出几声带着鼻音的呻吟,难耐地拱起腰。 只是生理反应。 他这样安慰自己。 可身体早已习惯季玉廷的性具,一吃进去便紧咬着不放,吮吸着将它吃得更深,也在动作间带出几分强烈的快感。 他不说,季玉廷便越是要逼他说话,直接捞起一旁的领带蒙上季泽先的眼睛,不愿再看那双眸子里对他的冷漠。 视线被篡夺,其余的感官便愈发清晰。粗重的呼吸打在他颈窝间,穴口更是被肏弄着,每一次都撞得他眼前发晕,险些都要呻吟出声。 而季玉廷却故意不去抚弄他的肉茎,粗暴地揉捏着那胸膛上的淡色乳头,又含又玩,挺胯去顶弄花心,攥着腰不肯放他走。 安静的停车场内,停在角落的车辆在猛烈震动,车厢内更是淫靡一片,偶尔见车窗玻璃上显现一只白皙修长的手,随后又被人抓着手腕,留下指痕。 唇舌交缠,他掌着季泽先的后颈,逼着他低头去承受这吻,而后手掌顺着光滑的腰线,一路向下,不时拍打着那挺翘的臀瓣,掰开穴口顶的更加深入。 本应是一场时隔三个多月,柔情蜜意的亲近,硬生生地就被两人弄成了强迫。 一个不得不承受,一个憋着怒火去发泄。 这注定不是一场值得纪念的欢爱。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已经是深夜。季泽先被他操着射了两次,白浊的精液混着薄汗,在两人的肚腹间弥漫,散发浓烈的情欲味道,连季玉廷的肩头都被他狠狠咬出了牙印,渗着血丝。 季玉廷恼他多年冷硬的脾气,更是恨他随意说出让自己去找别人的话,再不复温存,只知道将人弄出一身的痕迹,连带着腥浓的体液也肏到最深处,疯狂占有着这具身体的每一处。 最终,还是他抱着做昏过去的弟弟,沉着脸回到了公馆内。 公馆内灯火通明,空无一人。季玉廷上楼进了卧室,便直接将人抱去了淋浴间,放了温热的水在浴缸中。 季泽先腰间是指痕,肩头锁骨处是齿印,连那乳头都红肿立着,手腕处更是青紫一片,昏迷时眉头还紧紧皱着,俊朗的五官也染上几分可怜模样。 季玉廷心里暗自后悔,觉得情绪上头,拧了毛巾在水里,细细地擦过每一处。 穴口处被他伸了两根手指进去,将那些精液抠挖出来,偶尔有呻吟从唇中溢出,却死咬着下唇,连在梦里,他都不肯开口说话。 季玉廷拿了宽大柔软的毛巾将人擦干放在床上,掖好被子。自己则不发一言,坐在床边看他许久。 两人的身上散发着同样的沐浴香气,呼吸间他却闻到了属于季泽先的淡淡清爽气息。他看着那人,伸手抚平他的皱眉,见他眉目舒展,沉沉睡去,心里便生出几丝宽慰。 忽然,门被轻轻敲响。季玉廷温柔的神色一敛,开了门。 门外,仆人低着头,托盘里放着热毛巾和化瘀去肿的药膏。他接过东西,转身又坐回了床边。 泽先的手腕处泛着青紫,他那时被怒气冲昏了头,领带布料又结实,自然在挣扎间就刮蹭出大片的伤痕。 他指尖沾了药膏,涂抹在那些痕迹上,而后用温热的指腹将其化开,慢慢地揉捏。擦着擦着,季玉廷忽然想起泽先小时候的模样。 那时候,他们之间还未曾出现过嫌隙,他又是个爱笑爱闹的孩子,整日地跟在他后面,糯糯地喊哥哥。 他大他六岁多,是家里的长子,自生下来就养在爷爷奶奶身边,被教育喜怒瞋痴都要尽收心中,端出豪门大族的沉稳风范,不叫人轻易看清。 忽然身边出现了一个活泼的糯米团子,全心全意地依赖他,有什么好的都要颠颠地跑过来跟他分享。 他心里知道这个弟弟不是自己的母亲生的,跟自己同父异母,却还是忍不住想要亲近他,耐心地听他咿呀。 家里谁都不知道,季泽先会讲的第一句话,是“哥哥”。那天他站在围栏边,看他胖胖的藕节胳膊抓着围栏晃晃悠悠地冲他过来,伸着手要他抱。 他那时还是个身量不高的孩子,却还是弯腰将他抱在怀里,任他糊自己一身的口水。 季泽先搂着他的脖子,准确无误地喊了一句哥哥,季玉廷心中一震,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再喊一声。” 他又喊了一句哥哥,睁着黑溜溜的眼睛去看他。 这时季父走进来看他,他又伸着手喊了一句“爸爸”,季父高兴得叫了一家人来看季泽先,记录他说的第一句话。只有季玉廷知道,他说出的第一个字,是哥哥。 到后来,季泽先变得愈发玉雪可爱,连爷爷奶奶都很喜欢他,可是他最喜欢季玉廷。花园里抓了虫子要给他看,养了小金鱼要给他看,就连哭着,都要抓着他的手。 想到这儿,季玉廷的眸光逐渐变得黯淡。 因为他母亲的嫉妒,他失去了那个曾经满心都是他的弟弟。而他因为愧疚,拼了命地补偿他,想要找回那份独属于他的温暖,却再也换不回原来的季泽先,也丢了自己的心。 他们之间,早已算不清了,也扯不断了。 灯光下,季泽先安然睡着,他伸手拂去他的额发,露出漂亮的眉眼。他看不倦,只想让时间停在这一刻,最后还是沉默着离开,临走前低头去吻,落在了他眼上。 轻的不像一个吻。 关系结束 季泽先是凌晨四点多醒的,喉咙干疼,身体像是被一把烈火灼烧那般,出了一层的汗。他揉了揉肿胀的眼皮,伸手想去拉床头的台灯,却在伸胳膊的时候,浑身都泛起酸疼来。 不用说,他也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车里到公馆的卧室的。 他强撑着身子半靠在床头,伸手艰难地拉开了灯。不曾想,却看到了一旁放着的药膏和毛巾。 季泽先面无表情地坐起来,将东西一把塞进了抽屉里,直接从柜子里拿了睡袍披上,去了洗漱间,开了冷水洗脸。 镜子里,他头发凌乱,面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更明显的是锁骨上和脖子上的点点吻痕。他伸手去拿毛巾,看到了腕骨上淡淡的捆绑痕迹。 去他妈的。 季泽先在心里咒骂了一句,拿了湿毛巾赌气似的往脖子上擦拭,擦出一片红痕来。 他头昏脑胀,觉得自己头疼得厉害,身上也滚烫,便觉得自己好像是发烧了,就下楼去找药和温度计。 公馆内静悄悄的,仆人们还没起来,他满腔怨气和烦躁,将收纳的柜子翻的一塌糊涂,发出响亮的砰砰声。好在兰景公馆他常出入,知道东西在哪,很快就找到了温度计。 他仰面躺在柔软的地毯上,伸手将测量器按在额头,等待着温度计的滴滴声。 39度2,果然是发烧了。 他恨恨地低骂一声,直接翻了一片退烧药,从冰箱内拿了冰水,和着水一同吞了下去。他兀自一人站在餐厅,攥着矿泉水瓶子,灯打在他头上,照出一道纤细的身影。 季泽先站在流理台前,盘算着还有回公司后还有多少事情需要处理,没注意楼梯上也下来了一个人影。 “怎么了?”季玉廷从楼梯上下来,看到他一个人站在那。 季泽先没说话,直接径直从他身侧走过去。 季玉廷叹了口气,伸手抓住那人的手腕,不曾想摸到一层滚烫的肌肤。他微微蹙眉,转身就看到了客厅被翻的一片狼藉的药箱和散落在地毯上的温度计。 “跟你没关系。”季泽先憋着闷气和烦躁,大力将他的手甩出去,抬腿就要上楼梯。 季玉廷见惯了他这副发脾气的样子,直接将人拦腰抱起,不顾怀里人的挣扎,将他带到了沙发上,顺手裹上毯子。 “空腹吃退烧药会加重你的胃病,我去煮粥,你吃一些再睡。”季玉廷按在他肩膀上的力度不容拒绝。 他这样一说,季泽先就感受到胃里的确传来一阵一阵的隐痛。他抬眼去看季玉廷,只见他把自己浑身上下都用毯子裹得严严实实,还贴心地在他后颈放了软枕,一如既往地体贴。 季泽先的确没力气再闹,刚刚从楼上走下来都是扶着楼梯,一步一步走的极为艰难。 发烧让人浑身没力气,再加上肌肉酸痛和某个隐秘部位的细微红肿,他甚至想直接躺在楼梯上,贴着冰凉的栏杆来降温。 季玉廷转身去了厨房,接水淘米,按下按键,又熟练地放油煎蛋,切了面包片去烤,种种行为看起来不像个长期养尊处优的豪门少爷。 袖口被他半卷到小臂,露出结实的肌肉线条。睡袍松垮,动作间,隐隐还能看到衣料下被人啃咬和抓挠的痕迹。 季泽先本就脑袋有些混沌,发烧烧的他脑子迟钝,无意识地盯着远处他的动作。 米粥的香味一缕一缕地钻进季泽先的鼻子里,使得胃里的疼痛更加强烈。恍然间,他想起三个多月前,在他去新西兰的前一晚,他被抓着在公馆的书房内做了整整半夜,最后也是季玉廷满脸愉悦下来,在厨房里,给他煮了一碗清汤面。 他生气,故意在他放满重要文件的私人书房内吃面,季玉廷却不生气,笑眯眯地把桌子腾出来。 后来,他在新西兰的那段时间,去中餐馆吃饭时都会下意识地点一碗清汤面,却怎么都吃不出那种味道。 季泽先被自己头脑中刚刚浮现的记忆惊醒,他偏过头,不再去注意厨房那边的动向。 没过多久,他的面前就摆满了丰盛的早餐。墙上的钟指向了五点一刻,外面的天还是漆黑的样子。 他坐在地毯上,背靠沙发,端起面前的粥。额上忽然被一只微凉的手覆盖,季玉廷倾身过来,去探他额头的温度。 “我没事。”季泽先转头躲过,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嘶哑。 “抱歉,泽先,这次是我不对。”季玉廷的声音里带着愧疚,见他白皙的腕骨上还未消除的痕迹,更是觉得自己错的太过。 好半天,季泽先都没回应。 碗里的粥慢慢减少,季玉廷将溏心蛋推到他面前,又抹了一层花生酱在面包上,一起放在盘子里推过去。 “……季玉廷”季泽先将碗放下,直直地看着他,“结束这段关系吧。” 他说的是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 季玉廷的神情僵在那里。 “这几年,我一直在你身边学习。作为大哥,你的确教我很多。”季泽先望向窗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想去干我自己的事业,不顶着季家人的名头,让我自己去做。” “你可以!你想做什么,开什么公司,我都给你自由。”季玉廷的情绪有些失控,他抓着季泽先的肩膀,死死地看着他。 “泽先,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但是,我们不会结束。” 他绝不允许。 “呵。”季泽先看向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轻笑一声,“大哥,我们是亲兄弟。兄弟搞到床上,算怎么回事?” 他终究面对不了这样狂悖的关系和跨不过去的血缘。 季玉廷的脸色一下子灰败下去,连带着肩膀上的手腕都有些颤。 “爷爷奶奶盼你成家立业,光耀门楣。他们不知道,也接受不了。现在,我们的关系可以瞒,又能瞒多久?” “……你说,作为哥哥,我教你很多。剥去这层关系,我呢?四年了,你连一点感情都没有吗?”季玉廷不肯放手,执拗地望向他眼底,要一个答案。 “当初怎么开始的,你不明白吗?” 契约,诱惑,强迫……总归是没有半分他的喜欢和情愿。 这样的回答,像刀一样狠狠地插到他心里。那强壮高大的身躯,因着这一句话,佝偻下去。 结束,他说彻底的结束。 季玉廷用了四年,困住了一只没有灵魂的金丝雀。 “可是,我爱你啊。” 季玉廷从未有过这样的痛,几乎攥住了他整个呼吸。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字一句地说。 不被爱的那个,永远是最卑微的。 季泽先的心被一股突如其来的酸涩和难以说清的情绪包围。不知道为什么,他挣脱了季玉廷的手,再不去看他的眼眸 公司安排 自上次跟晏初见面后,言骁就时常有些魂不守舍的,加上愈发繁重的工作,让他焦躁的情绪时不时地就会突然爆发,逼得他加重了药量。 石鑫委婉提醒过几次,说是这样的药有些伤身体,但言骁就只是摆摆手,说自己心里有数。 回国接近两个月,他约了发小季泽先出来见面几次,两人坐在咖啡厅里,说着自己这几年来的变化。 季泽先忙得很,两人说话期间,他就接了不少工作电话,眼角眉梢都带着疲惫和稳重。 言骁打趣他说几年前还要发誓做个混吃等死的纨绔二代,眨眼间就成为了撑起季家的二把手。 至于他曾说的那个男人,言骁旁敲侧击过几次,都被对方搪塞过去,只是含糊不清地说还在联系,当个床伴而已。 对于朋友,他们都有不能说的秘密。 这天下午五点,言骁开完了会,回到了办公室。石鑫敲门进来,说言家那边来电话,问言骁晚上要不要去医院看一眼言煦。 距离言煦做手术的日子越来越近,时薇把两个孩子送到外婆家看管,自己则住在了医院,方便陪护。 两天前,他们请过来的德国医生坐专机来到这里,一家人坐在一起,讨论出了最佳的手术方案。 医生评估了言煦的各项身体指标,慎重地提醒他们,手术成功的概率,保险估计只有百分之60,能否醒过来还是个未知数。 如果手术失败,那么言煦只有两种结局,一个是死在手术台上,一个则会彻底地成为一个植物人。 时薇听着医生的话,怔愣许久,最终还是坚持手术。她了解丈夫,若是他,也会拼着这丝希望去赌一把。 言骁看了一眼时间,点点头,应了一声。 偌大的办公室里,他一个人坐着,随手抽开抽屉,却看到了那张静静躺在文件夹里的名片。是晏初的名片。 那天他从晏初家离开,石鑫便把这张名片夹在文件里一同递给了他。 言骁拿起那张薄薄的硬质烫金卡片,盯着上面“晏初”两个字。他们没再联系过,似乎那一次只是一个意外,他们的生活还在继续,毫无交集地继续。 心脏又开始出现尖锐的疼痛,他把名片放在抽屉里最深处的角落,猛喝了一大口水,才渐渐平复下来。 医院里,言枫和言骁都在病房内陪着时薇。正好是周末,两个小孩子也被保姆送过来看看妈妈。 言枫一手抱着男孩,背上背着女孩,逗着他们玩,笑声在病房内久久回响。 时薇则削了苹果递给言骁,关心道: “最近身体怎么样?可别因为工作熬坏了身子。”言骁接过,咬了一口,对时薇笑笑:“都挺好的,等大哥好了,我就可以轻松了。” 酸甜的汁水在嘴里蔓延开来,他看着病床上躺着的言煦,一时之间也有些心情复杂。 时薇的目光有些心疼。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不喜欢这个弟弟,但有了危机,还是言骁站出来扛起了责任,瞧着他比刚回国时还要疲累,眼下的乌青明显。 言枫这时也抱着两个孩子过来,顺手把男孩子递给言骁,自己则抱着女孩,坐在一旁跟时薇说了几句家常话。 这两个孩子已经和言骁很熟悉了,也知道他们自小带的小金锁就是眼前的小叔叔送的,每次见他,也甜甜地跟在他一旁撒娇。 “小叔叔,爸爸怎么还不醒啊,我给他攒的巧克力都快被妹妹吃完了。”小孩子吊着他的脖子,在他耳旁软软糯糯地问他。 言骁心下柔软,将他的小身子抱在怀里,轻声说道:“煜儿想爸爸了?过几天爸爸就醒了,到时候陪着你和妹妹一起吃巧克力,好不好?” 小家伙点点头,在他怀里摆弄着玩具汽车。 忽然,病房外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敲响,石鑫面带难色地走进来,看向言枫和言骁,沉声说道:“小言总,言尧先生和言晨先生在外面,吵着要见您。” 言尧是二叔家的儿子,言晨则是三叔家的儿子。 上次酒局不欢而散,这两个旁支的人都有些坐不住了,在公司明里暗里地跟言骁对着干,颇让人有些头疼。 言枫脸色一凛,抬腿就走出去。言骁将两个孩子放到床上,安抚时薇不要出去,紧接着也走了出去。 外面,言尧和言晨还在跟石鑫带来的保镖吵架,走廊里全是他们的骂声。医护人员躲在一旁不敢阻拦,庆幸这层只有他们一家病人。 “吵什么?!”言枫看见那两个脑满肠肥的兄弟就来气,声音拔高了几分。 “妈的,言骁你真行!把我的人一个一个踢出去,还把言晨外派,怎么?看我们兄弟不顺眼,搁这儿玩我们呢!” 言尧一开口就是火药味十足,手指着言骁鼻子骂。 言枫见状,一只手直接将那根手指用力掰下,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甩了他一耳光。 “拿着手指谁呢?”耳光响亮,言尧被打得一怔,随即像条疯狗一样扑上来就要撕打他,被一旁石鑫带来的保镖拦下。 一旁的言晨脸色阴沉得难看,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挤出一个笑容看向言骁:“哥,我和言尧也是抱不平。言骁自从回国,把公司搞得乌烟瘴气,人人自危,连带着公司几个骨干都接连辞职。我实在是担心咱家这份来之不易的产业啊。” 话里话外,都是在暗指言骁管理不行。 没想到言枫冷哼一声,讥讽道:“咱家的产业?公司跟你有关系吗?我怎么记得早都已经分家了啊?” 两个人被这话说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几十年来,言父和言煦供养着他们这些旁支亲戚,承担着言家家族的责任,久而久之,就觉得是理所当然的。 “那怎么办?总的有个说法吧。我们俩在公司干的好好的,一个部门解散,一个外派,言骁,你解释解释。”言尧挨了一耳光,有些畏惧自家这个堂哥,转过头来去看言骁。 言骁微笑看向他们:“这是公司的安排,我这也是没办法。”至于什么调动,怎么调动,就不需要他们操心。 他不同于言煦那般沉稳持重,不屑在亲戚面子上顾全大局,骨子里带点疯劲儿和狠劲儿。 他打算好了,若是大哥醒过来,那他就是个暂时的管理,这段日子就由他来唱红脸,把这些毒瘤一网打尽。 若是将来大哥有什么不测,那他更要趁这次混乱清除这些人,为后面的发展铺平道路。 而言骁眼下这样维护他,也不见得是什么迟来的兄弟亲情,只不过是拿着他放弃财产继承的协议有了保障而已。 这些言骁都明白。 “去你妈的公司安排!”言尧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扑上来就要对他拳打脚踢。言骁退后一步,让保镖把人请出去,自己和言枫则直接回了病房。 眼下最重要的是言煦的手术。 两个人被保镖半拉半拽地轰出医院,脸色铁青。 “言晨,这下我们怎么办?”言尧是个急性子,他见言骁油盐不进,又见着常年的肥差油水跑了,心里更是把言骁和言枫骂个狗血淋头。 “能弄得了他们家一次,就能弄第二次。”言晨斜睨了一眼,细长的眼睛里闪着几分狠毒的光芒。 “你是说……再……?”言尧压低声音,谨慎地看向周围。言尧没说话,只是冷哼一声,带着人离开了。 重新认识 这几日,言尧和言晨没在公司闹,反而规规矩矩地听从公司安排,一个领了闲职当个草包老板,一个被外派到其他城市,远离事业中心。言骁派人盯了几天,见他们俩没再搞什么乱子,就放松了警惕。 但此时,他还不知道自己早已在那两个堂兄弟心中种下了仇恨的种子,两个丧心病狂的家伙,此时正谋划着如何把他拉下水踩死。 “小言总,晚上有陆家的晚宴,八点开始。”下午五点,石鑫走进来将一摞文件送进来,适时地提醒他有安排。 “礼物准备好了吗?”言骁阖眼,略显不耐地将领带扯松,解开一颗扣子。高强度的工作让他有些胸闷烦躁,他下意识地去寻内衬口袋里的瓶子,喷一点在衣领间嗅闻。 “已经准备妥当了。”面前被放置一个黑色绒盒,石鑫打开,是串晶莹的珍珠项链,泛着柔润的光泽,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陆家这次的晚宴是孩子的满月酒,陆家这位二公子上个月刚得了个女儿,宝贝得不得了。 旁的人都顾着给孩子送礼,言骁则直接准备了两份,孩子是个金镶玉的长命锁,陆夫人则是串价值连城的珍珠项链。 晚上八点,言骁带着石鑫来到酒店。厅内演奏着优美的音乐,名流绅士和商业大亨们趁着这次机会拓展关系,结交人脉。 期间不少人认出了言骁,拿着酒杯上前问好,其中也不乏有心人上前探听言煦的身体情况,言语间试探这位长久未曾谋面的言家三公子的底细。 待他走后,有些不清楚的就向周围人打听言骁。那人说这位小少爷一毕业就去了英国,好几年不曾回来。 这次是直接从国外空降回来,一回国就掌管了言氏旗下的核心公司,眼下正是言家暂时的掌权者。 不少人蠢蠢欲动,打量着这个英俊有为的年轻后生,将其列入了自家孩子的择婿名单内。 言骁习惯了这种场面,面上一一微笑着应答。整场下来灌了不少酒,即便他酒量不错,但也架不住那些人的热情,晚宴后期,找了个由头去阳台上吹风。 寒风刺骨,不如厅内暖和。言骁疲于应付这种场合,加上最近几天应酬实在不少,他无奈又停了药,靠着一星期两次的线上心理疏导来勉强治疗。 自上次见到晏初后,他的心理医生能够明显感觉到言骁的病情又一次加重了。 吃药已经不能缓解他的失眠和焦虑,许多次他都已经萌生了自残的念头,被自己硬生生地克制住。 心理医生委婉地提醒他,言骁需要跟这位重逢后的前任再次接触,或许能够缓解他的病情。 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要让腐烂的血肉重新长好,就需要拔掉那根刺。 他的刺,就是晏初。 酒精让言骁有些难受,他倚在栏杆上,吩咐侍应生端一杯蜂蜜水过来。不经意间往下一瞟,却愣在原地。 正好楼下那人也往上抬眼一看。 视线交汇,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晏初低声跟身旁的老板说了几句后,冲言骁笑了笑,上了二楼的阳台。 言骁心跳如鼓,手不自然地开始颤抖,紧紧地抓住面前的栏杆。 “好巧。”晏初端了酒上来,“我跟着公司的董事们来的。” 言骁点点头,掩饰性地端了杯酒轻啜一口。 “工作不错,你也发展得挺好的。”言骁说不出什么话,只能木讷地找话题来聊。现下阳台没人,只有他们两个坐在一起,难得的独处机会,言骁却有些如坐针毡。 正好这时侍应生端着蜂蜜水过来,打破了两人眼下的紧绷气氛。 言骁喝了一口,定了定神,随后静声说道:“对不起。” 这声道歉来得突然,晏初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后他淡淡笑了一下:“都过去了。” 忽然,言骁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晏初,对不起,我是真心地跟你道歉。如果我现在跟你解释,你能原谅我吗?” 晏初沉默了半晌,看着那双盛满渴望的熟悉眼眸,点了点头。 言骁心中一喜,连忙说道:“我是想和你说的,我们在一起之后,我是想找个机会跟你说的。我……我的感情是真的,我是真的爱你。” 他的手抖得更厉害,晏初觉察到有些不对劲,反手包住了他的手掌。 温暖自左手袭来,言骁喉头哽得厉害,眼角也染上了红。 “对不起……我骗了你。”他还想说什么,说自己被母亲带走后闹过绝食,闹过自残,想要翻墙出去找他,却差点摔断了腿,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那些痛苦的回忆袭来,渐渐地压得他喘不过气。 晏初胸腔泛酸,掌心抓着的手纤细清瘦,骨头硌得吓人。 “……所以,最开始,为什么要骗我呢?”晏初忍住了将人拥在怀里的冲动,沉默着,低低地问了一句。 用假名字,假身份,包装出一个假人来接近他。他想不明白,在无数个夜里,他都这样问过自己。 “我猜,是觉得玩过之后,可以随意丢掉没什么负担吧。”晏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听不出半分的责怪。 言骁没说话,指甲死死地抠进肉里。 是,这场爱,一开始就是见色起意,游戏一般地心血来潮。他的动机不纯,即便后来真的爱上了这个人,却总是想方设法地隐瞒,拖着时间。 “……是。”半晌,言骁抽出了手,低声回答道。 他无法为自己辩解,眼泪从玻璃珠似的眸子里掉落。 风越来越大,吹的人骨子里都是冷的。 “言骁,我原谅你。就让这一切过去吧。”晏初靠近他的脸庞,就像几年前他们在一起时,用指腹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 “我……我们还有……可能吗?”言骁怔愣地看他。 晏初动作一滞,看着眼前的人,无缘故地就想起他们重逢时,言骁攀住他的脖颈肆意地吻着。他伸手透过清瘦的身躯,掌心感受到他的心跳。 “我没力气了。”晏初微笑着说道,他明明在笑,可眼睛却盛满了悲伤,“言骁,我赌不起。” 他已经没力气再去全身心地爱一个人。 李时,言骁。他们都是自己曾经深爱过的人,可是捧上的一颗真心都被人戳的千疮百孔。他失去了爱人的能力了,所以选择龟缩在自己的壳里,不被人打扰。 言骁倏尔,便觉得失去了浑身的支撑,连带着左手臂上的伤疤,都开始发热发烫起来。 他听明白了。 自己在他心里,已经没信用了。 晏初起身要离开,却被言骁拉住了手腕。 “那我们……就在今晚,重新认识一下吧。”言骁挤出一个狼狈的笑容,“我是言骁。言语的言,骁勇的骁。” 晏初想起了那时,他们坐在镇上的长椅上,他拿着冰啤酒罐猛喝一口,爽朗地冲他笑笑,自然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我叫言逍,言语的言,逍遥的逍。” 记忆里那个青年的脸庞逐渐与眼前的人重合在一起,晏初觉得心好似裂开了一道缝。 “晏初,海清河晏的晏,初一的初。” 烟瘾 自那晚后,两人恢复了联系。言骁将手机里重新获得的联系方式如获珍宝般设置为特别关心,将晏初的名字置顶到最上方。 不复往日里的亲密,重新认识的他们多了一些疏离和试探。言骁将他过往几年的朋友圈翻了个遍,企图从那些文字和图片中觉察出他是否已经有了新的恋人和发展对象。 没看到有关新人的线索,言骁悬着的心微微放下,进而便不动声色地开始了接触和追求。 在空闲时间约他出来吃饭,在他公司楼下的咖啡厅买好咖啡等他,甚至在他说自己加班时,会直接让餐厅里的私厨做好夜宵,分给他项目组里的每个人。 一点一滴的,他势必要重新赢得眼前这个人的心。 晏初哭笑不得。 都是成年人,哪里看不出言骁那点隐秘的心思。但他也不是曾经那个头脑发热,有了爱人就一往无前的愣头青。年龄的增长和名利场的沉浮,也让他有了更成熟的感情观。 他需要认真考虑目前和言骁的关系。 “晏哥,最近老往咱公司送东西的是哪家千金啊,这么大手笔?”晏初从办公室出来,站在同事旁讨论下一次的合作项目,一旁嚼着小蛋糕的女孩转着椅子凑到他们身边,一脸八卦地问道。 组内不少人也好奇地凑过来,兴奋极了。 “对啊,晏哥,喏,下午茶都是兴斋坊的,一块蛋糕能花我两天的工资。”组内另一个男同事也过来凑热闹。 一个小时前,有外卖员提着大包小包的下午茶进来,说是给十五层的项目策划部送的。 别的人还以为是晏初犒劳他们今天要加班,只有亲近的几个助理明白,这是有人在大张旗鼓地追求他们的上司呢。 这几年,他的助理可是见过不少董事和总裁,想要将晏初纳入囊中,将自己的女儿或侄女嫁给他,这样一个年轻有为又有着好皮囊的男人,也难怪有人惦记。 “吃你的东西。”晏初将八卦的众人散去,心里有些无奈。 回到办公室,他划着屏幕,好半天才点开言骁的聊天页面,手指打下几个字。 “你送的?” 那边许久没有回复,约莫十来分钟,言骁发来消息:“公司这边在订下午茶,我让石鑫给你们送了一份。” 说罢,奉上一个猫咪表情包,摇晃着小鱼干问“好吃吗?” 不知道他从哪找来的表情包,那小猫有几分像家里的小尾巴。 晏初哑然失笑,敲下几个字。 “好吃,谢谢。” 这时,门被敲响,晏初将手机熄灭扣在桌面上,沉声说“进”。 进来的是二十层的张董事的助理,说是晚上有个酒局需要晏初陪同。张董就是曾向他抛出橄榄枝的顶头上司,这几年一直提携他,晏初很是感激。 晏初点点头,将时间记下。 晚上七点半,晏初随着董事,还有几名助理一同进了酒店包厢。一进去,晏初一眼就看到了立在一旁的石鑫,瞳孔微缩,紧接着就看到言骁坐在不远处,看到他来,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 这人,竟追到这里了。 几人寒暄过后落座,晏初坐在言骁一旁,趁着没人察觉时,低声问了一句:“怎么是你?” 他们公司虽大,但工作上还没能达到跟言家这种公司进行合作的程度。看着一旁的董事笑得见牙不见眼,就知道这次跟言氏的合作有多让人心动。 言骁恍若未闻,含笑继续跟其他几位总裁和同事交谈,眼神余光却看向晏初,划过几分狡黠。 这次是个有关新能源的合作企划,近一两年来,言家将其作为重要项目进行海外推广。 刚好,晏初所在的公司正是致力于新能源的开发和应用,核心技术有了几分突破进展。本来这次合作是轮不到他们头上,不知怎得,言氏这样的大集团竟然主动找上门来。 张董在一旁热情地跟言氏的人谈着项目,喝的脸红脖子粗。一旁的晏初,手里却攥着根细长的手指,手指的主人还不知死活地刮挠着他的手心,像根撩拨的羽毛。 晏初额上青筋隐隐跳动,斜眼去看言骁,却见那人像只狐狸一般,冲他挑眉。 真是服了他了。 酒局几近结束,晏初借口去洗手间,看到不久前出来透气的言骁站在走廊尽头抽烟。 他一怔。 细长的青烟夹在他指间,略显苍白的唇 瓣一张一合间,吐出淡淡的烟雾。明明灭灭的一点火光,打在他深邃的眉目间,显出一点病态的靡丽。 他立在不远处,没穿外套,剪裁良好的衬衫下摆掐出一段劲瘦的腰,勾勒出迷人的曲线。 晏初站在那里,看得有些发愣。 他是一直知道言骁有种锋利的美,那种美过于张扬,与他在一起时,连眼角眉梢都带着肆意和明艳。几年不见,他却笼罩着一股消沉和颓靡的美,仿佛那具消瘦的身躯包裹着一颗干枯的心。 言骁觉察出他的视线,将烟拧灭,冲他走过来。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洗手间,门一关,两个大男人挤在逼仄的空间里,生出几分若有若无的暧昧。晏初闻到他衣领处传来的淡淡烟草味道,轻声问。 言骁勾唇一笑,凑近他的脸庞:“怎么?不喜欢?” 声音带着几分哑。 他的眼睛像勾魂摄魄的精怪,晏初不自然地别过脸:“没有,抽烟对身体不好。” 此话一出,言骁吃吃笑了一声:“你没变,真好。还是那副总为别人考虑的模样。”两人在一起时,晏初就十分温柔贴心,让人生出踏实的感觉。 这种如同涓涓细流般的可靠和温暖,正是他无法自拔的原因之一。 他没在身边见过这样的人,所以才想拼命抓住和占有。 “在伦敦工作的时候,学会的。” 温热的气息铺洒在耳廓旁,晏初感到一丝干渴自喉管蔓延。 视线一经交汇,言骁便仰头去吻那柔软的唇。他攀住晏初的脖颈,以一种不容拒绝的方式,强势地撬开他的唇齿,与他纠缠。 晏初知道自己拒绝不了这种邀请,更何况,这人本身就是勾起他欲望的本源。 粗喘的呼吸在两人间交缠,晏初伸手插入他柔软的发间,将人按在门板上,重重地亲吻。不同于上次言骁喝醉时不清醒的吻,这次两人仿佛都有些沉浸其中。 “给我时间,慢慢来,好吗?”言骁抬眼望向他,轻声说道。 这一次,让他来补偿他。 他再不辜负眼前的人。 中计 或许就是这样,自那以后,他们接吻、牵手,甚至几次擦枪走火险些上床,做着天底下的爱侣最稀松平常的事情,却从未有一个人开口说过一句“我爱你”。 晏初没说,是他还在犹豫。 言骁没说,是他懂自己伤他太深,需要时间。 爱这个字,他们在一起时毫无顾忌地说出,是他们真的相爱。而现在,他们之间有愧,有嫌隙,有伤疤,还有挥之不去的谎言阴影。 距离言煦的手术还有不到一星期的时间。从德国请来的专家们不断商量着最佳的手术方案,时薇日夜陪着丈夫,打起精神,迎接即将到来的最大挑战。 言枫白天在检察厅忙碌,下了班推掉了几乎所有的应酬和酒局,每天都会来医院看言煦。 他望着床上那个昏迷不醒的男人,心想,这是自己在这世界上,唯一能够依靠和信赖的哥哥了。 言骁在公司忙得像个任劳任怨的骆驼,憋着一口气,要把言家这一烂摊子收拾好。在头疼烦躁想要自残的时候,他都会默默地点开手机里那张他和晏初唯一的合照,不断告诫自己,现在他需要时间来挽回自己的爱。 今天的应酬显得格外漫长,言骁不得已喝了很多酒,眼睛都充血发红,眉眼间更是笼罩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宴会厅内,他半靠在椅背上,伸手接过石鑫递来的蜂蜜水。 宴会已然到了深夜,整场下来这个助理也替他挡了不少酒,言骁挥挥手让他先回房间休息。 他们住的房间是这家酒店的总统套房,在来之前,石鑫已经派人将言骁住的房间仔仔细细地打扫过一遍,排查了每个可能放摄像头的角落,确定没什么危险后才将房卡交给他。 石鑫有些不放心,说陪他到宴会结束,言骁却摆摆手笑着让他先去休息。他已经看到石鑫背着他去卫生间吐过两次了,饶是再好的身体也挡不住这样猛烈的酒局。 石鑫不再推拒,回了房间。 言骁端起那杯蜂蜜水,喝了两口,思忖着时间,估摸着再过十来分钟就可以结束了。 他刚要起身,这时华盛科技的陆总向他走来。前段时间他刚参加过陆家孩子的满月酒,在宴会上他们坐着相谈甚欢。 言骁会意,微笑着站起来。陆总一旁的助理递过来一杯酒,言骁拿在手里,跟眼前的人浅浅碰杯。 陆总谢他上次送给妻子的珍珠项链,说是妻子高兴,让他来交个朋友。他惯常与言煦熟悉,却不常见这个在国外工作的言骁,若不是这次言煦出事,他还真不知道言家还有个这么能干的儿子。 从他拿到的资料来看,这位言小公子是言父养在外面的情人扶正,生下的孩子,一毕业就被送到了英国,已经几年没有回国了。 不仅是过年这种大场合他从没回来过,侄子侄女的满月酒以及言枫订婚这样的事情,他也从未回到言家。 像是被言家流放一般。 此次言家出事,这位小公子却是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不知道是为了争家产,还是另有所图。 陆总的眼底带着几分考究,言骁察觉,坦坦荡荡地与他碰杯喝酒。 两人寒暄片刻。 一杯酒喝尽,言骁头脑发昏,连带着之前喝下的酒一起在胃里翻腾起来,干渴和灼烧顺着他的脊背开始蔓延。 他没感觉到不对,只觉得是今晚喝的酒太多。他强撑着摇晃的身子,从口袋里摸出房卡,刷开,进了房间。 在他进入的那一刻,一个侍应生自墙角走出,拍了张照片。 酒店灯光昏暗,言骁视线有些模糊,连带着行动都有些迟缓。他将外套随手脱下扔在一旁,朝床上躺去。 不料身旁却有个柔软的身体倚靠过来,抓着他的手放在一团绵软之上,在他耳旁呵气。 言骁猛然起身,下意识地将人狠狠推开,冷声问道:“谁?” 女人慢慢直起身来,抱着被子拉开床头的台灯。灯光下,一个浑身赤裸的漂亮女人抱着胸,将被子扯到一边,抬眼羞涩地看他。 言骁心中泛起一股无名的烦躁,他不知道这是谁送过来讨好他的,但此刻他只想让人消失。 “滚出去。” 言骁指着门口,让女人离开。可她似乎听不懂人话,大胆地朝言骁靠近,将胸前的两团浑圆展现给他看。 只可惜,无论是谁的“马屁”,都拍到了马蹄子上。 他不愿再多说一句,直接起身就向外走去。忽然,他迈出的步子踉跄了几下,身子直接软倒在地。紧接着,下腹燃起一团不正常的烈火,顺着脊骨和血液,将他蚕食。 肉茎直挺挺地在布料里勃起,有些生疼。 言骁这下明白了,自己这是被人算计了。 身后的女人见他半天站不起来,想起自己被送进来时那人的话,于是便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去解男人的皮带。 “滚开!”纵然是一个中了药的男人,也比女人的力量要大一些。他攥住女人的手腕将她甩开,企图站起来去客厅拿外套里的手机。 可她似乎另有所图,被甩开后,她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微型的黑色设备,拿在手里对着言骁的脸。 而后,整个人骑坐在言骁腰腹,迫不及待地就要扒他的衣服,赤裸的身子夹住他勃起的肉茎,隔着裤子便磨蹭起来。 言骁大怒,生出一股子暴戾,掐着女人的脖子就往地上甩。女人吃痛,手里的设备被摔出去,惊惧地看着言骁。 此时,他额上的汗水已然打湿了头发,脸庞泛起不正常的潮红,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他扶着墙,撑着最后一点清明的意识,拨给了石鑫。 石鑫迅速从隔壁房间跑过来,见到房间内陌生的女人,更是惊讶。女人手心攥着设备,不肯打开,石鑫靠近她她便哭哭啼啼,厉声尖叫。 石鑫不为所动,将人用被子包裹起来,撕下床单把她绑在了椅子上。而后夺过她手里的设备,一脚踩了个粉碎,将内存卡扯出掰成两半。 不到五分钟,等他做完这一切,言骁已经不见踪影,只有洗漱间里传来阵阵水声。 石鑫另开了房间,在浴室外敲门,轻声说自己处理好了。 门被打开,言骁一身寒气,浑身湿淋淋地走出来。衬衫在他身上湿了个透顶,裤子湿着水紧紧地贴在他身上,抬眼便是难以抑制的暴怒。 石鑫心中惊慌不堪,低着头不敢看言骁,向他道歉。 等将人送到新的房间,石鑫问他要不要请医生过来,言骁冷声说不用。石鑫不敢多说,躬身退出去。 言骁一个人躺在盛满冷水的浴缸,难耐地拱起身子,去套弄胯间硬邦邦的肉茎。此时,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晏初。 在那栋小房子里,他们在沙发上,地毯上,浴室里做爱,久违的香艳回忆被药激发,顺着每一根神经,使他禁不住地颤栗。 于是,他顺从本能,伸手,拨通了那个电话。 电话那端很快被接起,晏初温柔地询问他怎么了。言骁迷蒙着双眼,对着屏幕那端,深深地喘息了两下。 “晏初”,名字被他从舌尖滚出,带着股难以言喻的意味,“救……救命。” 他存着坏心思,要将人勾到这里来吃得剥皮拆骨。果不其然,晏初着急地询问着他在哪,那边传来衣料摩擦和钥匙的声音。 这药并非不能压制,可见下药那人也不敢对他下多重的手。 可是他就要那个人。 让他来做自己的解药。 言骁报出了地址和房间号,随即挂断了电话。 晏初直接搜索酒店的名字,将车开得飞快,又将电话打给了石鑫。十来分钟后,他带着一身寒凉,从外面匆匆赶来。 石鑫正站在言骁的房间外守着,见到他来,神情有些许奇怪,但很快就被压制下去,开门让晏初进去。 晏初还来不及思索处在危险当中的言骁,怎么会让石鑫守在门外,匆匆道了一声谢后就进去了。 不要再骗我(微H) 晏初一进去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套房内没开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客厅内一整面落地窗映出城市的夜景。浴室内传来细微的水声,他蹙眉走近,拉开门。 即便是多年后,这一幕仍深深印在晏初脑海里。 他仰面躺在浴缸内,湿淋淋的黑发垂落在俊美的面容上,好似水妖。水极冷,但他却像一团火,几近苍白的修长身躯此时泛起一阵粉来,两条腿交缠在一起,半勃的肉茎在水中露出点肉色。 晏初脚下的衣服散落一地,抬眼只见他一件白色衬衫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纽扣不知道被扯去哪里,胸前俏生生的乳头像颗鲜嫩的小果子,硬硬地立着。 言骁在抽烟。 这是晏初第二次见他抽烟。 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根灰蓝色的烟,在他推门的那一霎,一团轻飘飘的烟雾从他红润的唇瓣中吐出,在模糊间,言骁淡淡一笑,扬起那只手。 “拉我,我没力气了。” 晏初没动,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扯过一旁的浴巾,要将人从水里抱起来。 言骁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脖子,乖顺地任由他将自己打横抱起,水珠顺着发梢滚落在晏初的大衣上,洇湿了一小片。 “怎么回事?” 晏初的指尖被那冰水刺激到,又摸到他腰侧一片滚烫,不禁将人抱的更紧。 “有人算计,喂了药,要拍我的艳照呢。”言骁眨巴了两下桃花眼,顺着手臂的力量,将唇贴在他耳廓,“你再不来,我真的要被人吃了。” 最后两个字缠着温热的呼吸从舌尖滚落,柔软的唇瓣贴在他的耳垂,随后被言骁含住轻轻舔弄。 一阵酥麻带着汹涌的欲望自尾椎直冲大脑,几乎是在他含住的那一刻,腹下的肉棒就直挺挺地抵在那具身躯的腰窝处。 晏初无可奈何,他垂眸看向怀里这个人,始作俑者却更加肆无忌惮,手隔着薄薄的一层羊绒衫,去摸他的喉结,而后划过锁骨,想要寻找敏感的乳尖。 “行了!”晏初沉声拒绝,将人放在沙发上,皱眉攥住他的手腕,顺手拿过一侧的干毛巾替他擦头发。他明明在拒绝,可生理上却渴望那人更深入的触碰。 仿佛吃了药的人是他,灼热的干渴顺着喉管,蔓延至每一根血管。 言骁不愿,倾身靠近,鼻尖贴着鼻尖,一双眼睛几乎要望向他眼底。 “这四年,你跟别人做过?”连他自己都没察觉,浓烈的戾气几乎要将他仅存的理智烧尽。 晏初眸底漆黑如墨,他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动动唇,问出了另一个。 “你把我当什么?” 言骁一怔。 他忘了,眼前的男人,是青山镇最干净的水滋养出的一株绿竹,是雕琢出的一只白玉。他的爱纯粹热烈,接受不了一丝的背叛和污浊。这样一个人,在没有得到最后最重要的回答时,是不会听从欲望的安排。 晏初握住他的后颈,直直地望着他,无声却坚持。 “在你心里,我是得不到的前任,还是玩不腻的玩具?”这场惨烈的恋爱终究是将他伤了个透底。 言骁猛地扑上去,将人强势地按在沙发靠背上,低头吻他。 “是爱人,是我刻在心底的名字,是我想一辈子都陪我看日出的人。”泪水沾湿言骁黑长的羽睫,在这个吻中,晏初尝到了咸味。 被时间压抑的思念,连带着无数个夜晚辗转反侧的酸涩,裹挟着爱,汹涌地奔来。 晏初忽然释怀地笑了。 他听清了那个声音,从血液里奔腾而来,让他再也不要放开眼前的人。 “不要再骗我。”他低低地呢喃了一句,将过往的所有化作这个吻。 夜幕依旧,落地窗前的夜景如同一副画卷一般。有交缠的人影在透明的落地窗前,留下湿润的水痕。 言骁伏在冰冷的玻璃上,脸庞滚烫如火,控制不住的呻吟从唇中溢出。穴内被两根手指搅弄,开拓,粗粝的指腹按在那块微硬的软肉上,淫水打湿了晏初的手掌。细密的吻落在言骁的肩头和后颈,吮出一片淡红的吻痕。 四年未被人造访的穴,在药效的作用下,逐渐被人揉开了一个小口。湿淋淋的衬衫还未来得及完全脱下,下摆的水珠顺着清瘦的腰,滚落在臀瓣间,带出几丝颤栗。 “湿了吗?”带着调戏的低沉嗓音在他耳边响起,言骁的耳尖薄红,微微扭头略带些羞愤地看他。 咕叽咕叽的水声这么明显,这人存心是要捉弄他。 晏初将手指抽出,接收到他嗔怪的眼神,心里像是被小猫轻轻地挠了一下。 “感觉不出来,我看看。”火热的手掌抚摸着腰窝,揉弄了两把手感极好的屁股。晏初蹲下身,将那两瓣白桃似的臀肉掰开,露出那点湿润的嫣红穴口。 “你……唔,晏初!”感受到有舌尖舔向肉穴,言骁大惊,身子哆嗦得更厉害,惊慌地喊出他的名字。 晏初不语,细细地将那穴眼在舌尖磨蹭,甚至伸进去,有意无意地撩拨敏感的穴肉。 言骁眼角都逼出泪来,粗喘着气,腰部拱起,难耐地去摸自己已经勃起的肉棒。马眼处流出清液,抵在玻璃上,划出几道痕迹。 空虚,欲望烧掉了所有的理智,将过往所有的欢爱画面一一呈现在脑海里。 “好紧,差点把舌头都绞断了。”耳垂被含住,晏初咂弄着那点肉,漫不经心地笑了。言骁转过身来,堵住他的嘴不许他再说出什么淫词浪语,心里却醋意大发。 怎么四年没见,这家伙这么会调情? 以往两人刚开荤的时候,只有自己调戏他被肏得下不来床的时候,虽是浑身酸痛,但总归能看到他被自己撩拨得脸红的画面,也算不亏。虽是调教,也没觉得自己教出个老流氓啊。 言骁将人推至一旁的单椅上,骑坐在他腰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说,这四年到底有没有跟别人做过。” 晏初笑了,手掌摩挲着柔滑的肌肤,抓着他的手心轻吻了一下。 “没有,只想着你。”他爱极这副吃醋的样子,笑声闷闷地从胸腔传来,“做梦的时候,都想着把你按在床上操,射在最里面,精液含都含不住。” 色情的话从他嘴里说出,让人脸红心跳。 言骁略略放下心来,俯身去吻他英俊的眉眼。几年不见,他成熟而又低调,谦逊而又强大,强壮的身躯依旧能将他整个人抱起,魅力从他举手投足间散发。 言骁没说,在那个酒局上,在逼仄的卫生间里,在那个吻之后,他都想被晏初剥下衣服,抵在门板上狠狠肏弄。 粗长的肉棒在手心里微微套弄,言骁抬起腰,将那抵在穴口的肉头缓缓含进去。即便是做过充分的前戏,言骁也有些吃不消这让人又爱又恨的大家伙,努力放松,手撑在他的腰腹,一点一点向下坐。 直至那肉棒被他绞至最深处,抵在花心,全根没入。 两人俱是出了一层薄汗,晏初抑制住自己大开大合的操干想法,迷恋地抬头看向言骁。 这是他的挚爱。 言骁低下头,俯身看向他,抵着他的鼻尖,漂亮的眼眸里满是欲色。 “现在,操我。” 老流氓(高H) 软皮单椅一摇一晃,承载着两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音。巨大的落地窗外,夜色笼着月,将他们的轮廓照的鲜明。 湿淋淋的衬衫被扒下来,当成束缚将言骁的手腕紧绑,他伏在晏初的肩上,清俊的脸庞此时一片潮红,低喘声在那人的耳旁回荡。 “呃……你,你慢点。” 粗壮的阴茎在雪白的臀瓣间抽插,时而带出星星点点的白沫,混着淫液滴在地板上。 晏初将人吻住,把所有的呻吟化成唇齿间的温柔交缠,却次次用力挺胯,连带着腰腹的力量,将人肏得哀哀淫叫。 今夜的他,似乎格外兴奋。 不知是被那句“操我”刺激到,还是亲眼见到爱人主动将肉棒吞下,绞杀间带出无数的欢愉。 言骁也不甘示弱,起初还能占据主动权,磨着那根坏家伙,故意说些话来勾引他,到最后却整个人被拆吃入腹,攥着臀瓣和腰,狠狠地顶到花心。 手被绑住,言骁没办法抚弄自己勃起的肉根,可怜兮兮地舔他的喉结,求他摸一摸。 “你摸摸,嗯?想……想射。” 喉结被湿润的唇含住,舌尖顺着那块突起,一点点地打圈。晏初的眼都红了,将人直接抱起,托着那屁股,在客厅内走动。 言骁不得已用腿缠住那精壮的身躯,穴口被迫吞下整根的肉茎,次次都顶住那块敏感区,肏得他眼前发黑,一阵阵的高潮如洪水般蔓延。 “宝贝想射?让老公操射好不好?就像以前那样。”晏初亲昵地蹭蹭他的鼻尖,吻去他眼角的泪。 言骁整个人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纵然拼命摇头,也无济于事。 摇头一下,他就会被穴内胀满的肉棒用力顶弄,屁股上的手掌也会将那穴口掰得更大,吃得更深。 “好……好,呜,你别……别,啊……太深了。”言骁只感觉整个身体的支撑点都在肉穴内的那根火热的肉棒,每次插入,龟头都能蹭过那块敏感的软肉,带来快感。 “好乖。”晏初满意地将人抱至卧室,将他压在床沿边操,臂弯里架着两条细白的长腿,脚踝一颤一颤的,胡乱晃动着。 言骁上半身还在床铺,下半身悬空,腰腹拱起,肉茎早已涨的发痛,不住地滴着清液。他迷蒙着眼去看晏初,屋内黑暗,他却看得清楚。 看清楚他眼里缱绻的爱。 他觉得一阵酥麻,仿佛沉溺在他柔软的眸底。 晏初伸手去掐揉他淡色的乳头,言骁忽然重重颤动,伸手去推那手,哭叫着不许他再揉。 肉穴还绞着肉棒,敏感的乳头被他夹在指腹间大力揉搓,言骁难耐地弓起身子,终于在他的近百次的操干下,射出来。 白浊的精液打在晏初轮廓分明的肚腹,顺着人鱼线滴在粗硬的耻毛下,分外淫靡。 言骁喘着粗气,像一尾搁浅的白鱼,而后被钳住腰肢,被人灌了个彻底,穴口的精液含不住,滴落在地板上。 晏初将半疲软的肉茎抽出,解开手腕上的衬衫,摸着他的头发去吻他的眼睛和湿濡的嘴唇,把人抱在怀里。此时此刻,他感到无比满足。 言骁已经没有力气,软在他怀里,低低地喘着粗气。 房间昏暗,只有一盏小小的灯在不远处的穿衣镜前。晏初手掌抚摸着怀里的身躯,从肩胛骨到腰窝,再蔓延到屁股,不轻不重地抠挖着穴口流出的精液,逗得人轻轻颤动。 “你……你不累嘛?”言骁红着脸躲着那根手指的调戏,抬眼又羞又恼地瞪他。虽然两人都只射了一次,但这过程实在漫长,他早已不知道被操得多狠多重了。 晏初将手指抽出,不紧不慢地抚着他的嘴唇,深入玩弄他的舌头。言骁含住,尝到了淫水混着精液的味道,一时间又有些燥热,耳尖红红的。 “一次喂得饱你吗?嗯?”晏初靠近他的脸庞,心情极为愉悦地揪着他粉红的小舌尖逗弄。 “唔唔……老,老流氓!”言骁愤恨,含糊不清地控诉他。 晏初一顿,眉毛微挑,手指抽出去掐他肿胀的乳尖。 “老?嫌我老了?”流氓他倒是坦然笑纳,就是这老,让他有了些危机感。他比言骁大了四五岁,两人在一起时,他接近二十六,对方还是个二十一岁的大学生。 这让他有种老牛吃嫩草的感觉。 他们错过了这么多年,只恨人生短短数十年,余生能陪伴的日子实在太少。 “不老……别,别揉。”乳首可是他的敏感之处,被人用粗粝的指腹揉搓,实在是又痛又爽,又有了欲望抬头的趋势。 晏初也不含糊,半靠在床头,屈膝,半要求半强迫地将人按在逐渐勃起的肉茎上,和煦地笑了:“乖,给老公舔舔。” 言骁张口就含住,桃花眼里满是可怜兮兮地求饶。这男人,绝对在记仇,今晚估计又睡不成了。 他呜呜含着,湿滑的舌头舔过肉茎上每根青筋,在肉头上打转,舌尖触碰马眼,像含根棒棒糖一样。只是脸颊鼓鼓的,像只仓鼠,煞是可爱。 晏初快慰地发出一声叹息,像逗弄小猫似的挠挠他的下巴,不忍心他含的太深。 言骁却不然,眼珠滴溜溜地转,坏心眼地想要他射出来,至少能稍稍免一些今晚的“酷刑”。 他放松肌肉,舌根下压,将粗壮的肉茎慢慢含的深一些。一边舔,一边悄悄抬眼看他,忽而趁他不备,重重吸吮。 晏初嘶得一声,连忙抽出,黑眸一眯,翻身将人压在身下。 “故意的?”听着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言骁略略略地做了个鬼脸。晏初绷不住,笑倒在他身上,在他肩上落下几个吻痕以做惩罚。 但谁点的火谁要负责。 眼下那硬挺的一根正顶着他的小腹,精神极了。 晏初将人抗在肩上,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把人带到了卧室门后的那面穿衣镜前。 言骁暗叫不好,蹬着两条白花花的腿,却被人抽了几下屁股。 镜子嵌在墙上,映衬出两个人赤裸的身躯。一个高大精壮,肤色微深,肌肉线条明显,怀里那个稍稍瘦些,肤色苍白,脖子上,胸前,甚至大腿根上都是吻痕和牙印。 “好好看着,看老公的鸡巴怎么操你。”晏初故意用下流低俗的话,咬着他的耳朵呢喃道,不出意外地就觉着怀里的宝贝开始抖动起来。 言骁欲哭无泪。 做是一回事,对着镜子看着操,那可是另一回事了。 对镜(高H) 地毯柔软,镜子上方的小灯打下昏黄的光影。言骁被迫张着腿,露出臀瓣间那湿润嫣红的穴口。清瘦的背靠在身后滚烫的胸膛上,甚至有种感受到他心跳跳动的错觉。 “宝贝,自己揉揉?”看似询问,却不容拒绝,言骁苦着脸,抓着自己的肉茎开始套弄。晏初却将手伸入他口中,等沾满了湿濡的涎水,便直接向下,深入去揉捏穴眼。 刚被肏干的穴口还糊满了精液,柔软紧致,一绞到手指便贪吃地蠕动,诱人深入。另一只手顺着他的腿根,覆住他自慰的手,一起帮着他撩拨欲望。 看着镜子里淫荡的画面,言骁便觉得心跳如擂鼓,不自觉地就发颤。身子敏感地不行,被手指搅得脑袋一片浆糊,只能听从身体的反应。 好……好色情。 视觉冲击力永远比直接身体力行的肏干更能让人燃起欲火,言骁微微闪躲,撇着脸不去看,却被晏初攥住肉棒,大拇指重重地碾过马眼,惹来一阵哆嗦。 “啊……哈,晏初,你……”言骁刚要说什么,就被人咬住了肩头。 “叫老公,睁眼看看你多讨人喜欢。” “呜,老公……啊,别!”言骁猛地弹跳一下,晏初的手攥着他的手掌忽而快速套弄,连带着穴内的手指,也在会阴处按压,快感逼人。 言骁眼角发红,身子扭着想逃,却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他自慰到了顶点,一股的精液射在镜子上,缓缓流下。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还没缓过劲儿,就被人托着腰,跪在地毯上,从后面直接全根没入。 一口气哽在喉咙处,好半天,他失声发晕,身子直接软倒。 只有腰腹被晏初箍住,翘起屁股,任人肏弄。 晏初被他高潮的样子诱惑得更加难忍,没等人反应过来,就掰着穴口,将鹅蛋大的龟头连同一整根鸡巴,陷入那紧致湿濡的淫穴中。 后入的姿势让快感更加强烈,一阵一阵的烟火在言骁脑海里炸开,他根本无力反抗。手抓着地毯,指节泛白,被插得往前挺动,又被人拽回来,从后面吻着腰窝。 湿润的黑发垂在他的眉眼处,看不清楚,只能通过晃动的视线偶尔瞥见门板的纹路。 刚射过的肉茎摩擦着地毯,痒意深入骨髓,浑身都泛着粉。 晏初也不知道为什么,沾了他的触感,就像吃了迷药,再不愿放开。他将人拉至镜子前,看着镜面映着两人的交合处,觉得气血汹涌,逼着更胀大了几分。 “宝宝看,看老公的鸡巴在干你呢。”晏初掌掴了几下那浑圆的臀瓣,哑声诱哄道。 言骁使劲摇头,哽咽着不去看,更是被抽了几下,屁股发红。 他偏头,模糊的视线里,看到镜子里,一根紫黑粗长的肉棒正在他股间抽插,捣出了白沫,滴在地毯上。 这场景实在是太过情色,他情不自禁,又绞着晏初的鸡巴紧了几分,换来身后人的低吼。 “又坏心思了?” 言骁叫苦不迭,哪里敢耍心眼,被这几年没开荤的老男人捉住操,自己的命都要丢了一半了。 那盏灯还在镜子前,摇晃的光影使这场欢爱变得更加暧昧。晏初紧紧盯着那块交合的地方,见红润的穴肉都被一抽一插间隐隐带出,便愈发涨硬,恨不得连囊袋都塞进去。 他忽而忆起自己做过的春梦。 梦里,言骁就是这样勾引自己,自己掰开穴眼,委委屈屈地喊小穴痒,要他的鸡巴捅一捅。 春梦里,他偶尔穿着一件灰色连帽卫衣,下半身赤裸,自己塞着跳蛋引诱他。有时就像个撩人不自知的精怪,骑坐在他怀里,咿咿呀呀地喊着老公。 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刻,晏初就盯着自己被精液浸湿的内裤发呆,摸着身旁空荡荡的床,闭着眼想要再次回想起他的模样。 他的眼睛。 他的嘴唇。 他修长的身影,懒懒地躺在沙发上逗猫。 他喊自己名字的样子。 现在,他重新拥有这个人了。此时此刻,那些梦再不是泡沫,不是醒来就会消失的幻影,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人。 腰眼一麻,被穴肉绞得紧致难动。他将人翻过来,快速撸动几下,射在了身下人的腿根的嫩肉处。 随后,一口含住言骁的肉茎,替他纾解。 没过多久,言骁便抽噎着射出来,精液射在他脸上,顺着硬挺的下颚,滑落。 此时,已是深夜。 窗帘遮住了一室春色,两道交缠的人影在一起亲吻,言骁迷蒙间,倏尔感受到颈间一片湿濡。他心下酸涩,交织着爱意,不去戳破爱人此时的小脆弱。 晏初将人抱到了浴室,重新调好水温,把他放进温暖的浴缸中,细细地替他擦洗,抠挖穴内的精液。言骁精疲力竭,头一点一点地,几乎要睡着。 突然,晏初的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盯着言骁左手小臂上,一道道的伤疤。 言骁觉察出不对,猛地侧身抓过毛巾,裹住左手。 “怎么……怎么会,那是你弄的吗?还是别人?”晏初将毛巾夺过,声音带着几丝颤抖。 自残留下的疤痕深深浅浅,有的地方已经淡化成一道白线,有的则是长出组织,形成一道凸起的横疤。 言骁不愿多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自己在英国压力大,偶尔有些抑郁烦躁的情绪。他向晏初保证,自己已经不会自残了,却在他眸底显出痛色时,呆怔住。 晏初没有再问,他沉默着将人抱起,用毛巾擦过他身躯上的水珠,只是在触碰到那一道道疤痕时,指尖轻柔。 像是抚摸最娇嫩的花瓣。 言骁心中顿时如针扎般疼痛不已,水雾漫过眼眶,被他偏头拂去。 “答应我,别再离开我。”晏初将头埋在他颈窝处,死死地将人抱住。 “好。” 言骁郑重地点头,吻上他湿润的眼睛。 他缺失的那颗心脏,在今夜重新跳动。 手术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太阳刺眼的光线,忽而,一阵手机闹钟的轻微震动,吵醒了床上相拥而眠的眷侣。 一只手臂从被窝里伸出,摸索着关掉了闹钟,扔在一边,将臂弯里的人拥得更紧。言骁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几点了”,随后下意识地抻了个懒腰。 一阵强烈的腰酸背痛袭来,让他哀嚎出声。 “怎么了?”晏初猛地睁开眼,继而看到他扶着腰,一脸哀怨地瞪着他,不禁笑弯了眼睛。晏初细细密密地吻过他的嘴唇,笑得极为满足,“早安。” 言骁不禁也笑弯了唇,扑上去回了一个缱绻的吻。 两人在床上抱着躺了一会儿,就各自起床洗漱,穿好衣服。言骁只一件白衬衫,扔在地上还没干,索性披了件浴袍。 晏初洗完澡,接了个电话,低声说了几句,歉疚地在他脸上印下一吻,说公司有事情要他去处理。 言骁点点头,转而,在他裸露的脖颈上正大光明地吮了一个吻痕,看着“杰作”,拍拍他的胸膛,故作上司的样子:“好好干!晏总的前途一片光明!” 晏初哭笑不得,抵着鼻尖陪他演戏:“遵命,小言总!” 送走了人,言骁打电话给石鑫让他过来送套衣服,随后进了浴室冲澡。等出来时,就看到一身黑色西装已经被熨好挂在衣架上,桌子上是丰富的早餐,石鑫立在一盘安静等他。 “昨晚的事查的怎么样?”言骁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温热的豆浆,淡淡地问道。 “东西已经全部销毁了,那女人说自己是想仙人跳,就把主意打到了您身上,至于房卡怎么来的,她说……是在大厅捡到的经理的卡。” 石鑫低着头,静声说道。 言骁听完,嗤笑一声:“这么巧,刚好就捡到我的房间的卡?”显然是有所隐瞒。 “监控查过了吗?酒是怎么回事?” 石鑫额头上出了一层的薄汗,镇定地说道:“监控查过了,视频显示那女人是在大堂捡了一张卡,进而刷开了您的门。宴会上的侍应生和宾客名单在这里,”石鑫递过一个U盘和一份文件, “酒是由固定的供应商提供的,来源没有问题。昨晚您喝了不少酒,有几杯是合作商的老总端来给您敬酒,有的是侍应生托盘里的酒,暂时……还不能确定是哪杯有问题。” 石鑫心里直打鼓。 “嗯,继续查。”言骁没说什么责备的话,毕竟他一个助理,在一个晚上能查到这些,也是辛苦了。紧接着,他顿了下,继续说道:“重新派人去盯着言尧和言晨。” “是。” 石鑫低头,不经意间看到了言骁未系好的浴袍里裸露的大片皮肤,上面的吻痕遍布。他懒懒地拿起粥碗,肩膀露出一小块,是轻微的牙印。 他不敢多看,只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快步离开了房间。想起昨晚匆匆赶来的晏初,石鑫有些恍惚,但迅速闭上嘴管好自己的眼,沉默下去。 脑子里忽然想起自己工作时,曾疑惑这位言家的小公子为何长期在国外不回来,就连言总家孩子的满月酒也不曾见到他。 现在想想,若是因为性向的问题被言家厌弃,也符合豪门间不可言说的秘辛。 九点半,言骁来到了公司,照例又是一堆的麻烦事,但进去送文件的同事们,都能明显感觉到,今天小言总的心情非常好。一改往日严肃阴郁的形象,竟然一整天都挂着笑容。 同理,当晏初赶到公司时,同事们都对他脖子上的吻痕目瞪口呆,忍不住在背后窃窃私语,到底是哪位神仙拿下了公司第一帅哥。 这边你侬我侬,天空一片晴朗,而另一边,则没那么愉悦。 “妈的,迟早把他弄死!” 别墅里,言尧脸上的横肉抖动,气得将脚边的凳子踹倒。他不明白,一个灌了药喝醉酒的男人,面对床上出现的赤裸的漂亮女人,居然还能不动心? 不仅照片没拍到,安插的大堂经理也被 直接辞退,所有有关言骁的监控都被销毁,他们赶过去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是我们大意了。”言尧没生气,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过两天吧。” 言骁那狗崽子一定会怀疑到他们头上,这几天不宜再做些小动作。 言尧猛灌了一口酒,心中骂骂咧咧。忽然,他停下灌酒的动作,看向一旁的言尧。 “你说,言煦不会真的能醒吧?”他脸色难看,一想到或许这人能恢复如初,就有些烦躁。 “医院那些人口风严得像个铁桶,谁知道呢?他昏迷这么久,说不定做手术也没用。”言晨轻轻吹开杯里的茶沫,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时他身形一顿,环顾了四周,低声问道:“车祸那事,确定没留下把柄吧?” 言尧斜睨了一眼:“你说呢?人都死了,东西都烧没了,还有什么把柄?” 言晨点点头:“最近就安分些,先等言煦的手术结果再做打算。” 继而,他口风一转,又淡淡说道:“反正撞他的是个疲劳驾驶的,跟我们没关系。查,也是查到那个女人身上。”他们只是,略略在背后推波助澜了些,利用了人心的贪婪而已。 谁让她,那么着急掉进去呢? 言晨看着言尧一幅漫不经心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背后发毛。他这个堂弟,看着面上斯文干净,实际扒了那层皮,就能看出这人的心思有多深,阴毒的法子一个接一个。 转念一想,自己早已上了贼船,即便现在想走,也撇不干净,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跟着。 这两个人,端着副人样,其实早已变成了魔鬼,觊觎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一晃到了言煦做手术的日子,言枫、言骁和时薇三人站在手术室外,看着医生和护士将言煦推进去。 时薇没哭,只是安静抚摸着丈夫沉睡的脸庞,仔细用手指描摹了一遍他的眉眼,最后在眉心处印下一吻,似乎要将他牢牢记住。 红灯亮起,她坐在手术室外,单薄的身影显出几分倔强。 她会一直等待着那个未知的结果。 剖开自我 晚上七点,手术已经做了将近六个小时,时薇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坐着,手心里攥着一枚平安符。 她在祈祷奇迹的发生。 言枫已经在天台抽掉了半包烟,他焦躁不安,失去了往日那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脚边的烟灰落了一地。 言骁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眼睛一直盯着电脑,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公司的事情。但时而望向手术室的视线和一直拧紧的浓眉,也反映出他的忧虑。 这场手术几乎是在向死神下战书。 桌子上的手机轻微地震了两下,言骁打开,是晏初的消息。他的眉头几不可闻地舒展了几分,点开。 “我到楼下了,带了点吃的。” 两人自和好以后,感情与日俱增,晏初知道今天是言煦做手术的日子,想着言骁守在外面或许会累些,加班结束后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言骁迅速回了个好,然后将电脑一合,就下楼去见他。 晏初立在医院大厅,手里拎着几个保温桶和水果,静静地看着外面的雪。今天下了一整天的雨夹雪,天阴沉得厉害,也愈发寒冷了。 言骁连外套都没穿,匆匆忙忙地赶下来,一眼就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心里涌出一股暖流。 他快步走过去,笑容更加明显。 “上去吧,一起吃点。”他接过晏初带的东西,自然地说道。 晏初却有些意外:“你二哥和大嫂在上面,还是你回去吧。” “嗯?不想见见我家里人?”言骁打趣道。 晏初略略有些窘迫,好半天才试探性的问道:“这样合适吗?”更何况今晚还是他大哥做手术,这样直接见面,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言骁认真地看他:“没有不合适,他们都知道的。”知道他是个同性恋,所以带个男人过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 更重要的,他想让他们知道,自己正在和眼前的这个男人交往。 光明正大。 晏初点点头。 两人进了电梯,晏初不动声色地在电梯光滑的镜面上打量了一下自己今天的穿着,没有不得体的地方,稍稍放下了心。 一整层都是言家包下来的贵宾区,有不少保镖把守着,安静得不像话。 等他们穿过走廊,来到手术室外时,正看见言枫和时薇在说话。 “二哥,大嫂,吃点东西吧。”言骁招了两个保镖,在休息处支起了一张圆桌,又将晏初带来的晚餐摆放整齐,招呼他们过来。 言枫恰好正要让人送些饭上来,此时看到言骁身后站着个陌生男人,微微挑眉。 见两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晏初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跟两人握手:“您好,我是言骁的男朋友,晏初。” 时薇略略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神色,微笑着回应。 言枫也伸出手,短暂地跟他做了个自我介绍,目光里有些兴味。他偏头淡淡地看向言骁,问了一句:“是他?” 就是因为这个男人?让言骁不惜跟家里闹崩,被赵美霖瞒着送去心理矫正中心,最后甘愿放弃财产继承权,在英国一去不返的,就是这个人? 怎么他回国这才两个月,就跟前任又旧情复燃了? 言骁抬眼,极淡地笑了:“一直都是他。” 时薇喝了一口汤,听见言骁这样说,不禁也多看了几眼眼前的陌生男人。作为言煦的妻子,她自然知道言骁是为何被言父驱逐到英国的,当时还有些不可置信,没想到时隔多年,竟然见到了本人。 她极快地将视线转移,避免让晏初感到尴尬,温声询问他在哪工作,多大了。旁边的言枫笑了几下,调侃道:“大嫂,你是查户口呢?” 气氛顿时轻松下来。 时薇瞪他一眼,脸上有些发烫。晏初忐忑的心情也逐渐消弭,跟时薇和言枫聊起了天,言谈举止间都十分有礼,让人心生几分好感。 简单的晚餐过后,晏初留下来陪了一会儿,就被时薇“赶”回去休息。言骁与他一同下楼,疲惫了一天的身体,只有在见到他这短短的两个小时内才真正放松。 “回车里坐一会儿吧,我想和你说说话。”言骁打了个哈欠,略有些困倦地看他。他们都有些忙,白天很少能够两个人独处在一起,所以格外珍惜这个夜晚。 车内暖烘烘的,热风徐徐地从风口吹出。言骁半躺在副驾上,身上搭了件厚厚的毯子。 他似乎格外怕冷。 晏初想起他从前,在青山镇时的冬天就像个小火炉,总嚷着热,穿着一件薄薄的长袖或短袖就从房间里出来。 或许是在国外真的过得不好,伦敦的雾也让他染上了几分灰蒙蒙的阴郁。 言骁侧身转过来看他,眼神亮晶晶的,让晏初情不自禁地就俯身过去,两人接了个温柔的吻。他躺在那,眼睛里有几分淡淡的喜悦:“今天晚上,你能来,我很开心。” 他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把晏初介绍给身边的任何人,不需要再藏着掖着,因为他没有任何可以因为这份爱而失去的东西。 从前在乎的那些,统统都已经留在过去。 晏初轻轻嗯了一声,目光缱绻,静静地看着他。 “之前没跟你说过的话,今天就一起说吧。”言骁拉过他的手腕,指腹相贴,紧紧地十指相扣。 “我跟大哥和二哥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我母亲……是我父亲养在外面的情人。小时候,我很怕她……”他没抬头,只是兀自盯着两只紧握的手。 他将这个真实的,不加任何掩饰的自己剖开给他看,在此刻,他只想将那些没说的话一一地说给他听。 晏初从他的手感受到几分颤抖,有些心疼。那些细碎的话语拼凑起一个完整的他和一个孤独的灵魂。 他俯身过去,亲吻他沾湿的睫毛,拭去眼角的泪,眼底的温柔和爱几乎要让言骁溺毙在那双眼眸中。 言骁忽然生出一股勇气,他慢慢撩开左手臂的衣服,露出那些斑驳的伤疤。 “在英国,我……我逐渐有了很严重的心理疾病。”他抬眼看向晏初,轻声说道,“我试过很多次的自残,一个人在公寓里,用玻璃,用小刀,用碎掉的瓷片。” 晏初骤然落泪,将人紧紧抱住,像是要把这个清瘦的身躯揉进骨血里。 “我以为我再也治不好了,但是你来了,我就有活下去的支撑了。”言骁柔软的唇触碰着晏初颈部的皮肤,声音轻的像风,一吹就会散。 “不会再走了。”他的心被拉扯得生疼,胡乱地吻去言骁脸上的泪痕。 车窗外的雪下得更大,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 小窗内,他们在一盏暖黄色的灯光下亲吻,许下永不分离的承诺。 掷筊 凌晨三点,浑身是汗的医生疲惫地从手术室走出来,时薇本就焦急万分,此时看到有人出来,马上迎了上去。 “手术很成功,但需要后续观察。如果48小时内醒不过来,或许……”德国医生旁的助手委婉地向时薇和言骁几人说道。随后,昏迷的言煦被推出来,医护人员将他推入病房内。 时薇和言氏兄弟俩熬了一天一夜,都有些憔悴,眼中布满了红血丝。时薇让他们先回去休息,自己一个人守在这儿看着言煦。 “嫂子,你也注意身体,我哥要是醒了,看你这么瘦估计要骂我。”言枫松了一口气,有些担心地看向时薇。言煦昏迷这两个月,她瘦了十几斤,失去了往日里的风采。 “好,你们回去多加小心。”时薇笑笑,安抚似的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温声说道。 看着两兄弟一同离开的身影,时薇缓缓吐出一口气,扶着墙慢慢走回了病房。她搬了张躺椅在病床旁边,搭了毯子在身上,然后拉住丈夫布满针眼的手,勾住他的手指。 她侧身看着言煦的睡颜,脑海里不断闪过他们相守的日子。 “阿煦,别抛下我和孩子。”低低的哽咽在寂静的病房内响起,但床上的男人却毫无意识,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冰冷的仪器正滴答作响。 时薇闭上眼,眼角的泪滴落在枕头上,洇湿了一片。 月落日出,夜幕悄然褪去,外面的天泛起了鱼肚白。街上的车辆多了起来,早餐店早早地就开了门,热气腾腾的包子和粥被送到了每个客人的手里。 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也即将迎来新的一年。 言骁从医院出来,开车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酒店过夜。言枫请了两天的假,回家里简单洗漱休息了一个夜晚,第二天又赶来了医院,等待着言煦的苏醒。 不同于医院的清冷,此时郊外的寺庙却香火鼎盛,前来求神拜佛,祈愿上香的人却络绎不绝。 季泽先此时正拿着香,在寺庙的一株桂花树下站着,看着枝繁叶茂的树杈间依偎在一起的两只灰色小鸟,一时间发了愣。 这样萧索的冬天,桂花树还是茂盛的一棵,只是那些吐露着幽香的黄色小花早已不见踪迹。季泽先眼也不眨地盯着树枝上的那两只鸟,看他们靠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叫着。 他想起,幼年时曾养过的一只灰色小鸟,灰扑扑的,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他从花园里树下的草丛找到,幼鸟从巢中跌下,叫声细细的,惹人可怜。 他那时正跟季玉廷在草地上踢球,自己热的不行,就拉着他在树下的秋千上坐着,不经意间,就发现了这只小鸟。 “哥,我们养它吧,好可怜。”幼鸟被季泽先捧在手心,绒毛搔着他的肌肤,嫩黄色的鸟喙轻轻地啄着他。季玉廷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好。 其实这幼鸟存活率实在不高,是个极脆弱的小生命。他们请了兽医看病,又笨拙地照着医生的法子,去养它。 两个孩子,一个五岁,一个十一二岁,为了照顾这只小灰鸟,挤在一张床上睡着,听见小鸟叫就爬起来喂它。 只一个多月,小家伙就生龙活虎起来,在屋子飞来飞去。就是苦了打扫房间的仆人,每日都要清理滴了鸟屎的被套、床单和地毯。 季泽先不想它关在笼子里,喜欢看它飞,但很快,小灰鸟就撞着玻璃,想飞到外面的天空。他哭闹着不愿意放它走,眼泪汪汪地跑去找季玉廷,让他和小鸟说一说。 在他眼里,哥哥是无所不能的超人,自然可以让小鸟心甘情愿地留在家里。 “小鸟说,它想去找妈妈了。”季玉廷拉着他的手认真地指着小鸟说道。 “哥哥,我想要小鸟陪我。”小小的季泽先包着眼泪,死死地抿着嘴,不同意。 “可是小鸟长大了,需要在外面飞,才能更好地成为一只鸟。”季玉廷耐心地蹲下身子,与他平视,“泽先是好孩子,不愿意小鸟难过对不对?” 好半天,季泽先才诺诺地点头,不情不愿地看着仆人将窗子打开,放飞了小鸟。 小鸟一下飞的好远,很快就变成了小灰点。季泽先伸着头去看,终于在看不到的那一刻,放声大哭。 “小鸟还会回来吗?它是不是离开我,再也不回来了?”那时他还小,不懂离别的意义,只觉得伤心,扑在季玉廷的怀里哭。 “会呀,以后你看到的每一只小灰鸟,都是它。”季玉廷拍拍他的脑袋,温柔地擦去那张小花脸上的眼泪。 “那哥哥长大了,也会离开我吗?”他懵懵懂懂地看着季玉廷,想到他说的小鸟长大了就要离开,不禁有些着急地抱紧了他的脖子。 “哥哥不会,长大了也会一直陪着你。” 儿时的记忆在看到这只灰鸟时猛然苏醒,稚嫩的话语在耳边清晰。但此时,他再也不是那个缠着季玉廷的弟弟了。 两只小灰鸟扑棱棱地飞走,季泽先有些怅然若失。 上次他与季玉廷说明白后,就将自己所有的东西从兰景公馆里搬出,也将自己公寓里的东西打包好送回给他。 像是决绝分手的人,不肯留对方的任何痕迹在彼此的生活里。 他辞去了项目部的工作,转而去了设计部,两人一个在十六层,一个在九层,连电梯里都很难再遇到。 现在,他们已经二十来天没见面了。 上次见面是老爷子举办的家宴,他们在饭桌上短暂地共处了半个小时,季泽先便借口离开了。 “老大,看什么呢?快来拜拜啊,新年新气象!”季泽先被同事拍了下胳膊,转头淡淡地笑了。 “嗯。” 他们拿着香进了神殿,巍峨肃穆的神像立在面前。他和几个同事恭敬地躬身三拜后,将香奉在了落满香灰的巨大香炉上。 “听说这里的掷笅很有名的,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问神,可灵了。”同行的同事神秘地说道。 “哎呦,那我得问问我能不能有钱啊。”说罢,一圈人亦步亦趋地跟着队伍去拿笅,纷纷跪在神像前,神神叨叨地默念几句后,将手里的笅扔在面前。 季泽先本不想一起,奈何同事热情,于是也被拉着一同掷笅。 他想问什么呢? 又想求什么? 季泽先不知道。 殿外忽然响起几声鸟鸣,季泽先像是被惊醒一般,看向外面,有只小灰鸟正落在殿外的地砖上。 他苦笑一声,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郑重地掷笅。 他要问问,他与季玉廷的这段缘,是不是对的。 笑笅。 表神明主意未定,可再请示。 季泽先一愣,继而缓慢捡起,握在手心,再次问道,他是否应该跟这个人继续纠缠。 圣笅。 表神明应允。 他彻底呆住,不可思议地看着地上那两瓣笅。 同事凑过来,见是圣笅,有些兴奋:“老大,你问的什么问题啊?我和佳佳,大可投了三次,都没投出来圣笅。” 季泽先不理会他,兀自拿起笅,虔诚地再次默念后,又掷了一次。 圣笅。 神明应允,结果已定。 季泽先魂不守舍地站起来,离开了大殿。 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们这样的关系,神明怎么会应允?只是概率,对,只是概率问题而已。 他这样安慰自己。 身后,那只灰鸟扑棱棱地飞走了。 焰火 季泽先脑子乱成一团乱麻,意识游离天外。身边几个同事都发觉出他有些不对劲儿,小声嘀咕着。 “大可,你说老大最近这是怎么了?你跟着他最久,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没?”大可是跟着季泽先一同调来设计部的,从季泽先给季玉廷当助理时,他便跟着了。 “可能是跟家里人吵架了吧。”大可摸着下巴,思忖道,毕竟他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季董找老大了。想当然的,他就认为关系这么好的兄弟俩这么久没说话见面,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哎,没想到像我们老大这样优秀的人,也避免不了跟家里人的矛盾啊。”一旁的佳佳哀声叹道,“我以为有钱人的烦恼跟我们普通人不一样呢。我上次过年回家,被我爸硬生生拽到相亲市场上,今年我是不想去当那个冤大头了。” 几个人吵吵闹闹,纷纷说起最近自己遇到的麻烦。 上完了香,他们从寺庙里离开,坐上了回公司的车。宽敞的商务车内,季泽先独自坐在最后一排看文件,前面几个人正襟危坐,大气不敢出。 “在庙里说得那么开心,怎么一上车都像被打了霜的茄子一样,不说话了?”季泽先抬眼看向几人,微笑着问道,“跟我一起坐车紧张?” 这几个人都跟他年龄相仿,可能是因为季泽先刚调到设计部的原因,部门的人都知道他是季董的弟弟,都有些拘谨。 过了大半个月,他们都熟悉了季泽先的行事作风,也渐渐放松下来,偶尔插科打诨,亲近地喊他老大。 但是,这一上车,上司在看文件,他们也不好当着他的面聊八卦啊。 此话一出,几人嘿嘿一笑,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佳佳来活跃气氛。 “老大,我们刚刚在聊大可的感情状况呢,小八卦,你来一起听。”佳佳是个社牛,活泼可爱,又是部门里最小的妹妹,年轻有活力。 “有女朋友了?”季泽先略显讶异。大可跟在他身边多年,做事严谨认真,像个工作狂,他倒是真没听过他交了女朋友。 “嗯,谈了三年了,就是最近我俩吵架了,有点苦恼。”大可腼腆地一笑,金丝眼镜下的沉稳眸子中闪出几分羞涩。 季泽先因为刚刚的掷笅有些烦躁,听他这样说,也有了些兴趣,听他们在一边分析。 “她跟我一吵架就冷战,我跟她说冷暴力不好,是逃避问题。”大可推了推眼睛,略有些埋怨地说道,“她每次不理我,我都难受死了,生气发火也好,就是不能不理人。” 一旁的佳佳有些不好意思:“哎呀,我也有这个坏毛病,我得改改了。” 另一个男同事也点点头,深有同感。 季泽先微微一怔,不自觉地就想到他在季家这二十几年的相处生活。自母亲死后,他便是这样对家里人,不愿意沟通,也不想跟他们说话。 这几年,因着特殊情人的关系,他总是习惯冷脸对待季玉廷,不理睬他的一切讨好。季玉廷因为他的态度,发过好几次的火,但最后,也还是他来和好。 他知道,自己这样只是习惯了逃避。逃避掉母亲因为季家而早早去世的事实,逃避季玉廷那几乎灼热而又执着的爱,哪怕是违背伦理的错误。 “没想过分手?”季泽先抬眼问道。以大可现在的工作和收入,想找个合心意的爱人在一起生活,也是很有希望的。 大可挠挠头,又是哀怨又是甜蜜地回道:“那我可舍不得,就一个她,分手了说不定就再也遇不到这样喜欢的人了。” 佳佳哎呦哎呦,调侃着:“天爷嘞,让我们这种单身狗怎么活啊?” 大可嘿嘿嘿地傻笑,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氛围的影响,多说了几句:“我俩也挺好的,都见过爸妈了。过完年我休了年假,就要结婚了。” 这下可好,车内都是一片恭喜之声。 这时佳佳受大可感染,长叹一声:“这是真爱啊,要是哪天那个人消失了,真恨不得发疯了去找。” 季泽先想起四年前,他载着言骁去青山镇的那天。那时候他刚从矫正中心逃出来,又被言父毒打了一顿,整个人瘦骨嶙峋还坚持着要去找那个人。 真是,发了疯一样。 车上同事的声音仿佛逐渐远去,季泽先望着窗外,思绪飘远。 医院里,时薇不停地在床边跟言煦说着话,两个孩子也被接来,在床边奶声奶气地跟爸爸说话。 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言煦仍然昏迷。眼看着只剩下一天,时薇心中又急又痛,眼睛哭得红肿,但还是强撑起精神,紧紧握住丈夫的手,企图唤醒他。 这是一年当中的最后一天,也是言煦能够醒来的最后一天。夜幕降临,医院外,街道上的红灯笼早早挂起,人人一片喜庆之色,站在中心广场,一个个翘首以盼着今晚烟花的绽放。 两个孩子不知道为什么身边的大人们都不苟言笑,心里有些害怕,瘪瘪嘴有点想哭。 言骁和晏初就站在病房外,察觉到孩子的情绪不对,言骁进来把孩子们抱出去,于是两个人抱着孩子,在不远处轻声安抚他们。 谁也不知道,在最后的六个小时内,言煦能不能撑过来。 言枫沉默着离开了病房,走到医院外抽烟,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心中苦涩万分。 时薇不放手,即便嗓子已经因为长时间的说话开始变得哑掉,但她仍然坚持。 广场上,人们喊着最后的倒计时。 十! 九! 八! 阿煦,你看看我。 七! 六! 哥,妈走了,你也不要我了? 五! 四! 三! 烟火即将升空,有父母将孩子扛在肩头,有依偎在一起的情侣激动地拿出手机记录。 在万籁俱寂的冷清病房内,床上的男人,忽然动了一下手指。 时薇僵住了,她紧紧盯着那只颤动的手指,不肯放过一个细节。紧接着,手明显地开始有所颤抖,在眉眼间,浓密的黑色睫毛抖动。 二! 一! 砰,一道烟花自天空中炸开,带着那么多人的期盼,绽放出巨大的红色焰火。夜幕上出现几个字,“新年快乐”。人群纷纷相拥,大喊着“新年快乐!”。 男人的眼睛缓缓睁开,在一片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窗外不断绽放的绚丽烟火,还有熟悉的妻子。 “阿煦,你醒了!你醒了!”时薇又哭又笑,只是一句话,便有一群医护人员冲进来,将他的病床围住,主治医生上前检查他的情况。 言骁和晏初听到动静,两人相顾看了一眼,迅速抱着孩子进了病房。紧接着,言枫带着一阵寒凉的气息,步履匆匆地进了病房。 言煦的眼珠吃力地打量着周遭的所有人,但看到爱妻和孩子在身边,还是扯起唇角淡淡地笑了。 视线转到了言枫,弟弟抿着唇,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像极了小时候受委屈的模样。站在他旁边的,是多年不见的言骁,还有一个陌生男人。 此时的他已经有些乏累,但手心里摸到了妻子的手。他微微抬起,勾住了时薇的手指,轻轻地晃动了几下。 时薇愣住,继而眼泪淌满了整张憔悴的脸庞,怎么也止不住。 这是他们在一起恋爱时的小习惯,每当这个男人拉不下面子来求和时,就会像现在这样,用手指勾住她,无声地摇晃。 他在说,对不起。 这是新的一年。 康复训练 言煦醒了,这是两个月来最大的好消息。他的身体正在恢复,但由于车祸较重,仍需要经历接近半年的医疗康复阶段,才能像从前那样自由行走,只是爬山等剧烈活动恐怕是无缘了。 时薇仍然像以往那样陪在言煦身边,不同的是,她的笑容更加明显,眼睛里也有了光彩。 两个孩子时常来医院陪伴他,让言煦感到十分幸福。多年来,自己作为言家的长子,肩负着家族传承和发扬的责任,的确是有些疲累了。 在医院这段时间,他每天都能和时薇还有两个孩子在一起,不用操心公司那些繁琐的事务,的确是放松了不少。 当然,如果忽略掉那每天疼的要命的康复训练。 时间一晃过了一个月,马上要临近新年。这天,言骁从公司过来,正巧看到言煦在时薇的陪同下,正摸索着单杠,一点点地行走。 每走一步,他的额头都要渗出一层冷汗,高大的身躯倚在时薇的肩膀上,疼的发抖。 时薇轻声鼓励着,一旁两个孩子还在像个小大人一样,监督起爸爸的走路。 “爸爸加油,走到这里就可以抱抱瑜儿了。”妹妹站在单杠的终点,挥着胖胖的小胳膊向言煦挥手。 言煦扬起笑容,一步一步地走向心爱的小女儿。走一步,哥哥就紧紧跟在言煦的身旁,为爸爸打气。 一家四口的画面让言骁有些看呆了,他站在不远处,耐心地看着他们,淡淡的感动之情逐渐充盈至心口,又酸又涨。 言煦走到终点,已经是浑身湿透了。他脸色苍白,但还是笑着伸向小女儿。 他没法蹲下弯腰抱她,就靠在墙上,时薇把女儿抱起来,小姑娘乖乖地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脖颈,重重地亲在他脸上。 随后,哥哥也大叫着要亲爸爸,时薇哭笑不得,也将儿子抱起来。两个小家伙轮流在父亲脸上亲了一口,笑得像两朵花。 这时,时薇看到了远处站着的言骁,跟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两个孩子被保姆引着下去玩耍喝水,时薇说去准备些茶点,让言骁先跟丈夫聊聊。 偌大的康复室内,一时有些安静。 言骁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兄弟俩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单独地留在同一个空间内,还是像现在这样,和平共处的,没有争吵和讥讽的。 窗外的阳光慢慢地泻进来,形成一片光影。两人都没有说话,良久,言煦忽然开口。 “谢谢。” 言骁一怔,眼前的大哥抬眼直直地看向他,又重复了一遍:“谢谢。” 这是在他二十五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听到言煦向他道谢。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言煦的手指摩挲着杯沿,声音安静低沉,“言枫那里,我会让他将协议作废。” 他看向言骁,看向这个他厌恶了三十来年的弟弟。他经历了那样深刻的生死关头,勉强讨回了一条命后,看淡了许多事,包括恨。 言骁低头,抿了一口温热的水:“我不是因为协议回来的,只是因为我姓言而已。” 言煦几不可及地点点头,没再说话。 言骁起身,离开病房,就在即将走出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了言煦的声音:“那个人,有空就带来让我看看。”言骁回头,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是以后要在一起许多年的,总要带回家让我们见见。”言煦没看言骁,独自一人撑着椅子,慢慢站起来,重新去做康复。 言骁的眼角倏地红了,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后,离开了。 等时薇回来后,就看到丈夫一个人扶着墙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言骁呢?这么快就走了。”时薇将点心放下,走到丈夫面前。 言煦将时薇搂在怀里,脸庞埋在她柔软幽香的颈窝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时薇拍了拍言煦的后背,轻声问道。 “没什么。”言煦的声音有些沉闷,随后,他将一个吻烙印在她耳旁,“薇薇,我爱你。” 时薇娇美的脸庞霎时红了个透底,有些羞意:“孩子都有了,还说这些话,老夫老妻的,不害臊。”自她嫁给言煦,就知道他是个闷葫芦的性格,甚少说些情话。更别说我爱你这样直白热烈的字眼,通常都是写在礼物的贺卡上,哪里听得到他亲口说出来。 不过,过了这么多年,听到丈夫这样深情的告白,时薇的心还是怦怦跳起来。她看了眼周遭,见没人后,红着脸仰头吻上他的唇。 “老公很棒!” 她也学着像两个孩子那样,轻轻地在他唇上印下奖励。 言煦笑得恣意,大手握住爱妻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他没办法将那些恨抹去,没办法忘记母亲去世时自己和言枫伏在母亲床前大哭的模样。 言枫年纪小,他会忘了母亲的样子,但自己永远没办法将记忆里有关母亲的一切抹去。他恨言父,恨他的出轨和多情,所以父子关系一直很冷淡。他恨赵美霖,连带着厌恶言骁,所以从来也不曾正眼看过他这个弟弟。 到如今,他这个厌恶了多年的弟弟却是拯救了他多年来事业心血,撑起这个家的人。 这种恨夹杂了太多情感,他只能做到像现在这样,和平共处。 言骁离开了医院,胸腔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悦。这时手机震动,是季泽先发来的消息。 “晚上出来喝酒,老地方。” 言骁动动手指,打下一个“好”。刚要发出去,又添上几个字,“我带个人一起,你见见。” 那边很快就回复。 “?” “什么人?” “回我啊!言骁,你这嘴是铁做的吧。” 那边还在源源不断地发着消息。言骁心情大好,施施然地打下一个名字。 “是他,晏初。” 那边更惊讶了,直接打电话过来。 “什么情况?言骁,你俩……你俩?”季泽先的声音都有些结巴了,这个名字他可是从言骁嘴里听到过一千遍一万遍,“你俩遇到了?” “晚上见了再说。”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懒洋洋,但是季泽先就是听出了这小子在炫耀。他愤愤地哼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晚上八点,清幽雅致的酒吧内,不少人坐着聊天,氛围极好。三人坐在酒吧的角落,一边聊天一边喝酒。 他们年龄相仿,各自的工作也都是有关联的,自然有许多话题可聊。季泽先先是好好灌了他们这对小情侣三杯酒,而后又借着酒劲,试探性地问了个这么多天一直困扰他的问题。 “你俩是怎么确定,这个人就是对的?”季泽先状似无意,实则竖着耳朵认真听。几人都喝得有些醺醺然,言骁迷蒙着眼,笑了笑。 “感觉呗。” “哪种感觉?” 言骁扬起一根手指,指着季泽先:“很简单,你问问你自己,要是这个人从你的生活彻底消失,你什么感觉?如果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你又是什么感觉?” 季泽先灌了一口酒,默不作声。 “怎么?我们季少爷也有心上人了?” 言骁的身子歪倒在晏初身上,调侃道。晏初无奈,将人揽在怀里,顺势塞个瓣橘子在他嘴里。 这对臭情侣!存心的吧! 纵然是季泽先早有被秀恩爱的准备,也见不得他们在自己面前你侬我侬的。 言骁傻笑了两声,站起来去卫生间。 季泽先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脱口而出:“晏初,你俩可要好好在一起。这家伙,当初从矫正中心逃出来,瘦的跟鬼一样,还跑去……” “什么?什么矫正中心?”晏初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 “他没跟你说?”季泽先也有些惊讶,随即察觉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讷讷地补充道:“没……没什么,就是……就是当初他妈知道他喜欢男的,把他送到那个同性恋矫正中心呆了快一个月。” 晏初愕然,随即想起了四年前那场发生在晏家的谈话。 那个女人,明明……明明答应过,只要自己离开,她就不会把言骁送去那样的地方。 “什么时候?”晏初急切地问道。 季泽先摸着头发,哭丧着脸说着:“我说了,你可别跟他说是我说漏嘴的。” 说罢,他将那年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他说了,还说了他跑到青山镇去找晏初的事情,结果被晏初的朋友拦了下来。 晏初握着杯子的手都有些抖。 “怎么了?”言骁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季泽先看到他来,忙不迭地站起来离开,丢下一句“我先走了,单我买过了”,就匆匆离开。 言骁感到有些奇怪,顺势坐下,看向晏初:“你俩聊什么了,他跟见鬼了一样看见我。” “没什么。”晏初笑笑,只是眸子里有些化不开的悲伤,被他掩饰得很好。 言骁没有选择告诉他,是他不想说。他不想说的事,自己可以当作不知道。 他此时喝得有些醉,胆子也大了些,凑上去去吻晏初的唇,在他耳边悄悄说道:“唔,今晚陪我?” 昏暗的灯光此时聚成他眼底亮晶晶的星星,他顺势向下,舌尖舔了两下晏初的喉结。 意味不言而喻。 祛疤(高H) 偌大黑暗的公寓内,有两个人影在玄关处交缠,伴随着令人脸红心跳的亲吻和低喘,逐渐勾勒出他们的轮廓。 强健有力的臂膀将言骁困在一方狭小之处,他仰头承受来自爱人的激烈拥吻,像是要将他整个人吞下肚去。 衣服散落一地,没多久,他就被剥得几乎赤裸,只剩下一件薄薄的长袖堪堪遮住腰窝,浑圆的屁股在那人的手掌中颤动。 他们动情的很快,许是今晚酒精的催化,让人有些难以抗拒这样的邀请。晏初将吻落在他脸侧,耳旁,肩膀上,抓着言骁的手往胯下鼓鼓囊囊的一团揉去,声音有些哑。 “帮我解开。” 手指划开皮带的金属扣,这声音像是有力的催情剂,言骁不自觉地就有些手脚发软,穴口分泌出滑腻的液体,脑海里回想起他们不久前那次的欢爱。 内裤包裹着粗壮的肉茎,言骁抚弄着,而后蹲下身隔着布料舔湿了那一小块。鼻息间全是他浓重的荷尔蒙,言骁含着勃起的肉头粗粗吮了两下,用牙齿咬着黑色内裤的一角,缓缓将那性器释放。 啪得一声,肉茎弹跳出来,不轻不重地打在他脸上,言骁抬眼瞪他一眼,像是抱怨。 晏初哑然失笑,手指抚摸着他的脸庞,划过嘴唇,像是给委屈小孩一个鼓励。 他张口含住那凶悍的巨蟒,光一个龟头就已然让他有些难受,脸颊鼓起。骤然被湿热的口腔包裹,晏初不自觉地鼻间溢出一声轻哼,撑在墙上的一只手臂青筋爆起,生生抑制住了想要往深处挺动的冲动。 恋人口活青涩,却笨拙地可爱,晏初感受到了久违的爱欲向他奔涌而来。 这个人,是他所有欲望的集合体,只是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他心甘情愿地匍匐在他脚下。 言骁放松,将肉茎吞得更深,偶尔牙齿碰到,就感受到那性器在唇舌间弹动几下。许久,他吐出,略显哀怨地抬头看他:“脸好酸。” 晏初将人一把捞起,重重地含住他的唇瓣吮了几下:“宝贝很棒。” 言骁又开心起来,搂住他的脖子,大胆地勾引道:“下面也想吃老公的鸡巴。” 深沉的情欲在两人眸间升腾而起,晏初将人反手压在墙上,并拢了两根手指探去穴口。湿滑的液体将他指尖打湿,他慢慢探入,摸索着去按压他的敏感点。 “家里的安全套在哪?” 言骁深深喘了两下,偏头湿蒙着眼看他。 “唔,外套里……有。” 愉悦低沉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言骁红了耳尖,不说话。 晏初将脚边的外套捡起,果然,在内侧口袋里找到了两个。 “小淫魔。”他指间夹着东西微微摇晃,言语间满是促狭。言骁脸皮厚起来,不管不顾地在心底里想,他是老流氓,自己是小淫魔,天造地设的一对。 套上的润滑剂让他更轻易地便能侵占眼前的这个人,一点一点地将人钉死在墙上,不允许他逃离开自己的怀抱。 好涨。 言骁的两条腿都在打颤,身子更是抖得不成样子,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果然无论过了多久,他还是有些适应不了身后这人的尺寸,端的一副温柔的样子,谁知道剥了衣服是这样强悍,让人又爱又恨。 待言骁适应后,晏初一边吻着他清瘦的肩膀,一边握着他的腰大肆挺动。唇瓣落在他身上是微凉的,但那肉茎却极为火热,言骁难耐地拱起腰背,手指在墙上抓下几道浅浅的指痕,而后就被身后的一只手覆住手背,十指相扣。 粘腻的淫水自两人交接处滴下,肏弄的白沫打湿了晏初粗硬黝黑的耻毛,黏成一缕一缕的,更显色情。 他们没开灯,就在玄关处做爱。一片黑暗里,他却看清了自己硕大的肉茎在那瓷白柔软的臀瓣间进出,穴内紧致,宛如数百张小嘴含着它,绞弄着,逼出一阵阵的快感。 手顺着腰窝的曲线向上,不经意间碰到了言骁左手臂上一道道的伤痕。晏初身形一顿,心中泛酸,没再触到那里,而是揉捏起他硬起的乳头。 言骁发出一阵短促的喘息,情不自禁地随着晏初的动作,抚弄起自己的性器。穴内的肉茎次次刮蹭到敏感处的软肉,顶弄在最深处,哪怕隔着一层薄薄的橡胶套,他也依然能感受到那硬挺的欲根。 汗水顺着他下颌处滑落在他胸膛,在几次明明灭灭的快感后,言骁哭喘着,套弄的肉茎射出一股精液,身躯哆嗦着。 晏初也被那骤然绞紧的穴肉激得腰眼一麻,重重地掌掴了几下那浑圆的臀瓣后,抓揉着皮肉,用力地操弄了几十下,射出来。 他将人翻过来,亲吻他湿濡的眼睛,缱绻的触碰让两人都沉浸在这场欢愉中,久久不能忘怀。 半疲软的性器从穴眼抽出,晏初随手将套打了个结扔在垃圾桶内,抱着人进了卧室。 言骁床头有一盏小夜灯,他那几年有些怕黑,畏寒,晚上总是会盖着厚厚的被子,将夜灯打开,才能睡着。 冷清的卧室,自两人在一起之后,就逐渐有了人味。晏初偶尔会留宿,于是那一晚言骁就会睡得极为安稳,在清晨爱人的怀抱里醒来,自是一件极为惬意的事情。 晏初将夜灯打开,就着昏黄色的光影,在床上细细地看他的每一处。他想起几个小时前,季泽先跟他说的话,不由得多了几分疼惜和后悔。 他俯身,细细密密的轻吻落在言骁斑驳的伤疤上,舌尖逡巡在每一处,似是想要替他减轻几分痛。 “丑吗?不然我去做个祛疤?”言骁有些困倦,眼睛看他,轻声问道。 “不丑,祛疤很痛,这样就好。”晏初含住他手腕处那一处最明显的伤痕,回应道。这是他的挚爱,哪一处都很美。 言骁被他的动作弄得又麻又痒,哈哈笑起来,搂住他的脖子,两条腿夹住他的腰腹,被他抱坐在怀里。 两人肌肤相贴,又是这样亲密的姿势,自然不免又要勾起一场干柴烈火。粗硬的性器抵在言骁的穴口处,有一搭没一搭地蹭过去,将人的心撩拨得痒痒的。 晏初将套撕开,递给言骁。 “帮老公套上。”他亲亲言骁的耳廓,手还在抚摸那人敏感的乳头,夹在指腹间逗弄,“它可喜欢你了。”狎弄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带着几分让人脸红的意味。 或许是这人外表太过正经,总会让言骁想起一个词,“衣冠禽兽”。 言骁揉了两把那精神的性器,听到晏初“嘶”的一声,屁股上挨了几下。 “快点,别玩了。” 言骁心情大好,捏着套慢慢地裹上那根性器,随后抬腰,一手撑着他的肩膀,一手扶着肉根一点点吞吃下去。 这个姿势进得极深,偏偏又不能躲,只能任由他磋磨。言骁不肯,非要自己扭着身子去动,吃不到最里面,只顾自己咿咿呀呀。 几十下之后,倒是给晏初憋得脸色发青,最后攥住那劲瘦的腰,狠狠地贯穿,全根没入,而后大力顶弄,肏得人发晕,连连求饶。 言骁一口咬在他肩膀上,断断续续地呻吟,指尖在他强壮的背上划下几道血痕。 太深了。 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他险些失声。 “轻点……你才是……才是淫魔吧。” 言骁受不住,想要跑,却被晏初抱的更紧,被迫大张着腿,在他腰腹两侧晃动,承受这狂风骤雨般的操弄。 今晚的他,似乎有些不同。 言骁脑子里闪过这样一丝念头,但很快就被潮水般的快感淹没,无暇顾及。晏初的怀抱极暖,散发着阵阵的热量,给言骁畏寒的身子带来了暖意。 迷迷糊糊间,他想到以后的冬天都有这个人在身边,便觉得无边的幸福。 房间内,两人如同相互缠绕的蛇,亲吻伴随着抽插,引起欢愉和颤栗。言骁时而被他抱着在房间内走动,时而被他压在地毯上,从后侵入,嗓子都叫哑了,还不见他停止。 “套只有两个,呃,你,你节制点行不行?” “那射进去好不好?” “不好不好,啊,别……别顶那,啊,好,射进去,呜,混蛋,流氓。” 是谁被迫签下不平等的条款? 算了,总归是有人纵着,心甘情愿。 暴乱 时间一晃便临近了新年,还有几天过除夕。言骁抓紧处理完了手头的事情,婉拒了时薇留在家里过年的邀请,开开心心地跟着晏初一同回到了青山镇。 当言骁回到这座久违的小房子时,不禁有几分触动,回想起过往的种种经历和记忆,只觉得恍如隔世。 热闹重新回到了这里,他和晏初将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买了许多食材和年货,准备迎接除夕。小尾巴懒散地窝在猫窝里,圆溜溜的眼睛随着两个主人的动作而转,可爱的模样时常引发言骁的猫瘾,被抓着揉搓了好一阵子。 它已经不再怕他,慢慢地接受了言骁,似乎想起了很久前,也是有个这样的主人,眉眼弯弯地笑着给它开罐头。 赵峰和宋雨晴来过几次,起初他们得知晏初又重新跟言骁在一起的消息,不禁又咋舌又反对的。 但又看着好友这几年为情所困的模样和此时欢欣鼓舞的对比,又默默咽下了话,只在心里真诚希望这一次不要再出什么问题。 晏初带着言骁又一次走遍了青山镇的每个角落。从他们初遇时的小超市,到清幽古朴的寒钟寺,再到一同有着无数美好回忆的晴雨天。 两人在寒钟寺门口又遇到了卖桂花糕的阿婆,言骁买下两块,品尝着记忆里想念了许久的味道。 临近新年,寒钟寺香火鼎盛,那棵挂着许多许愿牌的巨大古树下,依然围满了许多男男女女。 时隔四年,他们又一次虔诚地写下了祈愿牌,兜兜转转,所求的只不过还是那一人。 晏初还要去为言骁求平安符和红绳,言骁却晃晃手腕,将旧的红绳露出来,说只要这一条就足够。他曾将所有有关青山镇的东西封闭在盒子中,这一次,又由他一样一样地翻出来。 两人回到了晴雨天,是熟悉的松松、小安和大熊。摒弃了之前的隔阂和不愉快,他们在晏初的家中喝个烂醉,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快乐,希望他们永远幸福。 言骁喝得尤其多,像是要将整个人都泡在酒杯里。送走了朋友,晏初看着沙发上迷糊的言骁,有些无奈。 两人抵着额头,言骁喃喃地说着自己很开心,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说着,不自觉地眼角便沁出泪来,被晏初吻去。 他们再不分离。 A市。 这天是除夕,季家山庄里的仆人又开始忙碌起来。季泽先回到家中,被爷爷拉着下棋,祖孙俩一边对弈,一边询问着公司的事情。 “今天给玉廷打了不少电话,他说除夕夜还在忙,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奶奶走进来送茶水,不经意间抱怨了几句,“这孩子,越大越有主意,愁死人。” 季泽先心头一跳。 三天前,季玉廷去香港出差前,曾在飞机起飞前短暂地跟他见了一面。彼时他们没了情人关系,两人坐在车里,有些无言的伤感。 季玉廷没说很多,只是整个人疲惫了不少,说希望过完年两个人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 直到晚上九点,门外还是没有季玉廷的身影。今夜是合家团圆的除夕,唯独少了那一人。季泽先安慰着两位老人,说是公司事忙,恐怕今天晚上应该回不来了。 饭桌上的年夜饭没滋没味的,季泽先强撑着吃了一些,就陪着老人们在客厅看春晚。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是助理大可。 他神情不安,脸色焦急地冲着他走过来,季泽先心头莫名升起一阵不安,起身。 “季总,季董他……他现在在香港那边的医院。”大可压着声音,在他耳旁说道,“两个小时前,香港那边的商城发生了暴乱。有反社会分子在人群中开枪,季董他……” 季泽先脑子一片空白,好半天才问: “他怎么了?” “季总中枪,已经在抢救了,医生说打中了心脏,情况不容乐观。现在那边在等您过去。” 大可低着头将剩下的话快速说出。 “私人飞机在等您了。” 季泽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家门,他随口编了个借口就匆匆离开,浑浑噩噩地就坐上了前往香港的私人飞机。 港城的除夕依旧繁华,他却无心欣赏,只知道那人现在生死未卜。巨大的恐慌和无措将他包裹在其中,季泽先有些喘不过气,似乎有什么东西正穿过迷雾,将那些曾被压抑和忽略掉的感情释放出来。 季泽先到的时候,已经是做了两个小时的手术了。助理站在外面,怀里抱着季泽先的外套以及几个礼物盒,见到他的时候,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季董的计划本来是下午回去的,但又折返到商场去买礼物了,这才遇上暴乱。”助理第一次经历这样恐怖的事情,依然心有余悸,声音发抖。 季泽先注意到他身上大片的血迹,一时心口发堵,脸色青白一片。 “现在是什么情况?”声音艰涩嘶哑。 “医生说子弹打中了心脏,正在全力抢救,已经下了一次病危通知书了。” “先封锁消息,之后的……等手术结束再说。” “是。” 助理们匆匆离开,只留下他一个人在手术室外等候。 空空荡荡的走廊上,季泽先坐在长椅上,觉得冷的刺骨,连带着身体都开始发抖。 手边放着季玉廷的西装外套,他慢慢拿起来,却看到心口处那里是成片的暗红色血迹,已经接近凝固。 他不敢碰,只是很轻地将外套迭好放在腿上。 大可回来时,就看到季泽先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季总,先喝杯咖啡吧。” 温热的咖啡递过来,季泽先下意识地接过。紧接着,是一张柔软洁白的纸巾。 原来,他早已在无人察觉时泪流满面。 季泽先碰到脸上的湿润痕迹,怔愣了许久。是啊,里面是自己的亲哥哥,自己应该是难受的,可是这样的泪,为何会这么咸涩难耐,苦的让他咽不下去。 “附近,有拜神的庙吗?”季泽先灌了一口咖啡,问道。 大可迅速打开地图开始搜索,说道:“有是有,但是现在这么晚了,都已经关门了。今晚还是除夕,港城这里交通非常堵。” 说着,大可忽然顿了一下,迅速说道:“季总,我们这一层有一个拜神的小屋子。港城这里的民众们很有信仰,这家医院的每一层都有这样的一个屋子。” 医院怕是世界上祷告最多的地方吧。 “带我去吧,让人在这里守着,有事随时跟我讲。” 到了绝望之际,恐怕是谁都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去信奉虚无缥缈的东西。 他也不例外。 比恨更深刻的是什么 那是间昏暗的小屋子,供奉着一座庄严的神像。令季泽先感到意外的是,这座佛像竟与他在寺庙中掷笅的那座别无二致。许是地域临近,大抵民众们都很信奉这位千百年来庇佑的神。 屋子内跪着一个中年妇女,她衣装整洁,只是头发几近花白。听到身后有人进来,女人回头望了一眼,而后继续祷告。 地上还有个蒲团,季泽先想也不想地就跪在上面,只是心下茫然,不知道要做什么。 “年轻人,你也是有家里人来住院了吗?”或许是看他脸上未干的泪痕在灯光下有些明显,女人开口问道。 “……我哥哥,在这里抢救。”他的声音嘶哑难听。 女人心生怜悯,自己比他年长几岁,也是有家人在这里生病,能明白这样的心情。 她轻声安慰了几句,说起自己的孩子常年生病,她便日日都到这里祷告一番。 昨夜孩子又一次发高烧,送进了抢救室,所幸捡回来一条命。今天是他醒来的第一天,这位爱子心切的母亲便在孩子睡着后,来到这里虔诚地祈祷。 季泽先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沉默着看向木桌上放着的笅。 冥冥注定一般,他拿起了笅,唯一的问题和祈愿,就是让季玉廷转危为安。 他在心中默念,将笅放在手心,抵在额头处,而后一掷。 笑笅。 季泽先一下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甚至有一刻,他在心中怨恨,这明明是你为我选的缘分,此刻却要将他夺走。 他拿起笅,又一次在心中默念:“倘若我在这里磕够九十九个,你能否考虑让他活下来?” 圣笅。 季泽先便跪在那里,以一种绝对坍塌下的绝望心态,磕了。 女人惊讶于他的执着,默默地退出屋子,离开了。大可站在门口,看着屋内那人一次又一次地叩在地上,不禁红了眼眶。 九十九个,他便磕了。额头青紫一片,眼泪混着灰尘,滴在冰凉的砖上。 而后,掷笅,再次询问手术结果。 圣笅。 他攥着那笅,极淡地笑了。 而后,又虔诚地叩了九十九个。 季泽先是被大可扶着走出去的,来到长廊外的抢救室,他继续坐在那里,等待着结果。 凌晨一点半,医生走出来,身后推着昏迷的季玉廷。 季泽先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扶着墙挣扎着过去,着急地询问道。 “手术很成功,子弹已经取出,接下来需要好好静养。” 季泽先松了一口气,强撑着的精神在这一刻放松下来,似乎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他做了一个梦。 在一片黑暗中,季泽先推开了眼前的一扇门。门内,是十二岁的季玉廷,还是个孩子模样,个头只到他腰间。 “泽先,不要怕,小鸟会回来看你的。”他的话带些稚气,脸庞却有些小大人的模样,仰着头,安慰他。 他愣住了,紧接着,又出现了一道门。 推开,是十五岁时的季玉廷。他攥着一份鉴定报告,平静地递给季泽先。 “泽先,你记住,你就是我弟弟。” 每道门内,都有着不同年龄的季玉廷在等他。 十九岁的季玉廷,会为他擦拭额角的伤口,那是他跟别人打架时留下的疤。 二十三岁的季玉廷,会把一盒胃药递给他,耐心地叮嘱他不要喝太多酒,会胃痛。 二十八岁的季玉廷,会捧着他的脸,万分柔软地说爱他,调侃着说以后会在床上注意,不会把吻痕落在脖颈上被人看到。 门内的他一次次长大,从少年到青年,但唯一不变的,只有那份恒久的爱和缱绻不灭的柔情。 推开最后一扇门,季泽先颤抖着看向那个熟悉的人。 三十二岁的季玉廷,穿着一身灰色西装,英俊的面容含着一抹笑,向他走来。 “每年的除夕,都会收到礼物,泽先忘了吗?”他眼眸柔软,像一池幽静的潭水,只有在倒映他的脸庞时,才会泛起涟漪。 如潮水般的悲伤将季泽先包围,他终于明白,这个人对他有多重要。他惶然不安地将自己投入他的怀抱,紧紧地抱着他。 此时的他就像八岁那年失去母亲的孩子一样,多希望那个人能够活下来,陪在自己身边。 “不要走,哥,对不起。”哽咽让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只能无助地抓着他的胳膊,仰头看他。 季玉廷点点头,眉宇间含笑,低头用指腹抹去他的泪水。 “怎么还像个小花猫一样哭?” 这就是爱吗? 后知后觉般,他便已经沦陷在这样一张网中,再无法挣脱。他觉得他在恨,恨季玉廷强迫他,恨他是那个女人的儿子,恨他还是一副好哥哥的模样全心全意地为自己考虑。 但比恨更深刻的是什么呢? 这么多年,他们之间早已说不清了。 安静的病房内,季泽先躺在床上,睡梦中的他,紧闭着双眼,眉头皱成一团,大滴大滴的泪从他眼角滑落,打湿了枕头。 大可和几个助理站在门外守着,每个人的眼中都布满了红血丝,一身的烟味。 “季董的东西都整理好了吗?有没有落在现场的?”大可看向另外两名同事。 “没了,就只有一些礼物。”最先将季玉廷送到医院的同事摇摇头,“本来我们行李都已经准备好了要回去,但是季董说忘了给家里人买新年礼物,就临时拐去了商场。” 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外面的鞭炮声和烟火声还在远方持续, 他们坐在长椅上,一夜无眠。 清晨的六点多,季泽先被一阵手机铃声惊醒,他摸索着接了电话,是奶奶。 “泽先啊,你跟你哥在一起呢吧?” 季泽先胡乱地应了一声。 “嗯,奶奶,我们这边工作出了点问题。我哥……我哥他挺好的,就是昨晚上有点累,还在睡。” 电话那头传来了老人放心的声音:“那就好。不知道怎么的,我昨晚一直心跳得厉害,总觉得是不是出了点什么事。” 季泽先喉头一哽,没说话。 那边老人还在念叨着抱怨:“你俩也别太拼了,这钱哪里是挣得完的?大过年的,一个两个都不在家陪我和你爷爷,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季泽先心里酸涩的厉害,为了不让老人听出异样,他匆忙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他掀开身上的毯子,想要起身去洗漱。但是腰和膝盖都痛的厉害,手撑着墙才勉强站起来。 他走向卫生间,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是大可和几个同事昨夜准备好的。镜子里,季泽先迟钝地拧开水龙头,用凉水扑了几下,才惊觉自己的眼睛这么肿,整张脸胡子拉碴,憔悴的不成人样。 顾不得许多,他将自己修整好,又站在ICU病房外,盯着季玉廷发呆。 玉锁 一声枪响,在倒下的那一刻时,季玉廷仍然不敢相信。 身体在面对剧烈的疼痛时,脑袋会下意识地出现一瞬间的茫然,而后才会蔓延全身。大片的血迹从他胸口处晕开,他闷哼一声,重重地倒在地上。 耳旁是助理呼喊和吼叫的声音,但他已经无力回应。 他的人生,就终结在此了吗? 床上昏迷的季玉廷,在此时颤动了几分睫毛,手指也逐渐地有了意识。他缓缓睁开眼,却听见一旁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医生。 是……泽先吗? 那声音带着嘶哑,伴随着几声咳嗽,但季玉廷不会忘记这个声音。 季玉廷的床前围了许多医生,他们检查后点点头,说人醒了就好,接下来至少还需要住院一个多月。 医生太多,季玉廷看不到季泽先的脸,有些着急。待人走后,才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 这里是ICU,他浑身包着厚厚的防护服,只露出一双红肿的眼睛,布满了血丝。 季玉廷想轻轻地笑一下,想说不用担心,但嘴唇太干裂,渗出了小血珠。 季泽先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到他唇上的血,他就伸手拿湿润的棉签将其拭去。 他们相顾无言。 季玉廷贪婪地将视线锁在他身上的每一处,庆幸自己还有命能够活下来见他,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在叫季泽先的名字。 忽而,手上传来一阵冷意。季玉廷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他在抓着自己的手,很紧,手很凉,他却感受出几分暖来。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将他的手握的很紧,直直地看向他,不愿放开。 只一瞬,季玉廷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心里不敢置信,呆滞地停止了思考。 之后的每一天,季泽先都会穿着防护服在ICU里陪他。几天后,他的观察情况良好,转入了普通病房,也能勉强半靠着床头,吃些流食。 他中枪的消息被季泽先封锁得很快,目前除了他们几个,还没人知道季玉廷在港城的医院里养伤。 他从ICU转入普通病房的那天,季泽先在一旁给他倒水,他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红花油味道,这个味道他在ICU病房内也闻到过。 季玉廷开口询问,季泽先就含糊着只说上楼时不小心,磕到了膝盖,破了点皮。 但他不善于撒谎,面对的还是这么熟悉的兄长,自然一眼就被看穿。季玉廷不动声色,点点头嘱咐他小心些,转头就在季泽先离开时,叫了大可过来问话。 “季总在您做手术的那天晚上,去佛室磕头了,跪了好几个小时,额头和膝盖都有些伤到了。” 这句话如同惊雷般在他耳旁炸起,季玉廷那颗中弹的心仿佛被泡在盐水里,疼得发麻。同时,一种潜藏的,忽然被他发觉的微妙爱意又如藤蔓般将他包裹,生出几分狂喜。 原来,他的爱一直都是有回应的。 这天清晨,季泽先照例买了粥回来,熬的软烂的鸡肉粥香甜可口,他将粥倒在碗里,拿了把勺子去喂季玉廷。 他本想让季玉廷自己吃,但看他一抬胳膊就疼的脸色发白,瘪着嘴可怜地叫他泽先时,他又心软了。 于是,现在的季泽先,不光要忙着处理公司的事情,还要兼顾季董的护工,可谓一个头两个大。 “吃。”季泽先言简意赅地将勺子抵在他嘴边。 “烫,还没吹呢。”季玉廷抬眼,略带些楚楚可怜的语气。这几日,卖惨的精髓被他学了个十成十,就找准了季泽先现在这副吃软不吃硬的样子。 “……”季泽先想骂人,但是还是忍下来了,吹了两下,又递过去。 这下季玉廷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自家弟弟的特殊照顾。 鼻息间微微闻到了几分药膏的味道,季玉廷身形一顿,继而试探性地开口: “那晚我做手术,你去求神了?” 季泽先脸上泛起几分红意,被对方那双带着心疼和深情的眼眸一看,顿觉脸上更烧。 “你要是有什么事,爷爷奶奶恐怕都会活不下去。”他别过脸,将粥放在一旁,起身就要走。 “别走!嘶。”季玉廷伸手去拉他,情急间扯动了伤口,疼的他瞬间出了层薄汗。 “怎么了?哪里疼?伤口裂开了?”季泽先果然回过头来,焦急地问道。 季玉廷本来心口有些疼,此时倒是被他那副关心的样子逗笑了。哪里见过眼前的这个人如此着急他的伤势? “他们舍不得我,你呢?”他攥着季泽先的手腕不肯放开,抬眼直直地看着他。 “我是你弟弟,自然……”季泽先还要说些不相干的话敷衍过去,却被他打断。 “不是这个,泽先,你明白我在问什么?”手腕处的力道骤然加深,他不允许这个人逃避。 季泽先语塞,挣不开他的手,只好无奈地妥协。另一只手从口袋里翻出一块白玉锁,是碎成两半还残留着几缕血色的玉锁。 季玉廷看见玉锁,一时有些惊愕。 这块玉锁是季泽先的母亲留给他的出生礼物,是姥姥那一辈传下来的。不是什么名贵的玉,胜在温润细腻,更是份心意。当初他们母子穷困潦倒被赶出家门的时候,这个女人也没有想过要把孩子的玉锁变卖掉。 小时候母亲死后,季泽先睹物思人,每每都要哭上几次。长大后,他便把玉锁放置在家里,再没有戴过。 至于这块玉是怎么到季玉廷这里,那是要从两周前说起。那时他们的关系结束,季玉廷消沉不已,不经意间翻到了这块玉锁。 因着是心爱之人的物件,他心下难过,便拿出来贴身放着,每天都会盯着玉锁看一会儿。 “医生说,打中你的子弹碰到了这块玉,偏离了一些,才没有打在动脉要害。”季泽先抚摸着手心的玉锁,静声说道。 在他看来,这或许是冥冥之中的缘分,他的母亲在某个时刻,选择了保护季玉廷。 此时的他终于理解了言骁说的那种感觉,当这个人从世界上消失时,他会怎样? 接近两百个虔诚祈愿的磕头,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早已将这个人融进骨血里。 季泽先将玉锁放在季玉廷的掌心,忽而扬起一个混不吝的笑容,“我妈说这要送给我以后的老婆,你赖不掉了。” 不待对方反应过来,他抓着季玉廷的后颈,强势地吻了下去。这个吻来的突然,但爱不是。 “你爱我。”有低沉悦耳的声音在病房内响起,这次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嗯。”对方的声音低如蚊呐,含糊不清,像是有些难为情。 “我要听你亲口说。”某人耍无赖,“别动,我心口好疼,呜。” “这招不管用了。” 有笑声和吵闹声从门内传来,低低地回荡在安静的病房。窗外,两只小灰鸟亲昵地站在一起,不时给对方理毛,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枝桠晃晃悠悠。 威胁 相比较言骁跟晏初回青山镇舒舒服服过新年的情况不同,言家这边就有些忙碌和疲惫。这些年来,自言煦成为公司的董事后,言父便慢慢开始放手,近几年只是有个虚名的职位挂着,掌握部分闲散股权罢了。 言煦车祸后,言父惊怒攻心,一夜间中了风,眼下已然是个坐在轮椅上需要有人伺候的迟暮之人。 所幸言煦的手术成功,现在情况慢慢变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这个新年,言父嘱咐赵美霖以及儿媳时薇,要求大办一场,去去晦气。 大年初一的晚上,言家山庄内响起悠扬的音乐,宴会厅内灯火辉煌,陆陆续续的有人乘坐摆渡车来到言家。 今年因言父的要求,家族里不少旁支的亲戚都来到这里,是往年里从未有过的盛况。 言煦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现下只能拄着拐杖慢慢地行走,不时还需要妻子的搀扶。 但他面容如常,神色自若,依旧是言家那个沉稳成熟的长子。不少旁支亲戚在心底里暗暗惊叹他的好运,当然,也有些人是不安和嫉妒。 言尧和言晨站在不远处,看着言煦在沙发上坐着跟人交谈的模样,两人都有些恐慌。 “他怎么这么好命?撞成那样也能醒过来?”言尧有些懊恼,抓着酒杯恨恨地灌了一口。 言晨没说话,他在思忖着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早在言煦醒来后的不久,他们二房和三房的人就已经拎着东西去探望过,看似在庆祝他手术成功,实则是在看言煦的身体情况具体恢复到哪一步了,要知道瘫痪和能走路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状态。 那时言晨跟在父亲后面,静静观察着言煦和言枫的行动,自然也没放过站在病床旁的言骁。 他很意外言枫和言煦居然这么轻易地就接纳了这个小三的儿子,那么多年来这俩兄弟多厌恶言骁,他这个堂弟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现下竟出现这样一副毫无芥蒂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有些惊讶。 而且,那天自己的父亲和言尧的父亲,带着他们去向言煦求情,希望能把两个人重新调回公司,委以重任,但遭到了言煦委婉的拒绝。 他坐在床上,只说现在公司的事情由言骁做主,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而后,他们脸色尴尬,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医院。 “喂,你想什么呢?现在怎么办啊?”言尧见言晨没反应,不禁更加烦躁,出声低吼道。 “再撞死他一次。”言晨偏头,浅浅地笑了一下,有些阴毒。言尧愣住了,顿觉一阵鸡皮疙瘩密密麻麻地立起来。“开个玩笑而已,看把你吓得。”言晨的眉眼舒展,将手里的玻璃杯与他的杯子相碰,“再来一次,言家那几个人肯定会查到我们头上,这是惹祸上身。” “怎么查?人都死了,再说撞他的又不是我们,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言尧心虚地低声说道,“药又不是我给司机喝的。” “呵,你觉得那个女人要是把实情说出来,我们俩能脱得了干系?蠢货。”言尧冷哼一声,对方脸色青红交接,反驳道:“你聪明,你倒是出个主意啊。” 言晨轻啜一口香槟,眼神看向不远处那个正笑着跟女眷们聊天的身影,赵美霖。 随后,他消失在宴会厅内。 赵美霖今夜觉得心脏突突地跳,有些不舒服。她一边应付着身旁的亲戚们,一边惴惴不安地看向周遭。 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没过多久,她就以身体不适上楼休息为缘由,起身离开了宴会厅。就在她进入卧房前的一刻时,一个仆人匆匆走过来,弯腰行礼后,将一个纸条递给赵美霖。 赵美霖狐疑地打开,随后在看到上面的一小行字后,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煞白一片。 她看向周围,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换了身隐秘的衣服,去了后花园。 漆黑的夜色下,花园有几分阴森。言晨坐在石桌旁,安静等待着女人的到来。 “言晨,你什么意思?”赵美霖走过来,将那张约她出来的纸条摔在言晨脸上。 “霖姨,我想和你做个交易。”言晨不气不恼,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将纸条燃烧扔在烟灰缸内,而后露出一个阴险的笑,“您要是想永远保守这个秘密,那就得听我的,再做一次。” “不行,言煦…...言煦已经出过一次事了,他不能…..”赵美霖喃喃道。 “霖姨,您没看到言骁这段时间是有多风光吗?他可是整个集团的管理人,现在呢,言煦迟早要把他踢回英国,你觉得他还能有机会回国吗?”言晨压着声音低声诱哄道。 赵美霖呆呆地愣在那里,口中仍然说着:“不行,这太冒险了,不行。” “行,您不做,那就这样吧。就是不知道如果我大伯知道您是差点害死言煦的凶手时,会是什么反应?”眼前的他,已经变成了一条赤裸裸的毒蛇。 “言晨!你答应我的,不能说,我已经……我已经做过一次了,我不能。”赵美霖厉声尖叫道,她紧紧攥住言晨的胳膊,“不是我找人撞的他啊,是个意外。” 此时的赵美霖,像个失了智的疯子。 “是你加的安眠药啊,霖姨。”言晨的声音一下子将她拉入了三个多月前的回忆。 言煦出车祸的事情,是个偶然,但也并非完全意外。 言骁多年不回国,她在言家失去了最后一点依靠。每当她在言父面前提起时,总会换得丈夫的一顿责骂,说言骁是个同性恋完全是她的错,生出来这样的儿子。 这么多年,看着言煦和言枫一个个风光无限,再看看自己的亲生儿子,不仅是个笑柄更是个没能力的,赵美霖心里的嫉恨已经滋生得太烈了。 一次碰巧的机会,她在言晨和言尧面前抱怨了几句,谁知对方无意间的一句话却打开了她心底里潘多拉的魔盒。 “家里统共就两个做生意的儿子,没了言煦,自然就是言骁回来继承家业了,你说是不是啊,霖姨。”那天,言晨笑眯眯地说道,“害,我刚是开玩笑的,言煦哥身强力壮的,恐怕还得干个几十年。” 就这一句话,让赵美霖魂不守舍地回去了。 往后的每一天晚上,她都在想着这句话。对啊,如果没了言煦,自己的儿子不就可以合情合理地回来了吗? 于是,在某个下午,当言煦回到家中向言父汇报公司的情况时,她偷偷将两粒安眠药碾成粉末,加入了橙汁中。估摸着言煦离开的时间,她让人端着递给了言煦的司机。 不出所料,那天下午果然发生了车祸。可是,并非是司机驾驶不当撞车,而是在某个路口停靠时,碰上了货车司机疲劳驾驶。 司机当场身亡,言煦重伤被送入了医院,昏迷不醒。 从言家调取的附近监控和警方调查结果来看,的确是对方酒驾。但是,不同的是,言煦乘坐的那辆车所行驶的路,并不是回公司的路。 时薇说,那天回公司的路上,言煦正在跟她打电话,后来,电话里传来了司机说自己不舒服的声音。 因为司机王叔在言家呆了许多年,言煦听到后,立刻便说调头去医院,先检查检查再说,随后便挂断了电话。但也是那个调转的路口和那条完全不同的路,让他们碰到了疲劳驾驶的货车司机,发生了车祸。 究其根本,还是那杯橙汁的问题。但司机已经去世,谁也不知道真实的内情,这才让赵美霖侥幸逃脱。 起初赵美霖还有些惶恐不安,病急乱投医,她哭着给言晨打了电话,问怎么办?但看到言骁居然真的从英国飞回来,并且迅速进入公司时,她又惊又喜。她想着只要把言骁留到国内,以后站稳了脚跟,她大可以慢慢跟儿子修补关系,自然,这言家就属于她和儿子的了。 那通电话,也让言晨抓住了她的把柄。 现在,眼前的这个恶魔,竟然要求她故技重施。 “再来一次,言煦就没那么幸运了。霖姨,言骁可是您的亲生儿子啊。当然,您要是觉得不想做也行,哪天我要是不小心说漏嘴了,嘶。”后面的话言晨没说,但其中威胁的意味已然不言而喻。 言晨离开了,花园里,只留下独坐怔愣的赵美霖。 给你一个机会 约摸到了二月底,天气回暖,眼看着到了元宵节,赵美霖愈加焦躁不安。以往的元宵节,言煦和言枫是必定要一同回来的,老爷子对这种传统节日看得很重,年年都要把儿子们叫回来坐在一起团圆。 只是,今年不同的是,言骁也会回来。 他本不愿回到这个家,但言煦作为大哥,还是希望他能回来看一看,至少装装样子也好。言骁无奈,犹豫了几天后,还是答应了。 而赵美霖自那日被言晨威胁后,禁不住恐惧和诱惑,还是决定再次铤而走险。 这天元宵节,时薇和言煦领着两个孩子先到了言家。瑜儿的头上扎了两个小灯笼样式的发髻,挂了两个小铃铛,一摇一晃的,煞是可爱。煜儿则是穿了件正经的小西装,只是手里提着个精巧的小灯笼,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开心之色。 两个孩子一到言家,就跟猴子回到了山林,在花园里打闹,笑嘻嘻地凑到言父面前喊爷爷。 言父对这两个孩子也是颇为疼爱,许是和言煦言枫的关系冷淡,他心中略有愧疚,便都重重补偿到了两个幼童身上。 “小瑜儿和小煜儿的生日快到了,你们想要什么礼物啊?”言父坐在轮椅上,身着一件暗红色的唐装,正一脸慈爱地看着坐在地毯上看书的孩子。 两个孩子鬼灵精一般,知道爷爷疼爱他们,相视一眼,齐齐喊道:“小马,爷爷,我们想要小马。” 瑜儿扑到言父腿上,拽着他的衣角撒娇道:“爷爷,我想要一匹棕色小马。”紧接着,煜儿也靠近过来,一同说道:“那我要一匹和妹妹一样的黑色小马。” 言父看着两个可爱的孩子,心软的一塌糊涂,连连答应道:“好,就要小马。” “耶,爷爷最好!”他们齐齐地喊道,在言父的脸上响亮地亲了两口,逗得言父哈哈大笑。 “爸,你也太惯他们了,两个孩子就知道你疼他们。”这时时薇走过来,看到这副样子,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言父摸着瑜儿头发上的小灯笼,淡淡笑道:“我老了,孩子们一晃就长大了,现在疼一疼也挺好的。”到了这个年龄,又落了个瘫痪,看着绕膝而乐的孙辈,怎能不喜欢呢。 他想起自己年轻时风流,言煦和言枫这两个孩子他没上心过,也明白两个儿子恨他,现在就算是想修补关系,也来不及了。 人老了,还是有些后悔和遗憾在身上的。 这时赵美霖端着盘水果走过来,一件漂亮的红色旗袍勾勒出她依旧曼妙的身姿,风情尽显。言父看着美艳的妻子,又看了看自己不能动弹的腿,一时有些心情复杂。 这么多年,他一直想让这个女人再为自己生个孩子,但无奈老天不允许,就连外面养着的几个情人也没有怀孕的。虽然眼下言家有了三个儿子,但想起言骁……言父还是一阵气闷和愤怒。 “等会儿就可以洗洗手吃饭了。”赵美霖将水果放在桌上,走到老爷子身旁为他按摩肩膀。她看了眼远处在阳台上说话的两兄弟,不经意地开口问道:“你们晚上有什么安排吗?” 时薇将瑜儿抱在怀里,正整理着她的发髻,听到这话,回道:“言煦说公司那边还有点事要处理,就不跟我们一起回去了。” 坐在地毯上吃橘子的煜儿回道:“爷爷,今天我们坐好漂亮的车过来的,有星星。”时薇解释道,这是前段时间,两个孩子的外公外婆提前送过来的生日礼物,一辆极为亮眼的顶级豪车,里面装着星空顶,吸引了两个孩子的兴趣,吵着闹着要坐新车过来。 正好晚上言煦也要回公司,于是他们就开了两辆车过来。 听到这里,赵美霖微微一怔,手也有些发抖。 这是不是意味着,言煦今晚是一个人坐车回去。 她正这样想着,言骁便在此时回来了。 他将外套递给仆人,走了过来。 “小叔叔。”煜儿使劲儿地冲他摆手,瑜儿也兴奋地从时薇怀里挣出来,奔向言骁。 言骁笑眯眯地把两个孩子抱在怀里亲了亲,随后对坐在轮椅上的言父轻轻点了点头。 “爸。” 赵美霖热切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但言骁好似没看见一般,脸上毫无表情。 “过来吃饭吧。”言父眉头紧皱,不复刚才的小姨,眼眸中的厌恶一览无遗。即便是这个儿子在言家的事业面临危机时一人撑起,但他还是接受不了言骁是个同性恋。 赵美霖心凉了半截,又见言父这副前后截然不同的样子,心中不禁滋生了许多恶念。我的儿子不比那两个差,却独独忽略了他的能力,要是……要是言煦不在了,看老头子的眼还能不能容下言骁。 言骁还不知晓母亲心底的想法,他早已不在意言家对他的态度,此时的他也不再需要父母的肯定,所以只是淡淡而过罢了。 就像大哥说得那样,装装样子,维持下体面而已。 一顿面和心不和的家宴过后,言骁要走,被言煦拦下,说是要跟他吩咐些公司的事情。两个孩子吃了饭又犯困,于是一行人又留到了晚饭过后才离开。 赵美霖背着人,在房间内又将安眠药碾成粉末放入浓茶之中,使心腹去递给载着言煦要回公司的司机。 那司机立在车门前,对递过来的茶水不疑有他,当着面一饮而尽。赵美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在几人要离开时,看着言煦单独上了那辆车。 是啊,一切都照她的计划在实行着,很快……很快,她的儿子就可以踢掉这个碍眼的继子了。 她上了楼,谎称身体不适,在自己的房间内焦躁地来回走着。 这是最后一次了,她告诫自己。 而就在此时,一个电话响起。赵美霖被那铃声一震,紧接着将手机拿起,却惊愕地发现,是言煦打来的电话。 她的手在发颤,接通了那个电话。 “怎么了,言煦,是有东西落在……”她还没说完,就听电话那旁传来言煦冷静的声音:“霖姨,我给你一个机会,把所有事情说出来,我可以看在言骁的面子上,既往不咎。” 这一刻,赵美霖脑子空白,但她强撑着,仍然装傻:“什么,我,我听不懂。” “那杯茶,或许会让您失望了。但言骁坐的那辆车,今晚有没有出事,这就要看天意了。”说罢,言煦径直挂断了电话。 赵美霖瘫软在地,好半天,她疯了一般地冲出去,匆忙开走了地库里的一辆黑色轿车。 枯木 言煦怎么会知道? 这是赵美霖脑袋里出现的第一个问题。 言骁坐的车有问题。 这是她出现的第二个念头。 她没害死言煦,现在这个继子就要害死自己的儿子。 她加快车速,车窗外模糊的景色飞驰而过,期盼着能够赶上言骁坐的那辆车。 在驶向市区的拐角处,她看到了一个躺在地上的人影,裹着毯子,正艰难地爬起来。而不远处,一辆灰色轿车撞在了护栏上。 赵美霖心跳一滞,一脚刹车,紧接着便奔向了那个人。 言骁的腿痛的厉害,所幸头和胳膊没有太大的伤,整个人意识还是清醒的。紧接着,他听到了赵美霖的哭喊声。 随即,言煦的车也出现了路口不远处。 这是怎么回事? 十分钟前,言骁坐上了离开言家的车,结果没过多久,司机便紧张地跟言骁汇报,说是不知怎得,刹车失灵了。 山庄在郊区外,此时天色已晚,路上没什么人。当机立断,言骁抓起车内的毯子,包裹住上半身,预备跳车。 主驾驶有安全气囊的保护,司机立即会意,他点点头,就在言骁拉开车门往后跳的一瞬间,他撞向了一旁的安全护栏,将车生生地止住。 见到言骁安全无恙,赵美霖失声痛哭,身子软倒在地上。 而此时的言煦,正由助理扶着,慢慢地从车上下来,拄着拐杖朝这里走来。他英俊的面容依然沉稳,只是眸子黑的幽深,眉眼间覆上一层淡淡的阴翳。 “先去医院。”言煦开口,只说了这句话。 晚上十点半,晏初气喘吁吁地赶到了这家医院。夜晚寒冷,他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脚上的拖鞋还来不及换,就找到了言骁所在的病房。 言骁一见他,便扬起一个笑容,轻声说道:“没事,只是一点小伤。” 晏初三步并作两步,将人拥在怀里,深深地喘了一口气,声线发抖:“你没事就好。” 护士刚好包扎完在整理东西,见到他们这副样子,不禁瞪大了双眼,随即红着脸退出去了。 言骁还要说什么,却碰到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一阵冰冷,又见他脸上一层的薄汗,便知道他是接了电话就冲过来的。 他的心又酸又疼,不禁吻住了晏初的唇,慢慢安抚。 不同于这对恋人的情浓,另一边则是死寂到可怕的氛围。 言煦坐在沙发上,将一段录音播放给赵美霖听。 那是言煦出车祸后,她哭着给言晨打电话求救的声音,她没想到言晨居然把录音保存下来,并且将它送到了言煦手里。 赵美霖脸色苍白,指甲紧紧地掐在手心里,跪在言煦面前:“这次不是我,是言晨逼我的。初一的那个晚上,他让我……让我再做一次,不然就……不然就把这件事告诉你父亲。” 她美丽的脸庞失去了往日的风采,此时的她,像是被架在手术台上的小白鼠,瑟瑟发抖。 “我给过你机会了。”言煦冷冷开口。 “言煦,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嫉妒你们。”她来来去去地只说着这两句话,说罢,仰起头可怜地说道:“是言晨,是他说只要你不在了,家里的公司就只归言骁来管理了。可是,我没想到你会出这么大的事情。归根结底,是那个疲劳驾驶的货车司机撞得你啊。” 言煦将录音关掉,看着赵美霖满脸的泪痕,静静开口:“你说是言晨,可是这段录音就是他给我的,并且要我在最近小心你的行动。” “初一的那个晚上,你用公司股份的承诺要求他保守秘密,对吗?” 赵美霖呆若木鸡,好半天尖叫出声: “不是这样的!是他,是他让下人传纸条给我,让我去花园里跟他见面。也是他用这个把柄要挟我,要我再做一次。是他,是他威胁的我!” “证据在哪?哪个下人?”言煦开口问道。 赵美霖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她那时着急,传纸条的人又低着头。而且既然言晨都敢把录音发到言煦手上,说明他根本不怕赵美霖的供认,因为此时的他已经抢先在言煦面前占据了上风。任凭她再怎么说,都无法改变眼下的局面。 她瘫软在地上,终于明白自己是掉进言晨的陷阱里了。 第一次,是她主动下药,想要让言煦在回公司的路上出事,事后,她又害怕,留下了致命的把柄在言晨手上。 而这一次,言晨表面上威胁她,实则暗地里将录音递给言煦,在他面前卖好,那么言骁这段时间撑起公司的苦心就变成了有预谋的。 言晨了解这个女人的贪婪和嫉妒,笃定她会再次下手,这样言煦就会跟言骁再度反目,他们就有机会趁虚而入了。 无论赵美霖怎么选,都是死路。 可是,任言尧和言晨怎么计划,都想不到言骁早已签署了放弃言家财产继承权的协议。他回国,就只是为了帮言家度过这次危机。 言煦在接到这段录音时,先是愤怒,但冷静下来后,只是瞬间,他就明白了这是个离间的阴毒计谋。 可是,一想到自己因为这场惨烈的车祸落下了终身的伤,而妻子为了他在医院里费心费力,甚至有可能会和丈夫阴阳两隔。 桩桩件件,让言煦十分痛苦。 于是,他趁着这次节日回家,专门开了两辆车回来,就要看看这个继母是不是要为了她这个儿子铤而走险。 不出所料,司机在他的授意下,喝下了那杯茶,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言煦便让助理与司机换了位置。 至于言骁坐的那辆车的刹车问题,自然也是他做的。 言煦冷漠地想,能不能活下来,就是言骁的命了。 可是,他终究是没有下狠手,一想到两个孩子窝在言骁怀里叫他小叔叔的模样,想到妻子提及言骁时说他如何辛苦,甚至,想到了那个叫晏初的陌生人,当言骁与他并肩站在一起时,那人望向他充满爱意的目光。 那样的爱,言煦很熟悉,因为他在妻子的眼中看到过,也在自己的眼中看到过。 于是,他让人开了另一辆车,准备在半路上,截下言骁那辆刹车失灵的车。 只是没想到,言骁那么疯,竟然直接选择了跳车保命。 也许,他和言枫,从未了解过这个弟弟。 门口,言骁和晏初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听完了全程。言煦看到他们,便离开了这里,偌大的休息室里,只留下了他们三人。 这是晏初时隔多年,再次见到了这个女人。 言骁走过去,扶起了软倒在地上的母亲。他面容平静,无一丝波澜,只是看她。赵美霖眼泪糊了一脸,声音颤抖:“骁儿,妈对不起你,你去跟你大哥求求情,好不好?” 她不敢想自己会是什么下场,也许是坐牢,也许是偿命。 言骁慢慢直起身,望向她。这是他的母亲,是他从前在这世上唯一又爱又恨的女人。 小时候,他怕她又爱她,知道豪门的日子不好过,他就拼尽全力想要在父亲面前证明自己的好,证明他的母亲有多好。 可是,也是赵美霖生生地将他拖到地狱,斩断了母子间最后的一点情分。 四年里,他再未喊过她一声母亲。 “大哥那里,我会去说的。”言骁淡淡开口,赵美霖的眼中升起一团欣喜。她刚要抓着言骁的手,却看见眼前的儿子又说了一句话。 “我已经签署了放弃言家继承权的协议,除了姓言,我跟这个家没有半点关系。” 赵美霖的动作停顿了半晌。 “您不是好奇四年前为什么是言枫来矫正中心接我出去的吗?那是因为我和他达成了协议,我答应他放弃言家所有的财产继承,他把我送出国,让我为言煦和整个言家在海外的事业版图心甘情愿地拓展开来。” 言骁直直地看着赵美霖,眸子是古井无波的漠然。 “您给我的这条命,早在四年前,我就还给您了。那个言骁,已经死在那个地狱里了。” 她呆呆地看着言骁,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赵美霖忽然暴起,狠狠地甩了他一耳光,怒吼道:“你怎么敢背着我签这个协议?言骁!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 言骁的脸上浮现重重的指印,可他早已习惯这样的痛楚,连一滴泪都流不下来。 他转身离开。 晏初将他揽在怀里,身后的叫骂声还在持续,他不禁伸手捂住了言骁的耳朵。 言骁身形一顿,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没事。” 可他分明在发抖。 言骁本以为自己已经是具枯木了,心都死了,怎么还会被这些话伤到?可是,当耳朵上传来掌心的温暖,在接触到晏初眼中毫不掩饰的疼惜时,他隐忍了许久的泪,终究还是从眼眶滴落。 晏初没有说话,只是将人揽得很紧。 他们扶着彼此,离开了这家医院。 逢春 yeh ua5 . com 后来发生的所有事,言骁都不曾关注过了。他直接让助理拟了一份辞呈递到人事部,自己则关在家里,睡了个天昏地暗,把所有事情抛在脑后。 言煦看在言骁的份上,只是将赵美霖送到了山上的一处居所幽闭起来,终身不得踏出那座房子。这是他对言骁仅存的一点兄弟情了。 言尧和言晨在某个喝得烂醉的夜晚,被陌生匪徒打断了两条腿。在医院养伤的期间,他们过往所有犯下的事一一被抖露出来,其中不乏违法犯罪的肮脏事。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两人迎来了数十年的牢狱之灾。 二叔和三叔就这两个儿子,他们连忙驱车来到言家,哭着在言父面前跪下,为他们求情。彼时言煦正巧回到言家,看到两位叔叔狼狈的模样,丝毫不为所动。 临走时,他看向坐在轮椅上的父亲,只留下一句话:“我想您应该明白,现在的言家谁才是家主。” 言父愣住,随即大怒,气急攻心呕出了一口鲜血,但言煦却只留下一个冷硬的背影。 言父的背更加佝偻了,白发怎么也藏不住,他望着那个身影,心绪复杂,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弥漫在他心头。 阳春三月,外面的阳光极好。晏初在去言骁住所的路上,无意间看到了路边的迎春花开了。他折了一枝揣在怀里,在见到爱人的第一面时,将这抹盎然的春意带给他。 小巧的花绽放在枝梢上,言骁有些发愣。他忽然想起他们分离的那年,也是这个人,在见到了这样的迎春花时,拍了照片发给他。 在那之后,他失去了感受季节的所有力气。 兜兜转转,命运的齿轮就是这样的奇妙,千丝万缕的红线将他与眼前这个人缠绕。夲伩首髮站:yehua4.com 他就那样笑着,送给自己一个迟来的春天。 六月,言枫的婚礼如期举办。这位与他订婚了三年多的未婚妻,终于在自己事业有成之后,与他这位年轻的检察官举办了婚礼。 言枫倚在化妆间,看着镜子里娇美动人,但脸色冷的像冰一样的女人,不禁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他摆摆手,化妆间的工作人员就连忙低头离开。言枫走过去,将手里的珠宝盒打开,一条璀璨的蓝钻项链出现在女人的面前。 女人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言枫却在此刻俯身,薄唇擦着她的耳廓,挑起那条项链,为她戴在脖颈间。 碎钻是链条,沉沉地坠着这颗纯净如海的蓝钻。硕大的宝石有些冰凉,顺着手工制作的精美婚纱,落在乳沟处。 言枫的手抚摸着她纤细柔白的脖子,指腹浅浅地摩擦着温热的肌肤,缓缓向下,探向那颗钻石。 女人终于在此刻有了表情变化,她伸手抓住那只不安分的大手,脸颊薄红,带着几分怒意。 “别担心,我不做什么。”言枫慢条斯理地抽出手,望向镜子里那张熟悉的脸庞,落了一个轻吻在她脸庞,“我可不想让别人都盯着我老婆的胸看。” 声音低沉悦耳,却难以让人忽略其中的戏谑。 他拉扯链条,将宝石从乳沟上方拖起,卡在了合适的位置。 “跟你的前男友分干净了吗?或者,我可以现在让他过来参加婚礼,见证我们的幸福。”言枫挑起她垂在而后的乌黑发丝,在指间把玩,俊美的眉眼间此时满是邪肆的笑意。 “那种男人,还不配出现在我婚礼上。”她微微皱眉,红唇轻启,冷冷地说道。 身后紧贴的滚烫身躯浅浅地震动起来,她听见言枫愉悦的笑声。 “老婆,那我们待会儿见。” 言枫还要去吻她的脸庞,被女人偏头躲过去。黑沉的眸子里泛起一阵涟漪,言枫毫不客气地掌住女人的后颈,掐着她的脸就吻上那柔软的唇瓣。 一个火热的,带着侵略性的吻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女人反抗,一口咬住,言枫却不管不顾,依旧将人揽在怀里亲吻。 她的唇更肿了些,带些潋滟的水色。 言枫恋恋不舍地放开那馨香柔软的唇,扬起一个混不吝的笑容,指腹拭去唇上冒出的血珠,离开了化妆间。 婚礼低调而又奢华,许是言枫的特殊身份,并未像大哥结婚那样盛大,但细节处无一不体现出言家的财力和地位。 言骁和晏初来到了婚礼现场,他落落大方,向每一个前来打招呼的人介绍,这是他的爱人。有人眼神惊讶,有人镇定自若,但言骁却不在意。 言煦拄着拐杖,慢步向两人走来。他的眼神沉稳,却审视一般地看着晏初,晏初迎上那道视线,轻轻点头作为礼节。 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却是第一次在这么重要的场合见面。 “我是言煦,言骁的大哥。”面前的人伸出了手,晏初回握,做了个自我介绍,“您好,我是晏初。” 时薇在一旁笑意盈盈,她对晏初印象颇佳,也简单地问候了几句。此时言枫走过来,几人站在一起,聊了起来。 这样的画面落在了所有人的眼底,那些人收起了先前的轻视和嘲笑,不敢再议论。 婚礼的音乐奏响,在正点一刻,宾客们齐齐落座,见证着眼前这对金童玉女的誓言现场。 在牧师说出“你是否愿意”的时候,晏初将言骁的手扣在指间相握,言骁不明所以,但还是偏头对他笑笑。 仪式结束,宾客们三三两两地站在草地上聊天,季泽先走过来,顺手拦了个侍应生,将两杯酒递给言骁和晏初。 他揽着言骁的肩膀,冲晏初露出一口白牙,笑嘻嘻地说道:“我就借一会儿啊,就说两句话。” 晏初哭笑不得,正巧有几个公司的老总上前,与他攀谈,晏初就顺势去了那边。 “你说什么啊,神神秘秘的?”言骁抿了口酒,有些摸不着头脑。 季泽先张口含含糊糊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和季玉廷这事吧,要是说出来挺让人吃惊的,但言骁是他从小到大的好兄弟,又是发小,还是和他一样,恋人是个男性。他实在不想瞒他。 “对了,你哥中枪那事,怎么样了?”言骁问道。当初他知道季玉廷在港城遭遇暴乱的时候,差点从青山镇飞回来去陪季泽先,还是对方不断安抚,说只要他一个人在这儿就好。 “唔,恢复挺好的,没事,我爷爷奶奶不知道。”季泽先回答道。 言骁点点头,松了一口气。 他刚要问季泽先说什么,就见对方深呼吸一口,直直地盯着自己。 言骁:“?”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我那个床伴,男的。”季泽先硬着头皮说道。言骁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记得自己回国后,有问过季泽先,对方只说还在联系,当个解决需求的床伴而已,他也就没再关注了。 “我,我跟他在一起了。”季泽先又深呼吸了一口,说出来。 言骁没什么意外的,他早看出来季泽先陷进去了,这家伙看着一副纨绔的样子,实则是个情种。 他在英国的时候,就好几次见他跟那人打完电话后,气呼呼又很烦躁的样子。回国后,基本上也是对方一个电话就能把他叫走。 这么多年,若只是个身体契合的床伴,不至于在身边留这么久。 “什么时候带过来见见。” “你……你……你早就见过他了。”季泽先结结巴巴。 “什么意思?”言骁心中泛起一阵不好的预感。一个大胆却又十分符合的名字出现在他脑海里。 “……是我哥。”季泽先的声音低如蚊呐,却十分清楚。 言骁呆呆地看着他,神情复杂。季泽先见他这样,索性将这些年隐藏的前因后果一股脑地说出来,说完,就紧张地看着言骁。 生怕从他眼里看出一丝厌恶。 但言骁很快冷静下来,他看向周围,低声问道:“除了我,还有没有别人知道这件事?” 季泽先摇头。 言骁呼出一口气,随后淡淡地笑了:“那就好。” 他看向不远处正在谈笑风生的晏初:“人生在世,就短短的几十年,能找到一个真心爱的人,太不容易了。玉廷哥挺好的,这么多年他对你的关心我看在眼里,不是假的。” 他看向季泽先,缓缓说道:“泽先,我死过一次,知道生命脆弱短暂,珍惜眼前人,就是最好的选择。” 季泽先绷紧的那根弦在这一刻松弛下来,天知道,他有多怕言骁知道这件事后,会远离他这个怪物。 后来想想,他这样的害怕纯粹是多余的,言骁与他数十年的情分,又在对方几年的抑郁里陪着他,积极找人治疗,言骁怎么会感受不到? 在季泽先幸福的时候,泼上一盆冷水,言骁绝不会那样做,也不会让别人那样做。 “行了,你这个样子,以为我要跟你绝交?”言骁开了个玩笑,清俊的眉眼舒展开来。 “你他妈要因为这个跟我绝交,老子半夜吊死在你家门口。”季泽先瞪他一眼,一拳锤在他身上。 两人哈哈大笑。 特殊的求婚(高H) 婚礼持续到晚上五六点才结束,等两人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言骁一进门,就抱着小尾巴亲个不停,将整张脸埋在毛茸茸的身子上猛吸几口。小尾巴喵喵叫个不停,被他身上淡淡的酒气熏到,像是要炸毛。 “行了,先洗澡,早点休息。”晏初爱怜地将小尾巴从他怀里抱出来,顺便开了个罐头放在食盆里,当作今天的大餐。 言骁毫无形象地躺在地毯上,哼唧着不愿意动,等晏初过来时,就一把将人扑倒在沙发上,整个人都埋在他怀里。 晏初任由他动作,将人圈在臂弯里,紧紧地拥抱。 两个人就这样你贴着我,我贴着你,亲密地躺在沙发上发呆,谁也不说话,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安宁时刻。 “今天婚礼宣誓的时候,为什么抓我的手?”言骁的声音带些微醺的哑意,温热的呼吸铺洒在晏初的耳廓旁,带来几分酥麻。 晏初不答话,耳尖微微地红了。 “想和我结婚?”言骁逗他,咬着他的耳朵轻声问道。 晏初翻身,将人压在身下,张口就咬他的唇,引得身下人吃吃地笑。言骁还以为晏初说不出求婚的话,故意用这种方式暗示他,但晏初却想的是另一件事。 那对还没来得及送出的戒指,他亲手打造的银戒,这个人还未曾见到过。 言骁不知道他心里想的,酒精的催化让他今晚的欲望格外高涨,他伸手去解晏初的衬衫扣子,隔着西裤去磨蹭他的性器。 “先洗澡。”晏初声音哑了几分,抓着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淅淅沥沥的水声在浴室响起,可浴室却空无一人,只听到几声猫挠一般的呻吟声从洗漱台那边传来,而后被亲吻吞掉。 言骁坐在被毛巾垫着的石台面上,两条赤裸的腿缠在晏初腰腹上,勃起的肉茎一跳一跳的,几滴清液溢出,打在那人线条分明的腹肌上。此时,他正被人抓着亲吻,穴口处被两根手指不断地抽插,带出湿濡的液体。 湿淋淋的黑发发梢滚出些晶莹的水珠,顺着下颚滴落在胸前,而后被人吮去,顺着痕迹去含那硬涨的乳尖。 晏初将那可爱的小东西含在嘴里,用舌尖挑逗,惹得言骁轻颤。湿热的唇从乳头顺着清瘦的身躯向下,最后,含住稀疏的耻毛间那根分外惹人喜爱的肉根。 言骁的口中发出细碎的呻吟,手不自觉地插在晏初的发间,腿想要夹紧,却被对方用力掰开,方便深入地口交。 先是细细地吻过那肉根上的青筋脉络,而后含住肉头,舌尖在马眼处打转。晏初今夜分外细致,丝丝缕缕处都要照顾爱人的感受,见他打颤抑或是发出舒爽的声音,便觉得心里愉悦。 这种温柔的口交最是磨人,言骁几乎快要软倒在台面上,任由他的唇舌在身躯上逡巡,眼角发红。 晏初将肉根吞得很深,一边深入地舔弄,一边不时地屈起一根手指在他穴内抽插,等摸到那块敏感的软肉时,就会用指尖不轻不重地按压。 两处夹击,言骁觉得自己就像块易碎的豆腐一样,只要轻轻地一捏,就会溃不成军。忽而穴内的指尖开始加重力道,他还来不及求饶,就觉肉茎被重重地吮了几下,含进了深处,口腔的肌肉挤压着他。 “不行……”言骁大口地喘着气,摇晃着腰,想要躲避那根手指的蹂躏,身子拱起,啊的一声,一股白浊的腥膻液体就射在那人口中。 晏初想咽,被言骁抓着头发直起身来,手指伸进嘴里不让他吞。 吞精总觉得分外羞耻,言骁浑身都烧起来。晏初的眼中划过一丝狡黠,直接含着他的手指就将东西咽下去,而后去吻他。 言骁在他嘴里尝到味道,脸红的像滴血,呜呜地堵住他的嘴,不让晏初说些淫话。 两人柔柔地接了个吻,晏初将人抱到浴室,在淋浴头下操他。他拆了套,将滑腻的润滑剂抹在指尖,去探言骁的穴口。言骁伏在墙上,烧红的脸贴在冰凉的墙壁,缓解了几分热气,拱起脊背迎合他的手指。 穴内早已扩张好,晏初草草摸了几下,就将勃起的粗大性器抵在穴口,直接没入。紧致的穴肉迫不及待地缠在肉根上绞弄,言骁低低地尖叫一声,腿有些软,在水流下打颤。晏初则直接将他的双手按在墙上,攥着腰,狠狠地顶弄。 蒸腾的淡淡水汽在墙壁上形成水珠,言骁挣扎间,手指划下几道水痕。令人脸红心跳的肉体碰撞声音在浴室响起,言骁只觉眼前发晕,分不清东西南北,沉浸在一波又一波强烈的高潮之中。 晏初一边将人抵在墙上肏弄,一边低头去咬他圆润的肩头,不时用手扇打那挺翘的屁股。 两人同居以来,言骁慢慢戒掉了药物,在他的精心照顾下,清瘦的身躯渐渐多长了几两肉。胳膊和腰上没什么变化,倒是这屁股比从前手感更佳,操的时候一边插,一边打,让人生生涨了几分浓烈的欲望。 晏初爱极了他,每一处都恨不得烙下吻痕,将他吞吃进腹,永不分离。大手游离在他细白的身躯上,时不时地还要拧他的乳头,听他又痛又爽的声音。 爱与欲形成了他,也让自己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晏初将言骁翻过身来,挑起一条腿架在臂弯里,加大了肏弄的力度。 言骁咿咿呀呀地求饶,单脚绷得紧紧的,两只手搂住他的脖子,几乎要站立不住。他清俊靡丽的脸庞一片潮红,眸子里含了层水雾,不住地在他耳边呻吟。 再大的淫魔也挡不住他这样操啊。 “去……去床上好不好,嗯?”言骁觉得这里湿滑一片,自己只能靠着他强壮的身躯被他肏弄,魂都要被这个男人干死了。他捧着晏初的脸,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轻声问道。 晏初从善如流,他关掉水,顺手扯下浴巾把他包裹得严严实实,把人抱出了浴室。 不过,去的可不是床上。 肉棍还在穴内,行走间带出黏黏糊糊的液体滴在地板上,言骁头昏脑胀的,根本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只知道伏在他肩头,缠住他的腰腹,将那性器绞得更紧。 直到他听到客厅柜子被拉开的声音,有东西拿出时,他才勉强睁开眼去看晏初。 两枚戒指坐落在丝绒盒子里,散发出光泽。 言骁愣了,好半天没反应过过来。 晏初将人抱坐在怀里,略带些紧张地看他,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哈? 眼下这时刻,是求婚的好时候吗? 不对,这戒指从哪来的? 言骁脑子里现在是一团浆糊,没立刻回答。 晏初大窘,立刻便把盒子放在一旁,抓着人压在沙发上操,再不说话。 他深感窘迫,懊恼自己刚刚的想法。这人在浴室里捧着他的脸亲吻,就那一瞬间,他几乎是即刻间便想求婚,满脑子都是他赤裸着身子,浑身上下只带着戒指被他操的样子。 言骁反应过来时,已经是穴口被肏得嫣红一片,自己被他压在身下猛干。 “你……你再说……啊,再说一次,我没听清。” 言骁断断续续地说着,话都被他的动作撞得支离破碎。 晏初将人抱起来,又拿起盒子,只不过这一次,倒是霸道许多。 “你不答应,今晚就操死你。” 哪里来的强盗,这么理直气壮? 言骁乐不可支,坐在他腿上,撑着肩头晃着腰,磨着他的肉棒。 “那你再说一次。” 晏初的心又砰砰跳起来,他拿起那枚戒指,郑重地问:“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我愿意,你什么时候问,都是这个答案。” 言骁吻上他的唇,伸出手,让他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 正如四年前,晏初在言骁睡着时偷偷戴上的那次,戒指仍然合适。言骁也将另一枚戒指拿出,将其缓缓推到晏初的无名指根。 晏初的心和魂都要快乐到飞起,他抓着言骁戴戒指的那只手,重重地亲吻了两下。而后攥着他的腰,大力冲撞起来。 此刻,这个人是真的浑身上下就只有一枚戒指,被他抱在怀里操了。 精液隔着橡胶套打在穴内深处,言骁感觉一阵酸麻顺着脊骨升腾至大脑,勃起的肉茎也在此时再度射精。 两人俱是发出快慰的声音。 半疲软的肉茎从穴内抽出,晏初顺手将盛满液体的套打结扔掉,俯身去吻软在沙发上的言骁。他射了一次,性器仍然是可观的巨兽,身下这人倒是不行了。 “这样求婚的,就你晏初一个了。”言骁嘟嘟囔囔地回吻他,眼角眉梢止不住地笑,“戒指哪来的?什么时候背着我去买的?” 晏初将人打横抱起,这次去的就是卧室的床上。 “先喊声老公听听。” 言骁抱着他的脖子,耳尖泛红,乖顺地喊了一声老公,等着他的回答。 不料晏初偏头吻他,坏笑着说道:“乖,再让老公好好地操几次,满足了就告诉你。” 言骁顿觉掉入了这个老流氓的陷阱里,扑腾着要逃,却被人按在床畔间,又开始新的一轮肏干。 “先回答我啊,混蛋,呃啊,别,别,我错了,啊。” 门被关上,掩住一室春色。 (正文完) 除夕番外——元宵(晏初×言骁) 对于今年除夕晚上吃什么,言骁和晏初首次产生了分歧。 “闺女,你说,吃元宵还是吃饺子?”客厅里,言骁抱起肥嘟嘟的小尾巴,抓着它的爪子,一脸严肃地问道。 “喵喵喵?”回应他的,是小尾巴无辜的小猫脸,还有一串撒娇似的叫声。 “闺女说吃元宵。”言骁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抱着猫,拿它的尾巴一甩一甩地去打晏初。 “它明明是说吃饺子。”晏初忍着笑,摸着猫猫头,又去亲言骁。 言骁冷哼一声,刚要反驳,忽然计上心头,狡黠的笑意在他眼底闪现。 “那晚上,你一个人包,我可不帮你。”言骁把猫往他怀里一塞,自顾自地躺倒在沙发上,打开了游戏。 晏初无奈地点点头,笑着揉了两把他毛茸茸的头发。 夜幕降临,外面的鞭炮声响起。晏初在厨房活好了面,准备好了肉馅,却忽然接了公司的电话,要在电脑上处理一些事情。 他急忙洗了手,跟言骁说了一声,就进了书房。 言骁面上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谁知晏初刚进书房,他便噌的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急急忙忙地上楼,从柜子里掏出一个神秘盒子,进了卫生间。 公司项目出了一些小问题,因为是晏初主要负责的,便仔细校对了一番。解决完,已经是八点多了。 一开门,屋内却是漆黑一片,静悄悄的。 “言骁?” 晏初觉得不对劲,走了几步,就看到言骁穿了一件围裙,正站在餐厅的流理台前。整栋房子,只有餐厅的灯开着。 “改主意了?想帮我……”晏初刚要打趣他是不是改变主意要帮自己包饺子,却在走近的那一刻,哑然失声。 言骁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黑色围裙,长度只到他膝盖处,露出两条笔直纤长的小腿。 晏初的目光逐渐变得灼热,喉头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放肆地打量着他。 “怎么……穿成这样?” 言骁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挑眉,将他的反应纳入眼底,满意地露出笑容。他冲晏初勾勾手指,自己微微撑起,坐在了流理台上。 晏初顺从地走过来,两条胳膊撑在言骁两边,将人圈在臂弯里,弯腰亲吻他的唇瓣。唇舌交缠,暧昧的银丝拉扯,两人都有些情动。 就在晏初伸手揉弄他的乳头时,言骁却伸手推开他,带着几分得意地问他:“吃元宵,还是吃饺子?” 他伸出一只脚,顺着晏初的大腿根,一路向上,隔着裤子,轻踩他胯间怒涨勃起的肉茎。 晏初抓着他的脚踝,往肉棒上重重磨蹭了几下,又将人搂在怀里,去摸他劲瘦的腰肢和柔软的肌肤。 “吃元宵,宝贝。”晏初被这美人计勾引得头昏脑胀,哪里还顾得上是吃饺子还是吃元宵,只记得顺着他的意思。 言骁笑得前仰后合。 他就知道自己这招百试百灵。 晏初摩挲着他光洁的后背,将人抱下来,压在流理台上。身后果然是赤裸裸的,只有两根细细的带子绑住腰,还系了一个蝴蝶结,像个礼物。 更让人把持不住的,是他穴口处,绞着一根假鸡巴在里面,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黑色尾巴。晏初被这一幕大大刺激到,连眼睛都发红起来。 偏偏那人还不知死活,摇晃着挺翘的屁股,泛出臀浪。 “没有老公的鸡巴大,想吃你的。” 淫词浪语,色情极了。 晏初握住他腰侧,拽着那尾巴就往外拖。假肉茎划过敏感点,言骁身子发颤,小穴愈发湿淋淋,泛着水光,连带着全身都泛红。 晏初抓揉着小妖精的臀瓣,狠狠扇了几下,将那屁股打得白里透红,还带着指印。他低头,亲吻言骁的腰窝,顺着腰部的曲线,一路向下,掰开臀瓣。 嫣红的穴口带着几分湿润,他眸底欲望泛滥,伸出舌尖去蹭那淫穴。 言骁惊叫一声,身子剧烈颤抖起来,羞意更甚。他当然是洗过澡,干干净净地才来勾引他,但没想过他竟然去口那个地方。 “呜,不行……晏初,不要。”穴口的褶皱被撑开,露出一点红润的肉壁。晏初唇舌并用,手指按压在他会阴处,舌尖更是来回磨蹭,将穴口弄得水光淋漓。 阵阵舒爽从言骁的下腹涌来,他的肉茎硬了,龟头被围裙的布料蹭到,马眼流出一点前精。 好……好舒服。 但是身体深处却迸发出更深的渴望,空虚和麻痒顺着他的脊椎,渴望更粗更硬的肉棒狠狠插进来。 晏初见穴口湿润得差不多,起身就要去客厅的柜子里拿套,却被言骁抓住手臂,一脸潮红:“射在里面好不好?” 他想浑身上下,都是晏初的气味。 火热的,一根粗长到几乎暴虐的肉棒,顶着他的穴口,直接插到了最里面。言骁的两条腿几乎支撑不住,打着颤,腰肢深深拱起。 好涨,他几乎有一种被彻底贯穿的感觉。 “呼……”晏初溢出一声快慰的叹息,克制住自己狠狠肏干的心思,缓慢抽插起来。鸡巴被柔软湿热的肉洞包裹,一吮一吸,让人几近发疯。 待言骁适应,便扭着腰,让他动一动。他几乎是刚说完,晏初便在他敏感的体内横冲直撞起来,次次直捣花心,操得言骁哀哀哭叫。 言骁皮肤极白,偏偏挑了一件黑色围裙。黑与白的极致反差落在晏初眸底,激发起他的欲望,将人撞得更狠。 “哈……啊,不行……晏初,好深。”言骁瘫软得像一汪水,若是没有身后晏初的手掌箍住腰,恐怕就要从流理台前滑下来。 晏初勾起他的一条腿,放在大理石台面上,压着他抽插。 “刚刚不是说要吃老公的鸡巴,这就受不住了?”晏初故意顶着那块敏感区域操,伸手去拨弄他挺翘的肉茎。 “我错了,呜,轻一点,太深了。” 前后夹击,自己的肉茎又被晏初隔着粗糙的围裙肆意揉弄,没过多久,言骁就哆嗦着射出一股精液,打湿了那块布料。 晏初将人翻了一个面,直接将人抱着去了餐桌。言骁伏在他身上,腿夹住他的腰腹,走动间,臀瓣被晏初托着,穴口将他的肉棒吃得更深。 “还没吃元宵呢。”晏初拉开椅子坐在餐桌旁,看到了两碗圆滚滚的元宵。 他示意言骁把手边的碗拿起来,言骁红着脸,夹着他的肉棒,一起一落,将碗拿在手里。 “宝贝快吃。”晏初怕他拿不稳,直接接过,舀了一只元宵团子喂到他唇边。言骁吃了一个,不敢看他。 上下两张嘴都塞得满满的,淫穴塞着肉棒,嘴里吃着元宵,言骁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掉到自己做的陷阱里了。 晏初将碗放到一旁,手掌握住言骁的后颈,去吃他嘴里的那只团子。咬了一半,黑芝麻的甜香在两人唇齿间蔓延。 “果然好吃,宝贝。”晏初调笑着看他,一语双关。 元宵也好吃,人也好吃。 言骁被他调戏,势必要找回颜面。他撑着晏初的肩膀,腰腹用力,磨着他的肉棒来回画8字。 晏初发出低吟,将围裙扯到一边,去舔他的乳头,含弄咂巴,吃得啧啧作响。另一只手,则隔着围裙,去揉弄另一个,夹在指腹逗弄,直至硬硬地鼓起来。 淫液在两人交接处滴落,言骁咬着下唇,摸他结实的胸肌,四处撩火。穴口夹着肉棒,时不时臀瓣还被人不轻不重地扇几下,发出响亮的啪啪声。 两人在餐厅没羞没臊地做爱,完全没注意到小尾巴被他们弄出的声响吸引。直到言骁的小腿被毛茸茸的尾巴拂过,他才从高潮中惊醒。 “别……闺女在看呢。”言骁羞得脚趾都蜷缩起来,肉穴绞得更紧。 “嘶,宝贝别夹,老公的鸡巴都快被你咬断了。” 晏初扇了两下他的屁股,让他放松。 “不在这儿……教坏小孩子。”言骁屁股上挨了两下,一双水雾一样的眸子可怜地看他。 “那我们去楼上。”晏初将人抱起来,一步一颠,故意次次全根没入,听他带着哭腔求饶。短短的两段楼梯,言骁抽搐着又射出来,眼睛都哭红了。 小尾巴不明所以,跟着上楼,却被挡在门外。 门内,言骁被翻来覆去地肏,最后被按在床上,灌了个彻底。腥浓的精液从穴口流出,混着淫液,打湿了床单。 他没力气,只能仰面躺倒,黑色围裙皱皱巴巴地在他身上,散发出淫靡的气味。晏初只射了一次,见他这样被人蹂躏的的样子,肉茎又有了抬头的迹象。 “呜,不行了,我……我给你含出来。”言骁的手摸着逐渐复苏的粗长肉茎,一时不争气地软了身子。 晏初摸着他的脑袋坐在床边,他跪坐在地毯上,讨好似的先用脸颊蹭了蹭晏初的肉棒,而后慢慢含进去。 肉茎还带着精液和淫水的气味,言骁红了脸,像只煮熟的虾。他放松口腔肌肉,先是用舌头在肉头上打转,舔过青筋,轻轻地吸吮着。而后逐渐深入,一点一点吞进去。 晏初心疼他,只是浅浅在他嘴里抽插,不肯深入。偶尔有几次被吞到喉咙,他都绷紧肌肉,抑制住自己想要按着他的头插到最深处的冲动。 两人相处时间长,自然也知道彼此的敏感点。 言骁的口活青涩,却能次次搔到痒处,没过多久,晏初就喘息着,肉茎狠狠插了几下,射在言骁嘴里。 精液的味道不算好吃,言骁微微皱眉,却乖顺地吞下去。总归是爱人的东西,吞下去,仿佛血肉都与他融在一起。 晏初将人拉起来,压在身下亲吻。 “下次不许吃。” 言骁却笑着亲他,抓着他的手去摸乳尖。 “好。” 下次做,就下次再说。 这时窗外却忽然响起烟花声,随即大片大片的烟花在黑夜中绽放,照亮了屋子。外面,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街上有人互道新年快乐的声音。 言骁的心脏涌出一股暖流,将他整个人包围在里面。他扭头去看晏初,见那人真切地就在自己面前,不由得眼角微微发酸,整个人紧紧地窝在他怀里。 晏初咬着他的耳朵,说“新年快乐”,紧接着又补了一句“我爱你”。 言骁被他逗笑,郑重地捧着他的脸,轻声说“我爱你”。 岁岁年年,他们都要这样相爱。 除夕番外——感冒(季玉廷×季泽先) 今天是除夕夜,季家山庄的佣人们忙得晕头转向。虽然只是一顿简单的家宴,但毕竟是除夕,他们不敢怠慢,厨房的人从中午忙活到晚上。 老太太给两个孙子打电话,询问晚上几点回来。季泽先接了电话,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对着电话打了重重的一个喷嚏。 “冻着了?” 老太太在那边着急地问道。 “奶奶,我没事,就是这两天睡的时候太热了,我把窗户开了点,早上起来有点头疼。”季泽先闷闷的声音带着点鼻音,随即又是一个喷嚏。 季玉廷抬头看了他一眼,自然地抽过一张纸巾,放在他鼻子下边。季泽先鼻子发痒,下意识地抓过季玉廷的手腕,在鼻尖磨蹭几下擦干净。抬眼见是他,眼睛一瞪,将纸团砸到季玉廷脸上。 季玉廷的唇角弯起一个弧度,也不恼,伸手拿过他的手机,替他回了几句,说晚上八点就回去吃饭。 终于把老太太的关心应付过去,季玉廷挂掉电话,长臂一伸,将人揽到怀里。 “我让人给你买点感冒药。” 前天季玉廷国外出差结束,一下飞机就直接去了他的公寓。半夜一点多,他睡得正香,忽然就被某个人压在怀里亲了个结实。还没等他从迷糊中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被剥得只剩一件上衣,两条腿光溜溜,被人摸着性器挑逗。 纵欲的结局可想而知。 床单湿的没法看,皱巴巴地扯下来堆在地上,精液混着淫水,散发淫靡的气息。他伏在地毯上,被季玉廷握住腰,从后深深嵌入,涨的他浑身发颤,抓着地毯哀哀哭叫,一会儿骂他是混蛋,禽兽,一会儿又威胁着一个月不许碰他。 但还是被抱着翻来覆去地肏弄,在地毯上射了一次后,又被压在落地窗前,一边咬着耳朵说情话,一边又重重地碾过他的敏感点,听他哆嗦着身子喊哥哥。 这场阔别已久的欢爱,持续了不知道多久,他身子骨都快被揉碎了,睡到早上十点多才起来。 许是胡闹太过,他第二天起来时就觉得有些发懵,鼻子也堵了,声音带些鼻音,听起来有几分可怜。季泽先又不喜欢吃药,打算硬撑着让自己扛过去,但好像又越来越重了。 “假好心,装什么大尾巴狼。”季泽先没好气地推他,给不了一点好脸色。这几天腰酸背痛的,全是怪他,白日里看季玉廷这副神清气爽的样子,他就恨不得给他两口。 “怪我怪我,晚上来我房间,给你好好按摩一下。”季玉廷揽着季泽先的肩膀,低头宠溺地亲了一下他的额头。至于是不是正经按摩,那得先把人拉到房间里才知道。 “滚开,一个月,记住了没!”季泽先才不上他的当,伸出一根手指,明晃晃地在他面前晃了几下 摆明了是被磋磨的狠了,不许他再上床。 季玉廷又好气又好笑。 晚上七点,公司最后一点事情处理完,季玉廷让助理给加班的同事发了红包后,就同季泽先一同上了车,前往季家山庄。 车上,季泽先恹恹地靠在一旁,时不时还要拽几张纸巾擦擦鼻子。季玉廷摸了摸他额头,感觉微微的发烫。 似乎是有点发烧。 季玉廷皱眉,问他送去的感冒药吃了没,对方却磨蹭着不回答,一看就是没吃。在吃药这上面,季泽先简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怕苦不说,还总是嘴硬说自己身体好,小毛病扛着就过去了。 季玉廷无奈,只得先将人带回家,吃了家宴再说。 山庄内暖气十足,季泽先本就困倦,此时热气烘得更是让人昏昏欲睡。他撑着精神,在餐桌上跟两位老人聊天,没吃几口,就说太累了要去休息。 老夫人担心他身子,让仆人熬了姜汤端过去,喝了发发汗。季泽先捏着鼻子,苦兮兮地被迫在奶奶面前喝了一大碗姜汤,逃也似地回房睡觉。 客厅只剩下季玉廷和季父陪着两位老人说话。 卧室里,季泽先睡得不太安稳,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只露出头来呼吸。季玉廷端着水和退烧药来到他房里时,就看到季泽先这副可怜可爱的小模样。 他伸手将床前的灯打开,暖黄色的灯柔柔地散发出温暖的光芒。季玉廷摇了摇他肩膀,温声喊他。 “泽先,起来吃药。” 季泽先哼唧几下,将自己裹得更紧,发出浓重的鼻音,浑身上下都写着拒绝。季玉廷将东西放在一旁,起身反锁了门。 季泽先虽然迷糊着,但听到门被反锁的时候,还是警醒了一下。 “一个月,季玉廷,你别说话不算……唔。”唇瓣被咬住,将他剩下的话堵了回去。季玉廷吻得极深,掐着他的脸蛋让他张开嘴,承受这个来的凶猛的吻。 “唔,我吃药,哥,我吃药。”季泽先感受到紧贴的身躯间,季玉廷的性器慢慢勃起,粗长一根抵着他的大腿内侧。 他迅速地换了一副模样,伸手去拿床边的水杯。 开玩笑,吃药和被肏之间,他果断选择吃药啊。 “不是说出汗吗,哥帮你。”季玉廷微微一笑,俊美的脸庞此时有几分漫不经心的邪肆。季泽先还要说些什么,却被堵住了唇,呜呜地看着他,漂亮的桃花眼都蒙上了一层水雾。 谁家好人生病还要挨肏啊。 呼吸慢慢变得灼热起来,那个吻从唇上流连到了锁骨,而后含住了淡色的乳头。那柔软的小东西被舌尖舔弄几下,就肿起来。 这几年两人欢爱,季玉廷就喜欢咂弄他那里,偏偏那里最敏感,每次都惹得季泽先低低呻吟。 他难耐地微微拱起腰腹,身子不争气得软了,穴口慢慢变得湿濡,像是被点起了一把火。 “唔,好难受,哥,你摸摸它。”季泽先抓着他手,直接抚上了勃起的肉茎。季玉廷被他这副模样诱惑,从善如流,用粗粝的指腹摸过龟头,揉弄着前面敏感的马眼,直到吐出一点清液,弄湿了他的手指。 “哈……哥,轻点,啊。”季泽先喘出一口气,或许发烧让他的身体对任何感知都变得敏锐,他颤抖着,在他灵活熟练的抚摸下,没几分钟就射出来。 季玉廷直接顺着他的臀缝向下,将腥浓的液体抹在穴口,并着两根手指,慢慢扩张。穴口湿润,内里又湿又热,紧紧咬着手指不放。季泽先还在他怀里乱蹭,情色潮红,胡乱地亲吻着他的脸庞。 季玉廷眸底欲色加重,再不迟疑,扶着粗壮的肉棒就往穴口磨蹭,而后掐着腰,将鹅蛋大的肉头慢慢送进去。 “哥……太深了。”季泽先感受到那粗长到可怖的肉棒正缓慢侵入,他几乎能感受到那肉茎上的每一根青筋脉络,填满了他的身躯,直直地碾过敏感的软肉,涨的他眼前一黑。 被子裹着两个人,季玉廷拱起腰腹,重重地将整根肉棒送进去。一瞬间,身下的人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不由自主地扭动着身子,绞紧了他。 “泽先,你里面好热。”一滴汗顺着鲜明的轮廓滴落,季玉廷动了几下,在他耳旁轻声耳语。季玉廷面上温柔,可是每次的插入却几乎全根没入,肏得季泽先连连低喘,搂紧了他的脖颈,哀哀求饶。 季玉廷就着这个姿势插了数百下,直至感受到身下人的温度上升,好似出了一层薄汗,才将肉茎抽出,射在了他肚腹上。他抚摸着季泽先的脸庞,柔柔地接了一个吻,眼眸里是无尽的情意。 “唔,怎么不射里面。”季泽先嘟囔几句,伸出舌尖舔了一下他明显的喉结。 “嘶,少勾引我,生着病呢。”季玉廷微微疲软的肉茎此时又有了抬头的迹象,他强忍着重新燃起来的欲火,不轻不重地掐了两下乳尖。 但明显季泽先是被他惯坏了。往常这混蛋没一次是只射一次就够的,总是花样百出,搞得他的身体也逐渐适应了这样激烈的肏弄,变得淫荡起来。 他吻着季玉廷的下巴,拱起腰腹轻轻磨蹭着他的肉茎,不说话,只是挑衅地看他。 季玉廷哪里受得了这样直白的勾引,直接将人翻过来,拿被子裹住季泽先的上半身,只露出两条长腿和雪白挺翘的屁股。 他伸手抓揉了几把臀肉,又狠狠打了几下,看着那臀瓣上显出几道手印,才满意地去揉弄发红的穴口。 怒涨的肉棒在穴口磨蹭,可季玉廷却不急着插入,伸手去摸季泽先的乳头,夹在指腹间玩弄。季泽先受不了,弓着腰,低喘着说道。 “哥,进来。” 季玉廷的脸上显出一丝玩味。 “什么进来?哥听不懂。” “呜……要,要哥哥的鸡巴插进来。”季泽先将脸埋在枕头下,呜咽着说出这样的话。说完倒害羞起来,浑身都泛着粉。 季玉廷低低地笑了几下,用力抓揉着臀肉,露出那点湿润的嫣红,直接一插到底。季泽先哆嗦着,受不住似的颤动几下,手指抓着床单,弄出几分褶皱。 这场景实在淫荡,他被蒙着头,只露出光溜溜的下半身给人肏。穴口捣出了白沫,将季玉廷的耻毛打湿,他顶弄着,一旦季泽先受不住往前爬走,他就会箍住腰,将人拖回来,次次插到最里面,听他求饶。 房间里响起令人脸红心跳的啪啪声,季玉廷眼眸发红,肉茎没入,粗硬的毛发扎在穴口处的嫩肉,简直肏得季泽先想喊救命。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两人俱是一震。 “泽先,你好点了吗?”门外,老夫人的声音传来。 她起夜时不放心,觉得季泽先吃得太少,想来看看他。房间的缝隙里投出几丝光亮,她想着季泽先是不是还没睡,于是便敲门问问。 季泽先身体都绷紧了,不敢出声,扭头,湿润迷蒙的眼睛看向季玉廷。 季玉廷不慌不忙,揉弄着季泽先的肉茎,无声地说道:“放松。” 肉棒被绞得又疼又爽,他不禁重重撞了两下。 “混蛋,呃,别……别插了,呜。”季泽先不敢大声说话,缩着腰,要逃走,却被身后人抓着小腿,又深深肏进去。 “泽先,睡了嘛?” 门外,老夫人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 “我好多了……奶奶,你……你去睡吧。”季泽先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硬着头皮回道。刚说完,又是重重一记,顶的他眼前发晕,看不清东西。他忍着快感,生怕被人听到,咬住枕头呜呜地发出声音。 门外老夫人应了一声,随后脚步声逐渐走远。 季玉廷将肉茎抽出,将人抱在怀里,一边插一边将他抱到落地窗前。仅仅几步,季泽先便忍不住哭喘起来,勃起的肉茎一弹一弹,射出一股精液。 “好乖的宝宝,操着也能射出来。”季玉廷愉悦的声音自他耳旁响起,季泽先已经没有力气跟他斗嘴,全身无力,任由他抱着自己,吞吃肉棒。 季玉廷将人抱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帘微微拉开一些,吻着他的唇瓣,让他看外面。 季泽先还沉浸在高潮的余韵里,根本听不清他说话,只能勉强回应着他的吻。季玉廷耐心地啄吻他,将人抵在窗前,抓着臀瓣,用力操弄。 “乖宝,看外面。” 季泽先睁着眼,努力睁眼去看外面。 忽然,外面漆黑的天空炸起一片绚烂烟花。他失神地望着,被那巨大的蓝色烟花震撼。 “新年快乐。”季玉廷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他掐着季泽先的腰,狠狠插入,在一阵又一阵的烟花声中,将精液射在了最里面。 回应他的,是对方绵长柔软的亲吻,还有一句“我爱你”。 又是一年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