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寒(古言先婚)》 01、鹤冲天 祝听寒回府这日,正巧碰上宁卫军凯旋归朝,军仗整齐划一排了二里路,远远看不到尽头。宰相府的车队有序候在城门口,等军仗过关之后再进城。 或许要候上好一阵,锦秋从食篮里端出一碟酥烙,碗盘精致,烙饼上用樱红点缀图案,看着颇有食欲,再加上一壶茉莉花茶,用来垫饥最适合不过。 祝听寒捏起一块锦秋递来的点心,还未送进口中,便疑惑地出声: “外面那是宁卫军的队伍?” “是,宁卫军南疆大胜,于今日还京。”说到宁卫军,锦秋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祝听寒,果然对方的眼神略有松动。 行军步伐统一,踏步声由远及近,每一下都是撼天动地的震慑之声。等军仗快行至城门下,祝听寒坐在马车里,只觉得连地都在震动。 她好奇地掀开车帘一角往外看,城外的绿水红花都被踏碎,入眼便是浩荡的黑色。 黑盔铁甲,冷枪冷箭,在阳光下闪烁金属的寒光。 而在这铁水黑潮的最前头,一人身披重甲,骑一匹健硕战马,领着这浩荡的队伍徐徐前进。 远看不清面容,只被他身上的领将之势所震慑,身后的兵戎铁甲仿佛只是他身披的战袍,扬扬长长挥了二里,上面沾满敌寇鲜血,写满功赫与战绩,压迫得人想低头,望而生畏。 等大军行至城下,在疆场上浴过血的杀气还未完全褪去,铁腥味侵袭她熏过茉香的马车,祝听寒心下一惊,被这阵仗呵住,匆匆放下帘子前好像看到为首的人往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锦秋也拍了拍胸脯:“小姐可看清了?” 祝听寒摇头。 她与晏祁本就相处不多,算起辈分,她还需叫他一声表哥;对他的印象仅限于先前去王府找晏望玩的时候,总能看见他一个人在院子里练功习武,之后他早早从军,见面的次数更是寥寥无几。 几年未见,远远一个轮廓找不到半点的熟悉之感。 这些年祝听寒在康泉寺避世养生也常能听见他的威名,尤其此次南疆一役,更是让他声名大赫。 - 三年前,南疆与叛军勾结,他自请驻守边疆,期间与那些逆贼交手五十余次,弥久激烈的战事让双方都元气大伤,几乎要弹尽粮绝。 最后是他用巧计,以出其不意之势,一人率十名精步夜袭敌军营帐,成功斩杀敌军首领;最后里外呼应,剿灭叛军,击退南疆蛮族,至此威名远扬。 他救千万边疆百姓于水火,有人呼他为“神”;又有人说他踏过的白骨比救的人多,称他是饮血啖肉的“魔”。 此次战功显赫,晏祁在阵前就接到皇帝嘉赏,封‘宁卫将军’。除此之外,地坯府邸,黄金白银,美人歌姬,应该成堆地往他府里送,而皇帝只下一道圣旨,点名祝家嫡女祝听寒,称其才貌无双,德才兼备,特赐宁卫将军与祝氏女成婚,布告天下,咸使知闻。 一道圣旨,将他二人的名字紧密相连,一月之后,祝听寒就将与这似神似魔的宁卫将军成婚,从此牵连一生。 与一个素昧平生的人成亲,等同于蒙上双眼,走上一条不知去向的路。 想到这,祝听寒轻轻蹙起眉,在记忆里翻找有关晏祁的蛛丝马迹; 晏祁是汝阳王膝下长子,比次子晏望年长五岁,比祝听寒年长七岁,在她和晏望还在和泥爬树享受无忧孩童时光时,他已经拾起刀剑,从军入伍。 她与晏望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在赐婚的圣旨布公之前,所有人都觉得她会嫁给晏望,只是晏望厌恶士族权贵之间的腐败之气,沉迷外面自由世界,至今已外出游历四年未归。 祝听寒从十四岁开始等他,就算他错过自己的及笄礼也没有怨言,只盼他有一日看尽外面风光后能收心,心满意足地回家。 期间二人联络全靠书信,晏望会在信里给她描述各种各样的风光与世间人文奇事,却从未提及自己的归期,又因为他游历多处没个定所,书信往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一直到两年前,三月没有音讯的他送来“不必等”三个字,气得祝听寒心疾病发,被送到康泉寺修养。 在康泉寺离家避世两年,直到家人传来皇帝赐婚的旨意才动身回家。马上她就要和他兄长成婚,青梅竹马到最后成了他大嫂,还真是…… 还真是世事难料。 翻过所有回忆,都被另一个人占满,只有偶尔几个片段里有晏祁模糊的身影,反而忆起另外一个糟心的人,无端给自己添堵。 车轿外一声沉闷肃远的号角声将她从复杂的思绪中拉回现实,随后金鼓三响,礼乐齐鸣,城楼上的将士呐声齐贺将军凯旋回朝,撼天动地,开城门恭迎。 而城下几千名喋血归来的战士,齐齐用枪柄戳地,齐呼回应皇城军礼,响彻京城内外。 饶是祝听寒一个女儿家也为这阵仗激得热血沸腾,想撩开车帘看看究竟是怎么样一副盛世光景,被一旁的锦秋制止。 城门徐徐开启,由近处传来些细碎的动静,随行的管家在外说,有两位宁卫将士朝咱们的马车过来了。 没多久,车轿外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 “主公邀祝家小姐先行进城。” 祝听寒惊讶,不懂他此举何意。 想着此时外面的人或许都在等着她行动,祝听寒没有多犹豫,道了谢之后应下,使动自家的队伍。 随后,由一队宁卫军开路,相府的车队最先动身。 在官道两侧挤满前来观礼的百姓,纷纷认出那是相府的车队。 相府和王府联姻的婚讯已昭告天下,将军此举,那车轿里面坐的是谁毋庸赘述。 于是,在千万句“将军威武”中偶尔也夹杂几句“夫人威武”,让轿内的祝听寒兀自红了脸。 明明还未成婚,就分了他一分荣耀。 相府的车队徐徐经过宁卫军的队伍,车轿突然颠簸晃荡,外面的车夫问安,说是拉车的马儿受了惊。 在铮铮战马面前,相府品种优良,受训有序的良驹竟也局促地抬不起头。 一阵从东边吹来的风卷起她的车帘,祝听寒侧首,透过掀起的一角,总算看清那高马之上,凛然如天神一般的人。 02、渔家傲 那是一个真正的将军,跟她从小见过的所有武将都不同。 他独自驰马在前,一点点余晖落在他肩头也被甲胄上的风霜所掩盖,即使有所收敛,也藏不住一身尖锐锋芒。 祝听寒自小见多的都是身穿华胄明盔,手握轻剑的士族子弟;他们身上担着各种封号,但可能一生都不会踏上疆场。杀敌卖命的事,自会有数不尽的想要出人头地的寒族武士冲在前面。 而天生金贵的士族子弟,只需会两下花拳绣腿,能猎两只野鹿野兔就足够;在必要时刻,穿上干净得能印出人形的甲胄,用来装点皇家威仪。 没有人像他一般,垂眼低视着一切,克制又傲岸;身负浴血疆场后凌冽的杀气,又能如此坦然松弛。 只有眼神对上她时有一瞬间的松动,祝听寒往帘后缩了缩,权当是自己的错觉。 - 待大军进城,已快到酉时。 赶了一日的路,祝听寒有些疲惫,归家的心愈发急切。 锦秋说快到了,她撩开车帘,远远就看到母亲候在府外,焦急地往这边张望。不禁眼眶一热,让车夫又加快了一些。 到相府门口,侍女挑帘,宣容已迫不及待来到车前,待她下车后抓着小女的手不放,看了眼一路护送她到家的宁卫军说: “我还以为不是咱家的车队。” 祝听寒先安抚母亲,随后向他们点头抑礼,谢了将军的好意。 等那队人离开,宣容抓着她的手打量一番,忍不住落泪: “养了两年,怎么还是这样清瘦。” 祝听寒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母亲尽胡说,锦秋说我如今的衣裳都要比先前多做宽两寸。” 宣容抹掉眼泪点点头:“大抵是因为又长个了,看不出来。” 母女两个挽手进门,自两年前她去康泉寺休养身体,便再也没回来过,家中好像什么都没变,还是她走时的模样,只有院中那颗桃树,是她离家前种下的,那会儿还是颗小树苗,现已长得郁郁葱葱,今年或许能吃上它结的第一批果子。 宣容跟她一起步入庭中:“宁卫将军凯旋,皇帝犒赏三军,你父兄都去城楼观礼去了,晚些回来。” 又说:“刚刚送你回来的那队人,看缨羽,好似是宁卫军……” 祝听寒看她一眼,将碰见宁卫军回朝,还有城门口那些事一五一十跟她说。 家里一早备好饭菜,等两人坐下来,宣容脸上已挂满笑意——— “晏伯伯一家为了娶你,还真是诚意满满。他们就怕赐婚圣旨来得太突然,惹我们不痛快,前阵子日日来拜访,你晏伯伯可是陪你父亲喝了不少酒。” “我说这有什么,本来就是一家人,自小王府就拿你当亲闺女宠;再说我们两家的婚事,先前虽没明确定下来,但彼此心照不宣,以后一定是要成为亲家的,只不过……” 只不过从次子变成了长子。 祝听寒看向欲言又止的母亲,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其实她想不明白,她和晏望互相钟情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包括她那下旨赐婚的人皇帝姨叔。就算晏望游历在外不肯回,她这婚事,怎么也不该指给晏祁,日后三人相见,那会是怎样一幅尴尬的场景。 宣容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心里有别的打算:“阿姮,你跟母亲老实说,是不是还想着晏望。” 祝听寒躲开她的目光:“没有。” “没有最好,一个好玩不着家,心无大志的游子,有什么好挂念的。两年前你因为他伤心成疾,期间吃了多少苦楚,还害我们母女硬生生分离两年,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千万别再折在他身上。而那晏祁,年纪轻轻已有不少功绩在身,加上他本就是皇室一族,想来过不了多久就会赐封号划蜀地,你别不情愿。” 一桌的好宵菜,未来得及动筷,就在一字一句中消散热意。 “没有不情愿。”祝听寒看着她,目光清寒,“母亲知道的,您就算不说这番话,我也会嫁的。” 她生在此等门第,父亲是当朝左相,位列百官之首;母亲是天朝唯一一位异性藩王的幺女,上面两位阿姊,一位入主中宫,母仪天下;另一位则嫁给了当今圣上的同胞兄弟汝阳王,也是无上尊贵。 祝姓在前,背靠皇室,她身为祝氏唯一一个嫡出的女儿,自小就被教育管束得严厉。 除却琴棋书画必须样样精通,一言一行都须慎重; 行前必究,言前必思,要是说错做错,就可能给家族蒙羞。 “家族的荣耀与责任比什么都重要。” 家中的长辈总是这样强调。 这让她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格,胆子小,做事总是循规蹈矩,自小就没什么主见,以前晏望总是说她沉闷无趣。 关于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听得耳根都要烂掉的一句话,只能认同。这轻飘飘的八个字,要是不认同便是不孝,她也见过哥哥因为这八个字的重量,放弃了心中挚爱,无奈迎娶他人,只为扩充祝氏在朝野之中的力量。 没有人可以坐享其成,家族带来的荣耀和地位,锦衣玉食下的每一分美满,都需要责任和代价。 只是先前她觉得自己运气好,喜欢的人跟自己门当户对,父母认可,她能担起自己那份责任的同时还能欢欢喜喜嫁给心爱之人,但到如今看来,没有人能侥幸逃脱。 她唯有的一点点反抗,就是在康泉寺避了两年,无非也是心存侥幸,期盼着晏望能在此期间回来。 如今父母开口了,不管指婚给谁,她都是要嫁的,更遑论现在他们头上还压着一道沉甸甸的圣旨。 03、如梦令 潦草用过饭,祝听寒听母亲的话早早回院休息,没有坚持等父兄从宫中回来。 她的院子依旧被打理得一丝不苟,前处是花园,花香袅袅;从后门出去过走廊就是一座廊桥,有一小潭青碧的湖水,中间是张不大不小的露水台,四周用白色的帷纱围起,夜风一吹就跟着湖水荡漾,朦胧似仙境。 小时候她经常在上面跟哥哥一起踏水下棋;夏季屋内闷热时,也会偷偷叫人铺个床塌,瞒着母亲在那里睡一夜。 今日时辰还不算晚,又是微风悠悠的清凉夜,祝听寒让锦秋拿来一壶酒,打算小酌一杯好入睡。 锦秋很快取来酒水杯盏,提醒道: “小姐回家第一天就喝酒,要是被夫人知道,又该批评你了。” 她抬起手虚虚比划了一下,露出些刚才没有的小俏皮: “就喝一点点。” 锦秋不放心:“真的只能喝一点点,明日还要进宫的。” 祝听寒敷衍点头,摆摆手,让人都退下,剩一人独自喝闷酒。 心情低迷,一沾上酒便是收不住的,索性锦秋只拿来一壶酒,她喝到见底只好作罢,最后犯起了酒惰,随便趴在桌上就睡了。 睡得并不安稳,今日在城门外的惊鸿一瞥在脑中挥之不去,捱到她入睡,复又出现在她梦里。 梦中尽是马蹄踏铁的声音。 那人拧着缰绳策马往她的方向奔驰,踏过腐烂腥臭的尸体,踩碎被血染得黑红的兵器。 只是他鞭子甩得越狠,马跑得越快,两人的距离不见挪近半分,反而越来越远。 最后被淹没在浓厚潮湿的迷雾里,留祝听寒一人赤着脚迷失在原地,看不见曙光和路的方向…… 除了晏望之外,很少有人会出现在她梦里。那个人的面孔很模糊,却在她脑中有异常清晰的名字。 整夜没有好眠,又因为喝了酒又吹风,醒来略有些头疼。祝听寒扶额环顾周围,发现自己竟好好地睡在内室; 暗道不好,一定是被母亲发现了。 锦秋端着醒酒汤进门,见她醒了,放下食盘,端着茶碗走过去:“小姐昨天答应过锦秋不多喝,自己竟偷摸着将一壶喝了个干净。” 祝听寒接过:“母亲可有不快?” “主母不晓得您偷喝酒,昨夜是祝哥儿抱您回屋的。” 她一喜:“哥哥回来了?” “昨夜世子和家主从宫中回来得晚,就宿在府里了。世子还提醒,小姐醒了,得快些准备,今日要进宫的,要是被主母闻见您身上的酒味,到时他可没法再包庇您。” 进宫的事不敢拖沓,祝听寒喝了锦秋端来的醒酒汤之后就去沐浴更衣,一直到申时,才有婢女来传唤。 庭院外,这时只有一位手持雀羽扇的翩翩公子候在那里。 祝听寒两手拎起厚重的宫服,给身边人视了个眼色,猫着步子慢慢挪到他身后。 只是他好像早就有所察觉,在她鬼鬼祟祟靠近时突然转身,反倒将她吓了一跳。 羽扇的毛尖抵上她的额头,敲了几下: “哪来的小贼,不要命了。” 祝听寒一手捂着额头,憨憨叫了一句:“哥哥!” 祝文宇收起扇,扬着头垂眼看她:“原来是我家的小毛贼,难怪如此笨手笨脚。” “你说谁笨手笨脚呢。” “可不就是你,走起来那一头珠钗‘丁零当啷’的,想要人不发现都难。” 祝听寒详装生气,扬起手做势打过去,被祝文宇抓住手腕小声提醒: “来了来了……” 远远看见宣容穿宫装挽高髻,挟着祝暨款款而来。原本说笑打闹的两人立即收敛,安安分分站成一排。 时辰耽误不得,父与女兄与妹久别重逢后的关心只能一路在马车上进行。 话题总绕不开一月后晏祝两家的联姻,祝听寒看父母亲的态度,他们对于这场婚事都是极满意的,只有边上的祝哥儿一路黑着张脸,好几次不屑嗤声,弄得气氛有些尴尬。 相府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直直达到曦和殿外。下车后祝文宇和她一同跟在父母身后,他突然低下身子,凑到她耳边说: “你若是想逃婚,哥哥一定全力相助。” 逃婚。 祝听寒听见那两个字心猛地一震,惊恐地看向他。 她可是连想也不敢想的。 她若是逃婚便不止是逃婚,更是抗旨不遵,那得是多大的罪。就算没这想法,被人听去了,也有可能大难临头。 说完祝文宇就挑了挑眉当无事人,留祝听寒一人心跳得七上八下,久久不能定下来。 - 左相向来高调,一家人来得最晚。 踩准点,还未来得及落座就闻太监一声吆喝,众人齐齐站起身,恭迎帝后。 祝听寒揖礼低着头,听几声沉稳脚步走过大堂,到她跟前时停下了——— “阿姮回来了。”是皇帝带着笑意的声音。 一听特地提到她,祝听寒跪下来:“昨日刚刚回来的,还未来得及给姨叔姨母请安。” 他哈哈笑两声,让她先起,看看有没有变样子,又手一挥,免了其他人的礼。 祝听寒由边上侍女扶起身,这才看见帝后身后还跟着个人。 他换下昨日那身黑铁重甲的装扮,着一身绣金线的墨绿色官服,替他稍敛去一些锋芒,添一抹公子矜贵。只是神色淡泊,无形之下依旧有压迫感。 皇后说上一次见她还是在她及笄礼上,她为正宾,为她加簪祝颂,亲得不能再亲,这会儿倒跟她生分起来了———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马上就要嫁做人妇,你母亲前几日进宫跟我哭诉,说她是真舍不得女儿……” 她说这话时,祝听寒在一边规规矩矩站着,忍不住好奇,抬起眼偷偷看那个沉默的人,谁知对方也在看她,对上视线,她一慌,匆匆低下头去,被高位上有心看热闹的人捕捉。 皇帝今日心情极好,站在玉阶上看两位小辈别扭的模样,挥挥手,比划着他们两个:“今日这宫宴,一是为给晏祁接风洗尘,贺他大捷而归;二是为他二人的婚事,喜上加喜。来人,去把阿姮的酒案摆到晏祁边上,两人离那么远做什么。” 说完就有人开始动手,祝听寒有些不情愿,但也不想在众人面前扭捏,她看似大大方方地走到他身边,其实一路都忘记呼吸。 到案前,晏祁抬起头看她,她又轻轻抽一口气。 很复杂的感受,是对于陌生之人的局促,是看到他会就想到死亡和杀戮的恐惧,是对于他们二人未来关系的不安…… “小姐…”锦秋在旁轻声提醒。 祝听寒这才收回神,看见晏祁不知什么时候抬起了一只手,目光凝在她身上。 耳后有些发热,手搭上去,轻轻扶着在他身边跪坐下来,坐得端正拘谨。 身边人有极高的身量,背如松,挺拔昂藏,昨日远远一眼已让她望而生畏,靠近之后感受更直观,让其惶惶,没法坦然面对。 他始终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大概是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祝听寒怎么忘了,他也是因为一道圣旨才被迫和自己绑在一起,也没有人问过他是否愿意。 或许他也有心属的人,拼了命换来的功绩,结果只能娶一个不想干的人。 叹口气,这样一想,祝听寒倒有些过意不去了。 看来这场联姻,最委屈的人应该是他。 04、点绛唇 殿内大部分目光都聚集在此处。 祝听寒在外呆得久了,有些不适应这场面,扯了扯衣袂,身上的宫服繁复厚重,挂得她肩头酸涩;又自觉一举一动都牵引无数目光,只能挺直身姿,敛容端坐。 很快就有奉承的人上前来,说他二人郎才女貌,甚是般配。 没人爱去理会那刻意的阿谀,点头道个谢就应付过去了,可那人却有不依不挠的意思: “早就听说二位青梅竹马,情根深种,如今终于要修成正果……” 祝听寒刚捏起酒杯的手一抖,半杯酒倾洒而出,顺着她的指间滴落。 估摸对方是刚升上来的新官,想着拍马屁在他们面前露个熟脸,结果拍也没拍到点上,只闻八卦,不对人,将她和晏望的传闻安在了晏祁身上。 饶是她这孬性子也忍不住递了个不满的眼神过去,再看看晏祁———他接过婢女递上来的丝帕,好似根本没在意那人说了什么,抓起她一只手腕,捏在手里,竟仔仔细细替她擦起了手。 手指与肌肤相触,自然中透着些许亲密的动作,一时让祝听寒有些慌乱,不知该如何应对。 手往后缩了缩: “我自己来就好。” 他一言不发,两指不费力气将她纤细的手腕圈在手中,没让她成功抽离。 他像是在照料一件金钟玉玺,小心翼翼,直到擦至一尘不染才放回原位。 那人会看眼色,自觉说错话,端着酒杯弯腰做礼,最后说一句“恭贺大喜”,赔一杯酒便老老实实坐回了位置。 祝听寒匆匆收回手,觉得到处都是古怪的人,尤其身边这个,到现在也不曾听他说过一句话。 不禁开始怀念在康泉寺的清闲时光,想念罗裙轻巧,与人相处也没有这样吃力。 - 长辈们着席正坐,待皇帝念一段祝词宣布开席,舞女们踏着幽幽步伐进殿,琵琶舞曲奏响,殿内彻底热闹起来。 在丝竹声中,上前来道贺道喜的人接连不断,相似的祝词不知连着听了多少遍,侍女添酒的动作也未曾停过。 边上人的身板依旧笔直,他酒量很好。 数不清是第几句“百年好合”,晏祁痛快饮了酒,见身边人没反应,视线投了过去。 祝听寒捏了捏杯子,原本还想赖过去一轮,这下只好端起酒杯,老老实实跟他一起受了别人的祝福。 手中杯最后放下的那一刻,她借力扶了扶桌沿,视线短暂虚浮一阵,已经有些醉意。 不知是她眼花还是怎么,她看见身边人带起嘴角,恍然一抹似有似无的笑,让她看愣了片刻——— 感叹,郎艳独绝,足风流,让人叹为观止。 酒至酣时,皇帝说起了闲话,问祝暨:“朕给你找的这个女婿,你可还满意?” 祝暨哈哈两声:“臣不甚满意。” 他指了指晏祁,颇为自豪:“朕这位贤侄,能文能武,乃国之栋梁,全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位能与他比拟的,你能不满意。” “陛下这话说的,倒像是我们阿姮配不上了。”皇后温柔地看过来,笑着说,“要不是储妃之位一早让出去,我真舍不得让阿姮嫁给别人……” 听到这儿,祝听寒不禁望向对面,看见挂着虚伪笑意的太子和一边垂头沮丧的太子妃。 太子晏子俞要比她年长几岁,和晏祁年纪相仿。儿时祝听寒和晏望总是入宫和皇子们一起读书玩耍,记忆里,他总是爱以大欺小,抢他人做好的功课拿去交差,她和晏望看不过去,躲在角落用小石头丢过他好几次。 虽然每次被揪出来,受罚的都只有晏望一个,但祝听寒对他的厌恶一点也不比晏望少。在她心里,晏子俞就是个一无所成,依仗自己的太子身份欺弱无为的人。 祝听寒不喜欢晏子俞,对他的太子妃倒是颇为欣赏。 太子妃董璇端庄娴静,温婉大方,有一双清澈的眼睛,虽不算绝色,但贵在一身清泠泠的气质。 祝听寒曾在一次游园会上见过她吟诗作赋,是个浪漫感性且十分有才学的人。 这样一个人,却不得帝后的喜欢。 姨母嫌弃她性子太过懦弱,优柔寡断,日后担不起那后宫之主之位,不曾想过嫁给太子也不是她愿意的。 祝听寒在太监宫女口中听到过一些传闻,颇有些难以启齿,但确实是晏子俞那浪荡性子能做出来的事。 而董璇,她本可以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地生活,如今却被困在宫墙里,被迫和一个不懂她的人在一起,在日夜相处中,一点点熄灭自身的光。 太子妃抬头看向她时,眼里盛满惊羡之色。 羡慕她什么呢,她们是一样的。婚姻嫁娶,都由不得自己的心意。 祝听寒突然念起身边的晏祁也是一样的,难怪他今日一句话也不说,大抵是满心悲酸无奈,不屑于开口。 被酒精浸润过的人就是感性,还十分贴心地为他人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说法……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世家贵女纷纷搬出自己拿手的才艺,争着抢着要上前表演,都想要得帝王一句称赞,为自家争个面子。 一时间,百花齐放,各自争妍。 祝听寒兴致缺缺,看着杯中映出的一抹淡影发呆。她头很晕,只希望无人在意自己,无人关注自己,任由她一人胡思乱想,神游天外…… “听寒,” 猝不及防,沉默了一晚上的人突然出声。晏祁侧头看着她问,“觉得闷么。” 她连忙摇头,捏了捏手又说:“还可以。” 只见他原本寒意凛冽的一双眼睛,似深雪渐融,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难以接近: “我倒觉得有些闷,不如,你陪我出去走走……” 05、雨霖铃 殿内喧嚣鼎沸之际,有两人欲悄悄离场。 自然有人注意到他们,掌事太监转向皇帝,欲言又止:“陛下……” 宽大的衣袖一挥,眼里话里都是纵容:“随他们去。” 祝听寒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他带了出来。 晏祁抓着她一只手腕,放慢步子适应她的步伐,两人并肩而走。 此时夜色已深,一路上只碰见几拨太监宫女,祝听寒起初还有些羞窘,因他手心的温度而感觉到不安,之后跟着他到御花园,再往深处,人影渐稀,也慢慢放松下来。 晏祁说要走走,就真的只是出来透气。沿着湖边小路,慢慢悠悠地。 初夏的夜风掠过边上一淌湖水,拂到人身上倍觉舒畅,祝听寒觉得自身的酒气都散了不少,脑子清爽,人也轻松。 周围静得只有他二人的脚步,不知走了多久,到他手心的温度融进她的皮肤,不分你我。祝听寒心想,他真是个话极少的人,一路无言; 这样也好,话多反而需要她花力气去应付。 低头看看被他抓住的手腕,他的手掌那么大,连骨带肉,那一圈就被他完完全全握住。忍不住抬头偷偷看他侧脸,却被他抓个现行…… “下雨了。” 蒙蒙雨雾弥在周身,她居然丝毫没有发觉。 好在不远处就有个亭子,可以供他们暂时避个雨,晏祁拉着她,一边走一边说: “过两日,我会去相府递庚帖,等换了庚帖,你我这婚事就彻底定下来了。” 祝听寒轻声回应:“庚帖不该是做媒的人来取吗。” 晏祁抿了抿唇:“没有媒人。” 本就没有媒人,这婚事是他自己求来的,就算是下旨赐婚的皇帝一开始也是极力反对,所以这庚书就该他自己去取。 本来这句话并没有别的意思,可惜他习惯惜字如金,不肯多说几个字将话说明白,等落进祝听寒耳朵里,竟听出些无奈来。 祝听寒抽出手,挪了两步到亭子角落:“我知道你我的关系尴尬,这婚事也让你左右两难;你若实在不情愿,我便去向皇帝皇后求情,他们向来通情达理,讲清楚了,想必不会做强人所难之事,或许……” “赐婚的圣旨已下,已经没有回转商量的余地。”晏祁无意打断,话却先一步脱口而出。之后垂眼定了定神,走到她身前, “没有不情愿,我可是…求之不得。” 祝听寒被他突然的直白吓愣了片刻:“哦……” 呆呆应一声,背过去看雨点细密的湖面,连耳后都开始发烫,怕是一张脸已经红透,只听他在身后低声笑谑: “听寒这是听不得实话实讲?” 他这样直白戳穿,祝听寒也有些恼了,这位在人前在人后,怎的还有两幅面孔呢,仿若跟刚才不是同一个人。 狡辩起来颇没底气: “我这是,因为喝了酒才如此。” 晏祁又笑了笑:“我记得,你的酒量是不大好。” 祝听寒转身,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又走进,立在她身前还需仰着头看他:“你怎么会知道。” “我碰见过。” “什么时候?” 他反问:“你当真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垂下眼:“大概时间久远,记不起了。” “并不久远,也就四年前。”他盯着她说,“你醉酒,还咬了我。” 祝听寒不敢置信地抬头,见他说得一脸正色,并不像在编谎话戏弄自己。 四年前…… 她实在记不起自己到底有没有做过那丢人的事。 罢了罢了:“你若实在过意不去,我让你咬回来就是了。” 抬起一只胳膊,撸起袖子,任凭为之。 晏祁看看夜色下那条莹润纤细的胳膊,忍不住舔了舔牙尖:“当真?” “当然。”她堂堂祝家女儿,难道会为这一点点事夸大其词,说话不算不成。 哪知晏祁一把抓住她胳膊,攥在手里,突然低下身,咬住她发红发烫的耳垂。 牙尖磨过她柔软的耳垂,带来细微的刺痛。祝听寒轻轻抽了口气,全身血液似一瞬间冲上脑中,惊在原地。 她闻见一点点酒香,一些清冽又陌生的男子气息,丝丝缕缕,霸道地侵袭她周身的空气,这次势必要她印象深刻。 三次呼吸的功夫,他松口。 祝听寒几乎要被他的目光灼烫,从脸颊到全身都如有火烧——— “我……”抬起手触上那一点湿润,摸到一个不深不浅的牙印,“我咬你这了?” 晏祁低头盯着她红润的嘴唇:“不止,剩下的,我下次再向你讨回来。” 祝听寒不想再同他单独相处。人前沉默无言的他让人惧怕,人后又实在让人有些难以招架,对比起来,还是不说话的他比较好对付: “我们出来有一阵了,贸然离席不大好,该回去了。” “见下雨,自会有人带着伞来寻我们。” 他见好就收,将语气放轻,“我记得你身子孱弱,淋不得雨,再过一阵吧……” 祝听寒低下头,默许了他的话,挪一步,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 好在之后他没再有什么举动,安安静静站在她身侧,看檐下细细如丝的雨帘。祝听寒却不敢再放松下来,心中略有些焦躁。 雨不自觉下大了,这场雨下得莫名其妙。 晏祁天生警觉,听力惊人,没多久就听见有几声脚步靠近。 看一眼身边人,问出从刚才就想问出的话: “刚刚离席之前,我看你一直盯着对面,是在看谁?” 祝听寒也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这个:“我在看太子和太子妃。” “嗯……” [和太子妃]这四个字多少让他放松一些,垂着眼,盯着亭落一角, “我是你未来夫婿,我会爱你,敬你……你的眼睛也该只放在我身上。” 他的声音温柔而低沉,祝听寒却觉得寒意从脚起,密密麻麻席卷她全身,让她察觉到一丝危险。 这时花园里传来些动静,听见窸窸窣窣的脚步她才找回呼吸频率。 “阿姮。”祝文宇带着一队太监宫女一路寻过来了。 祝听寒与他微微颔首,不曾道别就提起裙摆匆忙跑到哥哥伞下。 祝文宇看看祝听寒再看看晏祁,察觉出气氛中一丝怪异。 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最后只道一句告辞,拨给他两个撑伞的人,然后带着祝听寒离开。 06、风人松 祝文宇直接带着她上了自家回去的马车,一坐下便调侃: “你也真是,今日才见面就跟着人家走,一点也不知女儿家矜持。” 祝听寒嗔他一眼,微侧过身,并不打算理他。 祝文宇持一颗八卦的心:“你与那晏祁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散步,躲雨。” “就这样?” “不然呢?哥哥是在怀疑我的为人,还是不信那晏祁的为人?”耳下还隐约发热,祝听寒说起来颇有些心虚。 “我自然是不信晏祁的为人,”祝文宇环起手,“你可知那晏祁是何许人也?” 祝听寒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汝阳王之子,宁卫大将军。” “啧,我是问他是什么样的人。” “我怎么会清楚,哥哥整日在京中游混,交友无数,一定比我清楚。” 祝文宇:“连对方水深水浅都不知道,你就打算这样蒙眼捂耳,随随便便就嫁过去了?” 她轻咬住嘴唇,琢磨了一阵: “那哥哥跟我讲讲,他是什么样的人?” “晏祁这个人,独来独往,我还真不了解。只听说他这人戾气极重,阎王见了他都需退避三分。” 祝听寒攥了攥手指:“你就会吓唬人。” “我可不是吓唬你,晏祁的狠是人尽皆知的;依我看,他不止手狠,心也黑。” “谁人不知,你和晏望才是青梅竹马,互为良配,他明知你和他弟弟的关系,还要娶你,简直,居心叵测!别说因为那一旨赐婚,皇上向来敬重汝阳王一家,他立了功,若不是他的意愿,难道不奖反而替他乱点鸳鸯谱,根本说不过去!” 祝听寒不禁想起他刚刚一句“求之不得”,想起临走前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倒真像哥哥说得那回事儿。 “那他为什么非要娶我。” 祝文宇想了片刻:“他一定对你有所意图。” 又觉不对,“他一定对我们家有所意图。” 难道是为权力锋争,或是为朝堂上那些事?这样倒是说得过去的。 祝听寒厌烦这些事,又自知是无法避免的,讲起来有些无力:“他毕竟是国之栋梁,也是功臣,想必坏也坏不到哪去;说他狠………他是上阵杀敌的将军,狠也算狠对了地方……” “你真是……”祝文宇真有些恨铁不成钢,“不说他心黑手狠,就他那一身阴嗖嗖的戾气,凭你的身子骨,在他身边又能活几年。” 听闻祝听寒低下头犹豫。对于这场婚事,她虽说不上不情不愿,但也终究是被动接受的,现在有另一种声音出现,她自然有些动摇。 祝文宇也沉下心来,言辞认真:“晏祁这个人,心思深重,难以琢磨,还不如晏望。晏望虽有些不靠谱,但……” 他叹口气:“反正你钟情的才是最好的,一生不长,但若夫妻不同心不同意,这样将就一生,也挺难熬的。” 祝听寒抬起眼看他:“是不是又和嫂嫂吵架了?” 几年前是父亲一手搓成了他和太傅之女的婚事,太傅读了一辈子书,没想到教出来的女儿性子却极为火辣。 得知哥哥婚前就有一位心属之人,便整日咋咋呼呼的,甚至不允许身边有婢女贴身伺候。时时把‘捉奸’二字挂嘴上,在京中闹出了不少笑话,无人敢在她面前议论而已。 对于不情不愿的婚姻,祝文宇最懂其中滋味,祝家牺牲一个他就够了,他不希望听寒也如此。 祝文宇伸手覆上她的手背:“还有一月,你还有考虑的机会。只要你不想,哥一定竭尽全力帮你。” 车轿停至相府门口,今夜这雨也就停了。 祝文宇像无事人一般将她送回府,在别院分开时连带一句好好休整,不要多想,之后便摇着扇子走了。 刚刚在路上他还说了一句,晏望估摸着还不知道她即将要和他兄长成婚,因为不管他是接受还是不接受,总该有些动响,像现在这般没一点消息是不正常的。 总归还有一月的辰光,他会去叫人打听打听,让祝听寒一边期待一边又焦虑。 两日后,晏祁带着礼和庚书上门了。 那庚书既是他亲自送上门,便也就不用遵循男女婚前避免见面的老派做法。由家中长辈接应过后,叫人去请祝听寒。 等了一阵,只有祝听寒身边的锦秋来了。说这几日连连阴雨,小姐病了,在这大吉的日子不方便出来。 只好作罢。 晏祁也没有在相府呆太久,取了祝听寒的庚贴之后与祝暨喝了一会儿茶就走了。 走出相府时,他的脸色并不太好。 捏了捏手里用红纸封着的庚书,回头看了一眼相府的门档。 离开前命手下拨一队人驻守此处,要注意隐蔽不被人发现,之后祝家小姐的一举一动,都需向他汇报。 回到王府,从宫里来的太卜已在此等候多时。 晏祁将两人的庚书递给他,由他推算两人八字是否相配。 人都信神、信命、信运,对卜算一事颇为看重。这对他来讲无关紧要的一事,为婚前必不可少的步骤之一。 他倒不在意结果,只希望时间能过得快些,快些到八月十五大婚之日。 太卜在王府摆了阵,这一算,竟算到天黑。那白发老头算得满头大汗,衣襟都湿透,像是被厉鬼上过身,看到了什么狰狞可怖的东西,咋咋唬唬地,扑通跪到晏祁身前,举手哭喊: “这婚不能成!” 晏祁当即拧紧了眉头,放下手中茶杯——— “将军命理正财星弱而透干,为喜用神,岁运逢劫财则损妻。加上祝家小姐五行金弱不喜火,将军火旺不喜水,本就水火不容,若强行凑到一起,必有……”(注) 老头神神叨叨地,将他二人说的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里到外都不合,直至晏祁的冷剑压上他的舌头,他才惊恐地停住嘴。 “我就问你一句,我二人这星运,影响家,还是国?” 太卜口齿不清地回答:“家。” “那便是小事。” 既不影响国运,便是他自家的事,并不用向宫里人汇报。 他动了动手里的剑,“今日这些,你若敢对外人说一个字,我就割了你的舌头。祝家人问起来,你就说我与小姐水火相融,为良配……” 老头拼命点头,灰溜溜地跑了。 老王爷不知什么时候来的,背手立在门口,神色板正,不怒自威。 晏祁收起剑,跪下行礼。 “虽说星命虚无,但也有卦中之理,盘中之运;你不信全部也该信其一,不能全盘否定。”汝阳王哼一声走近,“还未来得及问你,阿望可知你和听寒就要成婚?” 晏祁绷起唇线,片刻后回答:“他一直想找的那位画师,我给他找到了,在象牙山;他在大师门下学习,没个三两年不会下山……” “就是还不知了。”老王爷提高音量,声如洪钟,“你能瞒得了三两年又如何,能瞒得了一世吗?你不信星命,也不信我和皇帝的话,你还信什么?罔顾兄弟情义,非要娶那祝听寒,做这等自欺欺人的事,可笑。” …… 晏祁跪在地上,沉默的气氛蔓延整个大殿。 许久过后: “我只信事在人为,信听寒就是我的良配。” ———————————————— 网上查的,引用出处不明。大概的意思就是指他天生不配拥有老婆,没有老婆命,还和听寒水火不容。 07、凤栖梧 当日送走晏祁之后,容宣就到祝听寒的别院,一瞧,哪是病了,正舒舒服服坐在池边喂鱼呢。 “我就知道你是装的。”宣容有些生气,“两年没教你礼仪教养,倒学会诓骗人了。” 祝听寒慌忙收了东西站起来。 宣容一声哼哧:“为何骗人。” 祝听寒以沉默应对,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的。她只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与晏祁相处,能避就避了。 “我看那晏祁也看出来了没有实讲,他已经足够有诚意,你可知他送来多少聘礼?就算是公主出嫁,也没有这般风光。” 祝听寒抬起头,小心翼翼:“我知道错了。” 见她认错,宣容没继续强硬,终究是自己疼爱的女儿:“下次不可再任性。” 并与她说定,七日后的会亲,她不可再避。 祝听寒自然是懂这个分寸的。 那之后,她日日呆在府里,也没什么心情出门。等王府送来太卜占算的结果,他们的婚书就被牢牢修订,连同她和晏祁的婚事一起被敲定。 府中上下一早就开始为她的婚事做准备了。 悬梁上挂上了大红布,院子里的花也全部换了一批新的,两年前祝听寒离行前种下的一株桃苗,也未等到结果就被连根拔起。 祝听寒看着那树坑被掏空填平,觉得有些可惜。喜事将近,相府的人都挂着笑容,日日都有来恭贺道喜的人,都说将军英雄盖世,祝小姐德容无双,英雄配美人,乃人人称羡的天作之合。 只有她在为一株桃树悲伤。 祝听寒有时会怀疑,记忆中的晏望不过是她一场旖旎长久的梦,因为没有人再提起过这个人,也没有人记得自己也曾说过她和晏望才是最般配的璧人。一夜之间,好像这个人仅存在她的记忆里。 或许还有一个人记得。 哥哥已经好几日没出现了。 …… 两家会亲这日,天气大好。 已入初伏,清早已经有些闷热。祝听寒随父母一早去往王府。 王府对她来讲不算是陌生的地方,儿时有一半的时光是在这里度过,或许比晏祁还呆得久一些。 她看见他同王爷王妃一起在门口迎接,不过一眼,他的目光就投过来,总能很精准地捕捉她的视线。 晏祁给她的感觉是很特别的,像是日落黄昏时的最后一缕阳光,有光的和煦颜色,也有夜的凄冷,总之是个很矛盾的人。 下车之后,互相给对方父母行了礼请了安,他们就站一块儿了。今日他们都按习俗穿了水红色的衣裳,只不过他的要比她淡很多,几乎透白; 乍看之下,满身荒芜的肃杀之气被压制,今日的他仿佛只是一个身姿欣长,容貌俊逸的普通男子。 会亲是双方父母作为亲家的第一次见面,不会请太多亲戚。席上祝听寒和他同坐一案,晏祁给她夹了几次菜,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这准头,也不知他是向谁打听的。 或是王府的厨役还记得她的口味。 晏祁侧头看她一眼,用只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问: “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 他只笑了笑。 祝暨看他们相处还算融洽和谐,放心了些,举杯对晏祁说: “阿姮是我最疼爱的女儿,嫁到你们王府,我倒不担心你们会苛待了她,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他说:“半年内,你不可蓄姬纳妾,长子更必须是嫡出。阿姮生性善良,性子软懦,要是在你这里被别人欺负了去,我祝家上下,不会放过你。” 这哪是要求,这明明就是威逼不讲理。男人纳妾生子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天经地义,祝相权势再大,也不该管到他的后院。 只见晏祁未曾犹豫就接过他那杯酒,将杯中酒饮尽之后两手将酒杯举过头顶,恭敬道: “没有姬妾,只有祝氏女一人。” 这话一出,在座无一不惊讶。王妃更是忍不住要出声制止,被一边的老王爷按住。 祝暨满意笑出声,开心得连“贤婿”都提早喊出口了。 等他回到案前,祝听寒惊讶之余,只觉得他这人更是莫测难懂。 席后,老王爷和祝暨去了书房,晏祁也被王妃叫走,大概是不满意他在席上说的话。 家中长辈都看重子嗣后代,祝听寒再好,凭她一个又能散出多少枝叶,没有人会不希望家中人丁旺盛。 这下只剩祝听寒和宣容,她怕母亲有感而发又与她啰嗦一堆,在宣容找到她之前,她带着锦秋先躲到后院去了。 她对王府甚是熟悉,知道后院有一座雅亭,靠假山,冬暖夏凉,亦有阵阵花香。儿时她就坐在那里,晏望摆出笔墨,为她描摹作画,安安静静的,不会有人来打扰。 这会儿她刚坐下没多久,半壶茶的功夫,就听见不远处有阵闹静,只好起身,带着锦秋去看看是谁在那喧哗。 就见一老嬷嬷正在训斥跪在地上的一个小婢女:“这些可都是要送去丞相府的,怎么还如此不小心!” 眼看着巴掌就要落下,那婢女眼瞅着将将十五六岁,祝听寒忍不住制止:“她犯了什么错。” 老嬷嬷看见她,马上跪下来,指着正在哭的婢子说:“这小婢笨手笨脚,将缝制喜服所需的金线都给弄散了。” 祝听寒看了眼这厅里大大小小的箱子,都帖了喜字,是今天要随着她带回去的。 那小婢女哭得可怜,不断磕头:“小姐饶命,小姐饶命。是有人撞了我,我才没拿稳。” 金线沾过尘土便不能用来缝制喜服了:“弄散了几卷就去南门丝制斋取几卷充当,报我的名字,不要声张,并不是什么大事。” “可缝制喜服的金线都是皇帝御赐的,普通的金丝怎可充当。” “再好也就穿那一次,我的喜服我都不在意,难道嬷嬷还要继续为难这小婢?”她声音不大,语气轻缓,但依旧有着权臣世家与身俱来的权威与压迫感。 听她这样讲,老嬷嬷也只好作罢。拉着那小婢女连忙去丝制斋取备用的金线。 闹的人走了,祝听寒无聊地看起了箱子里的东西。王府送去的聘礼已经将相府的库房堆得寸步难行,这次又要送去什么。 箱子都敞着,看一眼大抵还是那些东西,只有角落一箱,装的满满都是书卷画册。 祝听寒好奇地取出一本翻看,打开第一页就惊讶抽气。 母亲已经跟她说过新婚妇人需要懂的那些事儿了。 不过也只是讲个大概,只说必须男与女阴阳结合,才能孕育生命。具体的那些,需这次回去之后,由王府送来的老嬷嬷教她。 而这画册里,画的就是男女那些事儿。 何为阴阳结合,男女之欢? 画中两人未着寸缕,肢体交缠,男女身体之差在画中暴露无余。 男子胸部平坦,而女子有隆起,身下的…… 她曾听宫里人说过,所有太监入宫前都需净身,腌掉身下的二两肉。她看着画中男子胯下的东西,就这样一根肉柱,硬生生割掉,还真不是人遭的罪。 收回飘远了的思绪,首先需却衣,之后呢? 祝听寒羞怯懵懂,白纸一张,脸烫耳热之际依旧被未知的东西所吸引。 她轻轻呼出一口,想着此处无人,便偷偷翻看下一页。这些总归是她要学的东西,她看得专注,并未察觉到身后一抹水红色伟岸身影正在靠近。 08、小重山 锦秋原本安安静静地候在门外,看见晏祁走近,行过礼后想进去提醒祝听寒,被晏祁一个眼神制止。 回头看了眼小姐正在角落翻阅着什么,最终没去打扰,还贴心地走远了些,留给他们相处的空间。 一直到身后的光被遮掩,祝听寒这才察觉到有人已经走到她身后。 慌乱间,她险些没拿稳手里的画册,被晏祁接住: “在看什么?” 祝听寒脸上着火,难掩被撞破的窘态,低下头,不敢回头面对。 晏祁拿起画册翻看一眼,也有短暂地失顿,祝听寒仿若能感觉到身后他的目光,星星点点似火花,灼烫她颈后的皮肤。 “这是今天你要带回府的。” “嗯……”她说得磕磕绊绊,“我是想提前学习,我们婚期定得仓促,供我学习的时间本就不多……” 怎么说都像是在狡辩,祝听寒声音不自觉轻细下去,再说不出话。 也不知他会如何想自己。 谁知他短暂沉默过后说:“我和你一块学习。”说罢手伸到她身前,竟真的同她翻阅起来。 他也需要学这个么…… 祝听寒低头看着他手中一册,随着他一页一页翻过去,才知道自己刚刚看的都是皮毛。 之后的东西五花八门,远超出她对男女之事的认知。 她看见册中有一图,女子面着墙站着,男子紧贴,从背后进入。画中女子的腰线旖旎,踮着脚,臀部与男子耻骨紧贴,密不可分。 而此时,她恰巧能感觉身后强烈的男子气息将她笼罩,只觉此处闷热异常,自尾骨处爬起一阵似有似无的痒意,带起背后一层薄薄的汗。 他又往后翻一页,头顶传来他的低语:“我未曾想到你对这婚事如此用心,那日你避着不肯见我,我以为你不肯嫁我。” 祝听寒一阵瑟然,用了些时间消化他的话,果然他是知道的。 “……我只是还没想好要如何与你相处。” 晏祁合上图册,看着身前女子消瘦的肩颈: “我常在军中,习惯命行令止,不多说一句。在这之外,说话也总爱说三分留七分,因为我要是说错一句,总有人会抓住不放,夸张放大。 而在你面前,我生怕你惧我,与我疏离,便尽可能的多说话,想尽快与你熟络亲近。于是急于求成,反而没考虑到你是否会觉得唐突……” 他将一字一句说得真诚,再细细一品,字字句句又存一点委屈,祝听寒转过身,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她从未安慰过男子。 哥哥喜欢捉弄她,说话也没个轻重,都是他将她惹恼怒,过后再来想着法子安慰;晏望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也从未需要她的宽慰。 这一下又弄得她手足无措: “不是这样的。” “是我叫你苦恼了。”他说,“我知你从小跟晏望亲近,可惜我不如晏望风趣幽默,也不如他会哄人开心……” “提他做什么。”祝听寒侧过身,自知语气急了点,放缓过后, “别这样说,你和晏望各有各出彩的地方。” “是么……”他显然不信。 “晏望不及你心细体贴,他不会记下我所有爱吃的菜;也不及你有分寸,若是我转头避着他,他一定会在刚才大殿上就向我讨说法。” 晏祁这会儿与他一样,该要的说法还是得要:“那你下次可还会躲着我?” “不会了。”祝听寒转过身,仰头看着他,“这次是我做得不好。” 晏祁抬起手,顺过她脸侧一缕发丝,祝听寒闻到他袖口冷水清冽的味道,声音温柔而低沉: “那你现在可想好了,以后该如何待我?” 祝听寒还是苦恼了一阵:“你我之后是要成为夫妻的。” 晏祁嗯了一声,等她之后的话。 “寻常夫妻是什么样,我们就什么样。”她想起他刚刚被王妃叫去,是因为席上一番话, “包括你刚刚在我父亲面前给的承诺,日后若有变动,我也不会为难。” 谁家没有几个姬妾,就算是寻常人家也有妾室,更不说像他们这般家世的。 在相府,父亲总共纳过三房,各孕有子女。平日里父亲对母亲足够尊重,那几房也没有过挑衅或试图影响母亲的地位,相处得还算融洽和谐。 哥哥成婚之后,就算有嫂嫂那般强悍强势的人压在头上,他也还是收了两个美人入房。 所以这种事,并不是靠女子想与不想就能决定的。每每想起,祝听寒都会恼怒,觉得不公,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曾几何时她与晏望也说过这些事,那时她与晏望都懵懵懂懂,眼中都只有彼此,他更是发誓,等她及笄他们就成婚,日后他更不会看别的女子一眼,一生一世只她一人。 后来他错过她的及笄礼,之后的话,自然就更不作数了。 晏祁:“并非承诺,只是我自己的决定。” 祝听寒不知信了几分:“哦……” “寻常夫妻是什么样的,同心同德?” 她思考过后点头: “同心同德,同甘共苦,相惜相随。” 他抿唇笑了笑,让祝听寒看得微痴过后又是一激灵,她在他眼里看见野心,仿佛自己是他眼中一匹待驯服的烈马。 “我总觉得时间慢。”晏祁摸到她耳后,爱惜地捏住她耳垂,低声说,“想快些到验收学习成果那日……” …… 这句话祝听寒一直到坐上回家的马车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一瞬间脸色涨得通红,好在回去时父母与她不同轿,无人发现她的异常。 当日,直到夜深她依旧无法入眠,脑中全是白日里晏祁说的话。回来之后,那位教事的嬷嬷已经来同她打过招呼了,听说是王妃钦点,是王妃十分信任的人。 祝听寒抱着被子辗转难眠,耳后的余温仿佛还没完全褪下,最后只好叫了声在外守夜的锦秋,让她进来点一些安神的香草。 门被推开,进来的却不止是锦秋,等祝听寒看清那声影: “哥哥?” “嘘———”祝文宇一指竖在唇中,阻止她大声。 他走到她床边,将声音压得极低——— “有消息了。” 09、定风波 次日午后,有人将做好的喜服送去了王府给晏祁试穿,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 一边的喜嬷嬷给他整理衣物,看出他的不专心,说:“新娘子的喜服要繁琐许多,十几个绣娘连夜赶工也只能在大婚前一天赶出来,将军不必着急。” 晏祁应了一声,看镜中这身大红色的喜服,他从不穿这般颜色鲜艳的衣服,一生也就仅此一次,不多时,就会有另外一人同穿一身喜气的红站到他身侧。 婚期越来越近了,一切都在有序地进行。 有人来传话,三皇子让他进宫一叙,晏祁未立刻回应,而是让身边欲言又止的副将谭山先说。 “祝小姐今早去了康泉寺,只带了随身的婢女,说要婚前求个签,到现在也没回去。” “几时去的?” “天不亮就去了。”他又说,“守在那的人应该跟着去了,现在还没消息送来。” 晏祁心里已有答案。 推了三皇子的邀约,带着一队人就往柳镇赶。 象牙山在柳镇,祝听寒要走,只可能是去那里。这样一来,她昨日的‘相惜相随’‘同心同德’,全是用来应付敷衍他的话? 他脸色沉到极致,马蹄声凌乱,带起一阵飞扬尘土。 柳镇在江南,山高路又远,骑马坐车至少需要五日,祝听寒从离家开始就玄着一颗心,始终放不下来。 晏望的消息是祝文宇从王府打听来的,不管如何,晏望他总要与家里人联系,只听说他最后一次给王妃传信,是从柳镇送出的。 昨夜哥哥坐在她床边: “信里说他在那拜了个师,想必现在还在那里。我买通了王妃身边的婢女,有一次王妃和王爷说起时她听来的,十分靠谱。” 她听后犹豫了一阵,最后撇过头:“他已经许久没跟我联系,想必早就将我忘了,我还苦巴巴地去找他做什么。” “都看得出来,晏望当初是不想耽误你。可你二人自小的情谊不假,那小子鬼着呢,是打心眼里认准你不会嫁给别人,那封信,不过是为了让他自己好受一点。” “那更说明,在他心里外面一切都比我重要。”她忍不住红了眼眶,“如今我确实是要嫁人了,那人也十分看重与我的婚事,如此也够了,我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 “你……”祝文宇真受不了她这扭捏性子,被一边的锦秋提醒要小声。 他呼出一口气,只问一句:“你就甘心这样嫁过去?做联姻的牺牲品,做他人巩固地位的工具?” 祝听寒自然是不甘心的。 只是她此番出逃并不是去找晏望,她也有身为世家女的骄傲,对方不重视她,做不到再低下身段去找他。 她只是想在婚前,出去看一看让晏望流连的景色。 锦秋合上车帘,对她说已经出城到临镇了,今夜就在这里歇个脚。 祝听寒点了点头,找到落脚的地方之后就给家里写了一封信,告知父母她只是出门散心,约莫十日之后就回。 锦秋替她收好信,小心翼翼对她说:“小姐,您也算出来过了,明日我们就回吧。” 祝听寒嗔她一眼,心里也还是忐忑:“你怎么比我还没出息,快叫人送去吧。” 锦秋只好拿着信出了她的房门,让专人送去了,殊不知这一举一动,都被人盯在眼里。 之后的路程祝听寒赶得并不着急,没错过一路的山水,当日找到落脚的地方之后也会去集市上逛一逛。 或许是心里装着事,她会被一路的风景所震撼,却并不觉得轻松。她是只习惯了被家养的雀,被束缚久了,没法很快就适应外面的空气。 几日下来,人倦马乏,她受不住叫停,车架在一处山脚下临时歇脚。 或有一场大雨临近,天气闷热得厉害,锦秋撩开车帘透气,外面的车夫用草帽当羽扇,对她们说: “再走三十里路,前面就是柳镇了。” 祝听寒恍恍惚惚往前看,明明只剩三十里,她还是觉得遥远。 是啊,过往的一切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回忆已成回忆,如昨日长逝,时光永不停歇; 走过三十里,只需一个时辰,而过往的几个春秋,又能走多少路程;她还清楚,她的前路并不是眼前这一条。 突然间卸了力,这一路的疲倦重重压在她肩头,心却如释重负: “歇一会儿就回吧。” 锦秋问:“回哪里?” “回家。” 眼瞅着雨要下下来,他们并未在原地歇太久,这里与他们昨日歇脚的小镇也不远,原路返回,天黑之前可以赶到。 车夫赶马掉头,未料到没走多远就被一帮不速之客拦住去路。 那些人一个个面色凶恶,以虎皮为鞍,手握赤剑宽刀,呼着声甩着刀将他们围住。随行的几个侍卫刚拔剑,就被对方埋伏在山头的弓弩射杀。 祝文宇安排的暗卫也出现,与那群人缠斗在一起。 刀剑擦火之时,锦秋偷偷往外瞄了一眼,神色大变:“是这周边的山匪围过来了,约莫有五十人,咱们人手太少了。” 此地偏僻,位于两镇之间,有山匪也不奇怪。他们车轿豪华,一看就是富贵人家,或许一早就被人盯上了。 祝听寒也是又惊又怕,强装镇定:“若是一会儿敌不过,他们要钱财就给,若是给了钱还不走……”她紧张地抿了抿唇,千百个念头在脑中盘旋纷杂,恐惧铺天盖地将她席卷。 一场雨泼了下来,外面的缠斗更加凶悍激烈,山林深处,数十人立在这里,黑甲黑袍,宛如林中幽灵,淹没了这片山林原本的颜色;雨雾里更觉得沉重,压抑窒息。 谭山撑着伞,低声询问:“少主公,是否需要出手?” 这几日一路跟过来,不就担心会碰上这种事。 可晏祁只是垂眼旁观,并未作出回应。 谭山只好向后抬起手,几十张弩拉开,可随时反应。 相府的暗卫操练有序,武功高强,可惜人少终究敌不过人多,慢慢就弱下阵来。 车夫勒紧缰绳,一直在找机会逃脱,随着我方渐渐败阵,有几个贼匪往车架来了。 祝听寒拉着锦秋的手,深知此时绝不能乱了方寸,对车夫说:“把所有财物都搬下去。” 贼匪头头看见他们将之前的东西都摆到地上,粗蛮的笑声传到车轿里面。 原本只是要财,只是风起雨落时,不巧被他从飘起的车帘下看见里头的绝色。匆匆一瞥,足够让他为之震撼。 贼匪跨身下马,抗起手中宽刀,往车轿走近:“里面那位小娘子我也相中,不如随我回窑做压寨夫人。” “小姐……”锦秋已经被吓哭。 祝听寒脸色发白:“你可知我是谁!” 贼匪头领像是听了笑话:“我管你是谁,我只知无人管得到我,这片山中我便是王。” 嚣张至极,竟敢自封为王: “我父亲是当朝左相,我……我未来夫婿,是平定南疆的宁卫将军;你今日拿了钱走便罢了,若是敢动我,自有兵卫来讨伐你,绝对逃不脱!” 说出这番话,消耗掉她所有胆量和力气。 山匪愚蛮,根本不信她的话:“少吓唬老子,左相之女出门只带这么点人?” 说罢已走到车轿前,踢翻了拦路了轿夫,一把撩开车帘就要将她拽下来,锦秋尖叫着,拿起一个木盒往他头上砸,被他轻而易举地推开,眼瞧着手就要拽上祝听寒——— “少主公!”连谭山都已经坐不住,他如何还能这样作壁上观,无动于衷。 晏祁神色阴郁,在那贼匪快要碰上祝听寒之时,总算抬起手——— 几十支箭羽齐发,划破空气。 猝不及防,一只冷箭正中那贼匪的眉心,随后就着直直倒下去,倒在祝听寒面前。 10、望海潮 贼匪一下乱了套,四处乱窜。 宁卫军将大部分贼匪当场处置,有几个熟知山间小路,趁乱逃走,谭山划了几个人跟去。这些山贼无法无天,无视朝廷,自然是要除干净的。 祝听寒惊魂未定,看见躺在眼前的尸体,只觉得气血翻涌,止不住得恶心。 谭山过来将尸体踢远一些,随后向车内跪拜:“夫人受惊了。” 祝听寒用丝帕捂住口鼻,由锦秋扶着她下车。 只见阵雨之下一片混乱,随行的家仆都忙着将东西搬到新的马车上,穿着甲胄的宁卫军忙着收拾贼匪的尸体,谭山说已经安排好了马车住处,要她尽快上车。 祝听寒未曾听见,她只环视周围,在人群中试图寻找那个人的身影。她知道他一定来了,又为何避着不见她。 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也渐渐力竭。锦秋晃了晃她的手臂提醒,一直未起身的谭山又请了一次,她这才上了晏祁给她安排好的马车。 后来由宁卫军护送,回到了前一夜他们落脚的客栈。祝听寒将身上洗净,一阵阵发冷,泡在放着艾草的热水里出了一身虚汗后才觉好一点。 锦秋今日也受了惊吓,祝听寒歇下之后,让她也早点去休息,不用守夜。尽管刚刚遭遇那些事,这也是她出行几日来最觉安心的一个晚上。 床幔低垂,烛火摇曳,空气里弥漫淡淡的药草香。 祝听寒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她身子已经是困倦至极,却怎么也睡不着。 夜明明还早,周围静得只能听见烛火爆破的细小声响。不知过多久,她听见外面空旷的走廊传来脚步声,接着她的房门被推开。 垂幔外有人影晃动,祝听寒隔着床幔看过去,认出那个挺拔的身影。只是下意识,她紧闭双眼,装作熟睡。 垂帘动,簌簌有声,脚步声近,连带加快她的心跳。 她用声音辨别他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没多久一只手覆上她的额头,试探温度。 晏祁看着她微微煽动的睫羽,收回手,环身立在她床前。 一室寂静,只有烛火晃动。 没多久祝听寒就觉得姿势僵硬难受,轻轻叹口气,老实睁开眼来看他。 “就这一会儿,便装不住了。” 她抿了抿唇,无从启齿,撑起身子坐起来。 “有没有受伤。”晏祁声音沉缓,关心的话用淡漠的语气说出来。 “没有。”口齿有些含糊,一说话就露出破绽。 “舌头怎么了。” 今日那阵慌乱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咬破的,她也是回来了之后尝到口中血腥味才发觉。 晏祁低下身,捏起她的下巴,让她张嘴。 祝听寒被动抬起头,直直落入一双灼人深邃的眼,令她失神,忘了反应。 晏祁的目光从她的眼睛缓缓落到嘴唇,食指压上她的下齿,轻而易举就撬开了她的嘴。 “没什么事。”她含着他的手指,口齿更不清晰,更不知自己说话时舌尖会无意识扫过他的指腹。 晏祁又看她一眼,她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并不是关心,也不是商量的语气。 晏祁压住她的舌尖,将手指缓缓探进她口腔——— “相府的人,疯了一样寻你。收到你的信件之后,左相大怒,将你兄长关进祝家祠堂,禁足一个月,怕是要错过你我的大婚。” 祝听寒听后露出急切,想说话,两手抓着他那只手,下颚微微泛酸,只觉吞咽口水都难,却依旧只能仰着头,含着他挑弄的手指。 晏祁绕着她的舌尖缓缓逗弄了一阵,抹掉她唇角溢出的晶滢,突然抓住她下巴,未等她回神,唇便压了下来。 强烈的男子气息将她席卷,不容抗拒的力量。 舌尖一阵刺痛将她拉回神,是他碰到她咬碎的伤口,伸手开始推拒。晏祁扣住她后脑,仿佛只是一场攻掠,丝毫不近人情。 慢慢,周身力气都消失,祝听寒闭上双眼,不敢喘息,一颗心似要夺出胸口,沉沦在无边无际潮水之中,漂浮着忽起忽落。 不知过去多久,他停下来,扯咬她的下唇,她这才有喘气机会——— “马上就要到柳镇,为何又要回头。” 祝听寒揪住他胸前衣襟,顾不得羞怯,仰头望着他:“半月后就是我的大婚,我自然要回去。” 这次出走是她一时脑热的任性之举,冷静之后一想,逃婚抗旨,是重罪,难免会牵连整个家族。她若是真的可以做到舍弃家人,早在几年前就走了。 语气中的讨好之意或有点明显,但刚才晏祁没出现时,她是真的慌了。她怕他以为自己这是逃婚,转头向皇帝告状,问责她的家人。 晏祁凝视她,分辨她的话,其实他更相信是她在出走前就决定好要逃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又犹豫——— 他重新站直身,祝听寒拉着他的手不放,紧张道:“你不信么?” 晏祁只让她好好休息,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祝听寒怔怔看着他的背影,唇上肿胀感久久不褪,过了好一阵,仍觉得他的气息还在周围。 - 隔日一早,楼下等着的还是原来随行的那批人,只多了一个晏祁。用过朝食后启程,上车后晏祁还问了她一句,往南还是往北。 往南是到柳镇,往北是回家,好似真的在让她做决定。 祝听寒别别扭扭坐在他身边:“往南……” 听见她自己说出口,他才满意。 回程的路就这样多了一个人,锦秋自觉与其他人同坐一骑,马车上除车夫之外,便只有他们两个人。 晏祁话少,祝听寒也希望他一路都不要跟自己说话,只因刚启程不久,他就将她逼到角落,俯身吻了下来。 不似昨夜的强势,唇齿间慢慢缠绵,呼吸温暖,久久痴缠不放。松口后的唇又落在她耳畔,延着颈项一路细细啄吻,用只他们两个听得见的声音,问她闺中之事学得如何了。 祝听寒羞红脸,恼他明知故问。她第二日就走了,哪有时间学习,他就是想看她羞怯难堪的模样。 闺中之事依旧一窍不通,却在吻技上大有进步,他们二人都是如此。 几天下来,话不曾说过几句,错过一路风光,功夫全用在唇齿间切磋交流。 祝听寒从开始的羞怯到会慢慢回应,偶尔会被他眼底浓深的欲色给吓到,偶尔会在车马颠簸时咬到他的舌头。 痴痴缠缠,关系也在不经意间变亲密。 祝听寒不知道其他未婚夫妻会不会像他们这般,总之这样也是好的,要比嫁过去掀盖头前都不认识对方好。 到家那天,祝暨一早接到消息,在家门口等。祝听寒一看见他就哭了,泛起深深地自责,白让他们担心。 对外,晏祁只说她在康泉寺礼佛,连对着王爷王妃也是这么说,还算够意思。 没有人来指责她,只是母亲气得病了,一直闭门不肯见她,也不让她去祠堂见还在受罚哥哥。 之后她每日都在学习待嫁新妇婚前婚后要知道的那些东西,繁杂的礼仪和规矩将她折腾得筋疲力尽;那一段小小的闹剧并未影响她的婚事,一切都如常进行筹备。 很快就到八月十五,既是中秋,也是她的大婚。 直到她看见大红喜服的那一刻,她才真正有了要嫁作人妇的真实感。 大婚之后,她便不再是谁的女儿,或是谁的妹妹;而是将帅之妻,只是他一人的妻子; 晏祁,便是要与她携手一生的人。 11、红喜事(微h) 汝阳王府和相府的这场联姻,举城争睹。 当日天未亮,祝听寒便开始上妆加簪,到吉时,向父母跪拜辞行,伴着钟鼓声踏出门槛。 送亲迎亲的仪仗远远看不到尽头,逶迤如长龙,铺满十里喜色,所过之处,撒碎银拨铜钱,被百姓簇拥争抢。 新妇所坐的六凤鸾舆被拥护在队伍中央,摇摇晃晃地,里头的人分不清走了多远,也分不清走到哪里,只听外头礼乐振耳,人群沸腾,一路热闹到将军府外。 有人掀开轿帘,她拖起沉重的喜服,被人搀扶下车,随后一只手落进宽厚温暖的掌心。 她藏在手执的合欢团扇后面,模模糊糊看见晏祁的脸,由他携手牵引,一同进门,之后在满京公卿的注目下,与她行交拜之礼,结白首之约。 行完一道道繁琐的礼,幕色已落下,洞房内红烛旖旖,映染一寸月光;洞房内,三五喜娘围红床,需要准备的功夫方才都已完成,这下只需等新官入洞房行合卺之礼。 折腾了整日,祝听寒又累又乏,每一处骨头都泛着酸,只祈祷着今日能快些过去。依稀还能听见外面的欢笑声,将军府内喧嚣热闹了整日,听这动静,怕是还要候上好一阵。 半晌过后,只闻轻轻一声叹息,喜塌上的人仿佛撑不住头上那琳琅繁杂的凤冠,稍松下来一些,轻扇掩面,头顶珠钗悠悠,没精打采地晃动。 边上的喜嬷嬷立马提醒:“夫人,大喜之日,新妇不可唉声叹气。” 喜塌上的人应了一声,又挺直腰背,只撑了一会儿——— “给我倒杯水。” 说罢正要放下手里的朱红团扇,又被身边人大呼小叫地制止: “万万不可,夫人,要等夫婿进门才可以却扇。” 团扇下细眉蹙起,露出烦躁,心底升起一阵不平;可惜晏祁未给她发脾气的机会,随一声吆喝,他推门走进来,这下她只能收起脾气,老老实实的。 他一来,又开始忙活。 喜婆在边上念了很长一段助词,到祝听寒端着扇的手都开始发酸,之后有人给她递了一杯合卺酒,她在扇后饮尽,苦得她一言难尽。 还未等她口中的味儿返过来,一眨眼功夫,人都消失不见,只剩她和晏祁,她这才可以却扇。 将手里的扇子递给他,晏祁一声不响接过,好好放在那里。头上簪珥依旧沉重,额前垂珠,晃荡着模糊她的目光,与他对上视线,忘记下一步该做什么。 能看出他今日心情很好:“看什么?” 有了前一阵丰富的唇齿切磋经验,两人现在相处起来不像开始时那么生硬,额前的珠帘晃了晃,珠锱间碰撞清脆———“看你今日要比平时俊俏许多。” 这下倒让晏祁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罢了,索性到下一步。 走近些抬手撩开她额前的垂帘,挂到耳后,取一缕她的青丝,剪下一簇,将手里的金剪子递给她,自己拨过一簇头发到她面前,由她剪下后,用她手腕上的五彩绳绾在一起,放入喜囊,便为“结发夫妻”。 做完这些,祝听寒再抬头看他,已有不一样的感觉。 一月前在城门外的惊鸿一瞥,这个被世人敬畏如神魔的人,此时竟与她这样近。之后,她的事事都与他牵连,他的件件都与她相关,夫妻需同心。 事已至此,是他便是他吧。祝听寒接受得要比她先前预想的坦然许多。 按说,又该下一步了。 晏祁拆下她头顶的珠钗步摇,一头青丝散下来,带着边上的红烛都不安地晃了晃。 他将声音放轻放慢:“你偷跑十天,浪费了十天的功夫,也不知学得怎么样。” 祝听寒只觉脸上一热,同样小声道:“你学得如何了?” 他说:“未曾有人指导。” 那便是没学了。 难道今日,只能全靠她来引导? 祝听寒低着头:“其实那事十分简单,喜嬷嬷只教了我一日便让我一人看册子,全靠我自己领悟琢磨。” “哦?”他取下最后一支簪子,低头看她,“那你琢磨得如何。” 这下让她压力倍增,祝听寒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绞紧了,犹豫片刻之后,抬起手摸到他腰后——— “首先需却衣……” 一只手在他后腰胡乱摸了一阵,晏祁身子逐渐僵硬,最后抓住她两只慌乱的手,带到腰后的腰带系纽: “这里。” 解了腰带脱起来便快了。 站起来,褪掉他一身喜服,只剩一件绯红色里衣,内里紧实的肌肉隐约可见,祝听寒垂着眼不敢看他,自然就并未发现他要落下来的唇。转头到床边坐下,拍拍床铺: “你先过来。” 晏祁忍住笑,听她的指示,和她一块儿坐到床上。 一对新婚夫妻,忸怩小心,面对面跪坐。祝听寒想要放下床幔,一抬手袖口厚重,这才发觉刚才只顾着脱他的,倒是忘了自己的。 她便在他面前略显慌张地脱起来衣服,螃蟹剥壳似的,脱到跟他一样只剩一件亵衣。她抑制不住开始微微出汗,等放下朦胧床幔,更觉得空气紧缺,呼吸厚重。 喜嬷嬷跟她讲要将衣服全脱光,她觉得留一件似有似无的才好,这是她连夜阅过许多册子之后自己悟出来的。 只见床上的人儿穿烟罗软纱,露出脖颈到胸口一小片雪白皮肤,青丝垂落几根在胸前,一时间,女人眼中莹润温柔的光撞进他深色的瞳孔里,红烛印出光他二人的身形投影在墙面,近得不能再近。 晏祁已经没什么耐心了,又舍不得打断她,看着她又挪近了一些——— “我需要亲你,摸你……” 册上说,阳物硬挺,阴穴湿润,方能结合。 晏祁敞开手,容纳她接近,下一秒柔软的唇瓣贴上来,伸出舌尖舔舐轻咬,像曳动的火苗,灼烧他的身与心。 一只手原先撑在他小腹,祝听寒半虚着眼,小心翼翼观察他的神色,还怕他觉得唐突,一路小心地抚下去。 等摸到那处,她被烫缩了手,晏祁身子一紧,更往她身上贴,吮住她的舌尖不放,惹她一阵酥麻,偏过头躲开。 没想到会那么简单,她往后挪了几分,身上仅存的衣物被扯得有些凌乱,露出一边肩头,红烛的光依稀晕在她皮肤上,镀一层暧昧的光晕。她不敢看他身下,看着晏祁的唇,咽了咽口水,一只手摸到自己身下。 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取悦自己,只能见样学样。或是太羞涩,或是太紧张,被他看着,捣鼓半天也只出了一点水儿。 抬起手,将指尖一点湿润给他看:“这样便可以了。” “可以了?”晏祁真怕她说这样就算结束,早知如此,从开始就不该逗她。手摸到她腰后,往下,贴上她细腻滑嫩的臀肉——— 她说得磕磕绊绊:“可以,塞进来了……” 晏祁松下一口气,低头含住她那根手指,倾身将她压在身下: “还不够。” 12、醉红妆(H) 床帏扬起,一个天旋之后,祝听寒深深陷进喜被里。晏祁还含着她的手指,吮过一阵,随后唇落到她耳边,一寸一寸往下嘬吻她的皮肤。 祝听寒身子僵硬,很快就软下来,他细微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皮肤,酥酥麻麻的,让她呼吸发颤,连换气也小心翼翼。刚才捣鼓半天也不争气的地方,他一靠近,就兀自发热湿润,好生奇怪。 晏祁继续往下,咬住她衣角,慢慢往下撩,少女带着馨香的身子一点一点露出,直到寸缕不存,烛灯旖旎,她的肌肤好似比窗外的月光都要莹润雪亮…… 或是因为年纪小,她瞧着哪里都小,胸脯不够一掌,粉晕很浅,乳尖似她一般害羞,微微内陷藏在里面,晏祁用舌尖扫过,含住吮吸之后,才怯生生地露出来。 “你……” 祝听寒喉间发出低吟,陌生的感觉在她脸上晕出两团绯云,渐渐往外扩散。又是一阵酥麻,是他转头去逗另一边,让她眼光渐松散,胸口因为呼吸起伏着,抓着褥被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晏祁短暂松口,明知故问:“怎么了。” “痒。”她咬着唇。 “哪里痒?”说罢伸出舌头重新覆住她的乳尖,那里已经被他舔得湿润,好似颜色也艳了几分,俏兮兮立在那。 湿热的舌尖快速拨动,又深深含住,向外拉扯吮吸,祝听寒在他身下颤抖起来。 她觉得哪里都痒,尤其被他咬住的那里,又痒又痛,只听“啵”的一声,从他湿热的口中逃离。 “啊———”随着这一下,她忍不住拧紧腿,启着唇,大口喘气,眼里水汪汪的。她陷在被褥里,忍不住蜷缩身体,晏祁握住她两只膝盖,又将她彻底打开。 红色喜被中央,静静生出一朵纯白色海棠,只有花心一点透出生嫩颜色,祝听寒闭上眼,微微沁汗,觉得一身都是黏腻。 晏祁的压下来,男人的身体滚烫如铁,凑近就要将她融化: “抱着我。” 祝听寒抬手攀上他的脖颈,指尖轻轻扫过他喉间凸起的一点,他突然用力,抓着她胳膊将她整个人都带了起来。 他跪坐在床,祝听寒环着他的脖子坐在他腿上,晏祁亲吻她的鼻尖,要她睁开眼。祝听寒犹豫了一会儿才睁开,深深对上他的,目光缠绵迷离。 “你不是讲这事儿很简单的么。” 她气息紊乱,小声回答:“册上画得十分简单。”只需插入拔出,几个回合便结束了,是他非要……这样又那样。 晏祁笑得有点无奈,一直往下,摸到她腿间的入口,那条窄小的缝隙: “这儿,”他揉了揉说,“这儿太小了,要是不够湿润,你会受伤。” 说罢祝听寒低头看了一眼他那里,与画册上一样又有些不一样,看上去比他这个人还要强势,实在是……大得有些夸张了。 晏望一手兜着她的腰,一手在她身下有意无意地拨弄,祝听寒突然倒吸一口气,她感觉到他的手指进来了。 是常年舞刀弄剑的手,指腹的薄茧刮过内壁,又涩又麻。之后他慢慢加快速度,揉的力道也更重。 身体逐渐变得陌生,快感从腿心蔓延到四肢,祝听寒软倒在他身上,埋在他颈窝里,小声啜着气。 下面的水声也越来越明显,肌肤透出红色,她只能将软掉的身子全倚靠在他身上,带着呼吸也断断续续,难受得发不出声。 奇怪的感觉让她下意识排斥,想合上腿,反而更夹紧了他的腰。 在她快要丢出魂的时候,晏祁突然抽出手指,手掌顺着她脊骨滑落,一直到股沟出,最后托着她的臀,往自己身上按。 勃发的那物抵着湿透穴往前抵进,肉头一撞上去她便缩着要躲,被他按住,继续往深处走。一边进,一边低头吻过她锁骨,哄着骗着: “要做夫妻必须疼上那么一回,替我忍一忍,好吗,不要躲了。” 听他这十分讲道理的语气,祝听寒只能说好,放开包容,任由体内蛮横的东西将她撑开填满。 晏祁反倒狠起心,穴口一圈将他吞得紧,勒得他不上不下,只好按着她的臀同时往上一顶,龟首的棱头滑过里层的肉壁,狠狠破开她,抵到最深处。 祝听寒倒吸着气剧烈呼吸,无声地喘。 晏祁问:“疼不疼。” 她噙着泪点头,疼还是疼的,只是他刚才的功夫没白做,让她少吃了不少苦头,几次呼吸的功夫,她便适应了。 晏祁感受到她放松下来,咬紧牙,收腰往外抽出一截,又顶进去。 两人身下黏连,花径里蜜液充沛,层峦交迭,抽送间水声咕涌,内里媚肉紧紧吞咬,一下一下裹吸着他,晏祁叹出一口气,含住她颈间一滴汗水,带着她加快颠簸。 祝听寒已经娇声发颤,攀着他的背,摸到他身上凹凸不平的皮肤——— 突然眼睛酸涩,问出她一开始就想问出的话:“怎么这么多疤。” 刚刚给他脱衣服时就看见,身上到处是大大小小的伤痕,有的在已在他皮下深深沉淀,有的还透着翻长出新肉的颜色,深浅纵横,触目惊心。 他二十五的年岁,却已有十一年戎马生涯,祝听寒不敢想他这一身伤究竟经历过多少生死杀戮,她总是有点难受的。 “不管它。”晏祁如今觉得自己再挨上几刀也是公平的,此刻他已经拥有最好的一切。 他将她放倒在床,抓着脚腕拢起两条腿抗在肩上,大掌托起她的臀贴上自己的耻骨,晏祁看见她穴口一圈被撑得发白,可怜兮兮,多一丝都不行了; 一边慢不下来丝毫,越撞越深,越顶越重,卷起一阵兜头而下的快感,绵绵密密渗入骨髓。 祝听寒的泪珠被他撞出眼角,分不清这眼泪是心疼他还是心疼自己,此时平躺下来就能看到,他送进来时小腹隆起一个小丘壑,好似稍不留神就要被捅坏。 她哭着,在他身下颤动,只觉全身越来越酸软,她还听见晏祁低沉愉悦的喘息,他正侧着头亲吻她的小腿肚。 她在他的进犯中不断颤抖,呻吟还怯于开口,只能乱七八糟哼着喘,难耐地弓起身子,泄出一波潮热的汁液,兜头浇在那龟眼上。 “嗯……”晏祁压抑出声,咬牙感受那蚀骨销魂的缠吸,顶撞间又重了几分,两手在那一柳腰间掐出指痕。祝听寒终于忍不住叫出来,抓着他的小臂求饶,他权当没听见。 抽出再插入,整根进出,囊袋拍打着她的臀部发出肉响,祝听寒被他撞的在床上晃来晃去,背脊贴着身下的丝被,摩擦中不断升热。 交合处体液被搅成泡沫,发出古怪水响,晏祁垂眼看着,他颈上和胸口都发红,渗出薄汗,却依旧咬着牙,不想太快缴械。 穴肉好似已经与他纠缠熟络,与那肉柱越来越难舍难分,肉腔不断泌着水儿供他进出,一点点缠得更紧,吮吸,带着他往更深处。 他都舍不得浪费时间来换姿势,从头到尾,就这一个姿势失控地插入冲撞,柱身的筋络都卡入肉褶的缝隙,凌虐似的搔刮摩擦。 喜嬷嬷说初次会疼,没想过会这样疼;还说眼睛一闭一睁,用不了多久就好了,她却生生捱到现在;她还流了那么多水,也不知是不是正常的。 祝听寒只觉身下越来越热,疼痛和快感同样强烈,矛盾的感觉让她脚趾蜷缩,绷着腿,做不得一点反抗。 数百下之后,祝听寒在他身下又泄过一轮,淫液湿哒哒挂的他大腿上全都是,晏祁终于精关一松,耸腰深深往前一送,抵着深处灌入精液。 13、贺新凉(微h) 红烛暖帐,金钩摇晃,轻掩一室旖旎春光。 呼吸声交错着,久久不能平息。晏祁授完精没有立刻退出去,在里头依依不舍,放下她的腿,在她身侧躺了下来,用手拨弄贴在她脸侧被汗打湿的发丝。 祝听寒眼框泛红,一身像是在水里淌过一遍,遭不住他焯烫的视线,低下头,企图将自己的脸埋进他手心,被他笑话了。 不过多久,她似突然想起什么,伸手要推开他。晏祁只好从她身体里出来,带出一波精水,空气里情欲的味道瞬间浓厚。 祝听寒费力撑起身子,在凌乱的被褥间寻着什么,最后在角落找到一条白色的丝帕。 烧红一张脸,跪坐在晏祁身边,拿着丝帕小心翼翼将他胯间半硬的东西裹住,擦拭上头淋着的体液。 未察觉自己凑近,带着呼吸拂过。两手隔一层薄薄的白巾,手心的温度全传过来,在她小心地拨弄下又兴奋地昂起头,直挺挺立在空气里,贴着他的小腹。 近看之后,更觉得不可思议,顶册子中的两个大,这真的是人的物什? 祝听寒奇怪地看他一眼,倒真信起外面人说的话了。似神似魔,总之就不是人。 收手时晏祁长长叹了一声,像呻吟,沙哑微涩,让祝听寒脸上着火,小腹里发麻,身下有东西流出来了,只好夹紧腿根。 喜帕上,精水混杂几缕血丝,她迭整齐之后挪到床边摆好。 晏祁看着她觉得十分有趣,一边害羞,一边不肯落下一个步骤,跟个小老太太似的,任何事都要按着规矩礼数来,实在可爱得紧。 问她:“夹着腿做什么。” 祝听寒掖起被子一角,往自己身上遮掩,侧身背对着他:“可以叫人伺候沐浴了。” 说罢咬住下唇,身下的东西夹也夹不住,一股股热流不断涌出,让她腿间发涩,十分不自然。 晏祁扯过她的腿,两人都自顾自说自己的话:“让我看看。” 打开她的腿,看见被拍打得通红的腿根,刚才用来容纳他的小穴已经回复合拢,肿胀充血过后更显肉感,此时被他看着,一张一合,翕动后缓缓吐出股白精。 晏祁重新抵上去,扶着硬挺的性器将那缕白精重新塞回去了一点,龟首蹭着花瓣来回几下,之后对着她顶端冒出嫩芽的花核打圈。 身下因为刚刚被过度摩擦变得又烫又敏感,祝听寒被磨得直颤,刚要说话,就被他一个挺腰深入给堵了回去——— 这一次晏祁低下身来,抓着她两只手腕举过头顶,一边含着她的唇舌吮吻,一边用力往里插。 祝听寒真是累得不行了,莫名其妙又来一轮,顶得她腰肢颤栗,小腹发麻,呜咽着叫出来声来。 待他松手,两手紧紧攀上他的背,忍不住抓出几个鲜红交错的指印。松口时,粗长狰狞的阳物稍稍退出一些,又猛地顶到深处,顶到还未触及过的地方,两瓣蜜肉褪去生涩,泛出熟艳的红。 “你不是已经……”她略有些崩溃,他明明已经弄出精。 晏祁又开始玩她的乳,十分赖皮:“还没有。” 才到哪啊,还没有结束。 整一夜,红烛燃不尽,床帷之下,晏祁将这些年堆积的渴望尽数展露给她。 - 次日祝听寒醒来时,已过巳时。 睁眼还睡得有些昏沉,等一身酸痛席卷过她身体,突然想起今日还需入宫谢恩,怕是已经过了时辰。 立刻清醒,胳膊撑起身,软得她差点又跌回去。 身边已经没人,被窝里没有余温,怕是走了有一阵了。自己身上已收拾清爽,穿戴整齐,此时极为安静,连门外也听不见一丝脚步。 叫了声锦秋,她就静静候在门外,很快就进来了。 “小……夫人不用着急,主公让您在家好好休息。”锦秋下意识还想叫她小姐,及时改口,只是红着脸有些不自然,一眼也不敢往床上多瞧。 祝听寒同样脸上滚烫,小声问她:“他一人去了?” “是。” “几时走的?” “卯时就走了,走前吩咐谁也不准打搅您。” 算算时间,难道他是一夜未合眼? 就算做得再贴心,祝听寒也没忘记昨夜他不近人情的模样。刚从床上起来这会儿,动一下都觉得痛苦,心里总是有些恼他的。 叫人打来了水,重新洗漱过后换了身得体的衣服。不去宫里谢恩,她也需要去趟王府,再怎么样,不能做不懂事的儿媳。 到王府后得知,今日汝阳王也一早进了宫,她就与王妃坐下来喝了会儿茶。 从前王妃只是她的小姨母,她与母亲是同胞兄妹,长得十分相似,她看到便觉得亲切,她与老王爷也都将她当作亲女儿看待。倒是她与晏祁的婚事定下之后,祝听寒总觉得她有意与自己保持距离,不似从前那样亲近。 起先只说了些有的没的,王妃膝下统共就二子,按她的说法,一个比一个不省心,如今总算安定下来一个,她多少轻松了一些。 祝听寒在一边点头应和,和她简单说着家长里短,到底没提到其他的人其他的事。 到快回去时,王妃跟她说,嫁到将相之家,便要习惯夫婿常争战在外,那生死不明,提心吊胆的日子。有时间多抄经念佛,求菩萨庇护保佑,不管有用没用,总归心里多一丝底气,也不会去胡乱担心。 走之前还拉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一句嫁过来是委屈她了。 祝听寒觉得奇怪但没有多想,只当是长辈的告诫。 回府晏祁还没从宫里回来,她觉得浑身不舒服,推了其他不要紧的事,一早就上床歇息,等再次醒过来,天已经黑了。 她听见外头有动静,大概是晏祁刚回来,锦秋正生硬地劝他去偏院歇一宿。 这是祝听寒交代的,她怕今日又跟昨夜一样,她真的吃不消,所以执意要与他分房睡。 未听见他的回应,许是已经走了,让她兀自松了一口气,转头放心地睡过去。 大抵是有些认床,途中几番醒来,又几番睡去。梦中似乎有双温暖的手,带着与昨夜抚过她全身时一样的温度,轻轻拂过她脸颊。 她睫毛动了动,睁开眼醒过来,模糊只看见晏祁着一身戎装坐在她床边,十分怜惜地看着她。 她伸手,触摸到冰冷的甲胄,才分清不是在梦中。 晏祁的指腹蹭蹭她的脸肉:“我又弄醒你了?” 他说‘又’,是在暗指昨夜在她累到昏睡虚脱之后无数次又被他弄醒。 祝听寒轻轻哼了一声,坐起来: “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他抿了抿唇,沉默片刻后用轻松口吻:“北原突厥犯境挑衅,我得将那些草原莽夫打回去。” 她听闻愣了好一阵,许久之后也不知道说什么。 原来今日他一天都呆在宫中是在商榷这事,原来王妃是想让她提前做好准备。 她嫁过来之前是做好准备的,未曾想过会这么快,他们昨日才成得婚…… “要多久?” 屋内只在窗前点一只火烛,微弱的亮光隐隐投在他侧脸,柔和了他的棱角,更显深邃俊美。 “短则三月,长则……半年有余。” 她抿了抿唇,最后语气故作轻松:“你去吧,小心点就是了。” 晏祁失望地皱了皱眉。 届时是晏望要走,她哭得心碎,喝到酩酊大醉,到他这里倒是一派轻松。 祝听寒见他神色黯然,问:“怎么了。” 他说:“舍不得你。” 祝听寒心下一软,与他挨得近了些:“跟你上一役比起来,三个月好像也不是太久……” “还不够久?”他说,“今日分别,再见面最快也得到冬天了。” 她眼眶一热,莫名其妙地,情绪被他带动的也有些难过了。晏祁这才露出些笑意,拍拍她的手安抚:“罢了,你继续睡吧。” 她摇头:“马上天就亮了,我给你送行。” 又说,“我听闻突厥那些部落族人,十分野蛮,你一定小心。” 为了自己也为她,她要是在豆蔻年华做了寡妇,那才是悲哀呢。 如今他二人是夫妻,夫妻同体,连命运也紧紧拴在一起,给她带来一种十分奇怪的亲密之感。 晏祁点头附和,承诺绝不让她做寡妇。 天亮之后,祝听寒起身给他冠发理缨,桌上的剑沉得她都端不动,只好在一遍给他腰间系上符牌。 托盘上还摆着个护身符,看着有些年岁了,连彩线的颜色都褪了一些,有些地方的线脚杂乱,绣工也不大好。 祝听寒多看了两眼,没给他戴上,让人去重新拿个新的,被他制止。 “就这个吧。”他自己拿起来套在了脖子上,塞到内里。 或许是用惯了这个。 将府外面已经列了一列队伍,整装待发。 晏祁没让她送到门口,临行前关上房门,回头捧着她脸好好吻过一番,最后四目相对,他的目光再深邃,到离别也装不下所有情绪——— 半晌过后,叹口气: “等我回来。” 14、云雾敛 晏祁走后,祝听寒看着这陌生又空荡的将府,一阵空落,半天也找不到一丝归属感。 突然换了住处,除了随嫁来的婢女,都是眼生的面孔。她还没机会熟悉环境,府内杂碎事物便忙得她晕头转向。 她需清点大婚时宴宾送的礼,东西的存储摆放,是否安排人去道谢回礼,如今她也是一家主母,这些都需要她来做决策。 好在回门那天母亲给她匀了一个身边办事的嬷嬷,有老嬷嬷帮衬,她上手得不算困难。 母亲已经不再生她的气了,嫁了女儿总归还是不舍的,千叮万嘱要常回娘家看看,也同意她去探望哥哥。 哥哥一直未肯好好跟父亲认错,如今还在祝家祠堂里闭门思过呢。自从知道她又跑回来之后,说她是扶不起的烂泥,气得怎么也不愿见她,到如今也没肯松嘴。 祝听寒还去找过一次嫂嫂,请她去父亲面前替哥哥求情,不管如何,父亲总归是要顾及她的情面的。 谁知嫂嫂还挺乐意祝文宇被关着,说这样才能让他老实,省得他一天到晚在外找别的女人,让祝听寒颇为无力,一天天就为这些琐碎的事烦恼。 整整忙了三天才将大大小小的事都处置妥当,她总算得了空,有机会好好逛一逛这将军府。 她只知在她自己住的寝院后面也有一个和家里十分相似的露水台,府里的管家说这是晏祁交代的,包括这府里的一切,修缮时都是他亲自监工,费了不少心思。 祝听寒同锦秋一起,用过午膳后在这府中里里外外都逛了一圈,对府内构造是满意的,只是未注意天气炎热,半天下来晒得头昏脑胀。 等到了前院,锦秋立刻叫人去煮解暑茶,还端了一盆冰块来给她祛热。 祝听寒闭着眼,隐隐觉得有些头疼,想安静地歇一歇,外头却一直吵吵闹闹,不得安生。 不知道是什么人,主子在家也敢这样大声喧哗,祝听寒让人给叫进来了。 前前后后一共走进来七八个人,为首两位女子祝听寒未曾见过,看装扮,要比普通婢女艳俏许多,花花绿绿的,容貌倒是十分清秀可人,看上去都是与她差不多的年岁。 身后跟着几位婢子和两位老者,入室见到她之后,都立刻跪了下来。只有当先的两位女子,只是虚虚抑了个半礼,跪也不跪,一时间祝听寒更摸不清她们的身份。 她未发话,锦秋替她开的口,问是怎么回事。 边上一位年岁稍大的家仆颤颤巍巍地说: “老仆是府里的修花匠,前阵子咱府里向锦花苑订了五十株蔷薇花,今日这老农刚送过来要栽下,可这两位姑娘非说是订错了,要这老农再拉回去,重新送五十棵长松过来。” “当初府里所需的花木清单,将军是亲自看过眼的,上头写得清清楚楚,确实是五十株蔷薇,没错啊。” 其中一位穿紫色萝衫裙的女子抢着回答: “将军向来喜木不喜花,闻着花香重了会头疼,我伺候了将军这么久,难道还不清楚这个。一定是将军看清单未看得细致,你今天栽下,哪天将军看得不顺眼了,不还是得铲了重新种。” “哦?”祝听寒看着她神气的模样,心中已经猜了个大概,“你很了解将军的喜好?” “自然。”她扬着下巴,“这些年将军的起居,都是我和玉兰妹妹照顾的。” 祝听寒看了一眼边上稍含蓄一些的人:“她叫玉兰,你叫什么。” “我叫芳月。”她说,“玉兰和芳月,都是将军赐的名。” 她放在桌上的手蓦地紧了紧。 锦秋先看不惯她这神气的模样:“你好大的胆子,主子面前你敢不称‘婢’。” 她仿佛为察觉自己用词有问题,直到边上的玉兰扯了扯那芳月的衣袖,她才收敛一些: “月儿知错了。” “你!”锦秋这就要上前教育,被祝听寒制止。 边上的玉兰要懂分寸一些,屈下腰:“今日月儿姐姐只是不想老花匠白忙活一场,未曾想叨扰到了夫人,还请夫人恕罪。” 祝听寒温声问:“你们照顾将军起居,还会帮着打理府里内务?” 她说:“是,刘嬷嬷到底年纪大了,许多事就交由我们来办。” 她还说:“包括夫人若是有什么地方不满意,可以同我们讲,就怕没照顾好夫人,将军回来要责备我们。” 这玉兰瞧着温婉,却是要比另一个更尖锐伶俐,这一番话,倒是将她们自己端起做主人了。 祝听寒看着眼前这两幅好容貌,若是放在身边,确实赏心悦目。 喉间似被扼住,如何也喘不上气。 半晌——— “我毕竟刚嫁过来,将军的喜好确实不如玉兰和芳月姑娘了解得清楚,许是将军确实未看细致,就按她说的做。” “辛苦老花匠多走一趟,一会儿去多领两份工钱。” 交代完这些就让人赶紧退下了,她头疼得厉害。 而那芳月走之前看了她好几眼,眼里有惊羡,很快转作不屑,目光一点也不避讳。 也不怪她得意,只听说成婚第二日,两位主子就分房睡,府里都传两人之间处得并不和谐。现在一看这夫人又是个性子软好说话的,怕是要更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锦秋气得脸红:“那两个分明是把自己当主子了,恨不得骑到您头上来,夫人何须跟她们如此客气!” 祝听寒没有说话。这会儿那几个人走了,只剩一个从刚才就缩在后面的人,小心翼翼跪在地上,一直没有敢抬头。 锦秋问:“你又是谁?” “奴奴婢是来送信的,是将军叫人传了的信件回来。” 祝听寒看着她总觉得十分眼熟,看了一阵才想起来是婚前在王府碰见的那个被老嬷嬷问责的小丫头。 祝听寒:“你也是跟着晏祁的?” “不是。”她回绝得很快,“奴婢只是个打杂的小工,常在刘嬷嬷身侧。” 她又问:“那两个是晏祁的侍妾?” 她一口一个将军的名讳,听得她直打颤:“芳月和玉兰姑娘,确实一直在将军身侧服侍的,负责将军起居生活,偶尔也会……” 她欲言又止,最后头贴到地上,“这些都只是奴婢听说的。” 祝听寒已经清楚了。 “今日之事,不要向他人提起。” 她起身,看了眼手里的信件,转头随意丢在冰盆里,随她们是收好还是丢掉。 祝听寒独自回了内室,觉得自己甚是愚蠢。 晏祁正值盛年,身边怎么可能没两个美人侍妾。 只是这些年府里一直也没个女主人,刚才那两人如此猖狂,恨不得就要将自己侍过寝的话说出来,难怪要持一副主子派头。 至于为何没有名分,或是因为晏祁顾及未来妻子的身份,正妻未入府就纳了几个美人,说出来总归是不好的。 当日会亲,他只说不会有嫔妾,但他还是可以拥有无数个红颜知己,里里外外常伴身侧,一个名份到底没有那么重要。 果真像他自己说的那般,话说三分留了七分,那七分里面又有多少个玉兰芳月。 只有她天真地信了,实在是愚钝。 他们这对强行拼凑起来的夫妻,没有青梅竹马,没有两情相悦,自然就更做不到夫妻一心。 她若是今日责怪那两人不敬,定会有人说她小肚鸡肠,一入府就容不下两个没名没分的侍妾,平白遭人非议。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希望日后他能管好自己的后院,她管好自己,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吃醋犯妒,妻妾争宠的戏码绝对不要在她身边上演。 满心悲酸无奈,祝听寒一人站在内室和露水台相连的廊桥上,茫然环顾四周。 眼前的一切与相府有八分像,但终究不是她的家。 ———————————————————— 晏某人:我的清白就这么……(??︹??) 15、苏幕遮 晏祁第二封信送过来的时候,正是他出行一周之后;恰逢三伏过,一场声势浩大的雨,祝听寒突然就病倒了。 这场病病得不应季,像是春日里绵密恼人的细雨,不轻不重地,却足足缠了她一月之久,抽走她一身的力气,瘦到形销骨立。 她病了的消息最终还是没有压住,母亲知道了,和王妃一起来探望。她坐在床边,抓着她的手流泪,却始终没说什么,只有王妃说一句,是她们家没照顾好她。 祝听寒突然心酸。 哥哥知道她病了,终于愿意来看她。 祝文宇看着她半死不活的样子叹了口气,祝听寒抱住他的腰,总算痛痛快快哭过一场。 病愈之后,她借修养之名,整日呆在自己的院子里,除了随嫁来的几个侍女,谁也不得靠近她的庭院,只求个耳目清净,悠闲自在。 这府里的一切她都觉得糟心,唯一好处就是晏祁不在,她一人在这里,就真的无人来管束她了。她想如何就如何,两耳不闻窗外事,一时间清闲得就像她在康泉寺的那段日子,这是少有让她顺心的地方。 之后,她唯一的乐趣便是品酒,府里珍藏的美酒佳酿被她尝了个遍,还不觉满足,日日让人去市面上搜刮其他各种各样的美酒。 除此之外,锦秋常拿着一迭信纸来找她。 她前阵子病了的事不知道有没有传到那人耳朵里,反正三天一封信,没有多也从未少过,只要他的家书按时来,祝听寒都无需多担心他那里的战况。 可惜她从未打开,也从未有过回信,连问安敷衍也懒得。 那次之后,加上这阵子祝听寒撒手不管府中事物,那两个越发无法无天了,甚至在将府角落给自己修了一处院子,俨然自说自话成了一房的主子。 锦秋跟她说这事的时候,祝听寒只觉得好笑。先不说这合不合规矩,她们做事如此高调,沉不住气,实在是蠢笨无脑,都不需她来管教,自会有人看不过去。 她只想要个清净,此时他在边外,她在京城时如此,日后他回来了也是如此。 日子就在一杯一盏中过去,夏荫渐褪,焦黄了树叶,到张口蒙雾,才知已悄然入了冬。 这日,温润傍晚,正是夕阳西沉入暮时分,火炉烧得旺,里头丢了一把板栗,烘烤之下,偶尔会有板栗闷闷爆开的声音,空气里尽是酥软香甜的味道。祝听寒一人斜卧在美人榻上,享受这冬日夕阳。 祝听寒听见脚步,知道是锦秋来了,懒散地没睁开眼。 锦秋到她身侧小声说:“将军又来信了。” “好。” “夫人真不回个信?” 她没说话,沉默之后只问今晚吃什么。 将府的厨子手艺很好,做的银耳羹滑润又爽口,一点也不觉得甜腻。 锦秋叹了口气,继续劝说:“那您看一眼也好,送信来的差使说,三日后立冬,将军就回来了。” 祝听寒皱眉,闪过一丝不耐:“拿走吧。” 她不想看。 此前已经得到过消息,他未辜负“常胜将军”一名,用最短的时间击退了突厥部落。祝听寒在家时就常听见从宫里传来他的捷报,连带着各种赏赐送到府上。 嘉赏夹杂了不少皇帝的私心,怕是觉得心里对不住他们这对新婚小夫妻,送来丰厚金帛财物,以此来补偿。 现在,一想到这清闲的日子要被人打搅,祝听寒就觉得烦闷得厉害。 婚前老嬷嬷跟她说得不错,她的夫婿常年争战在外,很少呆在家里,或许对她来讲,婚后只是换了一个住处,照这样相安无事,过完一生也未尝不可,除了那一夜,只要熬过那一夜…… 祝听寒睁开眼,莫名乱了心跳。喝了两口茶也压不住,之后让锦秋取了酒来。 她已经熬过了那一夜,日后……反正日后随他找多少个侍妾,再不要来打扰她。 锦秋拿来今日托人买回来的子冬酒,辛辣入口,滑过喉咙,余味却留甘,十分痛快。 她喝着得了味,屏退了其他人。到夜色浓厚,玉瓶已空,她也捎上了醉意。 未察觉有脚步声临近。 依旧是湖上的露水台,天气凉下来之后,四周又加了一层夹棉的帘子,足以挡风,却挡不住凉意。 祝听寒觉得身上有些冷,脸却被火炉烘烤得滚烫,她想裹紧身上的狐毛毯子。 醉后的身子绵软无力,忘记手里还拿着酒壶,没抓稳,滴溜溜滚到地上,洒出最后一滴残酒,随边上一阵撩起的风,缕缕酒香在阴冷的空气里快速消散。 酒壶最后撞上一双足靴,悻悻停下了翻滚的脚步。 她以为是侍女来扶她进屋,喊了一句,没有人答应。她疑惑地看过去,目光却意外落进一双漆黑的眸子里。 她昏昏沉沉的,始终反应不过来。 呆滞地看着他捡起酒壶,又到她身前,弯腰将她抱起——— “你……”等凛冽的气息靠近,祝听寒仰头看他侧脸,“你又来我梦里……” 她其实时常会梦到他。 16、声声慢 许是想起自己先前做过的梦,她觉得自己脸上更热了。 “梦见过我什么。”好像听见他这样问。 她缓慢眨眼,仰头盯着他的下巴看:“梦见你骗我,欺我……” 总之在她梦里,他也是没落到一分好的。 今日却不一样,祝听寒偎在他胸膛里,有很舒适的温度传过来。她深信自己醉在梦中,便将他那些负心的作为暂时忘记,不断往他怀里缩: “你再抱紧一些。” “冷么。” “嗯。”她说,“冷……” 晏祁推开房门,屋子里的地龙一直烧着,推开门便是一阵暖气。将她放到床上,想帮她褪掉鞋袜,却发现她未着鞋袜,素伶伶一双小脚都是凉的。 他捧着她一双脚端在手里,用掌心的温度捂热她。祝听寒平躺在床上,垂着眼看他,怔了好一会儿,之后抬起一只手,手臂横在眼上,委屈地哭了。 晏祁一顿,随即伏下身,问她哭什么。她不回答,泪水一淌淌往脸颊两边落,最后无声淹入发丝。 晓得她是梦醒了,拿下她那只手臂,摁在枕上,眼带笑意:“三月未见,也不好好看看我。” “谁要看你。”她撇过头,莫名有点倔。 晏祁清楚她是哪来的脾气,却没向她解释一句,反而蛮享受地看着她这反应: “你三月未给我回信,这会儿该生气的不应该是我么。”说完他伸手,去扯她胸前的衣襟。 祝听寒慌忙捂住胸口,坐起身,简直要恨死他:“一回来就要这样,你你怎么不去北院。” “你想搬去北院?”晏祁装作听不懂,“北院太阴寒,地脚不好。你若实在想换地方,就换南边的院子,也挨着外面那汪湖,你不是喜欢临着水么。” 话都说到哪去了,祝听寒气得一时喘不过气,心头乱跳,任由他将自己的衣襟扯开,一件不留,她整个上身细白的肌肤就露在他眼前,她还是抬起手,虚虚挡了挡。 晏祁说:“哪里我没看过。” 是,他们是夫妻,已经行过最亲密的事,就算什么都被他看去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她就是心里隔应,觉得他不干净,觉得他恶心。 她担着这个姓氏,身为祝家女的自尊,做不到坦诚地接受一个被分享的男人。 晏祁没再说话,去拿了一件干净的亵衣,原来只是想帮她换下沾上酒的衣衫。 他站在床侧,将自己的外袍脱了,瞧这模样今晚是不会走了。他又去摸她的脚,祝听寒收回来,往边上缩了缩,被他一把抓住,扯了回来。 一双脚还冰着,他掀起自己的上衣,让她的脚贴到自己腹部。看她还哭得伤心,叹口气——— “先休息,明日等你酒醒了,我再好好跟你讲。” 祝听寒一时气苦,酒意上头,梗在死理里头不肯出来,连日压抑的委屈和愤怒一起逼上心头:“我现在就与你讲清楚。” 她抹了把眼泪:“我不知道你为何要娶我,总之目的已经达成,这婚成了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我从前就说过,会亲那日你说的话可以不作数,从此以后,我不会管你有多少个女人;你若是觉得我碍眼,我也找个好点的说法,搬去康泉寺,绝不会来打扰你。从此以后,你我各自过好自己的日子,互不打搅,相安太平,绝不会———” “住口。”他怒斥出声,压下身来捏住她的下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如此恩断义绝的话你也讲的出口。” 他未松手,久久凝望,企图在一双泪目里寻到一些酸味和在意,可惜顺着眼泪滑过鬓角,只看出恐惧和埋怨。 她并不是吃醋在意那两个所谓的侍妾,她只是气他当日说得信誓旦旦,转头却把她们一家当猴戏耍,让她们祝家颜面扫地。至于他有多少个女人,她根本不在乎,不然也不会问也不问一句,就这样随随便便否了他的清白。 祝听寒被他吓到,并未看出他眼里的阴沉落寞。下一秒,唇上刺痛,血腥味瞬间溢了满口,她的痛呼也被他吞进嘴里,清冽的气息侵犯着她,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好一阵之后松口,她被突然灌入的空气呛到,咳了声,脸也涨红了。 晏祁没留给她顺气的功夫,扯下她的衣裤,一只手在细嫩的腿肉上又捏又拧,延伸到腿心,拨开唇,用力揉按顶端的嫩芽。 他马不停蹄赶了三天路,未曾闭过眼,就是为了能早些回来见她。没想到她看着人畜无害,说的话倒是无比绝情,要与他各过各的,爽快的像是女中豪杰。 他身心疲劳至极,没想一回来就做这种事,奈何她一双脚怎么也捂不热,让他恨得要死。这会儿也十分不配合,一只手在下面捣了半天,就是不出水,反而上边的眼泪更是泛滥成灾。 他停下来,卸一口气,吃掉她眼角的泪珠,语气也软下来: “别哭了。” 正当祝听寒以为他要这样放过自己时,他越吻越向下,舌尖扫过她胸口的皮肤,最后抓着她两条腿,压着腿根分开,脸也埋了下去。 17、西江月(微h) 灯花太久未剪,灯焰摇晃着,在一声声低泣中挣扎。 晏祁的吻落到她小腹,到她突出的胯骨,他的温热的呼吸让她不知所措,扭着腰躲闪,大腿也下意识拢起,被他按着腿根打开。 鼻尖蹭过顶端的肉核,他张嘴,舌尖拨开那道缝隙,轻轻扫过。 “啊……”祝听寒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发出这种声音,忙咬住唇欲盖弥彰。 晏祁抬眼看她一记,更深埋品尝。 身下发出湿黏的水声,他用舌尖裹着充血硬起的肉核吮吸,一下轻一下重,酥麻感往她脚心里钻,祝听寒弓起腰肢,手抓着身下的被褥大喘气,一个声也发不出来。 这是上回跟他行房也没有过的感觉,她绷紧着下身下意识要躲,两条软绵绵的腿踩到他肩头想踢开他,又因无力在他肩上滑落,蹭过他的后背。 “嘶……”他轻轻抽气,说话时空气震动,嘴唇蹭过她颤栗的花唇,“别乱动。” 说完抓起她两条腿,拢在一块儿,往她胸口压,她整个饱满的花穴更坦诚地露在他眼前。 祝听寒眼前一暗,想不明白,正好好跟他讲道理呢,为何突然就变成了这种境况。 身下发出滑黏的水声,他的舌尖在翻搅湿软的穴肉,汁水越淌越多。 她难耐地透出一口气,哼出声,快意逐渐强烈起来,渐渐不受控制。 晏祁抬头透口气,两手拨开被舔到水润的两瓣唇,看见里面因为刺激而不断缩张穴肉。他用手指浅浅戳弄了几下,她的腿根立刻兴奋地打起颤。 他又转头去吻顶端的泉眼。 小小的肉核变得肿胀,被他含住,一边嘬吮,一边用舌尖不断拨弄挑逗,听她难耐地喘息,在他唇下震颤不休,打湿他半张脸。 祝听寒到情潮高处,细白的皮肤下透出红,像颗莹润的粉珍珠,两眼没神,仰着头大口喘气。 晏祁含着不放,他吸得久了,酥爽就转变为酸涩,聚在小腹,聚在那一点。 只觉小腹一阵阵发紧,全身的皮肤都敏感到了极点,一下空洞的下坠感,娇软的身躯痉挛颤抖,难受得已发不出声来,尖叫中只能去抓挠自己的皮肤。 这次没有痛,只有从私处一路钻到后心的酥麻,祝听寒睫羽上挂满泪珠,攀上顶端前又不禁想,这等下流花样,也不知道他与多少女人玩过多少回。 晏祁最后松口时,汁液飞溅出来,瞬间打湿身下的被褥床单。 他扯掉自己衣裤,托起她的臀,拽着一双秀气的腿儿,往自己腰间狠狠一扯,腿间那鼓鼓囊囊的东西险些直挺挺地撞进去。 吻过一阵失神地人,一手撑在她头顶,一手举起她一条腿沉腰插入。 性器顶开还在敏感收缩的肉穴,她又是一阵痉挛颤抖,嘴上胡乱含着不要,小穴却诚实,费力吞下他之后,肉褶急促地碾着茎身,狂热地挤压纠缠。他抽出时,肉穴裹吮挽留,紧缠着他,依依不舍。 沉默到现在,晏祁总算发出一声喟叹,忽略身上重新撕裂的伤口,用手抹掉她唇上冒出来的血珠。 越想她刚才的话就越生气,未曾这样窝火过——— “嘴上磨我,身子也要磨我,就这样,你怎么跟我撇清楚。” 说完将她翻了身,掐着那细腰狠狠往里头撞,委屈劲儿一股脑全发泄在她身上。 祝听寒脑子糊乱一团,他说什么都分不清了,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倒是一个比一个委屈。 情到高处时,她更分不清现实跟梦境,权当是幻觉,在梦里狠狠被他欺负了一场。 屋子里的炭火也烧得太过了,热得她背后紧贴着一层汗,呼吸也觉得困难,半睡半醒,只觉得愈发喘不上来气儿,只能醒过来。 睁开眼发现自己没法转身,动一动牵一牵便是一阵酸痛,身后一具高阔的身子紧贴着自己,温度极高。 空气里还存一些腥涩潮湿的味道,她缓了一阵才反应过来,不是梦,是真的被欺负了去。 醒来时,她面前就是墙,费了好些力气才将压在她胸前的手臂给挪开,就是这东西压得她喘不上气。 她动了动,刚想坐起来,就被身边人圈住腰身重新带回怀里——— “在歇一会儿。” 他的声音粗粝沙哑得厉害,带许多倦意,落在祝听寒耳后,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一阵酥痒。 “热啊……” 她觉得好不不舒服,一身的汗,最要紧……最要紧能感觉到她二人身上什么也没穿,昨夜折腾之后也没收拾,腿心和屁股下都黏黏糊糊的。 关于昨夜的一些细枝末节一股脑全涌进她脑子里,只记得结束之后,他抱着她滚到床铺角落,两人挤着一处干燥的地睡,特别不成样。 晏祁窝在她颈子里赖过一阵,祝听寒以为他又睡过去时才松手放人。 她坐起来,羞得不愿看一眼他,挪到床边之后,捡起地上一件衣服随意披挂便急着去洗漱。 见到锦秋时,还有些恼:“不是讲他立冬才回吗。” 锦秋跪在地上有苦说不出,不止她,府里所有人都不知将军怎么突然提前回来了,有些甚至是今早才得到的消息。 祝听寒泡在水里,屏退了所有人,腿根干掉的精斑和身体里的东西花了很久才清洗干净,最后捂着脸,又狠狠哭过一遍。 收拾干净之后总是要去见他的,她依稀记得他说今日要跟她讲什么。潜意识里,她也觉得自己结论下得太果断,莫名还存有一丝期待。 她整理好心情回去,晏祁也已收拾干净,这会儿正坐在床边,接过太医递来的一碗药汤。 喝完将药碗还回去,太医又让他将衣服脱了,他看了一眼门口的人: “放着吧,你先下去。” 等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个,他将上身的衣服脱了,露出一身坑坑洼洼的伤口,祝听寒这才知道自己身上斑斑点点的血迹是从哪来的。 这是他这回攻克突厥受的伤? 她不由紧了紧手中的帕子。 她在京中,只听不断有好消息传回来,就与其他人一样,觉得他这一役打得十分轻松,没想到也会落下这么多伤。 晏祁垂着眼,拿起太医留下的药盒,给自己上药,她看不过去——— “怎么不叫太医留下上药。” 晏祁眼睛也没抬,声音低沉:“不想别人碰我的身体。” 祝听寒:“……” 身前的上好药,他将药盒递给她,要她帮忙。 她抿了抿唇,接过之后要他背过去,入眼又是一片惨兮兮。 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只能指尖沾上药膏,放轻放缓了动作。 有些伤她看着都心惊,眼眶发热,险些又要落下泪来,他倒是一声没吭。 总之没有缺胳膊少腿,四肢健全,昨夜回来还能做一回恶,该是没有那么严重的。 这样想就好多了,最后咬了咬唇,将眼泪都给憋了回去。 沉默着上完药,她擦净自己的手,拾起一边的衣服要给他套上,晏祁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捏得十分用力。 他一脸丧气,神色黯然,看着她半晌才落寞地出声: “夫人半点也不心疼我……” 18、满庭芳 他这话一说出口,眼里的光也逐渐黯淡,仿佛此刻他不再是权倾朝野的大将军,只是一个被伤了情的落寞男子。 祝听寒听出他的委屈,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个骗人感情的混蛋,还是那种吃干抹净之后不负责的混蛋。 她怎么不负责了,她都已经嫁给他了,还要怎么负责。 险些就被他扣上这顶烂帽子——— “我看你生龙活虎的,不像是有事的模样。” 昨天夜里是如何折腾她的,他若是不认,必要时她可以提醒,这会儿她腰上还留着他的手印呢。 谁知他沉默了半晌,似有似无叹了声气之后———“这样也好,若是哪次我倒在沙场回不来了,你也能这样豁达,我就放心了。” 祝听寒心口一窒:“不许这样讲!”她连忙双手合十,嘴里念了一段,还让他赶紧连着“呸”了三声。 晏祁照做:“这样就可以了?” 她神色正经:“以后不可随意说这种话,你说什么话菩萨都听着呢。” “连你也不在意,菩萨又怎会在意我这一两句话。” “我怎么会不在意……”她欲出又止。 这个男人,这段姻缘,改变她的人生轨迹,让他二人紧密相连,她又怎能做到完全不在意。 晏祁勾唇笑了笑,看她红扑扑一张脸,目光落到她唇上已经结痂的伤口,问她还疼不疼。 祝听寒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疼了,你以后不要咬我。” “下面呢。” 她轻抽气,背过身去:“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如此在意我,我自然也要在意你的感受。”他慢慢穿上衣服,“还有昨日,我头一回给人……” “不要再说了。”她红着一张脸,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恼的,还以为他要说些什么正经的事,结果净说些骇俗孟浪的话。 没再与他多瞎扯,气哄哄地走了。 夜里晏祁去找她,又被锦秋拦在门外,这次没再说什么身体不适的场面话,只说不想见他。 晏祁没有坚持,返回的路上碰见一队人,都是府里的婢子。 她们见到他,立刻跪下来,只有为首两位,抬着头望着他痴痴发怔。 晏祁见她二人有些脸熟,好像是叫什么月还是什么兰的,他记不清了。边上随行的幕僚凑到他身边小声提醒: “就是这两个。” 他这才记起一些事儿。 平时他忙于军务,一般家里的内务都由府里的刘嬷嬷打点。刘嬷嬷原本在王妃身边伺候,是王妃身边的老人了,人精明能干,后来拨到将军府,日常事都由她做主,将府里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晏祁向来无需多过问。 只记得她前些年从老家领回来几个丫鬟,说放在他身边近身伺候。他想着身边总归要有人伺候,是谁并无差别,便没多说什么。 这样一想,她安排这几人在身边,原来是想安排侍寝,侍了寝,日后若能封个侧妃或美人,也算是飞黄腾达。 谁知他并不亲近女眷,之后在边关一呆就是三年。这两人原先也跟着他一起去了,后来估摸着是受不了边关苦寒,没呆多久就逃了回来。 之后趁着府里没有女主,对外总是有意无意透露自己侍过寝,在刘嬷嬷的推波助澜下,一时以主子身份自居,吃了不少好处。后来愈发地无法无天,竟还敢舞到正主面前去——— 一排人跪了好一阵,也没听见他有下一步动响。 边上的幕僚一直在等将军发话,以他的想法,这两人总该被逐出府去。谁知晏祁最后只是多看了两眼,便直接走了。 “先留着吧。”他说。 . 另一头,祝听寒正拉着锦秋问他的去向——— “他有没有往北边去,或是有没有召人伺候?” “没有,将军这会儿还在书房呢。” 她悄悄松了一口气。 “不过刚刚路上,将军碰见那两个了。” 一句话又让她莫名紧张,锦秋接着说: “碰了面,一句话也没讲。” 这让祝听寒愈发摸不透他的想法了。转念一想,她何须去在意,他愿意去找谁就找谁。 想法是豁达,当夜却苦苦捱到夜深,迟迟无法入眠。 之后的一连好几日,她见到晏祁的次数很少。只有每日用晚膳时,他会来她这里,一日不落。 偶尔也会留宿,都是在祝听寒睡下之后,夜深时分悄悄过来;到隔日清晨她醒来,在她还在惊讶他的存在时抱着好好啄吻一番。 其他便再没什么特别的了,没听说他有召其他人,也没听见他一句解释和说法。待他的宁卫军回京,他愈发忙得不见人影,三天两头往宫里跑。 祝听寒听见些风声,说是皇帝有意赐封号,他将是这一辈,头一个有封号蜀地的亲王,就连宫中皇子也不及他。 这话传到老王爷耳朵里,只说是他儿子应得的。只因纵观京中高门,再不找不出除他以外第二个能亲赴疆场,上阵杀敌的人。 府里又开始忙碌起来,这事八九已经不离十,等下了赐封的圣旨,他们就该搬迁至他的蜀地,还要一早为今年春节做准备。 锦秋跟她说这些时,祝听寒正在绣架前缝制一件冬袍,她今日找来了一堆锦布针线,用来消磨深院寂长的时光。 她最近愈发地不爱出门了,整日在自己的院子里品美酒,偶尔埋头书画或布缕之间,外人看来,十分悠闲自得。 真是悠闲自得,还是负气为之,只有她自己清楚。 最后一针落下之后收线,拿起来一瞧,针脚又绣歪了,只好拆了重新缝制。祝听寒叹口气,这需要慢工出细活的功夫被她做得燥心焦虑。 她向来不善女红,这些功夫若不是为了打发时间,一辈子也轮不到她自己来做。 她缠着线,一边问锦秋:“又要搬家?” “是,听说是在蜀中,离京中可不近,日后夫人若是想回娘家也不方便了。” 她皱了皱眉,这将军府刚住热乎,没想到又要搬:“有没有讲要什么时候搬?” “这倒不急,那边府邸要修缮,只说过完这个年再考虑。” “嗯。”到这里,她没了耐心,起身揉了揉泛酸的脖子,打算收工。 “夫人这冬袍是给将军绣制的吗?” 她一愣:“是给哥哥的。” 锦秋打趣道:“祝哥儿向来喜明亮爱花哨,很少见他会穿这么素雅深沉的颜色。” 祝听寒嗔了她一眼,要她赶紧收去库房。 锦秋抿嘴偷笑,拿着东西走,没过多久,祝听寒一壶茶还未看好的功夫,她又哭着跑回来,跪在她脚边哭诉——— “那两个婢子实在欺人太甚!” ————————————————————— 晚点可能还有一章,来不及的话只能明天噜。 那两烦人的下章就下线了,之后大概还有十几二十章内容,小短篇很快就完结了。接下来尽量日更多更,加快速度。 今天来要个饭,听寒大婚都上桌了吧,随两珠珠补交份子钱?????˙?????? 19、宴山亭 说罢,祝听寒看向门口,看见那两个也正略显惊慌地跪在那。 “怎么回事?” 锦秋说:“那两个婢子以为那件冬袍是奴婢缝制的,嘲笑奴婢工夫不好,还将东西随意丢到地上,这分明是没将您放在眼里。” 那两人忙叩头,连忙解释说并不知道这是她的东西。 那个芳月最先按捺不住:“分明是她自己说那东西是她做的,误导了我们,我们才……” 祝听寒看了锦秋一眼,这丫头巧妙地朝她眨眨眼,一瞧便是故意。 她有些无奈,锦秋这是想着法子要替她出气呢。没办法,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两个欺负到自己人头上。 她敛了敛神色:“锦秋是我的贴身侍女,同我一起长大的,再怎么说,你们也不能对她不敬。” 边上的玉兰看出情况不对,忙拉着芳月又叩头:“奴婢知罪,是芳月姐姐鲁莽无知,无意冲撞了锦秋姑娘,还请夫人恕罪。” 芳月压不下这口气,还想顶嘴回呛,被她拉住。 祝听寒凝眸看去,眼前这两人,确实是影响了她的生活,她也没预料到自己会这样厌烦两个人,总想着说互不打扰,可这段时间下来,就算她们不出现,晓得有她们的存在也会一直影响她的情绪,再留着,就是跟自己过意不去了。 她转身,又看了一眼锦秋:“她们是怎么说的?” 锦秋见她似是下定决定,接收到她的意图,继续添油加醋:“她们说那袍子上针脚粗糙,线条歪歪扭扭,连形也做不好,十分可笑。” 她听后自嘲般笑了笑,并没有因为这话而生气,反问道:“你们的针线功夫做得很好?” 还点名芳月,让她来回答。 “婢婢子在进府前,曾是绣坊的绣娘……” “既然这样,那件冬袍就由你帮我缝制完。” 芳月看了一眼边上的玉兰:“是———” “正好,我一直嫌府里的绣娘做工不够精细,以后你就去那吧,一身本事不能浪费。至于你……”她看向玉兰,“你是要和她一起还是……” 她立刻要撇清关系:“婢子手脚粗苯,做不来那精细的活。” “那你就跟着她去学一段时间,你们二人本来就要好,我也不能强行将你们二人分开。” 两位小主子已经住惯了自己的小院子,谁还愿意去下人堆里干活呢,玉兰咬咬牙,将头磕得更低了一些: “婢子是在将军身边伺候的!”试图用晏祁的名号来压倒她。 祝听寒不动声色地说:“只是在他身边伺候的。我是他的正妻,一家主母,难道府里还有人是我使唤不得的?” 她身影一僵,再伶牙俐齿也在尊卑位份面前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既然你们不愿意……”祝听寒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依旧温吞,“看来这将府是留不住你们了。” 她们彻底慌了:“夫人,婢子知错了,求夫人饶恕———” 她只对锦秋说:“你去安排,毕竟是伺候过将军的人,走前多给些银子,不能亏待了。”说完拂了拂袖子,让人给带了下去。 没了那两人,只觉院子里瞬间清净了不少。 锦秋十分得意:“总算将这两烦人的给赶走了。” 祝听寒瞪了她一眼,是有些生气的,锦秋又拽拽她的衣袖: “您别生气,婢子实在看不惯那两个人,不想您和将军因为这两个无关紧要的人再这样僵着,无故生嫌隙。” 她没再说话,心下五味杂陈。 不知道那两个人会不会去向晏祁哭诉,她正好借此机会,看看他是什么态度。这段时间他未提起过一句关于其他女人的一句,到现在,不管这次他会不会因为两个不懂事的侍妾来质问正妻,都说明了他本就是一个薄情之人。 她不该存有期待。 至于那两个人,如果不是为了顾及他的颜面,如果她不是他的妻,只是祝听寒,早就该赶了出去,权臣高门是决不允许家里有这等目无尊卑,蠢顿蛮横之人的。 只是当夜,祝听寒等到很晚也没等来晏祁的回应。 隔日一早,她随着他进宫了。 封王一事在今日做了决定,她和晏祁跪在天子脚下接下了那道圣旨。祝听寒沾了他的光,连带被封了一品夫人。 这事做得十分低调,册封典只会在自家府里关着门办,只因晏祁说他是将,该看重和宣扬的,只有战绩和功绩,这样想起来,他唯一一次的高调庆祝,便是与她的大婚。 皇帝还看出祝听寒心情不佳,打趣地问她是不是因为在她新婚时,硬生生拆开了他们这对鸳鸯,弄得祝听寒不知该如何回答,低着头满脸通红。 他们在宫里呆了半日,晏祁与她打了声招呼,不知道与谁去议事了。祝听寒打算去昭阳殿同皇后叙旧,却意外地在殿外碰上了刚从殿里出来的太子妃——— 许是又被皇后姨母数落了一番,她是红着一双眼出来的,神色凄然,显得十分可怜。 她见了祝听寒,互相打过招呼之后忸怩开口,不好意思地向她提出邀请,说下月南城梅林里的冬梅就该开了,想与她一同前去赏梅。 祝听寒向来赏识这位太子妃,一直有交好之意,于是很痛快地应下来。 当日,她在昭阳殿里吃了姨母不少西域进贡的水果和补品,一番大补过后,预备回家时只觉得自身精气神都足了不少。 走前皇后拉着她提醒了一句: “趁着晏祁在家,你要抓住机会,快些要个孩子才好。” 在这之前,她还未来得及想过这个问题。 总觉得她和晏祁之间还隔着许多东西,相处时也十分小心,总是要去猜测对方的想法。这样不清不楚的两个人,要如何一起去抚养一个让他们血脉相连的结晶。 她心事重重地从昭阳殿出来,晏祁已经在外等了她有一阵了。 上了自家的马车,摇摇晃晃的,脚边有一个小火炉,供暖甚微,只有脚边是暖和的。祝听寒坐在他身侧,捏了捏手里的手炉,偷偷看他,并没看出他有什么情绪。 侍妾被逐,好像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或是无论她做什么,他似乎也不会在意。 第二次偷看他,被他抓了个现行,短暂对视过后,晏祁凑过来吻她。 他经常这样莫名其妙地来亲她。 祝听寒被他亲得气喘吁吁,莫名有些恼火。 许久才松口,晏祁指腹蹭过她唇角的晶莹,总算提了一嘴: “听说昨日有两个婢子冲撞了你。” “是,”她缩了缩脖子,唇不再贴着他的手指,迫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硬气一些, “那两个侍妾目无尊卑,品行不端,不该留在身边。” “侍妾?”他笑了笑,突然手一提,将她整个人都提到了自己腿上。 祝听寒一吓:“你做什么?!” 他一双手按住她的腰,制住她的动作,迫视她,一眼要望到眼里深处——— “为夫可是将一身清白都给了你。”他说, “你我之间,从未有过别人。” 20、解语花 晏祁一直在等,等她坐不住,质问也好,责怪也罢,至少透露出一些对他的在意。 关于听寒对他的感觉,他在这方面十分不自信,迫切地需要一些事来证明她对他是有那么点在意的,但这么几天过去,事实证明都是他单方面的臆想。 祝听寒呆呆地看着他,心头沉沉压了许久的感觉在倾然间如释重负,连她自己也解释不清是因为什么。 晏祁两手扣着她的腰:“你一点也不在意么。” “什么。” “我有别的女人。” 她许久未作回答,难道这段时间的纠结与烦闷仅仅是因为他言行不一?她迟钝地分不清楚。 她之前切切实实烦过一阵,有玉兰芳月这一对姊妹花,他美美享齐人之福,怕是没人再比他会享受。这会儿他说自己从未有过别人,她又一点不曾怀疑地就信了,实在矛盾得厉害。 “……我不知道。”她还迟缓地绕在自己的圈子里。 “罢了。”他失望开口,之后凝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从今往后,你是我的王妃,是与我并肩同行的人。我的名德与你共戴,荣耀与你并拥,不会再有人比你我二人更亲近,也请你对我再多一些信任。” 每一个字都有沉甸甸的重量,祝听寒怔怔看着他,晏祁抵上她的鼻尖,“好么?” 低沉的声音好像化作水,缓缓从她心上淌过,心底一点点绵软,透出隐约的酸涩———“好。” 晏祁又含住她的唇:“再多一点关心和在意……” 祝听寒一颤,闭上眼,启唇迎接他的探入。 天早早黑了下去,马车在将府门口停了好一阵才有人下来。 祝听寒红着脸,脚步虚浮地踏下马车,晏祁送她到门口,说今日回来得不会太晚,要她等他。 “你要去哪?” 许是没想到她会问,他怔了片刻后说:“三皇子晏丞如,找我一叙。” 三皇子,祝听寒对他有些印象。 只记得儿时,最让人讨厌的是太子晏子俞,二皇子早早夭折,除此之外,皇子中仅剩下三皇子晏丞如,可惜他同样体弱,性格也孤僻,从不与他们一起打刷玩闹。 这样的人,竟与晏祁有交情么。 她点了点头,看着他上了马车才回府。 锦秋在身后憋了一路的笑了,看见王爷王妃重修旧好,她比谁都开心,回了府里便张罗着传膳。 祝听寒今日胃口极佳,原还想要两壶酒来,又想到一会儿夜里他是要来的,只好作罢。 上次醉酒之后的糗态还历历在目呢。 饭后锦秋跟她说,那两个已经逐了出府,给够了银两,应该不会太落魄。 祝听寒点了点头,没想到转头来真是一场大乌龙。既从未有过侍寝一事,这风口传出来必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府里管事的刘嬷嬷,想来这件事与她有脱不开的关系。可刘嬷嬷在王妃身边伺候了许多年,若是不留情面地向她问责,会不会不太好。 她兀自叹了口气,有时也会恼自己这犹豫不决的性子。 斟酌间想起晏祁,他曾说过军中从来都是命行令止,若是有人不按规矩和命令来,一律以军法处置,没有商量的余地。 不以规矩,不成方圆。 想来若是他来处理这事,这人也是留不得的。 最后叫人将刘嬷嬷劝走了,这事最开心的反而是锦秋。 她说其实府里有许多人都不服她,一直以来,不过是敬畏她的身份,心里都觉得这闭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夫人,担不起主母之责,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其他人来顶替。 而现在,往日里最得势和无法无天的几个人都被她遣出府去,之后再不会有人敢低看她或是对她不敬。 这些祝听寒都不知道,怕是她身边的人,这段日子在府里也受了不少委屈。 她总算领悟到一些,这个家是要她和晏祁一块打理经营的。 耳边还萦绕着他刚才在马车上说的话,此时再想他说的“并肩同行”,倒有另一番感觉。 她让锦秋拿来了晏祁从边疆送回来的家书,她还未翻看过,这会儿突然想起,突然想要翻看一二。 锦秋拿来厚厚一迭,足足有三十几封,每封封页上都写着“吾妻亲启”,字迹落拓豪迈,或是他亲笔修书。 信中多是三两句问安,再用三两句描述他在边疆境况,刻板如公函,便没其他多余的了。祝听寒有些失望,失望他没用三两句来表述谆谆思念。 不一样的是前几封都是以‘安好,勿念’收尾,到之后,或是因为她一直没有回信,后来的信件收尾时便去掉了‘勿念’,莫名显得有些可怜。 她在书桌前捏着一封信傻笑,未察觉有人走近。 晏祁在她身后突然开口:“在笑什么。”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迭起信:“没什么。” 晏祁看到这些信便来气,在她身边坐下,拉着她到自己身上:“在这之前我也未想到你如此干脆心狠,一句话也不愿施舍送来。” 祝听寒自知理亏,笑着扯开话题,把刘嬷嬷的事跟他说了。 “送走便送走。”他说,“府中事务,王妃做决策。” 脸上又浮起薄红,她转过头,无意问道:“你与三皇子也有交情?” 他短暂沉默了片刻:“怎么了?” 祝听寒摇摇头:“你我大婚他也没出现,只是意外你和他也有交往。” 他说:“不算熟络,难得一叙。”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我想起儿时有一次,他被太子打骂,还被抢走了功课,十分可怜,我和……” 她突然停下,空气也好似有一瞬间的停滞和冷却。她咬住唇,恼自己的无脑口快。 不知过多久,放在她腰上的手慢慢收紧,温热的气息拂到她耳畔,清凉的唇落到她颈间,激起奇妙的酥软。 她微微颤抖,不由自主低下头,揪住了自己胸前的衣服,他却愈发将她拢进自己胸怀,一双手隔着衣物在她身上游离。 此时还在书房,祝听寒抓住他的手,想说回房再继续,他却像是一点也等不下去,吮过她颈间皮肤后松口,语声低哑温柔——— “你已经冷落我三个月……” 21、南歌子(H) 祝听寒动作一顿,松了手,支僵着脖子,不敢随意回应他。 晏祁变得沉默又热烈。 鼻尖不断往她脖子里蹭,气息喷在她皮肤上,比羽毛还轻,却有热的触感。 祝听寒不由一缩瑟,腰间被手臂紧揽着往后,嵌在他坚硬的胸膛,后背隐隐感受他衣下肌肉的轮廓,周身被他的温度包裹,熟悉又战栗。 修长有力的手捏住她的下巴,掰过头,要她仰起脖子去接受他的吻。 唇齿炽烈,搅缠得越来越用力,祝听寒张着嘴,喉间发出细微的支吾声,有来不及吞咽的口津顺着嘴角淌下,晏祁的手往下,一掌环住她纤细的脖子,另一只手熟练地解开她的衣襟,从领口探入,覆住一侧的绵软,按着揉弄,掌心的薄茧抵在乳头上,似有似无地刮蹭。 松口时,津液挂在两人舌尖,牵起一缕银丝,欲说还休地纠缠着。 他掌心的温度几乎要融化她,祝听寒局促地坐在他腿上,臀贴着他大腿的肌肉,硌得她十分不安。始终跨不过心里那道坎,只觉得房中事只能在内房做。 她欲要起身: “要不我们还是……” 晏祁按住她的腰——— “别动。”他安慰道,“这里和内室是一样的,只有我看得见。” 只有他看得见。 祝听寒只觉得小腹一涩,一股热流打湿她的亵裤。 晏祁在她腰间的手摸下去,刚探到她身下,指尖就陷在湿滑的花唇里,轻飘飘地上下滑弄了几趟,祝听寒窝在他怀里,紧紧夹着腿。 晏祁手上轻轻用力就将她打开了,指腹碾压她顶端的小淫豆,低下头,含住她右边的耳垂。祝听寒咬着唇,还是没忍住哼了一声。 他用牙齿磨咬她耳下软肉,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扫过她耳后最薄的一块皮肤,夸赞道: “好像越来越会流水了。”刚刚只经过一个吻,就湿得他指尖打滑。 她得了表扬,颤了颤,又吐出一股水儿浸润他的指尖。 晏祁的手指还在她身下一拨一弄地挑逗,上面那只手捏了会儿她的乳头,捏到硬得像个小石子儿之后将手退出来,暧昧地蹭着她的唇,听寒张嘴喘气时,下意识将他咬住了。 “嗯?” “抱歉……”她虽这样说,但依旧咬住没放,抓着那只手含在嘴里,吮吸,偶尔啃咬他的指节,好像一身羞怯劲儿只能发泄在这里。 晏祁由着她,一口银牙也不能真的咬疼他,他还能挑着指尖,逗她湿湿软软的小舌头,上下两处都被他用手挑拨着,下面捣出了水响,上面被她含住,听她小声地哼气,一时间分不清哪一处更潮湿。 他深深叹出一口气,难耐地挪了挪腿,由上至下,从她半敞的领口看见胸前一对俏生生的乳,喉结深深滚过——— “要不要被我吸一会儿?” 祝听寒不由想到上一次光景,一时间还分不清他是要吸哪里,晏祁就已经给出了他的答案。 抽出手,将她转了个身,两条腿岔开跨坐在他身上,抓着她的襟口向两边扯开,挂在她两臂上,露出那对白润的奶儿。 两手覆上去,依旧只够充斥他半个手掌,粗粗揉过两次,脂膏一般在他手心化开,那样滑腻,轻轻舔一下都能叫她变了形状。 手慢慢游到她腰后,要她挺起身喂到他嘴边,凑近之后抿着唇夹住她小小的乳头,轻轻往外拉扯。 祝听寒呼吸紊乱,看着他埋在自己胸口,刚被他弄得有点疼,一阵瘙痒过后,是他伸舌舔了她一口,随后乳尖就被湿热的口腔裹住。 “嗯……”被咬住吮吸的滋味,让她瞬间忍不住呻吟。 晏祁张口含住,用力嘬吮过一阵再松口,原先细如樱的奶尖立刻红得像白雪中的一朵红梅,他深喘几次,抬头与她对视一眼,在她的注视下,在她皮肤上放肆地舔过。 舌尖扫过乳肉,绕过一圈淡淡的乳晕,再到胸下边缘,用舌尖掀弄起一阵小小的乳浪。 祝听寒看见自己皮肤上沾上一小片他的口水,看着他略显淫糜的动作,他高挺的鼻尖也陷进胸乳之间,只觉得支撑她的骨头都碎了,她化成水,被他捧在手里,一口一口舔舐,吃进腹里。 她娇喘着,彻底软下来,身子陡然下坠,被他两手兜着腰,臀却猝不及防贴上他胯间勃发的硬挺,腿心湿透地方正好卡着他那一根,不自觉又汪汪冒水儿。 晏祁低吼一声,更用力地吃她,换另一边,放肆地吞咽口中的乳肉,口腔一阵收缩,奶肉整个被挤压得变了形,满心满眼只有眼前这温香软玉。 “晏祁……”祝听寒无力地叫他,手虚虚搭在他肩上,身体打着颤,连落下来的发丝都跟着抖起来。 她颤得厉害,腰上彻底泄了劲,更将抵在臀上的东西压了下去,隔着衣物互相传递着温度。 莫名地,身体深处泛起一阵涩痒,她难耐地扭了扭腰,稍稍一动,臀下的肉茎更往里嵌了几分,粗糙的布料磨过早已湿得软烂的水穴,肉乎乎的穴瓣被可怜地撑开,裹着吮着硬得发疼的阴茎,这才缓解一些深处的空虚。 晏祁感受到她的动作,顺势按着她的腰,更将她往那里抵。他压了半天的脾气和欲火一起,渐渐收不住,如同刚刚尝到血的猛兽,凶狠而饥渴。 她刚刚想说谁,是不是又想起了那个人? 尖锐的牙齿刺到她皮肤上,嫩得和豆腐一般的身体被这样肆意地啃咬着,这样还不足以缓解他的怒火,甚至不足以安抚极度焦躁的欲望。 晏祁只觉牙尖发痒,完全是随着本能直接张口咬了下去,将口中净白如玉的少女胴体咬噬到尽兴,刻下齿痕,标记下自己的烙印。 “好痛……”她吃了皮肉痛,觉得过一会儿就会被他啃得只剩骨头,下意识想躲闪,往后挪了几寸,那根被她压在屁股下的东西便脱了束缚高高翘起。 晏祁又将她用力往回一拽,胯间耸起的那块布料早就被她浸湿,就这么隔着湿透的薄布,浅浅抵上湿漉漉的穴口,细缝被压迫,情动地张开口含吮住性器顶端——— “不准躲。” 22、临江仙(H) 祝听寒屏吸看着他,乖顺下来。如今抵在在她穴口的性器就像一把玄在满弓之上的利箭,透露强势而危险的气息,稍一松懈,就可能狠狠刺进她湿淋淋的肉穴。 可是这样好比一场漫长的凌迟,倒不如痛快些……她红透脸,情欲正在一点一点啃食她的骨头。 晏祁看着面色难耐的她,起了逗弄的心思。 抓住她两只手束到身后,更让她挺起胸脯送到自己嘴边,身下细细耸动着,磨她湿到一塌糊涂的地方。 引导过一阵再松手,她已经自己会扭着腰动。 臂腕上挂着松松垮垮的衣服,在衣袍的掩盖下,分开两腿抵着男人的胯骨厮磨。坚挺的性器卡在腿心处,嵌得满满当当,稍一动,龟首便顶开穴口的细缝,里头饱含的汁液便再也含不住,一波一波打在两人相连的地方,洇湿一片。 祝听寒断断续续地喘息着,偶尔被蹭到舒服的地方,就哆嗦着要往下坠,自下身传起的酸软一下子爬上她的脊骨。 不再全然懵懂地跟着晏祁的脚步,而是后知后觉地浸在情欲里,坦然地享受两人身体的厮磨,在他注视下不断升温,也会小心翼翼地做出迎合求欢的举动。 祝听寒抓起他的手,摩挲他凸起的腕骨,又将脸埋在他手心蹭,再用小巧的鼻尖拱他的手腕,闻他手上淡而淡的香。 还未曾留意过,不知道他平日里都熏的什么香,竟如此淡雅,轻飘飘自他袖口传来。 此时再看他一身墨色衣袍,领口刚刚被她扯松了一些,露出锁骨和若影若现的肌肉,更像是一种欲拒还迎的诱惑。 她忍不住摆起腰,被龟首撑开的穴口一下一下磨着他顶部的棱头,隔着薄薄的布料,一块挤进了一部分,粗糙的布料磨得她有些涩,此刻也没法顾及那一点点疼痛,她深呼吸,身下含着那突兀的东西轻轻吮吸起来。 晏祁张嘴,凑上前又含住她胸前的茱萸,削薄的唇正在吮吸她的皮肤,唇舌间温热吮吸的触感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只觉得尾椎处酥痒的地方不断升温,燃起的燥郁火星跳跃着一点一点将她席卷,最后屏住呼吸,整个背凹出旖旎弧度,狠狠颤着,泄了个痛快。 高潮是短暂的,晏祁继续埋在她胸口,两颗乳头几乎要被他吮掉一层皮,她难耐地拧了拧腰,更含住臀下的坚硬。 “要不……”她小声说,“要不你先把衣裳脱了?” 晏祁这才松口,抬头啄了几下她的唇,最后靠向椅背,等着她动手。 祝听寒咽住口水,低头解他身上的腰带,自己也没发现,动作间有稍许着急,解了腰带就去扯他的裤子。 晏祁忍不住笑着问她:“脱哪里啊?” 她抿着唇没好意思回答,直到一只手握住粗长的性器,看看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晏祁托起她的臀又往自己身上带了带,握住那只抓着他的手,带着抵向洞口,往里面挤了挤,刚挤进半个头,里头就吐出一股湿液,将他淋了个透彻。 一手按着她的腰:“……坐下去。” 这个姿势她曾在册子上见过,要比上次他舔她容易接受得多。于是搭着他的肩,慢慢沉下腰,一点一点吞下他灼人的性器。 他的进入比平时更明显,让疼痛也有了温度,热辣辣的,磨着她敏感的穴肉。 这过程对晏祁来说反倒是煎熬。等她全部吃下去,额头已经沁出了汗,她被撑得酸胀,大口呼吸,穴里湿软的肉褶裹缠着他,随着她的呼吸蠕动,安抚他根上勃发跳动的青筋。 晏祁也没心思再逗她,托着她的臀慢慢动起来,里面热得能见他一身硬骨全部融化,却忍不住更深入,一寸不留,要在她深处留下痕迹。 小小的穴瓣无助地张开,吞吐骇人的阳具,祝听寒攀着他的肩膀一起一伏,酸涩过后马上适应他的进出,她乱着呼吸,享受身体的充胀感。 待她吞吐自如,晏祁松开手,靠着椅背,看她自给自足的模样。 她眼下不知何时飘上一层红云,连鼻尖也是红的,挂着细小可爱的汗珠。一对白乳团儿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乱颤,胸前两颗被吸得红肿的樱粒红得暧昧,晃花人的眼睛。 晏祁觉得满足,之前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的场景出现在他眼前,他再没什么不开心不知足的了。 他偶尔也会发出满足的低吟,祝听寒看见他脖子上凸起的喉结,抬手抚了上去,感觉到他在她手下滑动,仿佛在回应她。 最后没忍住,凑上去用舌尖绕过喉结的轮廓舔了上去,晕开一点点水痕,让晏祁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她还敢咬住…… 尖牙似是不知道这地方有多脆弱,叼着他咬住命门,晏祁颈上的青筋隐隐跳动,压抑地出声,让她一瞬间又软了骨头,可是没松嘴,含住了吮吸。 晏祁长叹一声,两手抓满她的臀肉,突然用力地往自己胯上套弄。 祝听寒被突然的顶送撞乱了呼吸,环住他的脖子,凌乱的气息全打在他脖颈间。她整个人都颠了起来,被顶起的身体还未来得及落下又被撞上,她只能像出水的鱼一般,仰起头张着嘴,发出无声的尖叫。 突然一阵悬空失重,晏祁突然带着她起身,把她放到身前的书桌上,狠狠挺动腰身,裸露的背粗猝不及防接触到冰凉的桌面,她下意识叫出声,又被随之而来的顶弄撞得断断续续。 她只能敞开身体,背脊不断摩擦着,桌面很快就熨上她滚烫的体温。 晏祁抓着她两条腿拢到一块儿,送着腰尽根没入,每一寸都没细嫩的穴肉照顾到,抽出时又依依不舍地挽留他,看着被他不断撞出的汁液顺着她的臀瓣流下,打湿桌上散开的信纸。 信纸被洇湿的地方颜色变深,晕开一点深而沉重的墨,那三个月里一板一眼的家书总算书写上他的思念。 晏祁不否认自己是个小心眼的人,只要一想到新婚三月她的冷漠,他就恼她。 越想越是气不过,要不是现在正在做这事,他真想将那三个造谣毁他清白的人逮回来摘头问罪。 祝听寒只觉得自己的肚子要被他顶穿,也不知道他哪突然来得脾气,恐惧地捂着肚子,连呻吟也变得尖细。 一句求饶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晏祁放下她的腿将她翻了个身,肉棒未撤出,在她身体里狠狠碾过,让她忍不住高亢地尖叫,打出一股水,湿哒哒顺着腿根留下,往地上滴。 突然的高潮让她很长时间缓不过来,上半身伏在桌面,下面要踮起脚才能虚虚点到地。手上也没个抓的地方,只能搭在光滑的桌面,能支撑她的仿佛只有身体里这一根。 她尖叫,晏祁却不管,勃发的青筋一下一下刮过内壁,越撞,穴肉里越湿,好像每一处都能爽得溢出水。 “轻一点……好酸。” 晏祁的插到尽头停下动作,顶着最里面的软肉打圈研磨,问她哪里酸。 祝听寒羞于启齿,埋下脸,随便他怎么样了。 他将肉棒拔出来,又全部顶进去,来回几次,到她腿根的肉止不住的颤栗,祝听寒低泣出声,包裹着他的热肉好像也有意识了一样,死命往一处缩,一下一下挤压着他。 只记得最后晏祁架起她一条腿,愈发疯狂地肏干,撑平里面每一处肉褶,百般纠缠,两人几乎要黏连在一起,伴着听寒极致又愉快的尖叫,抱着她射了个满穴。 23、清平乐 转眼到十二月末,一夜之间,冬日皑皑雪色压上青瓦,预备等新年的阳光出来后将旧尘洗涤一新。 祝听寒一人独坐廊下,于袅袅茶香中翻看着描写蜀中风韵的诗词。等明年二月元宵一过,他们就要搬迁至蜀中。 祝听寒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大婚前冲动去的江南,蜀中在过了江南之后还要往西北,估摸至少着要花半月在路上,她心中没个具体的数,也知道这一路定是不容易的。 轻轻叹了声气,正巧被端着食盘赶来的锦秋给听见了: “王妃又在叹什么气?” 祝听寒一边翻页一边说:“在想搬迁那一路,一定日日夜夜被颠地腰酸背痛。” 锦秋将食盘摆在一边,为她摆好羹勺,笑里有调戏:“王爷不是说会陪着您沿途一路游玩,慢慢赶,累了就停下歇几天,想来不会太疲累。” 祝听寒抿了抿唇,嘴角不住上扬,又装作无所谓: “那也要他得空才行。” “王爷比谁都想陪着您。”她说,“王爷虽不善言辞,含蓄内敛,但府里人都能瞧出他对您的在意。” 自那次乌龙之后,他们二人朝夕相处,浓情蜜意,倒像是这会儿才有了些新婚夫妻难舍难分的模样。 只是晏祁单独在她面前时,倒不像外人说的‘不善言辞’‘含蓄内敛’,他话是不多,但常常口出狂言,一句话直白得能让祝听寒脸红耳赤。 唯一不痛快的在于,晏祁将府里所有酒都给藏了起来,只说饮酒伤身,不许她再碰一滴。如今这王府上下,连瓶甜酿酒也找不出一盏。 祝听寒虽心里不舒坦,却是不敢跟他闹的,不然不就坐实了她妥妥是个贪杯的酒篓子的事实。 没了她那唯一的爱好,以至于之后在家闲来无事时,只能折腾折腾字画。 有时他会坐在一边,安静地看她写书描本,还会贴心地为她铺纸挽袖。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耐心,往往一坐便是一个下午,写到祝听寒手酸也不知该不该停。到实在酸得想休息了,才放下笔,装作不经意地随意跟他聊几句。 原本她也是个十分安静内敛的人,碰上晏祁之后,倒是需要她主动找话题交流。晏祁独自乐在其中,仿佛只要和她呆在一块儿,什么都不做也是好的。 渐渐祝听寒发现,他虽是武将,但博学多才,经纶满腹,问什么他都知,说什么他都能接,随意的谈吐也能让祝听寒惊叹称绝。 也是,若他只是一介粗莽武夫,岂能做成这几十万将士的领袖,又有覆手为雨本事的亲王。 如此一番相处下来,夫妻之间也还算和谐。 牙齿轻轻咬住下唇,压住嘴角,祝听寒合上册子,看着锦秋刚刚端过来的东西:“这又是什么。” 锦秋端起食盘摆到她面前:“乌鸡海参汤。” 拿起盅盖一看,碗里黑黢黢的一团,汤面漂着几颗红枸杞,不知又是哪位长辈送来的“好意”。 这段时间接连不断地补品往家里送,除了母亲和老王妃,中宫那位也惦记着,近日送来给她调养的厨子都不止五位了,每天更是要喝足三碗补汤补药。长辈都希望趁着这段时间晏祁在家,能多一桩好事,毕竟大婚之后,子嗣便是第二要紧的事。 一来二去,无形间给了祝听寒挺大的压力,这会儿看着色泽鲜美的补汤,也丝毫提不起胃口。 想了想,她起身,让锦秋端着碗跟上。 晏祁在府里没和她在一块儿时,大多是他一人在书房处理军务,不用打听祝听寒也知道他在哪,当下决定把这热乎乎的补汤给他送去,给他补一补也好,省得浪费,毕竟那种事有一人拖后腿都是不行的。 到了书房门口,敲过门,里头没反应,正欲抬手敲第二次,门从里面打开,晏祁就站在门口。 她怔怔地收回那只手,觉得奇怪,往里头瞟了一眼,原来是还有其他人在里面。看装扮,应都是他身边的副将统领,祝听寒只认得个谭山,曾在那次山中遇匪时见过一次,其他两个扶着佩剑立在案前,都是第一次相见。 这会儿他们见了传说中的王妃,均是一派痴愣之色,看呆了眼,也不知低头回避,彻彻底底忘记了礼数。 晏祁往前走一步,身影阻隔掉他们的目光:“怎么了。” 她自知是她唐突,也没提前问一声就来,怕是扰了他们的正事:“你先忙,我一会儿再来。” 晏祁拉住她说:“不碍事。” 她微微一笑,转身从食盘上端起那盅补汤,还是温温热热的,现在吃刚好——— “刚刚熬好的汤,端来给你吃。” 晏祁接过:“乌鸡海参?” “嗯。”她说,“给你补身子用的。” “噗……”只听身后谭山噗嗤出声,险些没憋住笑。 那几人面面相觑,低下头忍笑回避。 “……”晏祁端着碗抿紧唇,面色有些尴尬,最后一句话没说,喝干净后将空碗还给她。 “晚上还有。”早中晚饭后三盅汤,一顿也不会少。 晏祁脸色又僵了半分,祝听寒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样说甚是不妥,瞄了眼周围的人,解释道: “这是我厨房做来给我补身子的,我吃不下了才端来……” 说着,又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了。 晏祁神色软下来,看似并未在意,还能与她小声调笑———长辈的好意被她如此推脱,哪日回了相府,他要第一个向岳母告状。 给手下人看呆眼,平日里冷面冷心的主公,竟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祝听寒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与他调情,见他没将刚才的话放在心上,敷衍了几句便要紧离开。 当日一直到酉时,才见副将统领从书房里出来。祝听寒已经提前用过饭,见他那里忙完了,才吩咐准备膳食给他送去。 下人刚送进去就被退了回来,支支吾吾地说王爷不吃。祝听寒觉得奇怪,只好亲自给他送去。 一进门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他攥住手腕,携手走到书房中央———那里摆了一张巨大的舆图,江山土地一览无遗。 “这是……” 她常在深闺,只知天地浩大,具体有多大有多广,她无法想象。从这舆图上,她头一次感受到山高水远,疆域广袤,不禁看呆眼。 晏望抬起手,从北划向东,指给她看新拓开的边疆,无轻无重地说,这是他这些年率百万将士,守护开拓的土地。 祝听寒心神激荡,顺着他所指之处看那绵延于舆图上的锦绣江山。 正苦恼,连她也不禁傲然,他怎么能如此淡然地说出来。晏祁又抬着手,从西指向北: “这一块,是我未来十年要攻克坚守的地方。” 她又一阵茫然,十年……不知会有多少困难险阻。 她不及英雄儿郎那般心怀大志,试探着想一想便忍不住要退缩。 晏祁语气又放轻了一些:“看了这舆图你可有了概念?” 祝听寒怅惘地点了点头。 晏祁凝视她许久,“你得知道,天地浩然,他国他部始终虎视眈眈,唯有心存豪情壮志,雄才大略的人,才能做得起雄霸天下之主,百姓才得安居……” 祝听寒抬头看他,被他眼中隐隐透出的虎视龙蟠之态给吓住,祝听寒瞬间明白,晏祁今日这番是想提醒她,必是要有事发生了。 他轻叹口气,“为此,你要记住,将来我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这个目的,你要一直相信我……” …… 24、浪淘沙 这话落在祝听寒耳中让她越发感到不安,她甚至有了个很恐怖的想法,但很快就被她否认了。 若是晏祁真想坐那个位子,那在他第一次立功之后,汝阳王就不会立马把自己的兵权交出去。 连她也是懂的,这权交出去简单,想再拿回来就难了。老王爷此举就是为了表忠心,若日后兵权皆由他父子二人掌控,一定会有人妄议汝阳王一旗野心昭昭,挑拨离间。 包括此次晏祁自请将蜀地划在离京城如此偏远的地方,怕也是为了表明立场。 她说:“我自然是信你的……”,转过身,继续若有所思,看样子晏祁是不打算说明他想做什么,只能她自己琢磨。 “你我既已是夫妻,我不信你信谁。将来,不管庙堂之高,还是江湖之远,我都是要随你一起的……”未等她细细琢磨明白,他的唇已覆了下来。 薄唇轻触在她耳畔,激起一阵酥软,她呼吸渐乱,仿若饮过醇酒,酒已过半旬,让她沉醉迷离。 晏祁站在她身后,祝听寒看不见他的神色,只能从微促呼吸中分辨,他并不像说话时那样平静。 “好……”隔了许久才听他低低说了一句,“这是你说的,不能不作数。” “嗯。”她应得笃定,堂堂祝家女儿,向来言而有信。 晏祁没忘记,还有另一笔帐要与她算。 平日是体谅她身子不好才有所收敛,没想到她端来一盅补汤,许是也有不满足。 祝听寒被他轻轻一推推到那舆图前,立足不稳之下,将那副图推翻,被他不由分说拽倒在那舆图上,从来没有她躲闪的余地。 他从后面进入,望着江山袤地,看着她颠簸起伏的背影,以征服者的姿态,狠狠侵略占有。 一盅补汤的后果,便是三天未能下床。 那日之后,晏祁又肉眼可见的忙碌起来。府里日日有匆忙进出的将领与晏祁通宵达旦地议事。 太子妃的请书也送来了。 先前约好要去看第一批冬梅,不巧赶上皇太孙染了风寒,一直到前几日才病愈,今日太子妃邀她去南阳亭饮新茶。 南阳亭偎山而立,前又连着街道,这处不及城中热闹繁华,却胜在风景宜人,也别有一番雅致。 坐在二楼窗口远远望出去,入眼便是山上那片翠绿的茶田,在这寒冬中,倒是难得能看见这样的碧色。 屋内茶香袅袅,边上有三两茶侍在伺候,祝听寒捏起杯子抿了一口,新茶的清香很快就在舌尖化开,溢满整个唇齿,她放下杯子,淡笑着看前面手忙脚乱的太子妃——— 或是因为到了陌生的地方,皇太孙闹个不停,奶娘哄也哄不好,无奈只好送到太子妃手上,这才慢慢停止了哭闹。 太子妃对她歉意一笑:“抱歉,皇太孙这一病,倒是彻底黏上我了,片刻也离不得,扰了你的清净。” 祝听寒摇摇头,说不碍事。看着她怀里那粉粉糯糯一团,只觉得新奇。 好不容易哄睡了,太子妃将皇太孙交给奶嬷嬷,送走之后,揉了揉泛酸的手臂。 茶侍上前来为她二人看茶,许久太子妃才开口:“在你和晏祁新婚前,我就听闻祝氏女才貌无双,早有结交之意,只是一直没机会。” 祝听寒笑着说:“我曾在一次游园会上见过你一次,之后我避世修养了几年,未曾想你竟成了太子妃。” 她一愣,随后叹气:“怪不得人总说世事难料,我董家不过小门小户,谁会料到有朝一日能得太子青睐,小小衙内都虞侯也能攀附皇室。” 她话虽这样说,语气却听不出一点欣喜之意,祝听寒尴尬地嘬茶,没再做出回应。 太子妃见样,突然笑着说:“连你祝氏女的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我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祝听寒轻轻皱了皱眉,她又说,“之前就听闻晏祁,虽长得一副好相貌,但又非同一般的狠戾残忍,朝中没有几人不惧他。你嫁予他,想来也受了不少委屈。” 外人说就是外人说,祝听寒指尖蹭了蹭杯沿,想这段时间与晏祁的相处,半晌后回道: “晏祁很好。” 太子妃一怔,低头饮茶,意有所指地说道:“看来你们感情不错。” 随杯盏重新放回桌面,她淡淡一笑,与她谈起了这茶叶的门道。仿佛刚才怨声载道的愁妇不是她,变回端庄大气,温柔敦厚的太子妃,祝听寒也松下一口气。 她确实有文人雅士的风韵与幽默,祝听寒没有看走眼。 话到兴时,奶嬷嬷又抱着哭闹的皇太孙来,说他只要睡醒睁眼时见得不是太子妃就要哭闹,怎么也哄不好。 太子妃叹口气,接过抱在怀里,手中一颠一颠地,轻声细哄。祝听寒看着她怀中难搞的肉团子,十分好奇。 这皇太孙也是个犟脾气,在母亲手里,被哄了好久还是哭闹不止,弄得手下婢女手忙脚乱,在她面前,太子妃脸上也微微抱哬,气红脸,不知怎么办。 “这孩子今日不知怎么了,脾气大得很。” 祝听寒试探开口:“要不让我试试?” 她一顿,随后递过来。祝听寒伸手接过,抱到手里才知这肉团十分有分量。 她不知该怎么哄,笨拙地盯着他看。都说儿子肖母,她却瞧着这皇太子像极了晏子俞,只有眉眼之间有些太子妃的影子。 神奇的是,皇太孙在她怀里竟慢慢安稳下来,同样睁大双眼,新奇地盯着她看。 太子妃欣然一笑:“这孩子倒与你有眼缘。” 祝听寒点了点头,择下窗边一叶塞进他小手里把玩。他似能明白似的,抓着叶子凑到鼻尖,又乐呵呵地在空中晃了晃,手上的金镯铃一阵晃荡,脆生生地响,祝听寒忍不住轻笑出声, “真可爱。”喜爱之意溢于言表。 太子妃说:“你要是喜欢孩子,自己抓紧机会生一个便是。” 祝听寒微微红了脸,抬起一只手,挤压他脸侧的肉,继续慢慢逗他。 一直到天色半暗,远处的茶田起了一层氤氲水雾,随着风缓缓流动,铺满半座山。锦秋拿来一件狐裘,披在她身上,提醒她时辰已经不早了,夜间阴冷,该早点回。 祝听寒点头应下,十分不舍地将与她相处和谐的皇太孙给还了回去。 她与太子妃一同下楼,临别时在楼下拉着手说了些体己话。 于南阳亭三楼靠窗一角,身穿藏青色锦袍的男子看着楼下,轻笑几声,目光被祝听寒深深吸引,挪不开半分,语气却戏谑,对对面的人说: “你的王妃倒是与太子妃关系亲密。” 晏祁垂眸,以瓷盖缓缓拨着杯中漂浮的茶叶,一言不发,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 那人又说:“祝氏果然如传闻一般,乃人间绝色,难怪你不惜摒弃兄弟情也要娶了她。”他眼尾一挑,像极了一只斯文又阴险的老狐狸, “就是不知,你的王妃是否与你同心;你我在此做打算,他们姓祝的又是站在哪一边。” 几句话,你我他分得清清楚楚。 “我的王妃自然与我同心。”晏祁睨他一眼,神色淡然, “只是我不想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牵扯上她,她也对朝堂之事一概不知。至于祝家,左相与我父王交好多年,又议下婚事,他二人的目光定比我们长远,估计早就有了打算;此时无动于衷,便是默认了你我的做法……” 见他还盯着不放,他又提醒道:“三皇子最好快点收回眼,再盯着吾妇,我只好剜掉你一双眼睛,大不了我再寻其他人选,难不成三皇子当真觉得,除了太子我便只能选择你了?” 晏丞如这才收回视线,低头抿嘴笑过后,“晏望的那位名师都是我找的,堂兄这不是翻脸不认账么。” 晏祁未给回应,只是看着楼下自家的马车渐渐走远。 25、泛兰舟(H) 祝听寒一路上都在想,若有一个小人儿长着一副和晏祁相似的眉眼,也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 锦秋见她独自乐得开心,往她腿上盖了一条薄毯:“王妃在笑什么?” “我在想,若是我将来生个女儿,长得和晏祁一模一样,怕是长大之后要嫁不出去了。” “王妃定是把女孩想成了男相,以王妃和王爷的相貌,将来小王孙能承袭三分,便不会难看。”锦秋笑着问她,“王妃是想要孩子了?” 祝听寒捏了捏掌心热乎乎的手炉,原本她一直未曾好好想过这个问题,对生育之事依旧懵懵懂懂,揣着一颗顺其自然的心,有就有,没有就没有。直到见了那皇太孙,见了太子妃为人母的模样,突然觉得新奇。 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到自己的孩子面前,便仅仅是一个母亲。当那孩子对着她憨笑,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不禁开始期待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会与自己多亲近。 就是不知道晏祁是什么想法,从未听他提起过关于孩子的事,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王爷可在家?” 锦秋说他外出还未回,提前让人传了话,今日会晚些回来。 祝听寒有些失落,回到府里之后本想着要等他,床边的暖炉烘烤的她昏昏欲睡,最后还是没顶住困意。 约莫三更天时,她听见细细地脚步声,睁开眼看见细微烛火拓印出的熟悉身影。 他放轻动作,褪下外袍,一人清凉地立在暖炉旁好一会儿,才慢慢掀开被子一角,用烘得暖和的身子轻轻贴上她。 动作轻了又轻,慢了又慢,原以为正在熟睡的人却突然翻了个身,用一双惺忪睡眼看着他。 晏祁一顿:“我闹醒你了。” 她闭眼嗯了一声。 晏祁将她捞近,手抚在她背后有以下没一下地拍打,许久,屋子里只有他的手触上衣物时的窸窣声。 “不闹你,”他说,“我眯一会儿,别再让我睡书房了。” 前几天折腾过头之后,是谁又被支去书房睡了几天? 祝听寒噗嗤一笑,又嗯一声,尾音轻跳,在他胸膛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到这个时辰,一室静谧。 好似迷迷糊糊又睡过去,祝听寒睡梦中有意识想起自己还有问题没问他,突然惊醒。 不知过去多久,反正还未到五更天,晏祁还没去上朝,天也还是黑的。 祝听寒轻轻翻了个身,看他睡时柔和而坚毅的脸,莫名的,心底最柔软一片被触动,抬起手,指尖触到他眉心,滑过高挺的鼻梁,最后以指尖抚摸他削薄的唇。 良夜静好,她独自情意涌动时晏祁突然张嘴,咬住她那只作祟的手。 祝听寒一吓,有轻微的刺痛,他慢慢睁开眼,转为含住她的的手指。 被窝里的热气哄到脸上,不知道他是装睡还是被她闹醒,无须多言,祝听寒收回手,主动去吻他。晏祁重新闭上眼,手探进她的亵衣,沿着一片光滑的背脊滑下,慢慢绕道了前面,回应她的亲密…… 祝听寒已经熟练该如何接吻,捧着他的脸,把舌头伸进去,从他口中得到甘露,绕着舌尖吮吸,换气时,她的舌尖半露,被他的舌面含住,碾压。 混在被窝里的气息逐渐乱了,紧贴在一块儿,晏祁盘揉着她一只酥胸,在她仰头换气时,用气息有意无意地挠她。 将她往上提了提,就这样隔着半褪的亵衣,含住薄薄的面料下挺立的乳头。 口水浸湿了衣料,舌尖拨弄那凸起的一点,用力嘬吮,像是要嘬出汁来。祝听寒一只手覆到自己眼上,被脸上的温度烫到自己的手心,想他也太会折腾人了。 随写他的吮吸,小腹一收一紧,腿间也打起了滑。 晏祁问她不好好睡觉要做什么。她喘着气儿,放下手,脸烫到眼下也飘起了红: “有点想被你舔……” 晏祁又舔一口她的乳儿,说:“我已经在舔了。” 祝听寒难耐地扭腰,哼出声,再羞人的话是说不出口了。晏祁撩开被子,按住她的大腿打开,没再故意为难她。 鼻尖蹭到大腿根部,让她忍不住屏息。刚刚被她抚摸过的唇张启,舌尖舔过早就湿润的花瓣。 舌尖拨动着,汁水越淌越多,搅出潮湿粘腻的水声。 祝听寒弓起腰身,满足地张嘴大口呼吸。 晏祁又去逗弄顶端的肉核,灵活的舌尖拨着她露出生怯的嫩芽儿,在她敏感地颤栗下张口含住。 “唔……”祝听寒不觉卷起脚趾,难受地抓住自己身上的衣服,感觉到他的舌头顶了进来,顶进那缝里模拟抽插,被他钻得又痒又酸。 等她止不住发抖颤栗,晏祁用嘴裹住逼口,吸她的水。她一声尖细的呻吟,水猛得喷出来,打湿他的下巴。 晏祁终于停下,起身,祝听寒看他下巴上沾着的水渍,拿手背给他抹了一把。 知道她每每高潮过后都喜欢被抱着,晏祁躺在她身侧,圈在自己怀里,吻住她。祝听寒尝到些自己的味道,羞到脑袋发懵,无助地任他咀啜。 吻过之后,晏祁将她转了个身,胸口贴上她的后背,两人侧躺着交缠,抬起她一条腿,那根东西抵到她腿心,龟首撑开花瓣,在穴口滚过几遭,慢慢顶了进去。 到现在他进来还是会撑得她涩疼,祝听寒吱唔一声,将脸埋进他臂弯,皱着眉忍耐。 刚进去那么浅,就像被穴口一圈咬住了一半,湿腻的软头紧紧箍着他。 晏祁嘶一身,大手按在她腰上,更往里面进。 它深入一分,她就软一分,等适应了他的粗壮,她忍不住满足地低吟。晏祁重新架起她一条腿,等全部进去,抵着最深处,小幅度操弄起来。 穴肉像有无数张小口似的,附在肉棒上轻轻重重地含咬。时不时还有温热的体液一股一股打在棒身上,晏祁的喘息也变得深重。 掐住她下巴,侧头找到她的唇。下身顶得越来越重,越来越急,祝听寒唇舌被他吮着,最后受不住撇开头躲闪,身体也不堪重负地趴到床上。 晏祁顺势压上去,右手托在她小腹那儿,让她抬着臀迎合他的进出。 他伏下身,一手撑着身子,半压在她身上。 “昨天去做什么了?” 祝听寒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被他撞得磕磕绊绊:“太子妃邀我去南阳饮新茶。” “嗯。”他埋到深处不动,低下头亲昵地贴了贴她的侧脸,“我记得你与她并不熟稔。” “上次去姨母那里时碰见她了,就随意聊了几句。”她转过头看他,嘴唇轻轻扫过他侧脸,“怎么了?” 晏祁缓慢抽送一记,被她缠吸得尾骨发麻,声音低得没法再低,“下次去哪儿,和谁见面,提前跟我说一声,好么。” 祝听寒正疑惑,他又说,“我会担心你……” “……我知道了。” 她点头应下,随着他慢下来的动作,好似一个感官都被放大,肉臂被刮蹭得酸胀难耐,她自己抬起臀,往他身上送了送。 晏祁手滑到她小腹,“忍不住了?” “嗯。”她说,“好酸……” 晏祁笑起来,撑起身,暂时退出,手抓着她馥软的臀肉往两边分开,看见那充血红肿的入口正快速闭合,不断挤出透明的液体,一路滑到她身前,浸到被褥之间。 他托起她的身子,重新挤开那条肉缝,重回他一直以来的野蛮做派,动作大开大合,又重又快。 祝听寒的呻吟被撞得破碎不堪,一双眼微眯着,起起伏伏间想起他平时清冷淡漠的模样,到如今她也拿不准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此时与他做着最亲密的事,也觉得既虚幻又真实。 怎会有如此复杂难懂的人呢? 她抓着身下的床单被褥,尾椎处不断堆积着一缕缕麻嗖的快意,打断她的不解与苦恼,不清楚是第几次,含含糊糊地又喷过一次水。 晏祁的呼吸也急促起来,半挂着的寝衣,露出骨干的肩与蝶谷,一捻儿腰被他撞得颤颤巍巍,细又软,每一下都要紧张她到底经不经得住下一次撞击,眼前光景美好得足以烧灼他的理智,动作却慢不下来分毫。 纤细的脊骨下塌凹陷出隐晦诱人的弧度,他紧抿着唇,喉结滚动着发出低沉的声音,渐重,到临界点时猛然撤出身,浊白射出,迸溅到她浑圆挺翘的臀上,一路顺着蜿蜒的弧度流到她腰间…… 祝听寒在高潮中止不住颤抖,抽动,感受到腰间的几缕温凉,转过头软绵绵地质问——— “怎么拿出来了?!…” 26、山渐青 她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刚刚射过的性器还未疲软,依旧精神地杵在她臀缝里。晏祁待呼吸沉稳了一些,拿出帕子给她擦干净乱淌的精液,这才贴上去,“怎么了?” “为什么要拿出来呀。”祝听寒真有些生气了,这不是平白浪费了么……抿住唇,没说出口。 晏祁笑了笑,吻过她泛红的眼尾,“你喜欢我弄在里面?” 她兀自琢磨过一阵,咬唇,耳后直直热上来——— “我给你生个孩子,如何?” 随后,祝听寒头一次在他脸上看出一丝痴愣之色。 晏祁盯了她许久,“你是这样想的?还是母妃催你了?” 她摇头笑着说:“我昨日见了皇太孙,觉得有个小人儿也挺有趣的……” 见他没反应,“你不喜欢小孩子?” “不是,没有。”只见平时喜怒从不形于色的人,此刻炽热的目光中似有火星迸溅,狠狠灼烫了她。 他杀戮无数,自知孤寡一生也是他应得的,更遑论上天已经待他不薄,让他如愿能与她携手,他还有什么不满足,哪还会再肖想其他更多。 如此一生,他已知足。 未曾想,听寒还愿意给他更多。 一直以来,他好似一块冷木,听寒好似一团明媚火焰,时刻让他感受暖意,渐浓渐炽,也让他越来越不安,怕到最后火焰焚烬一切美好与温度后还是会离开。 祝听寒看出他的惊喜,料想他也是喜欢的,放下心来,偎到他胸口轻轻地说,“只是我倒喜欢先有个女儿,太子妃说男孩子总要调皮一些,养起来十分吃力,不像女儿,女孩儿都是天生就会心疼人的……” 晏祁深深动容,一语不发地握着她的手。祝听寒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的想法,说孩子最好相貌像自己,性子得像他,晏祁倒觉得性子也得像她,招人喜欢。 未留给他二人第二次造人的时间,天色隐约发白,叫起的婢女来了,轻轻扣了扣门,提醒晏祁该起了。 祝听寒赖在被窝里,看着他穿戴整齐之后才让人送热水进来,一打开门,立刻有绒毛似的细雪从门口飘进来,初雪过后,这是今年第二场雪。 他昨日三更才回,那时天气阴冷至极,就料到要下雪,竟一夜之间堆起了厚厚一层雪毯,罩得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晏祁转头对她说下雪了,纱白的床帷之后,她闭着眼又陷入熟睡,美丽如淡墨绘出的人儿,斑驳光影中一片静好。 - 酣眠无梦。祝听寒睡到天昏地暗,午前锦秋来叫她,怎么也叫不醒,一摸额头,烫得吓人,赶紧去叫了太医。 又是一场猝不及防的风寒,好在病势并不急沉。太医给她诊了脉,开过药,祝听寒醒来时就看见白胡太医拿着药香将她从头到脚熏过一遍,那苦涩深重的味道让她更昏沉了,喉间干涩得像燎过火。 晏祁下了朝,急匆匆从宫里赶回来。看见床上病恹恹的人,笑着问她夜里还要不要不安分。 他觉得一定是夜里折腾时不小心受了凉,但其实每年换季降温时她都是要病一场的,祝听寒头疼得厉害,裹在厚厚的被褥间,无力反驳。 只听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晏祁褪了外袍进被窝,祝听寒自觉靠过来,在他的胸膛里取暖。 她闻见晏祁衣襟上已经沾染到了她身上的药味,特别淡,在他体温的烘烤下变得清冽。她曾特别讨厌自己身上的药味,腰间常挂着香囊,可惜香囊也盖不住浸到骨子里的清苦味道。 晏祁反倒很喜欢。 他在想事情,手放在她腰后,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捻玩着她长及后腰的发尾,又低下头,在她发心落下一吻,闻见草药的清涩,埋到她颈间深嗅。脸贴到她颈间的皮肤,体温灼人,像是下一秒就要在他怀里融化了一样。 “快些好起来。”他凑在她耳边说。 祝听寒半醒着,嘤咛着回应。 晏祁尽职尽责,在她床边伺候了三天,祝听寒未辜负他的用心,好转得很快。 这日太医来给她诊脉时,祝听寒屏退其他人,偷偷问了一句,为何自己的肚子迟迟没动静? 这段时间晏祁在家,他们夫妻之间和谐又频繁,不该这么久了还没动静。 太医捋了捋胡子说,“王妃天生体弱体寒,受孕确实会比其他女子困难许多……” 她身影一僵,“那我该如何调理,可有法子?” 最后太医给她做针灸,那长长的细针看着就发怵,所幸只是扎在手上,约莫半柱香时间才好。 太医还给开了副药,要她每天按时吃,只有慢慢先将身子养好了,才有受孕的可能。 她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人一把细骨头,看上去就是比一般人要柔弱,这段时间养胖了些也还是消瘦,怎么看也不是好生养的模样。 她想起那日和晏祁说的话,倒是恼自己把话说得太早了,也不知到头来能不能给他生个一女半儿。 等锦秋端来那碗药,一口下去苦得她险些全部吐出来,比她吃过的所有药都苦。 晏祁回来便看见她拧巴着脸,刚刚把药碗放下,询问喝的什么药她也不说,只是抬手抚上他衣襟,心事重重地抚平上面一道淡淡的褶痕。 晏祁覆上她手背,带着她出门。 今日太阳出奇得好,路上的积雪都染上阳光的暖色。足履踩雪,有沙沙的声响,印下一大一小的两列脚印。 晏祁今日来了闲情逸致,竟有时间陪她踏雪,两人牵着手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最后立在湖边,看结上冰的湖面。 晏祁将她身上厚绒绒的斗篷裹紧了一些,瞧着她还有些苍白的侧脸挨上那柔软细腻的雪白兽毛,更是我见犹怜,玉雪堆成一般。 听寒正犹豫要怎么把太医的话传达给他,看他那日出神期待的模样,这会儿听了这话,不知该有多失望。 倒是晏祁先开的口:“觉得药苦就不要吃,好不容易病好了还去吃药做什么。” 听说还扎了针,晏祁真想拔了那老头的胡子,一个好好的人要这么折腾…… “我的孩子必须懂事,若是懂事,就不会让她母亲吃足苦头才能将她迎来;若是懂事,自己就会来。” 他说,“不懂事的不要。” 一阵风卷起她脸侧的发丝,干冷的空气刮过她的皮肤,让她忍不住眯起眼,睫毛如鸦蝶般扇了扇翅膀,如此冷的天气,因他一句话,自心底晕出一阵暖意。 她笑着说,“孩子听不听话还不知道,但她的父亲定是不好相处的。” 晏祁也难得勾起一抹笑,伸手将她揽过。祝听寒再受不到一点阴冷的风,全凭他襟袖间淡淡的木质兰香充盈了她的天地——— “我只疼爱我的王妃。” 27、千秋岁 孩子的事便暂时搁置下来。 这日一早,例行有信使来送信。锦秋开始并未在意,只往那看了一眼,只见今日这个信使是个生面孔,便低头继续挑拣王妃这个月要用的香料。 那信使笑得谄媚,朝她这里说,“锦秋姑娘,这里有一封信是给王妃的。” “欸,来了。”锦秋放下篮子,擦了擦手,正要走去接,谁知突然窜出来几个侍卫,二话不说,三两下制服了那信使,将他反手压到地上,一人用腿压在他后颈,让他话也喊不出,憋红一张脸瞧着难受极了。 锦秋惊呼一声,被这突然的状况吓了一跳。边上又走来一位戴甲胄佩剑的武士,压着剑蹲下,捡起地上那封信,冷冷睨了一眼那人,默默将信收到身后。 “锦秋姑娘受惊了。”谭山说。 锦秋拍了拍胸脯:“谭将军这是……” “这人是军中细作,或是想借此偷溜进王府,好在这会儿被我们抓到了,锦秋姑娘不必紧张。” 锦秋点点头,未容她多想,谭山便带着人走了。 宁卫麾下将士,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只是回去路上锦秋越想越不对劲,既是军中细作,为何会想将信件送到王妃手上,那信上又会是什么内容。 她想不通,在伺候王妃用早膳时提起了这事。 祝听寒闻后手上动作一顿,平时不会有人给她写信,家里和宫里要有什么事都是传口信——— “这事儿是有点奇怪……” 晏祁上完朝回来,谭山便将手上那封信递过去,“信件没截住,差点被王妃身边的锦秋姑娘看见;现在人已经招了,确实是受东宫那个指示。” 晏祁沉着脸接过信,盯着信封上字迹熟悉的‘阿姮亲启’沉默,最后递还给了谭山。 到前堂时祝听寒刚刚用完早膳,婢女还在收拾。她看了一眼晏祁身后的谭山,然后才走过来,为他脱下身上披着的深绒披风——— “我听说你营里出了细作。” 晏祁低低嗯了一声:“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祝听寒拉着他往里走:“那是什么信件,为何他要将信件送到我手上?” “没什么。”他垂眸淡淡道,“他是想溜进府,若是锦秋走近,今日她怕是会有危险了。” “哦……”她还在想。 晏祁笑了笑,似是不经意问起,“你以为是谁的信。” 祝听寒一愣,随即摇了摇头,转身去给他剥核桃。 下人都退出去了,给他们带上了门。 晏祁接过她手中的核桃,把祝听寒圈在身前,让她看不见他的神情: “今日上朝时,我见到父王,他说近日晏望给家里来了信,承诺明年年中就回家。” 说完,他明显感觉到身前的人背脊一僵。祝听寒张嘴吃掉他喂过来的核桃肉: “挺好的,他也有几年没回家了。” “嗯。”晏祁在她身后盯着她的侧脸,“你与他关系不错,到时候要不要见一面。” 祝听寒怔了怔,一时间心中百般滋味。 他口中的‘关系不错’,仅是草草概括。她与晏望之间,就算除却男女之情,也是挚友,是兄妹,是彼此间最了解彼此的人。晏祁心中大抵也是明白的,不然也不会这样一而再地试探。他夫妻二人只要有一人还在在意这段关系,就永远做不到心贴心。 祝听寒如今还没法做到完全不在意,但已经很少会想起那个人了,轻轻叹口气: “那时我们已经搬至蜀中,相隔千里,怕是见不到了。” 晏祁审视着她的眉目神情:“你想见他么。” 祝听寒回头与他四目相对,时间也仿佛在此刻凝滞。 “晏望是你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亲人之间总是有牵挂的。不过能知道他平安归来,也算了结了一桩挂碍,见与不见也不重要。” 晏祁兀自松了一口气,贴近她,鼻息轻轻探到她耳边:“我总是嫉妒他……” 他不嫉妒晏望自小便能随心所欲地做自己的想做的事,只嫉妒他能与她相伴长大,得到与她青梅竹马的情谊。 祝听寒愣住,没想到像他这般桀骜的人竟也能说出嫉妒二字。 握住他的手:“你我才是夫妻,就像你说的,再没有人会比我们更亲近。” 只听他笑了笑,随后耳垂一阵湿软,又被他衔住舔弄,舌尖撩拨着香软的耳垂,“全是怪你。” 她能听出晏祁话里的埋怨,知道他定是还没完全消除芥蒂,只好老老实实地被他扣在胸膛,不一会儿,红透的耳垂几乎要化在他口中。 晏祁滚烫的呼吸中掺上了低低的哼声,酥酥麻麻绕进她耳道,让她腰肢发软,身子也发软,他又低下头,舔咬她颈子里的皮肉。 祝听寒低叹一声,躲了躲:“可以了……” 晓得她脸皮薄,只是不好意思与他白日宣淫,晏祁捞着她的身子摆正,好好吻过一番便放过了她。 然后窝在她肩头,嗅她身上清清淡淡的香:“今日下午替我去庙里求个平安福可好?” “你不是常佩着一个么。” “太旧了。” 她点头说好。 晏祁又轻轻叹了口气,突然说他要去一趟朔河,明日凌晨就要出发。 此前祝听寒未听见有风声,前两天她还去宫里陪姨叔喝茶,他也未曾提起过这事。 “北方那里又有战事了?” 他说临近年关,突厥人在北边又蠢蠢欲动。此前南疆一役让突厥部落元气大伤,这会儿敢有动作,他怀疑是和逆贼余党又联系到了一起。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祝听寒有些难以接受,一直以来的聚多离少,她从未有过意见,只是马上要过年,团圆的日子,他又只能一个人独自镇守边关,难道这京中除了他真就没其他人了么。 她甚至怒气冲冲地想去宫里找皇帝要说法,被晏祁拉住,晏祁被她逗笑,没想到她平时细声细语,一副细骨头没脾气的模样,真的生起气来,竟敢去同皇帝讨说法。 转个头的功夫她已泪流满面,听寒气得满脸通红,将不平说出来: “哪有什么不败之人,他们将这花名冠在你身上,只是动动嘴皮子的功夫,就理所当然地让你奔赴沙场,冲锋陷阵……” 人们只知他是战无不胜的将军,却从不去想他究竟经历过多少生死杀戮,多少次就徘徊在生死边缘。 祝听寒想起他一身的伤,心中又酸又疼,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也忘了士族大家的气度和教养。 见他竟还在笑,气得头发昏,起身随他去。被晏祁伸手捞回,按在自己腿上,被他捧着一张脸嘲笑: “我竟不知,堂堂祝氏女也会这样不讲理。” 她眼眶里含着泪:“我是心疼你……” 晏祁很受用,对她的眼泪也很受用。往她脸上啃了一口,尝到眼泪的苦涩之后,让他更加心猿意马。 “你哭得我心痒……”他淡哑着声说。 祝听寒立刻止声,但已经晚了,抵在她屁股上的东西十分硌人。 “我竟不知,堂堂宁卫王也会这样不正经。” 他笑了笑,“谁叫你常在床上哭。” “不行,”她还在抽噎,轻微躲闪。 “嗯?” “谁大白天的要……”她涨红一张脸,实在做不出那等淫浪之事。 她听见晏祁微促呼吸中掺杂着低低的哼声,像是舒服,又像是难受,一时间又心软,被他抓住手,带着往隆起的地方按…… 次日凌晨,晏祁准备整装出发,祝听寒忍着没睡,他一动变醒了,随他一起起身,给他整理戎装。 她将那护身符给他塞进衣襟里,今日折腾了一天,打算重新去求一个的计划也搁置下来,还是只能配个旧的。 给他冠发时问:“这次要多久?” “说不准,我尽快回。”晏祁捏住她的手,“这次谭山会留下来,他是我身边最信任的副将,要是有什么事就跟他讲。” 他这样说,那种不安的感觉隐隐又出现,虽想不到到底会有什么事,祝听寒还是点头应下了。 28、云松令 谭山压着手中的剑,隔一道屏风盯着祝听寒发间的摇动的簪花发呆,那流光溢彩的珠片像是蝉翼一般轻盈易碎,在薄纱屏后晃出星星点点的微光。 他竟被晃得出神,想着二公子的信送来,还差点落到王妃手上,王爷大抵又要不高兴。 他一生自傲强大的少主公,也就在这事儿上总是小心翼翼,还做得不够光彩。他不明白,在他们眼里王爷王妃恩爱甚笃,他为何要花那些心思。 王妃还在为他整装,屋子里蔓延着淡淡的香,是女子闺房才有的香。 她披着一件薄皮绒,与王爷相对而坐。 一双素手伸进热水里,绞干了帕子,温热的帕子捂热了对方的皮肤,晏祁看着她,相视一笑。 她拿起边上那把小银刀,捏着他的下巴,小心翼翼给他剃去刚冒出来的胡茬。她做得非常慢,不知是不是因为不舍在拖延时间,还是因为女子天生做事细心,慢工出细活。 好一会儿才收起刀,晏祁问:“可以了?” 她垂着眼:“还没。” 说完拿起一罐泛着木质香味的油膏,细白的指尖揩了一点,抹到他下巴,揉开,揉开之后也舍不得放,一只纤细的手一路抚到脖颈,最后在凸起的喉结边缘流连…… 晏祁看见她眼底又晕上朦胧湿气,笑着问:“就这样舍不得。” “是……” 轻声细语,外人是听不清的,谭山只看见一件寻常事让这对有情人做起来,竟这样暧昧旖旎,只听对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两人越挨越近———谭山脸上一哂,低下头挺直身,非礼勿视。 要随行的手下早就列好队候着了,祝听寒送到他出府,这深冬的寒风自不会怜香惜玉,谭山看见王妃的背脊挺得笔直,僵硬的姿态可以看出她是在竭力忍耐着寒意,他正要上前劝说,就看见一边的锦秋姑娘匆匆忙忙给她披上了厚披风。 他松口气,安静站在她身后,心中不断重复默念着王爷先前交代他的任务。 直到看不见队伍的行迹,王妃才转身回府,谭山只看见她湿润泛红的眼角,他一路跟随着她到寝院外,似是疑惑他为何还跟着,转头问: “你是要守在这儿?”或是风吹久了,她声音又轻又涩。 谭山低下头应道:“主公走前下的命令。” 她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最终没多说什么就进屋了。少顷,房门被推开,锦秋端着一碗姜汤走过来递给他: “王妃交代的。”她说,“谭将军辛苦了。” 他谢了恩,端着碗三两口喝下。没忍住,余光越过门缝扫进室内,只看见影影绰绰的烛光。 接下来几日,他算是跟着体验了一回深闺妇人的日常。 王妃每日都是巳时醒,那时他都已经练完功,整顿好府里巡逻的守卫。醒来便是用膳,之后折腾花草,琢磨字画,偶尔抚琴弄音,大部分时间还是独自一人坐在她那露水台上发呆。 还有一次她叫锦秋姑娘托人去府外买酒,被他发现后制止,锦秋姑娘被当场抓包,红着脸无所适从。 等她回去告诉王妃之后,那日夜里他没喝到暖呼的姜汤,连锦秋姑娘见了他也要轻哼出气。 谭山无奈地笑了笑,随后便敛神,一刻也不能松懈,主公临走前交代,不能有任何得疏漏。 几日之后,王妃每天都会召他一回,每回都雷打不动地问一句:“今日可有王爷书信送回?” 谭山摇头:“未曾收到。” 祝听寒便低下头,许久不说话。 他竟有些不忍看到她脸上失望的神情。 他知道这一回王爷是不会有书信回来的,此番出征凶险,到处是眼睛盯着,他只能在暗处。 因为一直没有家书送回来,祝听寒闷闷不乐了一阵。 这日,东宫传来口信,太子妃想约她一叙。她正要应下,随后回信的侍从就被门外的谭山给拦下,谭山单膝跪在她案前,只说此时不宜出府。 她一问缘由,他便沉默。想来也是晏祁交代的,她没有为难他,只好善词回绝了太子妃的邀请。 临近新春,最近除了太子妃之外,也有其他亲友的邀约,无一例外,都被那谭山给拦下,看来不管是谁,晏祁是希望她不出门。 她虽照做,但心里难免会失落沮丧,她更希望晏祁能直接与她说清缘由,而不是永远将她埋在鼓里。 时至今日,她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她依旧不了解自己夫君,永远看不懂他眼中深沉之意,也琢磨不透他的行事。 他好像只是将一颗心递给了她,其他都藏起来,从不与她分享,实在小气得很。 好在过年那几日,他还是放她回了一趟娘家。 家里一派热闹景象。 曾听说哥哥和嫂嫂前段时间好了一阵,全因嫂嫂查出有孕,哥哥也在家里安分了一段时间。 这次回家又不知在闹什么矛盾,嫂嫂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抱着母亲哭诉,祝文宇背手立在门外,眼神坚定。 祝听寒在一边插不上话,看过一阵热闹才理清楚,原来是哥哥不知怎的突然有了雄心壮志,竟有意要自请前往江南赈灾,一场突然而起的瘟疫正在折磨当地百姓。 嫂嫂怕他染上病或者有什么意外,届时让她们娘俩可怎么办,孩子都还没出生呢。 “你就舍得我怀有身孕还要日日夜夜为你提心吊胆,你问问阿姮,她该是最懂其中那滋味。从前你不顾家,这一回更是要彻底离家,你不如干脆给我一封和离书跟堕胎药,让我少点牵挂也好。” 祝听寒轻轻抽气,扯了扯嫂嫂的衣袖,说这么重的话做什么。 “你!”祝文宇转身,看了眼一边的听寒,随后气哄哄指着她,“你就料定我没本事治平?就一定会出事?!你可有瞧见被堵城外的那群逃荒的难民,没人愿意去,他们就只能病死,饿死,被官兵打死。你所见所得皆是满目锦绣琳琅,可有想过他们的悲酸处境。” 祝听寒有些惊讶,一向只知玩乐,没个正形的哥哥,也会体恤百姓,为民生之苦而愁容满面。 他用力拂了拂衣袖:“不管你怎么说,此事我已下定决心,非去不可。” “去个屁。”门外传来父亲洪亮的声音。 祝暨一身朝服未褪,满脸凝重正色,走近时,一直盯着祝听寒看,让她一头雾水。随后他走到祝文宇身前,扬手将手里的折子甩到他身上: “从前不务正业,现在想做事,先想想自己有没有本事。” 祝文宇低头一看,丢在地上的正是他瞒着父亲上递的自荐书。 未容他有机会争辩,父亲便压着他一顿严赤。父亲说,抗疫大任事关民生,不可含糊,能做得好不说,若是没做好,祝家就可能就会沦为朝野笑谈。再者哥哥若是出了什么事,难道嫡出这一脉就断后了不成,总之,在嫂嫂肚子里的孩子出来之前,此等危险繁重的事,他想也不要想。 祝文宇几乎被贬到一文不值,好似他的远大抱负统统是天真的妄想,左想右看,都不如继续做他的风流公子,最终他无话可说,转身失落离去。 祝听寒夜里要去夫家,短暂了安抚了母亲和嫂子过后,在后院找到了哥哥。 他闭着眼倚在锦榻上,架在膝上的手里提着一壶酒,边上零零散散倒着几个酒瓶,看样子,他已有些醉态。 祝听寒走过去,将他手里的酒瓶拿下,如此珍贵的桃夭酒,他竟用来浇愁,实在是浪费。 祝文宇睁开眼,见来人是她,哼一声:“你也是来嘲笑哥哥的?” 祝听寒抿了抿唇,在他身边坐下。 刚刚那封被丢掉的自荐书被她给偷偷藏了起来,这会儿她拿出来,小声说: “你若是真有那抱负,我就帮你把这信送到宫里去。” …… 29、花前饮 眨眼之间,晏祁已走了有一月。过了新春之后,这天就下起了冬日绵绵细雨,一抬头乌云遍布,这雨一直没有停歇的意思。 雨最大这日,宫里突然传来消息,说皇后想见她。 谭山还犹豫要不要放人,祝听寒叹口气:“难道你还敢违抗皇后的懿旨不成。”这下他只好点头答应,跟着她入宫。 到了皇宫,谭山未得传召,不能入宫,只能候在煊赫门外,祝听寒只带着锦秋一起前往昭阳殿。 见面行了礼,姨母笑得和蔼:“早知今日这雨下恁么大,就不让你跑这一趟了。” 她笑着说:“一路都是马车雨伞,这雨淋不到我。” 姨母又指了指她案前:“这是西域新进贡的石榴,边上那个,是我叫人将石榴压成汁,萃了茶香,你尝尝。” 祝听寒点头,拿起边上的杯子尝了一口,入口有石榴的酸甜,也有茶的清香,清清淡淡的味道,让绕在她心头的愁云消散了一些。 她摸了摸袖口里的书信,琢磨着该什么时候将东西递出去。 一边有乐妓在弹琵琶,稍作消遣过后,姨母似是不经意问起:“最近可有晏祁的消息。” 祝听寒摇头,自他出征至今,还未有过消息传回家。 “晏祁虽年岁不大,但从小在外历练,经历多了,有时候连我也算不清他在想什么。” 祝听寒说:“他只是话少。” “话少倒是真的,只是杀戮多了,整个人就死气沉沉的,一直以来,除你之外我就没见他身边有什么亲厚的人。” “……”她沉默少顷,“那也是没办法的,总该有人担起这个责任,所谓杀戮,晏祁也是为国为民,若无将士血染疆土,守护百姓……”她看了一眼凤椅上的人,搓了搓手中的杯子,还是收敛着说——— “我便也喝不上这石榴茶了。” 皇后听后一愣,按住微颤的指尖:“你倒是不惧他。” 祝听寒垂着眼说:“他是我夫婿。” 气氛似有些僵硬尴尬,姨母嘴角牵起一抹勉强的笑容,“不说他了,宫里不许女眷议论朝臣,是我一时间忘了规矩。” 祝听寒未吱声,想着议都已经议论了,不如当下就把心里揣着的事交代出去。她起身跪在凤仪前,说自己有事要拜托姨母。 皇后扬了扬衣袖,让侍女太监都退了出去,“什么事?” 祝听寒将祝文宇的自荐书双手递上去,“哥哥想自请去江南赈灾,可惜父亲不许,阿姮不想哥哥一腔顾勇与壮志被埋没,斗胆想请姨母帮忙传个话。” “文宇竟愿意去赈灾,”她接过听寒手里的信,“这是好事啊,你姨叔这段时间就为江南的疫情苦恼。” 祝听寒松了一口气,“阿姮知道宫中女眷不得干涉朝政,此举会不会让姨母为难?” “不算大事,我只是帮你将话带到,做决策还是得你姨叔来。”说完她收起信件,直望着她,神色奇怪,祝听寒刚放下一点的心又忐忑起来。 “总觉得你还是以前那个娇娇弱弱的孩子,不觉已经成长值此,竟会为了夫婿和兄长说话做打算。” 她叫她走近,拉着她的手凝视着她,目光竟有些凄楚,“姨母帮了你这个忙,你可愿意帮我一个忙?” 祝听寒嘴唇动了动,“那是自然。” “只是帮了我这个忙之后,也不知道你我姨甥两个还能不能像昔日一样相处。”她眼里慢慢弥上水雾,“当初你嫁给晏祁时应该就明白了,像你我这样出生在这般门庭,生来便奉若掌珠,得到的比一般人多得多,也有许多事身不由己……” 祝听寒还是不懂她到底要如何,只是心底愈发地不安起来。 “一直以来,男人的使命是开拓与征伐,女人的使命便是守护庇佑……”她说她只有晏子俞一个儿子,不管他多无能,也只能护着他。 祝听寒被皇后身边的人一路隐秘地带走,她想起刚刚姨母深凉如水的目光,无数念头电闪而过,心里始终是一团乱麻。 “王妃,”是自小看着她长大的李嬷嬷,她叹口气说,“委屈您一下。” 说完,领着她从暗道进入直接东宫。今日的东宫一副死气沉沉的景象,一路到内殿,竟没看见几个侍卫。 李嬷嬷的脚步很快,她需小跑着才能跟上。这雨越下越大了,一股凛冽的风,厚重的雨雾拂到她脸上,沾湿她鬓角的发丝,模糊她的视线。 她只觉走了很远,快步走得她双腿泛酸发软,直到深处,才看见东宫的侍卫,只是他们淋在暴雨之下,被团团围住,兵器盔甲丢了一地,边上堆满伤兵和尸体,已经经历过一场惨烈的厮杀,东宫守卫才有这番投降之势。 什么人竟敢来围攻东宫? 她看见军卒身上熟悉的缨羽,尽管已有猜测,还是让她倒吸一口凉气,令她微微发抖。 宁卫的将士看到她,纷纷跪拜,黑甲点地,砸出一阵铿锵有力的闷声。 李嬷嬷立在她身后,声音颤抖: “宁卫王要逼太子让位,皇后已知结局无法改变,只希望宁卫王能看在这一层层关系上,手下留情,为她母子二人留些脸面,不要将事做得太绝……” 祝听寒扬开被她抓着的衣袖,要继续往里进,宁卫的将首立刻跪到她身前: “王妃不能进。” 祝听寒只问:“晏祁可在里面?” 将士面露难色:“……王爷在里面。” “那便没事了。”说完提起自己的衣摆,跨过横在面前的一具尸首。 穿过一道道门槛,她终于看到原本应该在朔河的人的背影,只见他随两个副将背手而立,身上的盔甲染过血,黑得又深又沉,整个人凛然散发着无尽杀意。 她看见许多太子妃娘家的人跪在他身前,太子妃抱着皇太孙立在那,垂着眼仿若没了生气,一边的副将在说:“董家的都在这了,没抓住太子,有人说他早就先一步逃出了京……” 他好似笑了笑,嘲讽之色,有一种漫不经心的倨傲。 还是董家的人先发现了在门口的祝听寒,离门外最近的那一个,突然面露凶色,要朝她冲过来,晏祁挑起一边副将的佩剑,寒光一闪,下一秒那人就捂着喷血的脖颈缓缓倒下。 晏祁身影一顿,察觉身后有人,看见是她,身形僵了片刻,但似乎又没觉得多惊讶。 他默默将锋刃还在滴血的剑背到身后,笑了笑,依旧是他平时沉缓的语气——— “你怎么来了。”他说,“我正打算过一会儿就回家。” 30、踏莎行 祝听寒只觉身子发软,喉咙也发不出声,看着曾与她同床共枕,朝夕相处的熟悉面孔,不过一个多月未见,她竟有些不敢靠近。 边上的人自觉开始收拾现场,将尸体拖走,将抓到的人统一带离。太子妃见了她,终于哭出来,抱着皇太孙朝她喊,“若是知道太子跑到哪里,请一定要告诉我……” 祝听寒很难不生出恻隐之心,太子妃董氏或是最无辜的人,曾经的她也赋充沛活力,却只能困在宫里,任由自己一日比一日沉默,任凭才情无双,也敌不过日复一日的深宫寂寥,不知她是否有过挣扎。 如今痴痴傻傻,太子早就弃她而去,她倒成了那个放不下的人,这会儿在想姨母说的那句“守护与庇佑”,更觉得可笑了。 晏祁静静看着她,不喜欢她此刻看着他的目光,叹口气: “怎么不与我近一些。” 祝听寒在他的注视下,艰难道:“皇后要我来的。” 晏祁没说话,她继续说:“她已经预测到结果,希望希望你能为他们留几分颜面。” 晏祁又凝视她许久: “好。” 她点了点头,依旧站在那,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半晌,她才有勇气走近一步。 晏祁也兀自松了一口气,这才放心地走向她。 还有许多事情要他收尾处理,或许下一秒就有禁卫军将他扣住,送他一个逆反叛国之罪,祝听寒将他拉上马车,小声试探,“可以回家吗。” 晏祁点了点头,让她放下一点心,看他如今镇定的模样,好似带兵围攻东宫,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晏祁见她脸色发白,笑着安慰:“是在担心我?不用担心,我有分寸。” 祝听寒低头凝视着角落沉默,风吹起轿帘,雨水打进来,晏祁欲要将她拉近一点,一伸手,被她看见袖口上还未擦净的血迹,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他的手便尴尬地停滞在半空。 少顷,他正要落寞地收回手,祝听寒又拉住他,拿出手帕,仔仔细细为他擦拭干净——— “你总提醒我夫妻之间是彼此最亲近的人,要同德同心,坦诚相待,你自己却总是什么事都不跟我说。你的计划,你的谋算,你的想法,统统都刻意隐瞒着我,无端限制我的出行,好似我才是你最需要提防的人……” 她扯出一抹苦笑,“就像现在,我为你担惊受怕,生怕你被压上重罪,吓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也不知道你到底因为什么能这样游刃有余。” 晏祁下意识反手抓住她的手,低声道: “我只是不想让你卷入朝中内争,不想你掺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她攥紧手中沾上血渍的丝帕:“夫妻本是一体,有彼有我,你身至其中,我又如何能完全置身事外。你做事这样霸道,好似所有事都该按着你的意思来,我一时间真有些分不清,你是真的为我着想,还是说只是习惯将人拿捏在手中,其实从未将我的想法考虑在内。” 晏祁沉默许久,马车不知什么时停了,停在竹林里,竹叶被雨滴冲刷得簌簌作响,为这对夫妻的第一次坦诚布公配上奏乐。 晏祁垂眼看着被他紧紧攥在手心的那只手:“太子昏庸无能,配不上储君之位。可惜皇帝太看中一个“嫡”字,始终不肯易储,我只能用非常手段。此举莫过于赌博,我没对你坦诚,也没对祝家坦诚,届时我若是出事,祝家还能救你一次……” 他抓起她那只手,依恋地将脸埋进她手里,吻过她手心:“你又如何知道,我没有被你拿捏在手中。” 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她手心,让她心软简直轻而易举——— “你可以跟我说的。”她凑近,两手捧着他的脸,眼睫上挂了雨蝶,水珠压得翅膀沉甸甸,很快就支撑不住坠下来。 雨水将空气压得稀薄厚重,湿冷的触感黏在人裸露的皮肤上,等靠近,闻见淡淡的血腥,夹杂熟悉的令人不安的男子气息。 额头抵着额头,她的声音放得极轻:“我愿与你共同进退,哪怕生死相随。” “我此前也这样想过,要与你生死相随……”他盯着她小巧的鼻尖,“想过自己是不甘让你独活的,也舍不得你就此殒命……” 祝听寒背肌隐隐发凉:“那你得到结果没有。” “没有。”他笑着说,“左右想都是舍不得的,好在我有些把握。” “不管如何,我都会在你身侧。” 晏祁欲言又止,话已经落到嘴边又憋回去,随后苦涩开口: “若是有一天,你发现我都是骗你的呢?” 未等她回答,他便紧紧抱住她,双手用力环住她的身子,唇贴着她颈侧的皮肤——— “你是不能不要我的。” 祝听寒原本心里有些敞亮了,又被他最后几句话引得困惑。 只是此时好像不适合再多说什么了。 晏祁将她送回家,皇城的禁卫军已将王府团团围住。他要她先回府,要交代的话方才在马车都已说清。 他的底气在于,太子一派都已经被他除干净,朝中上下都是支持易储的人,圣上必然要龙颜大怒,但到底要如何处置,他心里或早有打算,除了在储君一事上圣上犯了糊涂,其他时候还是个有决策的明君。 晏祁走后,她在王府同样被关守了五天,看着门口银盔利剑的士兵,她是一刻也放不下心来的,好在熬了五天,宫里终于有消息了。 传太子病恙,由三皇子暂替辅政,废储之事似在一步一步进行中。 晏祁围攻东宫的事被压了下来,对外只说他为得传召私自带兵入宫,其心难辨,勒令他搬至蜀地之后,终身不得进京。 祝听寒总算松了一口气,等看守在王府的兵卫都撤了,她第一时间去了趟康泉寺,在佛像前跪了许久。想起之前老王妃有过交代,让她多抄经念佛,一直以来她也没有照做,这还是婚后第一次为家人祈福。 康泉寺独隐于空山云深处,人迹罕至,只有梵香萦绕。这是她曾经生活过两年的地方,今日或是最后一次来这礼佛了。 午后她向庙里的住持求了个平安符,还问人要了针线,打算在符的背后绣上了自己的名字。 在寺庙的庭院里,墙头一片红梅正开得灿烂,风一吹,那探出头的红梅便落了几片花瓣,垂垂荡荡落在她身前的石桌上。 她不善针线,绣得歪歪扭扭,琢磨半天,只好请教锦秋。 锦秋笑着打趣:“王妃这平安符是给谁求的?” 祝听寒嗔她一眼:“还能为谁。” “我还以为这次又是为祝哥儿,毕竟过两日祝哥就要去江南防疫了。” 她想了想:“这倒是提醒我了,是得给哥哥准备一个。” 锦秋演示给她看:“下了针之后,得一点一点慢慢来,王妃就是针脚太大,看上去才觉得粗糙。” “这样?”她又试了一次,没听见身后有脚步走近,踩在落败的枯叶上。 “阿姮———”直到他站到她身后,记忆里清润的少年音想起,让她一瞬间背脊僵硬,针尖一瞬间刺进指腹,洇出一颗鲜红的血珠——— “你还记不记得我。” 31、梦还京 细小的刺痛从指尖传来,丝丝缕缕的异样感觉迅速蔓延到她心底最隐秘的地方。 落梅纷飞,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时光倒流,记忆里那个晴朗少年与眼前这个风姿卓越的男子交迭在一起。 他一袭白狐裘斗篷,身材高而挺拔,青衫翩翩,清雅而温良。只是面对同样的眉眼,已是不同的感觉,生分与僵硬,从他落寞及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此时再见晏望,她才惊觉他们兄弟两个竟长得如此相似。从前她为何一点没有察觉,还是说刻字被自己可以忽略。 祝听寒动了动唇,语声却止在嘴边,最后只说:“二爷回来了。” 她不再亲昵地叫他“阿望”,生分称呼化作扎进心头的一根刺。 于他来说,四年时光不过弹指一瞬,世间大好风光他只窥见冰山一角便匆匆过去了,眼前人依旧肤如凝脂,韶光美丽,只是身上多出一抹温柔如水的气质,眼波漪漪更是装满心事,不再是以前总爱傻傻跟在他身后的天真小娘子——— 晏望难受地皱了皱眉: “你怎么嫁给我哥了。”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直白,祝听寒侧过身,只有躲开他的目光才能从容回答:“还能为什么,我到了年纪总要嫁人的。” 晏望慢慢走近:“阿姮,你是自愿的么?” “……不重要。” “是不是他逼你。” “不是。” “我听说是因为圣上赐婚,以你的性子,定是没能推脱就被说服了。” “那你想要我如何。”祝听寒眼前涌上水雾,“非要我死心塌地等一个遥遥无期的人你才满意?更何况是你自己说的让我不用等。” 晏望被哽住:“我未料到你会这么快就……” “好了,”祝听寒打断他,“时辰不早了,二爷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了。” 晏望依旧不依不饶地问:“回哪里。” “自然是宁卫王府。” “阿姮……” “够了……”她突然涌上一股气,缓了好久才缓下来,“二爷或该叫我一声嫂嫂。” 他沉默了半晌,祝听寒不想在与他周旋,正要转身离去,他说,“我一见你就想抱你,你觉得我要如何叫出口。” “你!”若是换作以前,他这样说便是暧昧情趣,她定红着脸羞得不知所措;但以如今两人的身份,他再这样说就实在不成规矩了。 祝听寒气哄哄地离开,只想快些回家,脑中乱杂,风吹过来时脸上一片湿冷,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晏望跟上去,跟她在身后,望着她瘦小的背影说:“正好,我同你一起回去,我正想问问我那大哥,这些年我给你写得书信他可知都在哪儿。” 说完,祝听寒蓦地停下脚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哪有什么书信,不是自两年前那封断情信之后,他便再没有书信送来了。 晏望同样红着眼,那封信里的三个字,不过是为了应付双方的父母,其他他想说的话都在另一封信里,他想听寒一定能懂,更何况听寒是一直支持他做任何事的。 这两年他从未断过与她的联系,他虽没个定所,但听寒一直是在家里的,他便隔三差五去一封信,又因为自己一直在路上,所以一直没收到回信也没觉得奇怪。 一直到他寻到老师,他在信里说了自己的位置,连着好几个月也未曾收到她的来信,他这才发觉不对。 放心不下回家,竟得知她竟与大哥成了婚,家里人无一例外都有意瞒着他;再去到祝家,他更是完完全全成了一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这些都不算什么,最让他痛心的,还是自小定情的小青梅俨然成了他的大嫂——— “是他故意切断我与你的联系,我不知道你要嫁人,更不知道你要嫁的是他。” 祝听寒缓了好久才想明白他说的话,她看向晏望,这个自她情窦初开时就喜欢的人,原以为两人的缘分早就尽了,没想到是有人擅自替她做了选择。 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晚冬的风透衣而过,像是从头到脚一桶凉水泼下来。沉默过后转身离开,未留下只言片语,也没在晏望紧追不舍的挽留中停下脚步。 她回了康泉寺原先她住的厢房,锦秋跟在她身后:“王妃今日不回王府了吗。” “嗯。” “刚才有人来传,王爷来接您了……” 祝听寒闭上眼:“让他回去吧。” 锦秋欲言又止,看她这般失神落寞的模样,只好识趣地退了出去。 沉寂的庭院,只听得有清尼在门外清理扫雪。 晏望与晏祁碰到面时,晏祁一只脚刚好跨进康泉寺的门槛。 时下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当兵之人不可入寺庙,身上血污太多,一是要脏染了这纯净之地,二是相对相冲,怕是有一方会遭到反噬。 康泉寺的住持立在一边,只看着晏祁的身影摇头叹息。 晏望看到他,半启了唇,倒想好好质问一番这位兄长,可惜晏祁眼里平静的如一潭死水,不带半分愧疚和心虚,让晏望一肚怨气无处发泄。 直到锦秋出来,将王妃今日不回府的话传达给他,他的目光才有一瞬间的松动。 晏望攥紧手心,面罩寒冰,不自在地扫他一眼:“大哥可有话要对我说?” 晏祁连个眼神也没递给他,只是独身立在庭院中间,一副要这样等下去的模样。 32、爪茉莉 最近京中多生事端,有人说陛下已然认定汝阳王一家有了策反之心,膝下宁卫王更是不得进京,有人推测汝阳王一系怕是要就此没落了。 可惜帝王根本未定罪追究,更是有易储的行动,将来推三皇子登基,宁卫王便有从龙之功,他们两系之间,一代传一代,依旧生生相惜,相辅相成,君臣之心深不可测,事情远没有看上去那样简单。更何况如今宁卫一系为祝家的女婿,日后还有左相扶持。 听说圣上最近十分看中祝家,只因祝家世子竟自觉请命接下了江南防疫这个烫手的山芋。圣上更是给足了排面,直接任祝文宇为总督,领尚书衔。 祝文宇出征这日,祝听寒实在没法再藏下去,她总要去给哥哥送行。 一早,锦秋为她梳妆。 镜中人长发散覆,如墨色丝缎从两肩垂下。雪肤、云鬓、美貌依旧,只是下颌尖尖,面孔瘦削,加上一身白素的裙襦,短短三日好似就憔悴了不少。 “王爷在外等了三日了。”锦秋小心翼翼地说,“王爷刚刚被关押了一周才放出来,我听说那关守的地方阴寒湿重,不是人呆的地方,他又在那这寒天里定定立了三日,恐怕身子要遭不住……” 祝听寒眸光动了动,眼里纠结挣扎,最终未做出回应。收拾好之后更是怕遇见那对令她糟心的亲兄弟,正从后门避开他们走。 经过堂前,只闻几声沉闷的咳喘,令她心上一紧,停下脚步,立在墙角之后,探出目光往庭院中望过去。 挺阔的身影在空荡的庭院中稍显寂寥,身前正堂中长明灯之火将他身形笼出一圈黯淡的光。斗篷衣颈处一圈灰白的绒毛上挂了不少细雪,全因昨夜一场细细绵绵的末雪,随着他的轻咳抖落一阵,哈气也不成雾,这是体凉到了极致。 祝听寒还在犹豫,就见晏望从偏殿走了出来。他行色匆匆,锦秋刚才对她说今日一早他赶去了宫里一趟——— “太子势力已经尽数被你瓦解,你又何故要将他逼到那等偏远之地,皇后更是自小就关照你我,你却硬生生要他们母子分离。” 少年英眉紧蹙,藏不住一点情绪,与他正是完完全全相反的模样。 晏祁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并不闪避,正当他要像前两日一样直接忽略他的话,却被他捕捉到身后细碎的动静。 他抿了抿唇,垂下眸:“你怎么就认为晏丞如日后能留他?” 晏望还是天真,他眼中美好的事物占了大半,以为宫中皇子都能与他父王和圣上一样相辅相成和谐相处,全然不知夺嫡之争有多激烈。 晏祁说:“晏丞如比他更适合做帝王自然也比他更冷血。晏子俞为嫡,更是有宣家在后,就算没了储君之位也始终是一个隐患。只有将他放逐到远离宫廷的地方,消除晏丞如对他的忌惮,这才算真正得保他。” 这才是他的算计,也是他的做事风格。他习惯做决定,也比别人想得多而长远。 晏望讽刺地笑了笑:“原来你也不是全然不重感情,我以为会夺人所爱的人,一肚子都是冷心冷肺。” “别人都能想明白的事为何你……”晏祁欲言又止,“也是,你向来没心没肺。” 晏望攥紧手心:“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我到底是不是冷心冷肺你应该最清楚……”晏祁轻咳了几声,抬起眼看着他说,“你以为你能一直追寻自己想要的,能追寻自由是因为什么?” 一时间,晏望无言以对。 他怎么会不清楚,一直以来他都是沾了大哥的光。 没有人要求他一定要上进,还能随他云游四海,惬意翱翔,他能随心所欲地生活全都得益于晏祁独自担起了家族重任,是他独自面对那铁血金戈的世界;而他的存在,只是为家里保个后。 甚至母亲对他二人也会区别对待,战场残酷,母亲持续以来持悲观心态,好似一早就料定兄长终有一日会回不来,自小对他严苛,也不会给予太多关爱和关心,就为有朝一日若是收到噩耗她能少一些伤心。 晏祁说:“自小到大,我时常会羡慕你,羡慕你有母亲的关心和宠爱,羡慕你不用举比自身还重的刀和剑,也羡慕你能过得简单自由,可你我是亲兄弟,家人过得舒心快乐也算是我的成功,我从未有过计较与不平……” 他看着眼前神情复杂的晏望,轻轻叹口气:“除了听寒……” 到动心那一刻,他才有了那些低级阴暗的想法。 总不能什么美好的事物全让这小子占了吧,凭什么? 祝听寒在墙后,听得心里乱糟糟的,他一直在避重就轻,好似他做出那些算计,只因对她的情义,也只有情义。很快就无心再听下去,先一步离开。 晏祁注意到身后的动静,也不想与晏望多讲,只有晏望个傻小子——— “我深知你的不易,但我也可以从军,同样也可以奔赴沙场担起家族重任,你能将听寒还给我么……” “还”这个字让晏祁十分恼火,他凝起目光,逼近一步,似低语似警告: “如今她已是你大嫂。” - 祝听寒坐在马车里,候了一阵,马车迟迟不启程,锦秋也一直未上马车。 她疑惑地问了一句,车帘倏然掀开,帘外的光被他的身形遮了大半,随着他离近的动作,原先沾在他帽颈处的细雪好像被风吹进,细小的雪花扬在空气里,沾到她脸上皮肤,快速融化,只留下微不可及的一抹湿凉。 她心口一宕,还未想好要怎么面对他,逃避般垂下眼,躲开他的视线。 晏祁如往常一般在她身边坐下,衣角碰到她的手,她正要收回,被他一把抓住。 祝听寒感受到自他手心传来的不同寻常的体温。 晏祁端坐在她身侧,手指慢慢扣进她指缝里,拇指指腹蹭过她柔软的手背: “……你还愿不愿意与我说话。” 祝听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意愿重要吗,他好似从未考虑过她的想法。 他离得她很近,抓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腿上。祝听寒闻见他身上熟悉而清冽的气息,忽而肩头一重,晏祁无力地靠在她肩头,额头的贴上她颈间的皮肤,烫得祝听寒一激灵。 他缓缓叹出一口气,听起来像难受的哼声,气息拂过,不寻常的灼意似星星点点钻进皮肤——— “要不要叫太医来……” 晏祁摇了摇头,勾起嘴角,低头看她因为别扭而僵硬身体,锁骨纤细,瓷白的皮肤下微微透出细幼血管的颜色,连跳动都显得那么孱弱。 他滚了滚喉结,默默闭上眼,愈发觉得头疼了。 正午吉时,祝文宇率一队将士立在皇城下,黑甲白缨,正是他妹婿的部下。 皇家武士为他开路,又因为他的一意孤行,家里只有祝听寒前来送他。 祝听寒心里十分不舍,又怕此时落泪不吉利,生忍着没在祝文宇面前流下一滴眼泪。 祝文宇骑在马上,看着眼眶通红的小妹,看见晏祁立在城头背手而望,遥遥相送,又看见姗姗来迟的晏望——— 叹口气,低下身摸了摸祝听寒的头: “记住哥先前说过的话,你钟情的才是最好的。” 33、山花子 祝听寒独自立在城下,看哥哥远去的背影,伤感的情绪层层包裹着她,其实一直以来祝文宇都是那个最替她考虑的人。 她想起临走前哥哥说的话,可她如今该怎么去分辨自己的心意呢?她持续保持着一种被人戏耍的愤怒里,含含糊糊的,根本没办法理性地思考。 低头抹掉眼尾的湿意,转身看见晏望被昔日的好友缠住,京中许多人还不知道他回来的事,这会儿见了他,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晏望只能暂时腾出时间来应付。 晏祁站在马车边上,遥遥望着她,他总是能在热闹之地辟出一片独属于自己的寂寥,让祝听寒产生一种除她以外,晏祁便一无所有的错觉。 有些事必须要面对,她沉默地上了马车,晏祁端坐在她身侧,待车厢内的冷空气被脚边的暖炉烘散,他一声憋不住地轻咳过后侧头看向她,似是做足心理准备之后才开口: “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扬州那一役,前朝余孽尽数被剿,让我名声大赫,我却永远失去了自小带我习武的恩师,庆功宴上所有人都在恭贺我,只有你一声不响地跟着我出殿,陪我傻傻在宫墙下坐了一个时辰,那时你还小,却比其他人都细心,那时就是一个温柔到骨子里的人。” “也是那年,我去相府拜访岳丈,在花园见你发脾气,那是我头一次见你发小姐脾气,原来是晏望笑你女红不好,你将原本送给他的护身符丢在地上,抬头见了我,红透脸,哭着跑开,莫名其妙地,我将那无论如何也不该属于我的东西捡了起来,之后不管是在营地帐篷里还是在野外残垒下,都习惯拿出来看一看,一看便会想起你清亮湿透的眼神,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想你便也成了一种习惯……” 祝听寒轻轻吸气,低着头,放在膝盖上两只手不知所措地紧紧抓着衣摆,晏祁又轻轻咳了两声——— “直到三年前,我再回京时正巧碰上你及笄,在大殿上远远看到你,才惊觉你不再是个孩子,不知不觉也长成那般容华,同样也有了女孩心事,因为晏望迟迟不归,你将自己喝到大醉,错把我认成他,夺走我初吻……” 祝听寒睁大眼,不知所谓。 零星的碎片拼凑不起一段完整的回忆,晏祁讲的这些对当时的她来说,不过是些无足轻重转头就忘的细碎小事,没曾想他会记这么久。 晏祁缓缓吐出一口气,嗓音因为风寒而变得温柔而沙哑: “我知道你和晏望两情相悦,你身边也不可能留有我的位置,所以当时我并未有任何想法。我在北疆驻守一年,有一次敌袭我身中数剑,军医都说我挺不过来,人和棺椁一起送回了京,只是我还是命大,被我撑了过来。” “我在半死不活的时候看见挂在床头的护身符,那时想,这么久了,或许你和晏望早就成婚,打听了一下,却得知你那阵险些害病而亡,不得已隐居康泉寺……” 他轻轻叹出一口气,弯下腰,额头依恋地搭在她肩头——— “我便知道,怕是只能对不住晏望了。” 他们的婚约其实早在两年前就定下了。 他撑着残躯跪到皇帝面前请他赐婚,皇帝也说他在胡闹,可他放下承诺,这一次定打退南疆蛮族,带着叛军头领的首级来兑换他这一道圣旨; 那两年他的报国大志统统不见,仅是靠着这个念想撑过来的,几十次徘徊生死一线换来的赐婚,他也总算得偿所愿。只是期间他怕有意外,只好用些下流手段来阻止他二人的通信——— “可你从未将我的意愿考虑在内!擅自就替我做了决定,左右我的人生,你知道我没法拒绝……”祝听寒一开口便止不住眼泪, “你我之间从未有过平等尊重……” 说完这些,马车刚好停下,她又委屈又气愤地掀开车帘,下了马车往偏殿的后院走。晏祁在她身后,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到一边的嗣堂。 嗣堂里高香常燃,高大佛像后堆满红烛,随着阖上的门晃动不已。晏祁走近她,他一身阴沉气在这梵香萦绕的嗣堂里越发冰冷阴寒,祝听寒不禁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桌子,打翻烛台,撒了一桌鲜红的蜡油——— 晏祁过去拉她的手:“那日你说的生生世世要与我携手做夫妻,还做不做数。” “不做数!你对我没一句真话,凭什么要我每句话都做数。夫妻之间若是做不到平等尊重,还不如不要。” 难以抑制的气愤,她抽出被他抓着的衣袂甩开他,用力过猛,身子碰倒打翻了身后的长桌,马上就要后仰摔下去,晏祁拉住她,与她双双倒在一边的蒲团上。 实在是有些狼狈,祝听寒不愿与他凑得这样近,伸手去推他,爬起来才发现他脸上不知何时被她抓的都是红痕,眼下一道甚至冒出一串鲜红的血珠,看起来真有些触目惊心。 祝听寒轻轻抽气,在佛堂见血是大忌讳,晏祁却依旧不痛不痒。 他从未拜过神佛,也没跪过除父母君王外的其他人,此时他背对着佛像,单腿跪地,看着她因为愤怒脸上泛起一层红晕,泪眼清澈动人,他抓起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脸,带上些祈求的滋味,仿佛她就是自己供奉的玉菩萨: “你不会这样狠心,你是不能不要我的……” 他正恳求这位美丽又高洁的菩萨能大发慈悲,不要收走他得之不易的阳光与温暖。 祝听寒从他脸上看到一丝丝无措与恐惧,再没有平时运筹帷幄的样子,亦或者这也是他能预料到的样子,料到她不仅要心软,还会心疼他。 菩萨终究还是菩萨心肠,看一直意外坚不可摧的人在自己面前也止不住红了眼眶,她是一点也没办法的,祝听寒无力地蹲坐下去。 一直以来她总是迟钝地看不清自己的内心,再亲密也以为自己只是在遵循夫妻之间该有的相处之道,直到感受到这会儿对于愤怒的无力,才认清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深陷其中,并且无法自拔。 她看着眼前这张脸,与另一个人如此相似,可她从未有过错觉或将他当作其他人。 不过多久,或是听见这处有异样的动响,一位僧尼在外敲门,询问是谁在里面。 祝听寒抬手抹了眼泪,简单收拾了一下心情,这会儿晏祁已经烧得有些不清醒了,滚烫的呼吸不断灼烧着她的手心,她只好拜托门外的僧尼将他扶进自己的厢房。 34、踏鹊枝 晏祁恢复得很快,一碗汤药下去昏睡了一下午烧就慢慢退了,醒来天色已黑,祝听寒坐在他床边发呆,连他醒了也没发觉。 直到他坐起身,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晏祁脸色还有些白,发过一身汗,身上的衣物半湿,她垂下眼,轻声说: “我去叫人打水。” 寺庙清寒不比王府,若要沐浴,没有澡池只有一个稍大的浴桶,这还是先前祝听寒在此处隐居时特地叫人去置办的。 他自己褪了衣物,长腿一抬跨进水桶,祝听寒拿来他干净的衣物,不愿抬眼看他,只交代道: “洗好了再叫人。” 说完她便要走,晏祁忽然起身,一把将她拉了过来,祝听寒惊呼一声,猝不及防撞进他胸膛,跌进浴桶中。 水波剧烈晃动下溢出桶外,打湿地面,被水瞬间浸湿的衣物也紧紧贴在身上,待她缓过神来,湿透的外袍已经被他褪下丢到地上。 “你又要做什么!” 晏祁在解她腰间里衣的系带:“一起洗。” 这像什么话,祝听寒自是不从的,可没有她反抗的余地,她被晏祁按着腰,三两下功夫就被剥了精光,乌黑的长发被他拨到身前,下一秒,宽阔的胸膛便贴上了她裸露的背脊。 桶里的水对她来讲有些过热了,很快身子就被泡得泛红,他的体温却要比这水温还要热一些,与她相贴之处几乎要烧起来一般。 祝听寒委屈地问:“你到底要如何?” 晏祁鼻尖往她颈子里蹭,闭着眼,就这样静滞了一会儿才开口: “我在狱中那几日,谭山说你因为担心而寝食难安,听寒,如今你会在意我,除了因为我是你夫婿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原因?” 祝听寒垂眼看着水面,看着两人因为拥挤而交缠的腿,她虽胆小拘谨,但也是坦荡的直肠子: “就算有,在知道你做的那些事之后,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晏祁听后轻轻叹了一声气,气息轻轻喷在她的皮肤上,多愁又无奈,倒让祝听寒又心软下来,回想是不是自己说得太过分了。 她侧过头,为他搭了个台阶下,小心问道: “你可知错了?” “知错了。”他低低地说,“但不后悔。” “若没有我插手,你我成不了夫妻,这样想,你会不会觉得可惜。” 若是他不曾插手,到现在她会是什么处地呢。没有他或许家里也会将她指婚给其他人,或是任由她躲在这康泉寺中。左右那日子可能都要比嫁给他过得如意,可只要一假想起来,心上仿若压着秤砣,挤压得她心惊肉跳,狠狠不安起来。 嫁给他,有过委屈,但不曾后悔过。 祝听寒咬了咬嘴唇:“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做得不对。” “我是不对……”晏祁闷闷地说,随后将脸埋进她颈子里,小声请求她的原谅。 祝听寒便彻底没了脾气。手覆上他横在腰间的手臂,以示和好。 单薄的唇贴在她颈侧,亲一下,再吮一下,“一直以来我都是不讨喜的那个,母妃偏爱晏望,你也是……” 她低下头:“我不是,我没有。” “儿时我问她为什么不对我好一点,她只说在沙场上的人,命便不算是命了,在我像父王一样功臣身退前,她只当没我这个儿子。你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对我总有所保留?现在更是讨厌我,或许只有哪日我被人抬着回来,你才会真心实意为我流两滴泪。” 祝听寒最听不得他这样,细眉紧紧皱起,眼泪滚落到水中,“我从没这样想过,我坦诚待你,是你总对我有隐瞒……” 眼泪只有落在她眼里时,才单纯的只是眼泪,在乌黑的眼睛里莹润有光,似春波秋雨,绵绵密密,道不尽的心酸苦楚。 可她至纯又善良,想凭一己之力将他这些年少受的爱戴尽数补齐,“我是你的妻子,哪能不全心全意地待你呢,你自己说的,世上再没有人比你我更亲近……” “你若真是这么想,就只能对我一个人好,只能想着我一人。” 祝听寒用指节蹭过眼尾,不断点头。 一番下来,她不再去想那些糟心难过的事儿了,过热得水温让她鼻尖泌出一些细小的汗珠,她不想再呆着,可晏祁的手捧起水拂过她的身体,这会儿才像是正儿八经地沐浴。 她没有开口阻止,想着能快些洗完,那只手便顺理成章地抚上她白净的脖颈,秀气的锁骨,到小巧而有型的乳房。一直害羞得不敢冒出头的乳头不知何时立起来的,指间扫过,她十分敏感地颤了颤。 晏祁的手在她胸下边缘停住不动,少顷,两指捏住她挺立奶珠,夹在指腹之间揉搓。 祝听寒微微颤抖,低头看他色气十足的那双手,让她瞬间脸上着火:“你又要这样!” 晏祁笑了笑,手溜到别处,安安分分继续帮她清洗,仿佛一切都只是她想多了。 从后腰到小腹,动作慢而缓,水上的空气裹着厚重的水雾,不觉让她呼吸变重,身后的凶手不知何时已经提起武器,凶悍地抵在她后腰。 手指刚触到腿心,祝听寒便撑着水桶边沿要起身,被他按住胯骨安抚: “很快就好。” 说罢,手指拨开隐秘而娇嫩的地方,抚过两三回,就老老实实滑向别处。 起先晏祁是真的没有别的心思,寺庙是神圣清雅之地,他虽不信那些,但听寒却对那虚晃的东西颇为信奉,骨子里保守又传统,更何况现在两人才刚刚和好,他怎么也该收敛一些,只是——— “阿姮。”一阵轻缓的敲门声过后,晏望的声音自门外传来,“你睡了吗?” 祝听寒瞬间紧张,游走在她身上的手也随之一顿。 昔日老友热情难却,晏望一直应付到现在他们才放人。夜里山风凛冽,他饮过酒独自站在门外,被穿堂风吹得头疼,屋子里的人却迟迟没有反应。 他说:“烛灯未熄,我知道你没睡……” 晏祁在她身后,耐心地看着她逐渐僵硬的背脊,想看她要如何应对这位男子的深夜造访。一只手却埋在她身下,指尖在她腿根处画圈,更像是无意识的轻抚。 听寒刚要回答,就感觉到身下一指绕着圈探进紧闭的蜜穴中,她小心翼翼转过头看他,猜想他的意图,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他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反正只要碰上她与其他人的事,将他的心眼想大一分都是自己的疏忽。祝听寒面对他挑衅的动作,羞耻地夹紧腿,小声求他: “这里不行。” 不仅是因为门外的人,若是在佛祖脚下行敦伦,那是她念诵抄写千百遍经书也赎不回来的大忌讳。可晏祁已经下定决定,便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能拉得回来的。 水面不安地晃动着,全因下面作祟的手。两根手指勾牵着她最敏感的地方,极富章法地来回搅弄,没一会儿就有不同于清水的粘腻沾上他的指尖。 晏祁低声说:“你再不回应,他就要推门进来了。” 祝听寒紧夹着腿,浑身绷紧,对外回道:“我准备睡了,有什么话明日在说吧。” 外头短暂沉默过一阵,“今日祝哥儿走了,走之前也没跟我一叙,我便知道他也是怨我的。这些年我只顾自己随心所欲……” 晏望温润的嗓音装满心事,一字一句听得出是真心,只是祝听寒这会儿实在无暇顾及。晏祁咬住她汗湿的后颈,一手将她的腰按下去,让她绵软的臀肉抬起,压上他的勃挺多时的阳具,浑圆的龟首正危险地抵着她。 祝听寒咬得嘴唇发白,终是急哭了:“真的不行,别在这里好不好,明日我就随你回家。” 晏祁不说话,埋在她颈窝舔吮。他最喜欢她现在这个模样,不知所措,像只受惊的小兽,只懂得服软和求饶,殊不知只会让人更想狠狠欺负一通。 只是这会儿他故意这样逗她弄她,比其她自己才更像是正与外面那只极力争宠中的兽,狡诈地使用阴险手段只为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 他的呼吸稍重,一起一伏裹挟着异样的温度尽数落在祝听寒耳边,不算重,但落在祝听寒耳中就像是野兽压抑的低呼。 晏祁熟门熟路摸到她腿间兴奋的一点,用粗粝的指尖夹住,她便忍不住叫出声,下一秒狠狠咬住自己的指节,忍得一张脸憋得通红。 “你在听吗?”外头的晏望许久未得到回应,他走近一步,听见里面似有些水声。 “你快走吧……”祝听寒说完立刻捂住嘴,再没办法平着气息说出下一个字。 她身体前倾,不敢太用力挣扎,不然外头的人一定会听见。 只察觉他又往里塞了一根手指,撑得她又疼又麻,指节蜷曲着剜过肉壁,即使湿润,也因过度开发而不断筋挛收缩,似是本能反应,一边收缩着要将他挤出体外,一边加速分泌汁水,方便手指插入得更深。 晏望听她的鼻音很重,以为她是舍不得兄长,或是还在生他的气,偷偷哭呢。 到底夜也深了,只好叹口气,“那好,我明日再来找你。” 晏祁听见外面渐远的脚步声,手指在她身体十分有技巧地抠挖一阵之后,指节磨着肉壁直接开始大幅度地抽插,等她浑身颤栗,错乱的喘息掺杂抽抽噎噎地哭泣,到实在受不住,身体软下来,哆嗦着丢过一遭,这才慢慢抽出塞进她身体里的四根手指。 他松了一口气懒懒向后靠,转过她的身体面对面吻过一遍,这才抓着她的手带到身下勃发的地方,半真半假地说自己没什么力气…… 35、春光好(完) po18bt.com 清早,祝听寒醒来时晏祁已经不在,只在床边留了张字条,说是宫里有事传召。 她看着字条上有力的字迹,隐隐已经有些预感。这段时间以来,她虽还做不到完全气定神闲地面对他突然地离开,但那些担惊受怕的日子也在习惯中逐渐变得麻木了。 上午她在寺堂里佛,跪地腿都有些麻了才起身,转头看见晏望不知何时一直立在门口,显然是在等她。 她低头思索了片刻,随后领着他到后山空旷的庭院。 脚步踩碎地上干枯衰败的落叶,祝听寒停下脚步,身后的晏望也随着她停下来,她回过头,“你还想说什么,今日便一次性说个清楚吧。” 他半启了唇,似要唤一声“阿姮”,未来得及唤出口便凝在唇边,最终还是开门见山地说: “你可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若不是,我可以带你走。” 说完,祝听寒胆战心惊地看着他,最后拂了衣袖:“荒唐!” 晏望抿抿唇:“我以前说过,自己的意愿最重要,没有人能强迫你做什么;但我不敢说得太绝对,至少在我这里,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只要你想,我都会帮你做成……” “只要你想,我都会帮你做成。” “我不敢,若是被母亲知道我逃了古琴课,定会被她责罚。” “可你不是说不喜欢抚琴,无聊枯燥,每次弹完手指都要疼好几天?不如跟我去逛元宵集市,一定比你上课有意思?” 她略有心思:“若是这样,你又要挨你父王的打了。” 少年稚气天真的脸僵了僵,又骄傲地扬起脸:“你我犯错,哪次不是我带去挨打,我都习惯了,如今更是练得皮糙肉厚,我父王的皮鞭对我来讲根本不算什么。”夲伩首髮站:w u ye zhen.co m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阅读 “我还是怕……” “怕什么,你不想上课我就带着你出去玩,只要你想做的事,我都会帮你做成……” 想到以前的事,酸楚就溢满了心头。这么多年了,他竟然还记得,祝听寒缓缓垂下目光,由衷说道,“多谢你还记得。” “嫁给他时,我确实是屈于圣旨和长辈的压力,但如今不一样了……我不后悔。” “那我呢,”他难受地皱了皱眉,“你是彻底忘了我。” “是你先丢下我的,其实你也分得清,在你心里,你所追求的那些都比我重要……晏祁和你不一样。” 晏望听见那人的名字就来气:“哪里不一样!” 看着晏望略显焦躁的眼神,她有些说不下去。 后山风大,吹散枯烬的落叶,摇摇摆摆落到地上,重新归于尘土。可这并不是结束,凛冬已过,再过半月树尖就会长出新的嫩芽,没有什么能在时间的推动下停滞不前。 “都不一样了,如今我看早你已是不一样的感觉。你我青梅竹马,恰如兄长或知己,是曾与我同欢笑共无邪的伙伴,对我来说依旧十分重要,至于其他的……”她说着说着就顿住,片刻之后豁然开朗,微笑着说,“年少的喜欢固然珍贵,但并不纯粹,有时也分不清到底是亲情还是其他。你在外的那段日子,说是我在等着你回来,但其实到后来就剩下不甘心和执念,再无其他……” 她看向晏望,说不清楚此刻的感觉,只觉笼在心头的阴霾散去,一下明朗起来,眼里却不自觉已泛起泪水:“晏祁不一样,他与我是祸福生死都要不离不弃的人。” 晏望满脸受伤,久久不语,眼底是化不开的不甘。这个俊朗温润的男子,承袭了皇室高贵的气度,却未被士族权贵之间的腐败侵蚀分毫,依旧干净纯粹。 许久之后他怅然道:“原来如此……” 祝听寒语声沉闷酸涩:“他与你我都不一样,他身上的担子比谁都要重,许多事对他来讲是不公平的,看似拥有很多,但有时会让我觉得,他身边只有我。” 晏望原本想说他对她的心意同样珍贵,他甚至有些后悔,论外面风光再好,到底有没有一个听寒重要。后又恍然明白过来,自他开始犹豫和比较时,便已经比不上大哥了。 看着眼前明媚忧伤的女子,若即若离,他总算清楚自己是真的错过她了。 冗久的沉寂过后,一瓣落梅随风落在他肩头,他轻轻叹口气,抬起双手向她行礼,唤出一声“王妃”。 年少情浓的回忆,都随着这一声低唤如退潮时的海水一般被浸没。 “愿王妃日后总能轻松自在,清净宁和;”他低着头,眼眶发涩,“愿嫂嫂能与大哥恩爱不衰,携手共进。” 祝听寒也微微欠身,同祝安好。 没几天她就要起程去往晏祁的封地,而他也有自己的路要走,与晏望道过别之后,她只觉一身轻松。 转身未走几步,便看见偏僻的花树夹道尽头默默候着的欣长身影。 他一身戎装,独立在那,披着正午炽盛夺目的光芒,远远迫得她睁不开眼。恍然间像是回到了在城门外惊鸿一瞥那日,他也是这样。 不近不远,隔着落花与阳光,他却不再遥不可及。 祝听寒朝他走过去,随风带来一阵幽香:“是又要出征?” “嗯。”晏祁垂着眉眼,心里涌起些自责。 “这次又要去哪儿?” “西北。” 她怔了怔,想起先前他说的十年计划。只闻她轻轻一声叹息,晏祁便紧张起来,看向她说,“这次只是去点个兵。用不了多久。” 祝听寒却清楚这只是个开始。 她的夫婿为国征战,担着守护开拓山河之大任,作为他的妻子,她也不能一直软弱。 她点了点头,与他携手往外走,语气豁达明朗:“那我就先在这里,等你回来了,我们再一起去蜀中?” “好。” 祝听寒低下头,无声掉落一滴夺眶而出的泪,从衣袂里取出一早为他求的平安符,绣着她名字的那一枚。 给他看那歪歪扭扭的名字,然后踮起脚,为他佩上,塞进里衣是他原有的习惯,不偏不倚,那“听寒”正好落在心口的位置。 她为他整理好衣物,手覆上他心口,感受到他的心跳——— “我的小小私心,希望你能时刻将我放在心上……” 晏祁笑了一声,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紧紧抓住她的手。 出征在即,再没有多余的时间共他们流连不舍。祝听寒送他到门外,临行前,晏祁的掌心抚上她的脸,眼底也有隐约湿意,“一月之后,等初春的芽儿变绿之前,我一定回来。” 祝听寒点头,“你要说话算话。” 他笑了笑,“我从来不败,也从不食言。” 四目相对时,闻见风中微甜的花香,于是从此刻就开始期待下一个春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