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分之三的天使》 序章 「安娜，你愿意和我一起当天使女王吗？」 成凰这话出口，安娜筷子上夹的菜慢慢滑了下去，掉到桌面上。 「我知道，安娜，比起坐在王位上，你更喜欢乘风破浪。」 「成凰，你知道我的个性你还问我，而且哪有两个天使女王的？」 「只有我一个人是办不到的，安娜，从我们开始就可以是有两个女王的时代了。」 安娜面露不安，又有点害羞。 「那你为什么找我？成凰，比我厉害的天使多的是。」 成凰微笑，伸手握住安娜的手。 「因为只有你从来没有笑过我是半天使，只有一隻翅膀，没有一对翅膀。」 第一章．鱼 天国的天使族与地狱的恶魔族长达一百年的天地之役结束，上一代的天使王被魔王击败后，天国从此没了秩序，上帝也不再是天使唯一的信仰。存活下来的天使对上帝失去信心，纷纷从天国离开，天国变得了无生机，那时候安娜才成年，安娜的席卢瓦家族－世世代代都是守护天国的战斗天使，她的父亲被誉为天使战神，可惜神也有面临死亡的一天，父亲在天使王陨落后，也死于恶魔的围攻。席卢瓦家族是少数在天地之役后，还愿意留守在天国，继续信奉上帝的天使家族，但安娜却不愿继续待下去，不知是因为触景伤情，还是太失望自己，一个月后，她留下一封信给母亲，就这么一个人走了。 －－－ 安娜在人间的时候不会开张天使翅膀，因为恶魔现在过于嚣张，在人类面前都可以肆无忌惮的杀天使，几乎可以说是为所欲为。 在人间流浪了五年，安娜一直独身一人，跟人类相处太久时间，多羡慕他们的无忧无虑，至少跟当天使比起来，幸福多了。从这个城市到下个城市，安娜通常不会在同个城市待超过一年，她也是怪脾气，不愿与谁有日久生情的机会，全都点到为止，但在她二十一年的天使生命中，唯有成凰例外，她是唯一一个可以打破安娜这个原则的人，女人，女天使。 「安娜，你今天钓鱼？」 一想到她，她就来了。安娜转头看着这位白金发色的女子，温柔笑容万年不变，从彼此相识的那天起，安娜就没见过成凰失态发怒过，她好似永远都不会生气。殊不知，成凰这形象是为保持给安娜的。 成是姓，凰是名，成凰，像神一样的名字，不可否认成凰的父母肯定在生下她后，对她寄于厚望。可惜，成凰还没来得及长大成人，达到父母的期待，他们就双双去世了，成凰当年不过五岁。由于半天使的缘故，成凰两边都不是人，处在人类之中是异类，而跟天使比又太弱。成凰最后选择去天国学习天使的一切知识事务，学成后回人间生活，在人间掛名的工作职位是社工，但上班之外的时间，她拼命锻鍊自己。成凰本以为自己暗地里的努力没人知道，到头来还是被安娜一眼看破。 「成凰，你看我有带钓竿吗？」 「谁说钓鱼一定要用钓竿。」 两人在一座没有名字的小桥上，安娜双手靠在灰色围栏上，倾身，一副慵懒、无所谓的样子耸耸肩，成凰走过去，右手挥动，桥下流水神奇的被她挥舞起来，违反人间物理法则给她弄出一道水流直往她们过来，成凰随后握拳，水停在半空中，两人面前，安娜不惊讶也没后退，只是笑了笑，大鱼小鱼在这道「水桥」中自然游泳，彷彿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放过她们吧，成凰，你打扰我看鱼了。」 「原来是看鱼。」 成凰松手，水立刻落回桥下，鱼也回归原本的溪流。安娜应了一声，成凰跟她一起看鱼，彼此的手相隔不到几公分。两个人，四隻眼睛认真凝视鱼群们努力向上游，她们看得出神，内心其实有话想对对方说，但不好意思说，更精确的形容是不敢说，尤其是成凰，她看安娜这些年如此，她很心痛。 「鱼就这么傻，跟蛾一样。」成凰打破沉默，话中有话，希望安娜知她的意，明她的心。 「动物的本能驱使罢了，可悲还是可怜，也许牠们很开心，谁知道，反正最后都会被我们吃掉，或被世界吞噬掉。」 此话出口还以为是两百岁的老人，经歷了什么悲惨人生，想法负面、悲观，成凰欲言又止，最终没答上话。成凰想起小时候在天国，她们在图书馆，安娜手舞足蹈给她讲天国的故事，她父亲如何在战场上杀敌，她多么自傲是席卢瓦战斗天使的血脉等等，从前是何等的天真快乐，但没有人可以永远活在过去。 「安娜，你饿了吗？」成凰转换话题，安娜本要说不，结果身体太诚实，肚子咕嚕嚕的叫了。 「上餐厅吃吧，我刚领薪水，你想吃什么？」 安娜刚要开口，回头又看了一眼桥底下的鱼群，还在不停的往上游，往前游。 「不如你做饭给我吃，我记得你上次传了『上帝之音』给我，说跟邻居阿姨学了几道菜，我来验收你的学习成果。」安娜笑道。 「好啊，那就来我家，我做满桌子的菜给你。」 两人并肩走在夕阳下，细长的影子在身后，看起来像两个人牵着手回家。 第二章．New World Coming 什么是衝突，天国跟地狱是衝突，是非善恶是衝突，个人与团体是衝突，成凰认为自己也是一个衝突。 成凰在天国学习时，常被一些自以为正常的天使嘲笑，对天使来说最简单的飞翔，她做不到。纯白的羽翼是天使的荣耀与象徵，但放在只有一隻左翅的成凰身上就变成了一种屈辱，对天使的一种褻瀆。 成凰会到天国接受教育，是被当时誉为天使战神的降.席卢瓦带回来的。成凰的天使父亲是降的挚友，挚友临死前将成凰托付给他，降义不容辞，但他更尊重一个生命的意愿，离开人间前，降低头望着坐在地上的小女孩，他的高壮魁梧和成凰的矮小瘦弱形成巨大反差，降严肃对她说了许多残酷的现实问题，很多天使都认为降疯了，对一个五岁小女孩瞎说什么大道理，到底是吓她还是要帮她。小女孩泪眼汪汪，却异常冷静，慢慢站起身，自己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碎石，一双介于白与黑之间的灰色眼瞳，成凰点头说好，降张开翅膀，一把抱起女孩直飞天国。那一天也是成凰与安娜.席卢瓦的初遇，安娜当时刚过三岁生日。 －－－ 安娜流浪的这五年，与成凰保持着上帝之音，上帝之音是只有天使才能互通的意念讯息传递能力。成凰对安娜的关心远超身边其他人，安娜不只是好友、家人，更是她人生中无法取代的人，可以把灵魂跟生命都交託的人。 成凰到房间内拿毛毯，虽然今晚的气温不低，但她不会让安娜有机会着凉感冒生病。客厅的灯光昏暗，仅留一盏桌灯，成凰将毛毯盖上躺在长沙发看电影看到睡着的安娜，成凰柔情似水，轻抚安娜的黑色瀏海，笑而回头收拾桌上的餐盘，尽量放低声音洗碗、洗澡，连用吹风机吹头发也用最小风量吹乾。成凰当晚做了一个梦，梦回父亲张开翅膀离家打仗的那一夜，母亲做了满桌子的菜，她当时不懂，问妈妈今天要庆祝什么吗？妈妈没回答，转过身去。父亲那次晚餐吃得不多，她吃饱了就在地毯上组装木船，听到雷声、雨声跟开门声，她转头见爸爸手持长刀，他手背上的水纹图腾连同着长刀的纹路一起发着光，好像那是爸爸延长出去的手，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父亲。 梦醒时分，成凰无意识流下一道泪，她昨晚没有挤上沙发跟安娜睡在一起，小时候还可以挤一挤，长大就没办法，也不敢。却没想安娜睡到地板上了，两人侧睡面对面，共盖一条毛毯。外头的天还是黑的，成凰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她不够敏感，她不够有防备之心，但也明白了她的心从未改变，她在安娜身边的安心与心定。成凰再流下一道泪，想抚摸安娜的脸，霎时听到呼唤，成凰猛然坐起身，谁的呼唤不知道，成凰环顾四周，夜晚又变回寂静，身旁只有安娜熟睡的呼吸声，成凰以为自己听错，要再睡回去，呼唤又来，声音好似就在耳边，距离十分靠近，几乎是贴着她的双耳说的，这次成凰听得更加清楚了，瞳孔收缩，震惊与不解，因为此声并不是一般「人」的呼喊，是召唤。 成凰掀开毛毯起身，走到书柜前，拿起上面的一个相框，那是成凰仅存的三人全家福，早已泛黄斑驳，她凝视相片中的父母，手指轻触照片，母亲温柔的抱着婴儿的她，父亲同样面目慈祥的望着他的女儿，他们的女儿。成是姓，凰是名，成是爸爸，凰是妈妈，原来成凰的名字不是被寄予厚望的期待，只是最单纯的两个人爱的喜悦，两个种族融合的新时代、新未来。 后两天，安娜告知成凰她又要走了，下次的流浪地点是未知，成凰那天刚好在社会局处理某一户家暴的事情，会晚一点回家，安娜在路上随意买了晚餐在社会局外面等她下班。有人说过这世界最公平的是太阳，天国、人间、地狱，唯有阳光是绝对的存在，最无情的存在，不给生命多一分，也绝不会少一分。忘了是谁写了那首诗，夕阳无限好，安娜常听人类这么说，把陷入黑暗的天地添了几分诗意般的美丽，哀伤惆悵不见得是坏事，那是身为人的珍贵之一－情绪与感受。 「谢谢你。」 成凰的感谢打断安娜的思绪，她的身材不算高大，却挡住了西下残阳的红光。安娜莫名有些感动与内疚，因为昨晚她问她愿不愿意一起当天使女王，安娜思考了一个晚上，天亮时还是决定拒绝她。成凰明显失望，安娜不语，她对自己是最失望的。当晚回家吃买回来的汤麵，味道跟成凰煮的差多了，两人今晚鲜少说话，直到成凰说出她也要外出一阵子，而且也已经辞职了。 「你就真的这么想当天使女王吗？」安娜问话时，两人背对背。 「这几天一直有个声音在叫我，无时无刻，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是人是上帝是撒旦都不知道。」 「也许你听错了。」 「但是我梦到我父母，我父亲的刀，你知道那把刀吗？我只见过一次，我父亲离家之前。」 安娜在听，双手发抖起来。 「我父亲战死后，那把刀就不见了，不在你父亲身上，席卢瓦家族没有，我早找过了，问过天使长老，天国没有。」成凰转过身正色道。 「所以你才回人间找吗？说不定是跟随着你父亲的逝去，刀上的灵魂也回归上帝了。」 成凰摇头，不同意安娜的说法。 「那把刀不是普通的刀，亚里特斯，劈开人间与地狱入口的刀，亚里特斯大裂缝。」 「成凰，那只是我们小时候听过的传说故事罢了，不是真的！」 安娜终于回过身来，彼此面对，她的紧张与阻止在成凰眼里是可爱的，像极了镜子，她看见了自己。 「别担心，安娜，我会没事的。」 此话出口，安娜诧异，她还以为她对她的影响力是巨大的，安娜更以为成凰会希望她陪着她，事实不然。沉默片刻，成凰走向安娜，左手牵她的右手，额头触额头，成凰闭眼，张开左翅，她唯一有的，就像她只有安娜。 「我上路了，安娜.席卢瓦，你愿为我祈祷、祝福吗？」 「我会……」 安娜一眼一道泪。 第三章．和尚 世人不喜分离，也许是因为还没看破。 安娜与成凰分别后，安娜继续流浪人间，几天后她在一间废弃的庙宇和一位和尚待了一晚上，那晚下雨，和尚看不见，双眼皆白－瞎子。安娜怜悯心起，想替和尚倒杯水或指引他到靠近火堆的地方。 「谢谢。」 和尚虽道谢，但从他的行为表现，根本不需要安娜的帮助，他行动自然，彷彿看得见，不，正确的说法是和尚也许是不需要看见。 安娜坐在原地，感受上是有点尷尬，看见身体残缺的人，忍不住会想这个人是弱小的，这是人之常情，但很显然，这些人最希望得到的不是同情，是同理心。 两人沉默，听着落下世间的雨滴滴答答，燃烧的火焰劈拉啪啦，和尚面朝庙外打坐，安娜在他身后，她不愿打扰他，但又对和尚非常好奇。安娜其实童心未泯，她没有恶意，就想试试这和尚有什么特异功能，虽双眼盲目，却不妨碍生活。 安娜慢慢举起手，右手背上的太阳纹发光，她控制前方火堆上的红焰，正要烧起和尚袈裟的一角，和尚开口了。 「施主。」 安娜吓一跳，赶紧收手。 「是？」 「可以请问，火是什么顏色的？」 和尚的问题，安娜惊讶。 「红色的、橙色的、黄色的、白色的、蓝色的。」安娜说着，心里难过，因为对一般人来说不用过多解释的顏色，在盲人的世界里是难以想像的。 「听起来很美，敢问施主，你能控制的火焰是哪种的呢？」 此话出口，安娜除了讶异对方的深藏不露，更感觉自己受到了挑战，自尊也受到打击，但她还是低声说出实话：「红色。」 在使用火的分级里，依照安娜方才给和尚的答案，依次是越来越强大的火能量，安娜目前是最低阶的，但不是她没有认真锻鍊自己，而是她不懂，自从父亲死后，她的火就无法再更往上。安娜低下头，望着她的双手，手背上的太阳纹在不使用火的时候会消失，突然，火堆熄灭，安娜大惊，面前的和尚依然打坐，姿势不变，但他全身燃烧着火焰，各色都有，但不是烫人的烈火，是如阳光的和煦，安娜睁大眼睛，不敢相信。 「你……大师，可以请求您教教我，我想像您这样控火。」 安娜回神，激动难耐，在席卢瓦家族乃至整个天国，控火最强的天使是她父亲，她父亲死后，她迷惘了。安娜双膝跪地恳求，张开翅膀垂地，整张脸朝地，呼吸因紧张而紊乱，额角冒汗，眼前所见一片漆黑。 盲和尚只说了四个字：「万物皆空。」 安娜不明白，还想请大师开示，不料一抬头便见一道火焰劈来，火势之猛，安娜瞬即后退，背撞身后的巨大佛像，咚──盲和尚出手迅猛，不给安娜喘息的机会，一口气没吸上来，安娜迅速躲开，在狭小的破庙里战斗，翅膀反倒变成了阻碍。 「大师！我不会跟您打的！我根本不是您的对手！」 安娜收起了翅膀，边逃边喊，盲和尚好似听不见她的话，接续对她出招。安娜咬牙，她没别的办法，最终难逃被击中，安娜两手相併挡在脸前防御，太阳纹显现，两焰相抗，安娜再一次背撞佛像，咚── 如安娜所言，她并不是盲和尚的对手，明显落下风，两股力量相抵，安娜渐渐跪下身去，几乎要看不清前方，只剩下熊熊燃烧的焰火在眼中。 我要死了吗？安娜问自己，没想到她会有被火烧死的一天，听来讽刺极了，她从小到十六岁父亲死前，最骄傲继承了父亲的「火」，两个妹妹都没有，只有她有。安娜觉得自傲，五岁开始习武，练习御火，心想有一天能像父亲一样「炉火纯青」，肩负守护天国，保护天使王与上帝信仰的责任和荣耀。可惜关键时刻，十六岁的孩子面临死亡，会害怕是正常的，会全身发抖、无法挥剑也是正常的，安娜被父亲一把推开，她什么都做不到，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逃，眼睁睁看着父亲与恶魔军玉石俱焚，最后跟天使王以灵魂奉献之名成为天国的结界壁垒，强化防界，以地狱恶魔现在的能力，基本上是攻不破的。 降的剑断了，谁都无法復原，安娜跪在那里，双手捧着父亲那把断裂的剑，降的牺牲不知为何在女儿的心中狠狠刺上了一剑，难以抚平的伤口。安娜的自责、懊悔、崩溃前所未有，她试过振作却没什么用，她的「火」大不如前，时常坐在湖畔边，孤零零的弯着腰的背影，沮丧全写在身上，母亲－米雅看在眼里，心疼不已。但不只母亲，还有一个在安娜人生中很重要的女人也在看着她，她从来就只看她。 『安娜，我下飞机了，你还好吗？』 上帝之音，没有早一秒，也没有晚一秒。 「成凰！」 安娜嘶声大喊，奋力张开翅膀，红色火光四射出去，庙宇被彻底炸开，唯独那一尊大佛像还佇立在那里，被安娜的气焰震出第三声，咚── 盲和尚凌空翻身退到几十公尺之外，面相安娜。安娜的白色翅膀燃起了鲜红之火，倾盆大雨也浇不熄的热血生命。 「施主，万物皆空。」 盲和尚淡然一笑，举出手势在胸前弯下了身，对安娜敬了一个礼，安娜喘着气，被雨淋得溼透了身，翅膀发着红光，安娜皱眉，坦白说她还是不理解，但盲和尚已转身离去，消失无踪。 第四章．梦 因为没有一对翅膀，成凰在天使学院学习时，时常被同龄的小天使暗地嘲笑。说成凰不难过、不自卑是不可能的，她也有羡慕忌妒的时候，只是她的个性不好强，每每被指责或点出问题，她第一时间都会先自省。成凰不是真的脾气好，微笑待人是她这些年找出的最佳防御之道，优雅从容，也令人猜不透，而她的真心与温柔全都给了安娜，可能从小就只注视着这如火般热情的少女，成凰已经忘记她为什么只专注于她了，是在哪个时刻告诉了自己，这一生非安娜不可。 跟安娜分别后，成凰将琐事处理好，搭了一早的班机要去距离亚里特斯大裂缝最近的城镇－赛希尔，希望能在那里找到有关她父亲的刀的线索。成凰坐在机场的椅上，她其实很怕寂寞的，但如果分离会让安娜好过一点，她努力忍耐，成全她。成凰把全家福的照片塞在她外套胸口的内袋里，这么做会让她好受一点，她偶尔会想忍受孤寂是不是上帝给她的一道考验，而另一道考验是，当她坐上飞机，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机翼在云层上，时时刻刻提醒她做不到的事－她是不能飞翔的半天使。 成凰叹气，她的沮丧显然没人可以安慰，跟安娜在一起时她会好一点，因为会分心，但只要一离别，负面情绪加重，她的情况就会恶化，这些年只是在压抑，不过也可能是她过去做了一项看透世人的工作，导致她对人跟人之间的感情很失望。如今，安娜的拒绝变成其中之一了。成凰随后不再想，试图静下心入睡，但也睡不好。 亚里特斯之刀的召唤好似入侵她的梦，从那晚以后，她在梦里都会想起父亲母亲，痛苦的生离死别，直到一名空服小姐叫醒她，说已经到达目的地了。成凰满头大汗，飞机下降的剧烈晃动都摇不醒她，落地的安稳反而使她清醒了。 成凰走出机场，她伸手阻挡刺眼烈阳，卫福斯，离亚里特斯大裂缝最大的一座城市。成凰要搭公车前往赛希尔，赛希尔是畜牧小镇，两个小时才一班公车开往，成凰不得已又开始了等待，今天一整天好似都在等，此段时间，成凰传了上帝之音给安娜，报平安也是为求心安，却在两人连结的瞬间，听安娜嘶吼叫她的名字，成凰激动站起身。 「安娜！」成凰回应，不停地喊她，旁人见成凰突如其来的吶喊，惊吓盯着她。 直到安娜回覆没事，成凰才放心，慢慢坐回原位。 『刚刚做了恶梦，想到你了。』 安娜的解释，成凰半信半疑，但听到她想她，她忍不住嘴角上扬。 「我去找你。」成凰情不自禁这样说，安娜婉拒，说了要她小心安全，结束两人的对谈。 「我也想你了。」成凰说的心酸，这话只有她自己听到。 公车来了，成凰拿行李上车。 从卫福斯到赛希尔是高楼大厦逐渐转为辽阔草原的渐进式风景，也相当于是人类文明的逆演化发展歷程。待在人间这些年，成凰融入的很好，在人间也几乎免于天使与恶魔的天地之役的波及，但看身为一半家乡的天国落败，天使王殞落，天使失去信仰，成凰的心情是复杂的，又爱又恨。 几个小时的车程，成凰抵达赛希尔时已是深夜，赛希尔镇只有一间旅馆－希莉亚，充满浓浓的乡村风情，服务确实不如卫福斯的饭店，但老闆娘很热情，今晚成凰很快入睡，她本来做好心理准备要好好面对亚里特斯之刀，然而今夜梦中却不见那把刀，她落入了水中。 从小在天国训练，拥有水的能量，成凰在这方面不输其他天使，甚至更加优秀。宛如第二个父亲的降告诉她，珍惜并拥抱她与生俱来的天赋，如果害怕就害怕吧，这没什么好可耻的，因为最重要的是和心中恐惧保持着平衡。成凰很意外，她以为身为天使战神的降会告诉她，她必须战胜内心恐惧，成为最强的那个人方能证明自己的能力跟存在的意义。 哇-── 成凰奋力游出水面，水面上一片白茫茫，好不容易看见远处的陆地，她拼命游，终于游上岸，躺在白色的沙滩上，大口呼吸，成凰望着全白的天空，在梦里什么招数、力量都使不出，原来那是万物初始的样子，大家都一样，有始有终，没有谁比较高尚，没有谁比较卑贱。成凰的眼泪落在沙上，也落在枕上，留下深色的水印。 第五章．笼中鸟 太阳东昇，成凰被老闆娘的敲门声叫醒。 赛希尔不是主要的观光旅游景点，旅客本就不多，老闆娘为成凰准备了丰富的早餐，桌上的食物大多都是赛希尔本镇自產的。成凰谢过老闆娘，老闆娘笑了笑，虽然已过中年，但是气色很好，至少比她好。 两人一起吃早餐，彼此间聊几句，从卫福斯、赛希尔，谈到牛猪鸡羊，此地的四季风情，最后说到亚里特斯大裂缝，成凰拿着汤匙舀起浓汤的手停下，这是她来此的目的。 「亚里特斯大裂缝现在被列为世界风景管理区之一，游客变多带动经济，这对很多人来说是好事，但说实话，我不太喜欢有人到那里去。」 「为什么？」成凰好奇。 老闆娘回头看着掛在大厅墙上的其中一张相片，木製的相框，相片斑驳泛黄，里面有一对年轻男女，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 「那是我曾祖母－希莉亚，跟她的初恋情人－肯恩。」老闆娘笑说。 「我出生的时候，我曾祖母就过世了。奶奶告诉我曾祖母在一天暴风雨的夜晚，在林子里与友人发现肯恩倒在地上，一个失忆的少年，手边仅有一样武器－阿利泰尔之弓。」 「阿利泰尔之弓？」成凰惊讶，放下手上的汤匙。 「你知道这把弓？」 成凰知道，她在天国天使学院时，听过天使长老说起这项地狱魔器，鲜红色的弓臂，漆黑的弓身，散发着暴戾之气，并非恶魔就可以驾驭，阿利泰尔之弓有自己的意识与灵魂－它会挑选它的弓箭手。 「在肯恩失忆的这段期间，他与我曾祖母相爱了，但肯恩一直想知道自己的身世，还有为何阿利泰尔之弓会选上他，所以肯恩决定去地狱寻找答案，他从亚里特斯大裂缝一跃而下。对此，曾祖母没有阻止他，分别前还答应他会一生待在赛希尔替他祈福，直到他归来。」 「那他？」 「很遗憾，曾祖母直到死去，都没有再见到肯恩。」 这是个悲伤的故事，成凰低下头，她不说那难过的结局，肯恩应该是凶多吉少。 「几年后，曾祖母嫁给我曾祖父－伯伦，他们是青梅竹马，听闻我曾祖父也是个奇人。」 「奇人？」 「是啊，但我不信，因为我们一家人都没有遗传到他的那种能力。」 「什么能力？」成凰皱眉。 「瞬间移动。」 瞬间移动是一般人类普遍的说法，成凰在天国学到的名词为非连续性时空跳跃。此种能力出现在控制空间的魔法师身上，可成凰听闻魔法师在天地之役前就消失了，没人知道发生了何事，为什么魔法师不见了，成为上个世纪最大的谜团之一。成凰坐直了身体，从未去探索世界的她，一出门就遇上如此有趣的人事物，到底是命运的安排？成凰后来知道了，原来威廉斯太太，老闆娘，她的名字就叫做希莉亚，跟她曾祖母同名，也许是这个缘故，威廉斯太太不喜欢人们到亚里特斯大裂缝去观光，那里等同于是曾祖母爱人的墓地。 「这么说不好意思，但我还是想……」成凰捏紧了手放在双腿上。 「没事的，那是我个人的问题，成小姐还是可以去看看，亚里特斯大裂缝很壮观，非常震撼，确实值得一去。」 吃饱，威廉斯太太收拾了桌面，成凰回房带上一些随身用品，出旅馆前，威廉斯太太好心给她一瓶防晒乳。 「那地方没什么遮蔽物，晒伤就不好了。」 成凰不好拒绝就收下，独自前往亚里特斯大裂缝。此时虽不是夏季，但上午的阳光如烈焰烧在身上，成凰才离开赛希尔没多远就开始流汗。沿途见到一些野生动物，还有人骑着马在草原上，成凰跟骑士打招呼，微笑戴上太阳眼镜，一分鐘后突听不寻常的马叫声，成凰瞬间全身发毛，几乎是本能反应，猛然回头，睁大眼睛，只见远处一名头顶上长着黑色羊角的女子，紫黑的肤色，身上有着特殊的如血管的纹路，周身散发魔力－恶魔。骑士见到女恶魔，立刻下马，弯腰畏惧的样子。 成凰不惊讶恶魔出现在人间，还是这么高调的出场，因为魔王打败天使王是眾所皆知的事实，天地之役的结局会改变人类对天使、恶魔的态度，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成凰这些年看多了，每次都觉得不服气，但又不愿与恶魔真的起衝突，其一是她没什么实战经验，不知对方的实力，她不能贸然行动，其二是她不想伤及无辜。成凰忍着，见义勇为不是她现在该做的，她也是爱莫能助－她还不是天使女王。成凰转回身，决心不管，但再听到骑士的哀号求饶，成凰的听觉被无限放大，她停下脚步，握拳。 第六章．Lost Fire 遇上神秘盲和尚的隔天，安娜在一间破旧的小旅馆里休息，睡不好觉，其一是这间旅馆的隔音太差，隔壁房一对男女的欢爱声，安娜听得一清二楚，尷尬又害羞，下意识想到成凰，想起差一点被盲和尚伤到的瞬间，成凰的呼唤宛如神一般的力量注入体内，其实安娜很清楚成凰对于自己的重要性，但自从父亲死后，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一根精神支柱断了，在她面前断得彻底，她难以释怀。两人的感情因此停滞不前，安娜是故意，她不想用如此狼狈的样子去接受成凰的真心，过去她总是骄傲无畏，可无法与恶魔对战的现实，全身发抖、不受控制的身体让她看清，她天不怕、地不怕的自信、自傲过于自满，魔鬼不只撕裂了降，也狠狠摧毁了她坚信不疑的光明正义。 安娜再也受不了，掀开棉被外出，小旅馆在这座城市的阴暗小巷中，虽是白天，阳光也照不进这条巷子里。身为天使，安娜天生的基因就不喜欢黑暗的地方，但这五年她却总是徘徊、流连在这样成日见不到光的阴暗中，她想知道为什么天使会输？为什么上帝明明怜悯世人，又要让这种黑漆漆冷冰冰诡异悲惨受苦受难的生活降临到世上？在天使王殞落前，天使族强大，上帝却从不灭撒旦与恶魔，到底是灭不了？还是因为他们也是这世间的生命之一？但对「恶徒」怜悯……安娜怎么想都觉得说不过去。 安娜走到街上没多久，太阳消失了，乌云笼罩上来，整座城市承受着灰濛濛的雨势，安娜没撑伞也没赶快去躲雨，就盖上连帽外套的帽子，黑长发露在外，发尾湿透。安娜双手插在外套口袋走路，连两日淋雨，安娜不觉得冷，她是代表火的天使，体温本就比一般人还高，她一开始还觉得这场雨是上帝有意让她的火气消下，让她冷静、别衝动、别焦躁，后来走到一间宠物店外，她看着宠物店里的小狗小猫小鸟小兔子小老鼠，她才突然感觉这雨的柔软，像一个人的手在轻抚她的脸安抚她，耳边低语说：「别怕，我和你一起。」 安娜对这些要被贩卖给人类的小宠物又哭又笑，手指在充满雨水的玻璃上逗弄着这些小生命，这也是个无解的命运捉弄－你说牠们被商人有意繁殖出来，供人玩赏很不幸，但你怎知牠们有了新主人、新家之后会是不幸的。 不知过了多久，天又放晴，安娜还在宠物店前，镁光灯似的一道光芒打上安娜，从她站的那块地扩散出去。安娜突听有人叫唤，她转身，却不见有谁在身后。安娜左顾右盼，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走过她眼前，那些都不是她要找的人，也不是要找她的人。安娜转回身，这次她从玻璃的反射看见的是自己－她愣住几秒，她竟认不出自己。 『安娜！』 再次听到呼唤，安娜还是不知道叫她的人是谁，强烈的不安席捲她，安娜在大街上狂奔，踩过地上的水滩，撞上一旁的路人，安娜试图甩开脑中的声音，她会发疯，又或是她已经发疯了。直到见到商店街前一位化缘的僧人，安娜才停下来，莫名的怒火上来，也许是对盲和尚的话感到迷茫，迁怒罢了。安娜上前揪起对方袈裟的领口问他，她到底该怎么做？安娜的动作之粗鲁，僧人手上的钵掉了，一些零钱从里头掉出来，面对安娜如此无礼、莫名其妙，僧人没有生气，依旧心平气和。 「施主若有需要……」 「我才不需要这些！我从来都不需要这些！」 旁人被安娜的吼声吸引去，有的加快脚步走开怕遭波及，有的觉得有趣拿出手机拍，有的站在旁边凑热闹。僧人泰然自若，安娜情绪激动，手上力道不轻，这时一阵强风颳来，使人站不稳，安娜松手往旁一看－恶魔。长着黑羊角的男子，如蛇的眼睛，鱷鱼的皮肤，特殊纹路布满全身，大开恶魔翅膀，一条细长的尾巴在臀后，尾巴末端是锋利的尖三角。眾人见恶魔现身，逃命似的跑开。 「姊妹逞恶，不当恶魔可惜，同我来。」 男恶魔的邀请彻底激起安娜忍了五年的、难以平息的愤怒、羞愧、悲伤，对自己。 安娜二话不说一拳击出，一团火焰直衝男恶魔，男恶魔惊讶，迅速躲开，再回头看安娜，安娜已来到他眼前，火纹在安娜的双臂上显现，烈火包裹着她的拳头，这一击实实在在的打中恶魔的胸口，恶魔惨呼被击飞，倒在几十公尺远的地方。安娜开了天使翅膀追击，男子还没起身，就被安娜朝着脸猛打，火焰跟血是同样的鲜红，此恶魔明显不是安娜的对手，有的仅是夸张可怕的外型。 「施主。」 「你！」 僧人伸手握住安娜伤人的右手腕，安娜先是瞪他，后一秒发现他的眼睛是全白的－看不见。安娜的火瞬间熄灭，盲和尚摇了摇头。 「适可而止。」 「他们杀我父亲的时候，知道什么是适可而止吗？」安娜咬牙切齿反问。 和尚不答，只是将安娜紧握的右手轻轻打开，安娜的左手放开男子，男子的脸已被她打得血肉模糊，失去意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和尚念起经文，安娜一句都不明白，却是流泪，她染血的羽毛一根一根掉落，恶魔身上的鳞片一片片燃烧起来，最终男子变回人，安娜从未见过这种事，忍不住惊叹。 「施主，随心而去吧。」 第七章．崛起 恶魔的天性是好战、嗜血，喜欢杀戮、破坏，唯恐天下不乱，而且只要人间人类的负面能量越强，恶魔们的力量也会跟着变强，也有些传说恶魔将天使吃下肚，魔力会翻倍成长，但那始终是传说，没人真的证实过。 成凰在天使学院学习时，最常听到天使们谈论恶魔有多么暴力、多么残忍、多么恐怖、多么淫乱等等，从小听到大，听到有时她都觉得烦，心想难道就没有别的形容词可以说吗。因为成凰在天国是不可能见到恶魔的，孩子的好奇心使然，她曾经偷偷在纸上画过天使们口中的魔鬼形象，确实挺可怕的，但是很空洞，没有灵魂。 「恶魔他们什么都感觉不到，只会杀了我们，哪来的灵魂。」 有些和成凰同龄的天使，说话很果断。当然对于不公不义、欺负弱小的事，成凰不同意，只是她的个性柔软，悲天悯人的性格从来都不只是对天使同胞，但也可能是她天生不同于其他天使的关係，同情心、同理心更强。 成凰不会随便张开单翅膀，可是每一年的身体检查她不得不，那是成凰最害怕的时刻，一开始被议论，成凰会难过，到后来她习惯了，但还是难过。成凰记得有一年身体检查，天国难得下雪，还是一场很大的风雪，风雪过后，地上积着厚厚的一层，成凰很开心，暂时拋开被人见到一隻翅膀的自卑，她在家门前堆着雪人，那时安娜在场，但她没有帮她堆雪人，是张开翅膀躺在厚雪中，雪地印出了安娜的天使模样，安娜喊成凰来，双手牵着成凰，让她躺上去，然后她在旁边再做一个雪天使，安娜转头笑看她，口中呼出白色的气，脸颊红通通的，成凰同她笑，眼角泛泪。 安娜闭眼感受雪的冰冷，不久又下雪了，成凰降下的，雪也是水的一种。成凰后来跟安娜闹着玩，把一大团的冰雪砸上她的脸，安娜叫了一声，她们打起雪仗，不亦乐乎，直到妈妈叫她们吃饭了，她们才进屋。女孩们进屋后还在打闹，安娜突然猛抓成凰的两隻手，手心贴上她的脸，成凰心跳加快，四目相交。 「我可是超级大暖炉，成凰，你冰冻不了我的。」 成凰靦腆的笑，深刻记下安娜的温暖，那是永恆的。 －－－ 成凰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正式战斗会发生在今天，艷阳高照的正中。 成凰要女恶魔别威胁那位骑士，那隻马不只是他的交通工具，更是他的好伙伴，没道理要拱手送人。 「别多管间事。」女恶魔冷冷的说。 成凰离对方大约十公尺远，却因她强大的气场而控制不住发抖起来，由此可知此恶魔的魔力甚高，成凰虽害怕，但还是坚持不可随便欺负人。骑士这时对成凰摇头，说马不要了、没关係，显然骑士也不想受伤，成凰不服气，这场面是这五年间她在人间看过的第几次呢？多少人对她说忍一忍就过去，风平浪静，她一开始也忍，因为打不过，但也许是受到亚里特斯的召唤，现在是时候要反击了，刀要出鞘－心地善良不是退缩的藉口，更不代表软弱。 与女恶魔对视，恶魔从成凰的眼睛就可以看出她心底深处的畏惧，恶魔冷笑，她觉得成凰更有趣，回头一挥手，身后马匹的身上瞬即出现深可见骨的五指爪伤，血液喷飞，马死了，骑士大叫，成凰震惊。 「间着也是间着，让我看看你有什么能耐，别让我失望。」 女恶魔挑衅，舔过手爪上的马血，一副就是看不起成凰的样子，成凰咬牙，心想这也算是一种命中注定吗？然而烈日当空，此刻的环境条件不利于她，汗流过她的侧脸，成凰手背上的水纹显现出来，恶魔见状，微微皱眉，原来是操纵水的人类？恶魔没给成凰多说话的机会，她已出手，右爪直刺成凰的心脏，成凰站在原地没有闪开，女人惊呼，她的手给冻成冰块了，卡在半空中。恶魔微笑，右手一用力，冰块碎裂，顺利挣脱，随即对成凰吐出绿色黏液，成凰反应快，製造冰盾阻挡，可冰盾一碰到黏液，没几秒就融化了，成凰惊吓，出拳击出一道水柱攻击女恶魔，但因气候关係，她的水柱强度不够，对方只退了几步，随后开蝙蝠翅膀飞上天。成凰暗道不好，在天上，她就难打了，这一刻又哀伤起她飞不起来的羽翼。 「哦……我以为天使都躲在天国，吓得不敢出门了。而你，没有一对翅膀的你，是被上帝驱逐的可怜虫吗？」恶魔的嘲笑和讽刺来自于成凰不顾一切的展开天使的象徵。 成凰抬头望，她头上的阳光虽被恶魔给挡住了，但她白金色的发、左半边的白色羽毛、双臂上的水纹正闪耀着光。 天国的传统，在天使学院完成所有学习后的成年天使，天使王或天使长老会根据上帝之音的神旨，即为上帝的旨意，授予新的成年天使相对应的武器、器具，让天使用于自我保护或完成自身使命。那一年，成凰是唯一什么也没得到的天使，天使长老看成凰失落，于心不忍，温柔摸她的头，给予她降福。 「也许属于我的那样东西在人间。」成凰自我安慰，没多久她就离开天国，决定到人间去生活。 有人说成凰是受不了与眾不同而被间接逼走，但安娜那时对成凰说：「到新的国度去冒险是一件很棒的事、很有勇气的事。等我学完天国的一切，成凰，我去找你。」 我去找你，成凰在人间一直等这一天，可惜事与愿违，两年后，安娜终于十六岁成年时，她亲眼见她父亲惨死，天使王输了，天国笼罩着战败后的不安恐惧与质疑信仰的阴霾，而安娜整个人陷入前所未有的黑暗。整整五年了，这五年她对安娜毫无帮助，成凰也是悲痛欲绝，可如今不一样了－因为她会当上女王。不，是她们会一起成为天使女王。 「成凰！小心！」 吶喊先到，再见鲜红烈火。 第八章．整个世界 两人第一次联手击退恶魔，流血流汗，很拼命，但说实话，这场战斗是不公平的－二对一，而且还不算真的打败了对方，女恶魔最终逃走了，而她之所以会逃，还不是因为自觉打不过她们而识相离开，是有另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制住了她－土。 当安娜跟成凰的水火攻势被女恶魔一一化解，两人都有些明白为什么天使会输，恶魔的实力确实很可怕，也可能早就远远超越了天使。对此，安娜当然是不甘心的，在真的与恶魔交手后，她很后悔这五年都拿来自我谴责、自我怀疑，这五年的流浪大概是她人生中最没意义的事了。然而成凰不这么想，她不觉得生命中有哪一刻是不具意义的，纵使是浪费生命。 「谁！」 三人混战中，深埋在土里的树根突然破土而出，直衝恶魔而去，像极了某个人的肢体双手，迅速将她的手脚绑住，猛往地下拉，将她定住，成凰和安娜吓了一跳。女恶魔大惊，疯狂挣扎，蝙蝠翅膀变成钢翼挣脱，切开缠绕手腕的树根，再撕裂腹部跟脚腕上的。飞回天空，安娜早预备在那里等她，烈火迎面而来，虽已黄昏，但安娜的火势不减，地上还有成凰的水攻，顽固的树根再来，接着从一旁的树林中伸出好几条树藤，猜测是同一人所为，三面夹击之下，恶魔深知有高手，不宜再战，用最快速度飞离此地。 终于能喘口气，成凰望着飞在天上的安娜，好久不见她飞翔，仍旧跟她记忆中的一样美。安娜看着恶魔飞远的身影，百感交集，她本想再追的，但想起和尚对她说的随心而去，她转身飞回地面去看成凰，收回翅膀。 「你没事吧？」 安娜关心，成凰摇头，随后看了看四周的惨状，简直满目疮痍，几个小时前，这里本是绿意盎然，充满自然生机，再看那隻死了的马，骑士早已不见，成凰叹气，骑士确实该走，见到有人发生衝突，大部分人的反应都是不想惹事，她的见义勇为到底是一厢情愿？看成凰愁眉苦脸，安娜的心情也不好受，尤其看见她白金的发尾和衣衫被她的火焰烧到，虽然只有一点点，但也够令安娜抱歉一辈子了。 「成凰……」 「安娜……」 两人异口同声，停顿了一下，安娜让成凰先说。 「你怎么来了？」 「我感觉到你有危险，我就来了。」安娜自然脱口而出，说完有点害羞。 成凰笑得温柔可爱，安娜不知道成凰等她这句话等了很久。成凰伸手轻触安娜脸颊上的伤，水纹发光，指尖触上的瞬间，她的伤口癒合了。安娜不惊讶，是心怀歉疚。 「谢谢。」 「我也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进步的空间还很大。」成凰谦虚说。 「至少你有在努力，不像我都在原地踏步，不，是自甘堕落。」 此话出口，成凰诧异，这些年她都刻意不提起安娜的伤心事，但安娜现在居然坦承了，心想她是受到什么刺激吗？安娜捏了捏鼻子，欲言又止的模样，成凰忍不想往坏的方面想，她就是容易想太多，特别是关于安娜的事。结果并不是。 「我们一起去找救命恩人吧。」 所谓的救命恩人，彼此都懂－控制树根与树藤的相助。但成凰在安娜这句再普通不过的话里，听到了期盼已久的答案，很感动。虽然也可能是她过度解读了，可安娜与她一同走入林子，这件事是千真万确的。 「你不后悔？」 夕阳落尽前，成凰想给自己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心，更坚定的安心。一开始，安娜听不懂成凰的问题，双方相望几秒，谁看透了谁的心，安娜牵起成凰的手走进森林，天地变为黑暗时，她用左手掌发出火光，两人眼前所见仅靠这个火花，能见的视线不大，但是很温暖。成凰握紧安娜的手，一路上安静。 「我知道爸爸死了之后，你也很难过。」 沉默一段时间后，安娜说话了，一说话就让成凰想哭，然后她就哭了。 「那时其实恨过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为什么你在人间生活，离我这么远。我觉得你事不关己，不在乎天使们的一切，甚至还想过，你只不过是受了一点挫折就逃避，离开了天国、离开我们。但后来我想你也有你想要的人生，如果在天国让你觉得不好过，到会让自己开心的地方是人之常情，况且人间也是你的故乡、你的家。真要说的话，最胆小的那个人才是我……」 「安娜，我好想念那个不轻言放弃、不轻易认输、充满自信与勇气的你。」 成凰也说了实话，不想只是哭，但奇怪的是，她天生带水，却控制不了泪水。昏黑的环境下，能使人看清楚的可能，两人此刻的这种情况是常见的其中之一－亲吻。吻完相视一笑，安娜这次下定决心。 「我愿意。」 【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