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贩卖记忆》(GL)》 第一章 黑街 这条叫黑街的街道,对不少人来说是一个神秘的国度。 这儿可说是龙蛇混杂的地方,形形色色的人都会慕名而来,但在很多时候都会却步不前。 说到底黑街由黑的管,虽然打理得井井有条,罪案率亦极低,但当普通人家来到黑街,看见一个又一个的黑道人士,也欠缺了进入黑街的勇气。 何况,黑街所贩卖之东西何其贵,算了算了,还是不看了。 至于黑街里头的商店究竟是卖什么呢?价钱可以贵得让普通人家买不起的可不是什么名牌,也不是什么古董,尽是一些奇怪的东西,既诡异又杂乱。 例如在进入黑街第一个路口右转小巷第一间店,就是贩卖巫术的。除了医绝症、要人死、下禁咒之类案件不接洽外,其馀的巫术均有出售,当然,价钱自然是高得很。 而进入黑街第七个路口左转横巷第七间店,是做买卖生意,买或卖可以是实体,又可以无法看见或触摸,因为买卖的是记忆。 不了解记忆怎么买卖?简单来说,这间店的店主有将记忆变成实体的本事,而当她把记忆转化为实体,那人原本所拥有的那部分记忆便会失去。这些记忆会变成不同形象的实体,顏色和物质的软硬度是无法人为决定,只有形状是可透过店主在抽取和转化过程中输入念力而塑造出来。 这些实体化的记忆就像一件件艺术品,陈列在店里头。这些艺术品可还原为记忆输入到别人脑部,就类似观看了一齣真实的电影,但却是真的亲歷其景,即使你本身并非记忆的拥有人。 「小欣,有客人。」 田瑋欣抬起头,对上瑞丝投向门口的眼神,客人是位上了年纪的老伯。 年纪轻轻却已是这间店的店主,田瑋欣是个拥有把记忆实体化,并有能力把实体化记忆还原的人。 她揉揉眼睛,有点累也有点痠,若非瑞丝是她的搭挡,不能不顾她的生意,田瑋欣大概会关门大觉睡。 对了,瑞丝虽然是她的田瑋欣挡,但不会记忆实体化,她可是位很正常的心理治疗师。 虽说记忆贩卖这种交易感觉上好荒唐,但也有专业守则必须遵守,是一种很正当又带点诡秘的行业。 记忆贩卖的过程必须有心理治疗师在场,鉴定接受实体化记忆者心理状况可以,并在理智选择情况下接受实体化记忆。以避免有反悔、心理不能接受、过度依赖抽取记忆,或记忆贩卖者不当抽取他人记忆等情况。 田瑋欣带着微笑,欢迎这一位到访的客人。 「这些就是记忆的实体。」老伯仔细地欣赏着架子上陈列着的艺术品,田瑋欣礼貌地介绍着。 「怎样变实体?」老伯问。 田瑋欣笑了笑,回答道:「你不必知道怎样把记忆变成实体,这是商业秘密。我这家店收集记忆的艺术品,再卖给想拥有这些艺术品的人,而这些人可以选择拥有所买的记忆,或者单纯一件艺术品。当然,说是收集,那可不是说你的记忆是要我花钱向你买,有时候,是你花钱请我取出你的记忆。至于何时买何时卖,则视乎什么记忆。」 老伯思考片刻,又问:「你是工厂,记忆是原料,你把记忆加工製成这些艺术品,亦可把这些成品还原为原料?」 田瑋欣愣住,瑞丝在旁边笑得非常开心,田瑋欣第一次听到别人以工厂来形容她。 老伯见她没回应,就知道他的想法正确了,又问另一条问题:「怎样决定顏色和形状?」 「顏色与质感是记忆本身,我没法决定是怎样的原料,一般愈单纯愈快乐的记忆会愈浅色,质感愈舒服、细滑,反之亦然。但塑造物的软硬度则是由那人的心里状况而定,我不清楚详情。」 「价钱方面?」 「快乐的记忆比较有可塑造性,所以一般愈快乐的,我会出愈高的价收购。相反,愈悲伤的,可是你付钱让我取走,类似一种记忆治疗吧?至于买记忆嘛,则没有什么价格分类,那是在于我当时的估价。」 老伯点点头,似乎大概明白。 「对了,卖了或给我取走的记忆,我是不作任何责任保管的,若后悔了要取回记忆就得看你有没有运气,能不能在这里寻回,也得看你有没有充够金钱。我先声明,这不是当舖,回来再找记忆我可是会开天价的。」田瑋欣又补充。 老伯在店内来回踱步,最后停在一件玫瑰形状的艺术品前。 「我想卖掉我跟子女的记忆,所有关于他们的记忆。」老伯说。 田瑋欣看了看老伯,她早已见怪不怪,再特别的要求也有,这并不算什么。 田瑋欣从抽屉中取出一份同意书,内容大致是同意让她读取记忆,而所读取之记忆只作评估用途,客户仍受私隐权保护。这是保障双方利益的同意书,专业守则其中一条便是不得在他人未经同意下擅自读取他人记忆。 老伯坐下来签下了同意书,田瑋欣双手轻压在老伯头部两侧。 「请让我知道关于你子女的事,现在请闭起双眼努力回想他们的名字、样貌、声线。」田瑋欣说。 这个回想的步骤是搜寻相关记忆,情况有如在谷歌输入一些关键字,然后得出相关资讯。 下一步是让客人接受心理及精神鉴定,通过后再签一份记忆实体化授权书,田瑋欣再把刚才搜寻的相关记忆抽取并实体化。 几分鐘后,田瑋欣悠然地说:「我出价六十万元。」 「好。其实我原本是想着要付你钱的,年轻人。哈哈!」老伯笑说。 瑞丝走到老伯身旁,「老伯伯,先让我帮你评估心理及精神状况,确定没问题后才可以继续喔。」 是的,若被诊断为有心理疾病的人,例如偏执性人格障碍、被迫害妄想症,甚至人格分裂之类的人,是不能接受记忆实体化,而是需要接受适当的心理治疗。 一小时过去,田瑋欣也忙完了,把手上翠绿色的青鸟放下,从另一个抽屉取出六十万元交给老伯。 老伯依稀记得他到来是因为他的子女,但他有子女吗?好像没有吧?他不记得了。 「看来记忆是美丽的。」瑞丝把青鸟拿起手上看,代表幸福的青鸟。 「是的。大部分都是跟子女愉快玩在一起的片段。」 「那么,为什么要把它卖掉?」 「我从不过问原因的,专业守则。你想知道的话,大可在刚才套他的话。」田瑋欣笑说。 瑞丝不屑地看她一眼,从小冰箱取出两个饭盒,放进微波炉。 「你要多吃点,又瘦了。」瑞丝把鸡块夹到田瑋欣的饭盒去。 田瑋欣看了看,面有难色,丢下一句:「我要吃素!」便衝到洗手间去,还未吃下一口饭,便吐了一堆和着胃酸的东西。 瑞丝摇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八十小时服务令可不是那么好受的,看来田瑋欣是读取到一些关于「肉」的可怕记忆。 「看你。就说你傻,好端端干嘛要擅自读取他人记忆,还要擅自取出别人的记忆来实体化呢?还好当事人的家人替你求情,当事人也不追究,否则不只八十小时服务令,还得坐牢呢!」瑞丝向田瑋欣递上水,又帮她扫扫背,好让她舒服一点。 田瑋欣若是知道服务令是种不人道的折磨,她可寧愿坐几年牢。 八十小时服务令不只是工作八十小时没钱赚这么简单,因为被判决让她来抽取记忆的人可不是一般平民百姓。 那些人都拥有一些不寻常的记忆,例如目击恐怖杀人狂杀人的人,他的记忆可能是一段又一段见证活人被肢解的血腥过程。 又例如曾被绑架而在过程中惨受不人道对待的人,他的记忆可能是一幕又一幕的惊惶、痛苦、恐惧与绝望的画面。 田瑋欣又不傻,一般遇上这些情况,那人出天价都未必会替他记忆实体化,要知道,在实体化之前的搜寻步骤,也就是读取他人记忆的步骤,就如一齣齣生动的立体电影呈现于眼前,真实感觉歷歷在目。 可问题是,田瑋欣喜欢的是爱情小品,偶尔读取到帅哥美女做某些事情时确是赏心悦目,但显然,这些绝对是一齣又一齣的灾难性恐怖电影。更可怕的是,身为贩卖记忆的人,是不能把自己的记忆抽取,因为要维护客人权益并保障自己本身不会转化错误。 自己把自己的记忆抽取会遇上一个技术性问题,就是过程中会渐渐忘记自己在干什么,很有机会导致程序出错,造成不可预期的失误。 所以专业守则第一条,便是「不得主动把记忆移除」。 而在这条守则下,由于没指明移除者身份,所以亦包含了不得主动授权他人把记忆移除。 因此,一齣又一齣的灾难性恐怖电影充斥着田瑋欣的脑海,不能移除记忆又忘不掉,这根本是彻彻底底的恶梦。 但是,再次让她选择,她也会选择违反专业守则,读取那人的记忆并且把记忆实体化。 想着,想着,田瑋欣感到一阵头晕。 「小欣!」瑞丝抱着晕倒的田瑋欣,脸上浮起一丝为难的表情,心里轻轻抱怨:「第二次了。」 抱怨归抱怨,瑞丝还是没好气地把田瑋欣送了去医院,关店半天。 第二章 糖果 田瑋欣因营养不足、血糖过低、身体过度虚弱,住院一个星期,服务令暂缓两星期,期间需接受五小时心理辅导。但心理辅导是自费的,幸而她的搭挡瑞丝就是心理治疗师。 翌日,瑞丝再次店休半天,给田瑋欣心理辅导去。想起店里愈来愈多黑漆漆,稠结非常的艺术品,她委实替田瑋欣这孩子感到可怜。 是要多可怕的记忆才能变成乌漆墨黑的艺术品啊? 但愿这些艺术品能卖出去,补偿不了心灵,至少对得起自己的钱包。 这世界千奇百怪,别以为恐怖的记忆就没人要,那些爱刺激的人可是很喜欢。 又或者,像这位站在瑞丝眼前,架着墨镜,身穿最新一季chanel连身裙,手挽lv限量包,脚踏十寸高跟鞋的女人,也是店里头的常客。 「小欣欣不在哦?」女人除下墨镜,带着一抹有点妖艷的微笑。 「徐小姐,小欣生病了。她说过如果你赶着要一些记忆,可以先买下艺术品,再到医院找她。不然的话,看中什么都可以先帮你留下。」 「嗯。我待会去医院探望便是。我的电影后天开拍,我需要记忆带给我真实的感受。」 徐伊伶,电影明星,为了演戏不惜花大额金钱买记忆来詮释角色,即使那些记忆是常人未必能够接受的恐怖。 「徐小姐这次演的角色是?」瑞丝默默的注视着徐伊伶,看过许多大明星,却没一个像她这般认真看待演戏之馀,又充满了令人窒息的魅力。 「小脑萎缩症病患。」 瑞丝皱起眉头,印象中没有处理过这样的案子。 她走到电脑前,翻查着资料,良久才找得到一件相关的艺术品。 是湖水蓝,质感有点通透,而且非常小巧,呈泪滴形状的艺术品。 「小欣说价钱由你定。」瑞丝把艺术品双手奉上。 徐伊伶接过,笑了笑,说:「小欣欣可聪明了,知道我不能开低价让她吃亏。」 然后从lv限量包中取出支票,签下了一百万交给瑞丝。 「别急,先做检查,还有签同意书。」瑞丝也笑了,她对那呈泪滴形状的艺术品估价是六十万而已,多赚四十万了。 不由得感叹田瑋欣的聪明,料到这个自信的戏痴不会为捡一次便宜而断了自己后路。 田瑋欣住院第五天,店里来了位可爱的客人。 「欢迎光临。」 「我随便看看而已。」 一袭粉色的雪纺长裙,白色细跟高跟鞋,糖果系的手袋,拉鍊扣着一隻melody公仔。啡色大波浪卷发,圆圆的脸,甜甜的声线,好吸引人。 传说,童话国走出来的人,浑身都散发出一种糖果的味道,看见她,会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愉快感觉,烦恼会暂时向你告别。你会不期然地把目光投放在她身上,一切事物都变得可爱而精彩。你会捨不得拒绝她的任何要求,深怕伤害她小小而脆弱的心灵。 但其实童话国的人再耀眼都是剎那光茫,就如糖果一样,吃多了,太甜便会腻,不是谁人都受得了这种甜。所以,她讨人欢喜之馀也会不自知地营造了一个让人不敢靠近的距离,没几个人会愿意在甜蜜中窒息而死。 瑞丝笑了,一个像童话国走出来的女生独自来到黑街,走进这间店子,随便看看而已?有趣,有趣。 「这个好漂亮!」女生惊叹。拿起架上一隐蔽于角落的艺术品。 月牙弯的形状,手心一样的大小,泛着晶莹的淡粉红,拿在阳光下照耀,那淡粉红彷彿会如液体一般流动。 瑞丝瞧女生手里一看,愣住了。 「这……这不卖的!不好意思!」紧张得连说话都结巴了,一手夺过那淡粉红的月牙弯。 「怎么办……我很想要……」女生嘟起嘴,眼巴巴地望着瑞丝,楚楚可怜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不是没有心软,只是心软不能当饭吃啊!把田瑋欣的非卖品卖出去,瑞丝还能活么?不能!不能,想也不能。田瑋欣这倔强的孩子必定会跟她拚命,在所不惜也要她把东西归还。瑞丝可是想多活几年命的聪明人吶! 「很抱歉,但这是非卖品。你可以选择其他艺术品的。」 「好嘛……我很喜欢这件艺术品,就像……就像它原本就属于我一样!嗯!这叫感通!我跟它有感通!你就行个好心卖给我吧!」 瑞丝耸了耸肩,摆起不关她事的姿态。 怎么求也没有用,非卖品就是非卖品啊!怎么能为一个稍为可爱一点的陌生人就破戒?笨蛋才会! 「好嘛……」女生摇着瑞丝的手臂,死心不息。 瑞丝抽出手臂,侧过身子,指向另外一个架子,说:「那边也有个粉红色的。」 女生瞧架子看去,盯了一会儿,捉住瑞丝的手在蹭。 「我认定了你手上那个,你就卖给我嘛……」发嗲的声音甜得令人鸡皮疙瘩。 瑞丝脸有难色,心想着这女人真难搞,像糖浆一样黏人。 真捨不得拒绝呢!瑞丝可不是那淡薄一切的田瑋欣,但这事可不是她可以作主呢! 「不然这样好了,你写下你的联络方法,我让店主联络你吧!」瑞丝可怜兮兮地递上纸笔,以动作和表情向女生发出「求你饶了我吧!我只是作不了主的小店员啊!」的讯息。 小店员?才不!不过这节骨眼上,认小比较好,不要把麻烦事往自己身上缠。 「丁小姐哦……」瑞丝盯着圆圆可爱的字体,一脸恍然大悟,果然跟主人是同出一辙。 「别那么见外,叫我沛妮。」 见外?瑞丝翻了翻白眼,似乎也没跟她有多熟啊! 「沛妮,店主……」 「你叫什么名字?」丁沛妮活像个好奇宝宝般盯着瑞丝。 被打断了话的瑞丝没好气地回答,又继续说:「店主最快也要三天后才回来,我到时候会把你的联络资料交给她的了。」 瑞丝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 这个动作在古代来说是「送客」的意思,瑞丝也的确有这个意思,开始想要忽视丁沛妮。 谁知道丁沛妮又蹭过来,用她发嗲的声音问:「店主是怎样的人?为什么会开这家店?那个为什么不能卖?为什么……」 「停!三天后你可亲自来问她!」瑞丝怕甜,还是清淡一点比较好。 不想被蜜蜂针得满头包,其中一个预防措施就是避免接触蜜糖,并且敬而远之。 第三章 讨厌 田瑋欣休养七天后依然脸色不佳,体虚力弱,不穿病人服也知道她是病人。 回到店里,瑞丝略略跟她报告了状况,当然包括她被丁沛妮纠缠着要买非卖品的事。 田瑋欣听后没多大反应,依然一脸疲累,伏在桌上闭起双眼。 瑞丝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无所事事翻阅网页,最后停在食疗养生的页面上。 食疗养生不错,固本培元。田瑋欣再瘦下去会变骨头吧?c罩杯都要缩成a罩杯了。 店内的环境有点侷促,瑞丝把空调再调冷一点,侷促的环境让人不舒服,也过份容易令人昏昏欲睡,这对田瑋欣虚弱的身体来说是个危害。 「不如我帮你向法庭申请撤销服务令吧!才履行了一半不到的时间,你就这样了。」瑞丝看着伏在桌上的田瑋欣,确实于心不忍,毕竟与这个有点淡薄的孩子认识了两年,也共事了一年多的时间,人总是容易有感情。 「做了什么就得承担什么的后果,不能逃避责任。要做好一件事就必须贯彻始终,不能因痛苦而放弃应该要做的事。这是代价。」田瑋欣换了个姿势,枕住前臂,把头埋在自己的臂弯内。 瑞丝摇摇头,是不是该帮这孩子忙,求执行官手下留情发一些比较正常的案件,或者更好地给她做一些心理辅导呢?可是,这孩子对辅导有点抗拒,面对自我意志强烈的病人,既不愿意放松神经,也不愿意诉说内心,要做心理辅导也变得事倍功半。 瑞丝拿起掛在墙勾上的外套,披在田瑋欣身上,又返回自己的位置继续上网。 正当瑞丝闷得发慌、百无聊赖之际,店子来了客人。可当她看清楚来人时候,笑容就定住了,有种叫为难的神情浮现于脸上。 是的,瑞丝怕甜,眼前这人正是丁沛妮。 丁沛妮对瑞丝点头微笑,瑞丝缩了缩脖子,指指另一端的田瑋欣,轻声说:「她就是店主,找她。」然后自顾自上网,无视丁沛妮的存在。 瑞丝毫不掩饰她的态度,倒让丁沛妮觉得鬱闷。 丁沛妮嘟嘟嘴,瑞丝很怕见到自己么?明明她是那么天真可爱烂漫无邪漂亮甜美人见人爱车见车载啊!真奇怪。 要是瑞丝知道丁沛妮这么想,绝对会翻一个大白眼,然后找藉口把自恋的人赶出店面。 感到委屈的丁沛妮来到田瑋欣跟前蹲下,歪着头,盯着那伏在桌上的人儿。 感觉好瘦小,被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脸庞,依稀看到笔挺的鼻子,鼻头上有一颗小痣。 田瑋欣在梦里感到被人注视的目光,像太阳般刺目得让人无法睁开眼睛,特别是她那般畏光的人,更是被照得不安。 睡眼惺忪的醒来,发现一张圆脸在眼前。瞪眼盯着对方好几秒后,田瑋欣叹了口气,坐直身子,稍微拨弄一头乱发,挤出一记微笑。 丁沛妮此刻才看到田瑋欣完整的脸,利落的及肩短发,长短不平衡的头发散落在两侧。分明的轮廓,眼睛水汪汪的,嘴唇绕绕的,一副慵懒的神情,只是有点精神委靡。 「你好漂亮!一看就知道你是店主了!」丁沛妮笑得灿烂,向日葵也不过如此。 「多谢恭维。」田瑋欣嘴角一扯,牵强的笑容就出来了。 瑞丝在一旁窃笑,带着幸灾乐祸看好戏的心情,心里说了句「祝你好运」。 丁沛妮站起来,噘着小嘴,心想着这个漂亮的可人儿真冷漠,有客人来不是该热情招待吗?可这般的态度显然不把她当作一回事。 她又瞥了眼一旁窃笑的瑞丝,瑞丝就是一个熟女,没什么特别,长相平凡,不时尚也不算过气,带点亲和感,反正就是出街走走都能抽出十个八个的普通人。 与瑞丝不同,田瑋欣的脸很精緻,但身材很瘦削,是瘦骨嶙峋那种,彷彿裸出背部就会清晰看见她的脊椎骨。 嗯,有一种病态的美。 她说话声调平平,但声音却是清亮的。慵懒得与世无争,冷漠但不会让人感到刺骨的冻。有一种神秘感,冷艷为她带来距离,却又让人想要接近。或者是那种想要征服喜玛拉雅山的心态吧! 「那个粉色月形的东东我很喜欢,可以卖给我吗?」丁沛妮问。 「非卖品就是非卖品。」田瑋欣抬起头,直视着丁沛妮,意外地中气十足的拒绝。 不知是店内空气不流通,感觉侷促还是什么,当田瑋欣的眼神与丁沛妮对上的时候,丁沛妮感到脸颊发烫,有点心悸。 一旁观看的瑞丝对丁沛妮的神情感到奇怪,脑袋转一转后得出结论,便插话道:「丁小姐啊,我们店里的空调好像有点问题,如果感到不适的话不如改天再来?」 一石二鸟,空调是有点问题,感到不适也是正常,嘴巴说是为丁沛妮的健康着想,但瑞丝显然是有心要送客。 瑞丝的话点醒了失神的丁沛妮,回过神来忙道:「都说别见外,叫我沛妮就行。」顿了顿又说:「买不到我不走。」 似乎有着非买不可的决心,死心不息。 「我很欣赏你孜孜不倦的打不死精神,但非卖品就是非卖品,你可以选购其他。」田瑋欣望向瑞丝,只见瑞丝双手一摊,示意救不了你。 田瑋欣揉揉紧皱着的眉心,怎么还有点头痛? 「好嘛……卖给我嘛……我向你保证绝对会好好对待它的!」丁沛妮又蹲下去,趴在桌上,与田瑋欣平视。 「不能。」 「好嘛……」 「不能。」再一次斩钉截铁。 「好嘛……日行一善,胜过七级浮屠。」丁沛妮走到田瑋欣身旁,有继续进攻之势。 丁沛妮的手机在此时响起,从包包取出手机,按下通话键,对着内置镜头展露一个甜笑。 完全不在意有陌生人在旁,也要接通视像通话。 「宝贝,你去哪了?上次不是说想要订购一些鲜花佈置婚礼场地吗?我的会议取消了,正好可以陪你一起选购。」电话萤幕上显示了一张神采奕奕的脸,长相不怎么特别,就是有几分阳光的朝气。声线也没什么辨识度,只能说并不讨厌。 「我在逛街啊!这里有很多很特别的东西呢!」丁沛妮举起电话拍摄店内的情况,让另一端的人能够看见。 一旁的瑞丝翻了个白眼,完全不事先得到她们同意就擅自拍摄,有够失礼。但见田瑋欣似乎并不介意,才按捺住没有骂出口。 「你去黑街了?」男子的声音好像有点诧异。 「对啊!你真聪明哦!我告诉你啊,我很喜欢一个月形的东东,可是店主死活都不肯卖呢!你帮我说两句嘛!」然后把手机递向田瑋欣。 田瑋欣盯着眼前的萤幕……萤幕中的男人,窘迫地笑了。 「她看中的是非卖品,不能卖的。有些东西是她不能买的。」田瑋欣说。 「我明白,真的不好意思。」男子尷尬地笑了,又说:「沛妮,别为难人家了。」 丁沛妮把手机转过来对着自己的脸,不满地撇撇嘴,嘟嚷着:「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呢!买不到它我会坐立不安,心痒痒的。我真的很想要嘛……」 「我们还是先去订购鲜花好不好?」 「好吧……」丁沛妮像洩了气的皮球,没精打采地收起手机,有点哀怨的把眼神投向田瑋欣,继而咬牙切齿地说:「我不会放弃的!」然后大步离开。 一旁的瑞丝惊叹着这女生的表情真多,一时间幻变多种表情,也许学过变脸的。 往后三天,丁沛妮天天来访,像冤鬼一样缠着田瑋欣,务求令田瑋欣受不了,然后把那粉色的月牙弯卖给她。 瑞丝有点烦厌,糖吃太多会蛀牙,甜头过多会想吐。她真佩服这女生的好胜与不服输,不甘心得不到自己看中的东西,竟然为了一件非必需品死缠烂打。 瑞丝少有碰到这种人,就算是面对着患有躁狂症的病人也是处变不惊的她,碰到丁沛妮却无法处之泰然,丁沛妮压根儿是縈回不息的怨灵。 丁沛妮有她的坚持,田瑋欣也有她的原则,要田瑋欣让步,机会是微乎其微。 第四天,当丁沛妮到达店里才发现田瑋欣不在,有点不安,猜想着她是不是逃避自己。 「明天来吧!她去了找一个人。」瑞丝如是说。 找人?什么人?瑞丝耸耸肩,她也不清楚。 丁沛妮看了看架上那连做梦都想得到的粉色月牙弯,便抱着满脑子疑问准备离开。 离开时候,撞上了一位戴着墨镜,全身名牌,还挽着hermès帕金包,气势迫人的女人。 「小欣欣呢?」 丁沛妮心里毛毛的,打了个冷颤,定住在门口的位置。 「徐小姐,她今天有事,明天她会在的。」 瑞丝笑容满脸,丁沛妮看在眼内,分明是差别待遇。丁沛妮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是因为她打扮得不够富贵?可恶!居然厌贫喜富。 「噢,那么巧。那……跟小欣欣说,明天姐姐请她吃晚饭,让她选地点去,你也有份。」徐伊伶展露一抹冶艷的微笑。 原来是大明星徐伊伶。哼,戴了墨镜就像个路人一样,还大明星呢。丁沛妮盯着这高傲的女人,没来由的讨厌。 「呵呵,好的好的。看来徐小姐新电影拍摄得很顺利。」 「也是归功你们。先走了,晚一点要进行拍摄。」徐伊伶转身迈出了两步,回头又说:「对了!叫小欣欣选一家有素食的餐厅。」 「放心,她现在也吃素。」瑞丝坏笑。 徐伊伶丢下一个「喔」的怀疑,就离开了。 「咦,丁小姐你不是走了吗?」瑞丝终于发现丁沛妮的存在。 丁沛妮说了句:「叫我沛妮!」高跟鞋重重敲在地板上,忿然离开。 瑞丝搔搔头,怎么会惹来蜜糖黏上身啊? 第四章 凭证 看着自己的影子愈拉愈长,田瑋欣终于走到尼纳山的山腰。抬头一看,太阳已经有要下山的趋势。 尼纳山是出了名的陡峭,碎石泥泞并不好走,山头不高,可登上山腰要花人至少半天时间。 甚少人登上过尼纳山,更没几个知道山腰的一个洞窟里是名副其实的别有洞天。 走到洞窟的尽头,穿过奇形怪状的鐘乳石窄道,会看见一片面积不少的平地,绿草如茵,春意盎然。 田瑋欣从鐘乳石窄道走出来,一身湿气,沾了一点山窟里腐败的气味。 惯性皱眉,深呼吸一下青草的味道,吐出一口憋住很久的气。 还是大自然怡人,远离城市的尘嚣,心情豁然开朗。 田瑋欣笑了笑,沿鹅卵石铺成的道走,走到以竹搭成的小屋,敲门内进。 简洁的布置进入眼帘,木造的家具,没有多馀的摆设,一老人坐在摇椅上,打着呵欠。 「老师,学生来找你了。」田瑋欣恭敬地走到老人跟前,蹲下来与他平视。 「乖。」老人伸出手,摸摸田瑋欣的头,脸带和蔼,又说:「来是因为有烦恼吗?」 老人的皱纹不多,灰白的头发倒给他增添几分沧桑。 「老师,我想学改变记忆的方法。」 「孩子啊!你不是说,记忆之所以可贵,是因为人的经歷并不能改变的歷史,有着这些歷史,人的存在才有意义么?以前怎么教你也不愿意学,现在却主动提出这个要求……」老人摸摸下巴,沉思了片刻,「孩子,先诚实交代发生了什么。」 「老师,如果把一个人从泥沼里拉回来,你会把他推回泥沼之中吗?」 老人又摸摸下巴,扬扬手示意田瑋欣继续。 「老师,我不想见到已脱离泥沼的人再陷进去。」深深地吸了口气,接着说:「有个老伯之前来店子卖了他跟子女快乐的记忆,没有了这些记忆,不认识自己的子女,就可把他们变成陌生人,对他们无情,而不会有难过或痛心,他们都只是不相关的人。」 「你要改变他的记忆?」 田瑋欣没有回应。 忽然间,空气沉下来,时间也不急着走了,陷入了漫长的静默。 「孩子,你在害怕。」 田瑋欣抿嘴,疲惫的神态带着几分无奈。 「孩子,任何事情都有代价,是对等的交换。下决定前要三思,不要伤人伤己。」老人宠溺地摸着田瑋欣瘦得有点陷进去的脸蛋,憔悴得可以。 「嗯。」田瑋欣点头,眼中闪烁着的东西叫做坚定。 记得有人说过,想拯救自己,就需要牺牲一部份自己。大概,这就是交换,一种代价。 「老师,你愿意教我吗?改变记忆的方法。」 「实体化的记忆只能改变一次,还原之后若要再次改变,需要再取出记忆进行实体化。」 「多谢老师。」 「孩子,你把身体养好再来,改变记忆很秏费心神和体力,你这身子承受不了。」 田瑋欣灿烂地笑了,准备离开的时候,老人拉住她的手。 「要把自己删去吗?这是你存在于那人记忆里的唯一凭证。」像是自言自语。 田瑋欣倒扬起了一抹充满光彩的微笑,拍拍老人的手,柔柔地说:「凭证而已,有进过那人的心底,有走进那人的记忆,抹去了凭证,有发生过的,歷史都不会改。一起经歷过的,就算彼此都忘了,世界会将人们记住。」 「捨得吗?值得吗?」老人喃喃地说。 「没有什么捨得不捨得,也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怎么衡量,也不过是心里头那把尺,把尺拿掉,做自己想做的事,算着计着太辛苦了。」 这情境,实在有像大人在哄一个遗失了玩具的小朋友,只是二人角色倒过来。 「如果决定了,就不能让自己后悔,知道吗?」老人抬起头,语重心长的叮嚀,看着田瑋欣的眼睛,彷彿看到年轻时的自己。 「嗯。其实,我并不认为这是一种失去,而是另一种获得。换个方式去爱人,再去爱自己。能够拥有世界上独一无二,有彼此身影,只属于自己的记忆,是种幸福。」 老人笑了,说:「老了,曾经年轻的时候,过份耿耿于怀,死命地抓住一束光线,不懂得让自己快乐。」老人轻轻抱着田瑋欣,「我很安慰,像你这般懂事的孩子,真正释怀了,也就快乐了。」 「嗯。」 「孩子,多吃点,变骨头了,老人抱着不舒服。」老人放开怀抱,带着戏謔的笑容。 田瑋欣尷尬地挠挠头,她也不想这样,只是真的吃不下。 「回去买些果皮,浸软后刮囊,加几块压扁了的薑,下一片糖,放进一公升的水,煲半小时,有止呕作用。」 一老一幼,默契地笑了。 田瑋欣下山后回到店子,瑞丝向她抱怨丁沛妮的鍥而不捨,田瑋欣一笑置之,没有安抚,却把一袋果皮和薑丢给瑞丝,「加片糖,一公升水,煲半小时。」 「死小孩,你把我当你佣人了啊!」 「瑞丝姐姐你行行好心,这用来止呕的。」 瑞丝没好气地把材料提进小厨房去,弯下身打开小柜才发现没片糖了。 「明天给你煲,没片糖了。」瑞丝想起什么,猛然站直身子说:「对了,徐伊伶约我们明天吃晚饭,叫你选地点。」她拍拍额头,差点给忘了。 「帮我个忙,局部催眠我对食物的恐惧。」 田瑋欣把瑞丝拉到她的工作空间,逕自坐在那张瑞丝专为她的病人而设的按摩椅,还真舒服。 她决心要克服对记忆的恐惧,调整心理及身理状况。 「转性了?」瑞丝不明所以,还是跑去点了薰衣草香薰,有助放松神经。 瑞丝才知道田瑋欣睡不能睡,吃不能吃的原因,是因为阅读太多骇人的碎尸记忆,光听着都叫人心里发毛。 翌日晚上,来到了一家素食餐厅,田瑋欣订了包厢,跟大明星吃饭不宜张扬。 「饿扁肚子了,她怎么还没来啊!」瑞丝有点呱燥的埋怨。 田瑋欣笑笑,大明星能抽空已经不易了,迟到一下就别为难人家。 半小时过去,姍姍来迟的徐伊伶终于赶到了,还带了一个人。 「不好意思,拍戏进度有点延迟。让我来介绍,这位是……」 「于皓!」瑞丝惊喜大叫。 田瑋欣在旁苦挤着笑容,真失礼。不就是又一个电影明星么?要算级数,眼前这位长得高大帅气的哥儿,还及不上徐伊伶。 「对,我是于皓。多多指教。」阳光的笑容,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不知是否因为他肤色比较深的原因,他的牙齿显得很洁白。 田瑋欣瞥了眼瑞丝,原来瑞丝喜欢阳光系大男孩。 「他是个很好的演员,也是很用心詮释角色的。」徐伊伶浅笑,向服务生招手,又道:「你们还没点菜的吧?这里的燻香菇很好吃,起司锅也不错。」 田瑋欣吃得不算多,但至少吃得下,没有呕吐,是个好开始。 听说,于皓的到来是想了解田瑋欣的职业,和黑街的情况。不久之后,电影公司要开拍相关电影,他要争取角色,充足的事前准备会令试镜表现发挥得更好。 看来经歷过风风雨雨熬出头来的明星,都不只空有漂亮的脸蛋,要继续发热发亮也得靠自身的努力。 与明星们面对面吃顿饭,也许是不少百民百性的梦吧? 田瑋欣看着对面的两位明星,若有所思。每一种得到,都是种付出。又夹了一片香菇放进口中,要多吃点。 第五章 指环 田瑋欣爱上了瑞丝……专为病人而设的按摩椅,于是,田瑋欣正大光明、大条道理天天霸佔着瑞丝的按摩椅,愜意地享受。 田瑋欣躺在椅上,戴上耳机,啟动了音乐播放器,在once电影原声大碟封面按下确定,闭起眼晴,陶醉于glenhansard和marketairglova的歌声,沉醉于按摩椅的舒适。 两个相似的灵魂,于爱尔兰首都都柏林偶遇,这是电影once的开始。 歌曲勾起了田瑋欣对电影的记忆,她忆起片中男女主角也没有名字,是否暗示着这段缘份可以发生在任何人身上? 戏中女主角marketa,在现实中也是男主角glen的女朋友。结局出乎意料的和戏外的他们相反,他们并没有在一起。 多少爱情故事都说着陈腔滥调的一生一世,什么山盟海誓,至死不渝。而现实却是你最爱的,不是伴着你一辈子的。 田瑋欣轻轻叹了口气,现实世界里glen和marketa的相知相爱,根本是罕有至极。 丁沛妮又到店里来了,似乎她有了要作长久战的准备。 她见瑞丝不搭理她,田瑋欣更是完全没发现她的存在,有点小生气,「噔噔」用力敲着鞋跟,走到田瑋欣面前。 耳机隔住了田瑋欣和外界,丁沛妮生气所產生的声音她听不到。 丁沛妮却是好奇了,见田瑋欣张开嘴巴说起碎语,便凑近去听。 「howoftendoyoufindtherightperson……」 丁沛妮愣住,想不到这闷葫芦会说出这样有哲理的话来。 howoftendoyoufindtherightperson?似曾相识的感觉。 丁沛妮挪开了耳筒的其中一边,轻轻在田瑋欣耳边喊:「喂…田瑋欣……你在听什么?」 田瑋欣被突如其来的打扰吓一跳,定眼看清楚来人后,才缓缓吐出几个音节:「ifyouwantme.」 「其实我觉得你好眼熟,我们是不是认识的?」丁沛妮没头没脑地蹦出这句话来,说罢也觉自己有点荒唐。 「装熟的技巧有待改进,别乱认亲。」田瑋欣把耳机重新安放在耳朵之上,再度走进自己的音乐世界。 瑞丝坐在一旁,真佩服丁沛妮的毅力,更佩服她可以为得到那粉色月牙弯变身自来熟。 「喂喂,别无视我嘛……」丁沛妮索性把田瑋欣的耳机拿下来,轻轻一推田瑋欣,又说:「对了,我来了都快一个月,都不知道你的名字是什么。」 「田瑋欣。」 「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吗?」丁沛妮扬起一个得意的笑容。 「丁沛妮。」 「哎唷,你明明知道人家的名字,可是都没喊过呢!」丁沛妮鼓起腮子,田瑋欣看着甚觉好笑,就是一个包子啊! 「你不用工作吗?整天跑来我的店。」田瑋欣忍着笑意问。 「呵呵,我是等着过少奶奶生活的幸福小女人啊!你看不出吗?」 「看得出看得出。其实你无聊可以去找朋友打麻将或是什么的。」 丁沛妮跳起来,兴奋地说:「咦!麻将是个好主意!」继而又懊恼地哀叹道:「可是现在三缺一啊!要多找一个人。」 田瑋欣傻眼,愣了几秘之后还是很有耐性地说:「我是说,你可以找你的朋友去玩。」 「我叫什么?」 「啥?」丁沛妮的跳跃式思维有点过份跳跃了,田瑋欣缓了缓才回答:「丁沛妮……」 「你知道我叫丁沛妮,我知道你叫田瑋欣,她叫瑞丝,我们就是朋友啊!」 「欣姐姐!」门外传来急速的脚步声和稚气的声线。 二人向门口方向望去,过了几秒,一个穿着宽松大衣,一头乱发的男孩抱着一隻小黄狗进来。 「欣姐姐,瑞丝姐姐。」男孩一脸狐疑的看着丁沛妮,哪里来的漂亮姐姐? 「小邦,怎么来了?」田瑋欣弯下身问。 「小甜想念你。」男孩抓住黄狗的前脚,向田瑋欣打招呼。 丁沛妮听到这狗的名字,忍不住「噗」的笑了出来,连形象都不顾了。 「田瑋欣,狗是你养的吗?跟你一样名字耶!」丁沛妮哈哈大笑。 「牠叫小甜,甜甜圈的甜。」田瑋欣翻了个白眼。 小邦把小甜放在地上,跑去瑞丝那边跟瑞丝玩,田瑋欣也开始逗着小甜,「看你有没有记性,之前教你的动作有没有记住。来,请请。」 小甜很乖巧地用两隻后脚撑着身体,站起来,前脚对田瑋欣做出请请的动作。 「聪明哦!」田瑋欣满意地笑了,摸摸小甜的头,走到柜子那边,取出一些狗吃的小吃。拿了一点在手上,又说:「再来,跳!跳!」拿着小吃的右手上下挥动,引领小甜做出她想要牠做的动作。 丁沛妮看得有点着迷,其实田瑋欣发自内心的笑容是非常好看,温暖但不过火。小火苗燃起照亮了周遭的黑暗,却不使人觉得耀目,黑暗与光明和平共存的温暖。 这样看,田瑋欣好像又更美丽了,应该是长了肉的原因,脸色也红润了点。 「那个漂亮的姐姐是谁啊?」小邦问瑞丝,圆圆的眼睛,一副天真的模样。 「她是店里的客人,要来买东西的。姐姐告诉你哦,长大后要小心一点像她一样的女生,甜得腻死人。」瑞丝小声地说。 「为什么?」小邦听不懂。 「反正就是尽量不要那么靠近。」 「哦。」小邦又有疑问,「她买到要买的东西没有?」 「就是买不到,所以才赖在这儿不走啊!」 小邦圆圆的眼珠转了转,跑到丁沛妮身旁,拉着她的衣襬,「姐姐……」 丁沛妮蹲下来与小邦平视,小邦在她耳边问:「你要买的东西很贵吗?为什么买不到?」 看着小男孩一脸天真,丁沛妮也把头凑过去,「是你的欣姐姐为难我不肯卖。小邦,不如你去跟你的欣姐姐说,让她卖给我吧!我真的好喜欢那粉色的东东。」 「欣姐姐人很好,如果不卖一定有她的原因,她不会为难人的!」小邦肯定地说。 「都是同一帮的!」丁沛妮撇撇嘴,把头扭到另一端瞪着田瑋欣。 这时,丁沛妮看到田瑋欣身后的掛鐘,大叫一声「迟到了!」便头也不回地衝出了店子,剩下三张目瞪口呆的脸,雷厉风行的女人说的就是她。 过了不久,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穿着整齐西装,文质彬彬的男人来了。 田瑋欣与他对视,然后放下她的耳机,站起来,走到架子前,拿起那粉色的月牙弯,又走到男人面前。 「就是这个。」田瑋欣把粉色月牙弯递上。 当那人伸手想要接过的时候,田瑋欣又收回了手,「你知道要一物换一物,不然不合规矩的。」 那人从裤袋里找了找,掏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是一枚用草织成的指环,早已枯黄了,似乎有些年岁。 田瑋欣取过草戒指,嘴角勾起笑意,许久不见的草戒指,拿在手中轻轻摩挲着,「谢谢。」 那人接过粉色月牙弯,又疑惑地望向田瑋欣。 「放心拿去,没事。」田瑋欣拍拍那人的肩膀。 那人托了托眼镜,嘴巴扬起了好看的弧度,带着感激的神情,然后离去。 那天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也没有再见到那死缠烂打吵嚷着要买粉色月牙弯的丁沛妮了。 第六章 竹马 宽敞的客厅里,男人坐在桌前专注地翻阅文件,在他对面的女人因为被忽略而显得怏怏不快。 「啊——我忽然好想吃相扑锅呢!」托着腮的丁沛妮突然高声说话。 男人放下厚重的文件,除下金丝眼镜,揉揉眼睛问:「相扑锅?什么来的?」 「就是以前跟你去日本吃的啊!好多好多材料,专做给相扑手吃的火锅啊!」 「我……我没跟你去过日本啊……」男人皱起眉头。 「你没跟我去过日本?」丁沛妮想了想,又好像真的没跟他去过日本呢!那她跟谁去过?搜索着记忆也想不起来,「噢,也许是看过电视节目介绍吧!反正就是忽然好想吃相扑锅。」 丁沛妮笑得烂漫,男人也笑了出来,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他就是喜欢她那傻傻可爱的模样。 「沛妮,把左手伸出来。」 丁沛妮乖乖把手伸出,一脸好奇。 男人从口袋掏出一枚镶嵌了梨形鑽石的戒指。 他认为鑽石对所有女性都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她们一定会为鑽石散发出来的光辉而着迷。虽然他手上这枚戒指的鑽石不是d级的最高级,但也是十分罕有的f级,色泽是光亮有致。 「刚刚好呢!」男人把戒指套在丁沛妮的无名指上,满足地笑了。 丁沛妮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手还悬着,愣住似是无法思考。 当她回过神来,男人已经单膝跪在地上,握住她软绵绵的双手,在她手背上落下轻吻。 「戒指有永恆和团圆的意思,我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你看,我也有。」男人挥挥左手,他的无名指上也戴有同款的戒指,纯银的,只是少了一颗鑽石。 丁沛妮没有预期的兴奋反应,仍然是呆望着手上的戒指,眉头不期然地皱起。 「怎么了?不喜欢这个款式?」 「应该是像扭麻花一样的才对啊!」丁沛妮小声嘀咕着。 「什么?听不见。」 「没事。」丁沛妮摇摇头,然后抬头双目放光般,「我好想吃相扑锅哦!」 「怎么又回到相扑锅了?傻丫头。」 男人笑了,抱着丁沛妮。丁沛妮把头埋在他怀抱中,盯着手上的戒指傻笑,幸福感觉洋溢于空气之中。 一天早上,很久没出现在店里的丁沛妮,站在瑞丝面前鬼吼鬼叫,执意要见田瑋欣。 瑞丝万般无奈,被丁沛妮摇晃着身子,脑海只思考着一条问题,怎么蜜糖回归了? 「找我?」田瑋欣提着满满的菜篮回来了。 「你终于回来了!我有事问你。」丁沛妮兴奋得差点要扑过去,被田瑋欣没提菜的左手拒绝了。 「什么事?」田瑋欣把菜篮交给瑞丝,瑞丝赶紧抱着菜篮逃到厨房去。 丁沛妮从口袋掏出粉色月牙弯,放在田瑋欣手心,煞有介事地说:「你看你看,它怎么变形了的?稜角都变圆角了。」 「那要问你怎么使用了。」田瑋欣摊手,把粉色月牙弯交回丁沛妮。 「我很爱惜它的啊!真的不是我问题,它自己变形的。」丁沛妮嘟着嘴,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粉色月牙弯。 田瑋欣瞥了丁沛妮一眼,这模样,似极了被冤枉的无辜小孩。 「田小姐。」一把男声从她们身旁传来。 丁沛妮一看,原来是于皓,又一个明星,这是间明星店? 「于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忙?」田瑋欣掛上微笑。 「叫我eddie就可以了。」于皓挠挠头,有点生涩害羞。 「那叫我瑋欣就行。」 瑋欣?被晾在一旁的丁沛妮顿时起鸡皮疙瘩,亲暱的称谓让她感到不舒服。 「瑋欣,我想问一下,你有没有一些老人家的记忆,可能是跟子女孙儿玩乐的,或者跟老伴一起的经歷?」于皓的手一直比划着。 「有,你等一等。」田瑋欣慢慢的走到架子那边找寻。 瑞丝听到有男性的声音,从厨房里走出来,一见是于皓,双眼都变心形了。 「小eddie,你试镜成功了?」瑞丝自来熟地挽着于皓强壮的手臂,弄得于皓很不好意思。 于皓惯性尷尬地摸了摸耳朵,「嗯。角色要由二十岁演到七十岁,巫术店店主的旧情人。虽然不算是主角,但我仍会努力的!」 「小eddie,你真有志气!」瑞丝说着,大力的拍了于皓胸口一下,是趁机吃人家豆腐吧? 「嘻嘻。多谢。」于皓揉揉被打得痛的胸口,憨厚地笑着回应。 丁沛妮用手指轻力戳戳瑞丝的背,可怜兮兮地望着手上的粉色月牙弯说:「这真的不能变回原本的形状吗?」 「小欣说不能就没办法的了。」瑞丝说。 「这样哦……」重重地叹了口气,丁沛妮无奈也只得垂头丧气地离开。 瑞丝看着丁沛妮的背影,说不出的落寞。 田瑋欣回头,环视张望,发现丁沛妮已在她不知不觉间离去。她把翠绿色的青鸟拿到于皓面前,说:「四十万。」 瑞丝耐人寻味地看了看田瑋欣,收购价六十万,以四十万卖出去不就亏大了吗? 于皓临行之时,满脸笑容,又带点害羞地说:「瑋欣,你好像又变美了,更有朝气了。」 「嗯。」田瑋欣点点头,附和地笑着。 「她呀,终于熬过了八十小时服务令,加上我这心理专业的辅导,和出色的烹飪技巧,把她身和心都调养好了。现在她能肥肥白白都归功于我呢,呵呵!」瑞丝说着不忘捏住田瑋欣双颊,痛得她狼狈挣扎要逃离。 于皓也都离开了,店里剩下田瑋欣和瑞丝二人。 二人并肩而坐,瑞丝用手肘轻轻一撞田瑋欣,说:「小欣,我有事不明白。」 「你是说,丁沛妮怎么会拿着月牙弯?」田瑋欣望向瑞丝。 「对啊!你没卖给她啊!」 「但我把月牙弯跟她未婚夫的草戒指交换了。」 「你隐瞒我太多了,我都不知道你们认识。」瑞丝才想起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 「是啊!我跟丁沛妮早在十二年前就认识的,能不能说是青梅竹马?她是我的邻居。」 「她认不得你。」瑞丝瞬间恍然大悟,「月牙弯是她的记忆……」 「这是为什么我不愿意卖出去,更不愿意卖给她的原因。」田瑋欣向后一靠,整个人陷进去沙发里头。 「怎么兜兜转转又给了她?」 「她烦啊!」田瑋欣笑了出来,「你不是嫌她太烦人了吗?」 瑞丝也跟着笑了出来,丁沛妮的确挺烦人的,不过烦归烦,还是挺可爱的。 突然想起什么,瑞丝坐直身子转向田瑋欣,「她就是那个人?她就是那个让你不惜违反专业守则的人?」 「嗯。」 田瑋欣双手放在后脑,舒服地枕着,「一般人得到别人实体化的记忆,如果没有我的帮助,也难以把记忆转化成自己的。但即使记忆实体化,原本的主人会遗忘这段记忆,但当他再次接触这残缺的一块时,便会与记忆產生反应。当原本的拥有者长期与遗忘的记忆接触,记忆会再次融入拥有者的记忆之中填补残缺的部分,实体化的记忆会逐渐变小,直至消失,这意味记忆又返回了原本的主人之中。」 「所以,那月牙弯的角变圆了,其实是在慢慢变小?」瑞丝想释除所有疑虑。 「没错。融合记忆的过程需要费时多久是我们无法预知,但完全融合的结果是必然的。她天天到来,天天接触,到头来也是回到她身上,毕竟这一块记忆是属于她的。你知道,我不能把记忆带离这里。」 是的,瑞丝知道专业守则有列明不可把实体化的记忆带离店舖,就像非特殊情况下,警员不得把警枪带回家一样。 「你……改变了她的记忆?」 「不改也不行吧。」田瑋欣笑了。 「小欣,你还喜欢她?」瑞丝试探道。 「十一年的喜欢,不是一年时间就能抹去的。」 「她也喜欢你,我觉得就算她忘了,她还是会想要靠近你。」 「她当然喜欢我,总要互有好感才能相亲相爱的吧!不过,不是爱情那种喜欢。」 「你怎么确定?不会太自私吗?」 「人总有些自私吧?我自私地想她过得幸福。我的存在让她为难,那就消失好了。其实感觉是不能欺骗人,谁都看出她在为难。她不是不爱我,只是那种爱,不是爱情。她的惻隐,让她陷入了困境。」田瑋欣忆起以前的点点滴滴,不由得有点鼻酸。 丁沛妮儘管有点任性,但还是个善良的女生,她一直在保护一个名叫田瑋欣的妹妹,不让这个妹妹受到一点伤害,那怕伤害可能是由自己一手造成。 更糟糕的情况可能是,田瑋欣其实也完全不讨厌那个丁沛妮所爱的男人,那人真的很好,好到田瑋欣无法去恨他什么,而且,丁沛妮是真的喜欢他,爱情那种喜欢。 「小欣,你还好吧?」给田瑋欣一个温柔的拥抱,瑞丝替这小孩子担心,爱了十一年,放下来并不容易。 田瑋欣舒了口气,无所谓地耸耸肩,「都过去了。其实,每一段经歷,每一个记忆都是帮助我去成长。这就是即使专业守则删去了第一条,我也不愿意把记忆抽离的原因。」 义无反顾地爱,焦头烂额回来,也是成长的记号。 瑞丝看着田瑋欣的表情不像演戏,这是没有偽装的真实一面,似乎田瑋欣看开了。 瑞丝也笑了,跳过这话题,问起田瑋欣关于贩卖记忆的故事。 「你最初怎么会学习记忆实体化?」 「不想升学,又不甘心随便找份工作,劳碌一辈子也不知为何。而且,我喜欢这些总会带给我惊喜的艺术品。」田瑋欣难得地显露出稚气的笑容。 「就这样?」瑞丝傻眼。 「就是这样。」田瑋欣说得大条道理。 瑞丝拍拍田瑋欣肩膀,没好气地说:「你真是随兴。」 「我觉得我是叛逆。」田瑋欣揉揉鼻子,带点痞子气。 第七章 重来(完) 很久之后的夏天,温度热得沸腾。街外的炎热,店内的冷气,令玻璃窗结了一层霜,迷离扑索飘渺。 推开了门,一阵热气传入室内,进来的人戴着墨镜、帽子、口罩,穿上薄薄的长衣长裤,手上掛着最新款的bv包包,不用多想,瞧这一身装扮便知是怕晒黑的大明星──徐伊伶。 瑞丝可服了徐伊伶,大热天穿长袖包全身包紧紧,能不热么? 徐伊伶环视四周,有点苦恼地问:「怎么小欣欣又不在?」 「她去看医生了。」瑞丝也感到有点抱歉,每次她来了,田瑋欣都不在现场。 「你不就是么?」 「我是心理治疗师,她有点感冒,去看家医科医生。」 「那么巧。」说罢,徐伊伶从包包中拿出一个包装得很精美的盒子,又道:「这是eddie托我送给小欣欣的,说是多谢她上次帮忙。」 「小eddie?」瑞丝惊讶地接过盒子,灵机一动,追问:「徐小姐,你应该挺熟悉他的吧?」 「算是吧!」 「那,拜託你跟我去个地方!」 徐伊伶挑挑眉问:「怎么了?」 瑞丝拉着徐伊伶走了两步,却未有踏出店子。徐伊伶一动不动立在原位,彷彿钉住在地上。瑞丝真佩服穿了十公分高跟鞋的人,下盘如此稳健,竟然拉不动了。 「我不够钱,你先替我付款嘛。」瑞丝半带哀求的口吻。 徐伊伶抱着双手,挑一挑眉,问:「付什么?你欠债了?」 「不是啦!财务稳健得很。但那老女人开价不讲理的,我分成没小欣多啊,钱大部分都是她在赚,所以,你好心帮帮忙,帮我先付款好不好?」瑞丝挽着徐伊伶的手臂,像小猫咪般磨蹭。 徐伊伶有点抗拒,不慌不忙地把手抽出来,又问:「什么老女人?」 「那个巫师。你跟我来就对了,你也想小欣好的吧!」 「都得先把门锁上吧?」 徐伊伶指着「open」的牌子,瑞丝一时兴奋过头,就忘了店子正在营业中,怎么能没人看店呢?难不成真的以为绝对没小偷光顾? 田瑋欣从医务所出来,手中拿着一袋药,打开白色袋子一看,有点苦恼。 这医生开药也开得太大方了,就是喉咙发炎的小病,竟给了田瑋欣九种药,一些每隔六小时服一次,一些每隔四小时服一次,还有一瓶咳药水,田瑋欣看着都头晕了。 田瑋欣只好苦笑,这几百块的诊金真是「物超所值」啊! 「田瑋欣!」 田瑋欣回头一看,粉红色人形物体进入眼帘。 「丁沛妮?」田瑋欣有点惊讶会碰见眼前这位穿着粉红色运动套装的丁沛妮。 丁沛妮看了眼田瑋欣手上的白色袋子,伸手摸摸田瑋欣微盪的额,关切问:「你怎么病了?」 田瑋欣撇撇嘴,「还不是你传染的。」 丁沛妮上星期带着病来找田瑋欣和瑞丝聊天打发时间,也许就在那个时候,田瑋欣给她传染了。 「唷,田小朋友撒赖哦!我早已经病好,你不能算在我头上。」丁沛妮轻轻敲打田瑋欣的头。 田瑋欣摸摸被打的位置,鄙视的盯着丁沛妮一身粉红,「丁大小姐,瞧你这身装扮,你是不是有个地方要去?」 「对!我约了老公去打网球!」 「应该要迟到了吧?」田瑋欣坏笑。 丁沛妮向田瑋欣瞪眼,刚转身又回头问:「给我说实话,那粉色东东究竟有什么古怪?它消失了之后,我发现我的记忆有点混乱耶!」 「你应该找送给你的那个人算帐。」田瑋欣耸耸肩摊开双手,一脸关她屁事的样子。 「你啊,老是这样。对了,你上次拜访我订的cartier订到了,下个月送到了我再给你。」 「谢谢。」田瑋欣笑得像个孩子。 「说来听听,哪一家的男生有这个荣幸得到田小姐的青睞?cartier手錶可不便宜呢!」丁沛妮凑过去,用手肘撞了撞田瑋欣,想要打听消息。 「你老公会不会已经等到变化石呢?」田瑋欣望望手錶,扯开话题。 「你这人啊!」丁沛妮看看时间,真的迟太多了,必须赶紧离开,边跑边说:「今晚电话再聊!」 田瑋欣盯着丁沛妮离去的背影,皱皱眉,丁沛妮好像……体型好像又变圆了? 铃声响起,田瑋欣打开手机一看,原来是瑞丝所发的讯息。 「徐小姐来了,你看过医生就赶紧回来吧!」 把讯息删掉,收件箱再无任何讯息。 旧讯息已经删除,再没有留任何凭证。毕竟也再不需要留下证据,证明曾经有过几秒,你是属于我的。也无需证明,我是有过那么爱你的时候。 田瑋欣抬头一看,嫣然一笑。天空很蓝,薄薄的云在空中,棉花糖一般讨人喜爱。 头还有点痛,得赶快回店里去,吃药休息。 黑街第一个路口右转小巷第一间店,贩卖巫术的店。 没有人们印象中一般神秘幽间的空间,却是灯光充沛,简洁有致。 一进去店内,瑞丝便连跑带跳走到一个大概五十岁的女人面前,撒娇道:「美丽的萨伊,很久不见!」 萨伊放下把玩着的琉璃串珠,勾起嘴角说:「你这小鬼来干嘛?还带来这么一个美女啊!」 「这老女人嫉妒心重,你就顺她意说话便是。」瑞丝在徐伊伶耳边小声的说,转头又回復嬉皮笑脸,讨好地道:「这是徐伊伶小姐,再美也不及你美。」 「萨伊小姐您好,很高兴认识你。果然闻名不如见面,萨伊小姐的风韵不是谁能媲美的,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出优雅的气度。」徐伊伶主动伸出手。 萨伊也有礼貌地跟她握手,论优雅,她心知不及这位徐伊伶一分。 「呵呵。这张嘴,真会说话!」萨伊收起笑脸,又说:「小鬼,有什么要求我的?」 「就说你美丽与智慧并重!我们想知道小欣的将来。」瑞丝说。 「那不讲话的小鬼么……你们不是她,我可不能告诉你们,坏了规矩。」 「呃……」瑞丝慌了,才想起行有行规,都不能犯啊! 徐伊伶却甚泰然,淡定地说:「萨伊小姐可以不说,我们问问题,你点头答是,摇头当否,就不会坏了规矩。」 有点意思。萨伊勾一勾嘴角,起来转身找了一张纸牌,背对她们念念有词,又把纸牌放在桌上。 「好吧,可以问了。」萨伊说。 「小欣之后会幸福吗?」瑞丝赶紧问。 萨伊不点头也不摇头,瑞丝不明所意问:「你这是同意还是否定啊?」 「瑞丝,你的问题问得太广泛,不够具体,萨伊可答不了你。」徐伊伶轻轻一拍瑞丝的背。 萨伊意味深长地笑了。 瑞丝恍然大悟,立即改口道:「小欣会不会跟一个叫于皓的男生在一起?」 「eddie?」平常没多大表情的徐伊伶也闪过一阵惊讶神色。 萨伊笑了笑,点点头。 「bingo!」瑞丝高兴得拍手欢呼,又问:「那他们会一起到最后吗?」 萨伊却摇摇头。 会一起但会分开,瑞丝的神情像被人浇了一头冷水,「有什么巫术可以帮助他们的?就是令他们不会分开之类的。」 「小鬼,情咒是有的,但你不认为让他们自然发展会更好么?」萨伊说。 徐伊伶小声地问:「瑞丝,你在打什么主意?」 「你不觉得小eddie有心要追求小欣么?小欣也不抗拒啊!」瑞丝煞有介事地说。 萨伊鬼魅一笑,吓得瑞丝连连打了三个冷颤,徐伊伶倒是处变不惊,甚有泰山崩于前也不慌不忙的气势。 「她不是容易放下心防的人,心里住了人,新的人要搬进去,很难。」萨伊把纸牌收起,「不过,有时可以人定胜天。只是,你确定那人是能走进她心里的人?」说罢,便不再透露半句。 当瑞丝与徐伊伶回到店子时候,田瑋欣已在按摩椅上呼呼大睡,看来药力蛮重的。 听到脚步声,田瑋欣缓缓的醒过来,揉揉眼睛,一脸床气。 「回来了哦?」田瑋欣打着呵欠。 「瑞丝,礼物。」徐伊伶说。 「对!」瑞丝把小盒子取出,递给田瑋欣,再说:「这是小eddie拜託徐小姐送给你的。」 「我任务完成,也该功成身退了。」徐伊伶笑笑,转身对瑞丝说:「你那十万下一次我来光顾时扣掉吧!」 「十万?」田瑋欣茫无头绪,什么时候瑞丝欠别人钱了? 「呃……这个没问题!赶紧走吧!迟到不好的。」瑞丝忙把徐伊伶送走。 「小欣欣,生病要按时服药。」话语刚下,徐伊伶就被瑞丝送出门外。 田瑋欣无奈地笑,瑞丝又打什么鬼主意?故作神秘。 田瑋欣小心翼翼地拆开小盒子的包装,是黑银间纹的饰物盒。 小盒子内有一隻淡粉蓝的靴子造型水晶摆设,用宝蓝色的绒布盛载。 小盒子上方夹了一张小小的卡片,田瑋欣翻开来看,字体有点孩子气。 上面写道:「你一直都穿着不同款式的靴子,我想你会喜欢的。」 田瑋欣温柔地把摆设放在掌心,指尖和掌心触摸到水晶的冰凉,却有种暖意在心中溢出。 或许友情,真的能比爱情更持久。 人们说,人总有两个遗憾,失去的和尚未得到。 田瑋欣失去了一个本来跟她有着同样记忆的人,但却也得到了另一种缘份。 记忆贩子贩卖的不纯是记忆,当中还有爱,还有情。 只是爱和情都是种奇妙的东西,消失了,仍会重来,只要人的心还在。 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真能够消失,所谓消失只是改变了存在的形态。如水蒸发成水蒸气,食物消化后变成便便。 她们很相爱,彼此都没在对方的记忆中消失。 贩卖记忆,贩卖不了爱和情。 她们曾经满有默契地合唱过一首歌,惺惺相惜,彼此相遇、相知、互有好感。 离开并不黯然,当意识到只是一首「生命的插曲」时,下一首贯彻始终的「生命之曲」会开始奏起。 「我跟她,现在过得更好。」田瑋欣如是说。 gamesthatneveramount. tomorethanthey'remeant. willplaythemselvesout. takethissinkingboatandpointithome. we'vestillgottime,raiseyourhopefulvoice. youhadthechoice,you'vemadeitnow.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