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喃喃》 01 「喃喃，醒醒。」 是谁，叫醒了他？ ++ 「喃喃，醒醒。」 睡梦中的郑于喃，感受到有人叫了自己，身体被轻轻晃动着。 他恍惚睁开睡眼，一时间还分不清自己在哪里。 原来在教室里。 微风拂进教室，吹散睡意。 冬天过了，来临的是春天，带来花香与青草的味道。 春天象徵着万物復甦。 而他，正是在春天里遇见了。 苏醒…… 02 「苏醒。」 真特别的名字。 他是春天来的转学生，个子高高的，头发剃得很短，大家都不太敢靠近他。 因为他看起来很兇又冷冰冰的，总是一个人待着，也不与人交谈，彷彿将自己与外界隔绝。 曾经有人试图与他搭话，他却不太理会，在班上群体的世界里，他显得格格不入。 旁人私下说他冷漠，不好相处，个性高傲。 可郑于喃却不这么认为。 也许，苏醒只是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情绪。 ++ 苏醒，不一定都只有一个表情。 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板着脸，表情严肃。 可他有时也会露出温柔的微笑，表情特别柔和，目光像是温暖的阳光轻轻洒下，彷彿在他的注视之下，他所望的一切都能被细心呵护。 原来他也有这样的眼神。 发现这件事情的郑于喃好几次都无法轻易移开视线。 + 可郑于喃还是不敢轻易靠近他，只敢远远望着。 他总是偷偷观察着那人的表情。 如果看得够仔细，会发现苏醒的笑容总是很浅，唇角不大肆张扬，含蓄地微勾着，眼神微瞇起，不明显的情绪却已是他最开心的表情。 在笑什么呢？看得这么入神，郑于喃不禁好奇。 许是他的目光过于热切，苏醒很快发现了。 他收起笑容，表情立刻防备地瞪了过来。 没预料对方会突然转头，郑于喃吓了好大一跳，视线还来不及回避，就已撞个正着。 他的眼神心虚地闪了闪，最终鼓起勇气，直直面对他。 「嗨。」 他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我叫郑于喃，你可以叫我于喃，或者是叫我……喃喃。」 喃喃，是他从小的暱称。 家里的长辈都这样叫习惯了，同学也不觉古怪。 唯独他，表情毫不避讳地露出嫌恶。 「喃喃，真奇怪。」 「会很奇怪吗？我觉得蛮喜欢的。」郑于喃不以为意，第一次有人这么嫌弃这个名字，不过他不介意，反而一笑：「相比之下……你的名字比较奇怪，哪有人叫苏醒。」 像被刺中心事，苏醒沉下表情，口气厌恶地道：「名字又不是我自己取的。」 看来，被人说过不少次。 郑于喃却不这么认为，他天真地道：「名字特别有好处啊，可以让人更容易记得你，我一下子就记住了。」 苏醒。 记住了，就一辈子都忘不掉。 03 「苏醒，苏醒。」他老爱叫他的名，跟在他的身后，也不管苏醒嫌不嫌弃。 苏醒总是不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直到跟得他心烦，他才会不耐烦地转过身来，嚷着一句：「郑于喃，你老跟着我干嘛？」 「因为想认识你。」郑于喃扬起微笑。 想让你的视线里，有我的身影。 而他发现，每当自己露出这个表情，苏醒总是会软下心来，即便他依然继续走着，脚步却放慢了，让他走得再远，自己都能轻易跟上。 慢慢的，一步两步…… 直到与他并肩。 ++ 他喜欢苏醒。 从第一眼见到他时，便已爱上。 目光总是追着他，所以才会知道苏醒其实是个温柔的人。 知道他讨厌吃甜食，更害怕酸味，虽然他总是不承认。 也知道他喜欢看书，有时看累了会在图书馆的角落，靠着书柜偷偷入睡。 有次郑于喃发现了。却没有叫醒他，而是悄然地靠在他身边。 看着苏醒的表情，他似乎有很多烦恼，连睡着时眉头都轻轻皱着。 是什么忧愁，连睡着都想在心里。 他不禁抬起手，用指头舒缓他的眉头，偷偷描摹着他的轮廓，指腹贴着苏醒肌肤，传来他的温度，郑于喃贪恋着这份接触，捨不得收回手，渴望让时间停在这一刻。 苏醒却在这时醒来，撞进他清明的目光里，是自己想躲藏却无处可躲的身影。 他以为他将要生气，气他趁着自己无防备时，闯进他的领域。 可苏醒却握住他的手，将他拉进怀里，紧紧抱他入怀。 靠在苏醒的胸口上，他可以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白色的制服纠缠着，早已被压得满是皱褶。 他问苏醒：「为什么抱我？」 苏醒的手微微一缩，彷彿在挣扎着，最后才坦然承认：「我以为我们有一样的心情。」 一样…… 喜欢的心情。 04 春天过了，夏日来临。 万物滋长，绿意盎然。 ++ 他们偷偷交往了，在夏日开始后。 没有人知道他和苏醒之间有这样的感情。 他们在校园里的每个角落，亲吻相触。 苏醒喜欢弄乱了自己的衣衫，在他身上每一寸，热烫地吻上肌肤，烙下属于他的痕跡。 他在苏醒的目光里，看见饱含的情慾，那是对自己的渴望。 「喃喃，我喜欢你。」他在耳边低诉。 溢满的情感注入心理，将心塞得满满的。 「我也是，喜欢你……」 他攀上苏醒，唇齿纠缠，将对方的身上都染上自己的气息。 ++ 有次在苏醒的房里。 他探入了他的体内，深埋在自己的身体里。 那是他们第一次嚐尽彼此。 身躯交缠，感受着慾望的快感在身体里一次次的叠加。 他在情慾下迷糊地睁着眼，苏醒就在眼前。 「喃喃，累吗？」他目光专注地凝望着自己，指腹在颊边摩娑。 他点点头，却倔强地不肯闭起眼，想要将苏醒的身影记得更清楚些。 苏醒的手却覆上他的双眼，不肯让他再坚持。 低柔地在耳边喃喃着：「累了，就睡一下吧！」他哄着自己入睡。 趁着他睡着时，亲吻上自己的发梢，那是他对恋人最细緻的宠爱。 05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他问着苏醒。 他说：「永远太久了，没人能知道这么久的事，但我希望永远在一起。」他环抱自己，在他后颈的肌肤上烙下一个又一个的细吻。 人的时光太过短暂，但如果能为这段感情许下一个期限。 他希望是…… 一辈子。 ++ 夏季也是毕业的季节。 离别的曲目，在礼堂里响起。 这曲奏完，代表着他们将离开校园，步向另一段人生道路。 毕业的那一天，苏醒比平常更缠人，硬是在校园关门前待到了最后一秒。 他说：「如果可以，真希望能够永远待在这里，不要分开。」他埋在自己的颈肩，沉闷的嗓音是他对着未来感到惶恐。 他将要离去。 纵然不捨，自己却只能笑着祝福。 他吻上苏醒的唇，在唇间印下自己的承诺。 「苏醒，我们不会分开。」 苏醒第一次哽咽，唤着自己的名字：「喃喃。」 连呼吸都颤抖着，将自己缠得更紧。 我们不会分开的对吧？ 只要我们够爱彼此。 「喃喃，我爱你。」他低诉着，彷彿再深的拥抱都无法消除掉自己的不安。 「我知道。」 苏醒很爱他。 一如他，爱着苏醒一样。 06 萧索的秋日来临，苏醒也离开了。 到了遥远的城市，那座城市里没人认识他。 苏醒说，好想回到过去。 回到有他的地方，吸着与他一样的空气。 苏醒在想他，一如他想念着苏醒。 「喃喃，你过得好吗？你知道吗？我很想你。」他喃喃着。 一句无声的话，隔着异地，让他听见了。 想起了那时刚分开，他们偶尔视讯。 时差让他们两人的作息相反，只能在深夜里，陪伴着他的早晨。 有时昏昏欲睡，郑于喃却倔强地不肯躺回床上。 硬撑着眼皮，硬是想要多看苏醒几眼。 这时只会从耳机里听见苏醒的轻叹：「喃喃，你累了。就去睡吧！」 「我不累，我想多看看你。」 多看你一眼，将你永远记在心里。 让时光能多一些，让我能看够你。 可惜时光这么短暂，再多的时间都不够让我想你。 07 冬天在猝不及防下来临了。 天空无声地下起雪。 苏醒那里的天气是寒冬。 「有一天，我会去你的城市里找你，陪你一起看雪。」那时的他没见过雪，连语气里都充满期待。 苏醒答应了，为了那一天，迫不及待。 「有一天，我们一起……」 他们的约定有很多。 一起在早晨看日出，一起在傍晚看日落，一起去爬世界最高的山。 在夜晚时，回到他们俩的窝，一起睡一张床，一起感受彼此的体温。 一起互道晚安。 他能听见，苏醒用着低沉的嗓音，轻喃着：「睡吧！喃喃，祝你有个好眠。」 什么都要在一起的梦。 等了好久，无声无息。 ++ 冬天终究是冷的。 寒冷让他缩紧身子，少了恋人的被窝，空空荡荡的。 多希望能一起回到那个早晨。 让他在甦醒时，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他。 他可以埋在他的怀里，像隻小猫一样轻轻地对他撒娇。 而不是像现在，怀抱里是空的。 无法抱紧他颤抖的身躯，无法替他逝去眼泪。 无法温暖他的身子。 「抱歉啊，苏醒。一起的约定，都无法实现了。你能原谅我吗？」 苏醒没说话，只是无声地流着泪。 「喃喃。你过得还好吗？我好想你，每一天都想着你。」 他多想说：「忘了我吧，苏醒。」 对不起。 但他想，这辈子大概都无法被他原谅了。 08 完 「如果有一天，我们都老去，你还爱我吗？」 「我愿意陪你一起老去，把你生命里的所有时光，都参与一遍。」 郑于喃说他害怕变老，怕老的样子让苏醒不再喜欢。 可他知道苏醒不怕他变老，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继续爱着他。 他更希望的是能和他一起老去。 我没有变老，而你却老了。 你还记得我。 过了那么久，时光让苏醒的头发都斑白了，看起来又老了些。 多久了？ 十年？二十年？ 他仍记得自己。 不知道他有没有过得好，有没有吃好穿好，不知道还会不会爱人。 不知道有没有一个人能好好陪陪他，读懂他的心情。 他看不见自己变老的模样，这样很好。 让他永远记得年轻的自己。 「苏醒对不起啊！是我太早离开了，是我不能陪你老去。」 他无声的喃喃，却已无法传递进对方的耳里。 苏醒未闻。 只是静静守候着。 在春天来临时，带着他最爱的花。 陪伴他渡过初春暮夏，深秋寒冬。 「喃喃，你睡得好吗？祝你有个好眠。」 我的梦里都是你，希望你今晚能伴我入眠。 「喃喃，我想你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