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游际(完)》 【集一 停歇】楔子 天空灰冷。 阴暗得像是再也承受不了过于沉重的抑鬱而化为绝望冰晶垂直坠落。 沁骨冰点拍打着脸。 幽幽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浑沌不明。 前路漫漫,然而已看不清还有什么。 白濛的世界美丽炫目得要人窒息。 一道刺眼的光夺去所有视觉之际,他勾起了唇角。 嘴里低喃着什么已不再重要。 从此,堕入无垠之夜。 ---------------------------------------------------------------------------------------- 晚上10点正式啟动! 请多指教喵~~~~ 【集一 停歇】第一章 所谓的贵族男子学院(一) 风轻轻吹动,纯净佼瑕的白色帘布随之飘动,摇曳着,如碎金般,被白帘切割的和煦阳光洒落一片,于同样皑皑之白被之上,正包覆着一个沉睡的少年。 仿彿感受到徐风的轻拂,颤动着长而弯的睫毛,宛如倒掛的小扇般精緻得令人惊艷。白里透红的肌肤在金缕映照下更显吹弹可破,少年五官虽然美丽得不可方物,眉宇间却又泛着一股睿智英气,与阴柔的五官融合而成一种带点禁慾般的中性灵美,反倒诱人十分。 在此刻,万籟俱寂,似是唯恐製造半点声响便会干扰到沉睡之天使少年。再把视线拉远一点,房内的设备、景物等,看来是如此高雅舒适,与天使少年毫无半点迥异之处,儼然一幅登峰造极之完美画作。 「嗯……」 咕噥了声,天使少年翻过身,缓缓地拉开了眼帘──是一对澄澈透净的明眸,见底的清澈,彷彿在人心底激起了阵阵涟漪…… 好似很久没有睡上如此舒适幸福的一觉,天使少年先是慵懒地伸了个大懒腰,稍微活动一下筋骨,接着,才开始打量起周遭的景物。 然而,不论怎么看,从自己正待着的床铺、书桌到房里任何摆设之于他都是全然的陌生,怀着困惑与不解,他走下床,步向阳光沐浴的窗台,往外头一看──碧绿如茵的青青草原映入眼瞳,湛蓝的青天,几缕几近透明的云丝点缀着……如此优美宜人之胜景,却无法让天使少年的心情飞扬起来。 「这里……是哪里呢?」 轻声低喃着,天使少年只能开始努力地回想在他睡着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似乎是…… ****** 天空正下着雨,不停地拍打着他的脸,一直吃雨水的感觉……很差。 有些吃力地睁开眼睛,视线却一片模糊,令他难以辨识究竟自己身在何方,只能听见有人不停在他耳边说道:「对不起、对不起!你有没有哪里受伤?啊,你流了好多血……怎、怎么办?唔,叫救护车……」 听起来是个中年女子的声音,啊,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头好痛……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吃力地吐出断断续续的言词,令妇人是更加恐慌了。她二话不说,赶紧拨电话叫救护车来。只记得他好像听见了救护车喔咿喔咿的声音愈发响亮,突然身体的重量变轻了,然后是身着白袍的人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在黑暗中,他一个人形单影隻的佇立在原地。毫无半点光亮,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像是被这个世界给孤立了,不能后退,也没有办法前进。 驀地,一抹光明秀丽的身影显现……不明所以,他认为自己曾经见过这抹身影,而且是相当熟悉,但此刻的他却没有半点记忆有关于那抹身影。 『翼……对不起──』 他默默地看着那抹身影自模糊抽象转为具体清晰,原来,是个美丽至极的女人。女人伤心欲绝地哭泣着,颗颗晶莹泪珠滚落面颊。只要见到女人的眼泪,他的心竟是如此地疼痛……他想要去安慰女人,但脚步一往前跨,女人的身影却瞬间消失殆尽了。 「玄翼少爷……」 为什么她消失了?为什么就这样一声不响地消失了? 「玄翼少爷……」 是谁?是谁在叫他?谁在……叫「他」?「他」是谁?玄翼又是谁? 猛然张开了眼睛,只见一个女生忧心忡忡地望着自己,而少年眼中浮出了疑问,更是具体地把困惑化为问话:「你是谁?」 那位女生听完少年的问话有些地诧异,旋即转为冷静,必恭必敬地用着公式化的口吻回答道:「我是专门服侍玄翼少爷的人,叫作恩姬。玄翼少爷在两天前发生了车祸,一直昏睡到现在。请问玄翼少爷真的想不起恩姬了?」 恩姬……被唤为玄翼的少年蹙着眉,确实,他的脑袋目前是一片空白,过去的种种全无半点印象。「我失去记忆了……是吗?」有些茫然的,玄翼只是愣愣地望着恩姬,眼神空洞。 「需要恩姬去请医生来吗?」 「不,不用了。」 玄翼一口回绝了恩姬的提议,垂眸,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半晌,他才抬眼看向恩姬:「那……我可以回家了吗?」 「是的,恩姬马上替你办理出院手续,请稍待。」 等恩姬打理好一切事情之后,已经过了半个小时。这段时间,玄翼也慢慢调适好自己的心境,接受了自己已遗忘了过去的这个事实。坐在轿车上,他俩一路沉默到底,彼此都没有再开口对话,一直到了玄家宅邸。 「这里……是我的,家?」 傻愣愣地望着眼前这跟本就是一栋城堡的华美府邸,玄翼目瞪口呆,彷彿眼前的这一切比他失去记忆更让人难以置信。 「是的,玄翼少爷。」 待轿车驶入宅邸,停滞在大门口前,恩姬便先一步下了车,绕至玄翼这头替他开车门,而玄翼不知该有什么反应,魂魄像被吸走了般,无神地下了车,在恩姬的带领下走进这栋听说是他的「家」。 果然,果然啊……里头的装潢什么的和外观是不相上下,精緻华丽的不像话,恍若置身在宫廷里头的至上高贵。恩姬不厌其烦地一一向玄翼介绍着,厨房、大厅、会客室、书房……再来便是他自己的房间。 「请玄翼少爷先在房里休息一下。」 「喔,好。」 玄翼连恩姬走了都没发觉,一个人傻不隆冬的呆愣在原地。 这是我的家啊……他想着,没来由地却感到一丝孤冷。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像被豢养在金璧辉煌之鸟笼的金丝雀,多么体贴入微的照顾,无疑是一种监禁的手段罢了。多么可悲,这说不出的酸楚。 走进房间,里头的摆设简单却齐全,落落大方而不带傲气。纯白色的墙壁,纯白色的帘子,纯白色的床单,纯白色的衣柜,纯白色的檯灯……这般洁净无瑕的世界,真是从前的他所居住的地方吗? 忽地,玄翼诧异的望向壁上的那幅画像──是梦里的那位美丽女人!是她……自己是真的与她相当熟稔吧?那刻骨铭心的痛楚他仍是难以忘怀。 「你到底是谁……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为什么呢……」 抚着画,那轻柔的笔触、温和的线条说着是怎么样的故事,玄翼一点也不想要遗忘……因为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说:这对他而言非常之重要。 「少爷。」 进了房门的恩姬,唤了玄翼一声,待他回过神后,恩姬才又开口报告着:「老爷吩咐说,今晚就要啟程前往『言璧』,请玄翼少爷准备一下。」 「言璧?」纳闷地问了声。 「是少爷未来所要就读的学校,从国中、高中到大学,採用连贯式的教育学程,为培养未来企业二代,是目前顶尖的贵族男子学院之一。老爷一直希望能把玄翼少爷培养成全方位的通才,而能用最完美的姿态继承秦羽事业,所以,这是个相当可贵的好机会。」 听着恩姬一口气说那么多话,且相当流利顺畅,咬字清楚而不含糊,语调平淡却又不呆板……玄翼一脸佩服的望着她,但恩姬却视若无睹的维持她的一号表情,等待着玄翼的回应。 「这样啊……」 对于自己将来要就读的学校倒是没太大兴趣的玄翼,赫然想起他从方才到现在极度想弄明白的事情:「恩姬,你可以告诉我那幅画里的人是谁吗?」 「她就是少爷的母亲,翎翊夫人。」 「我的母亲……」 彷彿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玄翼此刻是激动不已,莫名的,对于母亲,好像有什么压抑着,好像有什么深深埋在心底深处而无法一探究竟…… 「那,她在家吗?」 难得的,一向有问必答的恩姬眼中闪过了抹犹豫不定,稍停顿了会儿,她才淡淡地开口道:「翎翊夫人她……」 ****** 釐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玄翼才得以判断此刻他人应是处在「言璧」的学生宿舍里头。记得昨晚在来这里的途中,他因为太过疲倦而睡着了……然后,一醒来人就在这里了。 「嗯……所以现在,我应该是要去报到囉?我还没报到吧?」 一个人喃喃自语着,玄翼走下了床,梳洗一番后,换上了洁白的衬衫,漆黑如夜的长裤,以及同样是黑色的领带,在走出房门后,不忘记下自己的房间号码——704。 翻阅着方才在房间信手带走的校园导览图,玄翼看了眼地图,又抬眼望向校园,半晌,他索性收起手中的地图。 「来都来了,就好好逛一下吧。」 微微扬起嘴角,玄翼于是放任自己优间自适地徜徉在这仿若世外桃源的偌大校园之中。 -------------------------------------------------------------------------------------------------- 最近有点正值写文撞墙期,不知何时才能恢復……qaq 希望《翼游际》这孩子能受到大家疼爱^.< 【集一 停歇】第一章 所谓的贵族男子学院(二) 记得地图上所写,言璧的校园共分成东西南北四大区,而学生宿舍位于西区。除了学舍外,西区主要是一些娱乐性质的建筑为主,像是体育馆、学生餐厅、空中花园、观星塔……各色各样,只要想得到的设施皆应有尽有。 玄翼此刻正位在通往空中花园的香林大道上。 风吹,影动。 自然清新的气息游走于鼻尖,尚有和风习习捎来幽静芬香,如此舒服的恬淡氛围让玄翼不由自主闭上了双眼,专注地感受这美好的一切。 直到一道冷静嗓音划破了恬静。 「请问,你是玄翼同学吗?」 驀地睁开双眼,玄翼闻声望去,映入眼帘的是同样黑发黑眼,戴着眼镜的高挑男子,他于是点点头,答声:「对,我就是玄翼。」 眼镜男子确认他的身分后,温和地自我介绍道:「我是镜堂冷安,校长吩咐我带你去做报到的手续。」 「啊,不好意思,我自己擅自逛起了校园……你一定找我找很久了吧?」玄翼语带歉意,深感抱歉地对镜堂冷安道,但后者只是浅浅一笑。 「不,你的样子很好认,一下就找到了。」 是这样吗?玄翼愣愣道:「这样啊。」 镜堂冷安对他说:「那么,请跟我来吧。」 唇角勾起一抹淡笑,轻轻柔柔,如沐春风,看得玄翼是心旷神怡,殊不知自己在别人眼中同样的「秀色可餐」——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纯真无瑕的洁净气息,不被尘世污染的透净,彷彿身后长了对纯净的白色羽翼,澄澈的明眸透着光芒,在黑夜中指引着迷途的羔羊…… 「谢谢你。」 毫不矫揉造作,率真自然的笑容更是在原先静如止水的心湖激起阵阵涟漪……镜堂冷安默默收回视线,迈开了步伐:「从这边走。」 在前往校长室的路途中,镜堂冷安不忘一一向玄翼介绍沿途的景观设施,果不其然,见到玄翼脸上掛着俯拾即是新鲜的神情。 大致介绍完后,他推了推眼镜,建议道:「接下来,我们还是搭校内巴士吧,不然可能得走上半个小时。」 「咦?」 玄翼闻言不禁一愣,有些纳闷地问出声:「我们刚刚……不是已经走了半个多小时了吗?」都过这么久了,他还以为快到了呢。 镜堂冷安望向玄翼,冷静地解释道:「就像我刚刚和你说的,言璧分成四大校区,学校的行政单位是位在东区,和学生宿舍在完全相反的方向。」 「可是半个小时……」玄翼不禁开始在脑中计算:人类平均的步行速度大概是每小时五公里,步行时间粗略估计一个小时好了,这样就等于走了五公里……学校的西区到东区,竟然,距离——五公里? 「言璧……还真大啊。」玄翼忍不住惊叹。 镜堂冷安见状,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你好像还是不太明白言璧到底是间怎么样的学校。」 ——啊,笑了。 见到镜堂冷安的笑容,仿彿受到感染,玄翼也忍不住跟着绽开笑靨:「对啊,因为我是在很突然的情况下,被告知说要转来言璧的。」 「所以是你家长的意思了?」 玄翼点点头:「嗯,是我父亲的意思。据说言璧是专门培养企业二代的学校,所以他才会把我送来这里。」 「确实如此。」镜堂冷安附和道:「也因此,学校的组成份子都是一些企业的继承人,不论大或小,各个企业家可都是挤破了头,不知耗费多少钱财才能得到把子女送来言璧的机会……你很幸运。」 对于镜堂冷安下的结论,玄翼轻笑了声:「呵呵,或许真的是吧。」 就是太幸运了才会被车撞,然后失去记忆而来到言璧……吧。 他无奈地在心里苦笑。 「车来了。」 在镜堂冷安的解说下,玄翼这才得知,原来校内的巴士是可以用每个学生手上都会有的终端机呼叫。 坐在巴士上,玄翼望着窗外不停变换的景色,感到相当惊奇讚叹,于是不由得道:「能来到言璧真的是太好了呢。」 镜堂冷安推了推眼镜,以微笑代答。 巴士到站,玄翼跟着镜堂冷安下了车,走进这栋目测大约有20层楼高的巨大建筑。搭电梯到了11楼,又左拐右拐了好几个弯,才终于顺利抵达他们的最终目的地——校长室。 「等我一下。」 嘱咐玄翼让他待在原地,镜堂冷安走到门前,伸手按了下门铃,朝对讲机说:「校长,我是镜堂,我带玄翼来报到了。」 接着,门自己开了。 玄翼亦步亦趋地跟在镜堂冷安身后,踏入了充满神秘色彩的校长室。 简直可以媲美外头五星级饭店的总统套房,玄翼左看右看,完全没见到哪里有所谓「办公桌」的身影……这里真的是校长室吗?他着实疑惑。 「校长室前半部分是待客和休息的地方,办公的地方要再往里面走。」镜堂冷安边解释着,一边打开了里门,终于,映入玄翼眼帘的,是一间古色古香办公室,有刻有精緻花雕的檜木长桌、椅子,画有雅洁虚竹的屏风,墙上掛有一幅幅引人入胜的泼墨山水画…… 「校长人在哪里啊?」玄翼开口问道。 不错,办公室佈置得相当舒适宜人,但应该待在这里的人却不见踪影……不对,那刚刚的外门是怎么开的? 镜堂冷安像是很习惯地,带着玄翼来到檜木长桌边,让他坐下,然后,镜堂冷安对着周身的空气道:「校长,人到了。」 玄翼本来还在怀疑到底是自己眼睛出问题了,还是眼前的镜堂冷安的脑子出问题了,结果,下一秒,就听见办公室里传来了男人的声音:「嗯,是叫作玄翼,对吧?」 咦……找不到哪里有可以传声的设备,玄翼只好依样画葫芦,学镜堂冷安对着透明的空气回答:「对,我就是玄翼。」 「呵呵……真是个好奇的学生啊。」男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完全无法辨别发声来源:「如何?对言璧的第一印象还好吗?」 玄翼找了一会儿后,终于决定放弃,继续对着空气道:「嗯……风景很美,学校很大,人也很好。」 「那就好。」男人沉默了阵,才问向镜堂冷安:「镜堂,和玄翼介绍过各个班级了吗?」 「报告校长,还没。」镜堂冷安淡声回道。 「那我亲自来说明吧。」男人于是说:「言璧有分国中部、高中部和大学部,目前我们待的区域是只有包含国中部和高中部。其中,国中部和高中部各有三个年级,从国一到高三的顺序分别是:月、火、水、木、金、土;再者,每个年级又分成七班,分别是:魑、魅、魍、魎、魁、魖、魀。」 用星期和年级做搭配还挺有趣也挺好记的,不过班级的名称就……「魑魅魍魎……魁……那是……?」玄翼好奇地询问。 「没什么,第一任校长的恶趣味。」男人回。 「这样啊。」 「嗯……」男人像是思索了阵,宣布道:「那么,玄翼就到『魎』去吧。镜堂,一切就拜託你了。」 明显的身形一滞,镜堂冷安才应声:「……我知道了。」 男人于是说:「玄翼,你先去外面等一下,我想和镜堂说个话。」 「喔,好。」 玄翼依言起身离开了办公室,留下镜堂冷安一人。 「……你也挺恶趣味的啊,校长。」 垂眸,镜堂冷安淡淡地说着,男人闻言只是轻笑了几声,倒也没有否认:「日子过得太平淡无趣的话,脑袋可是会生锈的,我这叫作用心良苦。」 镜堂冷安选择沉默,没有接话。 「嘛,总之玄翼就交给你了。」男人道:「记得别太过火了,他毕竟是秦羽未来的继承人。」 推了推眼镜,镜堂冷安又沉默了阵,才开口道:「……我知道了。」语落,他转身走出了校长室。 「玄翼。」 开口唤了声,原先还在四处张望的玄翼于是转头望向镜堂冷安:「啊,镜堂同学,和校长说完话了?」 镜堂冷安对于玄翼有礼的称呼先是一愣,才微微扬起嘴角,对玄翼淡声说道:「叫我冷安就好了。那么,我带你去教室吧。」 「嗯。」 跟着镜堂冷安坐上校内巴士,他们于是离开行政中心所在的东区,来到了北区的校舍,路上,镜堂冷安边解释道:「学校给的终端机记得要收好,不管到哪里都需要它来开门,包括教室也是。」 「哦哦,我知道了,冷安。」从善如流的玄翼也对镜堂冷安微微一笑。 见状,镜堂冷安忍不住伸手摸摸如此乖巧的玄翼的头:「那么,我们下车吧。」 「唔,好。」被摸头的玄翼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红着脸颊,走在镜堂冷安身后,用终端机开了校舍的门,搭电梯来到4楼。 「对了,冷安是哪一班的啊?」走廊上,玄翼突然想到而开口发问。 「魎。」 「魎……喔,所以我们同班呢!」玄翼很是兴奋地对镜堂冷安说:「以后还请多多指教了。」 「嗯,我们到了。」 杵在教室门口,镜堂冷安用终端机开了门,对身后的玄翼道:「你先在这里,等到我叫你再进来。」 「喔喔,我知道了。」 玄翼于是就这样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又见到镜堂冷安的身影,只见他打开教室门,对自己说:「进来吧。」 ----------------------------------------------------------------------------------------------- 莫名的喜爱魑魅魍魎@w@ 【集一 停歇】第一章 所谓的贵族男子学院(三) 玄翼于是跟着镜堂冷安一起踏入了陌生的教室,两人就这样来到了讲台上,镜堂冷安对着台下的人们介绍道:「这位是玄翼,从今天开始就是我们魎班的学生了。」 玄翼怯怯地抬眼望向台下,只见台下未来的同学们几乎每个都睁大着眼睛,傻愣愣地望着他,令他不禁有些困惑——他、他身上是带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为什么大家都要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呃,我叫做玄翼,请多多指教。」 疑惑归疑惑,生性多礼的玄翼还是扯开抹笑,对大家如是说。 然而一见到他笑,同学们的眼神是更诡异了……像是感受到身旁的玄翼的不安,镜堂冷安于是带着玄翼走下讲台,来到了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你就坐在这里吧。」 「喔,好。」 玄翼依言坐了下来,而镜堂冷安则是走回自已的坐位——就位在玄翼的正前方,他转头对玄翼道:「如果还有什么疑问,随时都可以问我,另外,和你介绍一下,坐在你旁边的那位正在睡觉的同学叫作伊佐那伶。」 「嗯嗯,我知道了。」 伊佐那伶……玄翼有些好奇地看了眼那张很是安详的睡顏,才转回头,忽然发现:「冷安,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 「忘了和你说,今天早上都是自习时间,下午才有课。」 一整个早上都是自习……玄翼虽然有些纳闷,但还是应了声:「这样啊。」看来他只好自己找事做了……翻找着书包里,他记得今早有放进去的,恩姬怕他在言璧太无聊,贴心替他收在行李箱的小说——据说是他失忆前的一大嗜好——。 掏出小说,面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群,玄翼只好首先投入小说虚构的世界好好养精蓄锐,再来迎战未知而新鲜的一切…… 下课鐘响。 玄翼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团团包围住他的人群。 「请、请问玄翼同学中午有空吗?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吃饭?」 「玄翼同学!要不要我带你导览校园?」 「请问玄翼同学有喜欢的人了吗?」 「请问玄翼同学……」 「玄翼……」 呜……面对眾人连发砲的问题,玄翼一时之间实在是负荷不过来,就当他觉得脑袋要爆炸之际,一头有如阳光般耀眼的金发猛地窜入他的眼帘,再来,是一双温暖的手从他将座位上拉起,突破重围,最后衝出了教室。 「呼、呼……」 一路从4楼的教室衝到1楼的厕所,玄翼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能够喘口气的他,这才有多馀的精力放在带他逃跑的人身上。 「请、请问你是……?」 那人的笑容着实灿烂十分,相当热情地拉着他的手,道:「我是日下炽祤,叫我炽祤就好。」 「炽祤,真的是很谢谢你。」玄翼朝他感激一笑。 想不到日下炽祤一见到玄翼突地绽放的笑顏,忍不住张手用力地将人拥入怀中:「啊啊~~小翼翼你真的是太可爱了~~决定了!我要认你做我的乾女儿,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爸爸囉!」 小翼翼?乾「女儿」?他明明就是男的啊?「呃,炽祤,你抱得太大力了,我有点难受……」 「啊呀,抱歉抱歉,爸爸一时间太激动了~~」日下炽祤羞赧地松开手,不好意思地笑笑道:「不过,小翼翼不用担心,不管发生什么事,爸爸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虽然觉得眼前这人的性格有些怪异,但看到日下炽祤对他许下承诺时,眼里透着的坚定不移,玄翼于是浅浅一笑:「那,就拜託你了。」 「呜,小翼翼的笑容杀伤力真的太强了啦……爸爸的心都快融化了~~」日下炽祤痛苦不已地摀住胸口,神情夸张得逗得玄翼是笑声不断。 「呵呵,那还真是对不起啊,我以后会记住不在你面前露出笑容的。」语落,玄翼还认真地敛去笑容,抿着嘴,惹得日下炽祤哀声连连。 「嘎~~我错了我错了,小翼翼以后还是要在我面前笑啦~~」 玄翼本来还维持着面无表情,但眼尾瞄到日下炽祤皱得像颗包子般的脸,还是忍不住卸下面具,道:「好啦,我知道了。」 「耶~~小翼翼对我最好了~~」 见日下炽祤只因自己的一句话便乐不可支、手舞足蹈的模样,玄翼是真的打从心底感到高兴。从他车祸醒来、接受他失忆的事实到现在,其实心底深处一直渴求着——以崭新的「玄翼」的身分,受到认同与肯定。 「炽祤,上课鐘响了耶。」 总不能一直这样窝在厕所里吧?玄翼是这么想的。 「嗯嗯!那么我们走吧!」 牵起玄翼的手,日下炽祤带着他一起走出了校舍,一边用终端机呼叫校内巴士,对于日下炽祤的举止,玄翼不解地出声问道:「我们不回教室去吗?」 「反正下午才有课,我带你去其他地方逛一逛吧~~」日下炽祤笑瞇瞇地向玄翼说道:「早上是镜堂同学负责带你去报到的吧?那傢伙做事太一板一眼,一定是在路上看到什么就跟你介绍什么,那样简直无聊透了。」 还真的说中了……不过玄翼对于陌生的事物一向感到很新鲜,倒也不觉得无聊,不过,要是能去些有趣的地方当然更好,他于是问向日下炽祤:「所以你现在要带我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囉。」 打定主意要卖关子到底的日下炽祤在带着玄翼一起搭上校内巴士后,一路上都哼着轻松的小曲,放任玄翼一个人自己在脑里自由想像。 终于,抵达目的地,玄翼下车后,对于眼前的景象并不陌生:「这里是『西区』对吧?」 「是啊~~小翼翼真是聪明~~」日下炽祤开心地称讚道,接着,拉着玄翼的手往宿舍大楼走去。 由于知晓日下炽祤不打算直接公布答案,玄翼只得耐心地乖乖跟着他走,欣赏着沿途的景色,终于,日下炽祤推开了一道厚重的门。 「欢迎来到『安洁裘斯空中花园』。」 玄翼愣愣地佇立在门口。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喷水池,池中央座落一尊雕像,是一个美丽婉约的女人,手中正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然而神情却相当哀伤,更是将内心那份悲痛具体化为了源源不绝的流出水源,仿若绝望终于承受不住而溃堤。 以喷水池为中央,四周摆放着一张张同样雕刻精细的金属製餐桌椅,而整座花园是呈圆形,周围的花墙则是以粉色的蔷薇为主体,还绑有蓝色的丝带作为装饰。 「漂亮吗?」日下炽祤问。 玄翼点点头,道:「很漂亮……」 得到理想中的答案,日下炽祤满意地扬起抹笑,对玄翼说:「你抬头看看。」 依言,玄翼于是抬起头,这才发现,花园的天花板是用一格格不同顏色的玻璃结合而成的,在阳光的透射下,闪耀着七彩绚烂光芒的天空,真的……美丽地让人不胜讚叹。 「好啦好啦~~我肚子快饿扁了,走吧,我们可以坐下来边吃东西边欣赏。」语落,日下炽祤拉着玄翼来到了柜檯,后者这才知道——原来安洁裘斯空中花园就是所谓的「学生餐厅」。 说到吃东西……「我好像也还没吃早餐。」玄翼回想,从早上在704号房醒来,走出学生宿舍遇到镜堂冷安,然后就被带去校长室,最后抵达教室——原来他根本就还没进食啊。 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玄翼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感到飢饿。 「小翼翼这样不行哦,不吃早餐可是会变笨的呢!」日下炽祤温和地斥责了句,接着道:「那就跟爸爸一起吃早餐吧~~」 又是那副笑瞇瞇的样子,玄翼好笑地望着日下炽祤生动的表情,在他的带领下,跟着端着餐点坐下。 边吃着东西,日下炽祤一面对他介绍道:「关于安洁裘斯花园的喷水池其实有这么一个故事喔~~」 「听说啊,喷水池中间那个雕像,也就是那个很漂亮的女人,她其实是未婚生子呢,因为太爱太爱她的恋人了,就算被狠心地拋弃,她还是选择生下了和恋人的爱的结晶。想不到,她的恋人得知这个消息后,居然厚顏无耻地回来和女人要那个孩子,由于对恋人太过深情的女人于是真的忍痛将孩子给了恋人。」 「这个雕像就是在女人要把孩子让给恋人时的景象。」 悲伤不已的女人,虽然深爱着含辛茹苦生下来的孩子,却因为更爱她的恋人,只能强忍着内心浓烈的不捨,一方面也是对孩子的愧疚,终于忍不住而无助不已地落下了眼泪…… 「唉唉,真的是很凄美的爱情故事呢。」日下炽祤假装要拭泪,望向吃得正专心的玄翼,狐疑地问:「小翼翼难道不这么觉得吗?」 「唔。」突然被问到的玄翼先是把嘴巴里的食物全部吞进肚里,又喝了口柳橙汁,这才开口回应道:「故事凄美归凄美,但也仅限于女人和她恋人之间吧……?」 「什么意思?」日下炽祤偏头,不懂。 「因为,那个小孩等于得在没有父爱也没有母爱的情况下成长……这样不是很可怜吗?」玄翼认真地说道。 日下炽祤先是望着玄翼好一会儿,接着又忍不住伸手抱住他:「喔~~小翼翼真的是太善良了~~爸爸果然没有白养你!」 明明也才当了他不到一个小时的「爸爸」而已,哪来「养育」一说……玄翼虽然有些无奈,但倒也不会很排斥这样的日下炽祤,于是他拍拍后者的背,说:「炽祤,我肚子好饿。」 「对吼,早餐还没吃完。」 日下炽祤这才松开手,让玄翼重返自由。 【集一 停歇】第二章 游戏时间(一) 吃完早餐,日下炽祤又带玄翼去了观星塔看了好一会儿,才对玄翼说:「嗯~~吃饱果然就想睡了,小翼翼,我先回房间睡一下喔。」 「嗯,我自己再去别的地方逛逛,你赶快去休息吧。」 对于玄翼如此贴心的话语,分别之际,日下炽祤又给了个热情的拥抱,这才依依不捨地离去了:「那我走了~~下午见喔~~小翼翼~~」 微笑着朝渐行渐远的日下炽祤挥挥手,直到再不见那头金发,玄翼这才放下手,思考着:「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距离上课时间似乎还挺久,才刚吃完早餐的他自然是没有把吃午餐排进他的行程里了,玄翼想了想,现在他人正在言璧的西区,下午是要去北区上课,不然还是先到北区去吧…… 决定好以后,玄翼拿出了终端机呼叫,不出一会儿果真见到校内巴士的到来,他于是笑瞇瞇地对司机道:「我想要去北区。」 司机一见到玄翼那张灵秀的容顏,力马心花怒放地,语气也整个热情了起来:「唉呦,你是新来的学生喔?我怎么好像没看过你,来来,赶快坐下,我马上载你去北区嘿!」 「谢谢司机叔叔。」玄翼乖巧地挑了个最靠近司机的位子。 「是要去北区教室上课吗?」司机好奇问道。 「其实今天是我第一天来言璧,所以我想到处去走走看看。」 司机闻言,于是给了个建议:「哦哦~~既然是去北区的话,可以去图书馆看看喔!言璧的图书馆非常壮观,保证你——叹˙为˙观˙止。」 被司机逗得笑得乐不可支的玄翼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到了北区,在司机大略的解说下,玄翼很快就看到了被教室大楼团团包围住的那栋蛋形的建筑。秉持着观赏的心情,他一路上的行进速度不疾不徐,用终端机开了门,玄翼踏入了图书馆。 壮观吗…… 玄翼愣愣地望着言璧图书馆的藏书量。 一层层的书柜宛若一条条古老神秘的咒文,复杂而彷彿带有魔力地缠绕住整座图书馆,一圈圈回旋穿云直上的阶梯亦同,尤其透明的天花板,缕缕金丝洒落下,整个建筑瀰漫着一股怀旧、温馨又动人的气息。 说不上来的,明明是这样撼动人,却又格外的让人感到安寧恬静。 不错,闃寂无声,一片。 或许是这个时间点本来就是大家该乖乖待在教室上课的时候,玄翼很是满足地享受着这样久违的安寧……久违,是啊,来到言璧,带给他的可是接连不断、或大或小的惊奇。 然而,才刚这样想,玄翼就听到了从不远处传来的,很微弱的声响——只是在这样偌大的寧静之中被放大了。 循着声音来源前去,映入玄翼眼帘的是……唔,他不禁迅速转过头。 ——真人上演的男男深吻……他、他他他可不是故意要看的啊!而且这里明明是图书馆不是吗…… 像是注意到有外人的到来,原先还在缠绵的两男终于分了开来,其中,较为娇小的男生还相当依依不捨:「……我该回去教室上课了。」 「嗯,乖,你赶快回去吧。」语落,是轻柔落在娇小男额上的一吻。 「嗯!」像隻小狗般兴奋地摇着尾巴,娇小男在离开时一整个将玄翼给彻底忽略,惹得后者是进退维谷,也不知道该不该跟着离开。 直到留下来的少年注意到他:「呦,早。」 「呃,早啊。」 玄翼愣愣地回道,看着眼前这个浑身上下散发着慵懒而吸引人之魅力的少年,随性而略带狂野的捲发率性掛在头上,嘴边更是勾起抹迷人的笑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做玄翼。」有些不好意思地,玄翼一直不敢和少年对视超过三秒。 「玄翼……你看到了,对吧?」发现到玄翼的羞涩,少年有些坏心地靠上前,像是有点在半强迫前者面对自己。 「唔,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慌乱地,玄翼连忙抬眼望向少年,想要解释,却怎样都说不好。 「没关係,我不会把你吃了的。」少年甚至大胆地俯身,靠在玄翼的耳边,轻轻落下:「不过,我想要你给我点补偿就是了。」 「补偿?为什么……?」红透了脸的玄翼没有漏听少年说的话,因此不解地出声询问道。 「我的好事可是被你打扰了啊。」少年挑了挑眉。 「唔……那我该用什么来补偿你呢?」好吧,虽然在图书馆做这种事的人也有不对,但严格说起来确实是他打扰到人家了……玄翼有些欲哭无泪地,小心问道。 此话一出,少年盯着玄翼好一会儿,像是在思考,下一秒,他倾身轻啄了下那双诱人红脣,坏坏地笑道:「嗯,味道不错,就这样吧。」 「唔……」玄翼羞赧至极地低下头来。 见玄翼这副青涩的模样,少年感到有些意外:「啊呀,这该不会是你的初吻吧?」 然而玄翼只是一味地低着头,没敢抬眼望向少年,见状,少年也没有太在意,只信口说了句:「嘛,我们有缘再相会吧,小天使。」 语落,踩着悠间而优雅的步伐,少年离开了图书馆。 「哎……」 无奈地叹了口气,玄翼这才仰头,透过透明的天花板,凝望着外头晶蓝的青空。 ****** 「对、对不起,我迟到了。」 没想到他居然不小心在图书馆睡着了,一觉醒来,第一堂课已经被他睡去了半节,只见台上带着厚重眼镜的一副老学究样的老师没很大反应,淡淡对玄翼说了句「快回去位子上坐好吧」后,又开始奏起他的催眠乐曲。 回到座位上,镜堂冷安转头问向他:「没事吧?」 「没有没有。」羞愧地,玄翼连连摇头。 「嗯,没事就好。」镜堂冷安又转回去认真听课。 暗自在心底又叹了口气,玄翼的视线不经意扫到隔壁的伊佐那伶——依旧睡得如此的安详香甜。 睡那么久难道不会累吗……好奇地,玄翼就这样在盯着那张睡顏发呆之中,度过了下午的课。 晚餐他是和镜堂冷安一起吃的,本来说好下午见的日下炽祤不见踪影,估计还在宿舍里呼呼大睡吧。 「过得还习惯吗?」 「唔?」 面对镜堂冷安的问题,玄翼回想了下今天一整天的遭遇,半晌,他不自禁绽开笑靨,答:「嗯,我过得很开心。」 镜堂冷安于是也回以一笑:「那就好。」 饭后,两人一起散步回到宿舍,搭电梯来到7楼,临别之际,镜堂冷安和声叮嚀了句:「没事的话早点休息吧,补充点体力。」 「嗯嗯,我知道了,明天见!」 挥手道别,镜堂冷安在原地目送玄翼愉悦离去的背影。 「要是不补充点体力……明天可是会很累的呢。」 推了推眼镜,希望玄翼有听进去他的良心建议。 而回到704号房的玄翼一踏进房间,映入眼帘的竟是那张他看了一整个下午的容顏:「咦!?」 看着玄翼,伊佐那伶只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原来伊佐那伶是他的室友啊…… 玄翼不自主想起镜堂冷安早上和他提起的关于言璧诡异的校规——「必须和人同居」,说是这样长期的亲密相处之下,可以培养学生温良谦恭俭的生活态度……明明校风极其自由的言璧,对于同居这点可以说是异常的执着。 于是在总统套房般华丽丽的寝室中,除了有舒适巨大的读书场所,先进的卫浴设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张kingsize的特大床舖了。 是的,只有一张床,而伊佐那伶就正坐在床上看书。 迟疑了几秒,玄翼决定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玄翼,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伊佐那伶于是抬眼看向玄翼,淡声道:「伊佐那伶,叫我伶。」 语落,他拍了拍身旁明显还有好大的一个空位,像在以眼神示意他坐过来。见状,玄翼眨了眨眼,只得乖乖放下书包,也跟着坐上了床。 伊佐那伶从自己身侧拿出一本书递给玄翼:「看吗?」 受宠若惊地,玄翼接下了书本,道:「喔,谢谢。」 于是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床上看书,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伊佐那伶望了眼手錶,终于闔上书本,对身旁的玄翼说:「我出门了。」 「咦?喔。」 愣愣地看着伊佐那伶起身,穿上外套、拿着钥匙,就这样离开了寝室。 玄翼不禁也看了下时间:「哇,居然已经10点了!」 这么晚了是要去哪里呢……? 虽然好奇,但玄翼也只是在心里想想,放下书本,打算来洗个澡,准备睡觉了。就像镜堂冷安说的——得好好的休息,他才有体力去面对新的一天。 闔上双眼,在要坠入梦乡之际,玄翼低喃道:「希望明天也一切顺利……」 ------------------------------------------------------------------------------------------------------------- 嗯~~主要人物好像都出场了:3 【集一 停歇】第二章 游戏时间(二) 天空飘起了绵绵细雨。 霪雨霏霏,在这样的初春时节,颇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忧鬱气息。 浑身的鲜红,随着雨水的洗礼渐渐流淌全身,模样看来既骇人又狼狈。 香林大道。 一个人走着。 明明一切都和昨天一样,却又是这么的不一样。 眼神有些的涣散迷离,玄翼走着,走着,一时之间,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走去哪里,只好漫无目的地间晃,就是不愿停下来。 好像一停下来就是认输了似的。 『亲爱的玄翼同学,早安啊!』 记得早上,他刚睁开眼,映入的是一张张异常热情的脸孔,不由分说就拉着他坐上校内巴士,来到某个他没见过的陌生地点,接着又把他拉下车。 等待着他的同样是一披掛着和善笑容的人们。 印象中好像是昨天见过的魎班的同学。 『玄翼同学,欢迎来到我们的欢迎仪式~~』 『记得,一定要虚心的接受才行喔!』 然后,是漫天的鲜红淹没了他——他们人人手上一桶红色顏料直往他身上泼,就只这样还不肯罢手,等玄翼全身都被染红后,带头的人状似满意地点点头,更是扬起抹恶劣的笑容。 这样好像还不够呢,还是先帮玄翼同学洗乾净好了。 话一说完,玄翼又被眾人架住,于是他终于知道他来到什么地方了,因为下一秒,他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大力丢进游泳池。 咳、咳咳…… 在这样的早春时节,根本还不是适合下水游玩的季节,玄翼忍不住打起了哆嗦,但带头的人显然根本还没玩够。 『啊啊,洗乾净了吧?那就再继续来接受我们的「洗礼」吧。』 就这样被反覆的被泼漆又被丢进泳池,过程中,玄翼不知道自己到底吃了多少漆和多少水,直到他再没有气力挣扎,而执行任务的人像是也感觉到累了,带头的人终于决定不再继续这个游戏。 『嗯……接下来做什么好呢?不知道玄翼同学喜欢什么东西?』 玄翼虚弱地摊倒在地上,努力睁开眼睛望向那个说话的人。 『啊……我想到了,不过,还是留着下午再玩吧。』 『玄翼同学,那我们就约在下午继续吧,不见不散~~』 等脚步声渐行渐远,玄翼这才奋力撑起身子,举步维艰地先是来到了泳池旁的躺椅坐着喘息。 「呵……体育……馆……果然……也很……大……」 靠着椅背,玄翼凝望着波光璘珣的水面,不知怎地,突然很想笑,而他也就真的绽开了笑靨。 「呵呵……很棒的……『欢迎仪式』啊……」 方才的人群里头,好像没看见镜堂冷安或是日下炽祤。 他们知道吗? 他们——会不知道吗? 思及此,玄翼的笑容是愈发的灿烂。 抬眼望向天花板——泳池盖在体育馆的顶楼,透明的顶盖在天气好的时候可以打开,变成露天的游泳池,然而今天,此时此刻,看不见阳光。 看不见光。 过了好半晌,打了个冷颤,玄翼这才步履蹣跚地离开了体育馆。没有呼叫校内巴士,他一步步缓慢地朝宿舍前进,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来到香林大道。 回宿舍吗? 玄翼想了想,反正下午还有一场在等着他,就继续这副模样也无所谓吧。 何去何从……不想上课…… 「同学?」 唉…… 「同学……」 「嗯?」突然感觉到有人拍拍他的肩,玄翼下意识地往后一缩,这才终于回过神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看起来大约20出头岁的年轻男子。 「同学,你这身衣服是怎么了?需要帮忙吗?」男子问道。 「喔,我……我不小心撞到架子,所以架子上的油漆泼到身上。」 「这样啊。」男子没有再追问:「你是哪一班的?」 「魎……木魎。」玄翼乖乖答道。 「木魎?」男子旋即意会过来:「你是转校生?」 「唔,对,我昨天才转来的。」 男子了然一笑:「难怪……他们又在玩那个『驱逐游戏』了?」 驱逐游戏吗……玄翼苦笑了下:「他们说这是『欢迎仪式』。」 「真会瞎掰。」男子忍俊不住,又拍了拍玄翼的肩,道:「跟我来吧。」 「咦?」 「难道你还想继续和他们玩?」男子挑眉。 「唔……」玄翼不禁低下头,没有作答。 「嘖,就你这副样子,难怪会被欺负。」男子受不了地一叹,从口袋拿出终端机叫了校内巴士,伸手牵起玄翼,带他一起上了车。 巴士到站,男子摇醒不小心坠入梦乡的玄翼,又牵着他的手下车。 意识不是很清醒的玄翼看着眼前陌生的景象,不禁开口问:「这里……是哪里啊?」 「问那么多干麻。」 男子信口敷衍了句,带着玄翼走进又一栋雄伟的巨大建筑。电梯来到17楼,男子牵着玄翼走进一间掛有「404」号码牌的房间。 是一间非常舒适的个人办公室。 「沙发随便坐,我拿乾净的衣服和毛巾给你。」 语落,男子进了隔间,果真拿了套学生制服和大毛巾递给玄翼。 「谢谢。」 「你先换衣服吧,我去泡茶。」 等玄翼换好衣服,走出隔间,只见男子已非常慵懒地在沙发上喝咖啡配报纸,见到玄翼已换上乾净的制服,他拍了拍身旁的空位:「来坐着吧。」 玄翼依言来到男子隔壁的位子坐下。 「喝咖啡吗?」 玄翼点点头,接过男子倒好的咖啡:「谢谢。」 「嘖嘖,遇到这么客气的人还真是有点不习惯啊~~」男子搔了搔脸,一脸感叹自己命运多舛的模样令玄翼不禁放松了许多。 「你不好奇吗?为什么班上的人对你的态度落差这么大?」 见玄翼从头到尾都静静地喝着咖啡,没想到要开口问问题,男子耐不住性子,自己首先打破了沉默。 「只是因为,我是外来者吧。」 玄翼觉得这个问题并不复杂。 不是每个团体都能轻易地接受外来者的,所以,他并不怨……只是感到,有些缺憾——昨天的那些快乐与幸福,到今天就被彻底销毁了,仅此而已。 「你看得很开嘛。」豪爽地大笑几声,盯着玄翼,男子上下打量了番,道:「想不到外表看起来这么弱不禁风的,倒是挺坚强的。」 闻言,玄翼浅浅一笑:「谢谢你的讚美。」 「那群傢伙啊,只是一群逃避现实的胆小鬼罢了,也真的不用去惧怕他们。」男子笑得云淡风轻:「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真的能改变呢。」 「改变什么呢?」玄翼问。 「嘛……」男子笑笑,接着说:「说太多就没意思了,给你自己去发掘吧。」 玄翼点点头,也就没有再追根究柢。 「总之,如果真的受不了,记得可以来我这儿喘口气,补充一下体力。」 最后,男子给了这么一句叮嚀,却不经意让玄翼回想起昨天,与镜堂冷安分别时他对自己说的话。 『没事的话早点休息吧,补充点体力。』 补充点体力……冷安果然是知情的啊…… 无奈地,玄翼扬起抹笑,对男子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老师。」 望着玄翼离开的身影,男子赖在沙发上,继续悠间地看着他的报纸,然而内心却忍不住涌起一股期待。 「我可是很看好你,可别让我失望啊……玄翼。」 ****** 下午,他们果真依约又来架走了玄翼。 这次可真的要把他往死里整了。 粗大的麻花绳一端五花大绑住玄翼,另一端则紧紧缠绕住屋顶上的水塔。是的,「屋顶上」。 玄翼此刻人正被吊在教学大楼楼顶——也就是教室所在的那栋大楼——,10楼的高度,风吹得强烈,阵阵都带着早春的微凉寒意。 悬空着,望着底下的风景,不知怎地,这样的角度,让玄翼脑里迅速闪过几个画面,然而转眼即逝,他始终捕捉不到什么,徒留下空虚一片。 就在此时,那恼人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 「玄翼同学,如何?在这吹风,还挺凉爽的吧?」 「从这个角度欣赏校园风景是我一直很推荐的喔,看在你是新来的同学,我才好意和你分享这个祕密基地,可要好好感谢我啊。」 『翼……对不起……』 是……谁……? 「和你说话,怎么都不应个声啊?」 感觉到头被踢了几下,玄翼闷哼了声:「唔……」 「这才乖嘛。」 『……很爱你的,翼……』 ——到底是谁? 模糊的画面里,又是那个在他梦里出现的美丽女人,总是流淌着眼泪,那样哀伤的神情,望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喊着。 「玄翼同学,说个话啊。」 低着头,玄翼终于如带头的人所愿地开了口:「胆小鬼……」 「你说什么?」 「胆小鬼。」 「你再说一次。」头又被踢了几下。 「我说——你们这群胆小鬼。」 带头的人闻言,先是怒极反笑,笑到捧着肚子,笑到眼泪都快流出来,才停下了笑声,对玄翼说:「看来你很喜欢这个游戏,那就让你好好在这里享受夜晚的美丽风景吧。」 玄翼没有再做任何回应。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终至回归闃寂。 「改变吗……我真的有这个能力吗?」 无奈地扬起嘴角,玄翼只能望着天空,突然,又是开门声响起。 ——难道是他们改变主意了……? --------------------------------------------------------------------------------------------------------- 多多收藏留言呦~~~~>_< 【集一 停歇】第二章 游戏时间(三) 夜未央。 睡不着觉,正在寝室里看书的镜堂冷安被驀地响起的手机给打断,在这闃寂的空间尤其响亮。 接起电话:『……喂?』 『你们的游戏好像有点过火了。』 这个声音……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镜堂冷安翻页的动作一滞,淡声询问:『是谁?还有,他怎么了?』 『总之,事情我压下来了,如果想知道的话,就来医院一趟吧。』 切断通话,镜堂冷安闔上了书本,闭眼沉思了会儿,才终于起身,拨了通电话。 『伶,载我去趟医院。』 不出一会儿时间,一辆红色的跑车出现在宿舍的后门。 镜堂冷安逕自开门上车,而伊佐那伶不发一语,油门一踩,往医院的方向驶去。 乘着风,三更半夜的果然有些凉意,镜堂冷安没有望向坐在驾驶座的伊佐那伶,只淡淡开口陈述:「刚刚接到吴导的电话。」 伊佐那伶仍是淡定地开着车,没有作出任何回应。 「说是玄翼出事了。」 镜堂冷安想了想,随后补充道:「玄翼就是你的新室友。」 听到这句话,伊佐那伶总算开了金口:「是谁?」 「吴导不肯直说。」这就是镜堂冷安要伊佐那伶载他去医院的原因。 「嗯。」 抵达目的地,等伊佐那伶把车停好,两人进了医院,在护士的带领下终于来到了病房。 「吴导。」 一进门,镜堂冷安礼貌地唤了声,而本来正专心守着病人的吴闵于是抬眼看向他俩,说:「既然来了就坐下吧。」 「他看起来很不好。」镜堂冷安如是说,看来事情真的是很严重,不然吴闵也不会特地打这通电话。 「差点玩到没命。」吴闵无奈地一叹:「我发现的时候,他人倒在教学大楼的后门附近……腿摔断了一隻,浑身都是擦伤出血,没有意识,目前没有脑震盪的症状。」 「知道是谁做的吗?」镜堂冷安微皱了下眉,魎班的人应该不会这么没分寸的……所以,只可能是外人干的了。 「有目击者看到当时四楼的阳台上,站着木魑的千代僯。」 镜堂冷安于是督了伊佐那伶一眼,像是在问「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伊佐那伶则是问了句:「木魎的,是谁?」 「……上宫城司。」镜堂冷安劝了句:「他也只是依循惯例,别太过分了,伶。」劝是这么劝,但镜堂冷安也知道,这道理对伊佐那伶根本行不通。 ——凡是惹到他的人,通通都别想逃过一劫。 伊佐那伶于是丢下一句:「他就交给你了。」语落,逕自转身走人。 望着伊佐那伶离去的凛然身影,吴闵不禁说了声:「哎……很久没看到伊佐那认真了。」 对于吴闵听似有些幸灾乐祸的语气,镜堂冷安道:「你好像颇乐在其中。」 「哈哈,被发现啦?」被戳破的吴闵没有否认地爽朗笑了几声:「没办法,我可是很看好这漂亮小子。」 镜堂冷安了然一笑:「果然吴导到底还是个『老师』啊。」 「这不是废话吗。」吴闵没好气地说:「我可是个狂热的教育分子,要不是碰到你们这群死小孩,我早就出人头地了我。」 「那还真是对不住了。」嘴上这么说着,可镜堂冷安脸上一点歉意都没有。 吴闵于是数落道:「对老师说话有礼貌点啊小子!」 间聊过后,镜堂冷安还是开口问了:「玄翼他……」虽然发生事情了才来关心显得有些惺惺作态,但不可否认的,他心里是多少有些担心他。 毕竟被人从10楼推下来,没死大概也剩半条命了,然而…… 走到病床边,看着那被绷带包得不成人形的沉睡中人,真不知该说玄翼命大还是怎么,竟可以睡得如此香甜,微微上扬的嘴角看在镜堂冷安眼里着实有些刺眼。 明明被人如此伤害了,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大概要两个礼拜才能下床活动吧。」 镜堂冷安凝望着玄翼,对吴闵说:「或许,你这次真的赌对人了,吴导。」 吴闵闻言,故作不解地凉凉拋出一句:「嗯?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我会照顾他的,你可以先回去休息了,老师。」 「那一切就拜託你啦。」揹上自己的包包,临走前,吴闵忍不住脱口而出:「不论如何,我很期待。」 镜堂冷安则静静勾起唇角。 ****** 啾啾、啾啾…… 清脆宛转的啁啾鸟鸣乘着和风流入耳中,令原先尚昏睡的人儿不禁颤动着眼睫,不出一会儿,是两潭无瑕透亮的清澈幽幽睁开,流灿着熠熠光芒。 ——怎么又是陌生的景象…… 脑袋还处于甫醒来的浑沌状态,玄翼才想稍微移动下身体,就被猛然袭来的疼痛击散了念头。 「嘶……痛……」精緻的小脸痛苦地纠结在一块,玄翼不禁回忆起在他昏睡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昨天,应该是接近傍晚时分,玄翼记得自己当时还在欣赏晚霞,突然又是开门声响起,他以为是魎班的人回来了。 「晚上好,美丽的转学生。」 听见是陌生的声音,令玄翼不自觉降了本扬起的唇线。 「听说你正在接受木魎的考验呢。」 感觉到说话声停在他头顶上,玄翼只淡淡应了声:「嗯。」 「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木魑的千代僯,叫我僯就可以了。」 千代僯微微一笑,越过栏杆,和吊着玄翼的粗绳并排坐着。 『伊佐那伶,叫我伶。』 千代僯的一句话让玄翼不由自主想起了他的新室友,旋即不自觉漾起抹笑,但很快便黯淡下来。像是查觉到玄翼的落寞,千代僯开口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他们会玩所谓的『驱逐游戏』吗?」 玄翼没有回答,千代僯逕自接续说道:「在木魎还是火魎的时候也来了一个转学生,他很快就和班上打成一片,甚至还和魎的头头——伊佐那伶关係曖昧。」 ——伊佐那伶……是魎的头头? 「但是那个转学生最后却背叛了伊佐那伶,等于也背叛了魎。」 「于是,『驱逐游戏』就此展开了。」 安静聆听完千代僯的故事,玄翼只问了句:「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你知道吗?」千代僯从头到尾都维持着温和笑顏:「因为伊佐那伶是那个企业界龙头之一,伊佐那龙介的独生子,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都把他当神一样供奉着,他说一就是一,从没人敢违抗。」 「……所以?」 「据说你和当年那个转学生很像呢……」一直到此刻,千代僯的笑容终于逐渐扭曲:「我实在很好奇,那个伊佐那伶在遭受背叛时的表情到底是生得怎么样?」 听到这里,玄翼总算弄懂千代僯的目的:「我不认为,我有那个价值。」 他可是才刚转来言璧第二天,况且,别说伊佐那伶了,连对他热情如火的日下炽祤和很照顾他的镜堂冷安今天都不见人影……所以说,他或许单纯,但他不是傻子,连这种种代表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要不要和我打赌?」千代僯却是一点都不担心,他笑着提议道:「赌你和那个人的相似度是不是足以让伊佐那伶大动肝火……」 相似度吗……玄翼豪不犹豫地答:「不了。」 「呵呵……你果然是魎班的人啊,都只会胆小得缩在自己的壳里。」 千代僯轻蔑地笑道:「但很可惜的是——这个赌局由不得你说『不』。」 语落,他从口袋掏出一把锋利的瑞士刀:「加油啊,玄翼,要努力撑到胜负分晓的那一刻喔。」 然后,使劲一割,粗绳应声断裂。 疯狂急速下坠,玄翼吃力地边挣开绳索,边想抓住墙上任何可以支撑的东西,却只能靠着身体与墙之间的摩擦以减缓落下的速度。 手已磨到血肉模糊,甚至快要没有知觉。 玄翼正死命地攀在教学大楼四楼唯一特别突出的小阳台。 再一次地,与死亡如此接近。 忽地,又是几幕模糊的景象闪过脑海。 『……很美吧,这鲜嫩欲滴的红色。』 ——那是一双疯狂没有理智的眼眸。 『让我和你分享这世上最顶级的喜悦……』 渐渐、渐渐地,脑海中的那张狰狞的脸竟和千代僯出现在他眼里的狂乱笑靨,重叠了。 「玄翼,要怪就去怪伊佐那伶吧。」 接着,千代僯一边疯狂大笑,一一拨开玄翼染血的手指。 「bye。」 等待着他的是粉身碎骨般的剧痛。 逐渐昏黑的光景中,他好像还看见了死神在和他招手,以及,温柔的耳语。 『别忘了,十年之后,要和我一起真正来享受这份喜悦喔……』 「醒了?」 走进病房,镜堂冷安看见玄翼正睁着眼睛发呆,他将买来的粥放在一旁的小桌子上,问:「还好吗?」 这一唤才终于将玄翼自回忆中抽离,只见他眨了眨眼,瞅了桌子上的粥一眼后,便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堂冷安。 「怎么了?」 听见镜堂冷安还是用着如先前一样的温和语气,玄翼收回了目光,低头垂眸,好半晌,才轻声问:「我……通过考验了?」 --------------------------------------------------------------------------------------------------- 哼哼哼稍微提到了小翼翼的过去>_<(写成这样看得懂才有鬼 【集一 停歇】第三章 学生秘密组织(一) 「我……通过考验了?」 此话一出,镜堂冷安身形一滞,沉默了阵,才来到了床畔坐下,他说:「对不起,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听着镜堂冷安依旧是这般温柔的声音,先前所受到的伤害──不论是魎给予的,或是千代僯在他身上造成的,好似都无所谓了。 ——只要知道有人真的在关心他、陪伴他,其实再怎么严重的伤痛,他都承受得起。 他并不贪心。 镜堂冷安伸手让玄翼的头枕在自己肩上,一边轻柔地拍着他的头,再次重覆道:「对不起,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过了好一会儿,玄翼的声音才闷闷传来:「真的?」 「嗯,我说的。」 于是,玄翼微微一笑,道:「冷安,我肚子饿了。」 知晓玄翼这番话代表他不会再计前嫌,镜堂冷安不禁跟着扬起嘴角,说:「我带了皮蛋瘦肉粥来。」 小心翼翼让玄翼靠着枕头,镜堂冷安殷勤地端来方才信手摆在一旁桌子上的粥,只见前者无辜地举起自己被绷带缠紧紧的双手:「你看到了,我残废了。」 镜堂冷安愣了一秒,接着笑了笑:「还真看不出来你原来这么会撒娇。」话说是这么说,但他还是一边打开盖子,拿起汤匙。 「嘿嘿,这是身为病人的福利嘛。」玄翼说完,乖乖张大嘴巴,享受镜堂冷安周到的服务。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开门声和忘情呼唤驀地响起:「小翼翼啊~~~~」 …………………… 「你们……在做什么?」 日下炽祤呆若木鸡地盯着病房内的二人,尤其是手上正端着粥、做出疑似餵食动作的那位:「是我眼花了吗?冷安,你,在餵,小翼翼,吃粥?」 镜堂冷安相当淡定地望向震惊不已的日下炽祤,还不忘腾出手来推了推眼镜,好心询问:「需要替你预约眼科权威吗?炽祤?」 「不不不——我想我视力很正常,谢谢。」不敢招惹镜堂冷安的日下炽祤连忙将注意力摆到病床上的玄翼,只见他目露心疼地道:「小翼翼……你一定很痛也很害怕吧?」 玄翼摇头轻笑:「炽祤跑来看我,就让我很开心了。」 「呜呜呜~~~~」日下炽祤闻言,感动得才想上前扑进玄翼的怀中,就先一步被镜堂冷安制止。 「别再来给他二度伤害。」 对上镜堂冷安那张万年的扑克脸,日下炽祤这才冷静下来:「呃,抱歉抱歉,我忘了小翼翼身上还有伤了。」 观察两人互动好一阵的玄翼好奇出声问道:「冷安和炽祤是好朋友?」 玄翼记得先前日下炽祤提到镜堂冷安时还称呼他为「镜堂同学」,然而此时此刻,两人却都是以名字互称对方…… 日下炽祤听见这个问题先是笑了笑,才答道:「哈哈,嗯……我们应该算是死党吧?我、冷安和伶,勉强算上楠那傢伙,从国中入学就一直待在魎班。」 「这样啊。」 这让玄翼不禁想起了千代僯对他说的话。 『你知道为什么他们会玩所谓的「驱逐游戏」吗?在木魎还是火魎的时候也来了一个转学生,他很快就和班上打成一片,甚至还和魎的头头——伊佐那伶关係曖昧。』 从国中入学就一直待在魎班——这就表示,当时,事件发生的时候,不只是伊佐那伶,镜堂冷安和日下炽祤也都在吧…… 「小翼翼别担心啦~~以后啊,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以为玄翼是想起了先前驱逐游戏和千代僯带给他的伤害,日下炽祤出声安抚并拍胸脯保证:「那个该死的千代僯一定已经遭到报应了!」 「咦?」 日下炽祤只是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同时间,言璧的南边校区,偏僻的老旧仓库,被一排黑衣人围绕着的,是浑身是伤且看来狼狈不堪的千代僯。 而站在千代僯身前,则是一脸冷酷的伊佐那伶。 「为了什么?」 伊佐那伶淡声问向被架住的千代僯,面无表情,然而浑身散发出的氛围彷若死神降临。 「哈、哈哈……」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千代僯先是无视于伊佐那伶的罗剎气场逕自笑了好一阵,才终于开口回答了问题:「都是为了你啊,伊佐那龙介最最疼爱的独生子──伊佐那伶。」 听到「伊佐那龙介」这名字的瞬间,伊佐那伶的眼神冻了几分,但很快又回復平静。 「我说,真的很像吧……那个转学生,和那个背叛了你的『前爱人』,很像吧?」千代僯的笑脸很扭曲狰狞,眼神更是魔乱癲狂。 伊佐那伶却无动于衷,只冷冷问了句:「你还有其他想说的吗?」 「哼哼呵呵呵……」又怪笑了好一阵后,千代僯说:「想说的话是没有了……但有张纸条,想拜託你替我交给玄翼。在我上衣的口袋里。」 伊佐那伶点点头,架住千代僯的其中一个黑衣人于是依言拿到了纸条,并交给伊佐那伶。 「没其他事了?」 千代僯以笑代答。 见状,伊佐那伶难得也微微一笑──却是完全没有温度的。 「那你可以消失了。」 ****** 在医院整整待了两个星期,住院期间,镜堂冷安和日下炽祤时不时就跑来嘘寒问暖,基本上,玄翼倒是没什么时间感到无聊。 在经过医生的许可,两个礼拜后,终于,玄翼即将再度回到言璧。 「东西都收好了,没有落下的吧?」 镜堂冷安问向玄翼,后者则摇摇头,答:「换洗衣物和书都收进袋子里了。」 「嗯,那我们走吧。」 镜堂冷安说完,推着轮椅,一路来到了医院门口,一台相当显眼的红色跑车映入眼帘,镜堂冷安对玄翼道:「我们准备上车。」 「咦?」 有些吃惊地,玄翼仔细看向车上的驾驶座上——竟是伊佐那伶:「伶……有驾照了?」 「小翼翼~~~~」 镜堂冷安还没来得及回答玄翼的问题,就先被日下炽祤的热情呼唤给打断了:「爸爸好想你啊~~小翼翼终于可以回到学校上课了,开心吗?」 玄翼闻言,微笑点头:「嗯,开心。在医院待得有点闷了。」 「那么赶快上车吧!」 日下炽祤说完,只见伊佐那伶从驾驶座下车,来到了玄翼身旁,他淡淡看向日下炽祤及一旁的镜堂冷安,说:「你们先上车吧。」 「可是我——」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日下炽祤直接被镜堂冷安拖走,留下伊佐那伶和玄翼两人大眼瞪小眼。 没忘记方才尚未获得解答的问题,玄翼这回索性直接问本人:「伶,你有驾照了?」 「嗯。」伊佐那伶淡声说:「在美国待了一阵才回来,所以大你们一岁。」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 「上车吧。」 伊佐那伶说完,将轮椅推到副驾驶座旁,打开车门后,他一把抱起玄翼,接着将人小心地放在副驾驶座,接着俐落地收起轮椅,再绕回驾驶座。 「出发了。」 整个过程可说是一气呵成,也改变了玄翼对伊佐那伶的第一印象。 想不到看起来挺冷漠不近人情的伊佐那伶,实际上是个很温柔的人啊……然而在心中这样想的玄翼并不知道——伊佐那伶所展现的这份温柔,可不是对每个人都是如此的。 到了言璧校门口,伊佐那伶完全没有停车的意思,而门口的警卫像是认得前者的车,一见到车影便自动开了大门。一旁的玄翼见状只是眨了眨眼,欲言又止。 车子先是开到了北区放镜堂冷安和日下炽祤下车上课,又继续驶向了西区宿舍门口,才终于停下。 「……有什么问题吗?」 「咦?」 吃惊如玄翼,就见他瞪大了眼睛望向突然发声的伊佐那伶:「为什么这么问?」 伊佐那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像是在说「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 玄翼于是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我只是好奇……校门口的警卫居然一眼就认出是你……」 伊佐那伶闻言,先是沉默了阵,接着伸手摸了摸玄翼的头,安抚似地说:「以后再告诉你。」 「唔……好吧。」虽然还是没有获得正确解答,但既然伊佐那伶都答应要说了,应该不会食言的吧?思及此,玄翼忍不住悄悄绽开笑靨。 伊佐那伶看见玄翼的笑容,忍不住又摸了下玄翼的头,才开了车门,绕过车头来到玄翼这侧:「带你回房间。」 打开轮椅,伊佐那伶一把抱起玄翼,接着轻柔地将人放置椅上,其举止绅士温柔惹得被公主抱的玄翼实在忍不住红了脸:「谢、谢谢……」 「走了。」 语落,伊佐那伶推着轮椅,搭电梯后又拐了几个弯,房号704来到眼前。 「好久没回来了──」 进到房间,玄翼忍不住用着怀念的口吻感叹道。 这实在也不能怪他,明明才进到言璧不到一个月,他睡在这寝室的次数却少得可怜,还不用五根手指头就数完了。 替玄翼放好行李的伊佐那伶像是突然想起来,他从上衣口袋拿出了张字条,递给玄翼:「千代僯给你的。」 玄翼纳闷地接过字条。 简单的八个字。 『这场赌局,是我赢了。』 伊佐那伶问道:「写了什么吗?」 「不知道,有点看不太懂……不过没关係啦,都过去了。」 玄翼将字条扔进垃圾桶,微微一笑。 【集一 停歇】第三章 学生秘密组织(二) 歷经一番波折,重返木魎上课的第一天。 甫踏进——噢不,甫被伊佐那伶「推进」教室的玄翼目瞪口呆地望着从教室门口两侧向外延伸一字排开的隆重队形,由某位发号司令的同学率先喊道:「一、二、三——」 眾人如雷贯耳的齐声吶喊:「欢迎回来,玄翼!」 ——咦咦咦? 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有些不知所措的玄翼忍不住回过头看了眼一脸淡定的伊佐那伶,接着才移回视线,落在一张张带着期待又夹杂些许愧疚和歉意的脸,于是下一秒,唇角勾起。 「……嗯,我回来了。」 简单的一句话,一个笑容,却代表了先前所发生的一切,一笔勾销。而得到原谅的眾人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纷纷上前关心玄翼的伤势。 见状,处在角落的镜堂冷安对默默退至一旁的伊佐那伶说:「事情看来是圆满解决了呢。」除了带头的上宫城司和千代僯的下场有些不人道之外。 「嗯。」简约用字一向是伊佐那伶的作风。 「打算把他纳进来吗?」 「你不是这样打算吗?」 ——又把问题原封不动丢回来,这奸诈的男人。 「……好吧,我是有这种打算。」接下了问题,遇上伊佐那伶、镜堂冷安也只得认栽:「所以,你不反对是吧?」 「我尊重你的决定。」再一次避重就轻的回答。 这傢伙……无奈地推了推眼镜,镜堂冷安道:「我知道了。」 而教室内的喧闹持续到一位身着明显与言璧校风有些出入的轻便服装的年轻男子在讲台上现身才画下休止符,靠着自己的大嗓门瞬间压制了眾人:「好啦好啦,问候得也够久啦~~可以回到座位上了吧?」 热心地接下伊佐那伶的工作,日下炽祤将玄翼推到他的位子上后,跟着在玄翼右前方的空位坐下:「嘿嘿,今天小翼翼的吃喝拉撒睡都由我一手包办了~~」 「咦?炽祤本来是坐在那里的吗?」 「喔,没有啦~~」 「那……」玄翼本还想再追问,却被台上的人给打断了。 「喂、新来的不要聊天!还有日下,流木又没有来上课了吗?」 不满被打断进行到一半的谈话,日下炽祤语气很是不悦:「吴老头,不准欺负我家的小翼翼!至于楠那人渣的话,现在大概在屋顶行光合作用吧。」 老头……台上的年轻男子,也就是吴闵闻言,嘴角不禁抽搐了下:「我好歹还是2开头的好吗!居然年纪轻轻就被叫老头……你们这群死屁孩!」 此话一出,引起了台下热烈的回响。 「唉呀,人总要面对现实的嘛~~」 「吴老大,不管你年纪多大、我永远都会支持你的!」 「呕吧fighting~~<3」 颇是新鲜地观望班上一片和乐融融的景象,玄翼不禁笑道:「他真是个有趣的老师啊。」 日下炽祤闻言,连忙开口纠正:「吴闵是个乱七八糟的傢伙,小翼翼记得以后要离他远一点喔!」 「吴闵其实没有到乱七八糟。」听到两人在谈论讲台上的那位,镜堂冷安也忍不住指正道:「……只是吊儿郎当又不务正业而已。」 ——吊儿郎当又不务正业好像比乱七八糟还严重的感觉…… 「这样啊。」玄翼只是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因之前在他最最狼狈不堪的时候——是吴闵对他伸出了援手。 姑且,先把吴闵定义为乱七八糟、不务正业的……「好人」吧!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上午的课程就在吴闵为眾人带来的喧腾气氛之中结束了。下课时分,吴闵道:「玄翼和镜堂,跟我来办公室一趟。其他没事的人自己解散啊。」 「唔?」玄翼拋了个困惑的眼神给镜堂冷安,但后者眼里同样透着相同的疑惑。只得老老实实跟着吴闵搭车来到了东区,行政大楼。 再度来到熟悉的办公室,404,吴闵让两人随意坐下,而镜堂冷安则是将玄翼推到沙发旁边,自己则在沙发坐下。 不出一会儿时间,吴闵端着两杯散发浓郁醇香的咖啡走出来,递给沙发边上的两人一人一杯:「来,慢慢喝。」 语落,吴闵自己走到了办公桌,随意翻阅着桌上的档案夹,好半晌,他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玄翼,听说你高一上休学了?」 没想到会突然被点名的玄翼先是一楞,赶紧放下手中的咖啡,接着弱弱地应了声:「唔……嗯。」没办法,没有之前记忆的他实在是回答得有些心虚。 「镜堂,麻烦你替玄翼课后辅导一下吧。」吴闵姿态慵懒地又拋出了句。 「是。」 「另外还有一件事……」吴闵望向玄翼,随后,一抹高深莫测的诡异笑容浮现在前者嘴边。 ****** 「目前为止的课程内容有哪里不懂的吗?」校内巴士上,在往教室的路途中,镜堂冷安问向玄翼。 「嗯……目前为止我觉得都还跟得上。」玄翼想了想,答道。 「那,课后辅导的时间,就订在每天晚餐后,我去你房间教你,可以吗?」 玄翼微笑回说:「嗯嗯,那就麻烦你了。」 沉默了阵,镜堂冷安又道:「关于吴导拜託你的那件事……」 「嗯?怎么了吗?」玄翼纳闷出声。 「如果你不想做的话,可以拒绝没关係。」镜堂冷安补述了句:「况且你现在行动还不太方便,要四处找人……有些麻烦吧。」 闻言,玄翼只是浅浅一笑:「没关係的啦,我一个人也可以的,而且……我很好奇那位『流木同学』是什么样子的人呢。」 想不到镜堂冷安听完之后,最后给了这么一句忠告:「如果你希望能够早点完成这个任务,这件事最好别让炽祤知道。」 「欸?为什么?」 「因为事情一定会变得很复杂。」习惯性推了推眼镜。 「唔……好吧,我知道了。」 到了教学大楼,玄翼向镜堂冷安告别后,决定动身前往顶楼——也就是先前他被绑住的地方。 乘着电梯,说有心理阴影嘛……好像也没那回事;但要说完全没有感觉,似乎也不大对……只能说,怀着有些复杂的情绪,玄翼来到了10楼。 风有些强烈。 用脚踢开门,玄翼奋力地转动着轮椅,朝楼中央靠近。 因为忆及早上吴闵在询问日下炽祤关于流木楠的下落,他记得日下炽祤回答说流木楠可能会在楼顶晒太阳,才想说要来这里试一试。 可果不其然……「现在大家都去吃午餐了吧。」 没有半个人影。 「唉……」算了,先去吃午餐填饱肚子吧! 打消念头的玄翼正打算离开之际,忽然,一道黑影遮去了午间稍嫌刺眼的阳光,流入耳中的,是低沉带有磁性的迷人嗓音:「……小天使?」 「唔?」这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耳熟? 玄翼退后了几圈,这才得以看见面前之人的真正脸容──他、他他他他不是那个在图书馆遇到的人吗!? 「呵。」像是被玄翼的反应给逗笑了,图书馆少年忍俊不住,轻笑了几声,才又问向玄翼:「听说不久前有人发生意外,不小心从这里跌了下去……」 图书馆少年上下来回扫视着玄翼,唇角微微一勾:「那个意外事故的主角,该不会就是你吧?」 闻言,玄翼忍不住红了脸,低下头,小声答道:「唔……嗯,就是我。」 「该说你命大还是怎么?」图书馆少年嘖嘖称奇:「从10楼高的地方摔下去居然奇蹟似生还……你果然是天使下凡吧?」 「我才不是天使。」玄翼弱弱地反驳了句。 「吶,小天使,你在这里做什么?」完全不理会玄翼小声的抗议,图书馆少年逕自沿用了上次随口替他取的绰号,如是问道。 「我不是……」懒得再去纠正,玄翼只好选择回答问题:「我是来这里找人的。」 「找人?找什么人?」图书馆少年好奇问道。 「找我班上的一个同学,因为他好像很少来上课,所以老师拜託我来带他回去……」虽然不解为何吴闵要找上他这个才转来木魎没多久的转学生,但向来很认份的玄翼是秉持着「当作是来帮助老师顺便交个朋友」的乐观态度接下这个任务的。 「哦?」图书馆少年盯着玄翼好一会儿,才又问:「你是转学生吗?」 玄翼乖乖答道:「嗯,对啊。」 「难怪。」图书馆少年笑着解释:「言璧的老师如果有什么疑难杂症都最喜欢拜託转学生帮忙了喔。」 「为什么?」 「因为才刚转来言璧,很多事都不明白的状况下,做起事来才不会绑手绑脚的啊。」图书馆少年相当有耐心地向玄翼解说了番,而后者则是点点头。 「意思是说,言璧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潜规则』吗?」玄翼眨了眨眼,神态很是纯真无瑕,然而配上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实在有些不搭轧。 「噗,原来你也懂什么叫『潜规则』?」于是图书馆少年再度忍俊不住。 玄翼胀红了脸,有些赌气地回:「我、我又不是笨蛋。」 「是是是,你只是天真了点,不是脑袋有问题~~」图书馆少年本想从善如流,但看到玄翼的反应又忍不住捉弄了下。 「你这个人说话实在很没礼貌欸!」玄翼气呼呼地鼓起脸颊,逗得图书馆少年只得连连好声安抚。 「哈哈哈……抱歉抱歉,只是你的反应太逗趣了,才一时忍不住,别太介意啊。」图书馆少年爽朗的笑声一时间也不禁感染了玄翼,原先有些被轻视的不悦感瞬间冲淡了不少。 没办法,看来他似乎是个生气没办法气超过一顿饭时间的人。 「不然这样吧,我请你吃午餐作为赔罪,可以吗?」 图书馆少年说完,还向玄翼鞠躬做了个绅士的邀请动作,后者见状,本就稍微气消了,又见到前者颇有诚意的举动,便点点头。 「那么就出发吧。」 【集一 停歇】第三章 学生秘密组织(三) 带着玄翼搭车来到西区,映入玄翼眼帘的,是那尊熟悉的雕像——涌泉中央,那位抱着即将分离的孩子,而绝望无助的美丽女子。 安洁裘斯空中花园。 「现在不是午餐时间吗?」 对于稀稀落落的人潮,玄翼感到纳闷时分。 「因为这里是安洁裘斯空中花园的顶楼。」图书馆少年边推着玄翼来到餐桌旁,一面向他解释道:「只有某些人才有权利来到顶楼,所以其他人都在下面几层楼用餐。」 「喔……那是哪些人才能拥有这样的权利呢?」好奇宝宝玄翼又问。 「嘛,这个你不久之后就会知道了。」图书馆少年微微一笑,自然地转移了话题:「要吃什么?我去帮你点吧。」 「嗯……」玄翼思索了阵,答:「那就吃你推荐的吧!」 「好眼光。」图书馆少年讚赏道:「知道要让我推荐,姑且就不把你归为『头脑不好』的那方吧~~」 玄翼不悦地瞪了图书馆少年一眼,而后者则是边笑边走去柜檯点餐。 将餐点端回来后,图书馆少年和玄翼开始用餐。过程中,虽然两人都没有说话,但在安洁裘斯所播放的轻音乐中,静謐无语倒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直到用餐完毕,喝着附餐饮料,图书馆少年望了眼喷水池中央的那座雕像,浅浅一笑:「大家好像都觉得,在那个女人的身上发生的事,是一段相当凄美的传说。」 「……你不这么觉得?」玄翼也放下了手中的饮料杯。 「呵。」图书馆少年先是轻笑了声,接着才回答道:「凄美是凄美呀,尤其如果那女人之后就这样美丽而凄哀地死去的话……那真是个完美的爱情故事。」 玄翼有些意外:「听起来你很讨厌这个故事?」 「这个嘛……」图书馆少年微笑了下,给了这么一个答案:「只能说,这故事违反了我的恋爱美学吧?」 闻言,玄翼不禁轻笑出声:「呵呵……真难得,我还以为大家都很喜欢这样的凄美爱情故事呢。」 「唉呀,看来天註定我俩就是要这么心有灵犀了?」图书馆少年轻佻地以食指托起玄翼的下巴:「要不要乾脆就这样直接成为我的人呀?」 「你……」 不争气而脸红的玄翼不知所措地看着图书馆少年,后者本打着要捉弄前者到底的主意,但忽然之间,他视线一飘、唇角一勾,接着,下一秒,比照上次在图书馆办理——又藉机偷了口香。 「有碍事的人要来搅局了,只好下次见囉,小天使,bye~~」 丢下这句话,图书馆少年当真迅速消失在玄翼眼前,惹得玄翼有种彻底被人玩弄于手掌心的感觉,只能说:「超差的……」 不满地继续喝着饮料,只见图书馆少年前脚刚走,日下炽祤后脚旋即跟上,顶着一贯的灿烂笑靨,他热情地向玄翼挥手道:「小翼翼~~~~原来你在这里吃午餐啊!」 「炽祤。」玄翼也回以一笑。 「呼~~我今天难得到下层吃饭呢,那边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下次我再带你去『见见世面』!」日下炽祤笑吟吟道,看到玄翼乖巧点头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后者的头发。 「你真的是好可爱喔~~~~」惹得某人恋父情结严重发作:「小翼翼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最最~~~~可爱的女儿了!」 ——所以说了为什么他是「女儿」呢……? 儘管心里有很多的问号,但玄翼还是觉得此时此刻保持缄默应该是最好的应对方法,于是他只浅浅一笑,没有说话。 「对了、小翼翼,今天下午是体育课,好像是要骑马的样子……」日下炽祤问:「要不要我带你去校园四处走走逛逛啊?」 「唔?炽祤又不上课吗?」玄翼纳闷出声问道。 「反正小翼翼脚受伤没办法参与嘛,身为父亲的我当然要捨命陪君子,负起责任来照顾我的女儿囉!」日下炽祤用着相当自豪且激昂的语调回答道,听得玄翼都不知该感动还是该吐槽。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去逛逛吧!」虽然乖乖上课是身为好学生应该遵守的原则,但反正他脚受伤嘛,既然无法上体育课,就用「认识校园环境」来弥补他缺席的课程吧! 「呵呵,那就出发囉~~~~」 日下炽祤带玄翼来到了他从未探访的南区,巴士到站,明显的人烟罕至,后者有些纳闷地问:「南区是……?」 而日下炽祤指神秘一笑,推着轮椅步行了大约10分鐘后,玄翼已不需要任何口头上的答案。 那是一颗巨大的泪珠。 水蓝色的拟玻璃材质,在午间金黄洒落下,彷彿正流灿着璘珣晶光。而随着距离及角度的不同,映入眼帘的是不同风貌的晶莹剔透。 「这里是……什么地方?」 被如此美不胜收的光景深深吸引着,玄翼目不转睛地脱口问道。 「寂利希摩礼堂。」日下炽祤答:「取自希腊文Σx?σiμo,是『眼泪』的意思喔。」 「寂利希摩……」玄翼愣愣地覆诵了遍。 「想进去看看吗?」日下炽祤淡淡笑问。 「……嗯。」 礼堂里头与外观相同,一样的庄严唯美得不可侵犯,彷彿穿云直上的挑高梁柱令人不自觉仰望,好像只要这么做就能得到救赎似的。 「寂利希摩礼堂主要是用来举办各种大型活动的场所。」日下炽祤解释道:「因为第一任校长非常喜欢异国风格的大教堂,所以就把礼堂弄成现在这副样子了。」 「这样啊……」听起来,言璧的第一任校长还真是有各种不同的嗜好呢。 「而且啊,言璧各式各样的活动都是由同一个单位举办的喔!」 玄翼闻言,于是好奇地追问:「唔?什么单位?」 日下炽祤先是挑眉一笑,接着神秘兮兮地答:「学˙生˙秘˙密˙组˙织。」 ——咦咦?「学生秘密组织」?那是什么东西? 「请问……」 玄翼才刚想继续发问,却被日下炽祤打断了:「哼~~小翼翼都没对爸爸的事这么关心,爸爸不开心了!」 「……耶?」 「反正就是这样!」日下炽祤赌气地回:「不跟你说了,我们回去吧!」 「可、炽祤——」 无可奈何地,坐在轮椅上、行动尚还得依赖人的玄翼只能被日下炽祤推着走。 ****** 「晚安。」 学生宿舍,704房。 处于恍惚状态的玄翼猛然回过神,朝声音来源看去——原来是镜堂冷安:「啊、晚安。」 镜堂冷安推了推眼镜,冷静地说:「因为我刚刚敲了好几声门都没人回应,所以我就自己进来了。」 「不、不好意思,我刚刚……在发呆。」玄翼说完,自己都羞愧地红了脸。 见状,镜堂冷安扬起嘴角:「没关係,那,我们开始吧。」 拿出了带来的教科书,镜堂冷安来到玄翼的书桌旁,坐了下来:「就从高中一开始的入门课程上起吧。」 「嗯,好的。」玄翼附和。 经过两个小时的讲解后,镜堂冷安闔上了书本,宣布道:「……今天就先说到这里吧,目前为止,有什么问题吗?」 玄翼摇摇头:「没有。真的很谢谢你。」 然而镜堂冷安却是一个劲儿地直往他瞧,惹得玄翼不自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困惑地问:「唔……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又过了好半晌,镜堂冷安才总算脱口道:「今天晚上你感觉有点心不在焉……发生什么事了吗?」 ——居然被看出来了。 有些吃惊的玄翼只是搔了搔脸,以笑置之:「啊,哈哈……没什么啦。」 可,在镜堂冷安平淡而深邃的目光注视之下,玄翼感觉自己彷彿被人看透似地,渐渐地站不住脚,最后,他放弃了打哈哈,老实地吐出:「今天下午,炽祤带我去看了寂利希摩礼堂。」 镜堂冷安没有答腔,取而代之,以眼神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然后,他提到了一个单位。」玄翼有些欲言又止:「唔,叫做『学生秘密组织』。」 「嗯,所以?」 「……我觉得,炽祤好像不太希望让我知道太多事情。」 语落,这种好像在人背后说坏话的感觉让玄翼自己也都不好意思了起来。 但是他真的觉得很疑惑,明明之前他不管问什么问题,日下炽祤都会很热心回答他的,只有这次,他选择了用回避的方式来应付他。 真的很奇怪…… 听完玄翼的烦恼,镜堂冷安却笑了:「呵呵……看来,你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敏锐呢。」 「嗯?」玄翼不解。 「你想知道吗?那个『学生秘密组织』的事?」 「……想!」 镜堂冷安闻言,从他带来的数学课本里抽出了一张卡片,递到玄翼面前——是一封相当精緻的邀请函。 「想知道的话,就来看看吧。」 丢下这句话后,镜堂冷安离开了房间。 玄翼拾起了那封邀请函。 「学生……秘密组织……」 【集一 停歇】第四章 七门(一) 翌晨,教学大楼404教室。上课进行中。 ——东区行政中心17f18:00—— 纯然的墨黑纸卡上,仅仅印着一行烫金字跡。 盯着昨晚镜堂冷安给的邀请函,玄翼心思完全飘离了台上老师认真讲解的课程内容,犹豫着今晚到底要不要这样贸然前去。 ——可是真的好好奇啊……连日下炽祤都不愿透漏的事情…… 着实苦恼不已的玄翼收起了邀请函,百般聊赖地托着下巴,视线不经意落到隔壁位子,依旧睡得相当安详恬寧的伊佐那伶。 ——还真是好睡呢,伶。 昨晚他吃完晚餐回到房间时,伊佐那伶已不知去向。等镜堂冷安替他上完课之后,依然没见到半点踪影。直到一觉醒来,他才看见人正好好躺在他旁边睡觉。 记得在要出房门前,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上前摇醒了沉睡中人:「伶,再不起来的话,上课就要迟到囉。」 「嗯……」发出了声低吟,伊佐那伶翻了个身,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睁开眼睛:「你是……玄武?」 ………… 「我是玄翼。」 「喔……」只见伊佐那伶慢悠悠地爬起身,放空了几秒后,又看向玄翼,问:「玄叶,现在几点了?」 「我是玄翼。」再度纠正了遍,玄翼才回答道:「六点五十分。」 「嗯。」伊佐那伶沉思了阵,对玄翼说:「可以帮我买份吃的吗?」 「直接带去教室吗?」玄翼问。 「嗯,谢谢你,玄任。」一派自然的口吻。 「……我是玄翼。」有点欲哭无泪的玄翼纠正第三遍后,才走出了房间。 结束回忆,玄翼是真的有些惊讶,想不到看起来明明就很精明干练的伊佐那伶竟然这么不擅长记人名——果然上天是公平的啊。 很快地,上午的课程结束,时间来到了中午。 一听见下课鐘响,玄翼连忙推着轮椅要离开教室,却被眼明手快的日下炽祤一把拦下:「快快停下~~小翼翼,你这么急着是要去哪里?」 「呃,我有东西忘了拿,想回宿舍一趟。」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日下炽祤开心地笑道。 「不用了啦。」玄翼委婉地拒绝道:「炽祤你还是赶快去吃饭吧,不然饿着了对身体不好呢!」 「小翼翼……」听到玄翼的发言,日下炽祤一脸感动不已的神情,眼眶甚至有疑似泛泪的现象:「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关心爸爸的身体健康,爸爸我、爸爸我真的是不枉费这些年来用心教导你啊!」 ……所以说了根本没有「多年的用心教导」这回事吧……? 玄翼只能在心里暗暗吐槽,却不敢对日下炽祤说,因为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所以炽祤还是赶快去餐厅吃饭吧!」语末,还附带了一抹玄翼专属的超级贴心可爱笑容。 「嗯,爸爸知道了,那小翼翼就赶快去忙吧!」日下炽祤如是说,而玄翼则是向日下炽祤道别后,便迅速地离开了教室。 搭电梯来到了顶楼,玄翼只是想试看看有没有办法在这里遇到那位「流木楠」,然而,和昨天一模一样的情景——这所谓的「一模一样」自然也就包括了人在内。 图书馆少年一见到玄翼的到来,连忙上前殷勤地接待:「好巧啊,小天使,又来顶楼晒太阳啊?」将玄翼推到有阳光的地方,图书馆少年嘴边一直漾着浅浅的笑容。 ——老实说,还挺帅气迷人,也难怪会有人愿意在图书馆和他做那档子事。 默默在心底评断的玄翼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盯着图书馆少年瞧,惹得后者感到惊奇了起来:「今天是怎么了?视线一直这样咬着我不放……我可是会误会的喔。」 「嗯?误会什么?」听到声音而回过神来的玄翼脱口问道。 「误会……」图书馆少年忍不住倾身凑近玄翼,最后在离那张精緻脸蛋大约3公分处停下:「你是不是不小心爱上我啦?」 「我、我怎么会……」不知是第几次被这样捉弄的玄翼还是不争气地红了脸,手扶着轮椅想要后退,却被图书馆少年厚实的大掌包覆住。 「——不可以喔,我是不会让你逃跑的。」 「什……」玄翼只能睁大双眼,望着那张愈发靠近的魔魅脸孔,最后,他紧张地闭起眼睛,像在等待着什么发生,但下一秒,只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在他耳边响起。 「哈哈哈哈……」 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图书馆少年趴在栏杆上,笑得不能自己的模样,看得玄翼的脸是更红了,他辩解道:「我、我是因为你那么靠近我……」 「嗯,呵呵。」忍不住又笑了几声,图书馆少年才止住了笑意,回头看向玄翼:「我说,你的反应也未免太可爱了吧。」 「你真的很喜欢捉弄人欸!」玄翼有些不高兴还半掺杂了点无奈地指控。 图书馆少年只是摆了摆手,神情相当无辜:「没办法,谁叫你太可爱了,就是让人会忍不住想欺负你嘛~~」 「我、我可不是来这里让你欺负的!」玄翼大声地反驳道。 「哦?那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图书馆少年挑了挑眉。 「我昨天就说过了吧,我是想来找人的。」玄翼回答道:「只是这样看来他好像不在这里……」 「什么嘛——这么无趣。」图书馆少年用着聊赖至极的口吻说道,就见他转回身,倚着栏杆,抬头仰望着晶蓝天空:「我还以为你是想来碰碰运气看会不会遇到我呢……看来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唔。」见到图书馆少年好似有些落寞的反应,玄翼也不忍心把话讲得这么狠绝,只得补充了句:「我……我也是想过,有可能会再遇到你啦……」 「骗人——」图书馆少年质疑道,还鼻哼了声。 「是真的啦……」玄翼安慰道:「所以你也用不着这么失落……」 图书馆少年还是没有回过头来看玄翼,逕自望着天空,有些落寞的样子,后者见状才想着要靠近些,突然,又是一连串清脆的笑声响起。 「呵呵……」图书馆少年的笑容爽朗又率真:「小天使,你真的是好单纯啊,单纯得惹人怜爱呢。」 「所以你刚刚都只是在演戏?」——他又被骗了。 「啊啦,我是真的很伤心呢,怎么可以说我这份心情是用演出来的呢?」图书馆少年抚着自己的胸口:「只是,听到你说想和我见面的时候,真的是、雀跃得我自己都感到惊讶啊。」 「…………」玄翼的脸已经红到是隻熟透的虾子了。 图书馆少年打趣地欣赏着玄翼羞赧的脸容,半晌,他忍不住喃喃低语道:「真希望你的这份纯真,永远都不会改变呢。」 窘困到不行的玄翼根本没听清图书馆少年说了些什么,只是好像有听见他的声音:「……你刚刚有说什么吗?」 「不,没什么。」回復到稀松平常的笑容,图书馆少年提议道:「那么,去吃午餐吧?」 反正还是没遇到「流木楠」,玄翼于是应了声:「嗯,好吧。」 到了安洁裘斯空中花园顶楼,人烟是依旧同昨天一般的稀稀落落。 贴心地替玄翼将餐点端到座位上,在这点上,玄翼不得不说,图书馆少年真是个有风度的绅士:「谢谢。」 待用餐完毕,图书馆少年望了眼玄翼的脸,接着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咦?」玄翼一惊。 「感觉你吃得有点心不在焉。」图书馆少年笑笑道:「我啊,是个很好的听眾喔。」 看着图书馆少年,玄翼在心里挣扎了一会儿,这几次相处下来,感觉眼前这个人应该不是什么坏人,顶多就是爱捉弄他这点有点讨厌而已……半晌,他才问说:「你知道『学生秘密组织』吗?」 图书馆少年回想了下,答:「嗯……好像有在那里听过这名字,怎么了吗?」 「其实在昨天,我收到了邀请函。」玄翼皱着张脸,模样看来好不烦恼。 「这样啊……」图书馆少年笑了笑,说:「你很好奇吧?想去一探究竟,却又怕自己是否太过于莽撞。」 「嗯……」没想到图书馆少年心思这么细腻,他在想些什么都被摸得彻彻底底。 图书馆少年给了玄翼建议:「我是觉得,既然这么想知道的话,当然就要自己去看一看,探索一下未知的新世界囉~~」 「但是……」若是那个未知的新世界,是另一个会将他伤得体无完肤的深渊呢? 其实在歷经木魎的「驱逐游戏」后,玄翼的心里还是存有些阴影在。 虽然他明白,其实大家并不是针对他,而是过往曾经受过一次伤,才会对外来者如此防备,可是…… 「如果你这么害怕,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呢?」 「咦?」玄翼愣愣地望着图书馆少年。 「我是认真的喔。」图书馆少年瞇眼一笑。 「我……」有些吃惊图书馆少年竟然会愿意陪他去那个连他都不知道是在做什么的未知地带,玄翼思索了阵,最后,他绽开笑容,答:「没关係,我还是自己一个人去就好了。」 「真的?不需要我陪?」图书馆少年确认道。 「嗯嗯。」想到还有这么一个人会默默地支持着自己,玄翼顿时感觉心底充满了勇气与力量:「我一个人可以的。」 「呵,好吧。」图书馆少年有些惋惜叹道:「可惜错过了一次约会时机,不过如果你遇到什么危险或是想找人谈心事,随时欢迎来顶楼找我喔。」 听见图书馆少年可以说是隐含有些告白意味在的一番话后,玄翼的第一反应却是:「你难道是把顶楼当作自己的家了吗?」 「噗。」 「我只是觉得你好像很常待在顶楼……」 「呵呵。」 「不要笑了啦……」 --------------------------------------------------------------------------------------------------------- 进击的图书馆少年~~~~ 自己觉得老是记不住名字的伶老大好萌wwwww 【集一 停歇】第四章 七门(二) 放学时分。 拿着手中的邀请函,玄翼来到了纸卡上所写的地点——东区行政中心17楼。 甫出电梯,玄翼在紧闭的大门前,做了几次的深呼吸。 『如果你遇到什么危险或是想找人谈心事,随时欢迎来顶楼找我喔。』 ——没问题的。 玄翼在心中对自己说道,接着,他推开了那扇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頎长的回廊。回廊两侧是一间间的办公室,每间办公室似乎有专属的顏色,于是呈现出相当五彩繽纷的光丽景象。 接下来该走去哪里呢……? 有些疑惑的玄翼在原地踌躇不前之时,回廊上,一阵清脆的脚步声在远方响起,他抬头,发现是在回廊尽头,从黑色的办公间传来的。 「玄翼。」 直到来人不疾不徐走到他面前站定,微微一笑:「你真的来了。」 「冷安!」 「嗯,我们走吧。」镜堂冷安自然地推着玄翼的轮椅,朝他方才走出来的黑色办公间前进,路上,他问向玄翼:「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 「……我不知该从何问起。」实在太多问题了,玄翼老实地吐出。 「呵呵,好吧,那我还是从头开始解释好了。」 镜堂冷安侃侃而谈:「所谓的『学生秘密组织』是由每个年级、每班选出4到5个人组成的一个学生自治团体。」 玄翼闻言,终于明白了:「原来『学生秘密组织』其实就是学生会的意思?我还以为是什么可怕的地下组织呢……」害他白担心一场。 「呵呵,这是第一任会长的恶趣味。」 ——为什么不管是哪个职位的「第一任」都拥有这么多奇怪的恶趣味啊? 玄翼着实不解。 「其中,『学生秘密组织』又分成七大门。」 「七大门?」 「嗯,第一门,也就是我首先要和你介绍的——『黑门』。」来到尽头,镜堂冷安说完,敲了几下面前的墨黑之门,道:「我带新成员来报到了。」 「进来吧。」 得到里头的人的回应后,镜堂冷安才又回头对玄翼说:「『黑门』算是『学生秘密组织』的最高单位,主要负责决议、审核以及监督,学秘的会长和副会长都是属于『黑门』。」 「哦哦——原来是这样。」 「那我们进去吧。」 推开黑色之门,进入「黑门」办公间,如名称所示,里头的摆设配色几乎都以黑色为主体——地板的磁砖、办公桌椅甚至还有沙发以及茶几,全部都是纯黑色。环视了遍整间办公室,玄翼的目光最后落到坐在主办公桌的人,他大吃一惊:「咦咦?是伶!?」 原先慵懒地托着下巴,一边翻阅着桌上公文的伊佐那伶闻言,抬眼望去,只见他眼里闪过一抹熟悉,接着,沉默了几秒,他道:「嗯……玄夜?」 「……我是玄翼,你的室友。」 「哦,玄……」伊佐那伶又想了几秒,最后乾脆直接问:「玄什么?」 「我姓玄,单名翼。」他的名字也才两个字而已啊,真的有这么难记吗?玄翼有些欲哭无泪地又回答了遍。 「嗯,翼。」放弃了姓氏,名字伊佐那伶总算记住了,随后,他看向镜堂冷安:「职位你安排?」 「会长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镜堂冷安将问题推回给伊佐那伶。 「会长……大人?」玄翼愣愣地看向伊佐那伶,纳闷出声。 「啊,忘了和你介绍。」镜堂冷安补充道:「这届的学秘会长是伶,而副会长则是我。」 「咦咦?伶是会长、冷安是副会长?」玄翼惊奇地睁大眼睛。 「喂喂……别无视于我们的存在啊。」 忽然,角落发出了声音,玄翼闻声望去,是三个同样坐在办公桌前的人:「他们是……?」 「黑门的成员,不重要,不记得也没关係。」镜堂冷安如此的评断,惹来角落三人组强烈的不满。 「冷安,你说这话也太冷血无情了吧?好歹我们都共处这么多年了……」三人组之一如是说。 「对阿,不管上刀山、下油锅,哪次我们不是赴汤蹈火啊!」三人组之二附和道。 「而且我也想认识一下我们的新成员呢,他是你们班上的转学生?」三人组之三对玄翼温和一笑:「你好,我是黑石三荣,是木魁的学生。」 「还有我,我是黑石二荣,也是木魁的学生。」三人组之二旋即跟进。 「别忘了我啊,我是黑石一荣,是木魅的学生。」三人组之一也跟着丢出了自我介绍,还不忘摆了个可爱的pose,附註说:「应该看得出来吧?我们其实是三胞胎。」 「——对耶!」玄翼后知后觉地惊呼了声。 刚刚没有注意,现在仔细一看,角落三人组还真的脸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差在肤色和发型而已。 吃惊之馀,玄翼这才想到:「喔,忘了说,我叫做玄翼,是木魎的学生。」 「噗噗~~刚刚听伶老大在那边猜老半天的时候,我就已经记住你了喔,玄翼。」黑石二荣打趣道:「要不要加入『黑门』啊?我们都很好相处的~~」 黑石一&三荣齐声道:「是啊是啊~~我们人都超nice的~~」 「那个……」听到黑石三人组提出这个建议,玄翼这才想起自己从进门到现在一直很想问的问题:「我……什么时候说要加入『学生秘密组织』的呀?」 他记得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这种话啊?为什么已经直接变成在问他要加入哪一个部门了呢? 「从你收到我的邀请函,而来到此地的那时起,你就已经是学秘的一员了。」镜堂冷安勾起唇角,和声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子的啊。」怎么好像有种被骗的感觉? 镜堂冷安望着他,宣布道:「嗯……我想,你去『白门』好了。」 「『白门』?那又是……?」 黑石三荣兴匆匆地抢在镜堂冷安之前解说道:「『白门』是负责文案的撰写,还有一些宣传海报的製作,总之,和文字处理还有美宣相关的事务都是由『白门』负责的呦~~」 「这样啊。」玄翼点点头:「我想问,那剩下的五门分别是在做什么的?」 「换我换我!」黑石二荣接棒:「『赤门』是负责校园的巡逻、维持秩序,还有担任每个学期的分类赛裁判;『橙门』是专门在管学秘的财產,包含了经费收支还有器材管理;至于『黄门』则是负责所有活动的策划和宣传。」 「剩下的两门还有『绿门』和『青门』。」黑石一荣接着说:「『绿门』简单来说就是公关部,是学秘的对外及对内窗口;最后一门是『青门』,负责执行由『黄门』所策划的一切活动。」 「喔喔~~」 「不过一下子说这么多你可能还是不太清楚吧?」黑石一荣笑笑道:「反正你接下来会有很多时间,再一一去认识吧!」 「嗯嗯,黑石同学、谢谢你。」玄翼道谢道,语末还附赠灿烂一笑,却看见眼前都姓黑石的三人竟都呈现石化状态,他于是有些慌乱地问向镜堂冷安:「咦、他们怎么了吗?是我说错了什么……?」 「没事,你什么都没做错。」镜堂冷安安抚道,他对玄翼说:「我先带你去『白门』吧。」语落,他冷冷睨了眼三隻石化的黑石,才推着玄翼走出黑门。 「糟糕,被副会长瞪了。」解除石化状态,黑石三荣面有难色地说。 「对啊,不知道又要增加多少工作量了……」黑石二荣也跟着一叹。 「不过,就算这样,我还是想再看一次啊,玄翼那治癒的笑容——」黑石一荣情不自禁地沉醉在方才玄翼那净洁无瑕的温暖笑容…… 「就是说啊~~~~」黑石二&三荣忍不住也随之坠入了那綺丽世界。 一旁淡然观看的伊佐那伶只是轻声说了句:「周末都别想放假了。」 「耶!?」 从幻想世界中猛然惊醒,黑石一二三荣愕然回头望向发声者。 ——shit!忘了终极的大魔王还在办公室里啊啊啊啊~~~~ 黑石一二三荣只能在心底悲愴的进行n+1遍的吶喊,表面上还是维持公式化的职业笑容:「只要是会长大人的命令,我们一定会死命遵守的!」 ——呜呜呜……他们的美好假期啊…… ****** 带着玄翼来到「白门」的办公室,依照「黑门」类推,「白门」所在之处即是一纯然的白色空间。镜堂冷安向「白门」眾成员介绍道:「这位是玄翼,从今天开始加入『白门』。」 「玄翼?是那位木魎的转学生?」 回应镜堂冷安的是一名拥有白皙肤色、面容相当精緻的男生,只见他朝玄翼漾起一抹恬淡而动人的微笑:「你好,我是白门长,古城羽,是木魖的学生。」 「啊,还有我旁边这位,叫做小笠原健太,也是白门的成员。」古城羽比向坐在他旁边的一个看来相当木訥的男生说道。 「你们好,我是玄翼,从今天开始加入『白门』,请多多指教。」 「那,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古城。」镜堂冷安向古城羽交代完,转向玄翼说:「今天你就大概知道一下工作内容,别忘了晚上的辅导。」 「喔,好的。」玄翼点点头。 「嗯,那我先走了。」 「副会长慢走~~」古城羽连忙扬声招呼道,直到镜堂冷安走出白门办公室,他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玄翼身上:「我听说过你的事了……你的脚还好吧?」 「呃……还可以啦。」玄翼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看来他摔下楼的事情是传遍整个校园了啊…… 【集一 停歇】第四章 七门(三) 「呵呵,如果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的欢迎提出来,基本上,我应该是没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喔。」古城羽笑笑道。 想不到古城羽外型看起来偏向文弱书生,原来这么厉害啊……「我知道了,谢谢你,古城同学。」 「那么接下来,就和你简单介绍一下白门的工作吧。」古城羽推着玄翼来到了办公室内部的资料库区:「如你所见,保管学秘重要文件资料也是白门的工作之一,除此之外,这些文件的缮写亦同。」 古城羽想了想,怕这么说太抽象了,于是又换了种更具体的说法:「通常都是由负责规划活动的『黄门』先拟好初步的活动大纲,接着会送来『白门』写成正式的企画书格式。而写好的企划书要再送到『橙门』估计经费,接着再送到『黑门』审核通过后,交由『青门』去执行。」 「嗯嗯,我大概理解了。」玄翼如是说。 「还有啊,因为我是比较倾向把工作分派下去,让大家自己找时间完成,所以通常我们『白门』全体一起待在办公室的时间很少。」古城羽额外说明道:「可能要那种美宣海报的製作才会需要动用比较多人一起完成。」 「这样啊……」玄翼听完,忍不住询问道:「那么,我应该要做些什么呢?」 「这个嘛……」古城羽歪头想了下,最后决定道:「那,你先帮忙整理一下资料库吧!」 「好,我知道了。」 「因为之前举办迎新舞会的时候有点混乱,好像把很多资料都搞混在一起了……可能得麻烦你分门别类一下,还有依照时间的顺序排好。」古城羽羽带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喔,你脚不太方便还要你做这些事情,实在是因为我们人手有点不足。」 「啊、没关係的啦。」玄翼连忙笑着回说:「我很开心能够帮上大家的忙。」 「那真是太好了!」古城羽弯起眼角:「玄翼你真是个好人。」 「哪里……」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玄翼忽然想起镜堂冷安的提醒,急忙抬头望了眼墙上的时鐘,时针已来到了接近7的位置:「啊、不好意思,我今天可能得先回去了。」 「不打紧不打紧,你可以明天再做,慢慢来没关係。」古城羽说完,停顿了几秒,接着才问道:「玄翼你……和伊佐那同学是室友对不对?」 「嗯,对啊。」玄翼点头,有些纳闷古城羽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像是感受到了玄翼的疑惑,古城羽赶忙解释道:「因为我很好奇伊佐那同学私底下是怎么样子的一个人,平常总是远远的看着他,不太敢近距离跟他接触……毕竟是会长嘛,多少有些忌惮。」 「哦哦——」玄翼理解地頷首,接着回答道:「伶平常虽然不讲话的样子看起来好像有点可怕,不过其实是一个温柔的人喔。」 古城羽稍稍一楞,转笑道:「看来你和伊佐那同学处得很好呢。」 「呃、还可以啦。」玄翼羞赧地搔了搔脸。 「啊、一不小心又多聊了一下。」古城羽猛然意识,歉然道:「你有急事吧?那我还是不打扰你了。」 「喔喔、对。」眼见时间已经来到6点45分,快要迟到的玄翼有些着急:「真是不好意思呢,古城同学,那我就先走了喔。」 「嗯。」古城羽微笑道别,在玄翼即将踏出门口之际,他忽然扬声道:「玄翼,以后可以叫我羽就好了喔!」 玄翼闻言,回头朝古城羽一笑后,才离开了白门办公室。 目送玄翼离开后,古城羽这才走回自己的办公桌,他微笑地望向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小笠原健太,半晌,他开口道:「真的如传说中一样美丽的转学生呢,是吧?健太君。」 「……嗯。」小笠原健太应了声。 「健太君也觉得玄翼很漂亮?」 「嗯。」 古城羽闻言,瞬间绽开抹危险的魅惑笑容,只见他轻手轻脚地爬上办公桌,来到了小笠原健太面前,以食指挑起他的下巴,问了句:「那……比起我呢?」 不能自己的红了脸,连眼神也无法移开,小笠原健太只能深深凝视着那双綺丽迷人的眼眸,愣愣答道:「羽……是我见过这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嗯——乖。」对于小笠原健太的回答相当满意的古城羽奖励似地吻上了前者的唇。 ****** 离开白门办公室的玄翼正经过回廊要去搭电梯,想不到在路上竟然迸出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小翼翼~~~~!」 「炽祤!」 就见日下炽祤朝玄翼张开双手,然后一把将人抱在怀中:「啊啊~~~~能在这里见到小翼翼真是太幸福了~~~~」 「炽祤……怎么会在这里?」被锁在日下炽祤怀里的玄翼拋出了疑问。 「嘿嘿,因为我是──」日下炽祤用着得意的语气才回答到一半,就被后方迎头赶上的人打岔。 「日、下、炽、祤──」来人顶着一张相当狰狞的面孔,再配上他那阴沉凄厉的声音,实在是有些骇人:「你丢下你的工作是想要去哪里呀……?」 「吓!」日下炽祤一听见那彷若从地狱来的死亡之声,惊恐不已地连忙窜到玄翼身后:「我、我只是想出来喘口气而已啦!才不是要逃跑!」 亡者……噢不,只是长相稍嫌兇恶了点的人才想继续质问,却因发现到玄翼的存在,瞬间褪去了恶鬼的外衣,恢復到常人的面容,就见他以着相当亲切和蔼的语气对玄翼打招呼道:「啊,你好,我是黄门长,今久石。想必你就是那位新进来的成员,玄翼吧?」 「唔……对,你好。」还没从今久石的瞬间变脸反应过来,玄翼只能愣愣地回覆了句。 「呵……」今久石不知想到什么而轻笑出声:「你还真的就像传闻说的一模一样啊。」 「传闻?」玄翼偏头,不解问道。 「『魎班的转学生就像天使一样的纯洁无瑕』……难怪能通过考验、被他们接纳。」今久石掩不住笑意:「今日有幸被我目睹,算是我运气真的很好吧?」 纯洁无瑕?运气好?这是什么跟什么……?玄翼头上冒出了更多问号。 「今,你少跟小翼翼说这些有的没有的!」本来安安静静躲在玄翼身后的日下炽祤不满地起身制止道:「他可是我家的『掌上明珠』,你要是敢动他──除非先踩过我的尸体!」 「唉呀呀,原来他的护花使者是你吗?日下炽祤。」 「就跟你说了,我是他最最敬爱的父亲!」 「是是是,我不会动你家女儿的。」今久石从善如流地回道,然而下一秒,他话锋一转,语气也跟着逐渐幽沉了起来:「不过在呵护你家女儿之前,是不是──应该先把你份内的工作完成再说啊……?」 糟了,今久石的「大魔王模式」又开啟了……「我、我知道了啦。」 苦丧着张脸,日下炽祤可怜兮兮地对玄翼说:「小翼翼,我本来是想送你回宿舍去的,不过这个情况看起来实在是不受我控制啊……你只能自立自强了,呜呜。」语落,他还哀伤地拿出手帕擦拭眼眶的泪水。 「炽祤,没关係的啦,我一个人可以回去的。」玄翼笑着向日下炽祤说:「而且老实说,我已经迟到了,得赶快回去才行……」 「喔喔、好的,那我就不吵你了!」日下炽祤向玄翼挥手道别:「我回去工作了,自己路上小心一点喔~~」 「嗯嗯!」 以着最快速度赶忙回到宿舍,704房,已经是7点20分的事了。 打开房门,却没有见到镜堂冷安的身影,反而是……「伶!」 「嗯。」 只见伊佐那伶正悠间地坐在床上看书,玄翼于是出声问道:「唔……冷安有来过了吗?」 闻言,伊佐那伶闔上书本,一语不发起身走到玄翼身前,接着,他一把将玄翼自轮椅上抱起,相当温柔地把人移到床上,他方才坐的位置。 「唔……」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玄翼低下头,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反观伊佐那伶全然没有半分尷尬,依旧保持着他的一号表情,淡然地开口说:「冷安今晚临时有事,不来了。」 「这样啊。」玄翼应声表示收到,过了好半晌,他抬眼望向没有再说话的伊佐那伶,才发现原来他的视线一直都在自己身上……「唔,伶、伶今天好难得现在这个时间还待在房间呢。」 伊佐那伶依旧没有收回目光,只听见他轻声答道:「嗯,在等你。」 「等、等我?」玄翼忍不住脸微红,旋即才想到可能是为了替镜堂冷安传话,于是他回说:「还真是谢谢你了,通知我今晚不用上课。」 想不到此话一出,伊佐那伶却摇了摇头,随后在玄翼身旁坐下。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下,玄翼这才发现--原来伊佐那伶的双眼并非黯然无神,而是如广袤无垠的夜空,漆黑而不可侵略的神祕之中,却隐隐有闪烁的星光流灿。 「是为了给你这个。」 玄翼好奇地接过伊佐那伶递来的邀请卡:「学生秘密组织……迎新晚会?」 「我等你来。」 语落,伊佐那伶伸手揉了揉玄翼的头,嘴边彷彿还漾着若有似无的浅浅笑意,没有等玄翼的答覆,他起身逕自离开了房间。 【集一 停歇】第五章 漂流独木(一) 周末的夜晚,言璧的校园静寂了。 一整天,玄翼都没有见到半个他熟识的人,不论是到安洁裘斯空中花园用餐或是到教学大楼顶楼时,皆然。 无可奈何,他只得一个人待在房里看书,直到时间终于来到了迎新晚会的进场时段,他才动身前往东区,行政中心16楼,也就是学秘办公室的楼下。 一出电梯就是接待处,只见几个同样穿着言璧校服──标准的白衬衫、黑西装裤打扮的人朝他走来,殷勤询问:「请问贵姓大名?属于哪个部门?」 「啊,我是玄翼,是白门的成员。」 接待人员闻言,连忙从接待处拿了朵白玫瑰花替玄翼别上:「入口直走到底左转就可以看见囉,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 「谢谢。」 遵循着指示,玄翼奋力地转着轮椅,终于到了入口,只见一抹熟悉的金黄窜入眼帘,接着,他落入了一贯的温暖怀抱:「小翼翼~~~~一整天都没见到你,爸爸实在是好寂寞啊~~~~」 「炽、炽祤,很多人在看啊。」 发现不少目光纷纷投注在他俩身上,脸皮薄的玄翼不得已而出声劝阻日下炽祤,但后者可不吃这一套:「哼!他们只是在羡慕我们而已啦,别管他们!」 「来吧,小翼翼,你应该还没吃晚餐吧?」 日下炽祤顺其自然地替玄翼推起了轮椅,正想要带他到会场中央的自助吧之际,忽然,背后响起了一道令人不寒而慄的幽森嗓音:「日……下……炽……祤……」 「吓!」妈啊,又来了吗……日下炽祤怀着不好的预感转头一看,果然又是今久石那张如厉鬼般的扭曲脸孔:「今、今部长,先说好了,我可是有把工作都做完了喔!」 「喔……是这样子吗?」今久石挑了挑眉:「今早是谁说,先把一半的工作留起来,要到明天才做的?嗯?」 「啊我忘了……」日下炽祤脸色瞬间刷白:「呜……就不能假装忘了这回事吗……?」 「呵呵……」今久石突然又换回到正常的脸容,对玄翼微微一笑道:「嘛,想也知道是开玩笑的。今天可是迎新晚会呢,哪还有要工作的道理?是吧?玄翼。」 「呃……是啊……」虽然是第二次看到了,但果然还是不能习惯啊──今久石的「瞬间变脸」。 得到玄翼的答覆,今久石满意地弯起嘴角,下一秒,他半膝着地,轻柔地拉过玄翼的手,并于上落下一吻:「欢迎成为我们的一员。」 仿若骑士在对公主许下誓约一般的隆重而不可侵犯,玄翼「轰」的一声,脸色再度转成苹果红,他羞赧兼窘困地抽回自己的手:「呃,谢、谢谢你,今同学……」 「今部长────!!!!!」 回过神来的日下炽祤不敢置信地大喊了声:「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公然调戏小翼翼────!??」 「唉呀,日下成员,你可是眼瞎了吗?」今久石优雅地笑道:「我不过是在欢迎玄翼罢了,何来的『调戏』一说?」 「你、你你你你────」日下炽祤怒不可遏地指着今久石,然而碍于后者身为部长的淫威,前者实在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气愤地推着玄翼离开这恶鬼身边:「恕、恕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今久石只朝玄翼点头一笑,没有制止。 「别管那个变态恶鬼部长了,小翼翼,你想吃什么?我去帮你拿来吧。」推着玄翼来到了清间的角落,日下炽祤笑瞇瞇地问向前者。 「炽祤拿什么我就吃什么。」玄翼回以一笑。 「小翼翼最乖了~~~~」日下炽祤感动不已地摸摸玄翼的头,接着叮嚀道:「我去一下就回来,不可以乱跑喔!」 活像是在叮嘱小孩子的语气,真是的……「我知道了。」 得到了玄翼的承诺,日下炽祤这才安心地离去。然而,想不到他前脚一走,后脚旋即跟上的是──「小笠原同学?」 只见小笠原健太二话不说,推着玄翼的轮椅直往阳台走,惹得玄翼问声连连:「呃,请问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呢?小笠原同学?」 ──糟糕他才刚答应日下炽祤要乖乖待在原地不动的…… 来到阳台,起初因为光线有些昏暗,玄翼只能勉强看到有几道身影椅在栏杆边似乎是在聊天,小笠原健太将他推到某个人身边后,他便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健太君,你把玄翼带来了啊。」 「……古城同学?」玄翼确认问道。 「真是的,不是跟你说了,直接叫我『羽』就可以了吗?」古城羽打趣地回道:「趁这个机会,让你认识一下其他部的部长吧。」 「首先是负责校园警备的赤门长,坂井一云。」 顺着古城羽的手势望去,是一个染了头狂野红发的率性少年:「嗨~~我是坂井一云。」 「你好。」玄翼点头打招呼道。 「而在坂井部长旁边的两位分别是控管学秘财务的橙门长,安澄癸什,以及执行活动的青门长,户田永吾。」 被点名的安澄癸什向玄翼投以善意的微笑,而户田永吾则是点头致意。 最后一位,古城羽都还没开口介绍,他便率先走向玄翼面前,勾起唇角,道:「我是绿门长──『流木楠』,初次见面,可以叫我楠就好了,玄、翼。」 ──咦咦咦咦咦!?他、他不就是…… 「你不是图书馆的……!?」不对,刚刚他自我介绍说了什么?他说他的名叫做──「你就是『流木楠』!」 「呵呵,小天使这么激动的反应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流木楠露出了一如往昔的迷人笑容:「是说,不介意我把我们的新成员借走吧?古城白门长?」 「啊,没关係的,你们尽管聊吧,反正我也是想说难得趁这机会让他和其他部门的人多熟识些。」古城羽连忙扬笑回应道。 「那就在此谢过了。」流木楠说完,推着玄翼的轮椅离开了阳台,来到会场内,却没有停下,反而进到了某个隐密的空间:「这样就不会有其他人来打扰了。」 「这里是……?」 「外头的会场是学秘的大会议室,而这里,则是小型的休息室,通常是给黑门长,也就是学秘会长使用的。」流木楠好心地解释道:「不过伶和冷安好像还在忙着和上头应酬,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来到这里。」 「原来你和伶还有冷安他们很熟?」玄翼这时才深深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里:「我那时问你,你还说你不知道什么是『学生秘密组织』……而且,为什么老师不找其他人、反而是叫『我』去找你?」 一个疑问冒出来后,接二连三的是一连串的问号紧随在后。 「吴老大是好像有和我提过这件事。」流木楠仔细回想了下:「不过因为不重要,我也就没放在心上……想不到,原来是派小天使来找我呀。」 「你、你这个骗子!」玄翼气呼呼地指控道,见状,流木楠只得好声好气地安抚道。 「小天使乖,我没有骗你啊──只是没有把话讲开而已。」 「……『隐瞒』跟『欺骗』基本上没有差很多。」玄翼闷闷地回了句。 「别生气了啦……」蹲下身子,流木楠和玄翼平视,就见他目光温柔似水,轻巧曼妙地包覆着后者:「这次算我欠你的,以后你可以找机会再和我讨回来,这样可以吗?」 「唔……」可恶,明知道来这招他绝对是会心软的。玄翼赌气似地转过头去,然而还是隐隐约约感受到流木楠的视线,好半晌,他终究还是松口道:「这是你说的喔,不可以反悔。」 「呵,打勾勾?」知道玄翼是答应要原谅他了,流木楠于是笑着反问。 「打勾勾就不用了,你自己记着就好。」 「好,我知道了。」流木楠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我绝对不会忘记的,约定好了。」 闻言,玄翼转回头看向流木楠。 果然,虽然流木楠在欺瞒他这点上,他有些生气,但是……他还是不觉得流木楠是个坏人…… 既然如此……「为什么,都不来上课呢?」 望着玄翼认真十分的神情,流木楠不禁沉默,思索着该如何回答他之际,突然,房间的门开了。 「流木混帐傢伙──把小翼翼交出来!」 日下炽祤满身大汗地出现在两人视线内,神情看来好不可怖:「你这傢伙,居然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把小翼翼给拐走──」 「炽祤,你先冷静下来啦……」 玄翼本想好好和日下炽祤解释来龙去脉,但就现在的情况看起来,似乎得先让某个彻底爆走的人降温才行。 「我˙很˙冷˙静。」某人咬牙切齿回道。 ──炽祤你头上可是都要冒火了呀……哪里冷静了?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炽祤啊。」流木楠打趣地望着濒临临界值的日下炽祤,火上加油道:「听说你好像把小天使当作是自己的女儿来看待?我只能说,有你这样的父亲,对小天使而言真是太不幸了。」 「你、说、什、么~~~~!!!?????」 「炽祤,你别听他胡说了啦。」玄翼伸出手想拦住要衝上去的日下炽祤,还得回头对流木楠劝阻:「楠,你不要再刺激炽祤了啦!」 玄翼这下终于理解为什么当初镜堂冷安会劝告他,千万不要告诉日下炽祤他要去找流木楠了…… ──这两个人根本就是天生犯冲吧!? 【集一 停歇】第五章 漂流独木(二) 就在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可怜的玄翼骑虎难下之际,休息室的门二度开啟。 「你们怎么在这里?」 首先踏入的镜堂冷安,他有些困惑地望着眼前的场景,接着才是一脸漠然的伊佐那伶。 「冷安、伶……」救星终于出现了,玄翼感动不已地望向两人。 「炽祤、楠,现在起都给我闭嘴。」瞬间了解情况后,镜堂冷安下了命令,而伊佐那伶则是不发一语走上前将玄翼推到离两人有段距离的位子。 「吃了吗?」他淡声问向玄翼。 「……还没。」玄翼老实回道。 听见这段对话,日下炽祤这才想起自己寻找玄翼的目的:「啊!我盛好要给小翼翼的食物放在外面,忘了拿进来……」 流木楠闻言,撇头丢了一个责难的眼神给日下炽祤,而后者也不甘示弱地回以恶狠狠的一瞪。 就算不讲话了还是要斗……有些无奈的镜堂冷安收回视线,对玄翼说:「其实今天这场晚会的目的是要让新进的成员和原有成员彼此互相认识,你如果饿了或累了都可以先回去没关係的。」 「嗯,我知道了。」 「你和其他新进成员打过招呼了吗?」镜堂冷安问。 「唔……还没。」刚刚古城羽带他去认识的好像都是门长,玄翼想。 「我带他去吧。」伊佐那伶如是说,镜堂冷安闻言先是一楞,接着点头。 「那就拜託你了。」 「走吧。」伊佐那伶就这样推着玄翼出了休息室,回到会场里。伊佐那伶稍微四处张望了下,接着朝着某一群人走去。 「啊、黑门长。」 「黑门长好。」 「黑门长……」 见到伊佐那伶的出现,眾人纷纷出声问好,接着才注意到玄翼的存在,却碍于伊佐那伶而没人敢多过问,直到伊佐那伶主动说:「这是玄翼,白门的新成员。」 「你是魎班的,对吗?」一个性格较为开朗活泼的少年率先自我介绍道:「我是你隔壁班,魍班的儿玉树,是赤门的新成员,请多多指教~~」 「你好。」玄翼也回以一笑。 「在我旁边这两隻,右边的看起来不太敢讲话的叫羽鸟然,是橙门的新成员。」儿玉树纷纷向玄翼介绍道:「在我左边的是空谷渊青,是青门的新成员。」 羽鸟然只小心翼翼瞅了玄翼一眼后,便羞涩地低下头,而空谷渊青在见到玄翼时身子忽地一顿,他不自禁开口道:「你是……玄翼?」 「呃,对,我是玄翼。」听到空谷渊青这么问,玄翼一脸「我有哪里说错吗」的表情,让前者连忙开口澄清。 「啊、抱歉,只是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名字很相似……」空谷渊青这么解释道,而玄翼也不是会计较这种小事的人,只见他朝空谷渊青扬起抹笑。 「这样啊?那还真巧呢。」 「是、是啊。」空谷渊青附和道。 「之后还有事,先离开了。」 等大家都互相认识了之后,伊佐那伶见机拋出了这么一句,在场的三人闻言赶紧恭送咱们伟大的黑门长:「黑门长慢走~~」 「嗯。」 语落,伊佐那伶当真推着玄翼转身离开了会场。一路上打招呼的、投以爱慕眼光实在是不嫌少,看得玄翼忍不住觉得有趣了起来:「想不到伶这么沉默寡言又有点漠视世事的性格,原来有这么多人喜欢呀?」 「……」 回学生宿舍的路上,伊佐那伶选择了最高原则——保持沉默。 「我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伶、冷安、炽祤还有楠是相当要好的朋友,因为彼此都是学秘的成员,所以才亲近了起来吗?」没有得到回覆的玄翼并没有气馁,反倒好奇地丢出了另一个问题。 ——唔……姑且就把日下炽祤和流木楠之间那水火不容的关係称之为「另类的好友」吧? 终于,伊佐那伶开了金口:「从小就认识,炽祤和楠、我和冷安。」 「咦?原来是这样啊。」玄翼恍然大悟:「炽祤和楠该不会从小时候认识以来一直都在吵架吧?」 「差不多。」 「到底是为什么啊?」玄翼着实不解,明明和两人个别相处的时候,都可以感觉得出来他们性格并不坏啊?怎么一凑在一起全然变了样。 「……」 ——啊,又不说话了,伶。 虽然对于问题的答案相当好奇,但玄翼并不喜欢强迫别人,于是只得作罢。 彷彿感觉到玄翼失落的情绪,伊佐那伶突然伸出手,摸摸玄翼的头,说了声:「那是他们的结。」 「唔?」 ——伶……这是在回答他刚刚的问题吗? 意识到这点的玄翼忍不住弯起了唇角,他道:「伶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 「温柔?」伊佐那伶的语气听起来有些质疑。 「嗯,温柔!」玄翼强而有力地肯定回道。 霎时间,伊佐那伶感到有些恍然。 温柔吗……从前也有人这么对他说过呢。 『伶是我遇过的人当中,最温柔的人。』 真不懂,为何老是把「温柔」这么和他不搭轧的词汇套在他身上呢。 然,见到玄翼似乎愉悦十分的笑顏,伊佐那伶也只能淡淡一笑。 「……或许吧。」 回到宿舍,704号房,伊佐那伶同昨晚一样将玄翼轻柔地「摆放」在床上,接着,一通电话,不出几秒后,有两个人推着餐车进到了房间。 「黑门长,请问餐点放在这里就可以了吗?」 「嗯。」伊佐那伶点头。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待两名看起来应是学秘成员的人离开后,玄翼这才惊奇地喊道:「这、这是今晚舞会的餐点吗?」 「嗯,不饿吗?」伊佐那伶将餐车推到了床边:「想吃什么?我拿给你。」 「这、这样算不算滥用职权啊……?」玄翼不好意思地问道。 只是因为他还没吃,就请人将餐点打包用餐车送来宿舍,这实在是…… 伊佐那伶没有回覆,仅以轻浅的笑容代以答之。玄翼这时才猛然发觉——伊佐那伶在和自己相处的时候,似乎常常露出笑容呢…… 「总之,真的是很谢谢你。」玄翼不自禁也跟着绽开笑靨:「那,我就不客气了!」 在愉快地享用大餐后,感到有些疲惫的玄翼忍不住在床上躺平,开始有一阵没一阵地打起盹来,伊佐那伶让人来把餐车推回去后,起步来到了床畔。 情不自禁地撩起散落在玄翼额前的几缕发丝,伊佐那伶的目光悠远深邃。 「温柔的人……吗。」 伊佐那伶的笑容终于流露出一丝无奈与苦涩,好半晌,他替玄翼盖好棉被,披上外套后,起身离开了房间。 ****** 「小翼翼早安~~~~」 翌日,一进到教室,是日下炽祤一贯的热情问早与温暖的爱的拥抱。 「炽祤早啊。」 「来来来,爸爸来帮你推轮椅呦~~」接手伊佐那伶的工作,日下炽祤边哼着轻快的旋律,一边推着玄翼来到了他的座位。 「我从今天开始,座位换到冷安的前面了,请多多指教喔!」 日下炽祤得意的比了个「ya」的手势,玄翼忍不住摇头轻笑。 「嗯,请多多指教了。」 收回目光,玄翼将自己的文书用品拿出来并摆放好后,不自觉抬眼往右边一看——果不其然,伊佐那伶已然趴在桌上进入梦乡了。 「晚上到底都去哪里了呀……」纳闷归纳闷,可玄翼也不好意思去探究人家的私事。拉回思绪,他的视线再往前移动一些,是依然空着的座位。 流木楠依旧没有来上课。 『为什么,都不来上课呢?』 昨晚在学秘晚会的休息室,流木楠听见他这么问的时候,感觉像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都不来听课。 ——到底,是为什么呢……? 很快地度过了半天时间,一听到中午下课鐘响,玄翼连忙推着轮椅想要离开教室,想不到却在半途给拦阻了:「小翼翼,你一个人想要到哪里去呀~~?」 「炽祤!」没想到会遇到这种场面,玄翼只得硬着头皮随口说:「呃,我其实是想回宿舍放个东西……」 「嘖嘖嘖。」只见日下炽祤摇了摇食指:「『回宿舍放东西』这个理由不行喔,你上次已经用过了,换一个吧。」 「唔,那、我想去外头散散步!」玄翼当真又丢出了另一个理由。 「要到外头散步?」日下炽祤确认道。 「嗯嗯嗯!」玄翼点头如捣蒜。 「可以啊。」日下炽祤驀然漾起爽朗笑顏。 「真的吗?」玄翼喜出望外地问道。 「——就和爸爸一起在曼妙的阳光下散步吧~~」 「呃……」果然还是不行啊。玄翼终究败下阵来。 「小翼翼!」见状,日下炽祤很是不满地说:「你老实说,你该不会又是要去找那个人渣吧?」 「唔……」都到这步田地了,玄翼也只能实话实说:「可是,你难道不会担心吗?楠一直都没有来上课耶。」 「那傢伙就算不用上课考试也都拿满分,有什么好需要操心的?」日下炽祤的表情相当不屑鄙夷,然而说出来的话却又彷彿对流木楠的资质充满信心,一时间,玄翼也搞不清楚到底日下炽祤是在贬低还是褒扬流木楠了。 「楠原来这么厉害?」玄翼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呢。 「所以说啦,根本就不需要管那种傢伙,放任他自生自灭就好了啦!」日下炽祤鼻哼了声:「小翼翼还是和我去安洁裘斯吃午餐吧?」 「……抱歉。」玄翼在心底挣扎了下,还是作出了选择:「或许楠真的很厉害……但是,我还是想去看看。炽祤,可以吗?」 「唔……」看到玄翼露出了一副小狗般楚楚可怜的无辜模样,有哪个人真的能狠下心拒绝他呢?思及此,日下炽祤不禁深深一叹:「算了,你如果真的想找的话就去吧,自己小心一点喔。」 「谢谢你,炽祤!」 兴高采烈地,玄翼向日下炽祤感激一笑后,赶忙出了教室。 「如果去找他有用的话,现在根本不需要你来做这种事啊。」 望着玄翼离开的身影,日下炽祤只能伴随着深深的惆悵,又是一叹。 【集一 停歇】第五章 漂流独木(三) 顶楼。 青空无垠,无云,亦无风。 「今天不在吗……」 四处都不见流木楠的身影,但玄翼也没有因此而气馁,因为他还掌握了另一条线索。 于是等到了放学时分,玄翼先是来到了白门办公室。古城羽一见到他出现,雀跃不已地上前招呼道:「玄翼,你来了!」 「嗯……」有些意外古城羽相当热情的反应,玄翼不禁询问出声:「古城同学今天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是『羽』喔。」听见玄翼对自己的称呼,古城羽微笑纠正完,才回问了句:「怎么这样问?」 「因为你看起来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 「唔……」古城羽偏头思索了阵,这样回答道:「不知道呢,大概是因为看到你的出现吧?」 「我?」玄翼不解。 「呵。」古城羽却没有再多加解释,转而问向玄翼:「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的吗?」 「咦?」玄翼不由得一楞,对于古城羽彷彿看穿他内心思想的问句。他明明什么都还没说呢? 「我的第六感是很准的喔。」古城羽笑瞇瞇地补充道。 「唔……」于是,玄翼只得老实吐出:「其实,我今天想跟你请假。」 古城羽闻言不禁轻笑出声:「噗、呵呵……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很严重的事呢。其实只要在期限内完成自己的工作,不用每天来办公室报到也没关係的。」 「原来是这样啊。」玄翼不好意思地笑笑道。 古城羽关心道:「怎么了吗?有什么事情急着要做?」 经古城羽这么一问,想到等会儿要做的事,玄翼不禁灵光一闪,脱口问了句:「绿门长……流木同学的成绩很好吗?」 古城羽先是眨了眨眼,接着反问道:「你没听说过吗?」 玄翼回以困惑十分的神情。 「『流木楠』在言璧可以说是『天才』的代名词,这从他国中入学就广为流传了。」古城羽娓娓述说着:「虽然他的出席率低得离谱,但他已经蝉联全学年第一名长达三年半之久的事实让学校也只能睁一隻眼闭一隻眼。」 ——原来楠是真的厉害得没话说啊……! 「不过,据说有部分原因是吴闵老师也有帮流木同学说话喔。」古城羽突然想到又补述了句。 ——吴闵……吗。 「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玄翼感激道:「那,我今天就先告辞了。」 「嗯,自己路上小心。」古城羽挥手道别。 目送玄翼离开的背影,他始终维持着璀璨绚烂的笑容:「可以见到无忧无虑的天使,真的是很难让人心情不愉悦呢。对吧?健太君。」 原先坐在自己位子上缄默不语的小笠原健太,直到听到古城羽的问话才终于开了金口:「嗯。」 「不过……因为无知而犯下的罪过,才是最可恨的。」 ****** 另一头,离开白门办公室而来到回廊的玄翼,在碧绿之门前驻留。只见他先深吸了口气,这才伸手敲了几声门。 不出一会儿时间,前来开门的是一个带着粗框眼镜的……衣冠不整的男子:「嗯?你哪位啊?」 一脸睡眼惺忪的邋遢男子见到是张陌生的面孔,于是转头朝里头喊了声:「喂——门长——有不明人士来访哦——」 「要让,你衣服没穿好喔……」就见流木楠从办公室里走来门口,慵懒地拨了下头发,在看到衣着不整的自家门员随口提醒了声后,才将注意力放在所谓的「不明人士」。 「小天使?」还真是意外的访客呢……流木楠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玄翼老实地回答道。 「来找我的?」听见玄翼如此诚实的答案,流木楠不禁绽开抹笑,接着,才突然想到:「啊,和你介绍一下,这隻是我们绿门的成员,叫铃原要让,木魅的。」 「你好,我是白门的成员,玄翼。」玄翼也有礼地回道。 「喔。」铃原要让显然对玄翼是谁不是很有兴趣,只简单地应了一声后,便转头问向隔壁的流木楠:「楠老大,既然是你认识的人,那就交给你了——噢、痛。」 「亏你还是绿门的,居然懒得和人打交道。」流木楠毫不容情地巴了下铃原要让的头:「唉,去睡觉吧你。」 「谢老大——」得到允许的铃原要让如愿以偿地又回到了绿门办公室,继续他的补眠大业。 处理完铃原要让,流木楠又转回到玄翼这边:「所以小天使找我有什么事?」 玄翼神情相当认真的问了句:「可以和你聊聊吗?」 意会过来的流木楠先是笑了下,接着才开口回答:「那……我们去楼下谈吧。」 于是,他带着玄翼来到了学秘办公室楼下的学秘大会议室——已然恢復到往常,中央摆放着一张大型椭圆长桌的景象。 「嗯……」 流木楠看了眼坐在轮椅上的玄翼,下一秒,他打横抱起椅中人儿,接着将人放在长桌上后,自己也跟着坐上了会议桌。 「这样我们就可以併肩坐着聊天了。」 语落,还附带一抹迷人的微笑,玄翼见状,也忍不住跟着漾起抹笑。 「嗯!」 「好啦,小天使想要聊什么呢?」 闻言,玄翼先是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我还是很好奇……为什么楠都不来上课呢?」 「那小天使又是为什么这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呢?」流木楠反问回去。 「因为……我们不是朋友吗?」 「嗯?」 玄翼抬眼望向流木楠,那眼神澄澈无瑕,彷彿还透着清冽光芒,一瞬之间,竟深深撼动了后者:「我总觉得,楠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我想试着去了解……更甚至,希望可以替你解决你的困难。」 「如果是基于这样的原因,你愿意回答我吗?」 玄翼的语气轻轻淡淡,却深深落在流木楠的心上。 彷若天使的救赎之音一般悦耳清脆。 真是让人……感到不寒而慄呢。 「你为什么会来到言璧呢?」 风马牛不相及的一番问话,让本来正期待着答案的玄翼一时之间也反应不过来,而只能做出单音节的回话:「啊?」 流木楠耐心地又重复了遍:「为什么、来到言璧?」 「我……」 ——为什么,会来到言璧? 玄翼不禁一楞。 『玄翼少爷在两天前发生了车祸,一直昏睡到现在。请问玄翼少爷真的想不起恩姬了?』 『我失去记忆了……是吗?』 『老爷一直希望能把玄翼少爷培养成全方位的通才,而能用最完美的姿态继承秦羽事业,所以,这是个相当可贵的好机会。』 沉默了几秒,他这才开口回道:「……是因为父亲的安排。」 「你知道吗?」没有理会玄翼方才的停顿,流木楠似是忽然有感而发:「在言璧的校园里,你简直就是个异类。」 「异类?我吗?」玄翼吃惊地询问:「为什么?」 「虽然你不笨——或许该说,其实你挺聪明,但你却像个初出茅庐的稚童,什么人情世故好像都不太懂,更不明白何谓世间的险恶……」 流木楠深深望着玄翼,由衷地说:「你真是个危险的存在呢。」 「危险……?」刚刚说是『异类』,怎么现在又变成是『危险的存在』了? 看着那对纯净有如皎洁羽毛、不受任何邪秽所污染的澄明双瞳,流木楠不知怎地驀然玩心大起,于是他缓缓倾身逼近眼前那隻无辜羔羊,更是不怀好意地伸手把羊儿放倒在祭台之上。 温热鼻息相互交融,小羊眼底的清潭倒映着他的脸容,正勾起魔魅笑容在唇角。 「是啊,因为这样的你随时都让人想化身为恶魔……这还不危险吗?」 「唔……」面对居高临下的恶魔,只见羊儿瞬间羞红了脸,挣扎道:「我、我知道了啦。」 满意于小羊可爱的反应,恶魔这才欣然离身,顺手将小羊扶起:「乖,知道就好。」 不甘心被如此逗弄的玄翼突然想到:「啊!你、你根本就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嘛!」 一脸「被发现了」的流木楠忍不住叹道:「哎,小天使的记性怎么这么好啊~~」 可恶,刚刚楠一定是故意的……「认真回答我。」玄翼扳起了面孔。 不得已的流木楠只好歪头思索了阵,接着,他从上衣口袋拿出了一张小巧精緻的卡片。 「喏。」 玄翼迟疑地接过卡片:「这是……?」 「如果你陪我去参加这个舞会的话,我就老实回答你的问题。」 流木楠挑眉笑道。 「这次是认真的吗?」玄翼实在是不想再受骗了。 知晓自己的信用也许快消耗完了,流木楠只好保证道:「我发誓,这次是说认真的,如果我又骗你的话……」 「就罚我成为专属你的恶魔,如何?」流木楠笑得迷人。 「……我怎么感觉不出来你的认真。」玄翼忍不住吐槽了句。 「小天使你居然怀疑我的一片真心~~」流木楠状似痛苦地摀住胸口:「我的心可是在淌血了……」 见流木楠演得维妙维肖的,玄翼着实无奈十分,半晌,他说:「好啦,我知道了,我相信你。」 得到了玄翼的承诺,流木楠于是瞬间脱离了伤痛之人的角色,他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玄翼的头:「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就说了,因为我们是朋友嘛。」玄翼如是说。 「呵呵……嗯,小天使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喔。」看到流木楠难得笑得有如孩子般的纯真,玄翼也不禁被感染而绽开笑靨。 【集一 停歇】第六章 总有靠岸的一天(一) 在那之后,两人又天南地北间聊了好一会儿,直到玄翼猛然想起和镜堂冷安约好的课后辅导时间,才匆匆赶回到学生宿舍。 「不、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赶忙回到704房,果不其然,一向准时的镜堂冷安早已就定位,听到玄翼的声音,他于是站起身,走向玄翼:「有什么事才耽搁了吗?」 贴心地帮忙将玄翼推到书桌边,镜堂冷安的是现不经意撇过前者手上拿着的邀请卡,他试探性地问:「该不会是去找楠了?」 「咦?你怎么知道?」难道大家都有读心术吗?玄翼着实吓了一跳。 「你手上的邀请卡。」镜堂冷安微笑解释道。 「啊,这个吗?」玄翼这时才有机会拿起来细看:「楠说,希望我陪他去参加这个舞会……难道冷安也被邀请了吗?」 「嗯,昨晚从家里那边收到了通知。」镜堂冷安解释完后,笑问:「那么,你会陪他去吗?」 「唔……嗯。」毕竟都约定好了嘛…… 镜堂冷安闻言只了然一笑后,没有多说什么,很是自然地带开了话题:「我们来开始今天的课程吧。」 ****** 玄翼每天的生活大致上就是一早由伊佐那伶送到教室,接着和日下炽祤、镜堂冷安聊天吃饭,晚上到学生秘密组织整理资料库,偶尔也会去找流木楠小聊一下,但大抵都会被古城羽的热情给阻挡下来,然后回到房间接受镜堂冷安的辅导。 很快地,一个月就这样过去了。 玄翼现在已经不需要坐轮椅了,但有时还是需要柺杖作为辅助,这对他而言可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因为他可是得和流木楠一起去参加他祖父的生日宴会的啊。 在收到邀请函之后,玄翼问了流木楠舞会的性质是什么,没想到居然是他爷爷的七十岁寿宴,害得前者又不禁开始紧张了起来。 「你确定我这样去没关係吗?而且我脚现在走起来还是有点怪怪的……」爱杞人忧天的玄翼在流木家派来接他们的轿车上,忍不住又开口询问了遍。 看着那张忧心忡忡的脸,流木楠先是嘴角一扬,接着伸手替玄翼整了整衣领,顺便欣赏一下自己替玄翼挑的白色西装,他满意地点点头,终于开口回道:「有什么关係?况且,你可是我邀请的贵宾呢。」 「就是因为这样,才怕丢了你的脸嘛。」玄翼小小声地反驳道。 流木楠摸了摸玄翼的头:「傻子,看到你这张脸,有谁敢嫌弃你啊?」 「我这张脸?」玄翼很是不解。 「唉,所以说了你真的是很危险……」流木楠无奈一叹。 ——顶着一张天生就是要来诱人犯罪的脸蛋,自己却浑然不自知。 「总之,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的。」见玄翼还是有些忐忑不安,流木楠于是许下了承诺:「害怕的话,可要好好抓住我啊。」 「唔,我知道了。」 有了流木楠的保证,玄翼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大概半小时多的车程,他们终于来到了流木氏的宅邸。与玄翼想像中不同,不是奢华富丽的西式建筑,而是相当传统典雅的日式和屋——不过,当然是比一般的还要再「大」上一点的和屋。 司机将车子开到门口后,下车替流木楠开车门:「少爷,我们到了。」 「嗯。」流木楠下车后,对本来想去替玄翼开门的司机道:「我来就好。」 接着,他走到玄翼这侧开了门后,帅气地弯腰一把将玄翼抱出车外:「楠!我自己可以走啦……」 觉得超级丢脸的玄翼简直想当场在这挖个地洞鑽进去,流木楠将玄翼放下后,只是耸肩笑笑:「就说了,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胀红了脸,玄翼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得低头不语,完全不敢去看司机的脸,接着,在流木楠的搀扶下,他俩一同走进了大门。 由于夜晚的关係,富有禪意的庭院周围是石头灯笼一盏盏点亮了宴会现场,并没有玄翼想像中的多人,但看得出来,来参加这场宴会的人大概都来头不小。 两人穿过庭院,在路上,流木楠有礼地和经过的人点头招呼,还遇到了镜堂冷安等人。 「小翼翼~~~~」 日下炽祤兴奋地上前一把从流木楠身边抢走玄翼:「你还好吧?没有被那傢伙欺负吧?」 「没有这么严重啦,炽祤,你想太多了。」玄翼笑笑道。 「真的?」日下炽祤闻言,连忙上下来回审视玄翼全身,他赫然一惊:「呜哇,小翼翼你穿白西装真的是……」 「真的是?」玄翼歪头。 「带有禁慾的中性美,很加分。」一旁的镜堂冷安替日下炽祤接续未完的句子,而镜堂冷安身旁的伊佐那伶也点点头。 「很适合你。」他这么说。 玄翼靦腆地笑了笑:「唔、谢谢。」 「好啦好啦,称讚够了的话,我要带他进去囉。」流木楠微笑地拍掉了日下炽祤握住玄翼的手,惹来日下炽祤不满一瞪。 「自己保重。」镜堂冷安如是说。 「嗯,等会儿见。」流木楠说完,便带着玄翼进到了宅邸深处,和屋的本体,他让自己和玄翼脱了鞋后,上前敲了几声门:「爷爷,是我,楠。」 「进来吧。」 应门的声音低沉而浑厚,隐隐藏有一丝不怒而威的凛然气势。 「走吧。」 流木楠推开了木门。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坐在主位上,看来该是方才声音的主人,流木楠的祖父,流木松。他腰桿打得笔直,儘管年岁已届不惑之年,身体依然相当健朗,在见到流木楠身后跟着的玄翼,他只眨了下眼,接着道:「随意坐下吧,当自己家。」 「谢谢。」 玄翼回以温和一笑,接着在流木楠的帮忙下,坐到了恰好和流木松大眼瞪小眼的最佳位置。 「楠弟,很有眼光啊。」 只见一对都出落得有底玫瑰娇媚的双胞胎姐妹花异口同声地讚赏道。 流木楠勾起唇角:「谢谢枫姐和槭姐的欣赏。」 「咳、咳,要聊等等你们姐弟三人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聊。」流木松打断道:「楠,你的三位姐姐都给我鑑赏过了,所以现在,就只剩下你囉。」 「爷爷,这位是我言璧的同学,叫做玄翼,同样是学生秘密组织的成员。」 流木松点点头:「玄……莫非是玄羽的那位独生子?」 「啊,是的,玄羽正是家父。」玄翼应声答道。 「那么你就是未来秦羽事业的继承人了?」流木松又问。 「这……」玄翼有些迟疑,他可是一点记忆都没有啊……更别说从他车祸到现在,都还没跟他父亲见过一面、甚至是说过一句话。 「爷爷,这和他是不是秦羽事业继承人一点关係也没有。」 「喔?」流木松有些意外地发出了疑问词,在看到流木楠回以坚定的眼神,他于是微笑又点了点头,对在场其他人说:「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 在眾人鱼贯离席后,房间里只剩下流木松、流木楠和玄翼。 「楠,你去隔壁找你爸妈聊一下吧,我想和玄翼单独谈谈。」 「……是。」 看了玄翼一眼,流木楠眼里透着勉励意味,让前者更是有苦说不出——明明才说会一直在他身边的啊! 虽然哀怨,但玄翼也没有表现在脸上,只能微笑着望向面前同样漾着慈祥和蔼笑容的流木松,终于,后者在流木楠离去大概有5分鐘之久后,开了金口:「你叫做玄翼,是吧?」 「是的。」 流木松语出惊人:「你知道今天的宴会其实是个幌子吗?」 「咦?」玄翼不禁微微瞪大了眼睛。 「我的七十岁生日早就已经过了。」流木松稀松平常地笑道:「今天来,是因为和那些孙子孙女们约好了,叫他们各自带着未来的对象来给我见见。」 未来的对象?所以,他是被楠带来的……「欸?可、可是,我……」 「我知道。」想不到玄翼话都还没说完,流木松露出了瞭然的神情。 「你不像是那小子喜欢的型。」流木松说完,还「呵呵」的一笑。 「原来爷爷对楠的喜好很了解啊。」慢慢发觉流木松似乎不像外表那样让人不敢亲近,而且也对自家孙子女相当照顾,玄翼于是也随之扬起嘴角。 「那是当然,再说,他以为带你来就能吓到爷爷我,那可真是太小看我了。」流木松打趣说道。 「呵呵。」被流木松的回应给逗笑,玄翼忍不住开口问道:「爷爷都不会生气吗?楠这么随便抓了个人来就要交差了事。」 「『随便』吗?」流木松呵呵笑道:「我怎么会生气呢?又不是不知道那孩子的性格。」 疑似听到了流木松的弦外之音,玄翼好奇地点出:「所以……楠会这样做是有其他原因的?」 「聪明的小傢伙,一点就通。」流木松大力讚赏道:「想知道吗?」 「嗯嗯!」玄翼点头如捣蒜。 「来我这边。」 在流木松的指示下,玄翼缓缓移动到墙壁边,接着,流木松递给玄翼一个金属听筒,说明道:「来,拿着这个,贴在墙壁上。」 「这个吗……?」有点迟疑地接过听筒,实在好奇万分的玄翼只好依样画葫芦,学着流木松的动作,听起了隔壁房间的动静。 【集一 停歇】第六章 总有靠岸的一天(二) 首先听到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最近在学校过得还好吗?」 ——应该是楠的妈妈吧……玄翼在心底作了猜测。 「……一切安好。」 然而流木楠的语气与往常的温和有礼却有些不同,此刻的声音听起来略嫌冷淡,吐出的话语更是少了分对长辈应有的敬重。 「那,你和一起前来的那位同学……是认真的吗?」女人问完,又赶忙补充说明:「啊、我不是说不好,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 流木楠似是轻笑了声,回了这么一句:「他在乎吗?」 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温暖又哀伤:「楠,樺他怎么会不在乎?他可是你的父亲啊。」 「那你呢?你为什么在乎我?」完全不像平常的流木楠,如此的咄咄逼人。 「因为樺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关心我的孩子有什么不对吗?」 但流木楠明显不相信女人的这番言论,待女人说完,他只拋出了一句:「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楠……」 听到这里,玄翼移开了听筒,恰好对上流木松别有深意的眼神。他不自禁低下头,心情有些的沉重:「为什么……让我知道这些?」 流木松闻言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逕自说道:「楠是在5岁时被带来流木家的,正好在他母亲病逝的那年。这些年来,他对樺一直很不谅解。」 「那、刚刚那位……是楠的继母囉?」玄翼小心翼翼地问。 流木松点点头:「綺夜和樺之所以结婚完全是因为企业联姻,事实上,樺大概一直对绚子,也就是楠的生母,念念不忘。而綺夜那孩子也是聪明人,所以她……」 听着流木松低沉的嗓音,淡淡述说着流木楠的身世,玄翼终于明白,为何流木楠老不爱来上课的原因了。只是这背后的故事,沉重得,要人喘不过气…… 「今天和我爷爷聊了些什么啊?」 回言璧的路上,流木楠朝玄翼浅浅一笑——是和平常一样的笑顏和语气。 「说到这个,你居然没有告诉我,今天的宴会根本是骗人的。」玄翼有些不悦地指控道,换来了流木楠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抱歉抱歉,我只是觉得应该会很有趣。」流木楠努力收敛笑意:「不过,和我爷爷聊天应该还挺愉悦的吧?」 「嗯。」不可否认,玄翼今晚和流木松聊天确实收穫良多:「你爷爷虽然看起来好像很严厉,其实是一个很和蔼可亲的人。」 「是啊,比起我那些可怕的姊姊们,我还是最喜欢爷爷了。」流木楠笑笑地附和道。 一路上,流木楠和玄翼很是愉悦地聊起关于流木楠的四位姐姐们,而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半个小时过去,车子已然来到了言璧大门口。 「到学校了,我们下车吧。」 玄翼踌躇了阵,接着下定决心似地猛然开口道:「楠,你的父母亲是真的很爱你、也很关心你的,所以,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好不好?」 准备要开车门的流木楠听到玄翼这么说,不禁一楞:「你说什么?」 「你的父母亲其实是很爱你的。」玄翼依流木楠要求重申了遍,他直直望着后者的眼睛,神色认真而坚定。 下一秒,流木楠扬起抹笑:「……我爷爷和你说的?」 「嗯……」玄翼虽然对于偷听别人身世感到有些抱歉,但他是真的希望流木楠能就此从痛苦中得到解脱。 「你相信他说的话?」流木楠这么问,虽然笑容依旧,但已冷了几分。 「……我相信。」 「所以你不相信我?」 流木楠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眉宇间更是泛着若有似无的轻蔑与不悦:「难道我从小遭受到的所有苦痛,其实都是假的,是这样子吗?」 听到流木楠有些激烈的言词,玄翼开口想要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说他们爱我?」流木楠真的觉得相当可笑:「那在我妈去世的时候,他们又做了什么!」 「那是因为——」 「我不想听那些诡辩。」流木楠的口吻彻底转为冰冽:「玄翼,我知道你本来就很单纯,但不是每个人说的话都能相信的。」 瞬间,玄翼戛然止口,选择沉默。 好半晌,稍微冷静下来的流木楠对玄翼说:「下车吧,我帮你。」 然而玄翼却拒绝了,他道:「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了。」 流木楠只能看他开了车门,一个人奋力地要走下车,闔上车门之际,他淡淡传来一句:「明明就有人这么爱你……为什么不愿意好好珍惜?」 语落,他有些一拐一拐地走进了校门。 而目送着玄翼的背影,流木楠卸下了所有偽装,眼里满布愤恨与挣扎。 ****** 「妈妈,为什么我跟你一样都姓『若叶』?」 「因为你是我最最亲爱的小宝贝,当然要跟我姓啦。」 若叶绚子抱着5岁大的流木楠,笑得很是欢愉。 「那……我们家为什么没有爸爸?」所谓童言无忌,年幼的流木楠根本不懂得若叶绚子心里的伤痛,更不晓得这样完全是在揭她疮疤。 「小楠乖,我们家的爸爸只是在离我们很~~远很远的地方辛苦工作而已,并不是没有喔!」若叶绚子勾起唇角,这么对流木楠解释道。然而她的神情看起来,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喔~~爸爸只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工作……」流木楠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其实问题的答案为何对他而言根本就不重要。 只要有妈妈在就好了。 然而有一天,幼稚园放学回家,流木楠却发现,若叶绚子倒在玄关,一动也不动。 「妈妈……在这里睡觉觉会感冒的喔!」 流木楠轻轻摇了下若叶绚子的肩,却发现若叶绚子一点反应都没有。 「妈妈……起床了喔——」 但不管流木楠怎么呼唤,若叶绚子都没有再睁开眼睛。 一个礼拜后,他被带到了流木家。 「你叫做楠对吧?」一个笑容非常灿烂的女人对他笑道:「我以后就是你的新妈妈了喔。」 「新……妈妈……?」流木楠愣愣地望着她。 「嗯,然后啊,在我旁边的这个人,就是你的爸爸喔!」女人相当开心地向他介绍道,在当时,他根本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五年后,他10岁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是个私生子。 那个女人的名字叫做流木綺夜,是他的父亲,流木樺,在五年前娶进流木家的媳妇——是的,五年前,就在若叶绚子病逝前几天。 多么可笑啊,心爱的男人终究为了利益拋弃了自己,娶了另一个豪门出身的根本素未谋面的陌生女子——他那被拋弃的可怜的母亲,就这样被流木樺狠狠一脚踹进了地狱。 多么的可笑啊…… 「楠,不可以这样对爸爸讲话喔。」 流木綺夜总是相当有耐心地一遍遍教导他,可以说是不厌其烦的。老实说,就算她是装出来的,流木楠也觉得她其实是个好人,只是,前提是——她不是间接逼死若叶绚子的帮兇。 「綺夜阿姨,他不是我爸爸喔。」流木楠也回以流木綺夜浅浅一笑。 在他得知所有真相以后,他再也没有唤过流木綺夜一声「妈」。 「你在说什么傻话呢?他当然是你爸爸啊。」流木綺夜宠溺地摸了摸流木楠的头,儘管察觉到流木楠的态度转变了,她依然愿意倾尽她的温柔呵护。 「我没有那种会因为工作忙到连妈妈的葬礼都没来参加的爸爸。」流木楠笑顏依旧,然而眼神极冷,直勾勾地射向那个永远背对着他,沉默不语的男人。 永远背对着他,不发一语。 「楠,那是爸爸出国去了,所以才来不及飞回来参加你妈妈的葬礼的。」流木綺夜连忙替流木樺解释道,但流木楠一个字都不想听。 「綺夜阿姨,我国中想要读言璧,可以吗?」不理会流木綺夜的苦口婆心,流木楠逕自问道。 「言璧……是所很好的学校呢。」流木綺夜对于流木楠的天外飞来一笔先是一愣,接着点点头,转身问向流木樺:「既然楠都说想去了,樺,你觉得好吗?」 流木樺闻言,仅微微点了点头,应了声:「嗯。」 于是一切如流木楠所愿,彻底地离开那个深恶痛绝到令人窒息的家。 在言璧,他可以彻底的放纵自己。 享受彻底的自由,新鲜的空气。 还恰巧遇见了个美丽纯洁的天使。 然而,天使却对他说:「明明就有人这么爱你……为什么不愿意好好珍惜?」 无瑕的声音中彷彿还带了些许的泣音,是为了他而感到悲伤难过吗? 「爱我吗……?」 倒在床铺上,流木楠自嘲地一笑。 「这种事根本就无关紧要啊……」 他一点都不在乎流木樺爱不爱他。 一点都不。 苦涩地,他闭上了眼睛。 【集一 停歇】第六章 总有靠岸的一天(三) 在那之后,玄翼再也没去找过流木楠。 「小翼翼~~~~你发生什么事了吗?」日下炽祤偏头盯着玄翼,总觉得后者好像有哪里不大对劲? 「唔?没有啊。」听到日下炽祤这么说,玄翼连忙堆起笑容:「我没事啦~~你想太多了。」 然而玄翼发呆的次数渐增,甚至严重到差点走楼梯一不小心跌下楼的程度,已经让日下炽祤和镜堂冷安感到相当担忧。 「小翼翼最近到底怎么啦?」某节下课,趁着玄翼又在恍神,日下炽祤纳闷地问向镜堂冷安。 「不晓得呢。」晚上的课后辅导也是,总是唉声叹气的…… 正为了玄翼而苦恼不已的日下炽祤不经意瞄到依然睡得相当安稳的伊佐那伶,他不禁抱怨道:「伶怎么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可以睡得这么好啊?亏他还是小翼翼的室友,一点都不关心身边的人~~嘖嘖!」 「呦~~日下!」 忽然从窗外传来一声吆喝,日下炽祤循着声音来源望去,原来是黑门的黑石一荣,心情不佳的他回话口气自然就不是很好:「有事吗?」 「唉呀呀,你这是什么态度啊?」黑石一荣「嘖嘖」了几声,对镜堂冷安告状道:「副会长,你看到了吧?这样对待同是学秘的成员,对吗这?」 完全懒得搭理黑石一荣的控诉,镜堂冷安同样单刀直入地问了句:「嗯,所以你有什么事吗?」 这回黑石一荣可不敢再多说什么了,连忙老实回答道:「刚刚在路上遇见你们家的吴老大,说要找副会长、日下和玄翼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嗯,知道了。」镜堂冷安应了声。 「那,小的就先离开了,副会长再见~~」完成使命的黑石一荣说完,便哼着轻快的旋律走回木魅。 「小翼翼~~走囉!吴老头说找我们三个有事。」日下炽祤在玄翼耳边如是说,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后者瞬间从恍神状态清醒过来。 「咦?啊、喔,好。」 三人于是搭上校内巴士来到了东区行政中心,4楼。 「你们来啦~~随意坐吧。」 原先还很悠间在看报纸的吴闵一见到三人来了,只得放下报纸,对他们说完,起身去替大家泡了咖啡。 「请问老师找我们来有什么事情吗?」接过咖啡的镜堂冷安这么问道。 「呵……」将咖啡递给日下炽祤和玄翼后,吴闵轻笑了几声,也跟着在沙发坐下:「玄翼,之前拜託你的事,做得怎么样了?」 「我……」玄翼面有难色地低下头。 「嗯?」似是期待着玄翼说些什么的吴闵一个劲地紧盯着他,前者在如此非常情况之下,也只好松口道。 「我……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做错了……」说完,本来还只是面有难色,现在完全变成灰头土脸的沮丧模样了。 「小翼翼乖~~~~」心疼不已地摸摸玄翼的头,日下炽祤和声安抚道。 「既然你已经知道楠不来上课的原因了,那么,就请你好好对症下药吧。」吴闵连让玄翼解释前因后果都没有,逕自这么说道:「不管你做了什么,或许是会伤害到他,但我只能和你说,要治疗一个伤口,自然是得先把腐烂的地方好好清除再说。」 「但是……」 「知道我为什么是把这个工作指派给你吗?」吴闵挑了挑眉。 玄翼闻言,诚实地摇了摇头。他自己也为此好奇了很久…… 「你知道吗?」吴闵深深望进玄翼澄澈清明的眼眸,说:「因为你拥有『改变』的力量。」 ——改变……的力量……吗? 「好了,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吴闵迅速地切换到下一个话题:「冷安,课后辅导目前为止进行得如何?」 「差不多了,大概再几天就可以结束了。」镜堂冷安回应道。 「嗯,很好,那你们可以滚蛋了~~」 「啥?你这老头讲话怎么还是这么大放厥词啊?」日下炽祤很是不满地提出了他的见解。 「炽祤。」吴闵回以一抹温和无害的笑容:「在你批评我之前,我建议你还是先回去好好读个国文吧——拜託你去翻个字典查一下到底『大放厥词』是什么意思,以及它的正确用法。」 「你说什么!你这死老头~~~~」 见状,玄翼赶忙拉住准备衝上前要和吴闵拼命的日下炽祤:「好了啦,炽祤,我们赶快回去上课吧!」 「冷安,把人带走。」吴闵火上加油地下了逐客令。 「可恶~~~~国文好了不起吗~~~~」不愿这样善罢甘休的日下炽祤还在挣扎,于是镜堂冷安只好也加入制止他的行列。 「那我们就先走了。」 他对吴闵说完,便和玄翼一起把人架出办公室外,直到电梯门口,日下炽祤这才肯安静下来。 「好了嘛,炽祤,别生老师的气了啦~~」玄翼好声好气地劝说道,不忘附赠一枚玄翼专属有助抒发压力的可爱笑容。 「唔……」无法否认,在看到玄翼的笑顏后,怒气已消了大半去,剩下的一半也只好乖乖积在肚子里:「好啦好啦,不气就不气。」 「看来玄翼真是你的剋星呢,炽祤。」观察到如此有趣的现象,镜堂冷安正在考虑以后要不要纳进他的政策当中。 「什么『剋星』,小翼翼可是我的『宝贝』!」日下炽祤纠正道。 「ok,是你的『宝贝』。」不去和日下炽祤做争辩,镜堂冷安选择从善如流,以换得就此画下休止符的清静。 「对了。」日下炽祤忽然想到:「小翼翼刚刚说什么,可能做错了,那是什么意思啊?」 此话一出,镜堂冷安也对玄翼投以询问的眼神,让后者有些无所适从,他怯怯地垂眸,迟疑道:「唔……反正……我好像已经伤害到楠了……」 『所以你不相信我?』 『难道我从小遭受到的所有苦痛,其实都是假的,是这样子吗?』 『玄翼,我知道你本来就很单纯,但不是每个人说的话都能相信的。』 他竟然把那个一向从容自如、温文有礼的流木楠逼迫到这种地步……玄翼没有遗漏流木楠眼里每一瞬闪过的忉怛惨惻,甚至是嫉世愤俗的悲愴咆哮。 他伤害了流木楠。 因为他选择相信流木松。 因为相信……而伤害了人…… 「难怪从流木家的宴会之后,你都没有再去找过他。」镜堂冷安瞭然道。 「那傢伙没事的啦,过几天就会好了。」日下炽祤试着想安慰玄翼:「所以你不用这么在意啦~~小翼翼。」 「……」玄翼只是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先走一步了。」 「欸、小翼翼——」日下炽祤本想追上快步离去的玄翼,却被后头的镜堂冷安拦下:「让他一个人去吧。」 「可是……」 「我也相信他拥有『改变』的力量。」镜堂冷安幽幽望着玄翼逝去的身影,这么说道。 「……也是呢。」 日下炽祤也顺着镜堂冷安的视线望去。 因为那是一道足以划破无尽黑夜的光明。 无论多么浑沌的幽钝未明…… ****** 晚上,替玄翼上完课后辅导,镜堂冷安见前者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落魄模样,只能拍拍他的肩,说:「我相信你做得到的。」 然后,便带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留下一室的寂然。 「我做得到……?」 『之所以会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相信你有力量可以改变那孩子。』 就连流木松也在他身上寄予了厚望。 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大家都相信他拥有力量可以去改变流木楠呢? 「我到底哪里来的力量啊……」颓丧不已地趴在桌上低吟,就在此时,房门忽然开了。 「结束了?」 映入玄翼眼帘的,是一脸淡然的伊佐那伶,他一边问,一边走到前者身旁蹲了下来,和前者平视:「心情不好?」 「……嗯。」玄翼老实地点点头。 伊佐那伶盯着他好一会儿,接着,忽然一把拉起玄翼,直往外走:「跟我来。」 「咦?伶,你要带我到哪里去啊?等一下啊——」 然而伊佐那伶逕自拉着玄翼的手一路朝着学生宿舍的后门走,直到经过警卫室,只见伊佐那伶对值班的警卫点了点头,一句话都没有说,警卫直接放行。 ——耶……? 第一次踏出学生宿舍的后门,想不到是一座小型的停车场,广袤夜空之中,银柔月光洒落下,一台鲜红欲滴的跑车就在眼前。 「这是上次……你和炽祤他们来医院载我的时候开的车?」玄翼好奇地问。 伊佐那伶点点头,替玄翼开了车门,道:「上车吧。」 依言坐上了车,伊佐那伶一个伸手替玄翼系好安全带,确认一切准备就绪后,发动了车子,旋即离开了言璧。 春天的夜晚,风尚略带凉意,却不失舒适。 不可否认,随着车子的行驶,渐渐地,玄翼原先烦躁沮丧的心情似乎慢慢平復,最后归为安寧。 「原来伶每天晚上都是出来开车兜风?」 「嗯。」 「这么喜欢?」玄翼眨了眨眼,有些意外一向淡然的伊佐那伶也有对某项事物着迷到如此狂热的地步——狂热到为此睡眠不足、隔天上课睡了一天也在所不惜的程度。 「可以让心情很放松。」伊佐那伶给了这么一个答案。 「确实如此呢。」玄翼附和道。一下子,好像所有负面情绪都被风吹走了似地,相当的轻松。 于是他不禁轻声说起:「因为一场误会,而将所有其实是爱着自己的人给排拒在外,这难道不是很可悲的一件事吗?」 「但如果真的要放手去做,我也实在不敢保证能不能换得圆满的结局……或许,不只赔了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友情,更会害得他跌入永不见天日的深渊。」 玄翼的语气相当平静安和,儘管在寂寂夜色之中,他的眼瞳依然闪烁着熠熠灿光,不灭的光芒,永远如此动人、更甚至引人着魔。 「我以为你什么事都不会想。」伊佐那伶有些意外,见到玄翼不同于平常有些傻气单纯,而是带了点知性、沉稳聪睿的一面。 「我只是不喜欢把事情想得太复杂。」玄翼解释道:「这世上明明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为什么总要惦念着那些不好的呢?」 「或许是因为,你太耀眼了吧。」伊佐那伶轻笑。 ——没有受过伤的人,怎么有办法想像那是怎么样的痛呢? 「其实我很弱小,根本没有什么力量……」 「不。」伊佐那伶一口反驳:「你拥有『相信』人的力量,翼。」 「『相信』……吗?」玄翼是真的困惑了。 他就是因为「相信」才会伤害到流木楠的啊……这样的力量,真的有办法拯救人吗? 「可是,我……」 「但你还缺少一样东西。」伊佐那伶随后补充了句。 「什么东西?」 「相信你自己。」 玄翼一愣。 「我……」 伊佐那伶微微勾起了唇角:「如果真的都毁掉了,那就再重建吧。」 「我会陪你一起。」 伊佐那伶虽然说得云淡风轻,然而话里的认真与诚心却是实实在在让坐在一旁的玄翼深切感受到了。 我会陪你一起。 「……你说的喔。」某人弱弱地又确认了遍,以防哪天有人不认帐。 「嗯。」 接着是汩汩不绝的力量涌上心头。 『如果真的都毁掉了,那就再重建吧。』 嘴角一扬,玄翼彻底褪去了几日来的阴暗幽沉,随之换上的,是崭新的笑容与坚定的眼神。 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集一 停歇】第七章 染血秋华(一) ——那么就全部都毁掉吧。 「今天就上到这里。」下课时分,在吴闵宣布完后,他紧接着说:「玄翼,等等中午叫流木到我办公室去。」 「啊、是。」 「还敢让小翼翼去找楠,吴老头是又想要干麻了啊……?」不满地碎碎念,日下炽祤正坐在玄翼的桌子上,一手宠溺地摸着玄翼的头,另一手拿着饮料。 「我才想问你这样是想干麻。」淡然瞅着日下炽祤的姿势,就坐在玄翼前面的镜堂冷安推了推眼镜,如是问。 「啊、抱歉抱歉,我忘记你坐在这里了。」日下炽祤连忙从桌子下来,换坐在镜堂冷安隔壁依旧空着的座位:「小翼翼等等中午还是要去找他吗?」想到玄翼先前提到流木楠时脸上愧疚的神情,日下炽祤不免担心地问道。 「……嗯。」知道日下炽祤在担心什么,玄翼旋即扬起笑容,说:「我已经没事了,所以不要紧的。」 「这样啊……」看到玄翼又恢復精神,如此元气的模样,日下炽祤也跟着绽开抹笑:「那真是太好了!」 镜堂冷安只是默默地观察着玄翼与日下炽祤的互动,没有再开口。 到了中午,玄翼依言来到了教学大楼顶楼,幸运地,发现了他想找的人。 「……楠。」他轻声一唤。 正靠着栏杆的流木楠没有回头,只悠悠传来一句:「你来了啊,小天使。」 时隔不知几日的谈话,似乎比想像中的还要平静。 深吸了口气,玄翼接着说:「吴老师请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这样吗,我知道了。」流木楠依旧没有转过身看玄翼。 尷尬的沉默又持续了好一阵,半晌,玄翼才又打破这份诡异的静謐:「先前我说的话,你就当作没听到吧。」 流木楠闻言,无动于衷,而玄翼也不在乎,他逕自接续说道:「如果你这么不喜欢现在所有的一切,那么就全部都毁掉吧。」 「我走了。」 语落,玄翼离开了。 「……嘖。」 流木楠烦闷地敲了下栏杆,随后也离开了顶楼。 搭着校内巴士来到了行政中心,踏进电梯之际,忽然远来传来一道声音:「啊、不好意思,等我一下!」 向来秉持着绅士有礼态度的流木楠自然是按了开啟键等候那位姍姍来迟的人士,想不到映入眼帘的竟然是:「……綺夜阿姨?」 「楠!」流木綺夜有些惊讶,却似乎并不意外:「你这么快就来啦。」 ——这么快就「来」了? 听出些许端倪的流木楠瞬间沉了脸色,淡声问:「你来学校有什么事吗?」 「我……」流木綺夜本要开口解释:「我想我们还是坐下来再好好说吧。」 电梯来到了4楼,流木楠和流木綺夜一同来到了吴闵的办公室。这回吴闵可没有像之前那样懒散,取而代之的,已泡好了两杯咖啡等候贵宾。 「流木太太,还有楠,都请坐吧。」吴闵朝两人微微一笑。 「……是你找綺夜阿姨来的?」流木楠望向吴闵,没有动作,脸上的表情比起平常的他可以说是冰冷至极。 「不,是她找你有事。」吴闵摆了摆手,一脸无辜样,接着,他转头对流木綺夜道:「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慢聊。」 说完,吴闵拍了拍流木楠的肩,便起步离开了办公室。 「你可以说了。」 「不坐下来吗?」流木綺夜问。 「说吧,你特地来这里的原因。」流木楠靠在墙上,漠然说道。 流木綺夜见状,只稍微愣了下,旋即勾起了抹婉约笑容,她笑笑道:「我,和樺提出了离婚的要求。」 流木楠不禁微微睁大了眼。 ——离婚?流木樺和流木綺夜? 「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在学校还是一样痛苦……本来以为让你远离我们些,你可能会过得比较快乐,但现在看来,是抱持着这种想法的我太天真了。」流木綺夜的声音轻轻柔柔,却重重撞击着流木楠的心脏:「对不起,楠,我并无意毁了你的人生,这一切……都是有苦衷的。」 流木楠只紧抿着嘴,不发一语。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我也不奢求。」流木綺夜轻笑了声:「总之,我只是想来告诉你这件事,那么,有缘再见吧。」 语落,流木綺夜起身望了流木楠一眼,留下一句:「希望你能幸福。」便迈开步伐,走出了办公室。 「这算什么……」 事到如今,这样算什么? 流木楠恨恨地瞪着流木綺夜逝去的身影,死死地握紧拳头,眼里满是不甘与恨懣。他就这样维持靠在墙上的姿势,直到吴闵再度回到办公室:「唉呀,你还在啊?」 「……抱歉,我这就离开。」 「楠。」 听闻吴闵的呼唤,流木楠正要迈开的脚步一滞。 「记得,别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吴闵唇角一勾:「你很聪明,只要别失去理智的话,一切其实都能看得很清楚。」 「……告辞了。」 轻轻带上了门,流木楠步出吴闵的办公室,离开行政中心,搭上校内巴士又回到了教学大楼。 缓慢地爬楼梯到了顶楼,他推开了门。 迎面而来的是宜人的习习和风,还有,晶蓝澄澈的青空。 『我以后就是你的新妈妈了喔。』 『我们家为什么没有爸爸?』 『因为樺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关心我的孩子有什么不对吗?』 『明明就有人这么爱你……为什么不愿意好好珍惜?』 『别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倚着栏杆,流木楠只静静地眺望着远方,最后,嘴里逸出的无声叹息彷彿也化为了一缕清风,翳入天听。 当天晚上,他接到了一通意外的来电。 竟是那个从以前到现在,和他说过的话不超过10句的那位,据说是他的亲生父亲——流木樺。 看到不知名的来电显示,流木楠当时没有迟疑就接起来了,本以为应该是其他学校的公关部的学生打来的,然而在听到那熟悉又陌生的低沉嗓音,瞬间,他整个懵了。 『楠吗?是我。』八股的开场白,但对流木楠而言,却是第一次听闻。 『……有事吗?』不曾想过竟会用这样的方式和流木樺说话,流木楠顿时感到前所未有的彆扭,以及惯有的不悦。 『听綺夜说,她今天去学校找你了。』 『所以?』流木楠只想知道流木樺这通电话的重点。 『我们,决定离婚了。』 如此简洁有力的七个字,如此顺理成章的口吻,如此理所当然的告知,流木楠只感觉到自己就要压抑不住对流木樺的所有怨恨:『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造成你心理的阴影…‥我感到很抱歉。』 流木楠到最后简直是用怒吼的了:『你以为这样一句话、一个动作就可以轻易地消除我这些年来的痛苦吗!?』 『我会尽力弥补……』 儘管流木樺话语说的再诚恳,这些字句都不是流木楠真正想要听的:『当初为了和綺夜阿姨结婚,你不惜一脚踢开我妈,甚至间接害死了她!但是现在,你却说,为了弥补我,而要和綺夜阿姨离婚……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你以为造成现在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 用力地大口地喘着气,流木楠激动不已地握着手机,努力想让自己的情绪平復下来,然而流木樺所说的一字一句在在令他怒火中烧,于是终于爆发:『既然都选择和綺夜阿姨结婚,现在何必搞什么离婚!我妈都死了,我也长这么大了,你的企业也发展得很好,你到底对现状有什么不满?告诉你,不需要弥补我什么,也不要说为了我所以去离婚,我不需要你这些偽善的举止!』 『……』 手机另一端沉默了好半晌,直到流木楠以为对方再也没有要开口之际,终于又传出了声音:『那么,你想要什么?』 ——他,想要什么? 选择自甘堕落,选择汩没沉沦,确实,有一部份原因,是想引起流木樺的注意,然而,种种,是为了什么…… 『你很聪明,只要别失去理智的话,一切其实都能看得很清楚。』 这一切的起因,其实,都只是因为…… 『小楠乖,我们家的爸爸只是在离我们很~~远很远的地方辛苦工作而已,并不是没有喔!』 『你爱我妈吗?』 他根本就不在乎流木樺爱不爱他。 那种事完全无关紧要。 他只是想知道——到底流木樺爱不爱若叶绚子。 只要母亲快乐,他就快乐。 哪怕生活过得再苦,只要母亲好,他什么都无所谓。 或许流木樺真的是为情势所逼,才选择和流木綺夜结婚,然而他的心底也许还是深深爱着若叶绚子——流木楠一直是这样迫切地顒望着的。 可现实,却……『你如果爱她,为什么连葬礼都不来参加?』 流木樺深深叹了一口气,好一阵,他才开口答:『我母亲,也就是你祖母,拿绚子作为要胁我的人质,所以我和她做了约定,只要我不和绚子见面,她就会让绚子好好的生活……她正好在绚子去世没多久出车祸了,于是我才能把你接回流木家。』 『你问我爱不爱绚子吗?』流木樺似是轻轻笑了:『毫无疑问,我当然爱她,不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都会一直爱着她。』 『虽然说是不得已,但我依然对绚子、对你感到愧疚,因此,一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对不起,楠,没有顾虑到你的心情,对不起。』 『……』紧紧握着手机,然而流木楠已无法克制自己而泪流满面。 只能楞楞听着流木樺一声声的道歉,和过去不曾听过的言语。 【集一 停歇】第七章 染血秋华(二) 后来那两个人还是离婚了。 『所以我现在真的是你的「綺夜阿姨」囉。』 接到流木綺夜……不,或许现在该称为绪川綺夜的电话,是在他和流木樺首次正式谈话的两天后。 流木楠闻言不禁微笑,总觉得从手机传出的声音听起来相当轻松飞扬,彷彿彻底解脱了般。 『嗯,谢谢你,綺夜阿姨,还有,之前那样对你,对不起。』 流木楠原本就不讨厌绪川綺夜这个人,尤其在知晓她原来是受到流木樺的拜託才配合演出之后,更是放下了先前的所有成见。 然而听见流木楠这么说,绪川綺夜却笑笑回道:『其实,最大的功臣另有其人喔……』 结束了通话,流木楠离开顶楼,不疾不徐地朝楼下前进,最后来到这学期他还不曾踏入过一步的教室门前。 『会知道这些,都是你上次带回来的那位同学打电话告诉我的。』 『他说,既然已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那么乾脆全部毁掉——再重新建立起新的关係吧。』 想到方才绪川綺夜转述的话,流木楠不自禁轻笑了声,接着,伸手推开了门。 「抱歉,我迟到了。」 只见台下眾学生皆目瞪口呆地楞楞望着流木楠走到他的位子上,而台上的吴闵见状暗自扬起嘴角,旋即吆喝道:「喂喂~~我还在上课啊。」 而最最震惊的莫过于尚霸佔着流木楠座位的日下炽祤了:「你、你你你……你居然来上课了!?」 「是啊。」流木楠语落,朝左后方的玄翼浅浅一笑,接着才又转回头对日下炽祤说:「因为听见有天使在呼唤我啊。」 「你少在那边屁话连篇!」日下炽祤不满地回了句。 「好好好~~不会拆散你们父女俩的。」流木楠于是善解人意地走到原本日下炽祤的位子坐下,视线正巧与朝他看去的玄翼对上。 谢、谢。他无声地用嘴形向玄翼说道。 而接收到流木楠道谢的玄翼更是回以有比朝阳般灿烂的笑靨。 「真是太好了呢。」 镜堂冷安也不禁转头对玄翼说道。 「嗯!」玄翼开心地笑答。 能够让流木楠和他父亲言归于好,真的是太好了。 ——只是这样令人感动不已的情形,竟只维持了一个礼拜。 「为什么又不来上课了呢……?」 这句话玄翼拿去问了日下炽祤、镜堂冷安以及伊佐那伶,然而他们的答覆真正是让他欲哭无泪。 日下炽祤:「那傢伙本来就不喜欢上课了吧?」 镜堂冷安:「依他的头脑根本就不需要来上课吧。」 伊佐那伶:「……他没有来上课吗?」 于是趁着午休来到顶楼的玄翼将这句话原封不动问向那位慵懒地躺在地上的某人。 「唉呀,我没和你说过吗?」只见某人无辜地眨了眨眼,这么说道:「虽然不去上课有部分是因为我那混帐老爹的关係,但绝大部分是因为实在是太无趣了,我去教那些老师还比较快。」还配合地摆了摆手。 ——看来日下炽祤和镜堂冷安真的不愧身为流木楠的好友,把他的想法都摸得一清二楚了……(至于伊佐那伶嘛,就算了吧) 「就算无聊还是得好好去上课,这才是身为学生最重要的义务!」玄翼气呼呼地教导道:「我还以为我好不容易可以完成吴老师交代给我的工作了,没想到才一个礼拜你又故态復萌……」 「呵呵,小天使就算生气的样子还是很可爱呢。」某人显然地对玄翼的指责是左耳进、右耳出。 对某人不良态度头大不已的玄翼只能绞尽脑汁,想办法让某人有动力来上课,就在这时,他忽地灵光一闪:「——你该不会忘了吧?」 「嗯?忘了什么?」 「你还欠我一次喔。」玄翼笑瞇瞇地提醒道:「因为之前你骗了我。」 唉呀……想不到小天使竟然记性这么好……流木楠忍不住轻笑出声:「哈哈哈……好吧,算我败给你了。以后我会尽可能出席的,这样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 流木楠见玄翼一样乐陶陶的模样,不自禁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你真的是……很可爱呢。」 如此的率真单纯,更在不知不觉间驱赶了那些埋藏在心底的幽沉黑暗。 「真的……很谢谢你。」流木楠由衷地说。 「谢什么谢,我们不是朋友吗?」 玄翼说完,两人不禁相视而笑。 ****** 于是日子又回到最初的平静。 终于完成了吴闵交代的任务,玄翼因此不需要趁课馀时间还得去找流木楠「沟通」,于是,白天来学校上课、中午和大家一起吃饭、放学后到白门工作、晚上则是课后辅导。 规律而平稳的生活让玄翼从心底感到踏实了起来。 就这样,学期过了将近大半,镜堂冷安的课后辅导也顺利结束了。 「这些日子以来真的是很谢谢你!」闔上书本,玄翼向镜堂冷安道谢。 「不会,你学得很快,我教起来也很有成就感。」镜堂冷安笑回了句,接着他稍顿了下,似是在犹豫,接着才又开口说:「虽然这样可能有点冒昧,但……可以问你,为什么高一上会休学吗?」 镜堂冷安实在是想不到,像玄翼这样乖巧又聪颖的学生会是因为什么样的理由而得向学校提出休学申请? 「我……」玄翼闻言垂眸,低头,眼里透着的是满满的茫然无措。 ——他也很好奇自己到底为什么会休学啊……但他又不想麻烦玄家的人假日来接他,像是恩姬,似乎每天都会有很多工作要做…… 见玄翼为难不已的模样,镜堂冷安于是给了台阶:「如果你不方便说的话,没关係的。」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玄翼连忙否认,却又说不出像样的解释。他并不是想把镜堂冷安给排除在外,甚至是日下炽祤、流木楠和伊佐那伶都是,然而,「失忆」这种事情果然还是很不正常的吧?所以踌躇不定,他支支吾吾地,就是难以啟齿将事情原委道出。 就在这时,房门开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伊佐那伶的身影,接着在他身后出现的是一打扮相当华丽綺艳的清丽少女,就见她穿着哥德式典丽洋装,头上戴了顶以羽毛为主体的花俏帽子,由于过于炫目,一时间,玄翼难以看清她的面容。而紧随在哥德少女后的是一脸不悦外加质疑眼神的日下炽祤和一向从容自适的流木楠。 「你们这是……?」玄翼歪头,对于眼前的情况着实不解。 对于玄翼的疑问,流木楠好心的出面娓娓述说道:「是这样子的,我在宿舍门口遇到了这位美丽的小姐,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她是要来找小天使你的。结果在路上又遇到了伶和炽祤,所以大家就一起来了。」 「……找我的?」玄翼眨了眨眼。他「以前」认识这个人吗……? 待流木楠把事情来龙去脉解说完,哥德少女脱下了头上那顶花俏的羽毛帽,只见她漾着动人笑容,一步步朝玄翼前进,终至来到他的跟前。 「好久不见了,翼。」 中性的空灵嗓音在房内悠悠响起,玄翼认真地打量近在眼前的哥德少女后,像是确认问道:「你是……『枫』?」 「……呵。」被玄翼唤作枫的哥德少女笑了笑后,别有深意的盯着玄翼,道:「看来恩姬说的是真的呢。」 玄翼不禁吞了吞口水,神色有些紧张,只因哥德少女接下来吐出的字句:「你,果然是失去记忆了吧?翼。」 ——失去记忆? 「小翼翼,她说的是真的吗?」 日下炽祤吃惊不已的问道。本来因为哥德少女一副好似和玄翼相当熟稔的样子已经让他很不开心了,没想到,更劲爆的消息竟然还在后头!? 「唔……」根本就还没做好向大家坦承的心理准备,玄翼低着头,像是在心底挣扎了好一会儿后,才终于脱口道:「嗯……是真的。」 「其实在要来言璧之前,我出了车祸,结果醒来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玄翼的声音轻轻淡淡,然而从他握紧的拳头来看,可以知道他只是想故作镇定:「为了怕被发现,我还请恩姬替我『复习』了一下我的朋友圈呢,看来还是失败了啊。」 哥德少女轻笑出声:「呵呵……翼,那是因为你以前从来都只叫我本名的,你说过你最讨厌不真实的东西。」 「那个,」日下炽祤终于忍不住打岔道:「在你们叙旧之前,可以先说一下你到底是什么人吗?」他不满的目光直直射向哥德少女。 「我吗?」哥德少女勾起唇角,只见她大剌剌地一把勾住玄翼的颈项,整个人直接赖在他身上,嫣然一笑:「我呢,叫做白雪枫,和亲爱的翼是『生命共同体』喔。」 「嘎!?」 眾人皆用诧异的眼光看向密不可分的两人。 很快的冷静下来,镜堂冷安揪出了白雪枫的语病:「我记得你刚刚说了,『枫』不是你的本名吧?」 「就、就是说啊!你少想随便呼咙我们了!」日下炽祤赶忙附和道。 「不愧是翼的朋友,看来都不笨嘛。」白雪枫满意地微笑道:「枫是我的小名,我的真名叫做红叶,白雪红叶。」 对于白雪枫的态度,日下炽祤是那个不满啊,尤其见到她竟敢如此大胆地对他家的小翼翼又搂又抱——!!!! 但正当他欲发难之际,身旁的流木楠按住了他的肩,示意他别激动。日下炽祤自然不服,尤其当制止他的人是流木楠,可下一秒,伊佐那伶竟然开口了。 「所以,『失忆』和你高一上休学有关联吗?」 ------------------------------------------------------------------------------------------------------ 楠篇结束! 【集一 停歇】第七章 染血秋华(三) 「所以,『失忆』和你高一上休学有关联吗?」 玄翼闻言,抬眼望向问话的伊佐那伶,正思考该如何回话之际,身旁的白雪枫先一步开口道:「翼,方才是我先作了自我介绍,这回,该你介绍你的好朋友给我认识了吧?」 「咦?」玄翼微愣了下后,才反应过来:「喔……刚刚问话的人是伊佐那伶,我的室友。」按照各人站的位置,他一一介绍道:「再来是日下炽祤、流木楠和镜堂冷安,都是我的同班同学。」 「嗯──」白雪枫的媚眸扫过眾人的脸,接着,她优雅地打了个呵欠,对玄翼说:「我有点睏了,翼,带我去睡觉吧~~」 「咦?睡觉?你要在这里留宿吗?」玄翼错愕地反问道。 白雪枫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对呀,我已经和你的班导打过招呼了,说要来你们这打扰一阵子,他说只要不造成学校的困扰就好。」 ──吴闵那个王八蛋……日下炽祤咬牙切齿地打算以后找机会去揍那个老头一顿,然而,眼前的问题是最要紧的:「我说枫小姐,你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言璧』可是一所贵族『男子』学院喔?你隻身留宿在这里,应该不太好吧?」 岂料白雪枫笑瞇瞇地紧紧搂住玄翼,对日下炽祤嫣然一笑:「反正有翼在我身边保护我呀,有什么好怕的?」 「我说你这~~~~」日下炽祤实在是气得语无伦次,一旁的流木楠实在是看下去这才连忙伸手制止他。 「那么这样吧,反正冷安现在是一个人住,不如就请你把房间让给玄翼和枫,然后你搬来和伶一起睡,这样可以吗?」流木楠提出了解决方案。 「嗯,我没意见。」镜堂冷安推了推眼镜,平淡地答道。 而伊佐那伶也淡淡应了声:「嗯。」 「什么!?让小翼翼和那个女人睡同一间房间?」日下炽祤是那个不满啊,正想要再开口抱怨时,被流木楠用一手摀住嘴巴、一手架住脖子的姿势拖出了704号房。 「那么,我们走吧,翼~~」亲密地挽着玄翼的手,白雪枫笑吟吟地说。 「唔,冷安、伶,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玄翼语带歉意地望向房内的两人,而镜堂冷安对玄翼扬起抹笑。 「没关係的,难得有旧识来,就好好陪她吧。」镜堂冷安浅浅一笑:「好好休息吧。」 「……嗯,谢谢你。」玄翼说完,看向保持缄默的伊佐那伶几秒,他道:「唔,那,我走囉。」 「晚安。」镜堂冷安说,伊佐那伶只微微点头示意。 待两人离开了房间后,镜堂冷安这才打趣地望向伊佐那伶:「想不到你这么在意玄翼的事?」 「……」伊佐那伶没有答腔。 对于伊佐那伶的冷淡,镜堂冷安也没放在心上,反正几年来也习惯了,他逕自笑问道:「莫不是因为玄翼……真的,和『他』有些相似吧?」 「很有趣吗?」伊佐那伶终于开口。 「那个高高在上的『会长大人』的花边新闻,能不有趣吗?」 「……还真不像你。」伊佐那伶嗤笑了声。 「彼此彼此吧。」镜堂冷安回敬了句。 而另一头,进到镜堂冷安房间的白雪枫在见到房内的那张kingsize床舖,眼睛不由得为之一亮,发出了讚叹:「我还以为只有你的房间有呢,原来每间房间的床舖都这么大吗?」 「嗯,据说是因为第一任校长说,希望同学都可以睡在同一张床上,以增加彼此间的情谊。」玄翼详细地解释道。 「嘖……同床共枕呀……」白雪枫不禁瞇了瞇眼,对玄翼质问道:「该不会因为这样夜夜共寝,让你对那个伊佐那伶產生了什么异样情愫了吧?」 「咦?我?对伶?」玄翼听了不禁转笑:「怎么可能呢?我们都是男的啊,而且,我们可是要好的朋友呢!」 「都是男的又如何……」白雪枫只低声碎念了句,接着她扬笑道:「不过,没有就好~~」 语落,她牵起玄翼的手,来到床边,说:「那么,睡觉吧!」 「喔、好。」依旧有些跟不上白雪枫的节奏,玄翼愣愣地依言脱了鞋子,乖乖在床上躺好,而白雪枫更是大胆地直接躺在玄翼的胸膛上。 「呃,枫……不,红叶,你这样……」 白雪枫知道玄翼想说什么,于是她率先打断道:「没关係,如果不习惯的话,还是叫我『枫』就可以了喔。」 「那个,枫,你……不躺好吗?」玄翼从善如流,委婉地问道。 「嗯?我已经躺好啦。怎么了吗?」白雪枫故作不解地反问道。 「唔……这样,我怕我翻身会吵醒你。」 「不会不会,我习惯了。」白雪枫笑笑道:「以前我们都是这样一起睡觉的,所以不打紧。」 听到白雪枫提起从前,玄翼的目光不禁黯淡了下来,半晌,他说:「对不起……忘了过去,也忘了你。」 但白雪枫轻笑了声,随后回说:「那些讨厌的过去忘了也罢,而且,不管是过去的你、还是现在的你……只要是你,翼,我都喜欢。」 白雪枫云淡风轻的一席话却让玄翼彻底卸下了重担,他安心地缓缓闔上双眼,对前者道:「真的很谢谢你……枫。」 不出一会儿时间,白雪枫便听见玄翼发出了规律且匀称的呼吸声。 ──睡觉了啊……还真快。 白雪枫勾起唇角,也轻慢地闭上眼睛,思绪不禁飘回到了十年前,她与玄翼初次邂逅的场景。 是在一场丧礼。 年约6岁的她只记得那天所见到的所有事物都是黑色的。 而在那片玄墨之中,她邂逅了一抹纯然的净白。 纯白的鞋子、纯白的裤子、纯白的手套、纯白的上衣和纯白的帽子。 诡异的服装穿在那人身上却一点违和感也没有,彷彿他生来就是该被如此雅洁典华所包覆。 然而,同样净洁的白皙脸容,却镶着一双什么都没有的眼眸。 没有光明,没有希望,更甚至,连绝望都不存在。 徒存有浑沌一片。 幽曚未明。 「我是玄翼。」 玄翼,即为黑色的羽翼,为世界带来无尽的黑暗。 ──就像那对眼眸一样。 真是人如其名。 「我是白雪,白雪红叶,可以叫我『枫』就好了喔。」 那是他们的初次相遇。 再之后,是在国小的班上遇见的。 「新同学的名字叫做玄翼,大家要好好跟他相处喔!」 玄翼……又遇见了呢。正嫌日子过得无趣的白雪枫在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朝着自己走近,接着在身旁的空位坐下后,忍不住漾起抹满足的笑容:「哈囉,玄翼,又见面了呢。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玄翼闻言,淡淡朝她督了一眼,道:「白雪红叶。」 「是『枫』啦,『枫』。」惊讶于玄翼的好记性,从丧礼算起可是已经过了3年了呢…… 对于白雪枫的纠正,玄翼显然是懒得搭理,直接略过:「我没有课本,一起看吧,红叶。」 「就说了是『枫』了。」白雪枫忍不住又纠正了遍,接着将自己的桌子移过去和玄翼的併在一起:「嘿嘿~~这样我们就是『生命共同体』囉!」 玄翼明显对她的言行举止很不能理解,他于是开口问道:「你难道不恨我吗?」 白雪枫听了只是耸肩笑了笑:「恨?为什么要恨你呢?反正我也没兴趣当什么大企业的接班人,现在这样,日子过得可轻松了~~」 「……是吗。」 「原来你怕自己被我讨厌啊?」白雪枫忍不住揶揄道:「唉呀呀~~别担心喔,亲爱的翼,我可是喜欢你都来不及了呢~~」 「为什么?」 「因为……」白雪枫虽然脸上还是微笑着,但眼底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反倒添了分寂凉与幽沉:「我们都是从小便失去爱人的能力的人。」 失去了爱人的能力,所以他们只能这样,关在小小的牢笼里,两个人互舔伤口。白雪枫很庆幸,在她的国小时光,身旁能有玄翼陪着她。 虽然玄翼不常开口笑,但至少,她感觉得出来,和她相处的时候,玄翼是放松的、卸下面具的。 只是升上国中,她却被白雪翎翱,也就是她法律上的母亲,给送去了英国。此后,虽然依旧与玄翼保持着信件的来往,但升上高中后,她一度和玄翼失联。 终于想尽办法联络上恩姬时,却听说玄翼出了场车祸。 『少爷他……失忆了,以前的事清好像真的全部都忘了。』 白雪枫起初听闻时是诧异不已的,然而冷静下来后,她开口对恩姬说:『连他的母亲……也忘了吗?』 『是的,少爷连翎翊夫人也不记得了。』 『这样啊……』 什么都忘了吗……白雪枫不由得轻笑出声。 ──这样也好啊……这样你就可以达成你的心愿了呢,翼。 从回忆中回到现实,白雪枫幽幽睁开双眼,小心翼翼地爬起身,她不禁深深凝视着那张安详的、如天使般无瑕的容顏。 「翼……」轻唤了声,白雪枫伸手轻柔地抚着玄翼的面颊:「既然忘了,可别又再想起来啊。」 「不管你变得怎么样,我都会一直爱你的。」 「我只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所以……别再想起来了吧。 『红叶,或许你说的对。 玄翼就是带给人无尽黑暗的黑色羽翼。 而再也找不到光明的玄翼,又该何去何从? ……这真是个有趣的问题呢。』 ──因为那只会是另一场恶梦的开始。 【集一停歇】完 ------------------------------------------------------------------------------------------------------------ 第一集一眨眼就结束了。 留下的各种伏笔(?)且待后续揭晓…… 【集二 展翅】楔子 似乎好久不曾和你说话了。 不论用什么样的言谈,好像都显得有些生疏。 你在那里一切都还好吗? 我过得很好喔。 父亲替我安排进了一所叫作「言璧」的贵族男子学院。 从此我拥有了崭新的生活、甚至,崭新的世界。 虽然新鲜,但要面对未知的新的一切…… 多少还是,有些惶然与无措呢。 ------------------------------------------------------------------------------------------------------ 第二集晚上正式啟动:d 【集二 展翅】第一章 你就是光(一) 夏日早晨的阳光总是特别耀眼。 自微微拉开的窗帘缝隙悄悄洒落于洁白的床舖之上,是一个容貌气质仿若天使下凡的俊美少年和另一名同样拥有精緻脸蛋的清丽少女,正相拥熟睡着。 驀地,或许是持续的炽热阳光骚扰,天使少年终于不住轻轻颤动着双眼,接着,是两潭澄澈清池幽幽睁开:「嗯……」 呆滞地,天使少年望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接着才低头望向趴在自己身上的少女……「咦咦咦咦——!?」 突然清醒过来似地,天使少年惊恐不已地兴起第一个念头就是想一把推开少女,然而在他稍微冷静下来后,终于想起少女的身分。 天使少年……就是玄翼,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少女,也就是白雪枫的肩膀,轻声唤道:「枫……起来囉,我得准备去上课了。」 「唔……让我再睡一下……一下就好……」白雪枫只翻了个身,嘴里咕噥了句,就又从现实回到了梦乡。 「不行啦,枫,这样下去我会迟到的。」玄翼又摇了摇白雪枫:「快起来,我带你一起去吃早餐。」 「姆~~~~」不满地挣扎了下,白雪枫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睁开眼睛,但原先心中的不悦在一见到那张脱俗出尘的容顏,便瞬间扫空,化为唇边的一抹微笑:「早安啊,翼。」 「早安,快点起来盥洗吧。」玄翼也不吝嗇地回以一笑:「你的盥洗用具冷安好像已经派人送过来了。」 「喔,谢啦~~」看到玄翼的笑顏,白雪枫心情大好,连忙起身在他颊边落下一吻:「亲爱的翼总是这么贴心。」 「好啦。」玄翼摸了摸白雪枫的头,自己跟着下了床。 简单快速地清洗过后,玄翼依言带白雪枫到安洁裘斯空中花园买完早餐后,他问向白雪枫:「接下来你要怎么办?直接回家了吗?」 白雪枫笑笑回道:「你忘了吗?我已经和吴导报备过了,要待在言璧一阵子才会离开喔!」 「所以……你要和我一起去上课?」玄翼确认问道。 「嗯嗯,我很好奇翼平时的校园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真拿你没办法。」玄翼笑了笑,于是对白雪枫说:「那我们走吧。」 拿出终端机叫来了校内巴士,在前往教学大楼的路上,瀏览着外头的光景,白雪枫不经意说:「翼,你有发现吗?」 「唔?发现什么?」 「你今天对待我的态度,和昨天不太一样呢。」 「……?」玄翼闻言不禁一楞。 「昨天你对我还很拘谨的,但今天……」白雪枫想到方才玄翼竟然像对待撒娇的孩子一般摸了自己的头,就忍不住微笑:「有点像回到了以前。」 「这样啊……」是这样子的吗?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呵呵,其实怎么样都好啦。」白雪枫见到玄翼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连忙开口解释道:「我只希望,面对我的时候,你可以不用有任何压力……只要用你最自然的样子和我相处就可以了。」 「……嗯,我知道了。」听了白雪枫的话后,玄翼先是调整了下自己的心态,接着,他对白雪枫浅浅一笑:「不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是最要好的『朋友』。」 「嗯~~你明白就好。」白雪枫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小鸟依人地枕在玄翼的手臂上:「不过啊,有时候看见你的身旁多了好多人,就是忍不住会有点小吃醋呢……」 被白雪枫的话逗笑的玄翼回说:「呵呵,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嘛,有什么好吃醋的?」 「唉呀,所以说,小孩子不懂啦~~」 「枫,你明明就和我一样大。」玄翼忍不住纠正道。 「我是指心智年龄啊,翼。」白雪枫甜美地一笑。 「啊呀,好啦、我是开玩笑的,翼,别哭啊……」 ——可恶……为什么他的朋友都这么喜欢欺负他呢? 玄翼只能悲愤不已地在心底吶喊着。 ****** 「这位是白雪枫,这阵子会暂时待在我们班上和大家一起学习,没什么问题吧?」 吴闵懒洋洋地向台下个个嘴巴张大成o形的学生介绍道,而他身旁站着的,正是打扮得依旧相当华丽的白雪枫。不同于昨日的哥德式洋装,今天她选择了和式的穿着,也就是正统的和服装扮,略施胭脂的她,是以紫色为底、一隻隻飞舞的白蝶为装饰的和服所包覆,脚上踩着典雅的木屐,整个人出落得有如一朵含苞待放的高洁白花。 「我有问题——!!!!!」 懒得搭理其他口水都不知道流到哪里去的同学,日下炽祤奋力地高举着右手,甚至激动地站起身,指向台上的白雪枫:「这里是『男子』学院吧?放一个女人待在这里会不会也太诡异了啊!」 ——他就是看这个一直霸佔着小翼翼的女人不爽! 吴闵闻言,搔了搔脸,一时之间,有些不知该做何解释,而他身旁的白雪枫则是婉约一笑,主动开口说明道:「不好意思、让你有这个误解。」 「啊?」日下炽祤完全不能理解地望着白雪枫,彷彿她开口说出来的语言是来自火星一样。 「我呢,可是货真价实的男孩子喔。」语末,白雪枫还不忘附带一抹甜死人不偿命的唯美笑容。 ——什么!?男的!???? 完全还在流口水的同学瞬间回过神来,然而一看到白雪枫那醉人无比的笑顏,毅然决然地将所谓「性别问题」给拋到脑后,继续流口水…… 「你、你你你……你是男的?」日下炽祤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完白雪枫之后,又把视线拉回到左后方的玄翼:「她、不……他、他是男的?」 只见玄翼天真无邪地回望着日下炽祤,反问道:「原来我昨天忘记说了吗?虽然没有血缘关係,不过枫是我的表弟喔!」 「表˙弟……?」 愣愣地在位子上坐好,日下炽祤转头看着隔壁一脸淡定的镜堂冷安:「你早就知道了?白雪枫是男的而且还是小翼翼的表弟?」 「表弟这件事我是今天才知道的。」镜堂冷安回答道。 言下之意:昨天见面的时候,他就发现白雪枫是男的了。 「原来只有我被矇在鼓里……」日下炽祤不甘地低声碎念道,突然,他想到方才玄翼的回答,连忙转头小声问向后者:「小翼翼,你刚刚说『虽然没有血缘关係』的意思是……?」 「枫……是我阿姨的养子。」玄翼轻声答道。 「唔,这样啊。」日下炽祤闻言,顿时收起了原先对白雪枫的不满和不悦,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看不透的复杂神色。 「怎么了吗?」玄翼担心问道,总觉得日下炽祤的脸色好像变得不太好。 「喔……没事啦,只是觉得他这个人挺神奇的。」日下炽祤搔了搔脸,这么对玄翼说完后,忽然一脸凝重地道:「不过小翼翼,虽然他跟你没有血缘关係,但毕竟算是你的表弟……和家人,可是不能『近亲通姦』的喔,知道了吗?」 玄翼忍不住被日下炽祤的发言给逗笑:「噗……炽祤你在说什么啊?我和枫怎么可能『近亲通姦』呢?我们都是男的耶。」 「嘖,就算是男的又如何……」日下炽祤低声碎念了句。 「你说什么?」玄翼好奇地眨了眨眼。 「喔,没有,我是说,既然如此,你就不应该让他对你又搂又抱的!」日下炽祤叮嚀道,玄翼却只是耸肩笑了笑。 「呵呵,那只是枫打招呼的方式吧?毕竟他在国外留学这么久了。」 「你真的是很没有危机意识欸……小翼翼。」 「唔?」 日下炽祤只能无声地叹了口气,转回头,决定放弃劝说玄翼,认真听课。 当吴闵一宣布下课,白雪枫的座位周围瞬间被人群重重包围,如此光景简直可以媲美当初玄翼第一天入学时的骚动。 然,白雪枫可不像玄翼那样呆傻(?),就见他迷人一笑,对围住的人群说了声:「你们碍着我的路了呢……可以借过一下吗?」 真正所谓一笑倾国、再笑倾城,瞬间被那醉人笑顏蛊惑的眾人连忙依言空出了一条道路,好让白雪枫得以行走。于是他不疾不徐地绕过教室后方,来到了玄翼面前:「翼,带我去逛逛校园吧~~」 「唔?」本来还沉浸在书本世界里的玄翼闻声探出头,愣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逛校园吗?好啊。」 「——我也要跟!」日下炽祤急忙出声。 「炽祤也想一起去?」玄翼只得转头问向当事人,白雪枫:「应该没关係吧?」 「当然没关係,人多一点比较好玩嘛。」白雪枫笑靨如花:「要不顺便找镜堂同学、流木同学和伊佐那同学一起去吧?」 「唔……」玄翼望向前方同样投身于书本中的镜堂冷安,接着又转头朝右边仍然处于睡梦中的伊佐那伶望去,最后他说:「我去问一下楠要不要一起好了。」 于是虽然日下炽祤相当不情愿要和流木楠一起逛校园,但他实在对白雪枫和玄翼两人独处有十二万分的担心,纵使有千万个不愿意,他还是成为了逛校园的其中一员。 「言璧的校园真的很美呢。」 漫步在香林大道,白雪枫不禁出声讚叹道。 「对啊,我也很喜欢。」玄翼微笑附和完,忽然想到而脱口而出:「枫这次会在言璧待多久呢?」 白雪枫闻言,先是恬淡一笑,接着挽着玄翼的手,基本上,可以说是整个人像隻八爪章鱼黏在玄翼身侧,撒娇道:「翼~~~~你这是想赶我走的意思吗?」 玄翼连忙解释道:「没有啦,我只是好奇,枫的学校放假不知道放多久,怕你会不会因为是要来探望我所以翘课什么的……」 ——唉呀,完全正中红心。 白雪枫在心里不禁一笑,然而嘴上仍是道:「真是的,我当然是趁放假的时候才来探望你的呀~~」 走在两人后方的日下炽祤觉得自己实在是快要忍无可忍,就当他要发难之际,忽然有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 「日、日下炽祤————!」 纳闷地回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今部长?」 「该、该死,只要和你扯上关係就没半点好事……」今久石大口地喘着气,待稍微平静下来后,从外套口袋里抽出了一封信:「喏,你们家的吴导要我将这封信『立即』送到你手上。」将信递给日下炽祤后,今久石便功成身退。 「我的信?」好奇地接过,日下炽祤不疾不徐拆开信来……「嘖!」 想不到一看完信,日下炽祤的反应竟是掉头就跑,全然不顾一旁的流木楠还有前方的玄翼和白雪枫。 「炽祤是跑去哪里了?」玄翼纳闷地出声,身边的白雪枫没有说话。 流木楠扬笑答道:「可能是一时内急,跑厕所去了吧。」 摆明了是在睁眼说瞎话,但这样的回答让玄翼顿时明白,或许……这又是一件外人不得插手的事情。 【集二 展翅】第一章 你就是光(二) 「吴老头!」 狠狠一脚踹开404号教室办公室,日下炽祤气冲冲地拿着手中的信件,大声质问一贯悠间的吴闵:「这封信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怎么一回事?信上不都写得很清楚了吗?」吴闵放下手中的报纸,一脸疑惑地反问向日下炽祤:「难道你的语文能力真的有这么差劲?」 「我不是在说这个……」日下炽祤濒临咬牙切齿的程度,他恶狠狠地瞪着吴闵,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没有早点告诉我!」 「哎,信上叫我别这么早告诉你的啊。」吴闵的神情很是无辜,看得日下炽祤不仅眼里,加上肚里一共有三把火在熊熊燃烧。 努力地平心静气,日下炽祤淡淡地问:「所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两星期前吧。」 「所以现在……真的已经严重到不得不让我知道的程度了吗?」这回,日下炽祤的语气不再是愤怒不平,而是充满了担忧与焦急。 「你们家院长都打算要拜託最近的几家收留剩下的人了,你觉得呢?」吴闵有些无奈地一叹,如是说。 日下炽祤一楞,过了好半晌,他咬了咬下唇,开口道:「我今天下午……可以请假外出吗?」 「嗯哼。」吴闵点点头,替日下炽祤写好外出请假单后,叮嚀了句:「自己路上小心。」 闻言,有些彆扭地,日下炽祤在要踏出办公室之前,轻轻丢下了句:「多谢了。」 而办公室里的吴闵对于日下炽祤的态度则忍不住轻笑出声:「呵呵。」 ****** 「炽祤到现在都还没回来耶……」 教室里,玄翼有些担心地说。自从早上日下炽祤消失之后,一直到现在都下午了,还是不见他的人影。 「别担心,他都这么大一个人了。」镜堂冷安安抚道。 「就是说啊,翼,他那么开朗又有活力,一定会没事的啦~~」白雪枫在一旁笑笑附和道。 「可是……」 见玄翼仍是放不下心,镜堂冷安本想再开口说些什么,然而在见到流木楠默默起身离开教室后,他不禁暗自唇角一勾,改口道:「放心吧,他等等就会回来了。」 ****** 自从答应玄翼要好好上课之后,流木楠就很少踏入顶楼了。 一推开门,如想像中和煦的薰风迎面拂来,蔚蓝的天空无边无际,还伴有几缕洁净白丝恣意地徜徉其中,而阳光洒落之下,那头耀眼的金发彷彿隐隐透着光芒,如此炫目而攫人目光。 流木楠不禁微微一笑,漫步走上前,来到了那头金发的身旁,同他一起倚在栏杆上,好半晌,他轻声说:「情况,很严重吗?」 「你来这里干嘛?」 日下炽祤的口气甚差,脸色亦同,不仅少了平常一贯灿烂的笑顏,还多了一分的幽暗深沉,他头也不转地问了句。 「嗯……来关心你啊?」流木楠笑笑地解释道:「你家的宝贝女儿可是在教室里哭着说找不到爸爸呢。」 闻言,日下炽祤先是一楞,接着不自觉地稍微松懈了下来,面部表情瞬间柔和了许多,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而又添了一丝哀愁与苦涩。 「所以,情况真的很严重吗?」流木楠又问了一遍。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日下炽祤冷淡地回应道。 然而流木楠只是浅浅一笑,分析了起来:「基本上会让你露出这种表情的情况只有三种:第一种自然就是你家的宝贝女儿出事,可他人还好好的坐在教室里;第二种就是日下家出事,但据我所知最近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出现;所以,当然就只剩下第三种──也就是你以前的『家』出事了。」 「……还真是精闢的见解啊。」日下炽祤淡淡地应声,显然一点也不想搭理流木楠。 「让我猜猜,应该是……资金周转不过来,所以,要关门大吉了吧?」 日下炽祤身形一顿,接着,冰冷地说:「少在那里胡说八道。」 「嗯,看这反应应该是被我说中了呢。」流木楠却不死心地继续刺激他:「那我实在不懂你为什么现在还有时间在这里消沉,既然是资金周转不过来,何不赶快想点办法解决现下的情况?像是去拜託日下家……」 「你给我闭嘴!」日下炽祤激动地转头瞪向持续滔滔不绝的流木楠,眼里透着满满的愤恨与不甘:「你根本什么都不懂……要是想吵架的话,恕我现在不奉陪!」 岂料流木楠像是完全把他的话当作耳边风,只见他忽然伸出双手固定住日下炽祤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你确定我什么都不懂吗?」 「你这是想做什么?快放开我!」日下炽祤抓住那两隻罪魁祸「手」,然而却怎么样也挣脱不开:「我叫你放开我,流木楠!」 「真高兴你又叫了我的名字呢。」所谓的不知死活或许就是在说现在的流木楠吧,就见他全然不顾日下炽祤的怒火,故我地笑瞇瞇道。 「……你是不是太久没吃到我的拳头了,所以觉得有点怀念?」日下炽祤觉得自己的忍耐实在快到极限了。 「哈……你不提我都忘了还有那件事呢。」知晓日下炽祤是在说先前国中发生的事情,流木楠还真的不禁怀念了起来:「嗯……那好像是,两三年前的事?」 「快˙放˙开˙我。」 「好啦。」带点哄小孩的语气,流木楠半哄骗半劝说问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有什么可以快速赚大钱的方法吗?」 闻言,日下炽祤总算卸下防备,狐疑地问:「你是说认真的吗?」 流木楠只是微笑。 ****** 放学后,黄门办公室。 「什么?演话剧募款?」 今久石纳闷地瞅着一脸认真的日下炽祤,他也只好翻阅手中的企画书:「也不是不行啦……不过,这不隶属于学秘的工作范围内,所以你得自己去找愿意协助你的人。」 「我现在不就找了部长你吗?」日下炽祤讨好地笑笑道。 「唉……有你这种麻烦部员真的是……」今久石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但日下炽祤知道,前者此举便是答应他的意思了。 「多谢部长大恩大德~~我以后一定会乖乖按时完成工作的!」 今久石睨了他一眼:「那我就拭目以待囉。」 「是的!那我这就去寻觅伙伴了!」日下炽祤兴匆匆地正要离开黄门办公室,今久石连忙提醒了句。 「每一门至少都要有一个人比较好办事。」 日下炽祤笑吟吟地应了声:「知道啦~~」 经过他一番「循循善诱」,除了原先的固定班底:伊佐那伶、镜堂冷安、流木楠和玄翼,还多了黑石一二三荣、古城羽、儿玉树、羽鸟然和空谷渊青。 最让他感到意外的无非是白门长古城羽,因为他感觉古城羽就是个喜欢静静微笑旁观一切的人,没想到他竟然会愿意亲自下海来帮忙…… 「那么,剧本就拜託冷安了,至于演员分配就等剧本出来再说。」 翌日放学后的第一次会议,日下炽祤开始分配工作:「至于美宣部分当然就拜託古城同学跟小翼翼,流木去帮忙拉赞助,羽鸟同学负责经费上的控管,空谷同学就负责和学校接洽场地,其他人没事做的人就一起帮忙做道具吧。」 「哦哦~~感觉好热血啊!」黑石二荣摩搓擦掌,等不及要登上舞台一展长才了。 「就是说啊,没想到炽祤居然也有当总召的一天啊。」黑石一荣惊奇道。 「什么话啊,讲得好像我很不能信任一样。」日下炽祤不满地反驳道。 「本来就是嘛,你看我们家黑门长,光是坐在这里,一句都不用讲就非常有气势了。」黑石一荣比向自己隔壁的伊佐那伶:「他说一,有谁敢说二?」 「这倒是……」 见眾人纷纷点头附议,玄翼忍不住出声:「这样好像把伶说得跟恐怖人物一样……?」 「玄翼你不懂啦,黑门长的恐怖之处……」黑石一二三荣齐声说完,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黑石,少误人子弟了。」镜堂冷安总算出来结束这个乱七八糟的话题:「新进成员可都在这里。」 「咦?」黑石三荣环视会议厅里的眾人一周后,这才注意到:「对耶!白门的玄翼、赤门的儿玉、橙门的羽鸟和青门的空谷……哦哦哦──今年新进的成员真的都在这里欸!」 「哼哼,新进成员通常都很乖巧温驯的嘛~~」黑石二荣附和道。 「都说够了。」镜堂冷安唇线一降,黑石一二三荣这才连忙噤声。 「那么,今天的讨论就到此为止吧?」镜堂冷安望向主持人日下炽祤,后者连忙宣布道:「嗯嗯,麻烦大家了~~剧本出来会再到各班或者宿舍房间通知。」 宣布散会,眾人纷纷鱼贯而出,直到会议厅里只剩下伊佐那伶、镜堂冷安和玄翼。 「他就麻烦你了,我等等有事要去找校长。」镜堂冷安吩咐完,推了推眼镜后也走出了会议室。 于是留下玄翼一个人苦恼地望着伊佐那伶和祥安恬的睡顏。 明明都已经傍晚了,怎么还是睡得这么香甜啊?难道昨晚又没有睡觉了吗? 不自觉想起了前几天白雪枫的到来而掀起的一股骚动──玄翼终于向其他四人坦承了失忆的事情。但不知是否因为日下炽祤的关係,让其他人忙得都忘了这件事……让他都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得继续提心吊胆。 『所以,「失忆」和你高一上休学有关联吗?』 伊佐那伶的那句问话还存留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地重复播放。 庆幸的是,由于换了房间的关係,又伊佐那伶在白天根本就没有清醒的时候,所以一直到现在,玄翼都还没有和伊佐那伶好好谈话的机会。 只是现在…… 正当玄翼还在烦恼该如何面对伊佐那伶之际,原先尚处于沉睡中的人竟悠悠睁开了眼睛:「嗯……翼?」 慵懒地坐起身,伊佐那伶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点,接着他才转头看了看四周,问:「会议结束了?」 「嗯,工作大致上都分配好了。」玄翼点点头,说:「伶的话,应该是演戏和帮忙做道具吧。」 「嗯。」得到应该知道的讯息后,伊佐那伶伸了个懒腰,问向玄翼:「一起回宿舍?」 「啊……好。」 带着自己的书包,玄翼亦步亦趋跟在伊佐那伶身后,持续了好一段路程后,后者像是受不了似地驻足,接着转过身,问:「怎么了?」 「咦?」没想到伊佐那伶会冒出这个问题,受到惊吓的玄翼身形一楞,接着不知所措地低下头,支支吾吾道:「唔……之、之前……」 见玄翼吞吞吐吐地就是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伊佐那伶轻轻叹了口气,接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等你想说再说,我不急。」 「我……」没想到自己连话都没说出口,伊佐那伶却听懂了他的心,有些感动参杂着愧疚,玄翼显得更沮丧焦急了:「对不起……我、我不是不想说……」 「我知道。」温柔地抚着玄翼黑得发亮的柔顺发丝,伊佐那伶淡淡一笑:「我也说过,我不急。」 「可是──」 就当玄翼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伊佐那伶突来的柔软温热给全数吞没。 轻轻一点,似是不带任何情慾地。 然而玄翼的脸却不能自己地胀红得像颗苹果般,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唔、这……」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在伊佐那伶的眼中督见可以称做「狡黠」的神情。 「──让我等待的代价。」 还附赠一抹轻浅中带有些许愉悦情绪的笑容。 「走吧。」 「啊、喔。」 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玄翼只能傻呼呼地应了声,连忙跟上伊佐那伶的脚步。 ------------------------------------------------------------------------------------------------------- 主cp终于有点动静了呜呜呜呜呜(啥 【集二 展翅】第一章 你就是光(三) 男孩从有记忆以来就是在孤儿院生活的。 孤儿院的院长、老师和孩子们都相当的友善与亲切,所以男孩从不去计较自己的身世,因为在孤儿院,他已拥有了如此多的家人与他们给予的关爱。 只是当有一天,院长却对他说:你应该到更好的地方去生活。 男孩哭着、吼着、叫着、喊着,他说他不要走,他不愿离开这个家。 然而从因泪水溃堤而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了院长脸上同样带着不捨与伤悲,却又强忍着这些情绪,选择带着笑容向他祝福。 你会过得比现在更好的人生,院长希望你可以幸福。 院长这么对男孩说,于是男孩最终仍是顺从、离开了孤儿院。 他来到了一个相当富裕的家庭。 在那里,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养父母人也都相当和蔼慈祥,然而,他就是觉得心里有什么空空的──就是少了些什么。 过了几年,养父母陆陆续续又收养了几个和他一样的孩子。由于他最为年长,理所当然地便开始扮演起哥哥的角色。 在照顾弟妹的同时,他彷彿逐渐找到了自己生活的重心──因为他有了必须守护的东西。但与此同时,他似乎也慢慢想起了,到孤儿院之前的事情。 当他就读国中时,养父母才对他说:其实我们找到了你的生母,你希望见见她吗? 少年微笑摇头。不用了,但帮我告诉她,「我现在过得很幸福」。 他早就想起来了,他是被母亲拋弃的,狠狠地,像丢垃圾一般被扔在马路边。 但他现在不再介怀了,因为他有了更好的人生,即使没有母亲。 这样幸福的日子持续到少年升上高中某一天,突然接到了噩耗。 ──院长逝世,孤儿院要关了。 少年这才醒悟,一直以来,他都是被动地接受这些关怀与爱。 于是现在,轮到他来付出他所拥有的了。 「哇……这剧本写得超好的耶!超级励志又赚人热泪的!」拿到剧本,儿玉树激动不已地讚叹道,让一旁的黑石一二三荣也忍不住热血沸腾了起来。 「哦哦哦~~连我们的新成员都这么感动,副会长大人的编剧才能真是让人甘拜下风啊~~」黑石二荣不忘狗腿地拍个马屁。 「好了啦,既然剧本已经生出来了,那我们可以来分配角色啦!」 连忙开口制止黑石一二三荣的长舌,日下炽祤出面指挥大局,在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过后,演出名单总算出炉了。 主角sun:玄翼 配角moon:伊佐那伶 院长:日下炽祤 sun的生母:古城羽 sun的养父:流木楠 sun的养母:镜堂冷安 sun的弟妹:黑石一二三荣 sun在托儿所的同伴:儿玉树、羽鸟然、空谷渊青 「角色就这么决定了喔!」日下炽祤确认道:「还有没有人不满意这样子的分配的?」 闻言,流木楠于是举手发言:「我觉得炽祤应该和冷安的角色交换一下才对呢~~」 「要我和你演夫妻,你吃屎吧你!」日下炽祤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院长那么稳重的角色,怎么说都是冷安比较适合吧?」流木楠笑笑地反驳道:「话说,原来你这么想和我演夫妻呀?」 「你~~~~」见到日下炽祤咬牙切齿的狰狞脸孔,一旁的玄翼赶忙出声圆场。 「炽祤,真的要让我来演主角吗?我、我从来都没有演过戏喔……」 「放心啦~~小翼翼你一定可以的!」一听见自家宝贝女儿出声,日下炽祤果真忘记了自己刚才还在生气,瞬间卸下了那张扭曲面容,扬起友善和蔼的笑容安抚道。 「那个……其实我也有一个问题欸!」黑石一荣说:「就是啊,古城白门长平常的个性这么温和,突然要演这么反派的角色……」 此话一出,眾人都把视线投在笑得一派平和的白城羽。 「嗯……对我来说是有点挑战,不过我觉得很有趣啊,所以试试也无妨吧?」 「这样啊。」黑石一荣点点头。 既然古城羽本人都说愿意了,那他就没有什么意见了。 于是在演出名单确认后,准备的工作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白天──只要一遇到自习课,眾人便会利用时间开始製作道具。 「小翼翼、小翼翼~~你觉得戏服这样ok吗?」日下炽祤兴奋地拿着自己的杰作在玄翼面前展示。 「呃……」 「炽祤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特地装饰过的垃圾袋吗?」甫走进教室的镜堂冷安推了推眼镜,随口问了句。 殊不知他随意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就这样伤了日下炽祤脆弱的心灵。 放学后──演员们会聚在一起吃晚餐顺便对台词。 「哥哥、哥哥~~我想要抱抱!」黑石一荣故作可爱地向玄翼撒娇道。 「哥哥我也要~~」黑石三荣也加入了撒娇的行列。 见状,黑石二荣亦连忙开口:「还有我!还有我!我要晚安吻!」 「嗯?想要晚安吻?那妈妈来代替哥哥可不可以呢?」镜堂冷安仅微微一笑,黑石一二三荣瞬间歛去原先垂涎的脸孔。 「不、不不不不用了妈妈!我们会乖乖去睡觉的!」 「嗯~~这才乖。」 好可怕的妈妈呀──!!!!! 眾人在见到镜堂冷安的「和蔼」笑容后,不约而同在心里冒起了冷汗。 而晚上,则是会约在空教室进行排练或是製作大型道具。 「哈囉各位~~有演出的人员来我这边定装呦!」 白雪枫的打扮依旧华丽十分,走的是甜美摇滚风,苏格兰短蓬裙配上黑色网袜,绿白相间直条纹自小腿中间一路向下伸进黑色圆头厚底鞋。身上随兴掛配的银鍊为漆黑的服装添上了点点光亮,颓废堕落之中又透着点低调奢华。 「……你这不男不女的傢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日下炽祤皱眉。 「讨厌啦~~我可是这齣戏的造型师兼化妆师呢~~」白雪枫噘起了涂上透嫩粉红的小嘴:「而且是亲爱的翼拜託我来的呦<3」 果不其然,一搬出玄翼的名字,日下炽祤便换了脸色,转而扬起笑容:「唉呀,原来是这样啊~~」 看着白雪枫眼里的得意,日下炽祤就直想拿笔戳烂那双眼睛……就在这时,古城羽忽然端着一个木篮子出现在两人之间:「白雪同学和日下同学,这里是我自己烤的一些饼乾,如果饿了的话要不要吃些呢?」 「哦哦──」日下炽祤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到古城羽手上的木篮:「白门长你也太用心了吧!还特地考了饼乾来做消夜啊?」 「啊,做这些小点心本来就是我的兴趣之一,又刚好今晚烹飪教室空着,所以我就心血来潮考了一点……嚐嚐吗?」古城羽婉约一笑。 日下炽祤于是捧场地拿了几块:「唔……唔嗯嗯嗯!好吃耶!」 「白雪同学要吗?」 白雪枫愣了下,接着也漾起抹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待两人都吃过后,古城羽这才问起:「对了,好像没看到黑门长和玄翼在教室……你们有看到他们俩吗?」 「小翼翼吗?」日下炽祤回想了下,答:「我记得他好像和伶去走廊对戏了喔!」 「走廊吗?那我去看看好了。」 白雪枫见状连忙也跟着说:「喔,我也要去找翼,不如我们一块去吧?」 古城羽微微一笑:「好啊。」 于是两人走出教室,果不其然在走廊的尽头找到了伊佐那伶和玄翼。 「黑──」 古城羽原先想扬声叫唤伊佐那伶,然,在看到伊佐那伶嘴边掛着的轻浅笑容,以及投射在玄翼身上的温柔目光,他瞬间噤声。 跟在一旁的白雪枫虽然有注意到古城羽的异状,但他也不点破,反而开口圆场说:「他们就在前面呢,我们赶快走吧。」 「嗯。」 来到两人面前,古城羽依然带着淡淡的笑容,对两人说:「伊佐那同学、玄翼,这是我烤的一些饼乾,要嚐嚐看吗?」 「喔!古城同学亲手做的吗?」玄翼兴奋地问:「真的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古城羽笑答。 「谢谢~~」玄翼顺手多拿了几块递给始终没有动作的伊佐那伶:「伶,你也吃几块吧?」 伊佐那伶接过饼乾,咬了几口,就看见玄翼眼里闪着期待,雀跃问道:「如何?很好吃吧?」 「……嗯。」伊佐那伶淡淡应了声,伸手拨掉留在玄翼嘴边的碎屑,惹得后者很是又是羞赧又是不知所措。 「唔嗯、谢、谢谢。」想抽离如此困窘的境地,玄翼连忙转头扬笑对古城羽说:「谢谢古城同学的饼乾,非常好吃!」 「你们喜欢就好,那,我先进去了。」古城羽说完,对两人点头致意后,便当真转身离开,而留下白雪枫处在原地。 「枫呢?是来找我的吗?」玄翼好奇地问向从方才到现在一直都没出声的白雪枫。 「嗯?对啊~~只是无聊随便晃晃~~那我也回去了,翼自己排戏要加油哟!」虽然话是这么说,然而白雪枫在要离去前也是不忘凑上前在玄翼颊边香了一记:「别太想我囉~~bye~~」 「真是的……」摸了摸被白雪枫亲吻的地方,玄翼问向身旁的伊佐那伶:「我脸上是不是有沾到枫的口红?」 伊佐那伶默默盯着他的脸好半晌,接着,他俯身也在同样的地方落下轻柔一吻,才道:「嗯,没有了。」 ──咦……正常人是会这样的吗???? 完全慌了手脚的玄翼再度胀红了脸:「谢、谢谢……」 而某人则维持他淡淡的笑容:「继续?」 「……姆嗯……」 而待在远方角落,默默将一切收进眼底的白雪枫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这下子,事情好像会越来越有趣了呢。」 尤其──似乎不只有他在「偷窥」呢? 【集二 展翅】第二章 污秽的白羽(一) 经过三个礼拜的魔鬼集训,终于,来到了展演当天。 虽然早在空谷渊青报告售票进度时就有听说造成空前绝后的抢票状况,然而实际看到寂利希摩礼堂居然座无虚席的这种人满为患的景况,眾演员们还是不禁纷纷吞了吞口水。 「超多人的耶……」儿玉树感觉自己好像紧张到手心都冒汗了。 「傻瓜,就是人多才有干劲啊!」黑石二荣笑嘻嘻地安抚道:「等等上台可别怯场啊,不然……」他的眼神飘向不远处的镜堂冷安。 「……我们亲爱的『母亲大人』可能不会饶过你的喔。」 儿玉树闻言也偷偷瞄了眼镜堂冷安。 平时镜堂冷安给人的感觉是一丝不苟、做事有条有理的绝对完美主义者,然而今天的他在白雪枫的巧手之下,竟然真的变身成为一位和蔼慈祥而美丽大方的「母亲」!居然让那位「鬼之副会长」戴上假发也一点都没有违和感…… 「白雪同学的化妆技巧根本已经达到『鬼斧神工』的境界了啊……」儿玉树忍不住碎念了句。 「呵呵,你知道吗?」黑石二荣像是对这个话题也兴致勃勃,他悄声对儿玉树说:「我们亲爱的『母亲大人』也是这场演出的主要卖点之一喔!」 「哦哦?所以其他主要卖点是?」儿玉树好奇问道。 「主要卖点?当然有我们家的会长大人啦~~」黑石三荣听到两人小声的讨论也跟着凑了过来:「还有像是人气高居不下的绿门长流木啦、主打阳光活力的日下,还有那位美丽而不可侵犯的白门长古城跟最近掀起一股热潮的玄翼……」 「哇喔~~难怪票这么快就抢光了!」儿玉树理解地点点头。 「好啦,好像快要开始了,我们去后台就定位吧。」 黑石二荣笑笑地提醒完,三人便走到后台,见到大家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咦?玄翼呢?」 「翼去换衣服了~~」白雪枫笑瞇瞇地回应道:「啊啊,能帮翼化妆真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一件事了~~」 ──看来玄翼的妆容和那位「母亲大人」比肯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驀地,灯暗。 舞台响起了这次展演主持人,日下炽祤的声音:「非常感谢大家今晚能拨空前来,那么,话不多说,就让我们一同来欣赏──『光』。」 如雷贯耳的掌声响起后,再度按下的灯光转为聚光灯,打在舞台的正中央,随着旁白的声音响起,出现在眾人眼帘的是一名──模样看来清纯可爱又楚楚可怜的「少女」…… 当「少女」一抬起脸来,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眸一和观眾视线对上,整个寂利希摩礼堂就此陷入了狂热,讚叹声和尖叫声疯狂响起,就连在后台也不例外。 「天哪!那是我家的小翼翼吗!!???」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日下炽祤,只见他激动不已地又叫又跳,甚至忘了等等就要轮到他上场。 「好啦好啦,该上场去了吧?『院长先生』。」流木楠微笑提醒道。 「嘖,我知道啦。」冷静下来的日下炽祤连忙整整自己的服装,在白雪枫确认过后,也随之上场。 「对我的手艺还满意吗?」 白雪枫笑吟吟地凑到伊佐那伶身边,如是问。 伊佐那伶只默默地注视着台上的少女玄翼,没有答腔,反而是一旁的羽鸟然忍不住讚美道:「白、白雪同学真的很厉害……玄翼现在看起来真的就像一个美少女呢。」 「呵呵~~那是当然的囉~~」对于伊佐那伶的反应没有太在意,白雪枫笑了笑,注意到旁边的古城羽也是一个劲儿的直往玄翼瞧,兴致一起,他凑近古城羽:「你也被我打扮得很美呀~~」 「嗯?」古城羽看向白雪枫,微笑答道:「是啊,我自己也吓了一跳呢。不过,玄翼身上彷彿就是有一种魔力,让人不由自主……移不开目光。」 「嗯……」白雪枫也凝望着台上的玄翼。 舞台上,剧情来到了主角sun将要被领养走的桥段。 院长亲切和蔼而略带哀伤的神情,让sun意识到了即将要分离的事实,悲伤与不捨的情感交杂,然而他只能低头垂眸,握紧拳头,什么话也说不出。 「你应该拥有更好的生活,sun。」日下炽祤一反常态,完全投入到「院长」这个角色之中,靠着白雪枫的化妆技巧,此刻的他就是一名略嫌老态的中年男子,以着沉稳而温润的嗓音这么对玄翼说道。 玄翼低着头,让人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然而从声音便可以听起来,他正被强烈的忧伤侵袭啃食:「我不想走……这里才是我的家,为什么我得离开我的家不可?」 意外于玄翼的好演技,明明平时在排练都还很放不开的,没想到真正上台时,根本完全成为sun了呢……日下炽祤忍不住在心底大大讚赏了自家宝贝女儿一番,这才接续下去:「新的爸爸妈妈会对你很好的,sun,只要你想回来,这里的大门随时都会为你而开。」 「我不想走……」玄翼低低地又重复了遍。 「sun……」就当日下炽祤还想再说些什么来安抚玄翼,然而在见到抬起头来的玄翼后,他一时之间愣在原地。 滴答。 晶莹饱满而闪着璀璨光芒的泪珠再也承受不住悲伤的重量而不住滑落,玄翼的眼眸透着浓烈的抑鬱和哀愁,仅只一眼,眾人的呼吸皆给瞬间夺去。 『等下上台别怯场了,你知道,这次的演出对炽祤而言意义重大。』 方才,就在要上台之前,镜堂冷安忽然叫住了他。 『这次的演出,到底……?』 『这次的剧本其实是我和炽祤一起讨论出来的,玄翼,其实这场戏、这齣「光」讲的就是炽祤自己的故事。』 炽祤……自己的……故事? 所以被母亲狠心的拋弃而待在孤儿院,又被迫和同伴与如父的院长分开来到新家庭,原以为会就此幸福,谁知竟接到了院长病逝的噩耗…… 『啊啊~~小翼翼你真的是太可爱了~~决定了!我要认你做我的乾女儿,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爸爸囉!』 玄翼以前一直很不能理解,为何日下炽祤对于「家族游戏」会如此执着,直到现在,他不明白,为什么日下炽祤依然可以笑得如此阳光灿烂?为何他还能无怨无悔付出自己的温暖?为什么,可以对这个世界毫无怨言呢……? 就像关不住的水龙头,玄翼的眼泪完全停不下来,他颤颤地开口道:「我……我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过得很快乐,然后、带着笑容……回来看您……」 日下炽祤见状,先是一楞,接着他浅浅一笑,笑容里藏了丝安慰和感怀,他于是伸手摸了摸玄翼的头,说:「嗯,我会等你回来。」 然后在日下炽祤温柔地抱住玄翼下将全场气氛带到高潮。 之后的演出也相当顺利,尤其古城羽的反派演出和伊佐那伶的温柔深情也为这齣戏掀起了另两波高潮。 于是当演出结束后,观眾群可以说是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抢着要和演员们拍照。而精于盘算的镜堂冷安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绝佳的赚钱机会,于是连忙摆出了贩卖签名照的看板,果不其然,收入可以说是直接翻倍。 直到活动终于告一段落,观眾也都离开后,眾人这才得以喘口气。 「累、累死我了……」黑石一荣不顾形象直接瘫倒在后台地上,而躺在他旁边的是黑石二荣和儿玉树。 「真的好累~~我说,场地善后也要我们负责吗?」黑石三荣瘫在椅子上,问向活动负责人,日下炽祤。 「我刚刚有请人来帮忙打扫,所以我们只要卸妆和换衣服就可以了。」镜堂冷安早早脱下了隐形眼镜,戴上眼镜的他更有一种「严厉母亲」的威严。 「──噗,副会长,你真的好适合这个装扮喔!」黑石三荣实在忍俊不住而脱口而出。 「有空说废话倒不如快换下你的戏服。」镜堂冷安淡声提醒了句,而接触到他彷彿可以冻死人的冷冽目光,黑石三荣连忙拿着自己的衣服换装去。 「是!我这就去~~~~」 「嘎~~要卸妆了吗?」日下炽祤哀怨地瞅着玄翼:「可是小翼翼这样真的好好看喔~~」 「就是说啊~~翼真的好美喔~~」白雪枫难得的同意日下炽祤的发言。 「呃……可是我穿这样好热,而且我的妆应该也被我哭花了吧……?」 说到这个白雪枫便忍不住得意了起来:「哼哼,就怕会有这种情形发生,我可都是用防水的睫毛膏和眼线液~~就算真的晕开了也会以为是特殊效果而已啦!」 「对呀,而且小翼翼刚刚在台上哭得梨花带泪简直是要心疼死我了~~」 日下炽祤说完,忍不住用力抱紧玄翼,一旁的白雪枫也不甘示弱地挽住玄翼的手:「翼不是你的所有物,还不快给我放开~~!」 就在日下炽祤和白雪枫争夺玄翼之际,忽然一道声音插入两人之间:「翼。」 「伶?」 只见伊佐那伶拎着玄翼的衣物走到三人面前,说:「去换衣服。」 「啊、喔,好。」 眼睁睁看着玄翼跟着伊佐那伶离开,而被留下的日下炽祤和白雪枫两人面面相覷。 「哼哼……」白雪枫发出了意味不明的轻哼声。 而日下炽祤只是眉头微皱,低声碎念道:「难道嫁女儿就是这种心情吗……?」 ****** 当天晚上,白雪枫就搭上飞机回英国去了。 「咦?你要回去了?」庆功宴完,回到宿舍房间,听到白雪枫说他是今晚的飞机,玄翼着实大吃一惊。 「对呀~~虽然很捨不得亲爱的翼,但我得回去上课了呢~~」白雪枫无辜地噘起粉嫩小嘴,可怜兮兮地攀在玄翼身上:「翼在这里要自己好好加油喔~~」 「呵呵,我会的。」好笑地摸摸白雪枫的头,玄翼关心道:「那,你不就要赶快收拾行李?」 「聪明的我早在昨天就收好啦~~」白雪枫安心地靠在玄翼怀里,嗅着他身上的气息,好半晌,他忍不住说:「又得离开你了……」 玄翼听着听着,不禁脱口问道:「以前的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到底是怎样的性格,才会让白雪枫对他如此的钟爱? 白雪枫想了想,轻笑出声:「呵呵……嗯,是和现在的你完全相反的一个人喔。」他抬头望着玄翼的脸,接着说:「不过,不管你变成哪样,我都会永远爱着你的喔,翼。」 语落,趁着玄翼反应不及,白雪枫吻住那张因想说话而微微张开的嘴,直到周身的氧气都被用尽,他才万分不捨地离身:「绝对不可以忘记喔。」 「……嗯。」 「那,我走了。」 「咦?你要怎么去机场?不用我送你吗?」 白雪枫笑了笑,道:「我已经拜託伊佐那伶载我去了,况且……门外还有人等着想和你聊天呢。」 「耶?」 「我走啦~~bye!」 「等等、枫──」玄翼跟上去本想再问清楚,但果不其然,一出门口,便看见漾着笑容的日下炽祤守在门旁:「炽祤?」 「小翼翼,可以和你聊聊吗?」日下炽祤微微一笑。 【集二 展翅】第二章 污秽的白羽(二) 「喔……好啊。」虽然有些迟疑,但玄翼还是开门让日下炽祤进入房间。本来玄翼还想替他泡杯简易的茶饮,但他却笑笑婉拒。 「不用麻烦了啦~~」日下炽祤一屁股就往大床坐下,还拍了拍自己身旁偌大的空位:「小翼翼来这里~~」 「喔、好。」依言坐去他身旁,玄翼不知怎地总有种死刑犯要上断头台前的忐忑不安感,或许是因为旁边的日下炽祤虽然脸上笑着,但却隐隐给人一种他并不如表面上那样轻松愉悦之感。 果不其然,日下炽祤淡淡笑了笑,开口道:「你应该知道,那齣『光』是在说我了吧……不然你也不会哭成那样子。」 闻言,玄翼怯怯地低下头,小心翼翼回说:「唔、是冷安……在要上台前告诉我的……」 见到玄翼一副作贼心虚的不安模样,日下炽祤不由得轻笑出声,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道:「呵,这么紧张干嘛?是我让冷安告诉你的啦,因为也找不到什么机会和你说……其实,那是一个过于美化的故事,或许该说、是我内心所期望的剧情发展吧。」 「唔?」玄翼抬眼,不解地望向他。 「我早就知道我是被我亲生母亲拋弃的了,因为是她亲自把我带去孤儿院的。」说话的过程中,日下炽祤脸上一直都掛着笑容,然而那笑容看来却比哭脸更让人哀伤:「那女人后来再也没来找过我……就这样把我狠狠拋下,对于她,怎么可能真的不恨?但我告诉自己:若是没有她,就不会有现在的我了。」 玄翼只静静聆听着,手更默默地覆盖住日下炽祤的,似是想透过这样的方式替他打气。 「还有院长。」日下炽祤无奈笑叹:「孤儿院之所以会面临即将倒闭的惨境,才不是因为他病逝,而是他赌博输钱之后竟然捲款潜逃,害得副院长和老师们只好到处去打电话借钱……很好笑吧?」 听到这话,玄翼怎么可能笑得出来,尤其在发现日下炽祤无声滑落的泪水。 激动不已地握紧拳头,过了好半晌,日下炽祤才终于冷静下来,接续道:「但我还是很感谢他,让我来到了日下家、来到言璧,才能遇见伶、冷安、流木楠,还有你,小翼翼。」 日下炽祤信手抹去泪水,吸了吸鼻子,转头看向玄翼:「好啦,我一个人讲得太多了。轮到你说了。」 「嗯?我?」玄翼困惑不已地指向自己。 「听说你好像很在意自己失忆的事?」 「唔……嗯。」说到这个,玄翼又不敢抬头了。 「傻瓜。」他摸了摸玄翼的头:「我们才不会在乎你过去怎么样,重要的是现在、在我们眼前的你啊!而且不只是你,我们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毛病,失忆搞不好是里面最微不足道的事呢!所以你真的不用介意啦~~」 「这样吗……」 「没错,就是这样!」和玄翼说开之后,日下炽祤感觉心情舒坦了许多,于是又回到了以往一贯的「慈父模式」,就见他扬声催促道:「好啦~~好孩子该上床睡觉了!快、快!」 是夜,日下炽祤取代了白雪枫的位置,心满意足地抱着自家心爱的宝贝女儿入睡,一路好眠至天亮。 ****** 翌日早晨,日下炽祤自告奋勇要替玄翼去买早餐,说是要让他可以安心上课,于是玄翼便自己先走去教室。走到座位上,玄翼朝前方早就坐定的镜堂冷安绽开笑靨:「早安啊、冷安。」 「玄翼,早安啊。」镜堂冷安转过身回以一笑。注意到玄翼嘴边掛着的那抹毫无负担的笑容,他不禁微笑问道:「和炽祤好好彻夜长谈了?」 「嗯!谢谢你。」玄翼笑瞇瞇地回。 呵。「不会。不过,别忘了也要和伶道谢喔。」 「啊、你不说我真的差点忘了……」 玄翼往右边一看──隔壁的座位还是空的。 ──难道还在睡觉吗? 岂料镜堂冷安爆料道:「他昨晚好像没回来睡觉。」 「咦!」 就这样,直到第一节课进行到一半,玄翼右边位子的主人才姍姍来迟。 「伊佐那同学,你迟到囉。」 台上的老师在见到伊佐那伶不疾不徐踏入教室到自己的座位上,凉凉地拋出这么一句。 「……睡过头了。」伊佐那伶淡声解释道。 「是吗?」老师不以为然笑了笑后,又继续上课。 而伊佐那伶则依循习惯,一到位子上后就直接趴到桌上,然而今天他却没有立即闔眼入睡,取而代之的默默注视着正认真听讲的玄翼的侧脸。 望着那张恬淡精緻的脸容,伊佐那伶不由自主想起昨晚开车载白雪枫往机场的途中,他所说的话。 『伊佐那伶……你喜欢翼,对吧?』 白雪枫瞇眼笑了笑,就见似是专心驾驶的某人虽然没有开口回答,眼神却变了。他于是暗自勾起唇角。 『嗯……那就请多多指教囉。』 下车前,白雪枫还留下了意味不明的提醒。 『好心告诉你一件事:以前的翼啊,最喜欢玩游戏了喔。』 玩游戏……伊佐那伶默默从抽屉拿出了张纸,写了几个字后,便相当自然地递到玄翼桌上。而原先专注于老师讲课的玄翼在发现桌上多了张纸条后,不禁好奇地打开一看──『听说你喜欢玩游戏?』 ──玩游戏?什么跟什么? 本想置之不理的玄翼却在看到署名时吃惊地往右一看──伊佐那伶居然醒着!只见他对玄翼比了「嘘」的手势,又指向他桌上的笔。意会过来的玄翼于是也动笔在纸条上写下:『你昨晚没睡吗?麻烦你载枫真的很不好意思。』 伊佐那伶看完只微微扬起嘴角。 『不会。你今晚就搬回来吗?我想你了。』 ──想、想想想我!? 看到如此具有震撼力的词句,脸皮向来极薄的玄翼自然是不争气地红了脸,只简单回了个『嗯』。 收到肯定的答覆,像是感到心安的伊佐那伶这才闭上双眼,补眠去。 ****** 放学时分,终于睡饱的伊佐那伶伸了个大懒腰,发现教室里只剩下他和镜堂冷两个人。 「补完眠了?」注意到伊佐那伶的动静,镜堂冷安停下手边的工作,转过身问道。 「嗯。」伊佐那伶问:「翼呢?」 「好像有事去白门办公室了。他有留字条给你,没看到吗?」 「……喔。」伊佐那伶果真在抽屉里找到了纸条。 『我有点事要忙,可能会晚回去。翼』 看到伊佐那伶读纸条的神情,镜堂冷安忍不住脱口问道:「你是认真的吗?」 「嗯?」 「玄翼。」 伊佐那伶闻言只浅浅一笑,反问:「那你呢?」 镜堂冷安推了推眼镜:「你在指什么?」 「翼、还有……『那个男人』。」 狡猾的男人,被逼到角落了还是这么不甘示弱,硬是也要把他拖下水是吧……镜堂冷安于是也笑了:「我是很喜欢玄翼没错,至于『那个男人』纯粹是你想多了。」 「彼此彼此。」 就在这时,教室的门突然开了:「唉呀,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镜堂冷安看向来人:「楠,忘东西了?」 「是啊~~」流木楠笑得别有深意:「两位是在聊什么机密吗?教室里的气氛好凝重啊。」 「我回宿舍了。」 懒得搭理流木楠的问话,伊佐那伶将纸条收进上衣口袋后,起身逕自离开了教室。 「都听到了?」镜堂冷安转回身,继续原先进行到一半的工作。 「一点点啦。」流木楠耸耸肩:「不过我也是站在你这边的喔。」 「喔?」镜堂冷安轻轻一笑。 「感觉伶……不像是在玩玩而已。」 「──有点回到了以前,对着『他』的模样。」 而回到704房的伊佐那伶静静坐在床上看书,随着时间的流逝,却也没有要外吃的打算,就这样一路等到午夜12点,依然还是没见到那张率真纯粹的笑顏。 轻叹了口气,伊佐那伶终是闔上了书本。 『你是认真的吗?』 认真的吗…… 倒身在大床上,面对满室的闃寂,他选择闭上眼,沉入了黑暗。 ****** 难得早睡早起,伊佐那伶准时进到教室,反常地端坐在位子上,甚至还拿出了课本以示要上课的决心。可是不论怎么等,左边的位子依然空着。 一节课过去,下课鐘响,老师宣布道:「今天就上到这里,那个、班长,来前面找我一下。」 镜堂冷安于是依言走到讲台,就见老师小心翼翼地凑上前低声询问:「今天伊佐那同学是怎么了?他居然没有在睡觉,而且,非常认真的在听课,好像还有抄笔记!?」 上课认真听讲应该是学生的本分吧……镜堂冷安冷静地推了推眼镜,平淡回答道:「因为他睡饱了吧。」 「这样吗……算了,没发生什么事就好。」 向老师打完招呼后,镜堂冷安好笑地走回座位,便听到日下炽祤的惊呼声:「哇~~伶居然抄了笔记欸!」 「呵,真的是百年难得一见呢。」间得发慌的流木楠也跑来凑热闹:「对了,小天使今天怎么不见人影?」他问向甫归位的镜堂冷安。 「事假。」 「事假?是家里的事吗?」日下炽祤好奇地追问:「说到这个,我对小翼翼家的情况不是很了解……只知道他好像是独生子?」 「吴导只说是事假。」镜堂冷安答:「他的确是独生子没错,不过,他的生母似乎不是现任秦羽企业董事长夫人,白雪翎翱。」 「咦!?所以小翼翼……是养子?」日下炽祤可从来都没听说过。 「不清楚。」镜堂冷安耸耸肩。 闻言,流木楠着实有些意外:「居然还有冷安不知道的事,看来小天使真的……很神祕啊。」 「那当然!他可是我家的『瓮中之鱉』!」日下炽祤相当自豪地出声道。 瓮中之鱉?流木楠不禁摇头轻笑:「……你的语文能力到底可以差劲到什么地步啊?」 「你说什么!?」日下炽祤不满地瞪向流木楠。 「──够了。」在两人还没真正吵起来之前,镜堂冷安连忙开口制止:「楠,回你自己的位子去。」 「是是~~副会长大人。」 待战火平息下来,镜堂冷安这才翻开书本。但脑海却想着方才流木楠所说的话。 居然还有冷安不知道的事,看来小天使真的……很神祕啊。 确实,玄翼这个人身上真是疑云重重……到底为什么会失忆?又,如此天真烂漫的性格是真的吗?说到底他毕竟还是秦羽企业未来的接班人,那么单纯真能在那个玄家生存?或者现在的性格是由于失忆所造成的? 总地来说,玄翼就是个不可思议的存在。 真的令人相当期待呢──谜底全部揭晓的那一天。 他不禁勾起唇角。 ---------------------------------------------------------------------------------------------------- 炽祤篇over!!!!!! 【集二 展翅】第二章 污秽的白羽(三)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耶,小翼翼还是没有来……吴老头都没有说什么吗?」百般聊赖的日下炽祤闷闷地趴在桌子上,问向隔壁正在看书的镜堂冷安,而后者只摇了摇头。 「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啊……?」 日下炽祤坐起身,目光不经意落到正低头专注在整理笔记的伊佐那伶。果然如此反常的光景不管看了几次,他还是觉得:「伶你最近真的没发生什么事吗?」 伊佐那伶抬眼困惑地看向他:「嗯?」 「呃……就……」日下炽祤支支吾吾地,就是不好意思把话说得太直接。 一旁的镜堂冷安难得好心地帮忙接了话:「最近室友不在,晚上反而都没有往外跑了?」 「嗯。」回答完,伊佐那伶又继续埋首于他的工作。 见状,跑来凑热闹的流木楠不禁灵光一闪:「该不会那是要给小天使的笔记吧?」 想不到伊佐那伶回答得相当乾脆:「嗯。」 ──看来他这回真的是认真的了……三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暗暗想着。 而在另一头,人烟罕至的阴暗地带,一名少年倒身在地,手脚都被粗重的麻绳紧紧缠绕着,嘴也被胶带封住,连续几天下来只喝水而没有进食令他身形愈渐的憔悴羸弱。 还记得事情是发生在那天,和伊佐那伶约好会搬回去704房的放学后,有人传话给他,说是因为看了「光」的演出后深受感动,希望能办个小型的影友会。而玄翼自然不疑有他,跟着他们来到活动会场竟突然被人从后面袭击。醒来后便发现他被人五花大绑,整个人动弹不得。 虽然场地内光线相当昏暗,但他还是大概认出了正坐在他面前几公尺远的椅子上的那抹身影──是嘴边噙着柔美笑容的古城羽。 玄翼不禁睁大了眼睛:「古城……同学?」 「是『羽』才对喔,都讲多少次了,真是不听话的孩子呢。」古城羽就像隻慵懒的猫咪,悠间而高傲地拄着下巴:「嗯……那么不乖的孩子,是不是应该受点惩罚呢?」 「是的,羽皇。」古城羽虽然没下明确的指令,在他身旁的人却意会到弦外之音而逕自展开了行动──他们自动自发上前架住玄翼,开始搧他巴掌。 于空荡的漆黑之中,一声比一声更清脆响亮,玄翼的脸自然也就愈发的精采。然而直到古城羽开口制止让他们停下前,玄翼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呵,外表看似脆弱,性子却意外的很倔呢。」 「……为、什么?」儘管脸颊传来阵阵火辣的刺痛,玄翼还是很想知道,古城羽这么做的原因。 「没有为什么──你的存在就是很碍眼。」 褪去了笑意,古城羽的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就犹如在「光」演出时的神情一样,寒冽如霜。 『因为你只是个拖油瓶,所以我不要你了。』 或许……那根本不是演技? 「我……不明…白……」明明先前还对他很友善的不是吗? 「伊佐那伶!」古城羽愤恨不平地低吼:「你凭什么得到他的关注!不过就是一个涉世未深、什么都不懂的废物花瓶而已。」 吐了口气,稍微缓和一下,他又道:「罢了,大概就是一时新鲜而已吧。只要让你消失一阵子,他就会忘了你的。」 在那之后,古城羽就没有再出现,只有固定时间来给他水喝的人会来。而他便这样在这无尽幽钝中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昏沉与清醒之间,玄翼总忍不住会想:他们……会发现自己不见了吗? 古城羽似乎透过某种方式帮他和学校请假了,照常理来说,应该是不会有人察觉到不对劲的吧。 如此孤立无援的光景让玄翼不禁回想起不久前的驱逐游戏。 ──现在他……算是他们的一员了吗? ****** 玄翼不在的第四天。 近来,空谷渊青总觉得班上的氛围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尤其古城羽一行人的举止更是透着无法言喻的诡异,总是鬼鬼祟祟地不知在讨论些什么。但他向来就不是处于班上的中心位置,而且不太关注八卦的淡然性格令他没有太过在意,仍然依照平时的习惯,在放学后到青门办公室报到。 一踏入办公室,便听见部员们在间聊:「最近黄门长又在到处发火了,好像是因为日下怠工得很严重。」 「日下?啊,是因为那个天使吧?」部员甲说。 「天使?」部员乙不解出声。 部员丙一脸不可思议:「你不知道吗?最近他很红啊。本来刚转来言璧的时候就引起不小的骚动,后来又因为演了话剧的主角……据说他现在的人气好像拼过古城白门长了咧!嘖嘖~~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听到这里,空谷渊青忍不住出声确认道:「你们说的『天使』……是指玄翼吗?」 「对对、就是玄翼啦!听说他这礼拜不知什么原因请假好几天,害得日下茶不思饭不想的。」部员甲如是说。 班上那些傢伙鬼鬼祟祟的举止、玄翼人气越来越高,近来多天无故缺席、古城羽……不知怎地,空谷渊青有股不好的预感。 一切都太像了,和那时候的情形、真的,太像了。 『有人知道玄翼这几天为什么没有来上学吗?』 不自禁握紧了拳,空谷渊青在心里下了某种决定,起身丢下一句「替我和门长说今天我有事先走了」便离开了青门,转而朝回廊深处、那扇漆黑之门走去。 「请进。」 敲了两声门即得到回应,空谷渊青先是深吸了口气,才打开门踏入那未知的领地。如预想中,伊佐那伶正坐在里头的大办公桌前,以及他的副手,镜堂冷安就坐在他隔壁,除此之外,日下炽祤和流木楠也待在角落的供泡茶聊天的小沙发区。 恰好齐聚一堂。 他于是迈开步伐,笔直走至伊佐那伶面前,道:「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困惑不已地望向空谷渊青,伊佐那伶沉默地盯着他好半晌都没有回应,那模样就像在思考眼前的人到底是谁,于是旁边的镜堂冷安开口替他解答:「你是青门的空谷同学吧?」 「是的。」空谷渊青顿了下,才接续说:「听说玄翼这几天都没有来上课……」 「你知道些什么吗?」镜堂冷安此话一出,原先尚有些漫不经心的伊佐那伶瞬间进入了状况,更别说这几日来一直心心念念着的日下炽祤了。 就见他激动不已地跳起身,衝到空谷渊青旁边,大声的质问:「什么?你知道小翼翼请假的原因吗?」 「呃、不是的,只是……」空谷渊青迟疑了下,但最后还是说出了内心的推测:「事实上,古城最近有点奇怪。」 「古城?」听见是在谈论玄翼的事,流木楠也凑了过来:「喔,是白门长?」 「对。」空谷渊青解释道:「在我们班,古城的存在就像是黑门长在魎班一样,可以说是班上的灵魂人物,更甚至、有人就称呼他作『羽皇』,不管他说什么要求,爱戴他的人都会照办。但自从话剧演出之后,玄翼的人气好像越来越高……」 「我在想,会不会玄翼的失踪和他有关。毕竟之前有几个传闻都说,凡是和古城作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噗哈──咳、咳咳……」 被冷水泼醒,玄翼难受地咳出几口方才不小心吃进去的水,并有些吃力地睁开眼:「古城同学……?」 「很高兴伊佐那伶竟然还对你念念不忘。」 古城羽笑得越是美艷,眼神便越是狠戾。想到半小时前伊佐那伶亲自到白门找他的情景,他就忍不住直想放火把玄翼连同这里一块烧了。 『嗯,我找古……』 他还记得,当时伊佐那伶沉默了好几秒,最后像是放弃了思考。 『白门长在吗?』 没想到伊佐那伶不只是记不住他的名字,就连长相也是。 明明自己人就站在他眼前,他却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谁。 古城羽虽然因此大受打击,但只要想到伊佐那伶是特地来找他的,还是不禁满怀笑容。 『我就是白门长。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记得四天前翼要离开这里时,有说他要去哪里吗?』 「翼」?明明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却为了一个废物花瓶而特地前来找他。 这算什么。 「翼?呵呵……」古城羽忍不住轻笑出声:「本来想让伊佐那伶忘掉你就打算放过你的,但这样看来,好像是没办法了呢。」 ──什……么? 思绪一片混沌的玄翼完全没办法思考。 「美丽无瑕、圣洁纯真的『天使』,如果被玷污了、从此不再乾净了,不知道他们还愿不愿意接受你呢?」 「你要、做什么?」 古城羽仅是微笑坐在观眾席上,和声回答道:「没什么,只是单纯想欣赏天使被侵犯的过程而已。」语末,他浅浅一笑:「──给我动手。」 犹如女王般居高临下地冷冷睨着玄翼,只见他一声令下,玄翼身旁的眾男纷纷压制住他,只留下一人上前开始脱去他的上衣。 「住手!这是要做什么?不要、碰……我──」 然,不论玄翼再怎么挣扎,终是难以寡敌眾,就见他的制服已被半褪去,而那人甚至更进一步伸手在他的身上游移。 「你在做什么?」玄翼害怕不已地盯着欺在自己身上,那张令人毛骨悚然的猥褻脸孔。 「嗯?我只不过是想好好疼爱一下我们亲爱的天使而已啊。」 语落,濡湿的吻如雨水般滴落在他全身,噁心又异样的感受夹杂对未知的恐惧和求助无援的绝望逐渐侵蚀着他。 好噁心……好可怕…… 被负面情绪包夹住的玄翼脑里不禁闪过几幕画面。 虽然灰暗又模糊,但却都有相同的特性──那令人战慄的骇人黑暗。 『没什么好害怕的,一下子就过去了喔。』 『没事的,乖乖把嘴张开。』 『玄翼,这怪不得人──因为这就是你的命。』 啊……因为他是「玄翼」,是黑色的羽翼,就算有翅膀,但还是……无法在青空中自由地展翅翱翔吗。 承受不住悲愴的重量而向下坠落的冰晶滚落面颊,殊不知他现在这副衣衫不整的狼狈模样和遍佈的吻痕,再加上泪水反而勾勒出一幅悖德而淫乱之画,只会愈发激起人内心深处的原始衝动而已。 「呜……放开我!」 「哈哈哈……」愉悦地观赏着备受凌辱却还是奋力挣扎的玄翼,古城羽正等着要迎来这场表演的高潮之际,礼堂的门却开了。 「是谁?」 背光的关係,虽然听见脚步声,但直到来人走到离自己只有五步远时,古城羽这才真正看清:「伊佐那……伶。」 「……把人放开。」 没有搭理满脸震惊的古城羽,伊佐那伶一面走向舞台,一边淡然丢出了警告。 而一见到伊佐那伶的出现,台上眾男根本也不用等到他开口,个个吓得起身拔腿就跑,只留下蜷缩着身子的玄翼。 走到他身边,伊佐那伶蹲下身子,轻唤了声:「翼。」他伸手想扶起玄翼,但手一搭上他的肩,后者便不能自己地发颤着,彷彿下意识拒绝任何人的碰触。 见状,伊佐那伶先是解开綑绑住玄翼手脚的麻绳,接着一把将人懒进自个儿怀里,和声安抚道:「别怕,是我。」 玄翼闻言,没敢抬起头,但整个人往他怀里一缩。伊佐那伶于是以公主抱的方式将人抱起,走下舞台。在经过古城羽时没有说话,仅冷冷一督。 ──彷若死神降临般,要把人拖入地狱的绝对冻冽。 古城羽不禁苍白着脸,独身面对满室的黑暗。 ------------------------------------------------------------------------------------------------------- yoyoyo伶老大英雄救美~~~~~~ 【集二 展翅】第三章 会长夫人?(一) 一片漆黑。 伸手不见五指,仅有几幕模糊的画面闪过。 『美丽的洋娃娃。』 『不知道男校会发生什么事吗?』 『哈哈哈……脸长得像天使,骨子里还不是放荡得很!』 『我们有新人来助兴呦。』 『翼……对不起──』 猛地睁开双眼,玄翼不能自己地大口喘着气,一时之间还有些不能适应满室的光亮,他瞇了瞇眼,待呼吸平和下来后,才注意到自己正躺在熟悉的床上。感觉手脚还有些痠痛,但他还是起身下了床,依循习惯走到厕所。 镜子里的人已不是穿着制服,白皙的脸上尚存有未消褪的瘀青,手腕和脚踝亦同。但比起这些,更令他在意的,是衣领所遮不住的颈项上正开放着朵朵綺丽靡乱的紫红小花。 『美丽无瑕、圣洁纯真的「天使」,如果被玷污了、从此不再乾净了,不知道他们还愿不愿意接受你呢?』 手轻慢地与镜中的人影交叠。 玄翼有些出神,不禁想到了方才那些灰暗的光景到底是梦境,抑或,是过往记忆的片段? 如果……「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天使呢?」 ──那么,还会有人愿意…… 就在这时,房门驀地开啟。 「翼?」 听见叫唤声,玄翼回过神,走出厕所,映入眼帘的是穿着一身黑的伊佐那伶:「伶,你穿着便服……今天是星期六吗?」 「嗯,午餐。」拎着塑胶袋,伊佐那伶将食物放在一旁的茶几上,问:「身体还好吗?」 「喔、嗯。」下意识避开了伊佐那伶的目光,玄翼走到茶几边,打开袋子里的食物:「这是去安洁裘斯买的吗?」是碗清粥。 「嗯,请他们特地做的,趁热吃。」 伊佐那伶走向自己的衣柜,脱下外套,而玄翼则是依言吃了一口粥,然,多天未进食的胃似是不习惯有突然有食物的刺激,瞬间的强烈反胃感让他忍不住摀住嘴直往厕所奔去:「呕……」 将方才入口的白米全数倾尽,连带又吐了几口酸水,才终于感觉没那么噁心,有些虚脱无力地洗了把脸,步出厕所时猛然一阵晕眩令玄翼差点站不住脚,好险眼明手快的伊佐那伶迅速把人拉进自己怀里。 「没事吧?」 「唔……嗯。」 待昏沉感散去,玄翼尷尬得想离开伊佐那伶的怀抱,但却被后者抱得更紧了。 「伶?」 「为什么不敢看我?」 玄翼眨了眨眼,回了句:「……没有啊。」 「你很不适合说谎,翼。」 闻言,他咬紧下唇,没有说话。 伊佐那伶的声音沉稳若深海中的乐音,听起来遥远而幽深:「你在害怕什么?」 玄翼还是选择沉默。 「是那些对你动手的人吗?」伊佐那伶只好自己揣度:「如果是这样,我可以让他们马上从言璧消失。」 「──不是!」伊佐那伶威胁的话语一出,玄翼连忙反驳:「你不用这么做的,伶。上次的千代僯也是……」后来他才听说千代僯自动休学了,好像是因为家族企业被迫要搬迁到国外去发展。目前商场上,拥有足以动摇这样的连锁企业的能力,最先让人想到的便是──伊佐那氏集团。 「那么……」伊佐那伶深深望进那对闪烁着不安与徬徨的眼眸,问:「你,在怕我?」 「不是的,我……」不愿意让伊佐那伶误会,玄翼抓紧衣领,挣扎了好半晌,才终于脱口道:「我一直很希望可以在言璧找到自己的容身之处,自从上次的驱逐游戏之后,班上同学都对我很好,但是这样反而让我害怕了起来……」 「我很害怕哪天一觉醒来,眼前的世界又全部都变了……」当一个人置身于全然的漆黑,玄翼就忍不住会想到:「而且就像古城同学说的,如果,我不再是天使了,是不是我就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我很怕……如果被弄脏了,就不会有人接受这样的『玄翼』,之前那些美好的日子也会跟着全部崩毁……」 因为失忆的关係,玄翼在心底深处一直渴求着能被人认同。如果有人能认同现在的「玄翼」,那么就算没有过往的记忆也无所谓。 只要有人认同他。 听见玄翼脆弱的发言,伊佐那伶忍不住凑上前封住了那对开闔的红唇。似水般的温柔触感,令前者不禁盈眶的热泪随之掉落。 「我一点都不在乎你是不是天使。」伊佐那伶的低沉嗓音宛若大提琴般悠悠奏出沉醉又安心的动人旋律:「不管你有没有失忆、或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就是你──那个我喜欢的翼。」 ──咦?喜欢……? 玄翼怀疑是否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刚刚、说……?」 「我,喜欢你。」 咦?等、等等──现在是什么情况? 方才还陷在难以自拔的悲伤之中的玄翼完全没有跟上伊佐那伶的速度,于是脑袋暂时呈现当机的状态:「喜、喜欢?我吗?可、可是……」 见到玄翼整个人慌张无措了起来,好像又变回到先前那天真可爱、有些犯傻的模样,伊佐那伶于是微微一笑,伸手摸摸他的头。 「没关係,你可以慢慢考虑,我不急。」 「可是……唔!」 趁着玄翼还混乱不已时,伊佐那伶冷不防又偷袭了一次,惹得前者不禁红了耳根。 「你不适合想太多,还是去休息吧。」 说也奇怪,被伊佐那伶这么一搅和之后,原本内心那些负面情绪不知不觉都烟消云散了。现在玄翼的脑海里已完完全全被伊佐那伶的告白佔据…… 「我、我再试着吃几口粥就去休息。」 赶紧逃离伊佐那伶的身边,玄翼连忙窜到茶几边。而前者只是浅浅一笑,拿起书本往床上一坐,道:「嗯。」 而玄翼也依言又尝试吃了几口粥,虽然还是有点想吐,但认为自己总不能这么多天都不吃东西,所以还是勉强吃了下肚。因此,明明不过是吃饭而已却也令他感到精疲力竭。 于是他放下了汤匙,决定回到床上继续休息。 鑽到依佐那伶身旁,没有忘记他方才的告白,玄翼多少还是感到有些尷尬介怀,但前者似是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放下手中的书本,伸手摸摸他的头,说:「别想太多,好好休息。」 总是如此的温柔……玄翼忍不住勾起了唇角,道:「谢谢你,伶。」感到相当安心而准备闭眼之前,他忽然想起而再次提醒道:「不可以报復木魖的人喔,尤其是古城白门长……」 「……好。」 ──真是个好记性的小傢伙呢。 望着玄翼甜美而安详的睡顏,伊佐那伶不禁微笑。 ****** 在宿舍静养了两天,礼拜一,玄翼跟着依佐那伶一起去上课,甫踏入教室,班上的人纷纷上前来打招呼。 「呦、玄翼,你终于现身了!」 「没有你在感觉班上顿时少了股净化人心的力量啊!」 「而且日下吵死了!」 「还有,」某戊偷偷凑上前和玄翼咬耳朵:「伶老大也超级反常的,吓坏了一堆老师呢~~」 「咦?」反常? 某戊没有明说,只俏皮地对他眨了眨眼。 困惑不已地走到座位,便看见右前方的日下炽祤一脸哀怨地瞅着他:「小翼翼……」 「炽祤早安。」玄翼瞇眼笑了笑,看得日下炽祤那个心花怒放。 「看到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呜呜~~」日下炽祤感动不已地啜泣:「冷安下了禁令,不准我去探望你,害我超级担心的啦……」 原来如此啊……「没关係啦,反正我已经没事了啊。」 「嗯嗯、没事就好!」因为现在有事的人似乎另有其人啊……日下炽祤偷偷瞄了眼伊佐那伶。 「小天使~~吴老大找你喔。」教室门口,流木楠笑得一脸迷人。玄翼探头,连忙应了声「好」便起身跟着他离开。 往行政中心的路上,玄翼率先开口道:「楠,谢谢你。」 「嗯?」 「听说,是你和冷安用监视器猜到我在哪里的。」 「呵。」流木楠微微一笑,握住玄翼的手:「没办法,你一不在,好像什么地方都不对劲了……炽祤那笨蛋啊、冷安啊,还有伶,整个人像中邪了一样。」 「呵呵……」被逗得忍不住轻笑出声,玄翼好奇地问:「为什么大家都说伶最近变得怪怪的?他怎么了吗?」 「嗯……我可不敢在背后乱说伶的坏话。」流木楠耸耸肩:「小天使只能自己去发现囉。」 「这样啊……好吧。」他只好自己来观察了! 巴士到站,两人搭电梯到了四楼。404室。 一打开门,镜堂冷安和吴闵坐在沙发上像是在泡茶聊天。 「你来了啊。」 吴闵注意到玄翼和流木楠,于是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来这坐着吧,楠自己想办法。」 「真是差别待遇。」流木楠笑了笑,但也依言自己走到吴闵的办公桌上一坐。而玄翼则是乖乖走到吴闵旁边坐下。 「事情我都听冷安说了,当初接到电话时没想太多真是抱歉。」吴闵如是说:「目前事情都还没有传开……所以,你,想怎么处理呢?」 「欸?」玄翼一愣。 见到他傻楞楞的反应,吴闵不禁笑道:「本来嘛我是都没机会插手这些事,以往都是伶自己解决的,但听说好像是你制止他这么做?」 「唔……」玄翼不好意思低下头:「因为我不想让伶老是被人害怕着……而且,我想靠自己的力量解决这件事。」 「好啊。」想不到吴闵相当豪爽地答应:「那就交给你了,结果怎么样再告诉我吧。」 「是!」喜出望外的玄翼于是笑答:「谢谢老师。」 「嗯嗯、乖,没事就回去上课吧。」 「好的。」玄翼于是起身又向吴闵鞠了个躬,要离开前,他问向其他二人:「冷安和楠不一起回去教室吗?」 「喔,好啊,那我也走了。」被晾在一旁的流木楠也跟上前。 镜堂冷安只是微笑:「我和吴导还有事要说,你们先走吧。」 「好,那、等会儿见囉~~」语落,玄翼和流木楠一同走出404室。 「伶这回是认真的啊?」待两人一走,吴闵忍不住八卦了起来:「教他到现在,我还没见过他这么听谁的话。」 闻言,镜堂冷安笑了笑:「看来似乎是呢。」 「哎,可别又摔了跤啊……」 这让吴闵不禁想起先前还是火魎时,依佐那伶也是如此。 「不过,玄翼和『他』真的、有些相像呢。」 镜堂冷安沉默了阵,才答:「……是啊。」 ----------------------------------------------------------------------------------------------------- 伶老大首度告白////////// 【集二 展翅】第三章 会长夫人?(二) 午餐时间,玄翼来到了木魖教室门口,想当然耳,引起了一番不小的骚动。 「是天使!」 「天使~~~~帮我签名吧!」 「天使——」 瞬间被人群包围而显得不知所措的玄翼先是愣在原地,接着他尝试开口问道:「呃、请问……」然而,此起彼落的欢呼声量远盖过他的,就在他束手无策之际,一隻手将他拉离了困境。 「玄翼,这里。」 强而有力的暖流通过手心传递过来,以及,坚定稳健的步伐与背影。 种种,都让他倍感熟悉。 ——是在什么时候见过……? 于是,便不自觉地脱口而出:「渊青……」 两人一路狂奔到教学大楼一楼后方的空地,听闻玄翼的叫唤,背影的主人不禁驻足、转过身,并带着惊讶的神情:「你、想起来了?」 猛然回过神来的玄翼一愣,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事,他眨了眨眼,问:「唔?我、我刚刚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空谷渊青见玄翼一副状况外的模样,逕自浅浅一笑,答:「没有,是我听错了。对了,你来我们班有什么事吗?」 「啊、差点都忘了。」玄翼连忙从口袋抽出一张字条,递给空谷渊青:「这个,可以麻烦你交给小笠原同学吗?」 「小笠原吗。」接下字条,空谷渊青这才忆及:「你这样自己一个人跑来我们班,难道都不怕再被抓走吗?」 「呃?」玄翼愣。 「唉……」对于玄翼这副呆傻的样子,空谷渊青有些无奈:「把你抓去关在寂利希摩礼堂的就是我们班的人,他们都是古城的亲卫队。」 玄翼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啊。」 空谷渊青皱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玄翼的头:「下次自己注意点,我可没办法每次都赶得及来救你。」 闻言,玄翼忽然灵光一闪,试探性问:「难道之前,古城把我关起来的事情,是你告诉伶他们的吗?」 「……嗯。」 这样一来,全部的事就兜在一起了。 或许是没自信吧,他一直认为炽祤他们只会以为他是有事请假了,而不是发生什么意外,因此,一定另有他人注意到这件事情。 只是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是和他没什么交情的空谷渊青……他们应该只有之前演话剧的时候有碰过面而已吧? 还是……「空谷同学,难道……我们以前就认识了吗?」 失去记忆的关係,虽然有恩姬替他复习了一下曾有过的人际关係,但总是会有漏网之鱼的——搞不好眼前就是一隻? 观察着空谷渊青的神情,复杂难解、欲言又止的样子,更是让玄翼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果然是这样吧?『渊青』。」 所以他才会觉得叫「渊青」比「空谷同学」还要顺口许多,这样说来,是代表了他们以前关係很要好? 空谷渊青不得已,终是败下阵来:「你好像没因为失去记忆的关係,而让脑袋钝化呢。」他不禁勾起唇角。 「这是什么意思?我以前是个怎样的人?」难得又遇到一个旧识,玄翼不免对从前的自己感到好奇十分。 「和现在既相似、却又相反的人。」空谷渊青涩道,就当玄翼想再追问时,他瞬间转移了话题:「你不是还有该做的事情吗?这些以后再说吧。」 「……说的也是。」当务之急,是先让古城羽的事情有个结局才行,玄翼于是扬笑道:「总之,谢谢你,渊青。」 语落,玄翼转身离开,也因此没捕捉到空谷渊青眼中一闪而过的歉疚与哀愁。 ****** 放学时分。 「伶,有人託我传话给你。」 甫睡醒的伊佐那伶先是伸了个懒腰,接着才应了声:「嗯?」 「说是请你去学秘会议室一趟。」 望着发声来源玄翼似是发愣了好半晌,伊佐那伶才说:「嗯,先回宿舍等我。」 「我、我要跟你一起去!」 见某人眼底透着必死般的坚决眼神,伊佐那伶于是微微一笑,牵起他的手,道:「嗯,走吧。」 两人便这样来到了行政中心16楼,学秘会议室。踏入里面,出现在视线内的是两道身影佇立——古城羽和小笠原健太。 见到这样的组合,伊佐那伶露出了不解神情,而古城羽则是满脸错愕地瞪着陡然出现的伊佐那伶身后的:「玄翼,你……」 『放学后,请到学秘会议室一趟。』 忆及中午收到的字条,再转头看向一旁垂首不语的小笠原健太,仅一瞬之间,他已明瞭了眼前光景的策划者与帮手为何。下一秒,他沉着脸色就要起身离开,玄翼见状,连忙出声制止。 「古城同学!你之所以把我关起来,不就只是因为有话想对伶说吗?」 闻言,古城羽驀地驻足。 「这算什么?以胜利者的姿态在嘲笑我吗?」 玄翼对于古城羽的挖苦完全不予理会,逕自接续说道:「不好好说出来的话,以后你还是会继续重蹈覆辙的。」 古城羽轻声笑了:「那么,请替我转告他——我早就做好转学的打算,不必他来逼我、我自己会走。」 就当他再度迈开步伐之际,话题中心人物终于出声了:「我不会做什么。」 听见伊佐那伶竟开了金口,古城羽不禁一愣。 「……因为玄翼吗?」 随着伊佐那伶的沉默,古城羽明白自己说中了而忍不住勾起苦涩的弧度。心力交瘁之下,便脱口倾诉埋藏心底多年的祕密。 「从我10岁那年去参加伊佐那氏的舞会上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看着你。之所以会进入言璧就读,更甚至还加入了学生秘密组织,也只是为了追随你而已。」 一边说着,古城羽不禁握紧了拳。 「只要这样在一旁静静看着你其实就足够了,但是——我绝不容许你身边有任何可能伤害你的存在。因为我看过你失意痛苦的模样,所以了……玄翼,必须消失!」 然,伊佐那伶却道:「……翼,不是他。」 古城羽只能苦笑着附和:「也是呢。」那个人没有玄翼这么笨,被欺负了还反过来帮助欺负他的人。 从来没有想过会有把话都说开的一天,古城羽有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但他并没有沉浸在这样的镜花水月中,因为他深刻地明白——自己已永远被夺去待在角落观望的资格。 惹火伊佐那伶会有什么下场他再清楚不过了。 因为他一直都注视着他。 一直。 「对不起。」 说完最后一句话,古城羽想趁泪水尚未溃堤前赶快逃离现场,但那个唯一能左右他心绪的人却再度开了口。 「古城,我不会逼你走。」 听闻伊佐那伶的叫唤,再也承受不住重量的冰晶终是滚落面颊。 『古城。』 「你是很优秀的白门长,你走了、苦恼的人是我。」 知晓伊佐那伶这是在给自己一个定位,自己是学生秘密组织的白门长,是他的下属,是辅助他的角色。 古城羽不禁哽咽,却又忍不住在下一瞬破涕为笑。 「你就稍微苦恼一下吧,黑门长。」 待古城羽一离开,小笠原健太向两人鞠躬致谢后,连忙也追了出去,独留下玄翼和伊佐那伶大眼瞪小眼。 「原来那个人是你啊。」 「咦?」 「那个託你传话的人。」 ——啊……玄翼这才想起自己把伊佐那伶找来的说词便是「有人託我传话给你」。 于是某人露出一脸心虚的神情,伊佐那伶则伸手摸摸他的头。 「我没有生气。」 何况,该生气的人,应该是他吧。 无端被捲入这场纷乱,明明与他毫无任何干係的,然而受伤最深的人,却也是他。 「翼,对不起。」 「我也没有生气喔,伶。」 望着那张笑得犹比朝阳般灿烂的纯真笑顏,伊佐那伶心一动,脑袋尚来不及思考,身体已先做出了反应——如反射性动作似地俯身又是一吻。 然而与先前不同的是不再只有蜻蜓点水,伊佐那伶像是想将玄翼的所有全数掠夺似地丝毫不肯放过任何一处,而得到温暖又甜美的如蜜甘涎。直到周身氧气逼近耗尽,玄翼的双颊浮起两朵红云,伊佐那伶才画下了休止符。 「唔……」 红着张脸,玄翼不知所措地,对于眼前这种情况,他果然还是很不擅长应付啊…… 望着玄翼的是一双幽沉的深邃眼眸,眸底透着的,复杂难解的眼神,一时间令玄翼仿若忘了要呼吸,只不能自己地直直看着他。 如魔鬼般诱惑的低沉嗓音更是在耳边悠悠奏起:「翼,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什、什么……?」 见到伊佐那伶猛然化身为黑夜帝王,玄翼吓得大气不敢一喘,不只是紧张到讲话结巴,就连音量也直逼蚊蚋,于是让某帝王更有理由靠上前些。 「你还记得上礼拜六在寝室,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上礼拜六……寝室……就是他刚被救回去的那天? 『不管你有没有失忆、或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就是你──那个我喜欢的翼。』 『我,喜欢你。』 啊啊啊啊……他想起来了!因为伊佐那伶突来的告白让他脑袋一度停止运转,但是,不是说可以让他慢慢考虑的吗……? 「你可以慢慢考虑,但,不可以假装忘记。」伊佐那伶叮嚀道。 玄翼苦恼地低下头,不敢和伊佐那伶的视线对上。 见状,伊佐那伶用双手捧起玄翼的脸,说:「不可以忘记。」 玄翼虽然感到困窘为难,但看见伊佐那伶眼底的认真,他忍不住便脱口答:「……我知道了。」 得到玄翼的承诺,伊佐那伶不禁扬起嘴角。 -------------------------------------------------------------------------------------------------------- 大家也不可以忘记多多收藏留言哦~~~~~ 不、可、以、忘、记、哦~~~~(此人已疯 【集二 展翅】第三章 会长夫人?(三) 日子再度回归平静。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已过了将近大半学期,眾学生们看似安份守己为期中考试做准备而奋力和书本搏斗着,自然,玄翼亦为其中的一员。只是视线偶尔还是会不经意飘到隔壁老是呼呼大睡的某人。 在那之后,伊佐那伶没有再提起关于告白一事,取而代之的给了他一本笔记本。里头详细记录了他不在的那四天的上课内容,除此之外,还有应是伊佐那伶自己归纳出来的重点整理。 原来这就是班上同学所说的,伊佐那伶「反常」的原因……没想到那个老是趁白天课堂时间补眠的伶,竟然愿意为了他而认真听课、抄写笔记。 翻阅手中的笔记本,看着上头俐落的笔跡,给人一种伶的漠然,然而详尽而贴心的内容,却又像是伶面对他时抱有的温柔。 思及此,玄翼不由自主红了脸。 怎么感觉……这本笔记本就像是伊佐那伶给他的情书…… ——不不不,什么情书,这不过就是一本笔记本而已! 玄翼摇了摇头,想将脑里乱糟糟的思绪给甩到九霄云外,然而却总是有一句话盘旋在脑海、无法磨灭。 『我,喜欢你。』 多亏了伊佐那伶的提醒,他现在真的是想忘也忘不掉了。 唉……苦恼不已地,玄翼搔了搔头,闔上了笔记本。 ****** 夜半。 天空像是被谁用过度浓缩的墨水给狠狠涂满,阴暗且无银光的调和下,总觉得沉重的要人喘不过气。 睡不着觉而独自漫步在香榭大道上,玄翼着实拿伊佐那伶的告白没辙。先别说他们俩都是男人,他现在可以说是连最根本的「喜欢」到底是怎样的情感都没个头绪,这样的他,不论做出什么回答都会对伊佐那伶很失礼。 ——因为伶是那么的温柔。 有些沮丧地坐在长椅上,玄翼不禁仰头望着无垠的夜空,无月之夜果然让人感到有些的寂寞呢,竟连月亮都不在视线所及之处…… 突然,背后的草丛发出了一阵声响,玄翼不禁转头望去,发现草丛后头的草地上竟然——躺着一个人? 虽然小心不要发出声音,但玄翼转身的动作还是唤醒了原先正沉睡中的人,就见那人挣扎地翻了个身,接着幽幽睁开双眼,视线不偏不倚正好和玄翼对上:「嗯?原来也有人和我一样失眠吗?」 「欸?」 那人于是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朝玄翼微微一笑。 若要玄翼替眼前这人的外表下个评语,应该是——俊俏瀟洒的男人。模样看来大约20来岁,五官端正、轮廓深邃,嘴边漾着抹云淡风轻的笑容更为他添了分难以言喻的魅力。 是老师吗?还是大学部的人? 玄翼困惑不已地望着男子,过了几秒鐘,才意识到对方也正回望着自己,于是他窘迫地道:「啊、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 岂料,男子看着他好半晌,突然说:「……你是玄翼?」 「咦?」他认识自己?玄翼吃惊地出声。 「其实我是你的粉丝喔~~sun这个角色演得真的很好,我看得都感动得差点落泪了说。」男人笑瞇瞇地解释自己认得他的原因。 「啊……谢、谢谢。」玄翼羞赧地回礼。 「你有什么烦心的事吗?」男子驀然拋出这么一句。 「唔?」着实有点跟不上男子的跳跃式思考,玄翼只能发出单音节的回应。 「基本上会在这个时间点出来散步的话,大概都是因为睡不着吧?」男子娓娓解说道:「而会睡不着的原因,大部分都是因为有烦恼,不是吗?」 「唔……」闻言,玄翼不禁低下头来。 「可以对我说喔~~如果可以,我或许能给你一些建议。」 面对男子温和的笑容,玄翼踌躇了阵,毕竟自己貌似走投无路了,于是他终于开口:「……请问,『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噗。」 「呜、别笑啦……」玄翼实在羞耻到想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进去。 男子实在忍俊不住,又笑了好一阵后,这才勉强缓和情绪,说:「抱歉抱歉,只是你的表情实在是太认真了,我实在没办法忍住……」 「是你说可以给我建议、我才问你的。」玄翼不满地指控。 「嗯……」男子点了点头,沉思了阵后,问:「你之所以问这个问题,是因为有人和你告白、而你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吗?」 被完全猜中心事,玄翼不禁一愣:「呃、对啊……你怎么会知道?」 看着那张纯真无瑕的脸容,男子不禁涌起一股想好好逗弄眼前这隻纯真如白纸的小兔子一番,于是他微笑提议:「我有个好方法能让你好好釐清自己的感觉,愿意尝试一下吗?」 「真的吗?」玄翼仿若抓到最后一线希望,两眼不禁绽出纯净光芒。 「是啊,这样吧,明天晚上11点、这里见,可以吗?」 「可以。」 「嗯,乖。」 伸手摸了摸小兔子的脸颊,咕溜粉嫩的触感果然不是普通的舒服。男子于是站起身,对玄翼说:「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去睡觉吧,明晚见喔、小兔子。」 「晚安。」 目送男子的身影消逝在寂寂夜色之中,玄翼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为什么他会是「小兔子」? ****** 于是翌日晚上11点,玄翼准时来到了香榭大道。果不其然,男子正坐在长椅上等待他的到来。 「小兔子,晚安。」 玄翼决定暂时忽略那诡异的称呼,直奔他今天思考了一整天的问题:「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先是微微一愣,接着笑笑答:「说的也是,都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偀,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偀,你昨天说的办法是什么?」 偀笑了笑,没有马上回答,只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示意让玄翼坐下。待后者照他的意思坐下后,偀突然凑上前在玄翼颊上一吻。 「咦?」 吓了一跳的玄翼瞬间胀红了脸:「怎、怎么回事?」 偀只是瞇眼微笑,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偀的问题他怎么有听没有懂? 「和你告白的人没有对你做过类似的事吗?」偀这才补充说明道:「和我比起来,有没有哪里不一样?」 「唔……」 这么说来,伊佐那伶的确是做过类似的事,况且不只是脸颊,他可是直接袭击他的嘴唇……想到之前的事,玄翼的脸已成了隻熟透的虾子。 「呵呵……看来是有了,如何啊?是他还是我的技术比较好呢?」 「什么技术好不好……」玄翼满脸通红,已然逼近无法思考。 「要不要和我玩『恋人游戏』啊?」偀提议道:「我会做你暂时的『男朋友』,让你体会恋人之间的相处,然后你再和那个向你告白的人比较,应该就可以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喜欢他了吧。」 「哦——原来是这样子啊……」 有个对照组或许不失为是一个好方法呢? 玄翼犹豫了下,又看了眼笑吟吟的偀,最后确保似地问:「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这个方法。」 「会有什么问题?」话才一出口,偀旋即想到:「啊……你是担心我不小心爱上你、还是你会不小心爱上我?」 「呃……差、差不多吧。」玄翼羞赧地附和。 「那也没关係吧,反正我还挺喜欢你的呀,小˙兔˙子。」玩笑性质地揉了揉玄翼的头,偀如是说。 而头发被弄乱的玄翼此刻心里却是想到——伊佐那伶似乎也很喜欢这样玩自己的头发…… 见玄翼想得出神,偀于是微笑观望着他可爱的侧脸,好半晌,才出声道:「想到他了吗?看来你其实挺喜欢那个人的吧?」 猛然回过神来的玄翼吃惊地反问:「咦?我、我这样的表现就是很喜欢他吗?」 「噗、呵呵……」对于玄翼笨拙而可爱的反应,偀忍不住又轻笑出声,说:「不过你太单纯了,说不定对象不是那个人也可以得到相同的反应……所以,还是再观察看看吧?」 「唔……好,那就拜託你了。」下定决心要弄清楚自己真正的心意,以免辜负了伊佐那伶的一番真心,玄翼于是这么向偀说。 「那么,请多多指教了,翼。」 偀莞尔笑道。 ****** 「小翼翼最近都在干嘛啊?」 望着趴在桌上睡得香甜十分的玄翼,日下炽祤忍不住皱眉,问向一旁的镜堂冷安:「是不是被伶给带坏了?」 语落,他的目光落在玄翼隔壁位子上,同样正和周公下棋的伊佐那伶。 「……天晓得。」 镜堂冷安专心读着手中的书,边回答日下炽祤时又翻过一页。 「一定是被伶给逼急了吧?」跑来串门子的流木楠浅浅笑道:「看来咱们的『会长夫人』正头疼着呢。」 「什么『会长夫人』?话可不要乱说!」日下炽祤气急败坏地出声反驳。 「我哪里说错了?如果小天使真的和伶在一起的话,那他不就是『会长夫人』了?」像是故意要刺激日下炽祤,流木楠话说完还配合地给了抹完美灿笑。 「唔……」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日下炽祤的心情可说是复杂十分。唉,才刚认养没多久的女儿,这么快就要出嫁了吗……? 这样爸爸会很寂寞的呢……日下炽祤哀怨地望着沉睡中的玄翼。 「我说你们两个,最好少在这件事上插手。」 一旁的镜堂冷安适时开口提醒道:「你们应该知道,伶最讨厌别人干涉。」 「是、是,副会长大人所言甚是。」流木楠无奈地摆了摆手:「我不会去乱嚼舌根的,放心吧。」 「我也不会的啦,冷安。」日下炽祤连忙跟着出声保证道。 镜堂冷安这才收回视线。 虽然得到了两人的保证,但镜堂冷安并没有因此松懈下来,只因这回,出手干涉的……似乎另有其人呢。 ------------------------------------------------------------------------------------------------------ 又有神祕的新角色出场了哼哼哼哼(?) 【集二 展翅】第四章 彩虹盛典(一) 虽然只有见过一面,但仅仅那一眼,那张容顏便深深烙印在他脑海里,即使经过了四年,仍然难以磨灭。 美丽。 若只用这单纯的两个字,恐怕还无法成为对那张面容最贴切的形容。 但那双眼睛真的是漂亮得没话说,尤其是彷彿透着对世间再无留恋、淡泊一切的空灵眼神,更是深深攫住所有人的目光,自然,那所有人中也包括了他。 『你是为了什么而来的呢?』 『基本上,男人到这里来的目的,只有那一个。』 『呵,可我呢,是为了毁灭而来的喔。』 『毁灭?』 『——为了毁灭自我。』 「偀……?」 从回忆中抽离,偀微笑转头望向出声的玄翼,问:「嗯,怎么了?」 此话一出,倒是惹来了玄翼不解的眼神:「应该是我要问你怎么了吧?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他怯怯地望着四周灯红酒绿的景色,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是的,因为偀竟然大摇大摆地带着他这个未成年人在深夜进到酒吧。 「不觉得这里挺有情调的吗?」偀笑了笑,宠溺地揉着玄翼滑顺的黑发,解释道:「我自认为这是很不错的约会场所呢。」 「可是我还——」激动地想要反驳,然而在意识到自己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似乎不宜被人听见,于是玄翼赶紧放低了音量:「我还没有成年,这样做可是违法的!」 「这样才刺激嘛~~你难道没有听过『吊桥理论』吗?」偀坏笑了下:「而且你应该要感谢我让你可以提早出来见见世面,小兔子。」 「但这样完全就偏离重点了……」玄翼有些无奈。当初是说要和伊佐那伶来做比较的吧,可是伊佐那伶根本就不可能带他来酒吧啊。 「哪里偏离了?除了『比较』之外,我还说过要让你体会『被宠爱』的感觉吧?」偀挑了挑眉,笑笑地对酒保说:「麻烦这里给我两杯和上次一样的。」 「是偀先生啊,好的,马上来。」酒杯亲切地回应道。 「原来偀跟这家酒吧的人很熟?」所以才有办法把未成年的他弄进来? 「嘛……算是吧,毕竟我过去还挺荒唐的。」 ──现在好像也还是很荒唐啊?光是从随意偷渡未成年人这点来看的话。 「对了。」玄翼突然想到:「你刚刚是想到谁了吗?」 「嗯?怎么这样问?」 「因为你刚刚的笑容看起来好温柔,一点都不像平常的你。」 「呵,那么平常的我是什么样子?」 「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喔,偀。」 「唉啊,看来这回是我输了呢。」偀笑了笑,半晌,才又啟唇道:「想到了谁……嗯,怎么说呢,总之、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特别?」玄翼显然对这个话题颇有兴趣:「所以那个人是偀喜欢的人吗?」 「确实『特别』可以解释为『喜欢』,不过……」偀想了想,给了这样的答案:「我对他的感觉,并不是用『喜欢』便可以概括的。」 「听起来好复杂……」听到这里,玄翼已经有些混乱了。 「所以啊,你本来就不适合想这么复杂的事。」偀笑着摸摸玄翼的头,将方才酒保送来的饮品推到玄翼面前:「来,还是喝个饮料、清醒一下脑袋。」 「唔、好吧。」 接下玻璃杯,玄翼啜饮了一小口:「──嗯,很好喝耶!」 「那是当然的囉,这可是我推荐的呢。」偀望着玄翼愉悦的笑顏,问:「所以,你来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咦?」 「对于小兔子私底下也会演戏我倒是满吃惊的……不过可惜的是,我眼力是很好的喔。」偀勾起抹迷人的笑容,微笑地望着面前因为被看穿而露出心虚神情的某隻小兔子。无辜垂耳的模样真是勾起人想欺负他的慾望啊。 「唔。」玄翼低下头,只得老实吐出:「其实,对我告白的那个人好像发现了……」 「发现你偷偷在和我幽会吗?」偀笑得好不灿烂。 「他不知道是你。」玄翼如是说:「只知道我每天都晚归……」 语落,玄翼不禁回忆起方才他要出门的时候,难得在房间遇到伊佐那伶。由于伊佐那伶大概都会在晚间10点左右出门,所以他都会挑11点和偀碰面,没想到今天伊佐那伶竟然这么早就回来了…… 『啊、伶。』 不知怎地有种被当场抓包的窘迫感,明明他又不是在做坏事。 『你要出门?』 『……嗯。』 听见他的回答,伊佐那伶沉默了好几秒,才伸手摸摸他的头。 『自己小心。』 然后他就落荒而逃了。 「唉……我觉得有点内疚。」玄翼沮丧地说。 闻言,偀于是把新叫来的酒杯递到他面前,安慰道:「乖,这时候就是需要好好喝上几杯。而且再来几天就是『虹祭』了,应该暂时会忙到没空想这些有的没的。」 「『虹祭』?那是什么?」 「你先把这杯乾了,我就告诉你。」 偀略带狡黠的笑容是他最后有印象的画面,再来等他醒过来时,人已经好好地躺在704号房的床上了。 头痛欲裂。 「唔……」 他昨晚到底是喝了多少啊? 痛苦不已地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伊佐那伶的笑脸。 「伶?早安……」 他揉了揉眼睛,就见伊佐那伶的笑顏依旧。 嗯……伶,在笑?好像有哪里不大对劲…… 宿醉加上甫睡醒而昏沉浑沌的脑袋尚没法正常运作。 「赶快起床盥洗,上课要迟到了。」伊佐那伶提醒道。 「嗯……」玄翼于是笨手笨脚地爬起身要走下床,却因为没踩稳差一点要摔个狗吃屎,好险伊佐那伶眼明手快一把抱住了前者。 「小心一点。」 「对不起……」 赖在伊佐那伶的怀里,总觉得好温暖又好舒服……糟了,眼睛好像又快闔起来了……好想睡…… 「翼。」温柔的耳语简直就像催眠曲。 半梦半醒之间,玄翼感觉好像有人替自己换上了衣服,然后他就被半拖着不知走去了哪里,接着他已经在教室坐定,一沾上桌子便彻底失去意识。 等到再度睡醒时,时间已经来到了中午。 「小翼翼,你太夸张了啦!居然睡到要吃饭了才起来!」 日下炽祤气呼呼地戳着玄翼的脸颊,斥责道。 「唔、对不起嘛。」没办法,他实在太睏而且头又太痛了。不过,他人是怎么来到教室的?「炽祤,我今天是怎么来上学的啊?」 此话一出,日下炽祤瞬间噤声——不,不只是日下炽祤,周遭有听见玄翼这番问话的人都噤若寒蝉,惹得后者是更纳闷了。 「呃,怎、怎么了?这是不可以问的问题吗?」眾人奇怪的反应害得玄翼心里七上八下的。该不会是他做了什么奇怪的举动把人吓到了吧?呜呜,他又不知道自己宿醉的时候会怎么样…… 「小翼翼,你老实和爸爸说。」日下炽祤语重心长地按住玄翼的肩膀,神色凝重地问:「你,是不是和伶在交往?」 咦? 「炽祤,你、你在说什么啊?」玄翼急忙否认道,然而此等模样看在日下炽祤眼里只能说是——可、疑、至、极。 于是他挑了挑眉,持续逼问:「小翼翼你确定?你和伶之间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吗?」 「呃……」此话一出,玄翼自然是心虚地低下头来,大大助长了日下炽祤凌人的气势。 「小翼翼……你还不老实招来……?」 「唔。」 为难地看着日下炽祤,玄翼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后,才决定凑到前者耳边咬了耳朵。 「什么!?你是说伶对你——」 果不其然,日下炽祤激动的反应瞬间引来了以八卦为生的群眾,好在玄翼迅速出手摀住了前者的嘴,才没有让关键字眼暴露于大庭广眾之下。 知晓自己反应过度了,日下炽祤于是先做了几次的深呼吸,接着才小小声地确认道:「所以,伶真的对你告白了?」 玄翼点点头。 「那你答应他了吗?」 玄翼摇摇头。 「那你打算要答应他吗?」 玄翼不点头也不摇头。 「——太好了,爸爸还不想这么早就嫁女儿呢!」 耶?玄翼意外地看着欢天喜地的日下炽祤。接着,他突然想到方才的问题尚未获得解答。 「所以……我今天到底是怎么来上学的呀?」 才手舞足蹈几秒鐘的日下炽祤听闻玄翼的问话,动作猛然一僵,歛去了喜上眉梢的表情,再度换上庄严凝重的神色,公布答案:「是伶抱着你进教室的。」 咦咦咦咦咦咦————!!??? 「抱、抱着我……?」 「没错,抱着你。」 玄翼瞬间刷白了脸色。不敢置信地往旁边一看,伊佐那伶果然还在酣睡着,但是……「天啊,我要拿什么脸见伶……」 陷入无限羞愧的地狱,玄翼一脸「人生没有希望」的消沉模样让日下炽祤看了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于是出声安抚道:「没、没关係的啦,小翼翼,反正从今天下午开始就要进行『虹祭』的分班课程,至少到睡觉前,你和伶都暂时不会碰到面。」 「『虹祭』……?」昨晚他好像就是被这个新奇的名词让偀灌了他不知多少酒,结果他现在连一丁点资讯都想不起来。 「欸?怎么更消沉了?」日下炽祤无奈地看着把自己的头用外套埋起来的玄翼:「小翼翼~~不要这样嘛,赶快把漂亮的脸露出来给爸爸看啊~~」 「……不要。」 「呜。」遭到拒绝的日下炽祤感觉心顿时被刺了一刀,不过没关係,他是爸爸,爸爸总是得保护孩子不受到伤害的(但好像和这没什么关係),于是他再接再厉道:「小翼翼~~好啦,爸爸带你去吃好吃的喔!」 「……不吃。」 「呃呃呃。」两刀……也没关係,爸爸总是得保护孩子…… 「……你就别管我了。」 「不——」日下炽祤:宣告吐血身亡。 在一旁观看两人互动好一阵子的流木楠忍不住带着笑意走上前来:「呵,怎么啦?小天使在闹彆扭啊?」 「楠,你少来碍事啦!」日下炽祤瞬间从死亡状态復活,一脸嫌恶地睨着流木楠。 然而流木楠仿若充耳不闻,逕自接续对玄翼说:「小天使,你难道不想知道『虹祭』到底是在干嘛吗?」 「楠,我就叫你少来碍——小翼翼?」日下炽祤才想训斥流木楠之际,一脸吃惊地望着露出脸来的玄翼。 「唔,我想知道。」玄翼羞红着脸,对流木楠这么说。 「乖~~陪我一起吃饭,我就告诉你。」 这句话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然而玄翼没有想太多,便接受了流木楠的邀请:「好,走吧。」 留下一脸错愕与挫折交加的日下炽祤,以及一旁仍旧沉睡的伊佐那伶。 【集二 展翅】第四章 彩虹盛典(二) 根据流木楠的一番解说后,玄翼这才真正对所谓「虹祭」有所了解。 所谓「虹祭」简单而言便是学年度的能力竞赛,然而与一般的学校不同,由于言璧是针对企业家的接班人招收并规划课程的贵族男子学院,于是除了普通的学科外,还多了像是骑马、剑术等属于上流社会专有的运动。 而「虹祭」最特别的地方便是,活动中,会将原先的班级全部打散,由电脑抽籤的方式将学生分成黑、白、赤、黄、橙、绿、青七班,各项比赛由各新班级推派出适合的人选参赛,而获得最多优胜的班级可以得到最高奖金一千万,并校长个人投资每位学生家族企业各一千万。 一边消化着流木楠丢给他的讯息,玄翼一边走到他的新班级──绿。踏入新的未知空间,玄翼习惯性地便朝教室最角落的位置前去,想不到竟已有人捷足先登:「咦?渊青,你也是绿班的啊?」 「玄翼!」 显而易见的惊喜神情,空谷渊青微笑起身对玄翼道:「你想坐角落的位子吧?那我换到你旁边的空位。」 「谢谢……」有些受宠若惊,但玄翼还是接受了空谷渊青的好意,毕竟人家都站起来了嘛。 「你应该是第一次参加『虹祭』吧?」坐定位后,空谷渊青问。 「嗯。」玄翼点点头,好奇问:「难道渊青之前有参加过?」 「我是国三转来言璧的,所以这是我第二次参加『虹祭』。」空谷渊青解释道,虽然他是面对笑容,但那笑里彷彿还掺了点玄翼看不透的复杂难解,而聪明如他,选择视而不见。 「这样啊……原来渊青跟我一样是转校生呢,真巧。」语落,玄翼对空谷渊青浅浅一笑。 「是啊。」和玄翼聊天的同时,空谷渊青也注意到了新班级的骚动──该是针对玄翼而来的……就见四周,眾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落在玄翼身上,看来就算他坐在不起眼的角落,还是没法逃过大家的注目礼。至于眾人之所以会这样打量玄翼,除了原先他姣好的外在条件和在《光》演出是担任主角外,应该就是「那件事」了吧…… 想到「那件事」便不由得踌躇了阵,但空谷渊青实在难以压抑内心的好奇,就当他正打算问出口之际,讲台上恰好响起老师的声音:「各位同学,大家午安,又到了我们一年一度的『虹祭』,相信大家都摩拳擦掌、准备好好展现这学期所学的东西了吧?」 「是────!!!!!」 台下眾生齐一的宏亮声响可说是真真正正震撼了第一次参与这活动的玄翼。 ──没想到大家如此看重这个活动呢。 感受到空气中,那欣喜雀跃、热血沸腾的鼓譟氛围,玄翼也不由得振奋了起来。 而在老师的带领下,很快地选出了这次各项比赛的参赛者。 「那么,祝福大家都能在比赛中展现实力、夺得优胜!」 「独得优胜!」 「绿班最高!」 「绿班这次赢定了……天使可是在我们班欸!」 「就是说啊,天使,我们班就靠你了喔。」 「对啊,玄翼,都靠你了欸。」 瞬间被眾人的期许团团包围的玄翼,愣愣地望着眼中燃烧着强烈斗志的同学们,只得依言答:「嗯……我会加油的。」 得到玄翼的答覆,同学甲开心地说:「太好了~~而且天使在的话,那老大一定也会顺便照看一下我们班的啦~~」 同学乙也附和道:「就是说啊,『会长夫人』在这儿,『会长』岂能不帮忙咧?毕竟人家都说『夫夫同心』嘛!」 闻言,一旁的同学丙连忙各敲了下同学甲和同学乙的头,并劝阻说:「笨蛋!之前不是就说过不可以再乱讲话了吗?」 「啊、对吼。」同学甲和乙这才瞬间噤声。 只可惜,当事人可是全部都听进耳里了。 ──老大?会长?会长夫人?夫夫同心? 听到同学们的各种称呼,玄翼着实百思不得其解,到底这些称号……是在指谁? 如果说到「会长」,他能联想到的有家长会长、学生会长……呃,「学生会长」不就是── 「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扯了扯空谷渊青的袖子,玄翼终于还是忍不住想确认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无误。 「呃……」空谷渊青先是尷尬地移开视线,接着才小小声地道:「还不就是那些流言蜚语。」 「流言蜚语?」玄翼眨了眨他那双雪亮纯真的大眼,澄澈无瑕的目光直直锁住空谷渊青不放,惹得后者简直是不敢直视。 不过刚好玄翼问出口了,他也就不用在那边纠结到底要不要主动提起「那件事」,于是他这才公布了正确答案:「因为传闻说,今天早上是伊佐那会长抱着你来上学的,所以……大家都在猜测,到底你们两个之间是什么关係。」 闻言,玄翼瞬间胀红了整张小脸,接着他羞愧地双手掩面,趴倒在桌上:「天啊……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呜呜……本来他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伊佐那伶了,现在又来这齣……都是偀害的啦,可恶。 见状,空谷渊青也无法从玄翼的反应判断到底事情的真相为何,于是他悄声询问:「所以……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趴在桌上自怨自艾好一会儿后,玄翼这才又爬起身,考虑了半晌,最后对空谷渊青确认道:「保证不会说出去?」 「一言为定。」 得到空谷渊青的承诺,玄翼这才解释说:「其实是因为今天早上我宿醉,意识根本就很昏沉,只记得是伶把我叫醒的……再来睁开眼的时候,我人就已经在教室里坐好了。」 「宿醉?」空谷渊青有些惊讶地脱口道。 「呃……事情是这样子的……」于是玄翼把近来他的烦恼过程从头到尾、鉅细靡遗地叙述了一番,不知为何,面对空谷渊青,玄翼有种像是在和白雪枫相处时一样毫无芥蒂的轻松感,所以他自然而然就把自己内心的困扰通通倾洩而出。 沉默了阵,空谷渊青第一个反应便是:「那个叫『偀』的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也不知道。」玄翼老实吐出。 「所以说了、叫你小心点,要是到时被人骗得连自己都给卖了那怎么办啊?」对于玄翼时常发作的「单蠢」空谷渊青实在是无可奈何:「最好别再和那个人有所接触,知道了吗?」 「唔,知道了。」现在想来,玄翼也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太没防设,竟然和一个认识几天的陌生人一起去酒吧还喝到醉得不省人事…… 「总之,以后如果有什么烦恼的话,可以跟我说。」 闻言,玄翼望着语重心长对自己再三叮嚀的空谷渊青,突然,一阵暖流在心坎里涓涓而过,忍不住想发笑的衝动,他于是轻笑出声:「噗、呵呵……总觉得渊青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冷淡,个性却像个老妈子呢。」 空谷渊青也不禁笑着反击:「谁像老妈子了,你才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吧。」 为什么呢……这样毫无隔阂的互相拌嘴,有种相当熟悉、怀念的感觉…… 「渊青,谢谢你。」 看着玄翼绽开璀璨华美的笑靨,空谷渊青也弯起唇角。 「这是做朋友应该要的。」 『渊青,真是谢谢你让我彻底体认到「朋友」两字背后的真正含意。』 『我们、不再见。』 面前,是玄翼纯真无邪的灿烂笑顏,空谷渊青只能在心底暗自祈祷着、顒望着,时间能够永远停在这美好的一刻。 ****** 虹祭如火如荼地展开了。在第一天,人文与社会学科能力竞赛当中,最受瞩目的便是「义大利文辩论赛」和「世界地图临摹」。在年级木,玄翼、空谷渊青、镜堂冷安与古城羽等四人的表现更是鹤立鸡群。 「哇~~原来小翼翼的义大利文居然说得那么好!」 在旁观赛的日下炽祤忍不住连连惊叹,流木楠虽然也对于玄翼的语文能力备感讚赏,但他最感兴趣的是:「小天使什么时候和空谷那么好了?」 「空谷?」日下炽祤一脸「你在说谁啊」的困惑神情。 「就是小天使的搭档啊。」流木楠笑笑地回答,目光更是直接落在远方,掛着灿烂笑顏的玄翼身旁,同样漾着愉悦笑容的话题中心人物。 「空谷渊青,木魖,是青门的新进成员。」镜堂冷安推了推眼镜,也加入了这个话题:「上次古城事件的发现者就是他。」 「啊!」经镜堂冷安这么一提,日下炽祤这才终于忆起:「空谷就是那时候跑来说幕后主谋可能是古城白门长的人!……这么说来,难道他从那时候就一直很注意小翼翼了?」 「照逻辑推断,应该是从很久之前就开始注意了吧?不然他哪有办法察觉事情不单纯。」流木楠勾起迷人的笑容,轻轻松松就推翻了日下炽祤的假设。 「难得伶这时候醒着呢。」 注意到伊佐那伶的目光不偏不倚同样落在空谷渊青身上,镜堂冷安坏心地状似不经意开口,却因而引来了日下炽祤的注意力。 日下炽祤激动不已地对伊佐那伶拋出:「伶,你再不加把劲的话,搞不好小翼翼就要被那个叫空谷的抢走了啦!」 「唉哟?我以为你希望小天使永远待在你身边呢,这回反而替伶加油起来了?」流木楠感到有些意外。 「白痴。」对于流木楠的疑问,日下炽祤嗤之以鼻:「如果拿空谷和伶比的话,当然是要选择伶啦。」 ──可以的话,日下炽祤当然也是希望小翼翼能一直待在他身边……不过,既然伊佐那伶动了真格,那么,他也只好微笑替两人祝福了。 「根据我查到的资料,空谷渊青似乎国中和玄翼同校,而且同班呢。」 镜堂冷安故作云淡风轻地丢了一枚炸弹,果不其然,引起周围激烈的反应。 「什么?那他不就知道小翼翼的过去?」日下炽祤吃惊出声道。 「难道小天使想起什么了吗?」流木楠则是陷入深思。 反观伊佐那伶,仍然是一贯的一号表情,淡声提醒道:「『世界地图临摹』快开始了。」 ──呵,被下了逐客令啊。 镜堂冷安推了推眼镜。 「那我去比赛了,你们慢聊。」 语落,恰好对上伊佐那伶冷若冰霜的眼神,镜堂冷安莞尔以对,踏着轻快的步伐悠悠离去。 【集二 展翅】第四章 彩虹盛典(三) 虹祭第二天为数理学科能力竞赛。对于数理方面相对苦手的玄翼于是很开心地在旁观赛,其中,在「逻辑辩证」比赛里,更是见到了许久未曾谈话的伊佐那伶。 其实说久、也才过了两天罢了,但这两天中,由于伊佐那伶被分到黑班,又下课时间都和空谷渊青在一起,自然相处时间就大幅减少了;再者,晚上睡觉的时候,玄翼虽然不再外出找偀,但伊佐那伶似乎又开始晚归,等他吃完晚餐回到房间,直到熄灯睡觉,都没有见到人出现。 ──不知道伶听到那些谣言会怎么想呢……? 「翼,你的饮料。」 帮忙去买饮料的空谷渊青一回来就见到玄翼幽幽凝望着远方的情景,而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其实你挺在意会长的。」 「咦?」被空谷渊青这么一说,玄翼吃惊地连忙收回视线,慌张解释道:「我只是因为现在本来是他的睡觉时间,可他还得参加比赛,所以有点担心而已……」 见状,空谷渊青只是轻叹了口气,无奈地看向自乱阵脚的玄翼,开口道:「有些事情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就我看来,你──非常有可能是喜欢会长的。」 玄翼皱眉:「非常有可能……?」 「在意对方、关心对方,因为对方和自己的距离变远了、就会感到不安与想念,这如果不是喜欢、那是什么?」空谷渊青反问道。 「唔……」 在意对方……没错,自从那天被伊佐那伶抓包之后,他就一直惦念这件事。 关心对方……因为伊佐那伶昨晚应该没怎么睡,今天还得早起参加比赛,当然会担心他会不会累倒了。 可是,因为距离变远所以感到不安与想念……吗? 进行一番自我剖析后,玄翼得出了结论:「我觉得,伶是我很要好的朋友,但若要说这样的感情就是『喜欢』的话……那么,这样的『喜欢』也太肤浅了。」 比起伊佐那伶对他的,自己对伊佐那伶的「喜欢」应该只能算小儿科吧。 听完玄翼的答案,空谷渊青先是沉默了几秒,接着突兀地丢出问句:「那么,你曾经喜欢过谁吗?」 玄翼先是一愣,接着苦笑了下:「你难道忘了我失忆了吗?就算曾经有过,但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啊。」 深深凝视着玄翼的双眼,好半晌,空谷渊青才说:「……也是呢。」 怀着有些苦涩复杂的情绪,玄翼就这样迎来了虹祭第三天的术科能力竞赛。 ****** 虹祭第三天与第四天皆为术科能力竞赛,第三天为美术与音乐,第四天的项目则为体育。 第三天上午,音乐能力竞赛于寂利希摩礼堂举办一场校内音乐会,参赛者们依照抽籤号码依序上台演奏所擅长的乐器,由台下评审老师的专业给分,与台下观眾们的人气给分,按照一定比例加总计算得分。 同时间,美术能力竞赛的参赛者则是在北区教学大楼的美术教室进行比赛。题目自订,使用素材不限,时间限定两小时。而所有参赛作品则会在下午于美术教室外的艺术匯廊展出,评分方式比照音乐能力竞赛。 于是,日下炽祤、镜堂冷安和伊佐那伶上午一同去聆听了流木楠的小提琴演出后,下午则是来到教学大楼来欣赏玄翼的美术作品。 「耶?怎么会没有标示作画者的姓名啊?」 到场后,日下炽祤这才发现每幅画作上只标了作品编号,忍不住碎念道:「可恶,如果标了小翼翼的名字,人气给分肯定会衝破表的!」 「评审就是怕有这种『灌水』的情形发生才不公佈作画者的吧。」流木楠懒懒地解释道,而日下炽祤只不满地鼻哼了声。 就在两人斗嘴期间,伊佐那伶和镜堂冷安已开始瀏览所展出的作品,最后,两人有默契地在同一幅画作前停下脚步。 那是以油画为材料,而勾勒出的一抹背影。四周为浑沌幽暗的漆黑无限,刻意用多种顏色杂烩而成的混浊不堪,对比被幽钝所包围的那抹纯净无瑕的背影,纵使仅有简单几笔所描绘出的身影,却也因为这样单纯不复杂的构图,而显得更加纯粹空灵。 「你也觉得是这幅吗?」 镜堂冷安偏过头,望向盯着画若有所思的伊佐那伶,如是问。后者没有答话,仅专心注视着画中人影。好半晌,他将视线移往画作的名称──「憧憬」。 言下之意:这幅画的主人公,即为作画者所憧憬的人……? 「什么什么?」 终于被两人的驻足所吸引过来的日下炽祤也顺着伊佐那伶的目光一督,接着,他又立刻拉回视线望向伊佐那伶,如此来回好几遍后,他终于开口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但我总认为……这幅画中的背影怎么和伶的有点像啊?」 踩着不疾不徐的步伐前来的流木楠闻言,也特意留意了伊佐那伶的背影,与画中人物作比对后,忍不住微笑道:「好像真的有点相似。」 ──看来小天使这回是真的对咱们家的会长大人动心了吗……? 又仔细地彻底扫视一遍眼前画作,彷彿要将每个小细节全部死死刻在脑袋里般,端详了好一阵后,伊佐那伶这才收回目光,起步离去。 当日夜里,伊佐那伶反常地乖乖待在寝室。犹如第一天见面的情景,他正悠然自得地坐在床上阅读课外书,等待着某人的归来。 于是甫踏入704房的玄翼便被眼前的光景着实吓了好一大跳。原先以为伊佐那伶应该还是会外出,没想到这回他人却好好地待在房里,而且自己一打开房门,他便用相当灼热的目光紧盯着自己……害玄翼顿时有种自己好像「羊入虎口」的战慄不安。 「……伶。」 有些尷尬地,玄翼只能勉强挤出一声招呼后,便落入一阵诡异的沉默……这样想来,这似乎是他那次宿醉后,第一次和伊佐那伶面对面谈话吧。 伊佐那伶仅默默凝望着玄翼,而后者只能不知所措地乾处在原地,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好几分鐘后,终于,是由前者率先打破了沉默:「翼,过来。」 「唔?……喔。」 玄翼依言小心翼翼地朝那张kingsize的床前去,最后乖乖爬上床,与伊佐那伶并肩而坐。然而他完全没法和身旁的人四目交接,因此一直低着头。话虽如此,还是感觉得到身旁的伊佐那伶投来的热切目光。 「……之前提过的问题,考虑得怎么样了?」 伊佐那伶劈头就是直捣黄龙的犀利问句,惹得玄翼只能保持垂首不语的姿态,心里虽然有千头万绪,却都没办法拼凑成完整的词句,更是没办法开口化为任何言语。 伊佐那伶像是没有特别在意玄翼的反应,逕自接续问道:「你的『憧憬』……是谁呢?」 玄翼闻言不禁一愣,吃惊地抬眼对上伊佐那伶炙热的目光,后者便这样深深凝视着他,说:「你不用觉得负担,只要诚实说出心里所想的……我不会强迫你什么的,翼。」 有些慌乱无措地,玄翼欲言又止,感觉应该要开口说些什么,然而却还是什么都吐不出。伊佐那伶见状于是浅浅一笑,安慰说:「没关係的,我无意让你这么为难,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们还是──」 「不是的!」 玄翼终于激动地打断了伊佐那伶落寞的宣言:「不是这样子的,伶、伶一直都对我很温柔,所以我才会……」 听见玄翼的反驳,伊佐那伶顺势问出口:「那么,你那幅画是在画谁?」 闻言,玄翼不禁红了脸、羞赧地低下头,支支吾吾地勉强凑出了答案:「那、那个是……因为之前古城同学把我关在很暗的地方,本来以为没有人会来救我,结果……结果……」语落,他怯怯地瞄了眼伊佐那伶,咬了咬下唇,虽然没有把话说完,但答案彼此心知肚明,尤其当事人正目不转睛地紧盯着他瞧。 「结果──?」 得到意料之外的答案,伊佐那伶瞬间敛去了方才的落寞遗憾,坏心地直直追问着玄翼未完的解释。后者有些羞恼地睨了前者一眼,但想到方才自己似乎让前者有些受伤了,于是他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回答说:「结果,因为你对我告白,又说要我好好考虑,所以绘画比赛时候,我也一直想着你的事,所以……」 「所以──?」 伊佐那伶笑得活像隻偷腥的猫,瞇起慵懒中透着优雅的迷人双眸,薄唇也扬起随性的弧度,两人之间的距离更是在不知不觉间逐渐缩短……种种,都让玄翼本就红透的小脸呈现已然逼近沸腾的程度。 「所、所以……那个人……就是在画你啦……」 「嗯?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呢?」 ──可恶,明明就听见了……恼怒地瞪着伊佐那伶满足的笑靨,玄翼虽然不满但还是依言提高了音量:「我说,我画的那幅『憧憬』……就是你啦。」 漾着开心愉悦的笑容,伊佐那伶于是又再度问出:「那么,这是代表你也喜欢我的意思?」 「我、我……」玄翼握紧拳头,侷促不安地道出这些天来归纳出的结论:「伶总是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向我伸出援手,我想,我是把伶当成相当要好的朋友,所以我从来没有往那种方面想像过……」 认真聆听着玄翼的话,伊佐那伶不禁伸手将玄翼的手包覆其中,彷彿要给勇气与力量一同注入。 「可是,如果伶不介意的话,我、我愿意试试看。」玄翼虽然语气有些心虚与缺乏自信,但他的眼睛里却透着耀眼动人的坚定光芒:「如果是伶的话,我愿意和你试着交往看看……这样的答案,可以吗?」 闻言,伊佐那伶没有给予任何答覆,仅以深情一吻代表了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与先前的蜻蜓点水不同,这回伊佐那伶可以说是彻底解放了这阵子以来的各种抑鬱忍让,恣意掠夺玄翼任何一处、丝毫都不肯放过,吻得他是晕头转向,只能瘫软在某隻逐渐褪去羊皮的「饿狼」。 「唔、嗯──」 好不容易某饿狼稍微嚐到点甜头了,这才心满意足地放过怀中的小白羊。就当他欣赏着小白羊脸红喘气的可爱娇羞模样,他突然想到而开口提醒:「翼,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以后千万不要跟我以外的人出去喝酒。」 望着伊佐那伶认真神色,玄翼这才想起他积藏以久的疑问:「对了,那天我喝醉酒回来……伶已经在房间了吗?呃、有发生什么事吗?」 看着玄翼羞赧不已的困窘神情,伊佐那伶的思绪不禁飘回那天,他正好开车回来停好、搭电梯回到704房时,恰好在门口遇到了偀正揹着一身酒气、乍看之下有些神智不清的玄翼。 ---------------------------------------------------------------------------------------------------------- 终于在一起了~~~~(洒小花 然后我的醉酒翼终于可以写了wwwwwwwww 【集二 展翅】第五章 越挣扎只会越陷泥淖(一) 「是伶啊,刚好,这小子就交给你了。」 接过软绵绵的玄翼,伊佐那伶冷冷看着偀踩着轻松步伐扬长而去后,这才连忙把人搬到床上。想说就让玄翼先躺着休息一会再看情况如何,等他盥洗完从浴室走出来,来到床畔之际,突然,原先沉睡中的睡美人竟驀地睁开双眸,且目不转睛地直盯着他瞧。 「是伶啊……你好早就回来了呢。」 说话的口吻、语调乍听之下与往常无异,伊佐那伶一时也分不清玄翼究竟酒醒了没,于是试探性地道:「翼,躺好睡觉。」 「嗯?」岂料玄翼闻言,先是勾起抹魅惑人心的唯美笑容,接着如隻猫般轻巧地向位于床尾的伊佐那伶爬去,并如软骨生物般紧紧攀附于他身上:「不陪我一起睡吗?」 眼前的玄翼浑然没有酒醉的酣态,那对眼眸清醒得让人都要怀疑眼前这个全身上下散发着魔性美的姿态才是他最真实的样貌。 足足愣了好几秒,伊佐那伶这才反应过来,道:「你醉了。」 「啊啊,我是醉了。」玄翼坦然笑道:「就是醉了才能够为所欲为啊……你不觉得听起来很吸引人吗?」 「所以你常喝醉?」根据玄翼的话,伊佐那伶顺势问道。 玄翼笑而不答,取而代之的是仿若情人般的温柔亲吻,于伊佐那伶的额上。 「伶……你在犹豫什么呢?」 ──那是恶魔的诱惑宣言。 伊佐那伶微微睁大了眼,面对眼前陡然化身为恶魔的玄翼,一时之间,心竟漏跳了一拍,脑袋是一片空白,彷彿全世界只剩下面前这张迷魅勾人的魔性月貌,就当他下意识缓缓朝那双诱人朱唇伸出手的下一瞬,玄翼身体一个歪斜、便瘫倒在床上。 见状,伊佐那伶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感到遗憾,他只无奈地轻笑了声,接着上前把人给好好放倒、盖上棉被,才结束这齣如梦似幻的惊悚短剧。 结束回忆,伊佐那伶盯着玄翼忐忑不安的脸瞧了好一阵,才伸手揉了揉后者的柔软发丝,说:「没什么。记得我的话,不要再跟别人出去喝酒。」 「唔……好。」 对于玄翼乖巧的答覆,伊佐那伶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明天还要参加比赛吧?赶快休息吧。」 「嗯。」玄翼应了声后,望着伊佐那伶看似欢愉的表情,他忍不住说:「那个、伶,我、我不太知道交往的时候到底该做些什么……」 闻言,伊佐那伶只是温柔地笑答:「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这样待在我身边就好。」 「这、这样吗……」 虽然不太有经验,但对于眼下这情况,玄翼还是能够理解:这就是情人之间所谓的「甜言蜜语」吧?没想到伊佐那伶真的是、他一答应交往后,感觉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儘管先前就有那种跡象,不过现下可以说是更胜以往,好比如两人都躺在床上,准备就寝后,伊佐那伶相当自然地将他圈入怀中,并在额上轻柔落下一吻。 「晚安。」 「晚、晚安。」 看来他要适应这样温柔攻势全开的伊佐那伶,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闭上眼睛、意识陷入黑暗之际,玄翼不禁这样想着。 ****** 虹祭第四天的体育竞赛,首先进行的是「射箭比赛」。在年级木的选手中,玄翼代表绿班,漂亮地以创下言璧举办虹祭以来最高分拿下优胜。赛后,镜堂冷安全无落败后的悔恨不甘,就见他由衷地向玄翼恭贺道:「恭喜你,没想到你箭术这么厉害。」 「我、我自己也没想到……冷安的箭术也很厉害喔。」玄翼靦腆地笑了笑,两人一道换好衣服后,镜堂冷安提出。 「一起去看骑马比赛吗?听说伶也要上场。」 「伶要上场?」玄翼吃惊地出声:「他昨天完全没提到这件事……」 察觉到玄翼心态上些许的差异,镜堂冷安推了推眼镜,悄声地问:「你答应了?伶的告白。」 「咦!」玄翼诧异不已地望着镜堂冷安,随后忍不住羞红了脸,小声说:「你、你怎么会知道……是伶跟你说的吗?」 「不,是我自己猜的。」胸有成竹地笑了笑,镜堂冷安解释:「你的表情真的是藏不住任何心事呢。」 「唔……」 忍不住逗弄了下玄翼,镜堂冷安见好就收,于是说:「赶快走吧,比赛好像快开始了。」 「啊、嗯。」 而在另一边,骑马比赛的选手更衣室,伊佐那伶正不疾不徐地换上骑马用的服装,待一切准备就绪后,目光不经意落到同样着装完毕的空谷渊青,于是漫步上前,对他道:「比赛后,我有话要说。」 空谷渊青对于伊佐那伶主动上前攀盘的举止先是一愣,接着瞬间意会过来而点头应声:「嗯。」 两人就这样齐肩步入比赛场地,而主持人在见到伊佐那伶的身影一出现,便激动不已地开始大声宣告:「来啦来啦!我们期待已久的学生秘密组织的黑门长,伊佐那伶大人,在这次虹祭中将代表黑班参赛!看他一身酷炫十足的黑色劲装,走起路来威风凛凛,想必这次优胜的宝座对他而言可以说是有比探囊取物般的轻而易举啊!」 「而跟在伊佐那大人身旁的是我们学生秘密组织青门的新成员,空谷渊青同学,这次是代表天使所在的绿班出赛!到底幸运女神会眷顾有天使庇佑的空谷同学,还是我们伟大的黑色死神˙伊佐那大人呢?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场边,流木楠忍不住笑着问向镜堂冷安:「这次的主持人是谁啊?讲得很不错啊,很能炒热气氛的。」 「我不知道,虹祭一向是赤门在负责的,要问就去问坂井。」镜堂冷安勾了勾唇角,如是答。 「啊,是吗。」流木楠也不在意地耸肩笑道。 「这场比赛的重点才不是主持人,而是伶跟空谷之间的对决啊!」日下炽祤激动不已地纠正道:「到底小翼翼会选择哪一边搞不好就看这场比赛了呢!」 「事情要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对于日下炽祤的见解,流木楠颇不以为然:「况且,于情于理,小天使都应该帮同样是绿班的空谷加油吧。」 「所以说了,这就是见证他对伶到底有没有感情的时候啊。要知道爱情的力量可是很伟大的,小翼翼如果喜欢伶的话,才不会管是不是绿班的……」 「啊~~是吗?」 懒懒地应了声,流木楠于是不禁往坐在绿班人群中的玄翼望去,就见他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全神贯注地都将视线投往同一个地方,顺着那道视线看去,竟是……「喔?」 就在这时,枪声适时响起,全场都被观眾热烈的加油声给团团包围。一身黑的伊佐那伶骑着同样黝黑的黑马狠狠将其他选手甩在后头,然而就在这时,空谷渊青骑着白马竟后来居上,紧紧跟在伊佐那伶的黑马之后。 日下炽祤使尽吃奶的力气朝场中央吶喊:「伶衝啊~~不然小翼翼可是要被抢走了啊!」 彷彿听见日下炽祤的呼喊似地,原先两匹紧紧相依的马就在伊佐那伶自信张扬地勾起唇角后,下一瞬,黑马本就飞快的速度竟又做了一次加速,于是两马肩的距离逐渐加大,白马给狠狠拋在后头。而黑马保持有比迅雷的疾速衝过终点,获得全场欢呼。 「不愧是伶老大!」 「黑门长万岁万岁万万岁~~~~」 「伊佐那大人最高────!!!!!」 「太棒啦!果然是伶赢了!」 而获得优胜的伊佐那伶脱下面罩,向全场微微躬身致意后,便俐落地跳下马,踩着瀟洒步伐回到选手休息室。 「恭喜。」 一回到休息室,空谷渊青率先开口对他祝贺道。 「谢谢。」伊佐那伶淡声答谢。 「伊佐那会长,你要对我说什么,我大概心里有数。」空谷渊青决定由自己主动出击,语落,就见他逕自漾起微笑,接续道:「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我和翼……玄翼只是很单纯的好朋友,所以你不需要担心。」 伊佐那伶仅是望着他,虽然什么话都有说,但光是那冷若冰霜的眼神就够让人胆颤心惊……空谷渊青只是回以他坚定不移的目光,好半晌,前者这才松口道:「……希望如此。」 朝他点了点头,伊佐那伶拿着自己的换洗衣物,便往淋浴间步去。而恐怖的低气压一解除,空谷渊青这才松了口气。 「呼……」 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转身打开自己的柜子,边低喃:「现在我只求翼能够把我当做朋友来看待,哪敢还有其他奢望呢……」苦涩地扬起嘴角,拿着衣物,空谷渊青也起步朝淋浴间走去。 【集二 展翅】第五章 越挣扎只会越陷泥淖(二) 为时一个礼拜的虹祭以日下炽祤和流木楠这跌破眾人眼镜的组合在两人三脚替赤班赢得优胜画下了完美句点。 颁奖典礼上,虽然伊佐那伶和玄翼这对新人夫夫分别为黑班与绿班屡创多次佳绩,然而还是敌不过镜堂冷安与古城羽所在的白班,分别取得了第二名和第三名。 不过眾人似乎也没有因此灰心丧志,因为颁奖典礼结束之后,便是眾人所期待的──营火晚会! 营火晚会之所以具有如此强大的吸引力,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可以携带自己的「女伴」前来参加!就见眾学生颁奖典礼一结束,纷纷衝回宿舍进行冲澡、着装的动作,由此可知,对于言璧这种贵族「男子」学院来说,「女伴」是具有怎样不可抗拒的魅力。 而身为学生秘密组织的一员,玄翼则跟着其他干部们留在现场帮忙营火晚会的筹备事宜。 「准备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只要成功升火就可以了。」 身为在场最高指挥的镜堂冷安见现场布置得差不多了,于是对眾干部宣布道:「大家辛苦了,可以回去休息了。」 「太好了~~~~」累得像隻狗的日下炽祤一听可以休息,立马衝向自家最心爱的宝贝女儿:「小翼翼~~~~爸爸好想你啊~~~~」 「唔、炽祤……不、能呼、吸了……」 痛苦地想从日下炽祤太过热情的拥抱中挣脱,玄翼难受地发出了求救宣言,而下一秒,前者便亲眼目睹罗剎现身世间的地狱场景──就见伊佐那伶冷冷地瞥了日下炽祤一眼,接着便顺手从他手中接过玄翼。 「伶!」日下炽祤敢怒却不敢言,只能可怜兮兮地抱怨:「怎么这样……我可是你的『岳父』喔?而且我都还没答应要把小翼翼许配给你……」 「喔?不是才说如果小天的对象是伶的话,你没关係的吗?」流木楠也跟着凑过来落井下石道。 「伶应该会是个很糟糕的夫婿吧?这样炽祤也觉得没关係吗?」就连镜堂冷安也忍不住在旁揶揄道。 「呜、你们……」日下炽祤简直是含着泪,仿若壮士断腕般,终是忍痛望向伊佐那伶,以及被他死死锁在怀中的玄翼,开口说:「伶,小翼翼……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喔!」 「什么啊炽祤……」羞红脸的玄翼对于眼前的状况着实不知所措。 想不到伊佐那伶竟跟着起鬨,就见他啟唇认真地答:「嗯,我会的。」 「伶!」 玄翼又羞又恼地瞪了伊佐那伶一眼,却逗得旁边的流木楠还有镜堂冷安忍不住出声调侃:「唉呀呀,才刚嫁过去就开始放闪了呢。」 「看来以后学秘办公室都得备好墨镜了。」 「唔,真是的~~请饶了我吧!」 感觉自己无地自容的玄翼只得选择掩面,不去面对眾人显而易见的促狭目光。 远方,原本准备回自己房间的空谷渊青不经意见到这幅和乐融融的画面中,尤其是玄翼羞赧却幸福的笑顏,他的心便忍不住随之纠结。 曾经,玄翼的率真是属于他的。 曾经。 没错,在那遥远的曾经…… 空谷渊青由于父亲,空谷渊太是个喜欢勇于挑战未知事物的人,因此只要有任何人事调动──尤其是要调离原本公司──,空谷渊太一定第一个自告奋勇。造成空谷渊青从幼稚园起便颠沛流离,好不容易才适应了新环境后,又得转学、搬家到一个全新的地方重头来过。 这也是造成空谷渊青性格冷淡、不易亲近的最大主因。 还记得在他国二上学期,转到了一所当地的纯男子学园。唯一提起他丁点兴趣的,便是和他同一天转学进来的人。 「看这边、看这边!」老师拍了几下手想吸引台下学生的注意力:「这两位同学从今天开始转来我们学校,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他们自我介绍!」 空谷渊青淡淡扫过老师、与台下眾生的脸后,轻声说:「我是空谷,请多指教。」 而在他身旁,另一个转学生则推了推厚重的粗框眼镜,跟着说:「大家好,我叫做玄翼。」 「那么,空谷和玄翼就坐在后面那两个空位吧。」 依循老师的引导走上前,恰好相邻的座位,让空谷渊青不自主对玄翼多放了些注意力。 经过两个礼拜以来的观察,这大概是空谷渊青第一次见到比自己还要冷漠的人。 玄翼总是一个人静静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书,就算别人来找他谈话、他的回答也不会超过五个字。再加上那副厚重眼镜的关係,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老子就是书呆子别来吵我看书」的氛围。 然而……「咦?」 纯粹是出于好奇心想来碰碰运气、看顶楼有没有开,想不到空谷渊青顺利地推开门后看见的,竟是──「玄翼?」 小心翼翼靠上前,空谷渊青来到了正大剌剌躺在顶楼地板、闭目养神的玄翼身旁。由于正在休息而把眼镜拿下来的关係,空谷渊青这才发现玄翼的五官其实相当的精緻……不,与其说是精緻,根本就像是用画出来般的美丽不可方物。 「……看够了吗?」 此话一出,空谷渊青这才回过神,发现玄翼早已睁开眼睛、望着自己:「空谷同学,有什么事吗?」 连忙压下内心陡然升起的悸动,空谷渊青强装镇定:「我只是好奇,你怎么来到顶楼的。」 闻言,玄翼懒懒地说:「没什么,只要跟老师撒个娇、就可以拿到钥匙了。」 ──撒娇? 空谷渊青非常意外,虽然说玄翼的头脑似乎真的比一般人还要好上许多,也因此让很多老师都对他爱不释手,但「向老师撒娇」……他真的是想像不出那个画面。 或许是空谷渊青的吃惊神情太过明显,玄翼忍不住笑了:「你在惊讶什么?难道你可以装冷漠,我就不能假装是乖学生吗?」 见状,空谷渊青也笑了。 「──当然可以。」 这就是他与玄翼相识的过程。从这之后,他俩便常常上来顶楼间聊,就连午餐时间也都一同度过。而就像是事先约定好,他们在顶楼时总是以最自然的态度和对方相处,没有冷漠、也没有眼镜。 空谷渊青可以很自信地说,这是他的学生时期截至目前为止,最快乐且享受的一段时光。 但他却没有想到──为这段时光画下的句点竟来得如此突然。 ****** 「有人知道玄翼这几天为什么没有来上学吗?」 玄翼消失了,整整三天。 由于不是住宿学校、也没办法直接到宿舍找人,老师只能先藉由学生下手,看是否有人知道玄翼的去向。而他此话一出,竟真的有人举手发言。 「老师,玄翼家里好像出了点事情,所以这几天请事假。」 说话的人是班上的中心人物,樱井悠士。 「樱井,是玄翼亲口告诉你的吗?」老师又问。 「对啊,老师。只是我前几天不小心忘记了,所以才没先跟你说……」樱井悠士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脸。 「没关係,既然弄清楚了……那我们就开始上课吧。」 当老师一转身,空谷渊青并没有漏看,樱井悠士与他那票人脸上纷纷露出了诡异而阴险的扭曲笑容。 于是就在玄翼消失一个礼拜后的某天放学后,空谷渊青终于忍不住找上了樱井悠士。 「嗯?空谷同学找我有什么事吗?」 一向不喜欢干涉班里的势力消长,然而此时此刻的空谷渊青却没办法想这么说,只能硬着头皮问出声:「你……知道玄翼在哪里吧?」 「玄翼?他只说他家里有事,我怎么会知道他去了哪里呢?」 「骗子。那都是你为了骗过老师才临时乱编的藉口而已吧?」 闻言,樱井悠士笑了,仅仅一瞬之间,但空谷渊青却觉得全身都在发颤──为了那抹仿若魔鬼的笑容。 「我都忘了空谷同学和玄翼是好朋友呢……看来,是我疏忽了啊。」 就见樱井悠士一个眼神,身旁不知何时聚集的人群轻轻松松便把他箝制住,而前者只是对他微微一笑:「那么,就让我带你去见见你最亲爱的好朋友吧?」 空谷渊青看着他,全身冷汗直流。 那是学校早废弃没有在使用的旧仓库。 远远地,就看见在阴暗的角落有一群人似乎围着一个人不知道在干麻。 然而等到距离够近了,空谷渊青才真正看清楚…… 【集二 展翅】第五章 越挣扎只会越陷泥淖(三)微慎 「唔……呃嗯……」 嘴巴硬被人塞了根粗大的挺立,身体被迫跟着前后摆动,就连分身也不受自己控制被人綑绑住而硬是维持在亢奋挺立的状态,随着止不住的喘息与液体声交织而成的慌麋乐章响起的,是他压抑的低吟声。 那是玄翼。 「爽吗?我们亲爱的优等生?」走到玄翼身前,见到他狼狈不已的悲惨模样,樱井悠士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脸长得像天使,骨子里还不是放荡得很!」 「不过,只有这样我们的天使优等生应该还不能满足吧?」樱井悠士邪佞的坏笑了下:「没关係,我还帮你准备了份大礼喔──把人带来。」 迷离的意识,有些恍惚而朦胧的视线中,玄翼看到了那张熟悉而苍白的面容。 「是我们优等生最亲爱的好朋友──空谷同学喔,有没有很感动?」 「来吧,空谷同学,你不是一直很想见见你的好朋友吗?」樱井悠士打气似地拍了拍空谷渊青的肩后,就见后者铁青着脸,手上拿着方才被迫收下的v8。 「空谷同学……」见空谷渊青迟迟不肯动作,樱井悠士于是凑上前在他耳边悄悄落下:「我知道你家在哪里喔,如果不想半夜被一把火烧死的话──就快点给我动手。」 樱井悠士是认真的。 空谷渊青从他眼里读到了这个讯息。 这个男人是真的做得出这种事情的。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看他那副优等生的样子不爽。」 几乎是绝望得,空谷渊青只能颤抖着手边举起手中的v8、按下开关……对着,玄翼。 再来发生的事情空谷渊青几乎没有意识,只记得老师终于赶到了,而那群人有的顺利逃走、有的则被带去学务处,而他,则是用力、狠狠得把手中的v8摔个粉碎。 不敢直视瘫倒在地的玄翼,空谷渊青只能小心翼翼出声询问:「还……站得起来吗?」 玄翼没有回答,两人因而陷入了一阵冗长而凝滞的可怕沉默。就在空谷渊青以为他不会开口之际,玄翼轻声地笑了。 「呵呵……很有趣的一场惩罚游戏啊。」 「……翼?」空谷渊青着实怀疑自己听到了什么。 「其实我还蛮享受在其中的,要不是因为表现得太明显会很麻烦,不然我早就陪他们一起玩了。」 空谷渊青虽然隐隐有感觉到玄翼似乎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然而在和自己相处时,他几乎都是掛着无所谓的笑容、率真坦然地说出真心话,自己也因此没有想那么多,但…… 语落,玄翼缓缓地爬起身,将身上仅存的衬衫重新扣好,将綑绑住自己的绳子拆掉后、找到了裤子并一一穿上后,他来到空谷渊青面前。 ──或许自己,一点也不了解,眼前的玄翼。 「渊青,真是谢谢你让我彻底体认到『朋友』两字背后的真正含意。」 玄翼笑着,那是空谷渊青从来不曾见过的妖冶笑容。 「不过……好朋友游戏就到此为止吧,曾经的挚友、渊青。」 「我们、不再见。」 空谷渊青最后见到的,是玄翼的背影。 隔天,玄翼转学了。 在之后,那些曾经参与过这场凌虐的人也一一离开了,就像是受不了良心谴责似地。 最后他也离开了,离开这个曾经是天堂、但瞬间化为地狱的地方。 空谷渊青从来不只一次想过,是否会在何处再与玄翼相逢,但他同时又害怕着,再次碰面时,玄翼已不再是从前的玄翼。 没想到,玄翼竟忘了所有的一切。 所有他希冀能够从此消失在这世上的黑暗记忆。 于是他只能再次祈求神──请永远、都不要让玄翼想起来。 「啊、渊青,你没有找人和你一起参加舞会吗?」 猛然回过神,映入眼帘的是已着装完毕的玄翼,就见他穿着一身剪裁大方、笔挺的纯白西装,身旁则站着一身墨黑的伊佐那伶,一黑一白,可真谓天生绝配。 「玄翼、黑门长。」打了声招呼后,他微笑对玄翼说:「我的朋友刚好都没空,所以只好一个人参加了。」 「这样啊……」 玄翼点点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然而却被一旁的伊佐那伶以眼神打断,见状,他只好说:「那、我先去找其他人了喔。」 「嗯。」 目送两人离开,空谷渊青只能苦涩地笑了笑后,决定开始向今晚的餐点进攻。 而被迫向空谷渊青道别的玄翼在走了一小段路后,忍不住问向伊佐那伶:「伶,你为什么那么不喜欢渊青?」虽然伊佐那伶从来没有说出口,但他的态度实在是过于明显。 「你太黏他。」 「我……之前是因为虹祭的关係,而且,渊青是我的好朋友啊。」 伊佐那伶没有说话,玄翼也跟着陷入了沉默,就当前者正纳闷后者为何再没了半点反应而抬眼望去……是一张我见犹怜的无辜脸蛋。 见状,伊佐那伶只能在心底叹了口气,伸手摸摸玄翼的头,说:「我知道了。」 「真的?」眨了眨雪亮纯净的大眼,再加上由下往上看的最佳角度,那个杀伤力十足啊……逼得伊佐那伶也只能点头说好。 「嗯。」 而在不远处,日下炽祤闷闷地边吃东西,边观察伊佐那伶与玄翼这对新人夫夫的互动,只能摇头叹息:「唉……小翼翼自从有了伶之后,就不需要爸爸了啊……」 「喔?这不是炽祤吗?」方才正从一堆女人群中脱身的流木楠噙着抹温柔迷人的绅士笑容,不偏不倚朝日下炽祤的方向走来,让某人的心情势更恶劣了。 「你脸上现在是什么见鬼的噁心笑容啊?」没好气地狠狠批评了句,日下炽祤厌烦地瞥了流木楠一眼后,继续自我哀怨。 顺着日下炽祤的方向望去,流木楠于是了然地莞尔:「人家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就不知道你一直死盯着那摊水是想衝上去拆散那对鸳鸯夫夫档吗?」 「你不说话没有人会当你是哑巴。」日下炽祤冷冷地拋出了句后,突然想到:「对了,好像都没看见冷安?」 「冷安吗?他刚刚人是在这里,不过现在的话,大概……」 对比寂利希摩礼堂的热闹喧腾,此时此刻,位于言璧校园西区,幽寧闃寂的香林大道上,话题中心人物,镜堂冷安,正静静佇立。 「……真慢。」 随着镜堂冷安淡淡吐出,出现在香林大道上,正是久未现身的偀。就见他漾着愉悦的笑容,对前者说:「等很久了?」 「有什么事非得现在约出来谈吗?」冷冷地督向偀,镜堂冷安如是问。 「今天可是营火晚会啊。」偀笑笑提醒道。 「那又如何?」 对于镜堂冷安如冰的态度没辙,偀只好道:「好吧,先说正事,明天应该和往年一样吧?」 「嗯,企画书我应该都有好好送到你那里吧。」镜堂冷安好心地「提醒」道,而偀只是笑笑地敷衍过去。 「你知道,我这人一向喜欢听口头报告的嘛。」偀无辜地辩解道,但镜堂冷安可不吃这套。 「话说,你的恶趣味越来越广泛了啊……劝你还是少打玄翼的主意。」 「你吃醋了吗?」闻言,偀忍不住笑弯了眼角。 对于偀的问话无动于衷,镜堂冷安接续道:「如果你不怕被伶报復的话。」 「嘖,伶这傢伙真是小气,都几年交情了,还这么斤斤计较。」 「听说你还把人带去酒吧。」 「哈……只是看玄翼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想捉弄他一下啊。」想起当时的情景,偀着实忍俊不住。 只不过,那小兔子喝醉酒的时候…… 偀,我们都是一样的。 「怎么了?」察觉到偀的神情,镜堂冷安出声询问。 「没什么。」偀笑:「只是想到接下来都见不到你,有些伤感而已。」 镜堂冷安默默瞅着他,像是在表示「你就在瞎扯啊没关係我等着听」。 「呵,你老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真无趣。」偀勾起唇角:「不过我就是喜欢这样冷冰冰的冷安。」 「……话都说完了吗?」 「还没呢,刚刚也说到今天是营火晚会了,所以……」语落,偀绅士地对镜堂冷安做出了邀请的动作:「愿意赏个脸陪我跳支舞吗?」 望着偀一贯不正经的笑顏,镜堂冷安只能在心底叹了口气后,终于还是把手覆上。 「就勉为其难陪你一下吧。」 于是皎洁的银柔月光下,是两抹身影翩翩舞动,渲染成画。 【集二 展翅】第六章 每到夏天我要去海边(一) 虹祭的结束,对于言璧的学生而言,等同于是假期开始的指标。而提到「暑假」,对于学生来说,最先联想到的──「当然是要去海边玩啦!」 兴奋地站起身,日下炽祤雀跃不已地这么说,然而下一秒,他就被身旁的今久石赏以一记暴栗:「白痴,现在还在开虹祭的检讨会议。」 「噢、痛……」本来还想抱怨个几句,然而在自家部长铁青的脸色,更重要的是台上,主持会议的负责人,镜堂冷安,正扬起抹和善的微笑──对着他。 「对不起,是我失言了。」 接受到镜堂冷安令人发毛的「危」笑警告,料是日下炽祤吃了熊心办子胆也不敢忤逆自家的副会长大人。 「很好。黄门还有其他的建议吗?」 「没有了。」今久石连忙出声应答,就见镜堂冷安点点头,于是接着问向下一个部门。 「青门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报告。」 起身发言的是空谷渊青,就见他在坐在身旁的青门长,户田永吾的眼神指使下,朗声对镜堂冷安提出:「有学生指出,希望以后虹祭的竞赛项目可以再多样化一点,好让更多的人在其他领域可以有所发挥。」 「其他领域?」黑门的黑石一荣忍不住笑笑道:「这些项目都是根据言璧的教学内容所挑选出来的,既然有意见,是不是应该提出更具体一点的例子?」 「对不起,关于这部分我们还没有深入询问过。」空谷渊青躬身致歉,在镜堂冷安默许后,他才又坐回到位子上。 「关于这部分,就请黄门长和绿门长去协调沟通吧。」 「知道了。」流木楠懒懒地回了声。 「是,副会长。」相对于流木楠从容自在的态度,今久石对于镜堂冷安的威严还是有所忌惮,因而用了较为严肃尊敬的语气回道。 检讨会议就这样进行了约莫两小时后,终于,认真严肃的部分迈入尾声,接下来,便轮到大家最为期待的──「所以,关于今年的『学秘游』地点,有其他异议吗?」 「夏天到了当然就是要去海边啊!」日下炽祤终于又重新恢復活力,大声地回应道。 依循学生秘密组织往年的传统,在虹祭结束后,都会举办所谓的「学秘游」──也就是学生秘密组织全体的旅游活动,好慰劳这一学年度以来的茹苦付出。 而这几届都是选择到某企业的海边度假别墅去,今年也不例外。 见其他人似乎没有意见,镜堂冷安于是乾脆地宣布道:「那么,今年也就这样决定了。有意愿去的人请跟青门长报名,报名期限是五天。大家散会吧,辛苦了。」 「耶~~~~终于结束了!」 日下炽祤欢天喜地地呼喊道,会议一结束,他下意识地便起身窜到玄翼身旁:「小翼翼是第一次和我们一起出去玩耶!有没有很期待啊?」 「嗯嗯!」开心地点点头,玄翼笑着问向日下炽祤:「不过,说是去海边,但实际上到底是要去哪里啊?」 日下炽祤卖关子道:「嘿嘿……这个你到时候就会知道了!」 「怎么这样……」略微不满地,玄翼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陡然现身在学秘会议室的吴闵给唤住。 「玄翼。」吴闵朝玄翼招招手,见状,后者于是纳闷地朝前者走去。 「有什么事吗?」 「有客人来找你囉。」吴闵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客人……?」 怀着满肚子的疑问,玄翼跟着吴闵搭电梯从17楼到4楼,吴闵的办公室。想不到门一打开,坐在沙发上的人竟是……「恩姬!」 一见到玄翼的出现,恩姬连忙起身向他躬身行礼:「玄翼少爷。」 喜出望外地来到恩姬身前,玄翼开心地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此话一出,恩姬迟疑了几秒,接着才有些凝重地吐出:「玄翼少爷,事实上……」 ****** 「什么!?小翼翼被带回玄家了!!???」 704号房,日下炽祤诧异不已地失声喊道。 「太突然了吧?那『学秘游』呢?他难道就不去了吗?」 「听说似乎是因为家里有事。」推了推眼镜,这也是镜堂冷安方才刚接获的通知。 「难道那个消息是真的?」流木楠若有所思地低语道。 「什么消息?」日下炽祤问。 流木楠仅笑笑地望向镜堂冷安,请求代为发言的意思显而易见,后者倒也没很介意,于是开口替他回答道:「之前就有传出,秦羽董事长的健康状况似乎不是很好的风声。」 「所以小翼翼是要回去帮他爸爸处理公司的事情囉……?」日下炽祤有些震惊,更多的是失落与遗憾:「小翼翼好像也很期待要一起出去玩的说……」 「一起出去玩这倒是其次,之后如果有时间随时都可以再约,怕就是怕在……」流木楠一针见血地指出:「或许他,短时间都不会再回来了。」 「你的意思是,秦羽的董事长……」 日下炽祤这才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就如同流木楠所言,由于玄翼是秦羽企业的唯一继承人,如果现任的董事长,玄羽,身体不适到必须离开现在的位子,那么,自然就得由玄翼去替补这个空缺。这样一来,别说是去不了「学秘游」,恐怕他以后再也不会回到言璧。 一想到那么可爱善良的玄翼得一肩扛起目前在商业界,势力不亚于伊佐那氏的秦羽企业,日下炽祤就不禁……「小翼翼可以吗?他有时候实在太天真也太好骗了,真是让人担心哎。」 流木楠难得与日下炽祤持相同意见:「我也这么觉得,真怕他搞垮了秦羽企业啊……」 就这点来看,镜堂冷安也是这么认为。虽然玄翼的脑袋不笨,甚至可以说是相当聪颖睿智,但就人情交际方面,玄翼似乎还太嫩了点啊……更遑论是要在比谁最勾心斗角、老奸巨猾的商业界里打滚。 气氛顿时凝重了起来,就在这时,日下炽祤突然发现有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伶,你难道都不担心小翼翼吗?」 此话一出,其馀两人也不禁将目光放在沉默不语的伊佐那伶身上。 见伊佐那伶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镜堂冷安于是微微一笑:「难道伶早另有打算?」 「真的吗?」日下炽祤好奇地问:「伶打算要怎么做?」 伊佐那伶淡淡扫过在场三人的脸,最后,他才啟唇答道:「反正知道玄家在哪里,不怕找不到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有如当头棒喝,日下炽祤这才想到:「说的也是!不如我们之后一起去小翼翼家找他吧?」 「拜访玄家啊……那老头应该也会赞成吧。」流木楠思索了阵,不禁勾起唇角,附和道。 「那么,『学秘游』之后,再约个时间吧。」镜堂冷安下了结论,经过其他人一致同意后,就此散会。 待眾人鸟兽散后,伊佐那伶这才来到书桌前,拿出方才向吴闵要来的抄有玄翼手机号码的纸条。由于在校内时,学生都习惯直接使用终端机的关係,所以手机在言璧反而不怎么常使用,只不过在非常时期,就得有非常作法。 考虑到玄翼可能在忙,伊佐那伶于是决定发了条讯息过去。 『一切都还好吗? 我是伶,有什么事随时都可以打给我。』 过了好一阵,手机才终于响起收到讯息的提示音。 『嗯。 谢谢你,伶。』 彷彿可以想见说着这话的玄翼脸上会带着怎样的笑容,伊佐那伶不由自主扬起嘴角。 『加油。 我一直都在。』 回覆完讯息,伊佐那伶倒身在床上,明明才分别不到几小时的时间,但他却已开始想念了。 那张可爱得让人直想把他宠上天的笑脸。 【集二 展翅】第六章 每到夏天我要去海边(二) 另一方面,跟着恩姬回到玄家的玄翼几乎是马不停蹄地,都还没踏入自己的房间半步,便又被车子载到了一家私人的高级医院。 「玄翼少爷,这边请。」 随着侍从的带领下,玄翼不知拐了几个弯、走了几层楼梯,终于来到了某间病房门前:「老爷和夫人都在里面。」 老爷和夫人。 玄翼不禁吞了口口水,向侍从点了点头后,这才伸手敲了门。 「我是玄翼。」 不出几秒鐘,就听见里头传出一声模糊却可以分辨应是女人的声音:「进来吧。」 小心翼翼地转动门把,玄翼走进病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病床上,精緻却冷峻而难以亲近的轮廓,以及紧闭的双眼,在在都显示出这人的身分──是一手打造出如今的秦羽企业的董事长,同时也是他的父亲,玄羽。 『事实上,老爷目前陷入昏迷状态已长达一周,情况并不乐观。依照他先前所吩咐的,希望玄翼少爷可以暂时替代老爷的位子,为时一个月。』 想起恩姬在言璧对他说的话,玄翼不禁握紧了拳。 『如果一个月后,我父亲还是……没有醒来呢?』 『那么──玄翼少爷将会正式成为秦羽企业新一任董事长。』 「好久不见。」 听见声音,玄翼这才注意到,病房里的沙发上,一打扮高贵时尚的冷艳女子正噙着抹美丽的笑容,对着他。 就见她指着对面空着的沙发,说:「坐。」 玄翼依言走到沙发后坐定,不卑不亢地朝冷艳女子微笑问好:「好久不见,翎翱阿姨。」 没有忘记恩姬特别为他整理出来的那份「必背重要人物图鑑」,眼前这名冷艳女子和照片简直如出一辙,因此玄翼非常肯定,这人便是现今秦羽企业的董事长夫人,除此之外,更是她的母亲,白雪翎翊的孪生姊姊──白雪翎翱。 「听说红叶之前去言璧找过你?」白雪翎翱问。 「是的。」 「那孩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没用啊,只知道成天巴着未来的准继承人不放。」以漾着完美灿笑的红唇说出毒辣犀利的话语是白雪翎翱一向的说话风格,玄翼闻言也只是回以云淡风轻一笑。 「阿姨言重了,枫只是因为得知我出车祸的事,才特地来探望我的。」 「车祸……说的也是啊。」白雪翎翱弯了弯眼角,问:「听说你好像忘了以前的事情呢?」 「是的。」玄翼如实应答。 「真好啊,把以前做过的所有骯脏事都给忘得一乾二净。」白雪翎翱以状似羡煞的语气,狠狠地冷嘲热讽道:「这样也好啊,你就不用背负自己母亲的污名、苟延残喘的过完这一生。」 白雪翎翱边说,玄翼不禁悄悄地握紧了拳,正当他打算开口之际,却被口袋里的手机所发出的声响给打断了。 「抱歉、有人发讯息给我。」 「不打紧,你就拿出来看吧,我不介意的。」 既然白雪翎翱都这么说了,玄翼也只好拿出手机、点开讯息,没想到竟是伊佐那伶传来的。 『一切都还好吗? 我是伶,有什么事随时都可以打给我。』 伶……一想到伊佐那伶那张万年不变的温柔笑顏,玄翼感觉原先激动不已的心情瞬间平静许多。 「怎么?」察觉到玄翼的表情瞬间柔和了起来,白雪翎翱不禁冷冷笑问:「莫不是你在言璧交了个小男朋友发来的爱的讯息吧?」 「阿姨想多了,只是朋友发来的讯息而已。」将手机收回口袋,玄翼脸上的表情恢復到最初的清浅笑顏。 「不是最好,否则要是传出不好的流言,那就很麻烦了……」白雪翎翱故作担心地说,接着像是突然想到:「啊,不过,我都忘了你似乎挺擅长处理这种檯面下的事呢──就像你国中那时一样。」 玄翼语带歉意地道:「我不懂阿姨在说什么呢……您难道忘了我没有以前的记忆了吗?」 白雪翎翱冷哼了声:「希望是真的。」 「我等一下必须要准备明天到公司上班的东西,所以,恕我先告辞了。」 「那,祝福你这个月一切顺利。」 「谢谢翎翱阿姨的关心。」 朝白雪翎翱深深一鞠躬后,玄翼这才走出了病房,第一件事便是拿出手机、回覆讯息。 『嗯。 谢谢你,伶。』 从医院回玄家宅邸的路上,伊佐那伶又回传了封新讯息。 『加油。 我一直都在。』 原先对于即将要接手秦羽企业长达一个月时间的事情感到惶恐不安,但在得到伊佐那伶的打气支持后,玄翼顿时觉得内心充满了源源不绝的能量。 ──我会好好加油的,伶。 于是,翌日早晨,换上了笔挺西装──玄翼就此踏上战场。 从走进办公室开始,连续工作了十一个小时,本来还是艳阳高照的万里晴空,此刻已被有点点繁星缀饰的如墨夜空给取代了。 「呼……好累啊……」 玄翼疲惫不已地瘫倒在办公桌上,不禁想像此时此刻,炽羽他们应该已经到学秘游的最终目的地了吧?不知道他们现在正在做什么呢……? 想着想着,忍不住拿出手机,点开联络人介面,犹豫了几秒鐘后,他才按下了通话键。 想不到才响没几声就顺利接通:『翼?』 『……伶。』 没想到才一天没见,直到听到伊佐那伶熟悉的温柔问候,玄翼这才惊觉,自己竟是如此的想念……『你、在忙吗?』 原来恋爱就是这种感觉吗? 依赖、想念、眷恋,还有,悸动…… 『不,你还好吗?工作很累?』 『啊、还好啦……就是有点好奇、不知道伶……今天、玩得还开心吗?』 『嗯。』手机那头沉默了几秒后,才接续道:『但是,很想你。』 被如此深情的告白深深撼动了心,玄翼不禁羞红了整张小脸,好半晌,才有办法开口回答说:『我、我……我也是……』 听见玄翼这么说,手机那端的伊佐那伶不禁轻笑出声,说:『一个月就会结束了吧?』 『呃、嗯。』伶怎么会知道?他记得自己没有告诉伶啊? 『到时候,我、冷安、楠和炽祤会去玄家接你。』 闻言,玄翼激动地确认:『真的?』 『嗯,所以,再忍耐一下。』 『好。』 切断通话后,玄翼深深觉得──自己当初能去言璧就读真是太好了。 在那里,他遇到了热情活力的日下炽祤、绅士有礼但有时会有点小坏心的流木楠、冷静规画好一切的镜堂冷安,还有一向温柔宠溺着他的伊佐那伶。 「──我一定会好好加油的!」 对自己加油打气完后,玄翼于是再度埋首于文件堆中。 ******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就在玄翼全心全意地与工作纠缠奋斗、休息之馀也不时会和伊佐那伶互传简讯关心对方的情况之下,很快地即将来到尾声。 庆幸地,就在玄翼进公司两个礼拜后,终于接获玄羽甦醒的消息。这样想来,那大概是失去记忆后的他,第一次与自己的父亲面对面谈话。 「听说你做得不错。」 能够得到父亲的讚赏,玄翼心里自然是喜不胜收,但表面上,他仍是回以浅浅一笑:「是父亲教导有方。」 沉默了几秒,玄羽这才道:「听说你因为车祸、失忆了。」 「是的。」 闻言,玄羽露出抹瞭然的笑,随后,他说:「罢了,这样对你、我都好。约定好的一个月我不会更改,一个月一到,你就自由了。」 「是,父亲。」 结束回忆,玄翼不禁有些好奇,过去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对于他失忆一事,白雪翎翱与玄羽都是抱持着赞成的态度……真是让人想不透啊,正常的情况下,自己的父亲和阿姨会是这种反应吗? 虽然很想要一探究竟,不过,想起日下炽祤曾经对他说过: 『我们才不会在乎你过去怎么样,重要的是现在、在我们眼前的你啊!』 现在这样、他就已经很满足了,所以,过去就让他过去吧。 扬起笑,玄翼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月历,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就快要可以见到大家……「这点工作算什么?我跟你拼了!」 于是到了隔天,约定好的日子,伊佐那伶、镜堂冷安、流木楠和日下炽祤聚集在玄家宅邸大门口前。 「感觉好~~久没见到小翼翼了~~~~」想到等一下就可以见到那张天真烂漫的笑脸,日下炽祤不禁喜上眉梢而绽开抹笑。 「一个月了呢。」流木楠附和了声。 「听说他工作上的表现非常优异,大家都对他讚赏有加。」镜堂冷安推了推眼镜,与大家分享他听来的消息。 「嗯。」就连伊佐那伶也难得的加入了讨论。 就当眾人聊得正起劲,突然,一辆加长型礼车笔直驶向他们所在之处。就见礼车在大门口前停下后,待礼车驾驶按下遥控开关,大门就此缓缓地开啟,而礼车后坐的车窗同时缓缓降下,出现在眾人视线里的,是一张标緻出眾的如花月貌。 「你们……是玄翼的朋友?」 此话一出,镜堂冷安瞬间认出了来人的身分,于是上前礼貌地问好:「董事长夫人好,我们是玄翼在言璧的同班同学,因为听说他今天就会从公司回来,所以前来府上叨扰了。」 「这样啊……不如直接进来家里等吧?」白雪翎翱不知怎地,今天心情特别美丽,话说完,她竟自己开门走下车,对镜堂冷安等人说:「跟我来吧。」 【集二 展翅】第六章 每到夏天我要去海边(三) 尾随在白雪翎翱身后,日下炽祤忍不住悄声问向隔壁的镜堂冷安:「所以她就是小翼翼的母亲……?」 「就现在而言,算是。」镜堂冷安小声回答道。 跟着白雪翎翱一同穿过了玄家广阔无际的庭院,眾人总算看到了建筑物的存在──那是一栋以中古欧洲时的艺术风格所建造的城堡。顺利进入城堡内,里头的装潢摆设全然不比外头的华美雕刻逊色,只能说是更上一层楼。 「随意坐,当自己家。」 待眾人来到专门接待客人的厅堂,白雪翎翱率先挑了主位的沙发坐下,并以眼神示意恩姬率领底下的女僕们准备茶水。 「谢谢夫人。」 相比于较不适应这种奢华风格的日下炽祤,镜堂冷安、流木楠和伊佐那伶倒是相当气定神间,从容自在地接受了白雪翎翱准备的各色招待。 「不知道玄翼在学校过得还好吗?」白雪翎翱问。 「他的学习能力很强,而且品格也很好,所以相当受到大家的喜爱,很快就融入班级,想必都是夫人教导有方。」这种虚偽的官腔对谈,可以说是镜堂冷安相当拿手的项目,就见他是信手拈来,态度相当泰然自若。 「果然不愧是玄翼的同学,个个都和他一样……很会装模作样呢。」即使是面对玄翼以外的人,白雪翎翱也没有因此收敛她狠毒的说话方式:「尤其是你,聪明的镜堂次子,明明心底很清楚,我──不是他的生母吧?」 完全没有被当场揭穿的尷尬神情,镜堂冷安不慌不忙地回道:「夫人言重了,即便如此,我相信您的关爱一定也给予玄翼在很多方面能够如此成长茁壮的力量。」 闻言,白雪翎翱像是被镜堂冷安的话给取悦似地,笑得艳丽如牡丹,妖冶如红玫,就当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之际,恩姬正巧上前打断。 「夫人,玄翼少爷到家了。」 「真快啊……」 白雪翎翱笑道,不出一会儿时间,那抹总是能攫住人们目光的绝美身影以不疾不徐的步伐来到眾人面前。 脸上掛着的,却是日下炽祤等人有些陌生的,疏离而有礼的轻浅笑容。 「翎翱阿姨,我回来了。」 「今天很早呢,工作都完成了吗?」白雪翎翱勾起美艳红唇,如是问。 「是的。」 「你的同学们等你很久了喔。」白雪翎翱笑弯了眼,儼然一副由衷关怀孩子的慈母样,在见到玄翼仅处在离沙发几步之远的地方,她于是起身走向他。 「很高兴你这么快就适应新学校了呢。」白雪翎翱笑靨如花,以虽然放轻了些、但相信在场眾人都还是听得见的音量在玄翼耳旁落下:「看来就算失忆了,拉拢人心的能力依旧如此优异啊。」 语末,拍了拍玄翼的肩,白雪翎翱丢下一句:「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们愉快的相处时光了。」便踩着优雅步伐,翩然离去。 待白雪翎翱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玄翼这才扬笑上前来到沙发,对眾人道:「不好意思,工作拖了点时间……你们等很久了吗?」 见眾人都陷入了沉默,他这才语带歉意地笑笑道:「啊……刚刚那位是我的阿姨,她从以前到现在说话方式就是这样,如果有哪里让你们不开心、我代她跟你们道歉。」 此话一出,玄翼脸上虽然还是微笑着,然而心底却是不知所措的。 大家怎么都还是没什么反应……?难道刚才翎翱阿姨说了什么很伤人的话吗?怎么办── 下一瞬,就见日下炽祤陡然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盯着玄翼好半晌后,接着,他啟唇,对一旁的伊佐那伶道:「伶,人就交给你了。」 「嗯。」 伊佐那伶淡淡应了声后,跟着站起身,甚至起步缓缓走向玄翼,惹得后者内心的惶恐不安逐渐加剧。 「伶……?」 「翼。」 「怎、怎么了?」 玄翼紧张不已地盯着近在眼前的伊佐那伶,然而后者仅对他浅浅一笑,接着、直接一把抱起他,就往大门前进。 「伶?你在做什么?快点放我下来啊!」 后头,是日下炽祤等人纷纷掛上不怀好意的诡异笑容。 ──到底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啊!!??? ****** 「哇~~~~是海耶!」 一下车,玄翼便亢奋不已地直朝被七彩绚烂的晚霞包覆那片广阔无际的水蓝狂奔而去:「真漂亮~~~~噢!」 伊佐那伶不知何时追上玄翼的步伐,一把从后方抱住他,像是怕他直接要往海里衝去般,特地叮嚀道:「天暗了、要玩明天再来。」 「唔、我知道啦。」经伊佐那伶一连串的举动给唤回理智的玄翼这才冷静下来,好奇地问:「这里是哪里啊?」 「……我家的别墅。」 「咦?真的吗?」 而不远方,幽幽凝望自家宝贝女儿与女婿相亲相爱的场景,日下炽祤忍不住大叹:「唉……真不知道是谁在车上疑神疑鬼的,结果现在反而是最高兴的人,真是受不了~~」 「本来就是为他准备的惊喜啊,这样的结果应该是皆大欢喜吧。」流木楠凉凉丢出这么一句,果不其然惹来日下炽祤不满的白眼一枚。 「用不着你解释,我自己有眼睛。」 「除了有眼睛之外,我想应该还要有『脑袋』才行吧?」 「──给我闭上你的嘴!」 「别吵了。」跟在一旁的镜堂冷安适时出声打断了两人的争执,说:「叫他们也一起回别墅去吧,现在里头的人应该也开始吃晚餐了。」 于是待五人一同来到伊佐那氏的别墅后院时,迎接他们的是热闹喧腾的欢乐场景。 「啊、他们来了!」 「哦哦──伶老大、副会长,你们来啦?肉快烤好了喔~~」 「玄翼~~千呼万唤始出来啊!大家都在等你来喔!」 见到眼前的空前盛况,玄翼只能傻楞楞地脱口唤道:「黑石三兄弟?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嘖嘖,可不只有我们喔~~」黑石二荣笑吟吟地补充说明:「一些大家比较常在一起的学祕成员也来了呢。」 此话一出,玄翼不禁朝黑石一二三荣身后望去,果不其然看到了其他熟悉的身影,像是:空谷渊青、儿玉树、羽鸟然、今久石、铃原要让、小笠原健太,以及,古城羽。 「玄翼,你来了啊。」手拿着饮料杯,古城羽漾着一贯的柔美笑容,对他说:「大家都在等你呢。」 「唔?等我?」 见玄翼一整个在状况外的呆傻模样,古城羽先是叹了口气,接着才开口解释道:「因为你有事、没办法去学祕游,所以黑门长他们才又办了这场小型学祕之旅──都是为了你。」 「真的吗?」玄翼闻言,连忙转头看向今天特地前去玄家带他来到现场的四人,感动不已地说:「──太谢谢你们了!」 「笨蛋小翼翼,说这什么傻话!」日下炽祤佯装气愤地斥责了句后,见到玄翼那张充满喜悦与感激的笑顏,须臾间不禁破功转笑:「你不在的话,感觉就像少了些什么,所以,以后不可以再随便缺席了喔!」 「谢谢你们、我以后……不会再缺席了。」 「好啦~~感性的话说够了的话,就一起来烤肉吧?」流木楠笑笑地朝眼前这对上演温馨剧码的父女俩递出烤肉用铁夹:「喏。」 「楠、谢谢。」开心地接下铁夹,玄翼对日下炽祤道:「那我们赶快走吧?」 「嗯。」 语落,目送两人加入烤肉战区的流木楠转身望向身后打算隔岸观火的剩馀两人,道:「我以为伶会跟着玄翼一起去呢。」 「晚上多的是时间。」伊佐那伶如是说。 「呵,不愧是伶。」流木楠于是问向另一人:「冷安呢?不一起吗?」 「你们玩就好。」镜堂冷安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 「不愧是搭档多年的正副会长,总是这么有默契。」见邀约不成,流木楠耸肩笑笑,拋出:「那、你们慢聊。」 于是等到所有间杂人等都离开后,伊佐那伶才淡淡吐出:「你知道那女人不是他生母。」 「我是知道没错。」镜堂冷安坦承地答道,他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问:「怎么?对于未来的『娘家』充满疑问吗?」 「玄家……很冰冷。」伊佐那伶这么说道,眼眸透着复杂难解的幽深迷离。 「秦羽董事长向来以『冰冷无情』着称,而根据今天亲眼所见,秦羽董事长夫人也是相当的犀利狠毒……」附和伊佐那伶的感觉,镜堂冷安也道出自己内心所想:「然而这对儼然是全天下最糟糕的『父母』,却拥有一个纯真无邪、堪称为『天使』的乖巧儿子,确实、让人感到相当困惑呢。」 伊佐那伶虽然没有说什么,然而他的眼神已说明了一切──就犹如镜堂冷安所说的,先前他也曾经怀疑过玄翼的纯洁心灵是否过于虚假,但一学期以来,他已渐渐被这样白净纯粹的真实所打动且吸引……事到如今,如果、真的,一切都是假象的话…… 「也许还是和他的『失忆』有关吧。」镜堂冷安暂且下了这样的结论。和伊佐那伶同样不愿去颠覆自己的认知,于是只能这样姑且当做意外来处理。 眼前的玄翼并不是假装的,只是因为拋去了过往的负累,才能成就现在的澄澈光明。只是若事实真是如此,那么…… 到底过去的玄翼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种种疑问却只能小心翼翼地埋藏于心。只怕未来的某一天,当所有浑沌不明皆拨云见日之时…… 或许,现有的完美平衡都将──彻底消失殆尽。 【集二 展翅】第七章 海边有个OOXX(一) 赤炎炎的日头,蔚蓝晴空,湛蓝海面。 以及大洋伞下的两抹身影。 「夏天真的到了呢。」 「是啊。」 古城羽说完,沉默了几秒,才又勾起抹笑,问向身旁的玄翼:「昨晚和伊佐那一起睡一张床的感觉如何啊?」 玄翼闻言,有些不能理解地回答:「什么如何?我们平常也都一起睡在一张床上啊?」 听见他的回答,古城羽忍住了想翻白眼的衝动,解释道:「我是指,你们两个不是开始交往了吗?难道都没有任何改变?」 「呃……」了解古城羽问这番话的用意后,玄翼不禁回想起昨晚在分配房间完后…… 「走吧。」伊佐那伶理所当然地牵起他的手,带他来到了二楼,前者专属的主卧房。一走进房间,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摆在房间正中央的豪华吊床。 「哇……这是伶原本的房间?」玄翼好奇地问。 「嗯。」伊佐那伶浅浅一笑:「以前放假的时候,偶尔会来。」 玄翼雀跃不已地连忙朝那张吊床奔去,动作迅速地直接扑倒在其上:「嗯~~~~好舒服喔~~~~」 宠溺地望着玄翼可爱的举动,伊佐那伶也跟着来到床边,就见他轻柔地摸了摸前者的脸颊后,突然开口说:「你说你是因为车祸失去记忆的。」 玄翼闻言不禁一楞。虽然先前曾经提过这个话题,但果然还是觉得有些的不自在……吞了吞口水,他淡声道:「嗯。」 「所以以前的事全部都不记得了?」伊佐那伶又问。 感觉到伊佐那伶想了解的迫切,玄翼不禁犹豫了阵后,才决定吐出:「嗯,以前的事情都忘记了。不过,为了怕有需要,我问了从小就陪在我身边的女僕一些最好不要忘记的事情,所以……也不能说完全都不知道吧。」 伊佐那伶点点头,又问:「那么,以前有喜欢的人吗?」 「咦?」玄翼有些错愕。本以为伊佐那伶是想问他家里的事情,没想到竟是关心自己过去的感情状况。「喜、喜欢的人?」 「嗯,有吗?」伊佐那伶语气虽然轻柔,然而他的眼眸却透着深不见底的幽沉,不禁令玄翼有些紧张。 「唔、恩姬没有特别和我提到,所以应该是……没有……吧?」小心翼翼地回答,玄翼怯怯地望向居高临下的伊佐那伶。 「真的?」伊佐那伶边问,一边缩短自己与玄翼的距离,到最后,正好达到彼此鼻息交融,再差一点便可以接吻的最佳胁迫位置:「像是那个空什么的……没有喜欢过吗?」 「渊、渊青吗?」玄翼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速率有逐渐增加的趋势,忍不住又吞了口口水,颤颤地答:「我只知道我们好像以前就认识了……因为恩姬也没提过他……」 愉悦地欣赏玄翼胀红的小脸,伊佐那伶状似满意地勾起唇角,凑上前轻轻一吻,说:「嗯,我相信你。」 除去这件意外,昨晚两人应该算是相安无事地一起度过了。结束回忆,玄翼于是回答:「我想……应该是没有太多的改变吧。」只有伊佐那伶话似乎变多了这点有些不同。 「真是无聊。」古城羽冷笑了笑:「真不知道伊佐那到底是看上你哪一点?总不会是因为太过无知天真吧?」 「唔、古城同学就别再挖苦我了……」玄翼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的同时,他却感觉到些许的欣喜。 自从上回的监禁事件后,没想到他还能和古城羽这样肩并肩坐着聊天,丝毫没有芥蒂,真的是很神奇啊……「古城同学。」 「怎么?」古城羽没好气地应了声。 「那时候,是为什么决定留下来的呢?」 此话一出,古城羽原先松懈的神情又再度紧绷了起来,但下一瞬,似乎想到了什么而又柔和下来。 『你是很优秀的白门长,你走了、苦恼的人是我。』 「或许一直以来,我所渴望的就是他给予我能待在他身边的『位子』吧。」古城羽边说的同时不禁放远了目光:「就算只是工作上,我也心满意足了。」 语落,古城羽转头望向身边笑得一脸灿烂的玄翼,说:「虽然你单纯天真到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甚至有些生气的程度,但,我还是得和你道个谢。」 「咦?」玄翼感到万分的受宠若惊。 「谢谢你为我带来这个机会,还有,希望你能好好对他。」 古城羽说完,忍不住观察起玄翼的神情,接着,他挑了挑眉,突然问:「难道你都不会好奇吗?」 「好奇什么?」玄翼不解出声。 「好奇我们口中的『那个人』是谁、又伊佐那和『那个人』是什么关係。」古城羽接着说:「既然在交往的话,多少都会对彼此的过去感到好奇吧。」 原来是这样吗?所以伊佐那伶才会想知道自己的之前的感情状况……玄翼思索了阵后,给了这样的答案:「但是我觉得,每个人都会有不想让人知道的过去,况且,重要的是现在啊,所以不知道也没关係吧?」 「哦?」儼然对玄翼这番言论抱持质疑的态度,古城羽于是拋出鱼饵:「即使『那个人』是伊佐那的前爱人,你也不好奇吗?」 玄翼顿了顿,答:「嗯,如果伶不想让我知道的话。」 古城羽倍感无聊的嘖了声,说:「你还真是个不正常的傢伙。你是真的喜欢伊佐那吗?」 「我不能断定这样的情感是喜欢,不过……」玄翼道出了自己先前归纳出了结论:「只要一想到伶伤心失望的神情、我就不由自主感到悲伤,而且,我很喜欢看到伶温柔的笑容,所以我想,我应该是喜欢他的吧。」 「……真是对让人堪忧的新婚夫夫啊。」古城羽摇了摇头。 「咦?难道这样不对吗?」玄翼有些不知所措地问。 「小翼翼~~~~一起来玩啦!」 本来和其他人一起在打沙滩排球的日下炽祤跑来伞下,热情洋溢地向玄翼提出邀约:「古城也一起来打啊!」 闻言,古城羽婉约一笑:「我就不用了,你们玩吧。」 「那我也……」 本想跟进的玄翼却被也跟着跑来凑热闹的儿玉树和黑石三荣给猛然架住:「玄翼竟然偷偷躲在这里乘凉?快下来啦~~我们战力严重不足啊,黑石兄弟真的太不可靠了!」 「喂喂,我球技可是首屈一指的好吗。」黑石三荣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要怪就怪其他两个人的运动细胞。」然而在他辩白的同时,也不忘把玄翼一边拖往沙滩。 「唔、可是我球技也不太好……」玄翼还想挣扎,但日下炽祤却漾起灿烂笑顏,对自家的宝贝女儿说。 「没关係,小翼翼球技不好、爸爸可以教你啊!」 「可是……」 欲哭无泪的玄翼于是就这样被摆到了战场正中央。 「哼哼~~~~这样伶你就不能拿我们怎么样了吧!我们这里可是有你最亲爱的小翼翼喔,要是打到他、让他受伤了,就不好了吧~~?」 日下炽祤洋洋得意地叉着腰,向对面的敌手宣战。 「哇,炽祤这招也太x了吧?」黑石二荣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眼神却透出「干得好」的鼓励目光。 「连最心爱的宝贝女儿都搬出来了,到底是多想要赢啊?」有趣地观望眼前光景,流木楠一副置身事外的悠然姿态,惹来了被当成保护盾的玄翼的不满。 「楠,你怎么不来制止炽祤?」 「小天使,我哪有那个胆子啊。」流木楠诚惶诚恐地答道。 「你明明平时最敢和炽祤顶嘴了,快点来制止他啦……」可怜的玄翼搬不到平常最管用的救兵——不论是冷面副会长镜堂冷安或是冰块会长伊佐那伶都在敌队呜呜——,只好退而求其次向号称是日下炽祤的天敌˙流木楠求救,想不到他却是这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渊青,这项重责大任只好交给你了。」 突然被流木楠指名,空谷渊青先是一楞:「啊?我?」 没想到同队的羽鸟然和小笠原健太竟纷纷朝他投来了期许的眼神,惹得空谷渊青是更莫名其妙了,最后,他只好搔了搔脸,跨出步伐来到玄翼和日下炽祤面前,说:「日下,其实我们这队比他们那边多一个人,所以不用这样吧。」 「渊青……」 被玄翼可怜兮兮的无辜目光攻击,料是空谷渊青也不经意地微红了脸:「好啦、别那样看我,我不是来救你了吗。」 「嘖嘖~~伊佐那会长可是在对面看着喔,玄翼你这样公然搞外遇好吗?」在旁看好戏的黑石一荣凉凉地拋出这么一句。 「我怎么了?」玄翼愣愣地反问。 「可怜的伊佐那会长啊~~~~自己的老婆连『搞外遇』是什么都搞不清楚就被戴绿帽了~~~~」黑石二荣也跟着加入起鬨的行列。 最后这齣闹剧在伊佐那伶直接亲自前来把玄翼带出场外才得以落幕。 【集二 展翅】第七章 海边有个OOXX(二) 结束了沙滩排球的行程,就当眾人正回到伞下休息区纳凉时,从未发言的铃原要让开口了:「既然都来海边了,要不要来玩真心话大冒险?输的人直接扔到海里去。」 「铃原漂亮!」黑石一荣一个响亮弹指:「就是这个,我就觉得这趟旅程好像少了点什么……原来是『刺激感』啊!」 「好耶好耶,我也要+1!」儿玉树兴奋地加入讨论。 今久石摸了摸下巴,这么提议道:「应该说,在场的人都要+1,这样才好玩吧?」 「今部长万岁~~~~我第一次这么支持你的言论!」日下炽祤高声欢呼。 于是乎,眾人便在阳伞下围成一个大圆圈坐下。主持人则由提议者,铃原要让,所担任,就见他率先发言:「相信平常大家在学秘应该累积了不少怨言想要一吐为快,所以趁这个机会,请大家不要吝嗇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喔。」 「这里是我刚刚做好的籤,一人一支,这样我们就顺时针,从……」铃原要让向左看去,并递出自己手中的籤筒:「就从镜堂副会长开始吧。」 接下籤筒,镜堂冷安只好依言抽出了第一位幸运得主:「……空谷。」 被抽到的空谷渊青不禁无奈地苦笑了下,接着铃原要让问向他:「来吧,要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等等、等等——」黑石二荣开口打岔道:「丢入海里太无聊了啦,先指定真心话,如果答案大家都不满意再大冒险。」 「同意!」黑石三荣笑嘻嘻地附议。 「好吧。」见其他人没什么意见,铃原要让于是说:「那么,请问空谷同学——你是不是喜欢玄翼?」 第一个问题就如此一针见血,黑石三兄弟脸上纷纷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情,然而对比空谷渊青,他很是无奈地抗议:「不是说要问关于学秘的事情吗?」 「你和玄翼都是学秘的成员,哪里有问题吗?」铃原要让维持他的一号表情,相当镇定地解释道。 空谷渊青在叹了口气的同时,不意外地感受到某人冻若冰霜的眼神,接着,他才开口答:「我……的确喜欢过玄翼,不过,那是在国中的时候。至于现在,我们是很单纯的朋友。」 「咦咦咦咦~~~~!!???」 空谷渊青语出惊人的诚实回答令眾人不约而同发出了惊呼声,只是坐在玄翼身旁的儿玉树忍不住问:「我说玄翼,我怎么觉得你这个当事人比我们还要惊讶啊?」 「欸?」玄翼一脸惊魂未定:「可是我、我真的都不知道……」 「所以你和小翼翼是国中同学囉?」日下炽祤好奇地追问。 空谷渊青只好简单解释道:「嗯,我们只有同班一个学期左右。玄翼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因为我从来没说过。不过那是以前的事了,所以大家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 「听到了没?伊佐那会长,人家都说是过去的事了,所以脸不要那么臭啦~~~~」难得有消遣伊佐那伶的机会,平常积怨已久的黑石二荣忍不住开口揶揄道。 最后是玄翼扯了扯伊佐那伶的衣角,顺便附带一枚要他放心的可爱笑容,后者这才撤去周身散发出的慑人气息。 「那么恭喜空谷顺利pass。」铃原要让继续活动的进行:「下一个请羽鸟抽籤。」 「那、那我就失礼了……」羽鸟然小心翼翼地从籤筒里抽出:「呃……古、古城白门长。」 「那么,请问古城同学,」铃原要让淡淡地望向古城羽,道:「听说你之所以绑架玄翼是因为伊佐那会长,请问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铃原要让问话的犀利程度只能说是有增无减,就见古城羽先是微笑了下,接着,他开口答:「关于这个问题,我和当事人都已经说开了,况且……现在我的身边有健太陪着我。」 「哦哦哦哦哦哦~~~~~~」 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眾人兴奋不已将目光都放在古城羽和他身旁的小笠原健太身上。 「所以白门长现在是公开自己和小笠原的关係囉?」儿玉树追问。 「随你们怎么想囉。」古城羽扬起一贯的柔美笑容。 「铃原真不愧是绿门的优秀部员,连续两个问题吊出两个前所未闻的八卦。」今久石讚赏地说:「只能说是流木绿门长领导有方啊。」 「好说好说。」流木楠绅士笑答。 「那我们恭喜白门长也顺利pass。」铃原要让淡然宣布道:「接下来换儿玉抽籤。」 「哼哼,终于轮到我了~~不知道会抽到谁呢~~」儿玉树在籤筒里捞呀捞的,最后终于抓住一张抽出:「鏘鏘鏘鏘~~~~有请会长大人!」 「儿玉干得好啊!」 「我就说这届的新进成员前途都不可限量。」 「会长大人万岁~~~~」 平时饱受伊佐那伶寒气攻击的黑石三兄弟逮到机会便开始落井下石,就连镜堂冷安也忍不住凑热闹:「有请我们的伟大会长大人出马。」 「那么,请问会长……」铃原要让以一号表情望向不为所动的伊佐那伶,接着他啟唇道:「你是因为玄翼和『那个人』很像,所以才喜欢上他的吗?」 然而,此话一出,原先欢腾喧闹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不知情的人是满脸问号,然而知情者们则是掛上凝重神色,纷纷陷入了沉默。 「铃原,你这样问就对小翼翼太没礼貌了吧。」率先打破这阵冗长的尷尬静謐的日下炽祤,就见他面带怒意地对铃原要让说道:「什么叫因为两个人很像、所以才会喜欢上?」 「你在生什么气呢?日下,你心里明明也这么觉得吧。」铃原要穰丝毫不肯退让地淡声反驳:「难道你敢肯定地说,玄翼和他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吗?」 「呃、我想,我们换个题目好了?」黑石三荣试着想缓和一下这剑拔弩张的气氛:「铃原,这里有人不知道以前的事,现在问、不太适合啦。」 铃原要穰闻言,选择换个对象:「玄翼,你想知道吗?」 「咦?我、我吗?」突然被点到名的玄翼先是一楞,他看向身旁不发一语的伊佐那伶,又望向面色沉重的其他人,突然灵机一动:「这样吧,因为伶回答不出来,所以我代替他去大冒险,可以吗?」 「耶?」 「你确定要代替伊佐那会长接受惩罚?」铃原要让确认道。 「嗯嗯!我这次来都还没玩到水呢!」玄翼兴奋地说完,便自己站起身,对眾人宣布道:「那,我去囉!」 「等一下!」儿玉树也跟着站起身,说:「刚刚说惩罚是要『被扔进海里』,所以,不应该让玄翼自己下海才对。」 「就是说啊。」黑石三荣附和起身:「不然我和儿玉一起好了啦?」 「好喔好喔!」黑石一荣赞成道。 「那我们一起去海边看小翼翼接受惩罚吧?」日下炽祤提议道。 于是方才一度滞闷的气氛瞬间被冲淡,眾人纷纷跟着起身来到了沙滩上。 「那么,各就各位。」铃原要让如是说。 被儿玉树抓住双手、黑石三荣抓住双脚的玄翼着实有些紧张,见状,黑石二荣走上前悄声地对他说:「玄翼,你做得很好,谢啦。」 「嗯,不会。」玄翼朝他浅浅一笑。 黑石二荣也回以一笑后,对铃原要让说:「玄翼准备好了喔~~~~」 「那我们一起倒数吧!」日下炽祤说完,大家便跟着他喊道:「三——二——一——」 「扑通」一声,玄翼感觉自己被用力地甩入冰凉的海水中。一开始感受到的是被凉爽舒适的海水所包覆的畅快感,然而接着,他开始感到四肢有些虚软无力,总觉得手脚好像又点不听使唤…… 「咦?怎么还没起来?」儿玉树困惑地望向玄翼方才沉入海里的位置,迟迟没见到人影出现。 「这里没很深,我们也没有很大力不是吗?」黑石三荣也是满头问号。 「小翼翼人呢?」日下炽祤也上前来探看情况:「他刚刚不是已经被丢进去了吗?怎么还没起来?」 儿玉树和黑石三荣只能摇摇头,表示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说,该不会……」流木楠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唐,但毕竟是那个玄翼啊,凡事都有可能的:「该不会玄翼不会游泳吧?」 「嘎!?」 「不会游泳的话自己应该要知道吧?」儿玉树简直哑口无言。 镜堂冷安忍不住轻叹了口气:「那个笨蛋……」 反观伊佐那伶没有加入讨论,而是直接大步走入海中开始寻找失踪的人影,见状,空谷渊青也连忙跟进,最后,眾人纷纷进行「捞人」的活动。 而不知被浪冲到哪里去的玄翼则是逐渐被愈发强烈的窒息感给吞噬,然而很奇妙的,他心里却一点都不感到恐惧不安,身体像是相当自然地接受了这样孤立无援的状态。 好像,本来就该是如此地理所当然。 最后,意识转入彻底的黑暗之际,玄翼脑袋只闪过一个想法。 ——原来我……不会游泳啊…… 【集二 展翅】第七章 海边有个OOXX(三) 世界再度回到一片浑沌。 漆黑无光。 只有他一个人走着,在看不到尽头的路上,走着。 驀地,周身渐渐浮现出一点点光幕,半模糊的灰阶色调令他无法一眼辨别出画面中的人影为何。于是略带迟疑地,像是被蛊惑似地伸出了手,轻轻触碰到光幕的瞬间,世界须臾鲜明了起来。 「翼,快来妈妈这里。」 翼?是在叫他吗? 玄翼愣愣地望向声音来源──是白雪……翎翱? 「翼。」 ──不,是和白雪翎翱拥有同样一张脸容,却拥有与那幅画像中人一模一样的温柔笑靨。 没错,眼前这位美丽而善良的女人,就是他的亲生母亲,白雪翎翊。 「有好好做功课吗?」 回过神来,玄翼看见的是白雪翎翊正在和小时候的自己说话。就见她和蔼慈祥地摸了摸小玄翼的头,关心问道。 而小玄翼豪不吝惜地绽开最最阳光灿烂的笑顏:「嗯,我每天都有好好读书喔,这样以后才可以赚大钱、和妈妈一起住在大房子里面。」 「真的啊?」白雪翎翊似乎是被小玄翼的话给逗乐了,笑靨如花地回应说:「那妈妈就等着翼以后接我回去住囉。」 「嗯!」小玄翼开心地用力点头。 ──妈妈……玄翼有些激动地想要上前再好好看看白雪翎翊的脸,然而下一瞬,画面又跳到了另一个场景。 「交代你的事情都好好处理了吗?」 永远冰冷严峻的语气口吻,哪怕是面对自己的亲生儿子,玄羽依旧维持一贯公事公办的冷硬态度。 「是的,父亲。」 站在玄羽面前的小玄翼自然敛去了在面对白雪翎翊时带有的笑容,此时此刻,面无表情、甚至眸里透着些许的幽森黯光的他,竟与前者有几分的相似。 「这次绝不容许有任何差错。」 玄羽仿若一派悠然的平淡口吻,然而小玄翼却知晓,这个男人从来就不曾允许任何失败的存在。 「是的,父亲。」 ──这就是从前的我吗?没有任何笑容、冷淡…… 下一秒,小玄翼消失在画面里,取而代之的,是那冷艳恶毒的女人,白雪翎翱,正亲暱地攀附在玄羽的肩上。 「羽,什么时候下班?」 「快了,等这份文件处理完。」 「我已经在餐厅订位了,限你十分鐘之内完成。」 白雪翎翱脸上带着只有恋爱中的女人才可能出现的幸福洋溢的甜美笑容,加上她的眼眸也透着眷恋柔情的目光,正对着身边的玄羽。 「知道了。」 一向以工作为生活中心,甚至不惜冷落自己、以及白雪翎翊,那个总是冷酷无情的男人,曾几何时竟会因为一个女人的话而放下了身边的重要文件? 彻底颠覆了从前的认知,玄翼摇摇欲坠地从这个场景摔了出来,尚未平復紊乱的心境,就又被另一头的幽钝给吸了进去。 是两张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 「劝你还是放弃吧,快拿着钱滚到国外去,少在这里碍着大家的眼。」 白雪翎翱冷笑了声,对着面前、即使是自己的孪生妹妹,白雪翎翊,也是丝毫没有留情地针锋相对。 「我不会走的。」儘管身形憔悴不堪,但白雪翎翊的眼神坚定不移:「我会留下来、看着翼长大成人。」 「即使你不走,那孩子对外还是会宣称是我的儿子。」对于白雪翎翊的发言,白雪翎翱嗤之以鼻:「就算我死了,我也还是顶着玄氏企业董事长夫人的光环,而他也会是登记在我和羽的名下,不论如何,都和你这个外人一点关係也没有。」 白雪翎翊握紧了拳,颤抖着声音:「就算是这样……只要能偶尔看看他一眼,我也就满足了。」 「你以为我会随便让一个外人来见我的儿子吗?」白雪翎翱勾起邪佞毒艳的笑容:「他可是未来秦羽事业的准继承人呢,怎能让你这种不知打哪来的野女人随便会面?」 「他是我儿子!」白雪翎翊终于忍不住失控地吼出声。 「他『曾经』是你儿子,」白雪翎翱恶毒地纠正道:「但现在,已经不是了。」 「不────!!!!!」 随着白雪翎翊悲愤不已的凄厉叫声,要人窒息的抑鬱感逐渐开始侵蚀他的全身。 一点一滴,深入骨髓。 「羽,别管那女人的死活了,直接让人把她绑到飞机上吧。」 「我不想把事情搞大。」 「我看到她就嫌碍眼。」白雪翎翱恨恨地吐出:「像那种代理孕母明明随处都找得到,为什么偏偏要选她?」 语落,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白雪翎翱惶恐地质问:「难道你喜欢上她了?因为她该死的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闻言,玄羽停下了翻阅档案的动作,就见他淡淡望向快要失控的白雪翎翱,轻声道:「翎翱,一开始我就说过了,她只是个工具。」 工具。 那是……什么? 「既然是工具,那用完了就应该快点扔掉吧?」白雪翎翱依然没好气地问道,但可以看出她的表情比方才柔和了许多。 「时机未到。」 用完了就应该扔掉,而现在……只是时机未到? ──这到底是什么? ──这些到底是什么!? 他想要大声尖叫,但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只感觉自己在一步步掉进无法抽身的泥淖。 于是越陷越深。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那是张疯狂而扭曲的脸孔。 「玄翼是野女人生下来的孽种~~」 那些是表面装得像天使、骨子里却存有恶魔灵魂的人们。 「翼,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那是……空谷渊青的率真笑顏? 「翼,我的翅膀坏了、飞不起来了,但你不一样──你还有翱翔天空的能力。」 这又是谁?为什么他的眼泪好像不受控制得直想狂涌而出? 在跌入渊底那永不见天日的绝对黑暗之际,玄翼所见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倒身在血泊之中的──白雪翎翊。 「对不起……我真的……很爱你……」 妈、妈……? 「很爱……你的……」 「羽……」 陡然张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又是陌生的空间。 玄翼只能睁着眼睛,呆呆地躺在床上,直盯着天花板瞧。 「醒来了?」 随着声源缓缓地转头,落入视线的是……「伶……?」 「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伊佐那伶来到床边,温柔地抚上他的面颊,一边和声问道。然而玄翼却像是对他说的话没有半点反应,只一味地重覆呢喃着他的名字:「伶……」 「翼?」 察觉到玄翼似乎有些不大对劲,伊佐那伶于是试探性地问:「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但玄翼却还是只愣愣地吐出:「伶……」 「翼!」伊佐那伶有些焦急地用力摇晃玄翼的肩膀,不死心地追问:「你听不见我说话吗?翼?」 过了好半晌,玄翼才像是彻底清醒过来,就见他瞪大了双眼,直视眼前的伊佐那伶,迟疑地问:「伶?」 「你醒来了?」伊佐那伶不确定地问:「现在有听见我说话吗?」 「嗯,有听见……我怎么了吗?」 玄翼不解地出声询问,然而回应他的是伊佐那伶深深的拥抱。 「笨蛋……」他轻声在玄翼耳边骂道:「连自己不会游泳都忘了、还想替我接受惩罚。」 后知后觉地,玄翼这才慢慢忆起,自己好像是因为在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被丢入海里,然后就……失去意识了。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轻轻回抱住伊佐那伶,玄翼倚在前者宽厚的胸膛,安抚道。 「下次不准再这么乱来。」伊佐那伶叮嘱。 「知道了。」玄翼忍不住勾起唇角,然,像是想到什么,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伶,如果我……」 「嗯?」 踌躇了几秒,玄翼这才又笑笑说:「嗯,没什么。」 谁叫伶的怀抱实在是太温暖了,所以现在…… 就让他再依赖一下吧。 『好像如你所说的,我果然很擅长玩游戏呢。 虽然面对崭新的世界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我还满享受其中的。 只是最近,似乎太过顺利到、让人不禁有些怀疑。 所以我决定要改变一下游戏规则了。 相信如果你在场的话, 一定也会笑着附和我的主意,对吧?』 【集二展翅】完 ---------------------------------------------------------------------------------------------------------- 潘朵拉的黑盒子打开了!!!!!!!(啥 是说接下来是番外篇time呦:))))) 【迷你番外】明天记得吃素喔~~老伴 时间:《光》演出那天 忘了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戴眼镜,总之,在那之后,对他的印象一直都是冷静理智、躲在幕后策略谋划的角色。 没错,躲在眼镜之后的那双眼睛,也总是透着睿智的光芒——如此让人着迷的禁慾色彩,是只有他才懂得的魅力。 然而那天,他却真正惊艷了。 舞台上的他拋弃了一贯的眼镜,或许是搭配上服装与妆容所达到的效果,从来是冷静到将近淡漠无情的人,竟然能漾着如此柔美的笑容。 况且,女装扮相在他身上一点违和感也没有。 那样温柔的笑顏……却只在舞台上崭露,真的是太遗憾——也太让人生气了。 于是演出结束后,男人神不知鬼不觉在没人发现的情况下,溜到了后台的休息室,果不其然,他似乎正在里头换装。 「好可惜啊,这么快就要卸妆了吗?」 本该空无一人的休息室突然冒出了男人的声音,镜堂冷安于是转头一看:「……你怎么来了?」 「你好像一点也不吃惊,就这么篤定我会来欣赏你的演出?」男人笑瞇瞇地问道,手更是相当自然地从后方环抱住镜堂冷安。 虽然心理上还是抗拒着男人的拥抱,但镜堂冷安知晓再怎么挣扎也都是徒劳无功,索性便任由他去了:「毕竟这是在学校的演出。」 「原来冷安这么期待我的出现……是不是应该给乖孩子一点奖励呢?」 语落,男人在镜堂冷安耳上曖昧地轻咬了下,惹得后者不禁一阵轻颤:「唔、玩够了就回去吧,这里又不是没有人在。」 「就是有人在才刺激啊……」像是要印证自己说的话,于是男人的动作愈发肆无忌惮,嘴上持续啃咬着镜堂冷安的耳朵,两隻手更开始不安分地在怀中这副妖嬈的身躯上四处游移。 「穿裙子总觉得好色情啊,没想到有朝一日可以看到冷安这种扮相……」男人的声音低沉略带沙哑,轻柔落在镜堂冷安耳边:「下次来我家的时候,也打扮成这样吧?」 「少说、梦话……唔。」竭力地克制自己不要发出声音,镜堂冷安终于还是受不了而用力想挣开男人的箝制:「——放开我。」 「不行哦,你忘了该叫我什么了?」一边提醒,男人的手一边准备探入裙底,镜堂冷安咬了咬唇,挣扎了几秒,终于还是吐出。 「……偀。」 得到了满意的答覆,偀先是唇角一勾,忍不住又吻了下那诱人的红唇,这才松开手,道:「那么,我就先回去了。」 「门在那,我就不送了。」镜堂冷安淡然道。 闻言,偀于是起步走到门口,但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而又驻足。 「冷安,其实在看到你穿这样的时候,我一直很想对你说一句话呢。」 「什么话?」 「记得明天要吃素喔~~老伴。」 「——谁是你『老伴』?」 镜堂冷安皱眉,还是忍不住转头瞪了眼走到门口的偀。 他不禁莞尔。 「骗你的,其实我想说的是:『今天你真的很美。』」 逗弄完镜堂冷安而心情飞扬的偀踩着愉悦的步伐离开了休息室。 而休息室里的镜堂冷安先是不禁稍稍牵动了下嘴角,旋即又回復平静。 换下了表演服、卸完妆,戴上眼镜,镜堂冷安踏出了休息室。 【迷你番外】我的名字叫玄翼 「小翼翼~~~~」 朝气蓬勃的活力呼喊外加热情的大拥抱一向是日下炽祤对待玄翼时的惯有动作。 「炽祤,我、我快不能呼吸了……」 有些艰难地吐出,玄翼拍了拍日下炽祤用力过猛的手臂,后者这才连忙放轻力道:「对不起啊小翼翼,我一不小心就太兴奋了。」 「小天使,又被你家『老爸』骚扰啦?」 而流木楠则是掛着一贯的绅士笑顏与日下炽祤针锋相对。 「楠,你就不要……」 「混蛋人渣!少来接近我家小翼翼!」 ——再刺激炽祤了……玄翼话都还没说完,日下炽祤却已先暴走。 不想被捲入这无谓的争端,玄翼只得逃开日下炽祤的怀抱,没想到下一瞬却又被另一个人给抓进怀里:「翼,怎么了?」 「唔、伶?」不自禁红了脸,玄翼羞赧地低下头。 他明明是要逃跑,怎么逃到伊佐那伶的怀里去了呢? 就在这时,一道温润清澈的嗓音温柔地吐出和语气截然不同的冰冷词句:「亲爱的sun,还不快从伶身边滚开?」 原来是在《光》中扮演sun生母的古城羽,而在现实生活中,他似乎是把自己视作……嗯,「情敌」? 「古、古城同学……我……」 话还没说完,另一边又响起了男人的低沉嗓音:「小兔子,原来你在这里啊?」 按这说话的语气以及内容,可想而知,来人便是——「偀,你怎么也来了?」 「现在已经晚上11点了啊,我可是一直在等你呢。」偀瞇眼笑了笑。 「咦?11点了吗?」玄翼吃惊反问。 「嗯哼。」 而伊佐那伶只淡淡问了句:「翼,你认识他?」 「啊、那个,偀、偀是……」 玄翼正思考着该如何解释偀的身分,思绪却又被人给打断:「少爷,您怎么还在这里?」 「恩姬?」 就见恩姬必恭必敬地提着一个行李箱来到玄翼面前:「少爷,这是您的行李。别忘了是今晚10点前往英国的班机。」 「班机?」玄翼愣愣地问。 「亲爱的翼不是说要跟我一起回英国的吗?你难道忘记了?」 楚楚可怜的白雪枫同样提着一个行李箱,现身在恩姬旁边。 「呃?可是现在不是晚上11点了吗?」刚刚偀是这么说的。 「我不管,亲爱的翼要跟我一起回英国!」白雪枫不满地噘起小嘴。 「什么?小翼翼要去英国?」本来还在和流木楠争辩的日下炽祤错愕地奔回玄翼身边:「小翼翼可是我的女儿,没有爸爸的允许不准去!」 「小天使应该要乖乖待在恶魔身边的呀,怎么突然想逃跑了呢?」就连流木楠也跟着帮腔。 「你要滚就快滚,反正我本来就不想见到你,永远不见了,sun。」古城羽冷冷地道。 偀则是有些遗憾地问:「小兔子难道不想继续和我的游戏了吗?」 而恩姬再度询问:「少爷?您打算如何?」 「我……」玄翼才刚啟唇,便立即被伊佐那伶的吻给打岔。 「翼,不准离开我身边。」 两人的唇分离的瞬间,在伊佐那伶的温柔耳语落下后,是如雷贯耳的议论声,还有,那令人退避三舍的称呼。 「呀~~~~是会长夫人~~~~」 「会长夫人好!」 「会长夫人要去英国了吗?」 「会长夫人……」 见状,玄翼惊恐地想反驳:「不、我不是……」 「小翼翼——!」 「要滚就快滚啊,sun。」 「亲爱的翼~~」 「小天使。」 「小兔子……」 「少爷?」 「翼。」 啊啊啊啊啊~~~~他的头要爆炸了啦!!!!!! 「——我的名字叫『玄翼』啦!」 顿时,教室里鸦雀无声。 站起身的玄翼愣愣地望着台上的吴闵,只见远方的流木楠丢了个笑容过来,坐在右前方的日下炽祤传来了关爱的眼神,正前方的镜堂冷安也回过头来,就连隔壁、原本还熟睡中的伊佐那伶也张着眼睛望着他。 原来刚刚那些都是梦吗?天啊,他在干什么? 「对、对不起……」 玄翼连忙坐下,羞愤地想直接鑽入土里永远不要再出来了。 而班上同学终于忍不住爆笑出声。 「哈哈哈哈……」 「玄翼,你怎么了?我们都知道你叫『玄翼』啊!」 「玄翼,难道你曾经改过名字吗?」 「噗、居然连伶老大都被吵醒了……」 ——呜呜呜……他再也不敢在上课的时候打瞌睡了! 【番外】他,夜空,方向盘(内含公告) 「伶,明天会有转学生来,很可能是到木魎,所以你收拾一下房间吧。」 睡梦中,似乎听见有人这样对他说道,于是当天晚上,伊佐那伶开车兜风回到704号房,便看见那张该是空无一人的kingsize床铺上躺了一个人。 转学生…… 一向对任何事物提不起什么兴趣的伊佐那伶,此时脑袋里只想着:他把我的床位都佔据了啊……看来只能睡车上了。 翌日,被镜堂冷安叮嚀要好好与他的新室友相处,伊佐那伶于是乖乖地待在寝室里等待转学生的到来。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看清楚转学生到底是生得什么样子的人。 总地来说,若是要用一个单词来形容,那大概是:天使。 转学生就像是天使一样,那对眼眸雪亮透净,彷彿世上所有一切事物映在那双眼睛里都是如此的美好无瑕。 ──神奇梦幻得像是不该存在于这世上的產物。 简单地向转学生打了招呼,伊佐那伶也没有因而改变了自己的习性,晚上10点一到,依旧拿着车钥匙、批上外套,步出寝室。 日子一贯的平凡无趣,毫无任何变化。 乘着夜风,伊佐那伶习惯藉由如此沁骨的冰冷让自己的心保持冷静。 只有这样才能不去思考任何事情。 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如墨夜空,以及手中的方向盘。 若不如此,总有一天,他大概会被内心燃烧的忿恨之火给彻底吞噬吧。 因为太久没有新的刺激,以至于他都忘了还有「驱逐游戏」的存在。 『伶,载我去趟医院。』 接到镜堂冷安的电话,伊佐那伶感到有些的意外,但紧随而来的,是瞭然。 因为最初,「驱逐游戏」便是由他先开始的。 其实他对于转学生被怎么了一点都不好奇,一切只是因为太无趣了。 况且那个天使转学生,也有点太过纯真了。 听说还是秦羽企业的董事长,玄氏底下唯一的儿子。 换言之,完全是准继承人的身分,竟还能这样天真,真不像话。 最初伊佐那伶是抱着这样的心态的,然而。 『都是为了你啊,伊佐那龙介最最疼爱的独生子──伊佐那伶。』 『我说,真的很像吧……那个转学生,和那个背叛了你的「前爱人」,很像吧?』 背叛他的前爱人吗? 老实说,听到的当下伊佐那伶还一时想不起到底是在说谁。 其实大家都想错了,似乎每个人都以为他很爱那个人,所以当那个人选择背叛他时,大家都疯狂了,个个抢着要为他讨回公道,而他也顺水推舟地搞了个「驱逐游戏」。 只是太无趣罢了。 伊佐那伶承认,当初他确实有被那个人所吸引,但若要说这样的情感是「爱情」的话……就有点言过其实了吧。 只是渐渐地,像是下意识使然,每当踩着黎明的景色返回寝室时,伊佐那伶总会不自主盯着天使转学生的睡脸。 怎么可以这样的纯真无邪呢? 望着眼前安详甜美的睡顏,伊佐那伶彷彿着了魔般入迷地深深凝视着。 就这样一天,一天,伊佐那伶的视线越来越离不开那张睡脸。 最后,甚至已不侷限在睡脸,而延伸到转学生整个人的言行举止。 完全是表里如一,天真善感得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在这个犹如上流社会的缩小版的贵族校园中,竟放任这样一个扞格不入的突兀天使存在,真是不像话啊,不像话。 『伶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 就连自己这样与世隔离的冷僻性格,看在那双澄澈透亮的眼眸中,竟都变成是「温柔」了吗? 伊佐那伶这才想起,从前那个人好像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伶是我遇过的人当中,最温柔的人。』 难道真的如大家所说,这个转学生……和那个人,有几分的相像吗? 而自己也是因为如此才会不自觉被吸引了? 只是这样的疑问,在转学生因为流木楠而烦恼的那天夜里过后,便不復存在。 『因为一场误会,而将所有其实是爱着自己的人给排拒在外,这难道不是很可悲的一件事吗?』 『但如果真的要放手去做,我也实在不敢保证能不能换得圆满的结局……或许,不只赔了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友情,更会害得他跌入永不见天日的深渊。』 伊佐那伶一直以为转学生就像个天使,成天只知道摆着天真无邪的笑容、到处散发纯洁无瑕的光明气息,然而他却看到了转学生理智并聪颖的另一面。 没错,就像是在无垠夜空中,闪烁着耀眼光芒的繁星。 仅仅那一瞬间,伊佐那伶明白了──这就是自己所憧憬的。 为何每天夜里总是着迷地望着那张睡顏。 为何每天醒来总是不禁想找寻那张笑容。 为何……他的一顰一笑,已不着痕跡地进驻在自己的心底。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 「你就是你──那个我喜欢的翼。」 失忆也好、不是天使也罢,总之从现在开始,都由他,伊佐那伶来守护这一切。 此后,于是他的世界,有他,手中的方向盘,如墨夜空,还有──夜空中,为他而发出动人光芒的…… --------------------------------------------------------------------------------------------------- 伶老大的恋爱观察日记wwwwwwwww 以下是公告: 眼看着离开学越来越近啦~~~~ 所以~~~~ 第三集开始改为每日早上10更新,晚上就没有了喔>_< 【集三 断羽】楔子 暑假过去了,即将迎接新学期的到来。 突然想到、你曾经对我说过, 所谓的谎言,就是越美丽才会越真实。 到底游戏的结果会怎么样呢…… 或许,很快就会揭晓了。 --------------------------------------------------------------------------------------------------------- 再次提醒:明天开始改成只有早上10点更新喔~~~~ 【集三 断羽】第一章 乖孩子才给糖吃(一) 新学期的开始,按照言璧的传统,开学第一个礼拜为所谓的「准备周」。在这期间,会邀请学生的家长们前来学校与老师进行沟通、以讨论孩子未来的方向规画等等为主,简单来说,就像是「家长会面日」。 理所当然的,这项为期七天的活动自然便由学生秘密组织代为协办,除了要调查各学生家长们的日程规画外,当然空教室的租借、整个会面时间的行程表的安排,家长的停车住宿方面大半都由学秘来承担。 于是,东区行政中心17楼,学秘办公室,此刻正忙得人仰马翻。 「玄翼,这份是年级木的粗时程表,你拿去黑门请他们看一下吧。」 白门办公室里,古城羽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萤幕、左手持续在键盘与滑鼠之间奋战,而右手则是将打印好的文件递给旁边的玄翼。 「我知道了、马上拿去。」 接下文件,玄翼连忙起身前往黑门办公室。 「是谁啊?」黑石三荣不耐烦地随口喊道,而玄翼只得怯怯地回了声。 「是我、玄翼,年级木的粗时程表出来了。」 「是玄翼啊?赶快进来。」 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后,玄翼连忙拿着文件来到黑石三荣面前,问:「请问是要直接拿给黑门长吗?」 「会长和副会长出去了、现在不在。」黑石一荣望向玄翼,朝他笑道:「先拿给我吧,我等等再交给他们。」 「那就麻烦你了。」递出文件,玄翼也回以一笑。 「话说,玄翼你没事了吧?」黑石三荣盯着玄翼,来来回回地打量了一番后,问:「你那时候真的是吓坏大家了,尤其是伊佐那会长,整个人慌张的、我可是从来没看过他那副表情!」 「真的很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愧疚不已地,玄翼语带歉意,向在场的两人微微躬身:「我下次会注意的。」 「以后真的要小心一点。」黑石一荣叮嚀了句后,很快地结束了这个话题:「对了,这次家长会面日,你们家会派谁来啊?」 「唔、这个嘛……」玄翼语带保留,随后扬笑道:「我也不知道呢。那你们家呢?」 「一定是我妈的啊,她可是职业家庭主妇,悠间得很。」黑石三荣笑笑答道,而一旁的黑石一荣也点头附议。 「不过这样一来,你应该有机会见到伊佐那会长的家人喔~~丑媳妇终于要见公婆了呀~~」 「就是说啊,不晓得会长家今年会是哪个人抢得这次的机会呢……」 「抢?」玄翼不解地问道。 黑石一荣看向玄翼充满问号的小脸,忍不住笑道:「对吼、我忘记你是转学生了,也难怪你会不知道。」 黑石三荣于是接着替大哥解释道:「业界都在流传,伊佐那氏企业的董事长花边新闻不断,这可不是空穴来风。从伊佐那会长入学以来,连续四年的家长会面日,都是由不同的女人来参加的喔。」 「咦?」玄翼这还是第一次听说伊佐那伶的家事。 「传闻参加会长家长会面日的人选是用抢的。」黑石一荣接回发言权,继续解说道:「毕竟人选太多了嘛,我想伊佐那董事长可能也很困扰吧?」 「可是……」玄翼有些担心地问:「伶难道都不会在意吗?」 「会长他完全不管这些事,家长会面日这几天也从来没出席过。」黑石两兄弟无奈地耸耸肩。 「这样吗……」 怀抱着疑问,很快的,玄翼就这样迎来了在言璧的第一次家长会面日。 ****** 由于被排在最后一天的最后一个,玄翼极其聊赖地来到会场、打着顺便巡视一下有哪里需要帮忙的主意,竟恰好在路上碰见流木松。 「玄翼,真是巧遇啊。」 流木松率先绽开友善和蔼的笑容,朝玄翼打招呼道。 「流木爷爷!」 欣喜不已地来到流木松身前,玄翼这才发现他身边佇立着另一位娉婷少女,于是好奇问道:「这位是……?」 「你好,我是楠的四姊,叫我杏就可以了。」 流木杏笑吟吟的对玄翼自我介绍道,就见她先是将玄翼全身上下扫视一遍后、露出了状似满意的笑容,问:「对了,怎么都没看到楠弟的那位欢喜冤家?」 欢喜冤家……听见这样的叙述,玄翼直觉联想到的只有:「杏姊姊是在说炽祤吗?现在好像是轮到他,应该等一下就会出来了。」 「这样啊……刚刚也没找到楠弟,该不会他作为那位欢喜冤家的家人一起去见导师了吧?」流木杏自己擅自做了想像后,不禁勾起抹曖昧不明的笑容。 「做为炽祤的家人?」玄翼不解地问向流木杏,而后者仅掩嘴逕自笑了笑。 「没事没事,我只是在胡说八道而已。」 然而事实却是——流木楠真的和日下炽祤一家人一起去见了吴闵。 「我说,为什么你这傢伙会跟我一起来这里啊?」 日下炽祤极其不满地暗自碎碎念道,碍于日下父母在场的关係,他实在不好当眾对流木楠发火——谁叫日下父母对那傢伙的喜爱到了令人怀疑究竟谁才是他们的儿子的程度。 坐在一旁的流木楠状似心情愉悦地勾起唇角:「嗯?我只是在路上遇到你爸妈,结果就被邀请一起来这里了。」 「你一定又说了一堆花言巧语来哄骗我爸妈了吧?」日下炽祤语气之不屑。 没想到流木楠还没开口,日下炽祤的母亲,日下樱咲倒先转过身来斥责道:「什么花言巧语!小炽又在乱说话了,人家小楠可是很有礼貌的孩子。」 ——有礼貌个鬼啦! 日下炽祤虽然很想直接翻白眼这么反驳,然而面对日下樱咲,他却是温驯如兔地乖巧应声:「知道了,我下次不会了。」 闻言,流木楠不着痕跡地唇线微降,下一瞬,就又恢復成往常的和煦笑顏,对日下樱咲说:「伯母,这是我和炽祤一贯的相处模式,你不用这么在意。」 「小楠啊,你就是人太好了,才会一直被小炽骑在头上啊……」 面对日下樱咲的语重心长,身旁的日下炽祤只是无奈地在心底叹了一次又一次的气后,决定不管这对「偽˙母子俩」,转而专注在吴闵和父亲,日下葵的谈话。 因此,他并没有注意到,和日下樱咲相谈甚欢的流木楠,目光却是紧紧锁在自己身上。 谈话结束后,日下炽祤带着父母来到西区的香林大道一同间游,本该是相当温馨和谐的家庭时间,但某人的存在却是该死的碍眼。 「我说、流木同学,你难道都不用去陪你亲爱的爷爷吗?」 日下炽祤着实忍无可忍,尤其见到日下樱咲、日下葵和流木楠那个相谈甚欢啊……到底谁才是日下家的儿子啊! 「放心,我爷爷对言璧很熟,而且身边一定会有某位姊姊陪着的,我有没有在场都一样。比起来,我更想陪日下叔叔和日下阿姨散步聊天。」 流木楠笑弯了眼,一副温良恭顺的孝子模样,更是深深掳获了日下葵与日下樱咲的心。 日下樱咲感动不已地回说:「小楠……阿姨也是最喜欢和小楠聊天了!」 就会卖乖。 日下炽祤不满地在心底谩骂流木楠,并努力思索该如何打发掉这烦人的苍蝇之际,突然一抹绝尘身影撞入视线,他不禁雀跃不已地迈开步伐、跑上前一把将人抱住:「小翼翼~~~~我好想你喔——」 「炽祤!」 玄翼先是惊讶,然而再后来,便是羞赧得不知所措。由于日下炽祤的夸张行径,同时惹来了五双眼睛直往他身上瞧……「炽祤、好了啦。」 「爷爷、杏姊,你们来了。」 流木楠微微一笑,向玄翼身后的两人打招呼道。 「楠弟,原来你还记得我们的存在啊。」流木杏瞇眼笑了笑。 「杏姊难得大驾光临,我哪敢视而不见呢。」流木楠也弯了弯眼角。 「葵、樱咲,好久不见啊。」 「流木叔,好久不见了。」 另一边,流木松和日下父母也正上演着相见欢。 说起流木家与日下家亲近的原因,其实非常的简单——日下樱咲和绪川綺夜是打自高中同校就认识的金兰之交,因此长大之后也常带着孩子到对方家拜访,日下炽祤和流木楠的孽缘也从此结下、一直纠缠至今。 「爸、妈,他就是我和你们提过的『玄翼』。」 欣喜不已地拉着玄翼来到日下夫妇身前,日下炽祤向两人介绍道。 日下夫妇闻言,望向一脸羞赧的玄翼,两人纷纷给予他一抹温暖的笑容。 「常听小炽提起你呢,希望他没给你造成什么困扰。」深諳自家儿子的活泼性子,日下樱咲于是这么说道。 「啊、没有的事,反而是我常常收到炽祤的照顾……」玄翼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呵呵,真是有礼貌的孩子。」 眾人就这样寒暄了好一番后,玄翼才开口道:「那你们慢慢聊,我得去行政中心找老师了。」 告别了那对欢喜冤家与他们的家人们,玄翼用终端机叫来校内巴士,经过十几分鐘的车程后,他来到了东区的行政中心。由于还不到预定的约谈时间,他打算先去一楼上个厕所,没想到走近厕所时,不经意听到了里头传来一道低沉而稳重的嗓音。 「镜堂氏从来没有不中用的儿子。」 「是,父亲。」这声音……是冷安? 玄翼连忙躲到厕所附近的自动贩卖机后。 「要是连这种简单的事都办不好——以后别让我在公司看到你。」 「我明白了。」 「嗯,我走了。」 听见脚步声的逼近,玄翼慌张不已地匆忙躲进隔壁的女厕。待声音渐渐消逝,他这才心有馀悸地慢慢走出来。 「你在做什么?」 【集三 断羽】第一章 乖孩子才给糖吃(二) 「你在做什么?」 「吓!」玄翼大吃一惊,猛然回头一看——「伶!?」 伊佐那伶淡淡望着作贼心虚的玄翼,不自主唇角一勾,轻声问:「刚刚的、都听见了?」 「……嗯。」玄翼惭愧地垂首应声,除了对自己偷听被抓包一事感到羞愧外,同时在心底也產生了疑问。 ——伶是从什么时候在这里的呢? 像是看穿了玄翼的内心,伊佐那伶啟唇解释:「以前和你说过,我和冷安从小就认识了。所以我知道,冷安的父亲是个标准的商人,儿子们都被拿来当作他的棋子。」 「唔……」意外得知镜堂家的事,玄翼一开始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地,便恢復平静:「我知道这是他们家的事,刚刚听到的那些话、我也不会随便乱说出去的。」 「嗯,乖。」伊佐那伶满意地摸了摸玄翼的头后,忍不住在他颊上落下一吻:「所以你在这里做什么?」 对于伊佐那伶的突袭仍无法适应的玄翼禁不住红了脸,但对于伊佐那伶的问话,倒是让他想起了自己方才的困惑:「因为我被排在最后一个约谈,所以先来这边等……那伶呢?伶在这里做什么?」 「我……」 伊佐那伶正要回答之际,驀地,一浓妆艳抹的典丽贵妇踩着高跟鞋前来。 「小伶~~原来你在这里啊!」 贵妇走到伊佐那伶和玄翼两人身前,逕自滔滔不绝地报告道:「我刚刚和你的班导谈完了,晚点要不要一起吃晚餐?还是你想现在去喝个下午茶?」 伊佐那伶冷淡地望着她,漠声问:「你是哪位?」 「讨厌~~我是香月阿姨啊,你不记得我了吗?因为你爸爸太忙了,所以才拜託我代替他还参加的。」 眼前自称是香月的贵妇可以说是热情攻势全展开,就见她甚至不怕死的把手搭在彷彿处于极地里而浑身散发冻若冰霜的凛冽气息的伊佐那伶肩上。 「无论那个男人做了什么都与我无关,所以——把你的手拿开。」 被那冷森的眼神一扫,香月总算是了解到自己正陷于如履薄冰的处境,于是连忙收回手并尷尬地扬笑道:「喔呵呵呵……那,香月阿姨就先走了喔。」 有如下过一场暴风雨后的狼狈不堪。 围绕在两人之间的只剩下沉默,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业界都在流传,伊佐那氏企业的董事长花边新闻不断,这可不是空穴来风。从伊佐那会长入学以来,连续四年的家长会面日,都是由不同的女人来参加的喔。』 玄翼握紧了拳,深吸了口气后,决定鼓起勇气。 「伶今天,为什么……」 然而玄翼问句未完,伊佐那伶却伸手摸摸他的头,轻声道:「想陪你一起,顺便拜访岳父、岳母。」 「上次来我家的时候,你不是就看过翎翱阿姨了吗?」玄翼说完后,突然意识到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不对!什么『岳父、岳母』?我们不是明明才……」 「——才怎么样?」伊佐那伶笑弯了眼角。 坏心眼。 玄翼胀红了小脸,挣扎了半晌,终于还是败在伊佐那伶之下:「才……刚交往没多久……」 扬起得逞的饜足笑容,伊佐那伶改口道:「嗯,我说错了,是『未来的』岳父、岳母才对。」 「伶!」 「好啦,走吧。」 语落,他牵起玄翼的手。 ****** 搭电梯到5楼的过程中,伊佐那伶好奇地问:「你们家是谁会来?」 「我也不知道。」 到了5楼,两人牵着的手依然没有松开。就快走到吴闵的办公室前,玄翼不好意思地问:「伶,难道你打算一直牵着手吗?」 「嗯,不可以吗?」一派理所当然的口吻。 「呃、当然不行啊,万一我爸妈来了,被他们看到……」困窘不已地,玄翼不敢把话说得太明,而伊佐那伶这回像是故意装作听不懂,逕自牵着他的手,敲了办公室的门。 「伶……」 办公室里传来了吴闵的声音:「玄翼吗?」 「是,还有我,伊佐那。」 「……都进来吧。」 得到应允,伊佐那伶和玄翼就这样手牵着手出现在吴闵面前。 「伶,我知道你们现在正是新婚甜蜜期啦,不过你也不用这样硬是要在我这单身老人家面前放闪吧?」吴闵没好气地抱怨道。 「翼的家人还没来?」伊佐那伶直接无视吴闵的怨言,逕自问了句。 「还是一样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后,吴闵这才答:「应该快到了。」 语落,正好是敲门声响起。 「请进。」 门应声而开,映入眾人眼帘的,是一名西装笔挺、戴着眼镜的斯文男子,嘴边正噙着标准的营业用笑容,对椅子上一脸疑惑的玄翼打招呼道:「还记得我吗?玄翼少爷。」 玄翼愣愣地望着他,试探性地小声问:「你是……叶壬……总管?」 「嗯,我现在是董事长祕书了,好久不见。」 叶壬微笑应答完,再转头望向吴闵时,眼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接着他语带歉意地说:「抱歉,我迟到了。我是代表玄翼的父亲,玄羽,前来参加家长会面日的叶壬。」 「嗯……我是玄翼的班主任,吴闵。请坐吧。」吴闵以意味深远的眼神直盯着叶壬瞧,嘴边更掛着别有深意的笑容,他起身替眾人泡了咖啡、端回茶桌上,随之就坐:「那么,我们就开始这次的面谈吧。」 吴闵首先起了个头:「关于玄翼的未来就业……」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玄翼将会继承秦羽事业。」叶壬从善如流地接下问题,并给出了意料之中的答案。 吴闵虽然知晓,但形式上还是得问问。于是乎,他乾脆直接问向叶壬:「那么,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吗?关于玄翼在学校的表现之类的。」 「嗯……那么,我有一件好奇的事。」叶壬想了想,如是说。 「嗯?请说。」 「旁边这位是伊佐那氏的独子,伊佐那伶同学吧?」叶壬推了推眼镜,微笑问道:「可以冒昧请问他在这里有什么事吗?」 吴闵似乎花了极大的力气才能忍住不爆笑出声,就见他努力保持镇定地答:「嗯、这个嘛……我想,你也有眼睛,应该自己看得出来吧?」 「玄翼少爷,请问老爷和夫人知道这件事吗?」叶壬问向看来相当忐忑不安的玄翼。 「叶、叶壬……这件事、可以不要跟他们说吗?」玄翼可怜兮兮地向叶壬求情道,后者闻言,沉默了半晌后,突然轻笑出声。 「哈哈……咳、玄翼少爷,问这个问题纯粹是出自我个人的好奇心而已。」边说的同时,叶壬可以感受到伊佐那伶传来的阵阵寒气……呵,这个年头的孩子佔有慾都这么强的吗? 「只要知道你在言璧过得很好就足够了,我绝不会对老爷多言。」 吴闵见谈话似乎进行得差不多了,便对一旁的小新婚夫夫道:「好啦,没事的话,你们可以走了。」 「啊、好。」玄翼连忙起身,向叶壬说:「叶壬,今天很谢谢你。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再见。」 送走了玄翼和伊佐那伶,吴闵这才开口对叶壬说:「没想到你现在居然在秦羽上班啊,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董事长秘书呢。」 没其他人在场,叶壬彻底卸下了营业用的笑容,尤其面对眼前的吴闵,笑容礼貌什么的、更是没有必要,他推了推眼镜,说:「我也没想到你这个最讨厌读书的吊车尾居然会在言璧教书。」 「真是不留情面呢……」吴闵怀念地一笑:「话说,相见便是有缘啊,不如留下你的连络电话再走吧?」 叶壬冷冷地望着吴闵。 ****** 回到704寝室,玄翼怯怯地偷偷抬眼督了眼伊佐那伶的神情,然而却是与往常无异的温和笑顏。 老实说,他真的有点好奇。不是好奇伊佐那伶的过去或是家庭,而是他对于这些事到底抱有什么看法。但是……他实在是问不出口。 自己的过去就这样随随便便搪塞过去,对于别人的想法,他又怎么好意思要求对方老实吐出呢? 见到玄翼小脸纠结得可以,伊佐那伶忍不住扬起嘴角。 「你是在担心我吗?」 「唔、嗯……」 牵着玄翼来到床边坐下,伊佐那伶温柔得摸摸他的头,说:「我没事。那个男人不论做了什么都无法影响我的。」 那个男人……指的是、伶的父亲吗? 问不出口啊。 「话说,刚刚那个人,以前是你们家的总管?」 「嗯……其实我也是在恩姬给我的资料上看到的。」 看着一个个自己曾经认识的陌生人,现在却必须透过后来获得的记忆才能知道彼此曾有的系绊,这种感觉真的不是普通的微妙。 望着不知在想什么想得出神的玄翼,伊佐那伶忍不住伸手将人抱在怀里,问道:「以后,就算离开学校、出社会了,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对于伊佐那伶的天外飞来一笔,玄翼先是一楞,接着等他反应过来后,是手足无措地吃惊喊道:「欸!?」 「嗯?不愿意吗?」伊佐那伶坏心地缩短了两人的距离,直到彼此温热的鼻息相互交融为止。 「唔、你……太、近了啦……」被伊佐那伶这么一闹,玄翼不禁满脸通红,不敢直视前者:「而且,刚刚的问题……那、算是在求婚吗?」 「嗯,你要这么说也可以。」 伊佐那伶无视于玄翼的羞赧,更是大胆地直接将人推倒在床,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惹得玄翼现在挣扎也不是、放任下去也不是。只好鼓起勇气对上前者炙热的视线,开口。 「唔……我们、才交往没几个月……这样、也太快了一点吧……」 于是无辜的小羔羊上方的饿狼犹如鬼魅般地一笑。 「好吧,不然一毕业就先订婚,等你想结了我们再去国外结婚吧。」 咦咦咦咦咦————!!??? 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步田地,玄翼僵硬着身体,大气不敢一喘,如此纯真直率的害羞模样看在伊佐那伶眼里,更是格外的可爱且诱人。 「翼……」 忍不住俯身先是在玄翼额上落下轻柔一吻,感受到身下人的轻颤,伊佐那伶更是无法自制地纷纷在他颊边、红唇、颈项、锁骨……身上原先穿好的衬衫不知何时钮扣都解了开,映入眼帘的是净白如雪的绝美身躯,以及由他印上的专属痕跡。 「唔、伶……」 陌生而害怕的异样氛围环绕在两人周身,玄翼那张我见犹怜的精緻小脸上甚至流淌着因刺激而滴落的透亮晶莹。 「——抱歉,我有点、失控了。」 意识到自己似乎太过强硬了,伊佐那伶终于停下动作,伸手拭去玄翼颊边的泪水,并替他穿好衣服后,轻柔地将人抱在怀中。 「对不起,翼,以后不会这样了。」 「……嗯。」 回抱住伊佐那伶,玄翼躲进他怀里。 「伶,不要伤心,还有我在你身边。」 闻言,伊佐那伶一愣,接着淡淡地笑了。 ----------------------------------------------------------------------------------------------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_< 【集三 断羽】第一章 乖孩子才给糖吃(三) 准备周转眼即逝,时间很快地来到了言璧新生最为期待的——「迎新舞会」。虽说迎新舞会按规定并不能携带女伴参加,但传闻指出,迎新舞会上依旧会有女生的出席,而且「品质有保证」! 「为什么会有这种传统啊?」玄翼欲哭无泪地问向身旁一脸冷静的镜堂冷安,对于后者面对如此处境怎还能达到心如止水的境界感到万分敬佩。 「演话剧时不就做过了吗?」镜堂冷安不禁轻笑,望向侷促不安的玄翼,安慰道:「况且伶也难逃一劫,这样想应该心理有平衡一点吧?」 「伶……」经镜堂冷安这么一提,玄翼不禁将头转向另一边的椅子上,正边打嗑睡的伊佐那伶:「等等会长致词没问题吗?他看起来似乎还没睡饱……」 「每年都这样,时间到了、他就会醒来的。」镜堂冷安稀松平常地回答。 「唔……好吧。」 准备周那个礼拜,伊佐那伶似乎都等他熟睡之后才出门,虽然早上醒来时他已经躺在床上了,但他就是知道伊佐那伶离开过……不知道又开车到哪里去了?该不会是因为父亲的事而感到烦闷才想出去兜风? 心里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却都得不到解答。 伊佐那伶对他确实相当宠溺又温柔,替他解答了各种疑问,但──却从来不曾对他说过自己的事。包括父亲的事也好、几年前关于什么「前爱人」的事也好…… 『难道你都不会好奇吗?好奇我们口中的『那个人』是谁、又伊佐那和『那个人』是什么关係。既然在交往的话,多少都会对彼此的过去感到好奇吧。』 想起暑假时,古城羽曾经对他这般毫不在意的态度感到纳闷。当时的自己,还天真地说了「重要的是现在啊,所以不知道也没关係吧」这种话呢。 『你是真的喜欢伊佐那吗?』 看来……自己的器量其实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大啊。 又望了伊佐那伶的睡脸一眼,玄翼收回了视线。 ──先解决完现下的难题再来好好处理吧。 ****** 原先被七彩绚烂的晚霞占满的天空,此时已经夜色的渲染下,再也看不见半点色彩。玄墨沉静的夜空中,一轮银月正默默洒落皎洁光亮,勾勒如画光景。 然而,对比于这般恬静祥寧,此时,位在言璧南区校园的寂利希摩礼堂,正被曼妙的旋律与优雅的舞群包围。 悬吊的偌大水晶灯饰在光线照耀下,透出璀璨淬离的晶莹亮光,映照在徜徉于音乐而旋转起舞的人们上,更显得美不胜收。 迎新舞会上,眾学生模仿两千多年前的欧洲所开始流传的习俗,纷纷戴上妖异炫目的面具,渴求能在这芸芸眾生中,找到心中所恋慕的那个「她」。 不过话说回来,言璧这所贵族「男子」学院,到底何来的「她」呢?这又得把故事的中心扯到言璧第一任校长的恶趣味了。 由于在这纯男生的校园中,要是连面具舞会上都只有男生的存在,一群男士们相互搂腰攀肩共舞──那画面难道能看吗?(腐女不负责任註:当然能,不过有个前提──都是养眼的帅哥。) 于是乎,咱们的第一任校长便想出了解决方法──既然没有女生,那就找人扮演一下不就得了?至于要请谁扮演……想当然耳,如此苦命差事便落到了负责替学校擦屁股……咳、处理各种疑难杂症的「学生秘密组织」头上了。 害羞地摀住自己的胸口,玄翼简直想在地上挖洞把自己埋进去了:「为什么……只有我是平口小礼服,其他人都是包紧紧的晚礼服?」 「当然是因为只有小翼翼最有姿色啊!你想想,叫伶穿上低胸礼服……那画面能看吗?」 日下炽祤话是这么说,然而身材并不特别娇小的他却身着极其凸显身体曲线的中国古典旗袍,这模样看起来……嗯,其实也挺不堪入目的。 反倒是镜堂冷安,出乎眾人意料的穿着黑色细肩洋装、再披上同样是黑色的薄纱披肩竟还一点违和感都没有!太奇怪了,难道是上次看过他的温柔美母亲装扮后,美感也跟着扭曲了吗? 「伶每年都滥用会长权力穿裤裙,嘖,真是不合群的傢伙。」 穿着天空蓝色蓬蓬裙的流木楠忍不住数落起伊佐那伶。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此刻站在台上的伊佐那伶果不其然穿着一袭设计剪裁相当简单俐落而显得格外帅气有型的中性黑色裤裙,配上黑色缀有金色条纹的面具,更添了分神秘感。 「不过伶穿成那样还得上台致词,其实也感到很为难吧。」玄翼开口替不在现场的伊佐那伶说话,却惹来了身旁的民怨。 「小翼翼!你居然还帮伶说话!现在有了老公就不要爸爸了吗?」 日下炽祤伤心欲绝地斥责道,就连天敌流木楠也跟着帮腔:「小天使现在完全被会长带坏了啊……」 镜堂冷安只是轻笑:「伶对这种事一点也不在意,你放心好了。」 就见舞台中央的讲台前,伊佐那伶随性地将落于面前的黑色长假发轻轻拨开、塞在耳后。明明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然而在他身上,彷彿带有一股天生的魔力,使得台下眾学生都情不自禁地失了语言。 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妖孽啊妖孽……」 位于后台的黑石三兄弟见状都纷纷摇头叹息。 看来今年又会有一大堆不知情的新生心碎了吧……嘖嘖。 优雅地拿起麦克风,伊佐那伶望着舞台下的新生们,竟露出了百年难得一见的轻浅笑容:「各位新生晚安,我是学生秘密组织的会长,伊佐那。」 迷人而带有磁性的嗓音响起的瞬间,彷彿听到了那一声声从眾新生们心底深处传出来的不知名碎裂声。然而下一秒,出现在他们脸上的,是义无反顾的痴迷神情──是男的又怎样!能遇上此等美人,不枉此生了啊── 「很高兴能在言璧与你们相遇,也祝福你们能在言璧度过精采的六年。」 语音方落,台下瞬间响起如雷掌声,伊佐那伶泰然自若地在眾所瞩目之下走下舞台,接着不疾不徐地,来到玄翼身前。 「伶,你今天真的……」不好意思坦承自己被伊佐那伶的女装扮相所掳获,玄翼小脸通红,嘴上更是支支吾吾地就是无法吐出心里的那句话。 发现玄翼的窘境,伊佐那伶非但不打算帮他脱离困境,更是恶劣地从后头推他一把:「嗯?我今天怎么了?」倩兮巧兮,伊佐那伶笑容攻势全开,更是故作姿态地又拨了拨乌黑长发。 完全怦然心动。 玄翼发现自己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伊佐那伶,连一个字都再也说不出口。 就当伊佐那伶还想再逗逗害羞的玄翼时,舞台上正巧响起了主持人的声音:「阿囉哈~~各位新生们,又到了主持人我、小y的时间!刚刚听完了会长大人的致词是不是很感动啊?」 台下眾新生们齐一目露热切的恋慕眼神。 「心里是不是想着『自己能够来到言璧真是太好了』啊?」 眾新生们点头如捣蒜。 「那么,大家还记得入会场时,有拿到一张红色和一张白色的小单子吗?」 主持人亢奋不已地讲解道:「登登登登──接下来就由小y我来宣布,一年一度的『mr.言璧&ms.言璧』大赛正式展开!」 「相信在场的新生们都有双雪亮的眼睛,发现今晚的舞会中出现了多名婀娜多姿的『美少女』吧?大赛的规则非常简单,只要在你手上的红色小单子写下最吸引你目光的美少女的特徵,以及在白色小单子写下在场你觉得最帅气的少年的特徵后,投到会场内佈置的透明箱子里,最后将由学生秘密组织的赤门替大家统计票数……」 「而统计得最高票的少男少女,便分别是本届的『mr.言璧』和『ms.言璧』啦!」小y神秘兮兮地突然放缓了节奏:「那么……选出来的『mr.言璧』和『ms.言璧』,他们的庐山真面目,相信大家都很想一睹为快吧?」 「想~~~~!!!!!」 「哼哼哼哼……想看的话,还不赶快开始投票!」 一声令下,眾新生争先恐后地写下自己心目中的男神与女神,衝到会场四个角落进行投票的动作。 对于这般前所未见的大骚动,玄翼感到叹为观止:「原来大家这么喜欢选美活动啊……」 「那是当然的囉,毕竟读书生涯很苦闷啊。」流木楠笑笑地应答。 日下炽祤豪不容情地吐槽道:「我倒是看不出来你哪里苦闷了。」 「你们不去投票吗?」镜堂冷安问。 「才不呢。」日下炽祤第一个反对:「要是到时候小翼翼当选了,岂不是就得在大庭广眾之下拋头露面了吗?那多危险啊!」 「你就这么肯定小天使一定会当选?」流木楠挑衅反问。 「百分之一百二十的肯定!」日下炽祤不满地大声宣示自己的真心。 「……说的很有道理。」伊佐那伶突然开口帮腔道:「要是当选了,不可以上台,翼。」 「什么跟什么啦……」在两人兇狠的胁迫下,无可奈何的玄翼辩驳道:「我又不一定会当选。」 日下炽祤:「小翼翼──你太不了解自己毁灭性的可爱了。」 伊佐那伶:「翼,你永远都是最可爱的。」 镜堂冷安:「什么时候这两人连成一线了?」 流木楠:「从小天使嫁入伶家那刻起吧。」 玄翼:「……」 随着间聊时间过去,投票活动似乎也来到了尾声。在此期间,会场自然没有停止播放音乐,而前来邀请日下炽祤等人的新生们更是络绎不绝。虽说伊佐那伶实在很不想让任何人碰到玄翼,但碍于这种特别的日子,也只好放任玄翼自由地和他人共舞。 大约跳了将近一小时,主持人小y的声音才又再次登场:「将将将将──眾所期待的『mr.言璧&ms.言璧』大赛热腾腾的结果即将出炉!」 语落,眾人的注意力纷纷被转移到舞台上。 「咳咳,那么,我要宣布本届『mr.言璧&ms.言璧』大赛的结果了。」 「首先是『mr.言璧』--身穿棕绿格纹西装、面戴深褐色画有草绿色藤蔓面具的男士……」小y迅速扫视了一遍台下,接着,他扬起嘴角,大声宣布道:「有请我们神秘的『偀先生』上台!」 闻言,玄翼不禁一愣。 --偀? 【集三 断羽】第二章 叫我哥哥(一) 玄翼诧异不已地紧盯着舞台上那抹熟悉的人影,穿着打扮就如同主持人小y所叙述的──身穿棕绿格纹西装、面戴深褐色画有草绿色藤蔓面具。 真是那个他认识的「偀」?但是偀应该不是学生才对啊…… 「好的,接下来我要宣布我们的『ms.言璧』了……现场唯一穿着纯白色平口小礼服、面戴白色绕有黑色图腾面具的,我们亲爱的白门成员──玄翼!有请你来到舞台上!」 「你看吧!我就说小翼翼一定会当选的!」日下炽祤洋洋得意地向流木楠炫耀道,后者也没因此恼怒,反而好心地提醒了句。 「但他现在可是被请上台了喔。」 「──对吼!」等到日下炽祤注意到这件事时,玄翼早已在眾人的注视下走上了舞台。 有些紧张地抓着裙襬,玄翼站在这名神秘的偀先生旁边,颤颤地瞄了眼舞台下方人群的目光……不知怎地,他突然有种自己是即将被拍卖竞价的商品的既视感。 想不到这时,旁边的人轻轻传来一句:「别紧张,有我在。」 「你……」玄翼惊讶地抬眼望去,正想要再进一步开始询问之际,却被小y适时打断了。 「唉呀唉呀~~没想到我们的mr.言璧和ms.言璧这么迫不及待,已经开始进行交流了呀~~」小y露出了曖昧不明的笑容,说:「不过,我们还是得应观眾要求、让他们看一下你们的庐山真面目。所以,等我数到一的时候,请你们一起把面具拿下来喔。」 「现场倒数──三──二──一──!」 一拿下脸上的面具,玄翼忍不住转头看向隔壁:「……真的是偀!」 「怎么了?太久没见、开始想念我了吗?」偀勾起迷人的微笑,对玄翼拋出了诱惑宣言。 「是很久不见了……话说回来,你应该不是言璧的学生吧?」玄翼着实万分不解地将心里的疑惑化为问句。 「这个嘛──」 两人就这样在台上你一言我一语地间聊了起来,看得主持人小y真是哭笑不得:「我说你们两位啊,好歹也尊重一下我好不?主持人都还在台上,你们就这样直接聊起来了啊!」 被小y这么一调侃,玄翼顿时羞红了脸,尷尬地连忙将头转正。殊不知,此番羞涩可人姿态看在眾人眼里无不感到春心荡漾…… 「好吧好吧,既然两人这么合得来,是否可以请你们为我们在场的新生献上一曲呢?」本着「成人之美」的好意,小y热心地开口提议道。 偀闻言,自然是爽快的应了声:「好啊。」 语落,他旋即优雅地弯下身、绅士地朝玄翼伸出了右手,眼神热切而深邃,并啟唇轻声地问:「请问我有这个荣幸邀请可爱的小兔子与我共舞一曲吗?」 「唔……」窘迫万分的玄翼直觉反应当然是想拒绝,然而大庭广眾之下、这样开口断然拒绝,似乎很不给人面子……于是挣扎再三后,他勉为其难地答:「好、好吧。」 覆上自己的手,音乐登时响起。 随着旋律的流动,两人翩翩的舞姿映在眾人眼里,尤其俊男美女的配对,在乐曲的点缀之下,顿时渲染成画。 只是这时在台下,却有一个人面露兇光,狠狠地死瞪着偀。 「伶,就别和他计较了。你知道他一向喜欢这样。」镜堂冷安勉强吐出了句安抚的话。 伊佐那伶冰冷地吐出:「……管好他。」 闻言,镜堂冷安只觉得莫名其妙:「干我什么事。」 伊佐那伶没有再答腔。 终于,一曲完毕,台上的两人停下动作、凝视着对方,各自行礼后,在眾人热烈的掌声中一起走下舞台。 「小翼翼~~~~」 日下炽祤瞬间飞奔至玄翼所在之处,就见他眼神戒备地将玄翼护在身后,不悦地质问身旁的偀:「请问你是哪位?凭什么来骚扰我家的小翼翼?」 经日下炽祤这么一提,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说的也是,我好像忘了自我介绍。」 没想到他话一说完,又转身走回台上去,跟小y要来麦克风,对台下眾人说:「补充说明,我的名字叫上条偀,是言璧现任的校长。以上。」 「嘎?」 发出疑问的不只是日下炽祤,在场的学生们都露出了像是在看外星人般的眼神,对着逕自走下舞台的上条偀。 这实在不能说他们大惊小怪,眾人之所以会有这个反应都是因为传言指出:言璧的校长一向遵从不露脸的神祕主义,因此新任校长到现在已上任四年了,仍未曾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玄翼不禁想起先前他还去过校长室,一样都没见到他本人,但他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居然……「校、校长!?你真的是言璧的校长!!???」 对走回自己身前的上条偀提出质疑,但不仅是玄翼的问题,同时也是言璧在场的学生们的问题。 想不到上条偀一脸稀松平常地答:「嗯,是啊。别这么吃惊嘛、小兔子。」 「谁是你家的小兔子啊!」 听见上条偀的轻浮发言,本还处在震惊中的日下炽祤猛然回过神,一脸不屑地开口反驳:「就算你是校长也一样,小翼翼可是我家的!」 「校长都不放在眼里,你还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吗?」 不知何时出现的流木楠出声吐槽道。而伊佐那伶则是一把牵起玄翼的手,冷冷地死盯着上条偀瞧。 「怎么突然想露脸了?」镜堂冷安有些无奈地问。 「无聊嘛。」上条偀笑了笑,看向处于盛怒中的伊佐那伶:「别这么生气啊,伶,不过开个玩笑而已。」 「我都还没跟你算帐──之前随便带翼去喝酒的事。」 经伊佐那伶这么一说,日下炽祤这才知晓:「什么?原来是这个混蛋校长把小翼翼灌醉的!?」 「哎,别说得这么难听啊。」上条偀无辜地解释:「当时可是因为小兔子有烦恼想请教我。」 「你的理由可以再烂一点没关係!!!!!」日下炽祤暴怒。 「我说的是真的啊……」 不理会就在眼前上演的闹剧,流木楠唯一好奇的地方只有:「原来伶和冷安早就见过校长了啊?是因为身为学秘的会长和副会长吗?」 「不……我和伶小时候就认识他了。」镜堂冷安回答。 「什么时候见过一点都不重要!」日下炽祤火大到了极点:「重点是这个混帐做的天杀的人渣行为实在是太令人不齿了!!!!!」 这时,一直在旁边没出声的玄翼终于逮到机会出声制止道:「炽祤、伶,你们真的误会了啦。我之前是真的有烦恼请教偀,他才会带我去酒吧的……」 虽然恋爱烦恼和喝酒似乎没有很直接的关连性,但如果再这样闹下去,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后才能结束了…… 此话一出,伊佐那伶先是瞪了上条偀一眼,视线最后落在玄翼身上,好半晌,他牵着玄翼的手不发一语地离开了会场。 见状,日下炽祤也只得作罢,嘴上却仍是不甘示弱地提醒道:「下次就不要让我再见到你,混蛋校长。」说完,也跟着走出了寂利希摩礼堂。 对于眼下情况,流木楠只觉有趣地轻笑了声后,对剩下两人道:「嗯……很高兴见到你,校长,那我先告辞了。」 直到间杂人等都离去后,上条偀对镜堂冷安说:「跟我来。」 虽然感到不解,但镜堂冷安仍选择跟上了上条偀的脚步。两人离开了礼堂,搭上校内巴士直达东区行政中心。 11楼,校长室内。 「今天为什么来?」 镜堂冷安的问题拋出,然而另一端的上条偀却不予回应,逕自脱去西装外套后,走到前者面前,直勾勾地看进他的双眼。 乍看冷静淡漠的外表之下,藏着的,却是一颗谁也没有发觉的、裹着多层偽装的脆弱之心。于是,他伸手、摘去了覆在脸上的黑色面具。 随手将面具扔在沙发上,上条偀接着随便抓起镜堂冷安仍戴着的一缕青丝,脱口而出的下意识的讚叹:「这个打扮很适合你呢……很美。」 「谢谢。」 冷硬而不自然的道谢、再配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条偀突然觉得眼前的镜堂冷安真是──可爱诱人到不行。 「冷安……」 沉声唤了他的名,上条偀情不自禁地俯身封住那朱红嘴唇,双手则缓慢地褪去了镜堂冷安的黑色薄纱披肩、以及,摆明了让人赶紧脱下的黑色细肩带后,手更是不安分地绕到背后,轻轻拉下了礼服的拉鍊…… 「你想做什么?」 察觉到上条偀的不良意图,镜堂冷安赶紧出声制止:「这里可是学校。」 「是,这里是学校,而且是专属我一个人的办公室,谁也不会来打扰。」 上条偀勾起邪佞的笑容,断了镜堂冷安的后路,他再次封住那张嘴──不再让他说出任何拒绝的话。 ****** 另一边,被伊佐那伶强制带回704号房的玄翼战战兢兢地在床上正襟危坐,静静等候前者的质问,想不到沉默了半晌,却没有半点声音。 「伶……?你还在生气吗?」怯怯地望向背对自己的伊佐那伶,玄翼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轻点了下伊佐那伶的肩膀。 终于,伊佐那伶开口道:「以后不准再和偀有任何往来。」 「唔、知道了。」玄翼先是应声,但又想到:「可是他是校长……?」 「你不知道,」伊佐那伶转身望向玄翼,语重心长地道:「你喝醉的时候──非常危险。」 毕竟是自己做错事在先,玄翼也只能惭愧地低下头认错:「对不起……」 见到玄翼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伊佐那伶真是想气也气不起来了,只得伸出手摸摸他的头,轻柔地道:「对不起、是我太兇了,所以抬头看我一下,好不好?」 听到伊佐那伶不气了,玄翼这才敢抬眼望向又与往常一样带着温柔笑顏的伊佐那伶:「……我以后不会了。」 「嗯。」得到了玄翼的承诺,伊佐那伶的心情这才缓和些,于是乎,方才在舞会上没能继续的逗弄游戏又再度被他搬出来:「所以刚才在舞会上,你想和我说什么?」 「欸?」一时之间没能跟上伊佐那伶的节奏,玄翼先是愣了下,脑袋才重新运转了起来,因此,先前被掩盖过的为难情绪又冒出上来:「呃……那个是……」 尤其伊佐那伶的女装扮相还完好无缺地呈现在他面前,惹得玄翼是更加不知所措了:「就是说……你今天……」 「我今天怎么了?」 「今天……真的……」玄翼最后终于用了有如蚊蚋般音量吐出最后几个字。 「嗯?再大声一点。」 羞恼地瞪了伊佐那伶一眼,玄翼决定深吸了口气后,断然凑上前在前者耳边轻轻落下:「伶今天真的很漂亮……我很喜欢。」 话一说完,他瞬间站起身直奔浴室、逃离了现场,徒留下难得脸红的伊佐那伶愣愣坐在床上。 「这下子晚上难熬了……」 半晌,他不禁苦涩地绽开抹笑。 【集三 断羽】第二章 叫我哥哥(二) 翌日早晨,玄翼起床时难得看见伊佐那伶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一旁望着自己,他不禁惊呼:「伶?你难道整晚都没回来吗?」 「傻瓜。」伊佐那伶轻笑了声,忍不住倾身在玄翼颊边啄了下:「我昨晚根本没出门。」 「这样啊……」不知怎地松了口气后,涌上心头的是满满的喜悦,玄翼于是绽开抹清新的灿烂笑靨,尤其在如此祥和平静的早晨,更显得高雅脱俗。 伊佐那伶顿了顿,有些不自然地道:「嗯……你快去盥洗,我等你。」 虽然觉得伊佐那伶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但玄翼没想太多地应了声:「嗯!」便匆匆下床来去浴室梳洗。 于是当两人一起踏入金魎教室时,不意外地引了小小骚动──当然,多半是班上的黄金单身汉的各种抱怨。 「伶老大太闪了啦!」 「噢我的眼睛……要瞎了……」 「一大清早就这样也太过分了啦!!!」 「小翼翼早安~~~~」 唯一的正面回应来自于日下炽祤有活力的问好声,就见他蹦蹦跳跳地窜至玄翼面前微微一笑后,接着,在伊佐那伶的注视下,拉着玄翼就往教室外走。 「咦?炽祤?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约莫离教室有五公尺远,日下炽祤这才停下脚步、回头,语重心长地唤了声:「小翼翼。」 「是?」被日下炽祤突来的认真神色给震慑到,玄翼只能愣愣地注视着前者,乖巧的应了声。 「以后如果遇到了什么烦恼,儘管来找我商量,不要再去找那种不三不四的人帮你解决问题了。」 不三不四的人……指的是上条偀吗? 玄翼虽然有些无奈,不过感受到日下炽祤的真诚关怀,他于是微笑承诺:「我知道了,炽祤,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知道就好。」笑着摸了摸玄翼的头,日下炽祤这才放下心中的大石头:「啊~~不然搞得我昨晚都睡不着,真的是……走吧,回教室去上课了!」 重返金魎的教室,玄翼很惊奇的发现:「咦?冷安居然还没来上课?」 「真的欸,这大概是我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迟到吧?」 日下炽祤也吃惊地往自己左边的空位一瞧:「我以前从来没看过他比吴老头还晚到的耶!」 「日下!要讲别人坏话拜託请小声一点!」 讲台上的吴闵满脸黑线地开口「叮嚀」了日下炽祤一声,接受到后者的白眼后,逕自接续说道:「总之呢,升上高二了,希望你们要更积极努力,重点是──拜託『自制』一点,不要再给我惹出什么麻烦来,知道了吗?」 「吴老大最帅了啦~~~~爱你喔!」 「吴老大万岁万岁万万岁~~~~」 「真是受不了你们。」吴闵又是一叹,接着,开口道:「我还有一个消息要宣布,就是,隔壁魁班的班主任请產假,所以未来的三个月,会有新的代课老师来帮你们上课。」 「真的假的!?有三个月可以不用看到那个凶八婆吗?」 「太好了~~~~代课老师万岁!」 「吴老大,代课老师是谁啊?」 「等你们安静下来,我再请他进来和你们打招呼。」 吴闵此话一出,全班瞬间像是被调到了「静音」般,鸦雀无声。见状,吴闵满意地点点头,对前门喊了声:「你可以进来了。」 于是门一开,出现在眾人眼帘的,是一名笑容可掬的年轻男子。就见他相当温和有礼地朝台下眾学生亲切地打了声招呼:「大家好,我是怀安,未来三个月将负责你们的国文,请多指教。」 「唔哇……年轻帅哥,我完全就被比下去了啊!」 「不过、你们不觉得这个代课老师好像有点眼熟吗?」 「好像是欸,是在哪里看过吗?」 吴闵趁着代课老师在和大家打招呼的期间迅速瀏览了遍台下的状况,突然注意到似乎有什么和平常不太一样:「咦……班长还没来吗?」 镜堂冷安的座位竟然是空的。 「他好像还没来上课。」空位后方的玄翼回答道。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而就在十五分鐘前,我们口中的主角,镜堂冷安,才正悠悠转醒…… 「唔嗯……」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被室友贴满海报的宿舍天花板,就见上头静洁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有。 这里……是哪里? 困惑地思索了阵,镜堂冷安决定起身,想不到身体随便一动、就是难以想像的痠痛感侵袭而来──该死,他知道这里是哪里了。 偌大的床铺上只有他一人,本该在旁边的身影早就不见踪跡。 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的镜堂冷安这才望见床头柜上的时鐘──他迟到了! 记得吴闵前几天好像说过有人要来代金魁矢泽老师的国文课,身为班长的他理所当然应该坐在台下并等候吴闵下达带代课老师认识环境的指令的……嘖,一切的计画全被打坏得彻底。 内心虽然慌乱,但镜堂冷安仍努力保持冷静地快速梳洗打点好自己后,穿上外套,也顾不得自己的书包还躺在宿舍的寝室里,他只好就这样两手空空地上了校内巴士,全力奔向教学大楼。 搭电梯来到5楼,镜堂冷安先是深吸了口气,望了下錶,只迟到了10分鐘,吴闵应该还在交待事情,他于是迈开步伐、来到了教室的后门,伸手一开。 「抱歉,我迟到了。」 第一次在眾目睽睽之下踏入教室,镜堂冷安淡定地不疾不徐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本以为吴闵会开口说些什么,但没想到,是代课老师抢先一步开口。 「冷安~~~~都不想念哥哥吗?」 这声音……镜堂冷安猛地抬头,望向讲台上的那抹身影──是大他七岁的亲生哥哥,也就是镜堂氏的长子,镜堂怀安。 「『老师』,现在还在上课。」 「嘖,这么斤斤计较。」镜堂怀安一反方才的谦谦君子貌,此时的他就像个讨不到糖的孩子般,失落神情显而易见,嘴上更是苦闷地一叹:「唉,就算在家你也不会对我撒娇……」 早在不久前吴闵就介绍过代课老师的身分,于是此时班上的同学们并不感到惊讶,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好奇心。 「原来冷安从小就是这样冷冰冰的吗?」 「而且超腹黑!」 「对哥哥都这么无情……」 「怀安老师,求冷安的儿时照片!」 班上因为镜堂兄弟而闹成一片,就在这时,镜堂冷安的右后方传来了声音:「你不知道怀安哥要来代课?」 伊佐那伶竟然这时间还醒着。 镜堂冷安在心底小小的诧异了番后,随之淡声地答:「……现在知道了。」 「怪不得一脸惊慌失措。」语落,彷彿还伴有若有似无的轻笑。 「一派胡言。」 这也难怪镜堂冷安可以这样理直气壮地否认,毕竟不熟悉他性子的人,哪里可以从他几乎面无表情的脸找到半点「惊慌失措」?也就只有伊佐那伶这个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人才分辨得出来。 「反正要是被怀安哥欺负,还可以去找『他』哭诉不是吗?」 闻言,镜堂冷安无奈地道:「你别自己有伴了就也想帮人硬凑对。」 伊佐那伶不置可否,逕自说道:「但我看『他』对你似乎是认真的。」 「真是胡扯。」 突然讲台上的镜堂怀安激动地大喊了声:「伶──!不准和我的冷安在那边打情骂俏!!!」 此话一出,本来就未曾消退的喧腾又更加的膨胀了。 「老大这时间居然醒着!!???」 「两个冰块凑在一起是要怎么打情骂俏?」 「老大~~你这样天使要伤心了啦!」 就连日下炽祤也跳进来凑热闹:「小翼翼,爸爸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然而唯一有听清楚两人对话的玄翼此时心里是充满了各种困惑,因此对于旁人的起鬨完全无动于衷。 而一旁的吴闵见闹得差不多了,总算出面制止道:「好了好了,反正代课老师介绍完了,早自习就这样结束吧,剩下的时间你们自己看要干嘛。那个、班长,带镜堂老师逛一下校园。」 「是。」 任命地站起身,镜堂冷安走到讲台,迎上镜堂怀安的笑容,他只说了句:「跟我来吧。」便逕自走出教室。 【集三 断羽】第二章 叫我哥哥(三) 哥哥是全能的天才。 自从他懂事起,就一直被迫灌输这个观念。 「冷安,这次考试考得怎么样?」 母亲优雅地坐在沙发上,悠间地喝着茶,一边问向正自学校回到家的他。 「应该能拿满分。」 母亲听完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说:「嗯,继续保持。别忘了你哥哥怀安也是从小到大都拿满分的。」 「是,妈妈。」 哥哥是天才。 「冷安,这次在运动会上怎么好像没什么表现?」 父亲翻阅着手中的杂志,状似不经意地问起。 然而他仅微低着头,语气平淡地回答:「男子100公尺第2名,跳远第2名,跳高第3名,射箭第2名。」 「你哥哥往年可都是抱金牌回家的,多学着点。」 「是,爸爸。」 哥哥无所不能。 「冷安~~哇,已经长这么大了啊?听说钢琴检定已经通过6级了呢。」 企业家间的联谊餐会上,不知名的贵妇总爱来找母亲间聊。 「唉呀没什么啦,我们家的怀安可是通过4级了呢!」 多么骄傲的口吻、多么欣喜的神情,他的母亲从来不曾在谈论自己时这样兴高采烈。 哥哥是无法超越的。 「冷安~~给哥哥抱一下!」 「我得复习功课。」 「冷安~~陪哥哥去逛街!」 「我下午要练钢琴。」 「冷安~~跟哥哥一起去看电影!」 「我要练射箭。」 「冷安~~~~」 哥哥是可以无理取闹、却又被眾人所喜爱的。 「冷安,你在发呆吗?」 猛然回过神,镜堂冷安看着近在眼前的镜堂怀安的脸,不着痕跡地退了一步后,推了推眼镜,道:「对不起,我走神了。」 「呵呵……难得看到冷安在恍神欸。」 然而这样完美的天才却只有在面对他时会露出这般傻哥哥的样子,对于此,镜堂冷安实在不知道该抱以什么心态。 「在学校,你就是老师、而我只是你教的眾学生们里的其中一名而已。」 镜堂冷安再次提出了希望能在言璧划分关係的要求,闻言,镜堂怀安只无辜地噘起嘴,装可爱道:「冷安小气鬼~~我就想多亲近亲近你嘛,难得可以这样长时间相处~~」 没错,虽然他们是亲生兄弟,但因为年龄差了七岁,导致他仍在就学期间时,镜堂怀安早就已着手准备未来的就业,也因此很少在家里碰到面。 这样想来,也真的是很久没这样相处了……所以,他才会这么不适应吗? 「你有想去哪里走走吗?」直接忽略掉镜堂怀安的抱怨,镜堂冷安平静地提出问题。 「唔……这里有什么很大的变化吗?」镜堂怀安左顾右盼了会,如是问。 「基本上是没有。」 「那、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冷安就先回去上课吧。」 镜堂怀安浅浅一笑,朝镜堂冷安挥挥手后,便踏上了一个人的旅程。 目送镜堂怀安的背影,镜堂冷安脑袋里想到的却是方才伊佐那伶的疑问。 『你不知道怀安哥要来代课?』 「那个方向……好像是东区。」 那个人会不知道吗? 身为校长,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镜堂怀安要来代课的事情呢? 所以,昨晚才会反常地突然现身在迎新舞会、来把他带走吗? 那又是为什么,什么话都不说? 又在原地杵了半晌,他这才移动脚步、走回教学大楼。 而镜堂怀安便当真如镜堂冷安的猜想,搭上了校内巴士到了东区的行政中心后,他熟门熟路地搭电梯来到了11楼──也就是校长室。 打开校长室的大门,镜堂怀安嫻熟地走到底打开里门后,一路通行无阻到甚至开啟了上回玄翼没有发现的暗门。 轻而易举破解了密码锁,镜堂怀安打开暗门,进到了校长室不为人知的小空间──是一间相当舒适奢华的起居室,有卧房、浴室、书桌、小客厅,可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叩、叩。」以人声模仿敲门声,镜堂怀安慵懒地倚在墙上,望向正坐在小客厅沙发上的人。 「……我不记得我有告诉过你新的密码。」 上条偀放下手中的报纸,好整以暇地抬眼看向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你的密码就那几组、想猜错都很难。」 镜堂怀安好笑地耸耸肩,以示自己的无辜。 「见到冷安了吧?」 「见到了,他一脸很吃惊的表情……真的超可爱的。」 镜堂怀安想起当时的画面,一不小心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嘖、要是可以,我也真想在现场。」有些不甘心地,上条偀碎念道。 「──不准,你这色大叔。」镜堂怀安恶狠狠地厉声道:「我来这里只是想警告你,最好离我家冷安远点,不然我就告你有恋童癖!」 「喔?你要怎么告我?只要冷安和我是两情相悦,你也拿我没辙。」 「两情相悦?」镜堂怀安冷笑了声:「我相信冷安的眼光绝对没这么差、会看上你这糟糕的大叔。」 「哈。」上条偀忍不住笑出声:「当初又是哪里的谁眼光这么差、偏偏就看上我这糟糕的大叔?」 镜堂怀安不为所动地漠声道:「不过是年轻不懂事、一时误入歧途而已,想不到之后你居然就将魔爪伸向冷安……你个浑蛋,别忘了我的警告,我可是说到做到。」 「不送。」 如同一阵旋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室内很快就又回復到最初的一片闃寂。 上条偀缓缓站起身走进卧室,床上已不见半点昨晚留下的痕跡,明明今早镜堂冷安该是睡过头的,却还是不忘将床铺恢復原状。来到浴室,特地为他准备的牙刷毛巾也通通都不在原本的位子上……真正的「一丝不苟」就是这样了啊。 唯一留下的东西只剩下……上条偀走上前打开衣柜,里头正掛好他昨晚脱下的那件黑色细肩礼服。 呵……好险他事先收起来了,不然被镜堂冷安看到不知又会被拿去哪里偷偷扔掉。 「要怎么做才能真正得到你呢……冷安。」 然而丢出了问句,回应他的、却只有满室的寂静。 ****** 放学时分,镜堂冷安习惯性地来到黑门办公室。一踏入里头,就见伊佐那伶已乖乖坐好在位子上批阅文件,注意到他的出现,这才抬眼并开口道:「嗯?怀安哥没跟你说吗?从今天开始你晚上的时间都是属于他的了。」 镜堂冷安沉默了几秒后,纳闷地问:「为什么你就只对他这么言听计从?」 伊佐那伶笑了笑,没有回答。镜堂冷安见状,也不打算自讨没趣的追根究柢,只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后,走出黑门办公室。 无可奈何地,他搭电梯来到5楼,豪不迟疑地走到505门口,敲了门。 「我是冷安。」 不意外地在门外就听见里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开门声的还有镜堂怀安热情的欢迎与拥抱:「冷安~~~~你来了!」 镜堂冷安没有挣扎,只淡声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陪我吃饭!」 哥哥的任性是没有限度的。 于是,镜堂兄弟两人便一起搭车来到了西区的安洁裘斯空中花园。 等待餐点送上的期间,镜堂怀安自然是忍不住关心起宝贝弟弟在言璧生活的情形:「你过得都还好吧?有没有被人欺负?偷偷告诉我、我替你去解决。」 「我过得很好。」 「真的?」镜堂怀安质疑地死盯着淡定的镜堂冷安不放,又追问:「对了,听说老头又指派任务给你了……冷安,要是你不想做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了。如果是因为老头的託付才不好意思拒绝的话,你跟我说,我去帮你回绝。」 闻言,镜堂冷安先是放下水杯,接着终于抬眼望向镜堂怀安,不疾不徐地开口回覆:「不劳你费心,我做这些事都是忠于个人的意愿。」 此话一出,镜堂怀安瞬间摆出了副无辜的小狗貌。 「……你生气了?」 「没有。」 镜堂冷安依旧面无表情。 「真的?」镜堂怀安确认地问了遍,在得到镜堂冷安的回答后,这才放心地又继续开口问:「那,和偀处得还好吗?那个色大叔是不是一直死缠着你不放?要是觉得烦我就去砲轰他、吵得他再也不敢来烦你!」 「不需要。」 镜堂怀安见宝贝弟弟如此无所谓的态度,就不禁担心地嘮叨了起来:「不是我在说,那个色大叔真的很不检点的……你一定要和他好好保持距离!」 听镜堂怀安不停地数落着上条偀的不是,终于,镜堂冷安第一次主动开口提出了问题:「但你不是和他交往过吗?」 「那是……」镜堂怀安一时语塞,注意到面前的镜堂冷安的眼神是认真的,他这才叹了口气。 要不是面对最亲爱的宝贝弟弟,镜堂怀安对谁都不会说出真心话的。 「我承认一开始是被他的聪明才智吸引了,那是一种同类相吸的感觉。」回忆起自己过往盲目的眷恋,镜堂怀安忍不住勾起唇角:「但后来我发现……他是抓不住的。你永远都无法知晓他心里住着谁。」 天才的自尊心是很强的、是不容侵犯的,镜堂怀安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我放弃了。」 当初分手的理由非常简单。 上条偀或许根本就不爱他,而他,则是不愿拋弃自尊去死缠烂打。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他很危险的原因。」镜堂怀安正色强调着:「他现在虽然这样对你穷追猛打,但谁又知道下一秒他是怎么想的?那个男人说的话根本不可信。」 镜堂冷安不发一语。 「你应该不可能喜欢上他的,对吧?」镜堂怀安担忧地问。 那个男人是自由而危险的。 好半晌,镜堂冷安才漠声答:「嗯。」 ——他早在八年前就知道了。 【集三 断羽】第三章 裂痕(一) 镜堂冷安平时虽常常面无表情,但面对人时基本的礼貌交谈搭配笑容还是有的,只是这阵子似乎也极少出现了……当然,这阵子的起点自然便是——从镜堂怀安出现在言璧开始。 每晚和镜堂怀安的晚餐更是让镜堂冷安烦躁不已的主因。 无微不至地关心他的日常生活琐事,无孔不入地调查他在言璧这六年来的交友情况,还有,竭尽所能地阻断他和上条偀的任何接触。 「绝对不可以被那色大叔蛊惑了!」 「千万不要相信那个大叔说的任何话。」 「那大叔就是个骗子!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冷安,你一定答应我,不要再和他有来往。」 就这样过了整整两个礼拜,镜堂冷安曾经抱有极大自信的耐心就这样渐渐被损耗殆尽——于是,忍不住爆发。 「你不可能会喜欢上那个大叔的,对吧?」 一遍又一遍地确认,一次又一次的希望得到自己的承诺,镜堂冷安漠然地望向坐在对面那张与自己相像的面容,第一次,他对镜堂怀安露出了笑容。 「就算真的喜欢上了,那又如何?」 镜堂怀安见镜堂冷安竟笑了,但笑意却丝毫没有映在眼底。 「你是认真的吗?」 「这跟你有什么关係?」 「冷安,我之前说了这么多……」 「那是你的意见,是以你的观点所得出的结论——不是我的。」镜堂冷安很少表露自己的想法,尤其是对这个世上他最无法忍受的存在,于是一字一句不疾不徐地吐出:「我喊你一声哥,不代表你能左右我的人生。」 语落,他起身,又给了抹微笑。 「我吃饱了、先回宿舍,你慢用。」 镜堂怀安仅幽幽望着镜堂冷安逐渐远离的背影,好半晌,他放下了手中的刀叉,优雅地拿起餐巾做擦拭的动作后,也随之起身。 ****** 距离那顿不愉快的晚餐又过了几日,镜堂怀安在金魎上完国文课后,微笑地指名班长前来找他,镜堂冷安依言走上前。 「先跟你说声抱歉,前几天的事,我忍不住告诉他了。」 镜堂冷安沉默了几秒,应了声:「嗯。」 「他叫你今天放学后去办公室找他。」 转达完,镜堂怀安对镜堂冷安露出了抹带有歉意的笑容:「我等等还有课,先走了。」语落,朝镜堂冷安挥挥手后,便踏出教室。 走回自己的座位上,最先注意到的,便是玄翼那张掛满担忧的小脸。 「冷安……」 欲言又止、怯生生的无辜样貌,真的是、很难叫人不怜爱啊……如果忽略身旁的伊佐那伶的警告神色的话。 镜堂冷安只浅浅一笑,伸手摸了摸玄翼的头,道:「放心,我没事的。」说完,附带也给了伊佐那伶一个笑容——略带有挑衅意味的。 时间就这样、很快的,来到了放学时分。 老实说,对于镜堂怀安的那番话语,镜堂冷安是抱有迟疑的。不过,上条偀要找他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所以他还是认分地踏上了前往校长室的路上。 搭车抵达行政中心,镜堂冷安乘着电梯到了11楼,一如往常的静謐。 礼貌性地伸手敲了几声外门,镜堂冷安便逕自开门进入校长室外部。发现人不在,他只得继续开了内门——还是没有人在。 犹豫了两三秒,镜堂冷安迈步走近暗门时,终于,听见了声响。 暗门……没有关上。 从稍稍露出的缝隙,镜堂冷安决定悄悄凑上前,往里头探看,撞入视线内的,却是那张与自己极其相似的容顏与上条偀正亲暱地凑在一起的画面。 「偀,你真的不爱我了吗?」 沙发上,是两条曖昧地交叠在一起的身影。其中,位在上方的人影勾起抹迷人的笑容,轻巧地弯下身将头椅在身下人的额头上。 「你知道我的答案,何必再问?」 下方的人也回以一笑,并没有做出任何拒绝的动作。 「真的?我好高兴……」 闻言,原先仍有几公分距离的两双嘴唇就这样紧密地交缠。 「咿呀——」 猛然推开镜堂怀安,上条偀转头望向门口——竟是那个未曾主动前来校长室的镜堂冷安! 「冷安,你怎么……」 一瞬之间了然的上条偀回头看向镜堂怀安,就见他笑容可掬地起身,边问向镜堂冷安:「冷安,你怎么来了?找偀有什么事吗?」 哥哥是这世上让人永远无法理解的存在。 镜堂冷安没有任何表情,面对自家兄长的疑问,他仅开口淡声回了句:「没有,没事,打扰了。」 语落,他逕自转身离去。 见状,上条偀正想起身追上去,却被镜堂怀安一把抓住。 「这就是你能够给他的,」第一次,他撤去了笑容,冰冷无情地望向上条偀:「永无止境的伤害。」 上条偀却笑了。 「你不也是吗?」 镜堂怀安恨恨地死瞪着上条偀的笑脸。 ****** 那是什么? ——不,那什么也不是,不过是亲嘴而已,没事的。 那到底是什么? ——没事的,只是老朋友叙叙旧而已。 叙旧叙到一起躺在沙发上吗? ——是一时不小心…… 『偀,你真的不爱我了吗?』 『你知道我的答案,何必再问?』 不小心……才怪。 他们是什么关係,自己不是最清楚的吗? 因为他一直看着。 从开始到结束,他都一直看着。 所以了…… 『他是抓不住的。你永远都无法知晓他心里住着谁。』 『那个男人说的话根本不可信。』 「那种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彷彿还嚐到了什么带有咸味的东西。 才不是什么眼泪。 他没有那种东西。 几乎是逃也似的,镜堂冷安一路直奔往宿舍,却不是往自己的房间,而是走到了704号房前停下。 他伸手敲了门。 「冷安?你怎么来了?吃晚餐了吗?」 前来应门的玄翼,望着那张永远纯真无邪的脸容,本来几乎快窒息的镜堂冷安终于在此刻渐渐可以正常呼吸。 镜堂冷安看着他,说话的对象却是他身后、正慵懒地坐在床上看书的伊佐那伶:「……载我出去。」 闔上书本,伊佐那伶起身拿了车钥匙,顺手替玄翼拿了外套,对镜堂冷安说:「翼也一起去。」 知晓伊佐那伶是在询问自己的意见,镜堂冷安淡淡应了声:「嗯。」 于是三人就这样坐上伊佐那伶的车离开了言璧。 路上,坐在后座的玄翼大气不敢一喘。虽然镜堂冷安看起来仍一脸淡定,但光从方才他来寝室请伊佐那伶带他出来兜风一举便可以感觉得到他的反常。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这时,驾驶座的伊佐那伶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问我为什么对怀安哥言听计从。」 「那是因为,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冷安。」 镜堂冷安不禁一楞,接着转头望向窗外,过了好半晌,他才轻笑出声:「你不也和我一样,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所以我尊敬他。」伊佐那伶倒也没有否认镜堂冷安的指控。 「玄翼。」镜堂冷安突然开口唤道:「希望你可以一直保持现在的样子,永远……都不要改变。」 「咦?呃、嗯……」虽然似懂非懂,但眼下这情况玄翼也只能点头应好。 因为他们都是寂寞的,所以才会都不由自主被玄翼身上的纯净温暖所深深吸引了吧。 尤其是当他们都迷失了自己的方向时,更容易憧憬能被那道光所指引。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脑袋一片浑沌。 与伊佐那伶和玄翼道别,回到自己寝室时,时间来到了半夜12点08分。原先的室友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那张自己现下最不愿面对的脸。 「很晚了,你来这里有事吗?」 上条偀微微一笑,回:「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我累了,有事改天再说。」 「好,我会离开。」 此话一出,背对上条偀的镜堂冷安无法看到前者是用什么表情说出这句话的,然而他的语气,是这样的、乾脆俐落。 「不过接下来,我会一直来烦你、直到你愿意理我为止。」 「我现在不就在理你了吗。」 「你知道我不是指这个。」 「我不知道。」 「冷安……转头看着我。」 「请你离开。」 豪不容情地下了逐客令,终于,上条偀决定放弃了,只得说:「好吧,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直到寝室门关上的那一剎那,镜堂冷安这才放松了僵硬的身躯,甚至有些无力一屁股跌坐在床。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往后一躺,镜堂冷安盯着天花板,不由自主就会想起先前在校长室过夜的情景,以及,那两个人在一起的画面。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所以通通消失在他的脑海吧。 【集三 断羽】第三章 裂痕(二) 他最近常做梦,老是梦到过去。 那是在八年前,他就读小学、镜堂怀安读中学的某个假期。 「冷安~~和你介绍一下,这是哥哥的恋人喔!」 明明在外一向杰出优秀的镜堂怀安,却总是在他面前做出各种荒腔走板的离谱事情——好比如,眼前这位「哥哥的恋人」,似乎是个男的,而且,明显大了镜堂怀安好几岁。 年仅八岁的镜堂冷安虽然没有任何恋爱经验,但也知道和同性交往不是件简单的事——尤其镜堂怀安可是背负眾人期待的长子。 「你好。」 无法理解镜堂怀安对自己介绍恋人的用意为何,他只礼貌性地淡淡打了声招呼。 「你就是怀安的弟弟啊……你好,我叫上条偀,是大学生。」 男人的笑容亲切而温柔,却隐隐透着疏离感,明明正笑着的脸,但让人感受不到半点真心。 「偀,不准你欺负冷安!不然我会让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哎?听起来好吓人喔~~」 望着两人自然地嘻笑斗嘴,镜堂冷安正想默默离开,却被镜堂怀安制止了:「冷安也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于是,三人行一成形便再也没被打散。之后,镜堂怀安只要一放假就会带上条偀回来、再把他一起拎出门。 虽然不懂镜堂怀安的约会为何一定要有自己的参与,但他也就这样一路看着他俩,拌嘴、玩闹甚至接吻。 直到有一天,上条偀如往常来到家里,镜堂怀安却临时被镜堂凛安叫去,于是,这是第一次,他和上条偀两个人独处。 选择无视于另一人的存在,镜堂冷安逕自专注地复习功课,想不到,被忽视的人突然出声道:「这里、写错了,应该是72才对。」 「……谢谢。」 重新验算过后更正了答案,才想继续动作时,那位被忽视的人士又开口了:「你很讨厌我?」 「……没有。」 「是因为我是你哥哥的恋人吗?」 镜堂冷安选择沉默。 本以为这次糟糕的谈话会就此划下句点,但在这之后,上条偀开始有事没事就找他搭话,像是问些「今天过得好吗」或「作业有哪里不会写吗」诸如此类的无聊问题。 镜堂冷安总是以简单的「嗯」或「没有」拒绝进一步的交谈,可上条偀却乐此不疲。这样莫名其妙的关係维持了约莫半年之久,镜堂怀安要毕业了。 「怀安,升上高中后,要开始准备接触公司的事了。」 「是。」 「冷安。」 这是第一次,镜堂凛安在有镜堂怀安在的场合,开口呼唤他的名。 「不要打扰怀安,想出门就找学校同学或下人。」 「……是。」 莫非镜堂凛安以为先前他们一起出游全是因为自己的任性所为? 一旁的镜堂怀安没有开口说话。 也是。身为长子,镜堂怀安只能是完全无缺的继承人,怎么能留下「和男人交往过」这样的污点呢?所以和上条偀的关係,绝不能让镜堂凛安知晓。 他都再清楚不过了,这一切。 「冷安,要帮你复习功课吗?」 就连这个老爱找他间扯的男人,也是一心向着镜堂怀安。 「……出去。」 「你说什么?」 「请你出去。」 镜堂冷安第一次说出了如此明确的逐客令,上条偀先是盯着他瞧,半晌,才开口问:「发生什么事了?」 问话丢出的同时,他起步朝自己走来:「刚才被爸爸说了什么吗?」 「……不关你的事。」 哪怕镜堂冷安全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上条偀却依然故我地走到他身旁,逕自说道:「我一直都看着你喔,冷安。」 「所以,你付出了多少努力,我都知道。」 语落,镜堂冷安便落入了那温暖的怀抱。 「就算你爸、你妈或其他人都看不到你的存在,但,还有我在。」 不知道上条偀这番话究竟含有多少真心,但此时此刻,若是作为安慰用的词句,镜堂冷安必须承认,它确实起了相当大的作用。 镜堂怀安毕业的那天,他们分手了。 儘管如此,上条偀仍时不时会来镜堂家串门子,那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几乎没什么改变。反倒是他和上条偀的说话时间似乎渐渐多了,不知是否和镜堂怀安逐渐忙碌起来也有关係,甚至到后来,更让他產生了上条偀是专程来找他的错觉。 不过这样的日子在上条偀大学毕业时便宣告终结。 「冷安,要想我喔~~」 然后上条偀离开了,一走就是两年。 等到再次碰面时,上条偀变成了他的校长。 「冷安,我回来了。」 像是做出某种宣示,之后,他成为了校长室的常客。 更甚至,在国中毕业的那天,他在校长室过了夜。 一切只因为他一句「冷安、我好想和你做」。 而自己没有问出口的却是「你把我当成怀安的替代品了吗」。 镜堂冷安不曾过问他们分手的原因,毕竟从两人的相处互动看来,要说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关係根本是在骗三岁小孩。 而他,就像是吸食了毒品的癮者,明知道毒品带来的各种恶处,却在品尝过那镜花水月的美好后,不可救药地產生了难以断开的依赖。 无法拒绝。 致命性的习惯。 所以换来了现在痛苦不堪的戒断症状。 偏偏在他决心要趁此放手时,上条偀冷不防丢出了炸弹。 炸毁了他的冷静理智,也炸醒了他的浑沌梦境。 「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 从那次镜堂冷安拒绝谈话以来,每天,上条偀都来他寝室站岗。结果屡吃闭门羹后,便改成到黑门办公室蹲点。仍被他逃了几次,最后,是在放学时分,直接杀到金魎的教室堵人。 校长大人亲自出门接送,面对全班同学的好奇目光,镜堂冷安这才被迫移驾到校长室喝茶。 只是,上条偀一开口就是如此震撼发言。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吗?」镜堂冷安平静地喝完了杯子里的茶:「如果没别的事、我要走了。」 对于自己的告白完全被无视,老实说上条偀是有点受打击,但他仍是起身一把抓住想离开的镜堂冷安:「等等、你的反应就只有这样?」 「你希望听到什么?」 镜堂冷安抬眼望向略显激动的上条偀,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那天、同样的地点,眼前这个告白的男人与他告白对象的哥哥深情拥吻的画面。 喜欢?他刚才说他喜欢谁? 「冷安,那天真的是你误会了……」 知道如果不解开误会,镜堂冷安可能永远都不会接受他,上条偀无奈地才想开口解释,就被前者无情地打断。 「没什么好误会的。」 「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是真心的?」上条偀褪去了一贯的慵懒姿态,认真执着地紧盯着镜堂冷安,质问道。 「放手。」镜堂冷安仍旧垂眸,不愿对视。 「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 「放手。」 「为什么不敢看着我?」 面对上条偀咄咄逼人的态度,镜堂冷安终于忍无可忍地破口大吼:「放手!我不需要你来可怜我!」 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失去理智而放声大骂。吼完的瞬间,镜堂冷安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是处在这样的恐惧之中。 不愿面对、亦是不敢正视。 他害怕,若上条偀真的只是把他作为镜堂怀安的替身,若一切都是虚假的……那么,他将会堕入怎样的绝望深渊。 然而此时,被吼的上条偀却笑了。 「……你终于生气了。」他说:「其实我一直都很怕,你会不会到最后,都还是冷静理智地对我说再见……」 这大概是他活了27个年头以来,第一次这样慌了手脚。 「还好,你总算生气了,不再压抑自己而对我破口大骂,终于、跟正常人一样会表现出自己的情绪。」 上条偀说完,忍不住将镜堂冷安紧紧拥入怀中,一边低语着:「我是真的喜欢你,冷安,不管是你的冷静压抑也好、你的努力不懈也好,甚至是你的胆怯自卑,我通通都喜欢。」 埋在上条偀的怀里,好半晌,镜堂冷安的声音闷闷地传出:「……你真的、不喜欢哥哥了吗?」 此话一出,上条偀这才又一次深深感受到怀中人的自卑起源于他那天才兄长的事实,而自己当初又是以「哥哥的恋人」的身分和他认识的,难怪自己怎么做都不被相信。 「我喜欢的人,从来就只有你一个。」 『你永远都无法知晓他心里住着谁。』 他真的……可以抓住这个男人吗? 抬起头,镜堂冷安幽幽地对上男人的目光,此刻,那双诚挚的瞳孔映照出的、是他的身影。 是他——镜堂冷安。 没有说话,他扬首亲了男人。 男人眨了眨眼,可爱地开口问向他:「我可以把这当作是誓约之吻吗?」 『我喜欢的人,从来就只有你一个。』 闻言,这大概是镜堂冷安认识上条偀以来、第一次对他绽开笑容。 「随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 冷安的故事:3 【集三 断羽】第三章 裂痕(三) 翌日,镜堂冷安准时踏入金魎的教室。来到座位上,便发现身后的玄翼直盯着他瞧,于是不解地出声询问:「怎么了吗?」 「冷安……你没事了吗?」 这大概是这阵子以来,玄翼第一次见到镜堂冷安撤去周身的阴暗气息,今天的他又回到了先前自己所认识的镜堂冷安。 是烦恼的事情都解决了吗? 玄翼虽然很想关心,却也不敢多嘴,就怕是人家家里的私事。 「嗯,我没事了。」镜堂冷安浅浅一笑。 「那就好。」 玄翼舒心一笑。在这个瞬间,他是真的打从心底替镜堂冷安感到开心。然而在下一瞬,心里却又有另一股阴鬱的情绪油然而生。 于是镜堂冷安好不容易摆脱了阴霾,就又换成玄翼陷进去了。 从黑门办公室回到704房,伊佐那伶见到的便是玄翼一个人愣愣地坐在床上发呆的情景。他不禁勾起唇角,走到了床边。 「翼。」 「喔、伶,你回来了啊。」被伊佐那伶这么一唤才重新捡回精神的玄翼习惯性扬起嘴角,自然地勾勒出一抹清新纯净的无瑕笑容。 须臾,伊佐那伶却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明明眼前还是那张天使般纯洁脱俗的完美容顏,但方才转瞬间自眼里一闪而逝的低落幽沉,那复杂难辨的冷暗鬱结,种种,都令此时此刻那张淡洁若雪中白梅的笑顏显得如此地突兀而诡譎。 「伶,怎么了吗?」 猛然回过神,伊佐那伶迅速地抽离了那奇怪的情绪,反问了句:「是你怎么了吧?」 「咦?」 原先还故作自若的玄翼被伊佐那伶这样一问后,便不由自主地作贼心虚了起来:「我、唔……没什么啦……」 「外套穿上。」 见到玄翼垂头丧气的模样,伊佐那伶突然给出了道指令,便拉着糊里糊涂着装完毕的前者逕自走到了宿舍后的停车场。车门一关、油门一催,两人就这样驰骋在夜晚的道路上。 「心情不好的时候,最适合出来吹吹风了。」 握着方向盘,伊佐那伶没有看向副驾驶座的玄翼,只淡声说出了自己不知何时养成的习惯。 「所以伶之前每天晚上开车出门,都是因为心情不好吗?」 玄翼仍然低着头,轻轻地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伊佐那伶沉默了几秒鐘,才开口回答:「一开始是这样,但、渐渐地,这变成了我生活的一部份。」 有些压抑的静謐不语就这样缠绕着两人好半晌,终于,是玄翼缓缓抬头、望向窗外的寂寂夜色,啟唇划破了沉默。 「翎翱阿姨是我的亲阿姨,她和我的亲生母亲是一对相似度逼近百分之百的同卵双子。」 没有料到玄翼一开口就是娓娓说起自己的身世,有些意外的伊佐那伶也只能握紧方向盘,仔细地聆听。 「因为翎翱阿姨曾经被医生诊断说,她怀孕的机率只有百分之五的可能,而我父亲偏偏又是独生子,不可能让她在生不出继承人的情况下继续和我父亲交往下去……所以,他们便找上了双子的妹妹,也就是我的母亲。」 「母亲很顺利地生下了我,但翎翱阿姨完全没有打算让她有机会抚养我,甚至,残酷地剥夺了她『想看着我长大』这样一个卑微的愿望。」 玄翼以云淡风轻的口吻淡淡诉说着一段忉怛憯惻的沉痛故事,他的唇边始终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然而,远眺窗外的那双眼睛,却显得格外的失焦迷离。 「这些事情,全部都是听一个从小照顾我长大的女佣口头转述的。」他如是说:「明明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即使该是如此深刻的记忆,却完全不存在我的脑海里……真的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一时之间,伊佐那伶也不知道该给予怎样的回应,只能吐出:「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其实也没什么啦……」收回目光,玄翼突然有些困窘地搔了搔脸:「之前因为我『失忆』的关係一直闭口不谈,总觉得、好像是故意在隐瞒什么一样。我只是对于要说出一个如此陌生的故事,感到有些不知所措而已。」 褪去了一直以来天真无邪的外壳,伊佐那伶感受到,躲在外壳里的那个,曾经怀抱着极大的恐惧、深怕自己不被他人所认同的胆怯的玄翼,原来一直都在。 而且比起先前的古城羽事件,这次伊佐那伶的感受还要更加强烈。 「我、冷安、楠和炽祤身上确实背负着各自的过去,但,你的关心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没必要感到畏惧。」 「但是,如果我的关心必须化成一把利刃划开你们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而且,我还自私地隐藏自己的伤痕、不让你们看见……这样的『关心』……」 「翼,你太爱鑽牛角尖了。」 忍不住出声遏止了玄翼的擅加臆测,伊佐那伶突然方向盘一转,直接在路边临时停车。转头看向彷彿蜷缩在位子上的玄翼,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冷安之所以没办法把他的事告诉你,是因为连他自己都摸不透他真正的心思。而我,」他轻柔地牵起了玄翼的手:「不想告诉你的原因,也只是不希望你必须和我一起承担这样的黑暗。」 「……为什么?」玄翼问。 「因为我捨不得,傻瓜。」 望着伊佐那伶宠溺的温柔笑顏,玄翼觉得视线好像有点模糊了,紧随而来的,是前者彷彿可以将人融化的似水般的柔情轻吻。 吻去了他的泪水,同时,吻平了心里的不安。 「只要你累了,我的怀抱永远欢迎你。」 将头椅在伊佐那伶的怀中,玄翼伸出双手勾住前者的颈项,加深了这个拥抱的动作。 「谢谢你……」 说开了这段时间以来的心里的结,回到704号房后,玄翼不自觉又拾起一贯的可爱作风,率先扑向那张kingsize的大床,舒服地在上头打滚。 「终于可以好好安心地睡觉了~~~~」 然而,当他正想拉开棉被鑽进被窝时,突然,他感觉到自己上方被一团阴影给笼罩住,以及伴随着阵阵温热的鼻息拂过面颊:「翼……你就这样睡了,那我怎么办?」 面对魔性模式全开的黑化伊佐那伶,玄翼不知所措地胀红了脸,困窘地问:「呃,什、什么怎么办?」 「露出这么没有防备的样子,你是不是应该要负点责任?嗯?」 伊佐那伶几乎整个人要贴在他身上,霎时间,曖昧而炙热的氛围环绕着床上的两人,尤其地点又如此引人想入非非,再加上早已确认的恋人关係,种种跡象都让玄翼极其忐忑不安——对于恋人间的「进一步发展」! 「说、说到负责任,伶才是应该要对自己说过的话负点责任。」 儘管通红着张小脸,玄翼仍鼓起勇气以言语来对抗伊佐那伶的武力镇压。 「喔?我说过什么话?」 一边吐出问句,伊佐那伶一面以唇轻轻扫过玄翼的侧颊、接着,是来到了饱满圆润的耳珠。尤其感受到身下人若有似无的轻微颤动,他更是无法自己地直接想把人就此吃入腹中。 「你说过、你只对怀安老师言听计从……」 此话一出,伊佐那伶瞬间停下了动作。趁这个机会,玄翼才敢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要不然方才这般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下,他几乎是全程屏息,差点都要缺氧了。 「呵。」 想不到,玄翼的这么一句抗议,却换来了伊佐那伶忍俊不住而自唇齿间溢出的轻笑声,顿时,前者严重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被嘲笑了,因而有些不满地鼓起双颊。 「你笑什么?」 伊佐那伶逕自沉浸在愉悦的氛围里,甚至抽离了黑化模式,身体一翻转、选择一把将人拉入自己的怀里,他说:「你居然也懂得吃醋了,很乖。」 「吃醋?我只是……只是……」 换成自己靠在伊佐那伶的胸膛上,玄翼支支吾吾地,却仍说不出个所以然,本来想再做垂死的挣扎,但在见到伊佐那伶飞扬地笑弯了的眼角,他决定放弃了:「因为我也是很喜欢你啊,笨蛋伶。」 「现在还懂得闹彆扭了。」伊佐那伶轻笑:「你一下子成长太多了,我怕我跟不上你的速度。」 玄翼鼻哼了声,想故作高傲姿态,但早红透了的脸和耳朵却无情地出卖了他此时真实的心情。看着这样率真可爱而可口诱人的恋人,伊佐那伶莞尔一笑。 「翼,我不会逼你。」他说:「所以,以后,如果你有想继续下一步的话,主动亲我一下、我就知道了。」 提及敏感性话题,玄翼先是羞赧地避开了伊佐那伶射来的炽热视线,接着,才微微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得到了玄翼的允诺,伊佐那伶决定暂时摈弃心中的任何邪念,怀着喜乐知足的心,紧紧拥抱这个他最深爱的人。 然而此时,难得在感情上有了一大进展的两人却不知道,这样简单幸福的快乐时光,却会在明天的到来而逐渐走向崩毁。 --------------------------------------------------------------------------------------------------- 呜呜呜呜呜呜明天要开学了…………………………qaq 【集三 断羽】第四章 当哀伤的旋律响起时(一) 「小、翼、翼~~~~早上好啊!」 一发现玄翼的身影出现在金魎的教室里,日下炽祤连忙雀跃不已地衝上前一把将人抱入怀中:「啊啊~~好久没有感受到的幸福~~」 说完,日下炽祤自己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接着他恍然大悟道:「对了,原来是伶不见了!他人呢?平常这时候应该都会接受到他传来的杀人般的视线……」 「伶吗?」玄翼歪头,思绪跟着回到今天早上要踏出寝室前。 都已着装完毕的两人正准备要出门上课去,却在打开房门时,一抹意外的身影陡然出现——是噙着柔美笑容的古城羽。 「玄翼,你家的黑门长可以借我一下吗?」 温和有礼地问向一脸惊讶的玄翼,而玄翼自然是点了点头,对伊佐那伶说:「那我就先去教室了,待会见。」 等到玄翼的身影彻底消逝在视线里,古城羽走入寝室,反手把门关上,目不转睛地直直望向伊佐那伶,不疾不徐地淡然吐出:「他,回来了。」 沉默了几秒,伊佐那伶仍是那张一号表情,这才开口反问了句:「『他』?」 对于伊佐那伶的反应有些摸不透,古城羽顿时眼里闪过一丝纠结阴鬱,犹豫了阵,这才决定把话说清楚:「我是说,另外一个『凌』回来了。」 「嗯。」伊佐那伶仍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淡淡应了声。 「看来算是我鸡婆。」想不到伊佐那伶竟是这般豪不在乎的态度,古城羽有些懊恼地一叹,又接着说:「不过,或许玄翼会介意,所以我只是想来提醒你一声……那个凌,搞不好会对玄翼出手。」 「我知道。」 古城羽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是自己最在乎的人,好半晌,他才脱口道:「我真的以为你是因为凌、才会被玄翼吸引。」 从最初两个人的邂逅、相识到最后的相知相惜,古城羽作为一个旁观者,全部都看在眼里,所以才会对现下伊佐那伶如此冷漠的回应感到诧异——不过,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希望你们幸福。」 语落,古城羽朝伊佐那伶微微倾身致意,便离开了房间。 而伊佐那伶,也在古城羽的离开后,跟着出了704房、往教室移动。想不到换成他踏入金魎时,不见玄翼人影。莫名地有种不妙的预感,伊佐那伶于是开口问向前方的日下炽祤:「翼呢?」 「伶你来啦。」日下炽祤稀松平常地答道:「小翼翼刚才被冷安他哥叫出去了,不知道是有什么事。」 怀安哥吗……也是个不安因素呢。 伊佐那伶才正想是否动身去寻找玄翼,就发现那抹可爱的身影已回到教室里,脸上还带着清新纯真的笑容:「伶。」 等玄翼回到座位上,伊佐那伶这才开口问:「怀安哥找你?」 「嗯。」玄翼点了点头,诚实地吐出:「他拜託我帮忙他们班上一位同学做课后辅导。」 此话一出,惹来了日下炽祤以及镜堂冷安的纳闷回头。 「隔壁班的为什么要找你啊?」日下炽祤着实不解。 「……自己小心。」镜堂冷安对于镜堂怀安那诡异的思路无法掌控,只能对玄翼如此叮嘱。 「可能是看上小天使了吧?这样会长可要小心了呢。」流木楠笑了笑。 「楠!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日下炽祤吃惊地望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流木楠,而后者相当泰然自若地环手抱胸。 「这不是重点。」流木楠浅浅一笑:「是说,我刚刚听到了一个有趣的消息呢。」 「什么消息?」玄翼好奇地问。 「魍班今天来了个转学生。」流木楠笑瞇瞇地说完后,看了眼伊佐那伶,又道:「听说名字跟会长有点像。」 语落,便发现不只是日下炽祤等人,金魎的其他人似乎都注意到流木楠的发言,而随之变得沉默不语。班上的气氛一下子堕入低迷谷底,惹得玄翼完全摸不着头绪。 「名字跟伶很像会怎么样吗?怎么大家看起来有点怪怪的?」玄翼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疑惑。 「小翼翼你想太多了啦~~」日下炽祤很快地打起精神,扬笑道:「只是因为我们班的老大是伶嘛,之前因为魑班的千代僯就有点不爽了,现在又听到有人名字跟伶很像,才会有点不开心啦。」 日下炽祤话一说完,原先班上压抑的沉重气氛瞬间消失,一切又恢復原状,彷彿是印证了他的话似地。 「这样啊……」玄翼突然想到:「所以怀安老师拜託我辅导的,应该就是那个转学生囉?」 「看来似乎是这样呢。」流木楠给予了肯定的回覆。 伊佐那伶没有说话,而镜堂冷安则是和日下炽祤互看了对方一眼,也选择沉默。这件事看似就此拉下布幕,宣告结束。 于是时间很快地来到了傍晚,在和伊佐那伶一起吃完晚餐后,玄翼来到了和镜堂怀安约好的地点——也就是金魍的教室,果不其然,里面已有一抹身影静静地于位子上看书。 「那个、不好意思……」 玄翼一出声,背影的主人连忙回头望向他——是一张相当乾净清秀的脸,就连随之漾起的笑容也是似水般的温和纯洁,给人如沐春风的舒适感。 「你好。」传闻中的转学生相当谦恭有礼地起身向玄翼打招呼道:「我是今天刚转来言璧的原哀凌,你可以叫我凌就好了。」 凌……果然是和伊佐那伶的名字很像啊。 「你好,我是怀安老师找来要帮你补课的人……我叫玄翼,是隔壁魎班的学生。」玄翼走上前,来到原哀凌隔壁的位子上。 「玄翼……那我可以叫你翼吗?」原哀凌问。 「可以啊。」玄翼笑了笑,接着说:「不过你的名字和我认识的人很像,所以我还是叫你『哀凌』好了。」 「嗯。」原哀凌瞇眼笑了笑,也因此,玄翼并没有发现他在听到「名字相像」的话题眼中闪过的一丝眷恋。 「那我们开始复习吧。」 约莫进行了两小时的复习课程,玄翼决定今天先就此告一段落。准备离开前,他有些好奇地问:「哀凌是为什么转来言璧?」 「咦?」听到玄翼的疑问,原哀凌先是一楞,接着唇边泛起一抹苦涩:「这个嘛……」 「啊、抱歉,如果是不好和人解释的事,不用告诉我也没关係。」玄翼慌张地补充道:「只是因为我也是转学生,所以有点好奇而已。」 岂料原哀凌听完玄翼的这番话后,不禁转笑:「呵呵……翼,总觉得、你和我有点像呢。」 「咦?」这回轮到玄翼一脸吃惊。 「就觉得我们应该会很合得来。」原哀凌愉悦地扬起嘴角:「总之,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很开心可以认识你。」 为第一天的课后辅导画下了完美的句点,回到宿舍的路上,玄翼嘴上不自觉哼唱着轻快的旋律,直到进入704室见到伊佐那伶,他更是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进行得很顺利?」本来坐在床上看书的伊佐那伶闔上了书本,开口关心道。 「嗯!」雀跃不已地跟着鑽到床上,玄翼开心地分享着自己的喜悦:「我觉得那个转学生人很好相处,而且他还说我们很合得来耶。」 「这样吗。」 宠溺地摸了摸玄翼的头,受到前者的喜悦感染,伊佐那伶忍不住也跟着勾起唇角。 「而且……」不知想到什么,玄翼戛然止口,看着伊佐那伶愣了一秒,才又接着说:「他的名字也叫作『凌』,真的好巧喔!」 伊佐那伶但笑不语,伸手将人抱在怀中后,才开口问:「课后辅导,会到什么时候?」 舒服地倚在伊佐那伶身上,玄翼懒洋洋地闭上眼睛,感觉随时都能进入梦乡:「嗯……到哀凌跟得上进度为止吧……」 在意识坠入无边的黑暗之际,玄翼恍惚中似乎还听到了耳边传来伊佐那伶的温柔低语。 「翼……对不起……」 ****** 隔天一早,玄翼果不其然收到了日下炽祤的连环式发问题组。 「小翼翼,昨天去课后辅导还好吗?没有被欺负吧?那个人有跟你说什么吗?还是他有做了什么?冷安他哥有说课后辅导要到什么时候吗?还是要我跟你交换、我去帮你辅导?」 面对如此冗长而不间断的发问题组,玄翼免不了的先是一楞,趁着这个空档,流木楠忍不住插了话:「你把别人当成是什么怪物看待啊?不过就是去课后辅导而已,是能发生什么事吗?」 「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你给我闭嘴!」日下炽祤恶狠狠地遏止了流木楠发言的权利,然而后者岂是如此容易便停歇的主,就见他反倒会心一笑。 「家务事是吗?」于是他回过头问向正在看书的伊佐那伶:「那会长也说句话吧。」 镜堂冷安这回仅安静地旁听,没有打算开口淌这滩浑水。 「翼和转学生似乎相处得不错。」伊佐那伶竟然正常且完整地回答了流木楠的问题,语气完全没有半点的不悦以及平常都会夹带的寒气。 「真假!?」日下炽祤诧异不已地问向玄翼:「你们相处得很不错?」 不知道为何日下炽祤的情绪会这么的反常激动,惹得玄翼只敢怯怯地应了声:「……嗯。」 得到玄翼正面的回覆,日下炽祤突然像洩了气的皮球,从原先亢进的情绪一下子跌落到谷底,儼然就像躁鬱症患者的躁鬱混和期,激动而沮丧的双极情绪,令玄翼是更加不知所措了。 「我没事啦……」极其没说服力的一句话来自于脸色十分不佳的日下炽祤口中,他无力地拍了拍玄翼的肩,说:「小翼翼加油,我永远支持你。」 「喔……好。」 看着日下炽祤如幽魂般坐回自己的位子上,玄翼丢了个求救的眼神给流木楠,却只换来了同样表示疑惑的耸肩。 「别理他,过一段时间自然就会好了。」 镜堂冷安终于忍不住开口安慰看来小受打击的玄翼,后者在得到了前者的建议后,也只得打起精神,回以抹微笑:「嗯,我知道了。」 【集三 断羽】第四章 当哀伤的旋律响起时(二) 于是之后的每天,早上都得先承受日下炽祤的哀怨视线、晚上课辅则与新朋友原哀凌畅所欲言,最后以沉溺在伊佐那伶的温柔中进入梦乡。这样的生活持续了约二个礼拜,有天,以原哀凌欲言又止的表情为至今的平稳顺遂画下句点。 「怎么了吗?」对于原哀凌严重恍神的情形,玄翼不解地出声问道。 「其实……我有事想拜託你。」 经原哀凌一番解说后,大意如下:原来是有个跟踪狂一直缠着他,本来想说转来言璧这种有宿舍而且戒备森严的学校应该就没事了,没想到那个跟踪狂依然每天传骚扰讯息给他,所以…… 「让伶假扮成你的恋人?」 玄翼眨了眨眼,覆述了遍原哀凌的请求。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做很荒唐。」原哀凌垂眸,无奈地解释:「但听说伊佐那同学在言璧似乎没有人敢反抗他,我才想说找他帮忙或许可以吓跑那个跟踪狂……而且、他是你的恋人,而我相信你,翼。」 「哀凌……」 望着那双透着坦然信任的澄澈眼眸,玄翼在心底天人交战了好半晌,才艰难地开口道:「唔、我回去问问伶的意见再告诉你。」 听闻玄翼没有断然拒绝,原哀凌感激地绽开笑容:「真的很谢谢你!」 ──这下麻烦了。 顶着张被苦恼弄皱的包子脸,玄翼忐忑不安地回到704房,对上伊佐那伶投来的关切目光,他不禁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胆战心惊地爬上床,玄翼乖乖坐在伊佐那伶身边,踌躇了好一阵,才仿若壮士断腕般深吸了口气。 「伶,那个……」 「嗯?」 「就是……有人拜託我传话给你。」 「喔?是真的有人吗?」 知晓伊佐那伶是为了先前古城羽那次在调侃自己,玄翼不禁红了脸,反驳道:「这次是真的啦!就是、那个人想拜託你……假扮成他的恋人。」 此话一出,伊佐那伶笑容依旧,但玄翼可以感觉到气氛变了。 「那个人、是谁?」 「……就是我课辅的对象,隔壁魍班的原同学。」 「所以,你答应了?」 「我说要回来问你的意见。」玄翼有些慌乱地解释道:「因为他好像被一个跟踪狂盯上了,才想找个可靠的人逼退跟踪狂……」 伊佐那伶幽幽凝视着玄翼,轻声问:「你希望我答应吗?」 玄翼低下头,沉默了阵,闷闷地答:「如果伶愿意帮忙……我不反对。」 「明天课辅完,我会去找那位原同学,替我和他说一声。」 「……好。」 是夜,伊佐那伶彻夜未归,玄翼亦彻夜未眠。 ****** 翌日,顶着副熊猫眼上学去的玄翼受到了来自各方的调侃。 「唉呦呦~~伶老大晚上太勇猛了吼~~」 「对啊~~人家小天使都憔悴得不成人形了啦~~」 「伶老大都这样啦,趁白天上课补眠,晚上不睡觉都不知道在干嘛~~」 而玄翼一律以笑代答,默然地来到座位上。一旁的伊佐那伶逕自趴在桌上熟睡着,见状,前者收回了目光,拿出上课要用的书本。 察觉到两人的互动似乎有些不对劲,镜堂冷安转过头问:「发生什么事了?」 玄翼于是凑上前咬耳朵。 「嗯……你为什么不拒绝?」镜堂冷安推了推眼镜,道:「身为恋人,你有这个权利。」 「但他说、他相信我。」玄翼有些茫然。 「玄翼,不是每个人的『相信』都有那份价值在。」 「唔……」 见玄翼陷入了挣扎,镜堂冷安丢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便又转过身去。 就这样抑鬱地熬过了白天,放学时分,玄翼怀着沉重不已的心情踏入金魍。果不其然,迎上他的是原哀凌恬静无瑕的美丽笑顏,以及一贯温和的口吻:「翼,你来了啊。」 强打起精神,玄翼旋即回以一笑:「嗯,我来了。」不疾不徐来到原哀凌的身前,他选择在后者旁边的空位坐下。 「伊佐那同学怎么说?」原哀凌柔声询问,语气里丝毫没有半分迫切,似是不希望自己无形中用言语向玄翼施加压力而克制着。 「等等课辅完,他会直接来找你谈。」知晓外界对伊佐那伶的评价向来是偏冷酷无情那方,玄翼连忙解释道:「你放心好了,伶虽然看起来很难亲近,不过他其实很好相处的!」 「呵呵、我知道的,既然是你的恋人,我相信他一定也会是个好人。」原哀凌被玄翼替伊佐那伶护航的举动给逗得忍俊不住:「那么,开始今天的课程吧?」 「……嗯。」 约莫一个半小时,玄翼解说到一个段落后,便宣布今天的课程到此结束。接着,他收拾好自己的书本后,对原哀凌浅浅一笑:「那,我先回去了,伶应该等等就会来了。」 「翼。」原哀凌唤住就要踏出教室的玄翼,诚挚地说:「真的非常谢谢你。」 玄翼望着原哀凌,微微勾起唇角,便转身离去。 彷彿是看透了玄翼的行踪,他前脚一走,伊佐那伶后脚便踏入金魍的教室。一如往昔的面无表情,他淡淡地督向座位上,掛着好整以暇的和煦笑靨的原哀凌。 一步步缓慢地踏向那倩笑人儿,伊佐那伶在相距两公尺处驻足,冷漠的眼神直勾勾地攫住原哀凌的目光,久别重逢的心情化为唇边别有深意的弧度,他轻声道:「好久不见了,伶。看来你过得挺不错的呢。」 「嗯。」 「和翼是认真在交往吗?」 「嗯。」 说来也怪,当初两人不论是交往抑或分手时皆闹得沸沸扬扬,如今时隔两年的再会,明明该是尷尬万分的场面,此刻却仿若那些不愉快根本不存在般,倒是相当泰然自若地进行着对话。 就见原哀凌笑弯了眼角,好好打量了伊佐那伶一番后,才又接续问道:「那你为什么愿意见我?是因为……他、和我很相似吗?」 没错,打自原哀凌第一眼见到玄翼时便有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照镜子似的、完全没有违和的熟悉感。 简直相像到令人作呕呢。 伊佐那伶仅淡淡地说了句:「这是他所希望、所以我想实现。」 「呵……『天真无邪』,伶所嚮往的形象还是依然没有改变呢。」原哀凌轻笑出声:「总之,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嗯。」 结束与原哀凌的谈话,伊佐那伶选择直接前往宿舍的停车场而没有回704房。就这样开着车间晃了一整晚,踩着黎明景色回到寝室时,已然不见玄翼的身影。 简单地淋浴加盥洗后,伊佐那伶步出704房,来到了他不曾探访的房间门口旁,静静地等待。直到7点鐘房门一开,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略带惊喜神色的姣好面容:「伶?你怎么……」 想起了昨天晚上的约定,他于是扬起唯美的笑容,改口道:「你来接我了啊,要一起去吃早餐吗?」 伊佐那伶没有说话,只向他伸出了手,原哀凌便笑着覆上了自己的手。 于是乎,两人一同出现在安洁裘斯空中花园一事迅速成为了今早言璧校园内广为流传的热门八卦。 ****** 金魎教室,积累了一个早上的怨气,终于到了中午吃饭时间,日下炽祤着实忍无可忍,气冲冲地朝着教室角落那位仍睡得香甜的人士走去。 「咳、咳。」 假意清了清喉咙,日下炽祤敲了某人的桌子几下,便逕自开始抱怨道:「我说,亲爱的小伶,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 有些挣扎地换了姿势,伊佐那伶实在有点懒得起身,碍于知晓日下炽祤闹腾的性子,要是不回话,他肯定不会就此罢休,于是乎,伊佐那伶这才慢悠悠地挺直腰桿,望向日下炽祤正怒火中烧的炙热双眸:「嗯?」 「『嗯』什么『嗯』?你知道现在校园里到处都在传你拋弃小翼翼另结新欢的八卦吗!?」日下炽祤火冒三丈地质问道:「你跟那个原哀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听说你今天早上跑去他寝室接他一起上学?你到底在想什么?事到如今,你这是在把小翼翼当玩具耍弄吗?给我说清楚!」 伊佐那伶先是安静地直瞅着日下炽祤好半晌,等后者一口气吐完所有问题后,他这才啟唇问道:「翼呢?」 听闻伊佐那伶的回话,日下炽祤这回是不怒反笑:「哈,你这个和他睡在一个房间的人都不知道了,你觉得我会知道他又跑去哪里了吗?」 「又」跑去哪里了。 察觉日下炽祤的弦外之音,伊佐那伶第一个反应便是开口呼唤前方的万事通:「冷安,翼呢?」 本来想无视身后的争执,镜堂冷安无奈地只好转头丢了句:「不晓得,好像昨晚直接打电话和吴导请假了。」 「少转移话题,伶,你到底跟哀凌在耍什么把戏?」这大概是日下炽祤第一次褪去了贯有的开朗阳光,语气冰冷地问向伊佐那伶:「你应该没忘记……两年前,那个人是怎么对待你的吧?」 难得见到日下炽祤认真起来,伊佐那伶不禁唇角微勾,逕自拿出手机发了条讯息给玄翼后,他说:「你放心,我记得比你更清楚。」 语落,他起身走出教室,然而他前进的方向却是──「说什么记得比我还清楚,现在却还是要去找那个原哀凌?搞什么鬼啊……」 相较于被蒙在鼓里的日下炽祤,知晓原哀凌拜託玄翼一事的镜堂冷安倒是抱着有点在看好戏的心态。看来伊佐那伶是答应了玄翼的请求啊……真不知道那男人又想要做什么了。 「炽祤,伶他自己会看着办的,这件事你就别管了吧。」 「连冷安也这样……」 虽然仍是万分不满,但镜堂冷安的一番话确实有起作用,日下炽祤也只能暂时压下高涨的怒火,静静等待玄翼的归来。 【集三 断羽】第四章 当哀伤的旋律响起时(三) 玄翼不在的第四天,一切好似又回到了当初的「古城羽事件」,日下炽祤整个人已经濒临烦躁的最极限。极其不满地挥动手中的扫把,他忍不住碎念道:「小翼翼不知道又发生什么事情了……谁还有心情参加什么鬼整洁比赛啊?」 没错,不定期的全校整洁比赛,利用半天的时间请学生们彻底清洁班级及周遭环境——又是该死的言璧第一任校长的恶趣味! 「这不是炽祤吗?走廊就拜託你了,好好扫,我很需要假期。」身为班长,负责巡视的镜堂冷安向日下炽祤投以抹温和无害的笑容,然而其背后的胁迫意味有多深自日下炽祤冒冷汗的程度便可窥知一二。 「我知道了。」无可奈何地投入在扫地的工作,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越界扫到隔壁班的走廊去,直到一双陌生的黑鞋映入眼帘,日下炽祤这才停下动作。 「……好久不见。」 黑鞋的主人拥有相当温柔和善的嗓音,想当初,他也曾经如痴如醉地沉迷于其中……只是而今,已物是人非。 「是很久不见了。」手握着扫帚,日下炽祤面上不带任何笑容,极少露出冷酷无情的一面就这样难得的献给了黑鞋的主人——原哀凌。 「过得还好吗?」 稀松自在的寒暄问候,果然只有这个粗神经的人才做得出这种事情……心中的悔恨之火早已燃遍全身,日下炽祤却极怒反笑,带着嘲讽:「托你的福,过得挺好。是说,事到如今还对伶死缠烂打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炽祤这是在关心我吗?」原哀凌漾起愉悦的笑容,全然不把日下炽祤的反讽当一回事,逕自说道:「两年过去了,你还是一样、都没变呢。」 「你……」 就当日下炽祤打算发难之际,突然一隻手抓住了他高举的右手,接着是讨人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这是想对我们的转校生动粗吗?孩子的爸?」 「爸你妹啊!」日下炽祤迅速抽回自己的手,恶狠狠瞪向猛然出现的流木楠:「我如果是『孩子的爸』,难道你还是『孩子的妈』?」 「真聪明,一点就通。」流木楠笑笑地从善如流:「难得我们这么有默契,是不是应该来纪念一下,等等一起吃个晚餐?」 「吃屎啦你!」日下炽祤禁不住低吼了声。 「啊、原同学,抱歉让你受到惊吓了吧?」似乎这时才注意到原哀凌的存在,流木楠于是开口替日下炽祤致歉:「这傢伙就是这样,性子一来就什么都不管了哎……」 「没关係,我很习惯了。」原哀凌笑笑道:「倒是楠和炽祤感情还是这么好啊。」 「是啊,毕竟有些事情,不管过了几年依旧不会改变。」流木楠彷彿意有所指地莞尔一笑后,说:「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改天见。」原哀凌说。 拉着心不甘情不愿的日下炽祤来到教室的角落,流木楠开口对前者叮嚀:「冷安没有告诉过你吗?叫你别管他们的事。」 「嘖。」极度不满地撇过头,儘管知晓自己衝动的个性,日下炽祤仍不愿低头:「我就是看不惯他和伶两个人居然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在相处。」 「怎么?你很羡慕?」 「鬼才羡慕!」 「那么你在生什么气呢?当初被骗的人是伶又不是你,何必硬要淌进这滩浑水里?」 面对流木楠这般无所谓的态度,日下炽祤原先高涨的怒火是烧得更旺盛了:「难道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明明曾经是那么亲近的人。」 闻言,流木楠轻叹了口气,开口说:「笨蛋,你只是识人不清而已。别对那种傢伙放感情了,就算是生气也是在浪费你的力气,知道了吗?」 语落,他伸手随性地揉了揉日下炽祤的发丝后,便拿起原本在后者手上的扫把起身离去。 「他这是在安慰我吗?」 而被留下的日下炽祤望着流木楠的背影,不解地低声自问。 ****** 与原哀凌的恋人游戏持续了一个礼拜,终于,某天放学,伊佐那伶刻意等到人潮都散去后,才起步走向隔壁教室。 「你希望我做什么?」 他问向正愜意自在地坐在位子上看书的原哀凌。 对于伊佐那伶突如其来的问题,原哀凌倒也不怎么意外,只是轻声笑道:「伶老是这么直接,难道翼都不会被你吓到吗?」 伊佐那伶却直接忽视原哀凌的调侃,逕自追问:「为什么回来?」 「嗯……」偏头思考了阵,原哀凌最后闔上书本,扬笑道:「就突然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这答案你还满意吗?」 伊佐那伶没有回答。 「哎、好啦。」见某人此刻完全开不起玩笑,原哀凌于是收起方才的嘻笑作态,反问了句:「只要我老实回答你,你就愿意替我完成吗?」 「嗯。」 得到伊佐那伶的承诺,原哀凌满意地勾起唇角,开口说:「那……我要当你真正的恋人。」 岂料上一刻才许下承诺的人,下一秒毫不犹豫地撕毁诺言:「办不到。」 「你就这么喜欢翼?」原哀凌好奇地问,脸上倒没见任何遗憾妒忌。 「嗯。」 完全是面不改色地大放闪光,原哀凌心底不禁佩服起能让伊佐那伶有如此巨大转变的玄翼,嘴上边说道:「真是的,当初和我交往的时候都没这样执着过……有点吃醋了啊。」 伊佐那伶淡淡地拋出了句:「你也是啊。」 「可是怎么办呢?我现在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上你了,伶。」原哀凌如是说,眸里透着若有似无的认真。 「所以?」伊佐那伶那双一贯静止的澄潭依然波澜不兴。 原哀凌仅微笑不语,静静凝望着眼前的人,脑海却不由自主坠入了回忆。 为什么要回来言璧?一切的起因都是那个男人——那个自私地藉着自己的空虚寂寥而束缚住他的男人。 与男人的初次邂逅,是在一个令人心情完全美丽不起来的阴鬱下雨天。 「我是苍,你就是哀凌吧。」 男人拥有令人妒羡的外表,惹人眼红的财力,有脸有才又有财,称之为天之娇子可说是一点都不过分。然而这样看似完美无缺的男人,却始终缺少了一样东西。 「哀凌,为什么总是想从我身边逃走呢?」 没错,被关在华美牢笼里的日子实在无趣苦闷到他快失去了自我,于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逃跑,最后却还是会被抓回宅邸,回到那个男人面前。 男人虽然是对着他在说话,然而,眼里却从来不曾有他。 ——总是透过他在看着「谁」。 「你呢?你不也一样在逃吗?」 闻言,男人竟笑了,那笑容有多率真坦然,他就感到有多毛骨悚然。寒意是瞬间袭上他周身,那是第一次,原哀凌拥有了所谓「恐惧」的情绪,而且是来自于眼前的人。 「你以为你能逃到哪里呢?哀凌。」男人说:「别忘了,你逃了的代价,是你哥哥永远的自由喔。」 没错,他能逃到哪里去呢……盯着男人自信张扬的笑容,原哀凌绞尽脑汁,顷刻间,闪过脑海的竟是从前伊佐那伶的温柔笑顏。于是他也笑了。 「我找到还钱的方法了。」他说。 「苍,你愿意陪我玩一场游戏吗?」 抽离回忆,原哀凌凝视着眼前的伊佐那伶,他于是啟唇:「所以,我想要你……」 就在两人交涉的同一时间,玄氏宅邸,玄羽的房间里,佇立着请假多日的玄翼,以及陪伴着他的,是身后一车的资料。 「全部都处理好了?」玄羽冷声询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是。」 彷彿被玄羽的冷漠给耳濡目染似地,回到玄家的玄翼,总会不自觉地收起多馀的情绪,仿若一尊完美的木偶——美丽而听话。 放下手中的档案,玄羽抬眼望向面前的玄翼,说:「或许,离你要接手公司的日子不远了。」 玄翼也回望向他,没有答腔,仅安静地聆听。 「学校生活……有体验过就可以了吧?」语气微微上扬,玄羽淡声问向儿子。 玄翼眨了眨眼,唇线微升,他道:「那么当初,又何必送我去言璧?」 察觉到氛围若有似无的变化,玄羽冷冷直视面前与自己简直如出一辙的儿子,本欲脱口的问句却在看见后者淡淡漾着的冰寒笑容后又瞬间止住,于是句末的标点符号依旧是句号:「那是我对你妈妈的承诺。」 妈妈。 闻言,玄翼笑了。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房间了。」 转身踏出玄羽的房间,玄翼忍不住拿出手机,点开七天前伊佐那伶传来的讯息。 『翼,去哪了?』 随着文字浮现在玄翼脑海的是伊佐那伶面对他一贯的温柔笑顏,然,紧随而来的,是他匆忙离去前,后者受伤的神情。 『你希望我答应吗?』 浅浅勾起唇角,玄翼于是动手键入文字讯息。 『抱歉,我突然被叫回家里帮忙。 这几天实在太忙了,都没时间联络你…… 应该明后天就可以回学校去了。』 发送讯息。 显示已读。 玄翼信手将手机扔到床上后,来到书桌前。翻开日记本,他拿起笔写下了开头。 『真正的游戏,现在才要开始……』 【集三 断羽】第五章 禁忌与影子(一) 那是在流木楠持续低出席率、日下炽祤尝试当个认真上进的好学生、镜堂冷安第三次连任班长、伊佐那伶还不是黑门长的火魎时代。 经过一年多的时间,吴闵总算粗略掌握班上学生的人格特质,并与他们建立起一定感情基础的和谐关係。 走入教室,各种调侃漫谈四起是一定的开啟模式,然而今天,他身上背负了一项特别的任务:「好啦好啦、安静一下,今天呢,有位转校生来到我们班上……」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台下热烈的反应给盖过了。 「哦哦哦~~~~新人!」 「吴老大居然想在新人面前装腔作势,真是太令人不啻了!」 「白痴,是『不齿』啦!」 「吴老大金屋藏娇吼~~~~」 「这群口无遮拦的臭小鬼……」懒得搭理那些没营养的发言,吴闵逕自对外头喊了声:「原同学,你可以进来了。」 随着吴闵的叫唤、教室前门应声而开,接下来的场景,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天使下凡,若按照欧阳脩的话则是「出淤泥而不染」──那张过于清秀的脸蛋配上出尘的气质置身于龙蛇混杂的魎班,宛如无垠夜空中的一盏灿星那样强烈耀眼的存在。 「大家好,我是原哀凌,还请多多指教。」 「原同学,你就坐在……教室后面那位正在睡觉的同学隔壁吧。」 原哀凌依言来到了教室最后方的空位上坐下,不免好奇地朝隔壁仍与周公有约的人看了一眼──那便是他与伊佐那伶的初次邂逅。 下课时分,班上同学纷纷围绕在原哀凌的周身,在眾人你一言我一语热情地自我介绍下,原哀凌很快地打入了魎班的圈子,尤其在班长镜堂冷安以及外向活泼的日下炽祤的照顾下,他第一天的校园生活可以说是过得精彩十分。 晚上,与想像中的集体宿舍生活截然不同,言璧辉煌华丽的寝室装潢让原哀凌有种自己根本是住在酒店的既视感。只是对于他的室友,也就是坐在他隔壁一直在睡觉的伊佐那伶,让人有点不知所措。 尤其面对一张kingsize的大床铺时。 「呃、我是今天刚转来言璧的原哀凌,你好。」 「我是伊佐那伶。」 「我们名字都叫『ㄌ1ㄥˊ』,好巧呢……啊、我可以叫你『伶』吗?」 「嗯,你也是,凌。」 或许是伊佐那伶意外地好相处,原哀凌于是彻底卸下了心防,不知怎地,面对伊佐那伶那张逼近面瘫程度的脸,他却感到格外的安心,渐渐地便產生了难以割捨的依赖。 于是在那天,他接到哥哥原哀申打来的电话时,原先隐藏得很好的坚强才会一不小心在伊佐那伶面前彻底崩塌。 「哥哥……欠了钱,好像每天都被高利贷追着打……我、我好害怕……我根本不知道原来他为了让我读言璧……」 伊佐那伶仅轻轻地将泣不成声的原哀凌搂入怀中,他淡声道:「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解决。」 伊佐那伶向来话少,只要说出口,就一定会做到。 本还沉浸在恐惧与哀伤交加的复杂情绪中的原哀凌闻言,原先只有在眼眶打转的泪瞬间滑落面颊:「伶是我遇过的人当中,最温柔的人。」 原哀凌说完,伊佐那伶没有答腔,而是低头给了他一个吻。 ****** 「老实说吧,伶,你喜欢上哀凌了?」趁原哀凌被老师找去办公室的空档,镜堂冷安饶富兴致地问道。 「哎~~那个永远面无表情的冰块男伊佐那伶也有这一天啊?恋爱果然是世上无解的难题啊~~」一旁的流木楠也忍不住出声调侃。 「楠你会出现在教室也是挺让人吃惊的啊。」镜堂冷安微微一笑。 「冷安才是,突然对别人的八卦这么好奇,真让人毛骨悚然呢。」流木楠不甘示弱地也回以一笑。 「你们在偷偷说什么悄悄话?」不甘寂寞的日下炽祤从自己的坐位溜到此时正空着的原哀凌的位子上。 流木楠答:「说你家宝贝和伶相亲相爱的事情。」 「什么!?伶你……唉,好吧,因为是你,我只好忍痛割爱了,你一定要好好对待哀凌喔!」日下炽祤先是痛心疾首地搥胸顿足一番后,这才松口对伊佐那伶好生嘱咐。 虽然伊佐那伶一个字也没说,但通常他没有开口否认大家都当他是默认了。于是,伊佐那伶与原哀凌交往一事瞬间传遍了言璧各处,就连老师上课偶尔也会开开小俩口的玩笑。 只是这样愜意恬寧中带着平凡幸福的生活,却渐渐迎来了尾声。 一切的导火线是深夜里的一通电话。 『限你明天中午之前交出三千万,否则你哥哥的人头就不保了。』 「之前伶不是已经帮忙还清债务了吗?怎么又有这通电话?」日下炽祤不解地眉头深锁。 「不管原因,总之现在歹徒的诉求是钱,所以打算怎么解决?」流木楠问。 此时眾人一同聚集在伊佐那伶与原哀凌同住的704房一起商讨对策,而当事人原哀凌苍白着脸,颤颤地道:「对不起……」 「哀凌,这不是你的错,所以不需要向我们道歉。」日下炽祤微笑地拍了拍原哀凌的头,安抚道。 「约出来,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伊佐那伶如是说。 「不会太冒险吗?」镜堂冷安担心地问。 「一起?」伊佐那伶提议。 「那是当然的啊!我家宝贝有难,我能不出面帮忙解决吗?」日下炽祤毫不犹豫的直言道。 于是眾人一同去了与歹徒交易的现场,全程竟意外的顺利。没有什么逞兇斗狠的骇人场景,原先在电话中撂下狠话的歹徒一看到钱便笑顏逐开地很乾脆就放了人。能够看见原氏兄弟难中重逢的画面虽然是很感人,但……反而让人觉得非常的不真实。 一向对这些事情挺敏感的镜堂冷安于是忍不住暗自调查了番。得到的真相,果然是不出他所料……但他最不能明白的是──伊佐那伶怎么会甘愿这样随波逐流、任人宰割? 但基于当事人的立场,他也就不打算戳破原哀凌的谎言。只是万万也没想到,原哀凌露出的马脚还是被其他人发现了。 「伶老大。」 某天下课,在班上一向最为尊敬伊佐那伶的上宫成司会趁白天的时间来打扰他最崇拜的老大可说是相当稀奇古怪的事情。 见伊佐那伶似乎不怎么想动,镜堂冷安于是出面代替前者问道:「上宫,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觉得有件事你们必须要知道。」 上宫成司说话的同时,眼神不断飘向伊佐那伶身旁的原哀凌,语气有些正经严肃:「是关于我们亲爱的转学生的家事。」 「上宫,你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你这是故意在针对我家宝贝吗!」性格一向衝动的日下炽祤听见有人似乎想拿原哀凌开刀,他立刻开口质问。 「日下,你不如先听完我想说的事情,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叫他『你家宝贝』吧?」上宫成司冷冷一笑后,逕自接续说:「我想你们都知道,我家的企业有一半是和黑道牵扯在一起的,所以我也认识不少那边的人。」 「就在昨天,我听到了一个很有趣的消息。」他扬起笑容,双眼直勾勾望向原哀凌:「最近兴起的『闇鬼』,他们的头头身边跟着一位心腹,而那位心腹的名字,好像就叫做『原哀申』……转学生,那是你哥对吧?」 「就、就算哀凌的哥哥是混黑道的,那也不能代表什么吧!」日下炽祤虽然也有些诧异,但若只是因为这样而无法接受原哀凌的存在,就太没道理了。 「之前你们和伶老大不是替转学生解决了他哥的债务问题吗?据说打电话的人似乎是『闇鬼』的成员呢……我想聪明的你们,应该不会不懂我这是什么意思吧?」上宫成司恶狠狠地低声质问:「喂、转学生,你是故意要骗伶老大的钱吗?」 听到这里,终于,伊佐那伶慢悠悠地爬起身,他先是转头望向一旁神色如常的原哀凌,接着他站起身,一把拉着后者直往教室外走,最后来到了通往顶楼的楼梯间。 「你想说什么吗?」伊佐那伶淡声询问。 原哀凌低着头,说:「很抱歉,我过几天就会离开这里。」 「嗯。」 明明还是交往中的恋人,但对于原哀凌这番明显是承认了方才上宫成司的疑问的话,伊佐那伶却没有半点反应,就连声音都毫无高低起伏。 「伶为什么要和我交往呢?」于是原哀凌纳闷了,他以为伊佐那伶或许是真的被自己所吸引了,毕竟自己在言璧里似乎是个挺特别的存在。 「喜欢?觉得轻松?」伊佐那伶道出自己内心的感受后,原哀凌笑了。 「那我们这算是互相利用、谁也不欠谁了?」 伊佐那伶利用他来紓解内心烦闷,他则是利用伊佐那伶为哥哥谋财获利。 真的是很公平的交易啊……然而不知怎地,原哀凌此时却觉得莫名哀凉。 「交易结束了,那么,我们之间、也就结束吧。」 「嗯。」 于是,他们分手了。 隔天,原哀凌转学了。 然后,原哀凌因为钱而利用伊佐那伶一事火速地在言璧校园传开。 而火魎,开始了他们的驱逐游戏。 【集三 断羽】第五章 禁忌与影子(二) 一个多礼拜过去,日下炽祤已呈现半放弃状态,对于「双ㄌ1ㄥˊ」恋情採取睁一隻眼闭一隻眼的态度。镜堂冷安和流木楠则像个彻底的旁观者,对于会长大人的家务事完全不过问。 是夜,陪原哀凌吃完晚餐的伊佐那伶回到704房后,意外见到空了一个多礼拜的床上竟多了一项物件。他不自觉地微睁大了眼,小心翼翼地缓步上前,悄然来到了床边。 熟睡中的人儿那仿若天使般纯洁唯美的睡顏彷彿带有一种能安定人心的魔力,让这几天内心一直焦躁不定的伊佐那伶瞬间平静了下来,忍不住伸手轻轻拨开散落于额前的发丝。 「翼……」 下意识的脱口轻唤,想不到引来原先沉睡中的天使缓缓睁开空灵双眸:「嗯……伶,你回来了啊。」 「嗯。」 玄翼眨了眨眼,甫睡醒而尚未正式运转的脑袋依旧浑沌,就见他先是愣愣地望着伊佐那伶几秒后,才忽然开口道:「我回来了。」 伊佐那伶却陷入了沉默,他幽幽地凝视着玄翼的脸好半晌,这才啟唇问:「没有其他话想对我说吗?」 「唔……」察觉伊佐那伶这回似乎火气不小,玄翼连忙绞尽脑汁,匆匆丢出一句:「没先告诉你一声就离开了,对不起。」 「嗯,还有呢?」 「还有……」玄翼不自禁地移开了视线,顿了几秒,才轻声道:「哀凌的事,解决了吗?」 想不到伊佐那伶听完后的反应却是莞尔一笑。 「我和他正在交往,应了你的要求。」 被伊佐那伶这么一刺激,玄翼顿时语塞,想生气也不是、想低落也不是,加上先前回到玄家时的疲劳累积,情绪一来,他乾脆棉被一盖、把自己隔绝于世界之外。 「既然这么烦我,那我就不要出现在你面前吧。」 闷闷地从棉被里扔出这么一句后,玄翼当真就这样和棉被融为一体,一动也不动。得到如此情绪化的回应,窜入伊佐那伶脑里的第一个念头竟是无可救药的觉得这样的玄翼真是可爱。 然而,感觉可爱的同时,却又有那么一点不自然。 玄翼总是开朗大方,以不受一点污染的纯净心灵面对这黑暗的世界,虽然有时会被自己的失忆所牵绊而自卑,但总地来说,他一直都乐观向上、主动积极地迎接每一天。 但现下的玄翼,是在和他闹彆扭吗?明明本来连「恋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玄翼,竟然在和他闹彆扭?似乎自从镜堂怀安那次的事情之后,玄翼成长了很多呢…… 「翼。」伊佐那伶尝试对着棉被团轻声唤道。 棉被团不为所动。 「翼。」伊佐那伶又喊了一声。 棉被团依然纹风不动。 「翼,让我看看你。」加了句要求,伊佐那伶进行第三次尝试。 这回棉被团有反应了,却是刻意地滚向离伊佐那伶更远的彼端。后者仅微微一笑后,直接起身一把掀开被子,把人给按倒在床上:「翼,看着我。」 双手被固定住的玄翼却赌气地将脸撇到一旁,死活不肯顺伊佐那伶的意。 「你不看着我也没关係,听我说就好。」 伊佐那伶微笑着俯视玄翼的侧脸,轻柔的说:「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单纯的人,但听到你叫我去当别人的恋人时,还是忍不住生气了。翼,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多在乎我一点、对我再执着一点。」 「这样的要求会太过分吗?」 玄翼咬了咬下唇,听见伊佐那伶这样低声下气,他终是忍不住软下心来而将头转回去,直视那双坚定不移的眼眸,好半晌,才松口道:「过分的人……是我才对吧。」 「伶,对不——」 玄翼的「起」字才刚要吐出,便先被伊佐那伶突如其来袭上的温热柔软给吞没,连日来的思念煎熬瞬间转为密不可分的强烈眷恋,化成暖入心坎的芬香甜蜜。直到周身氧气几近耗尽,后者这才稍稍离开前者的唇。 「就当你刚才是答应我了。」 「伶,原来你是这么霸道的人。」 「嗯,讨厌吗?」 对上伊佐那伶透着笑意的双眼,玄翼这回终于绽开笑顏:「不讨厌。」 于是冰释前嫌的两人翌日早晨再度以情侣姿态来到金魎的教室,果不其然引来了眾人热烈的讨论。 「天使回来了!」 「玄翼你回来了啊?和伶老大又和好了?」 「玄翼,你知道你被伶老大戴绿帽了吗?」 「天使这么纯洁,知道什么是被『戴绿帽』吗?」 而被议论纷纷的主角之一,玄翼,仅以满分的灿烂笑容代答,顺利地来到了座位上:「冷安,好久不见。」 好整以暇坐在玄翼前方的镜堂冷安推了推眼镜,也回以一笑:「欢迎回来。」 「小翼翼~~~~~~~~~~」 听到传闻而一路从走廊狂奔至教室的日下炽祤完全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就这样直接杀到玄翼面前,一把抱个满怀:「呜呜呜呜~~~~爸爸好想你啊~~~~」 「炽祤,我回来了。」 看见玄翼可爱的阳光笑脸,几日来的阴鬱瞬间一扫而空,日下炽祤不禁笑顏逐开:「回来了就好,要是你再不回来的话,我都不晓得我会对伶做出什么事来呢。」 「咦?」玄翼困惑出声。 「当然是因为伶和隔壁班的凌似乎背着你乱来啊,小天使。」不知何时到来的流木楠微笑地解答了玄翼的疑问。 「不是这样的啦……」玄翼替伊佐那伶辩驳道:「『假扮恋人』的事是我拜託伶的,所以不能叫做『背着我乱来』。」 「这是真的吗?」日下炽祤向伊佐那伶投以怀疑的目光,而难得醒着的后者不发一语回望着他。 「是真的啦。」玄翼又强调了遍。 「那就好。」日下炽祤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后,突然想到:「不过,既然你都回来了,那『假扮恋人』这件事就可以停止了吧?」 「这个吗……」玄翼迟疑地看向伊佐那伶。 收到玄翼的求救眼神,伊佐那伶才终于开了金口:「我约了凌,今天放学后,黑门办公室集合。」 「伶终于认真起来了啊。」流木楠感叹道。 「速战速决吧。」镜堂冷安也丢出一句。 「什么啊?为什么你们两个好像什么事都知道似的。」有种被排挤在外的背叛感令日下炽祤不悦地咕噥了句。 「没关係啦、炽祤,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啊。」玄翼试图想出言安慰日下炽祤受伤的心灵。 「呜……小翼翼,果然我们父女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最后这齣闹剧以伊佐那伶冷寒的眼神逼退死黏着玄翼不放的日下炽祤而落幕。 ****** 放学后,黑门办公室。 「今天是怎么回事啊?天使回来了、会长想跟他黏在一起这我可以理解,但除了副会长之外,为什么绿门长跟日下都在这里?」黑石三荣纳闷地丢出问句。 黑石一荣也同样好奇:「对啊,你们是要开什么派对吗?」 黑石二荣仅以眼神关怀,全然不敢以言语挑战伊佐那伶的威严。 「黑石。」 「哟!」「是、老大!」「嗯?」黑石三兄弟异口同声应答。 「你们可以离开了。」 感受到不只是伊佐那伶,就连身旁的玄翼等人身上似乎都带着难以亲近的疏离感,黑石三兄弟意识到似乎大事不妙,赶紧东西款款迅速离开办公室。 就在黑石三兄弟离开没多久,黑门办公室的门再度被开啟。 「今天好热闹呢。」 原哀凌泰然自若地步入办公室,不意外地看到多日不见的玄翼,他微笑招呼道:「翼,你回来了啊。」 「哀凌,好久不见。」被伊佐那伶牵着手,玄翼也回以一笑。 「那些开场白用的寒暄通通都可以去掉,麻烦直接进入正题好吗?」日下炽祤没好气地斜睨了原哀凌一眼。 「炽祤老是这么心急,才会都没发现周围发生了什么事。」对于日下炽祤的不待见,原哀凌毫不介意地回以一击后,才望向今日的邀约者——伊佐那伶。 「你的需求,」伊佐那伶这才终于开口:「只要翼答应,我就帮你达成。」 一旁的玄翼显然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他纳闷的眼神在双「ㄌ一ㄥˊ」间来回逡巡:「什么需求?所以哀凌还有别的事需要帮忙?」 原哀凌于是沉默了几秒后,才啟唇娓娓道来。 「如你们所知,我哥哥是在『闇鬼』里做事。但大概半年前,他却被组织里的人陷害,背了一屁股的债。我本来是希望去替哥哥求情,才见了他的债主,没想到……」 像是想到了什么,原哀凌忍不住轻笑了几声后,才又继续说:「大概是我和债主的心上人长得很像吧,想不到他提出用我来代替哥哥为条件,愿意放我哥哥继续能待在『闇鬼』做事边还钱,所以我答应了。」 「那么现在是有什么问题?」镜堂冷安开口问道。 「我太高估我自己了。」原哀凌说,眼神有些迷茫:「被当成人偶般关在牢笼里的日子实在太痛苦了……」 「因为你自己的痛苦,所以就想要利用伶?」流木楠不禁莞尔,这原哀凌的本性果然依旧是如此啊。 「因为伶一直都很温柔嘛。」原哀凌不顾这个要求有多厚顏无耻,依然以云淡风轻的语气说:「而且,欠下的那些钱对伶来说,也一定不算什么吧。当然,这之后我会想办法慢慢赚钱偿还的。」 「所以你只是希望伶可以帮你还钱,那干嘛之前还要他假扮成你的恋人?」日下炽祤忿忿不平地质问道。 「这是我和那位债主的交换条件。」原哀凌解释道:「如果我带着我的恋人去见他,他便愿意还我和我哥哥的自由。」 「……小翼翼,你觉得呢?」日下炽祤转头问向方才都没有发声的玄翼。 【集三 断羽】第五章 禁忌与影子(三) 「……小翼翼,你觉得呢?」日下炽祤转头问向方才都没有发声的玄翼。 「只要帮哀凌还完钱,一切的事情都会结束了吧?」玄翼虽然吐出的是问句,语气却相当肯定,于是他看向伊佐那伶:「我没有意见,伶想怎么做我都赞成。」 闻言,伊佐那伶于是对原哀凌说:「凌,这周末约个时间,一起去找那位债主。」 「我知道了。」语落,原哀凌看向玄翼:「翼,谢谢你。」 「不会。」玄翼瞇眼笑了笑。 ****** 于是到了约定之日的早晨,起了个大早的玄翼却是动身前往行政中心5楼,走入504,班导师吴闵一副久候大驾的好整以暇样。 「老师,早安。」 礼貌地向吴闵道早,玄翼不忘附带一抹专属的纯真天使笑容。 「很好很好,在言璧过了快一年,你还是保持原来的样子、没有受到污染……对于这点,老师非常的感动。」吴闵大大讚赏了番后,示意玄翼坐下。 「关于我之前跟老师提到的事……」 没等玄翼说完,吴闵便喟然长叹了口气,才道:「我知道了,我也有收到你家那边传来的消息。不过,真的非得这样不可吗?我认为没必要这么着急。」 「这似乎不是我自己能够决定的事情。」玄翼微微一笑,然而笑容里却难得的藏了一丝压抑的苦涩。 「唉,说的也是。那么,你自己好好加油。」吴闵无奈附和了句后,突然想到:「对了,听说你们等等要一起去帮原哀凌解决他的麻烦?」 「嗯嗯,等这里结束之后,我们会一起出发。」 「自己小心啊。」忍不住像个老妈子再三叮嚀,吴闵不禁一叹再叹:「唉,现在的年轻人啊,招惹的麻烦可是越来越可怕了……」 被吴闵的举止给逗笑的玄翼说:「老师,我们会注意安全的啦!那,我就先告辞了。」 离开行政中心,搭上校内巴士,玄翼一路来到了西区的学生宿舍。然而方走到宿舍后面、停车场前,他不意外地见到原哀凌等人正处在伊佐那伶爱车边间扯淡。 「对了,听说校长在今年的舞会上露面了?」原哀凌好奇地眨了眨眼,出声询问。 日下炽祤先是有些挣扎地瞥了原哀凌一眼,还是选择开口答道:「那个混蛋死老头不只是露面,还敢玷污我亲爱的小翼翼!」 「什么玷污?人家不是说他是好心帮小天使的忙吗?」流木楠好笑地替上条偀辩解道:「而且在说别人坏话之前,要先看看场合啊。」 「什么场合?在这里说那人渣坏话有什么不对吗?」日下炽祤不解地回问了句。 流木楠扬起别有深意的笑容,就连伊佐那伶也不禁丢了个眼神给一旁故作淡定的镜堂冷安,就见他冷静地推了推眼镜,说:「看我干嘛?」 「咦咦咦咦!!???冷安和那畜生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关係吗?????」收到楠和伶的提示,日下炽祤顿时大惊失色。 「所以我才会说炽祤老是太心急了嘛。」就连原哀凌也忍不住一叹。 受到极大刺激的日下炽祤恨恨地质问:「你这傢伙明明已经离开三年,你难道就知道什么吗!?」 「这跟离开多久是没有关係的喔。」原哀凌瞇眼笑了笑。 谈笑风生,和乐融融一片。 一瞬之间,待在远处凝望的玄翼顿时不知自己置身何处。 想必那五个人从前也是这样凑在一块、天南地北地畅谈吧。 而他…… 「小翼翼!」眼尖的日下炽祤猛然发现玄翼的身影,连忙兴奋不已地出声大喊:「快点快点~~~~大家都在等你一个人啊!」 绽开笑容,玄翼赶忙迈开步伐、朝他们奔去:「对不起,刚刚去找老师谈事情……」 「伶的车只能载四个人吧?」待玄翼归队后,流木楠这才道出心中的疑问。言下之意:多出来的那个人是……? 「啊,我有联络我的债主,他说他会派车子来接我。」原哀凌开口解释道。 「嘖嘖,看来你那位债主对你很上心欸,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啊?」日下炽祤压抑不住好奇心而脱口问道。 原哀凌仅浅浅一笑:「嗯……谁知道呢。」 于是玄翼等人就这样分成两路前往原哀凌的债主家。大概两小时左右的车程,伊佐那伶瀟洒地将车驶入位于郊区某独栋豪宅。待原哀凌也抵达后,伊佐那伶只得依要求开始进入「假装男友」的角色,牵起原哀凌的手,一同步入了未知的奢华之地。 「哀凌少爷,苍老爷已在大厅久候多时。」 甫踏入玄关,一旁待命的总管先生旋即给予指引,带领他们一行人不知拐了多少弯后,终于到了所谓的大厅。而位于大厅中央的ㄇ字大型沙发边,杵着一抹看来高挑清冷的背影。 牵着伊佐那伶的手,原哀凌于是上前走了几步后,出声唤道:「苍,依照约定,我带人来了。」 被唤为「苍」的男人似乎轻笑了声,维持着背对眾人的姿势,他启唇道:「是太害怕了,才带了这么多人来吗?」 「我想你很清楚,他们是我以前在言璧的朋友。」对于苍的讥讽不予理会,原哀凌逕自接续陈述道。 「既然知道我很清楚你的事,那么,你也应该要猜到,我早就知晓你所谓的『恋人』——伊佐那伶,早就有了新欢的事情吧?」 苍不疾不徐地以温和的口吻吐出,然而讲述的内容却是让在场的人都不禁心里一震——这个男人,看来似乎不是那么简单能够应付…… 原哀凌却不慌不忙地举起两人十指交扣的手,微笑说道:「那又如何?现实是,我现在正在他身边,就在你面前。」 闻言,苍笑了。 「你的意思是,那位新欢因为你、而被伊佐那伶拋弃了吗?」 感觉到伊佐那伶的手劲突然加重,原哀凌却仍面不改色地与之抗衡:「不论如何,我已经达成你订下的条件,所以请你务必要守约。」 终于,始终背对着眾人的苍优雅地转过身来,映入眾人眼帘的,是那张清冷俊俏的面容,薄唇微抿:「嗯……很遗憾的,哀凌,我打算毁约了。」 「什么意思?」原哀凌不动声色地回问。 「对于你和伊佐那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突然没兴趣了……」苍边说,目光一边飘向后方不发一语的……「条件就改成——让那位『被拋弃的新欢』来陪陪我吧?」 想不到原哀凌还没开口回答,日下炽祤便抢先一步怒吼了声:「休想把餿主意打到小翼翼头上!」 面对谈判破裂,苍倒也无所谓:「那么,我们之间的约定就不算数了吧?」 「让我单独和你谈一谈。」原哀凌提出了最后的要求。 「可以啊,你的朋友们总是需要点思考的时间。」苍善解人意地放宽了条件,对一旁尚未离去的总管先生说:「麻烦你带他们到后庭去吧。」 于是跟随总管先生的脚步,伊佐那伶等人来到了苍口中的「后庭」——就见以五彩繽纷花朵点缀的花园中,摆放了张典雅圆桌,看来是供人喝下午茶用的。 一坐下来,日下炽祤就忍不住开口碎念:「原哀凌那个傢伙真的是满口谎言……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居然还想拿小翼翼当作条件!」 「其实、拿我当条件交换,也可以吧?」玄翼突然出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这样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什么皆大欢喜!小翼翼你是头壳烧坏了吗!」日下炽祤怒不可抑地斥骂:「那个『苍』什么的摆明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啊!怎么可以做出这种『羊入虎口』的蠢事!」 然而除了日下炽祤,其他人竟然都不吭一声,对于这点,前者实在忍不下去而狠狠瞪着伊佐那伶:「伶,身为小翼翼的恋人,你怎么可以一句话都不说、任由苍欺负小翼翼?」 「我尊重翼的选择。」伊佐那伶仅淡声答道。 「你们……」气到一时说不出话的日下炽祤乾脆一把拉着玄翼来到了偏僻的角落。就当他正打算对玄翼晓以大义之际,后者却比他抢先一步开口。 「哀凌,就是伶的『前爱人』吧。」 用的是肯定句。 面对依然掛着笑顏的玄翼,原先盛气凌人的日下炽祤一时之间竟也慌了手脚。一直以来都以为隐瞒得很好,没想到玄翼其实早就发现了吗? 「小翼翼,我们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 玄翼仅一个劲地微笑。 「我没事的啦,反正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日下炽祤却听出了玄翼的弦外之音。 「为什么会……『没什么大不了』?」 对于他云淡风轻的语气,再加上方才玄翼竟然想答应用自己和原哀凌交换,日下炽祤心里突然一股无名火燃起。 玄翼却说:「只是回到原点罢了。」 「回到原点?」 「你们找回了哀凌,而我……也找回了自己。」 「小翼翼,你在说什么?什么『找回哀凌』、『找回自己』的,我怎么不太懂你的意思……」隐约感觉到玄翼暗中想传达的讯息,然而日下炽祤却想假装是自己一时搞错了。 语落,玄翼唇角勾了勾。 「因为我只是『影子』,现在哀凌回来了、也不需要我了吧。」 此话一出,彻底使隐忍住的怒气飆升至燃点。 下一瞬,是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然而动手的人却还比挨打的人更加惊恐。 就见日下炽祤瞪大了眼,万分惶恐的颤抖着手,像是不敢置信自己竟作出了这样的举动似的:「我、我不是想打你,小翼翼,对、对不起,我——」 「生气的人都很喜欢甩人巴掌呢,想不到炽祤也不例外啊。」 玄翼轻笑了笑。 「小翼翼,我只是一时太生气才、才不小心失去了理智,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对不起——」 「没关係,就当作是饯别礼吧。」 饯别? 「……你要去哪里?」日下炽祤颤抖着声音,害怕地询问。 「不是说要拿我当条件吗?」玄翼云淡风轻拋下这么一句后,便离开了后庭、消失在日下炽祤的视线内。 不知怎地,明明还是炎热尚未完全消退的夏日,日下炽祤在此时却只能感受到沁骨的透彻冰冷——面对眼前空无一人的景色。 【集三 断羽】第六章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一) 『当夜幕低垂,黑暗降临……便是紜更生之时。』 这是梦吗? 『酒红色的眼瞳,酒红色的长发,他看着镜子中的她,勾起嫣然一笑。』 还是与梦境太过相似的现实? 悠悠睁开眼睛,映入视线内的,是陌生又熟悉的蓝色天花板,其中还有以黑色墨笔随兴涂鸦的「ao」字跡——那是他的字,不会错的。他的。 但——「他」是谁? 「紜,你醒了。」 紜,那是「他」的名字吗? 「……不,或许现在、该称呼你为『翼』?」 终于,浑沌的脑袋在此时澄明了起来,玄翼于是坐起身、转头望向声音的主人,也就是这蓝色空间的拥有者:「苍。」 「昨晚累着你了吗?」苍倚着床沿,伸出手轻柔地顺了顺玄翼甫睡醒而恣意飞扬的发丝,沉声问了句。 「昨晚……」 经苍这么一提醒,玄翼不禁回想起昨天与日下炽祤的争执过后,他便毅然决然踏入苍的主宅,也都没跟伊佐那伶报备一声。 「你怎么知道、是我?」玄翼幽幽望进苍深不可测的双眸,淡声问道。 「我找了你很多年了。」苍浅浅一笑:「原来你竟是秦羽集团底下唯一的继承人,难怪任何资讯都被封锁了。」 「苍,我遗忘了很多事,其中,也包括你。」玄翼平铺直叙地诉说着,冷静理智而不带任何情绪。 「那些都与我无关吧。」对于玄翼的这番话,苍逕自道出了自己的理解:「事实是,你现在就在我面前、在我身边,不论如何,你就是你。」 这些话怎么能听来如此熟悉呢?玄翼一时间顿感惝恍迷离,这才慢悠悠地忆起,原来是先前伊佐那伶也曾经这么对他说过呢。 『不管你有没有失忆、或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就是你──那个我喜欢的翼。』 总是那样霸道温柔,偏执于自己选择去相信的事物……然而。 「所以你把哀凌,当作是我了吗?」 「你难道想否认吗?」苍倒是相当坦然大方地答:「你们身上确实有相似之处,这也是为什么你能够轻易走进伊佐那伶等人的圈子。」 完全是直踩玄翼的痛处,一如往昔的狠毒现实,但他确实没法辩驳,对于苍的发言内容的正确性。看来当初千代僯的字条便仿若预言,更是他如今的写照。 「是因为哀凌,才对他们的事瞭若指掌吗?」玄翼忍不住轻笑了声:「你老是喜欢这样、把一切都握在手中。」 苍瞇眼笑了笑,轻声道:「也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被无法掌控的你给迷得无法自拔啊。」 「怎么说都说不过你,我渴了、水。」懒懒地拋出一句,玄翼瞬间化身为名媛千金般,娇贵无比地等待苍的贴身服侍。 「别老窝在床上,下来一起吃饭吧。」 语落,也不等任何回应,苍一把抱起尚有些虚弱的玄翼,迈步前往厨房。路上,被震得极其不适的玄翼实在忍不住脱口抱怨:「你以为我是因为谁才得被迫一直窝在床上啊……」 「是、是,全部都是我的错,嗯?」宠溺地柔声安抚了几句,苍抱着玄翼抵达用餐地点,俐落地将人轻放在椅子上。 「你喜欢的蕎麦凉麵已备妥。」 「这还差不多。」玄翼边说,不忘边拿起筷子开始进食。 微笑观望着玄翼吃麵,苍直到这刻才终于有了真实的满足感。眼前这幅温馨幸福光景,时隔几年,才终于又有机会能亲眼享受。 在他第一次遇见玄翼时,玄翼不是他,而是「她」,一个拥有酒红色长发、酒红色眼眸,名唤为「紜」的美丽少女。 没有人知道她是从哪里来,只记得当她出现后,便成为了zanyluciffer酒吧的专属标志。「当夜幕低垂,黑暗降临……便是紜更生之时」更一度成为人们琅琅上口的绝句。 她其实只是一名服务员,却又不仅止于如此。除了酒吧的业务,平时听说她还会陪一些指定客人进行「约会服务」——类似假扮恋人的游戏,却是当时人们争先恐后的一大竞技活动。 然而苍被她所吸引的,是那双静如止水、彷彿看透一切而虚无浑沌的眼睛。 「听说你在陪人玩恋爱游戏?」 她睁着那双空虚的眼瞳,幽幽注视着苍,半晌,勾起抹动人笑容:「你说的没错,但我偏不陪你玩呢。」 如同一隻倨傲优雅的黑猫,踩着慵懒步伐,不着痕跡地轻轻离开……苍顿时对眼前这名少女起了极大的兴趣:「喔?是这样吗?」 他缓步走上前,凑到她耳边落下如情人间的深情低语:「不知道如果人见人爱的美少女『紜』被人发现她其实是一位『美少年』会怎么样呢?」 闻言,她无奈地瘪了瘪嘴,叹了口气:「唉……这样吧,如果你供我吃、供我住,不限制我的个人活动,我就跟你走。」 明明状似苦恼无奈的神情,但苍却看见了,她的眼底没有任何一丝波动。 如滩死水,再也不曾流动。 于是他们展开了同居的生活。在她的要求下,苍不得命令她把女装换掉,包括她那头酒红色假发。 问她理由时,苍却被反问了:「你为什么要叫作『苍』呢?」 「因为我的眼睛透光时似乎会泛着淡淡的湛蓝。」 「所以我为什么要叫作『紜』呢?」她逕自接续说道:「因为有这头脱离现实的酒红色长发,才能狂乱而捨弃自己。」 「你的国文造诣很好。」苍不禁对紜这番註解讚赏有加。 「你也不差。」她似笑非笑回了一句。 这就是紜,年纪轻轻,身体里却住着歷尽沧桑的衰老灵魂。无畏无惧,无情无义,喜欢说些似是而非的癲乱话语。 几年后,紜不再是「她」,脱去了酒红色长发,现在的他是玄翼,据说已然失去记忆的玄翼。 「你在学校过得不快乐吗?」 「嗯?为什么这样问?」吃饱喝足的玄翼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舒服地靠在躺椅上,活像隻饜足的贪吃猫。 「把自己作为条件留在这里,难道不是你想逃避校园生活的手段吗?」苍问,相当一针见血。 「这条件不是你开的吗?」玄翼泰然自若地反问。 「因为这样比较有趣啊。」苍大言不惭地坦承道。 「真是多么差劲的男人啊。」玄翼冷笑了下。 「再差劲,也比闷不吭声把恋人当成礼物送给别人好吧?」苍笑得欢愉十分,揭人疮疤完全就是他的兴趣。 「他是说他喜欢我。」出乎意料,玄翼竟也扬起嘴角,轻浅一笑:「但『喜欢』并不一定代表什么。」 「你伤心了?」终于满足了恶趣味,苍这才关心问道。 「你觉得呢?」玄翼以问代答。 「作为补偿,带你去游乐园玩,如何?」苍微笑地丢出了诱饵。 玄翼仅笑笑说:「我能够拒绝吗?」 ****** 此时异地,言璧校园,西区学生宿舍,718室门外,是流木楠不耐烦的神情,以及几乎没有停下过的敲门声。 「日下炽祤,你在里面吧?听到了就给我开门。」 「日下,不要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听到没?」 「炽祤……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喂,到底是醒着还睡着啊?」 终于,敲了第n+1遍的门后,里头传出了熟悉的怒吼声:「吵死人了混帐流木,没事就给我滚回去!」 「原来醒着啊,醒着就开门啊、炽祤。」得知里头人的状况后,流木楠原先焦急的眼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从容慵懒。 像是受不了流木楠的死缠烂打,日下炽祤只得认命地把自己从棉被团里拔出来,起身去帮前者开门:「烦死了,一大早就要看到讨人厌的脸。」 「还以为你会垂头丧气的,想不到挺有精神的啊。」不请自来的流木楠一踏入房间便像是来到自己家般的舒适自在,就见他悠然自得地往那张每间寝室都有的kingsize柔软大床铺一坐。 「面对仇人能不有精神吗?」日下炽祤没好气地低吼了声,顺手揉了揉本就杂乱毛躁的金发。 「说吧,和小天使发生什么事了?」确认完日下炽祤的状态ok后,流木楠选择直接进入正题。 日下炽祤先是抿着嘴不发一语,接着,他走到床的另一边坐下,似乎只要背对着流木楠、看不见那张惹人生厌的脸,他就可以大方吐露心事。 「玄翼原来都知道了,关于哀凌和伶的事。」 流木楠有些惊讶:「小天使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如果是从一开始,那么,他一直都故作不知情吗? 「我不清楚……他昨天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只要忆及昨天发生的当下,日下炽祤都会感觉到那股打自心底令人发寒的幽深恐惧……为什么?明明他面对的是那个天真无邪、纯真可爱的玄翼。 「他说,我们只是把他当作哀凌的影子而已。」 真的是这样吗?日下炽祤捫心自问。 因为玄翼和原哀凌身上的气质太过相似,所以他们才会不由自主被他所吸引?一切都是因为如此? 「所以你的回答是什么?」专注聆听后,流木楠冷静出声询问。 【集三 断羽】第六章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二) 「所以你的回答是什么?」专注聆听后,流木楠冷静出声询问。 「……我失控的打了他一巴掌,因为太生气了。」 想不到流木楠听完的反应竟是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你看、我就说吧,你完全就是个暴力分子啊。以前国中我也不过是叫了你的名字,就被你活生生猛揍了一顿。」 「这样看来,只有被打一巴掌的玄翼,果然是你心头上的一块肉呢。」 「——你去死啦!」 日下炽祤实在是忍无可忍,衝动地转过身一拳挥向流木楠,而后者似是早就有所准备顺利避开,并回以一笑:「每次都来这招,不腻吗?」 懒得和人渣计较,日下炽祤索性收回拳头、换个话题:「话说,伶人呢?」 「他啊,和他名字一样的那位出门约会去了。」 「约会?」日下炽祤瞠目结舌地覆述了遍:「你是说伶和哀凌两个人约会去了?」 「嗯哼。」相较于日下炽祤的诧异不已,流木楠则是一派气定神间。 「真的是完全搞不懂伶那傢伙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日下炽祤忿忿不平地数落道:「平常不是开车夜游就是在上课睡觉,好不容易感觉他对小翼翼是认真的,结果现在呢?居然放任小翼翼住在一个陌生人家、自己跑去和旧情人约会?神逻辑不解释。」 「你说的倒是挺中肯的。」流木楠难得附和日下炽祤的看法,不过他旋即补充道:「但那些都仅止于表面上。」 「你是想说伶这样做是有目的的吗?」日下炽祤皱眉。 「我发现你生气的时候似乎思绪比较清晰欸。」流木楠一脸发现新大陆的讚叹样,着实令日下炽祤不爽到了极点。 「我平常是有多迟钝!」 「你很少像现在这么有自知之明。」流木楠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你给我去死一死!」 两人开始进入无止境的争吵循环的同时,另一边,名字一样的两个人正悠然自得地约会中。 「好久没这样一起出来玩了呢。」牵着伊佐那伶的手,原哀凌笑得一脸幸福,然而前者却一语不发,见状,后者于是开口道:「伶,我想吃冰淇淋。」 闻言,伊佐那伶的视线移向不远处的摊贩,答:「你坐着,我去买。」 「嗯。」 依言走到了一旁树下的凉椅,原哀凌聊赖地观望四周,竟意外地发现了远方的熟悉身影,那不是…… 「巧克力。」 迅速买完冰淇淋归队的伊佐那伶伸出左手,原哀凌连忙回过神来微笑接下:「谢谢。」 享受冰淇淋的沁凉在唇舌间慢慢融化,原哀凌不禁淡声啟唇:「伶,这笔钱……我以后会还给你的。」 「不。」伊佐那伶说:「就像你说的,这对我而言、没什么。」 原哀凌先是抬眼凝视着伊佐那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好一阵子后,才扬笑道:「我从来都不知道伶是这么坏的人,一直以为你很温柔的。」 伊佐那伶沉默。 「为什么要让『玄翼』作为条件和『我』交换呢?」原哀凌自问自答道:「因为你有想要知道、必须确认的事情,所以这些不过都是你的手段罢了。」 「连我,也都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你的棋子呢。」 原哀凌绽开一抹清丽唯美的笑容,然而笑得有多美,其中就带有多少苦涩。 「你对他真的很执着……甚至到了让人有些害怕的程度。」原哀凌笑:「你就不怕他逃走吗?人被逼紧的时候,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终于,伊佐那伶也转头望向原哀凌,说:「你和翼确实很像呢。」 「哪里特别像?纯真的气质?」原哀凌失笑问道。 「聪明,却懂得隐藏自己。」伊佐那伶如是说。 此话一出,原哀凌不禁微睁大了眼,脱口问:「你的意思是,玄翼……也和我一样吗?」 伊佐那伶没有答腔,像是默认了原哀凌的问话。本有些惊讶的情绪,但思绪一转,后者很快地恢復了平静,他说:「你知道我刚才看到谁了吗?」 「嗯?」 「有两个很像是苍和翼的人手牵着手往云霄飞车的方向走过去了。」 见伊佐那伶似乎没有半点反应,原哀凌倒也不是太介意地喃喃自语道:「虽然这个想法有些异想天开,不过搞不好,苍的那位『心上人』……也许就是玄翼?」 「……反正,钱我是一定会还你的。」 等不到伊佐那伶的回应,原哀凌逕自拋出这么一句。 「明天之后,我也会自动消失。」 待在一个心永远都不会放在自己身上的人身边,可是这世界上最最无趣的事情了。 ****** 夏末季节,太阳依旧高照,天气也依旧炎热,汗如雨下的节奏真的是一点都不适合啊——这种鬼天气居然还要来游乐园玩。 「热死了……」 不满地脱口抱怨了句,玄翼眉头深锁、没好气地睨了身旁逕自笑得开怀的男人,心情整个不美丽到了极点。 「乖,要不我去买个冰淇淋来给你消消暑?」苍好声好气地安抚道。 「我只想赶快结束这个行程。」玄翼老实地道出了自己的心声。 「不是你以前说过想来游乐园玩的吗?」苍无奈地解释自己的本意:「结果都还没来带你玩、你就自己跑了,你可知道我有多么的伤心?」 「所以你不是找到了一个替代品吗?」如果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冷血无情,听玄翼的这番话就对了。 「所谓的『替代品』,就是永远、都成为不了『正品』。」苍说,明明是在回应玄翼的话,却似是别有所指。 果不其然,玄翼微微一笑:「可以停止你的嘲讽了吧?总不会要我陪你出来玩、还要一边遭受你的言语暴力?」 「在意的人就输了,翼。」苍却有自己的一套理论:「我只是在训练你,不要受到这些胡言乱语干扰。」 「……什么时候打算放我回去?」 「你厌烦我了?」苍看向玄翼,这么问。 玄翼沉默了好半晌后,才悠悠答道:「苍,你知道吗?比起一辈子痛苦得在一起,我寧愿留下最美丽的一瞬间后、转身离开。」 「你之所以会执着于我,不也是因为你知道,你永远都得不到我吗?」 苍安静得聆听完后,先是低头沉思了阵,接着,他轻轻握住玄翼的手,说:「你害怕了吗?翼,你以前明明是个无所畏惧的人。」 从前在他面前的紜向来肆无忌惮,就如她所说的,「紜」就是捨弃了自我才能痴颠狂乱。 因为再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那样无拘无束、洒脱自在的奔放性格一直都是他所嚮往的。 所以苍知道,他是留不住一隻随时能振翅高飞的飞鸟的。 于是和紜一起生活了一年后,某一天,她就这样消失了,无影无踪。 明明知道会有这样的日子,明明知晓这天总会到来,但当他疯狂得翻遍了家里、踏遍了zanyluciffer周遭的大街小巷仍然寻不着那抹酒红色身影时,他几乎要发疯了。 所以在发现原哀凌身上那相似的气息,他才会这样无法自拔地将他作为紜的替身,然而,替身终究是个瑕疵品。 「我说过了,我早就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我』了。」 在听见玄翼说出这句话后,苍却笑了。 「失去记忆之后,反而变得绑手绑脚的吗?」他说:「但是,我比较喜欢现在的你呢。」 「为什么?」 苍看着他。 「现在的你比较像个『人』,会烦恼、也会害怕。」 面对苍的认真发言,玄翼不禁失声笑了:「呵呵……我果然很讨厌你这个人呢,苍。」 「那还真是我的荣幸。」苍恭敬无比地握拳抱胸以示心意。难得碰到玄翼话匣子开了,苍于是另起个话题:「所以你离开我之后,就回家去了吗?」 玄翼摇了摇头,以云淡风轻的语气道:「我啊……去到了世界的角落喔。」 「和谁一起吗?」苍问。 玄翼先是轻笑了几声后,才又开口回答。 「和一个……不存在这世上的人。」 ****** 星期一的早晨总是比预想中来的还快,度过了欢乐的周末假期,要想抵抗不甘心而离开舒适的床铺可谓人生一大挑战。然而,天生拥有与常人不同的聪颖脑袋,流木楠向来就不曾被这些凡人俗子的烦恼所困。 于是乎,起了个大早的他正怡然自在地漫步在香林大道上,准备要去安洁裘斯空中花园吃早餐,想不到竟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小天使?」 「楠,早安。」 见到熟人,玄翼一如往常漾起纯真笑顏,说:「你这么早就起来了啊。」 「你怎么会在这里?那个男人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流木楠忍不住低头审视玄翼身上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伤痕,然而却发现了……「这是、什么?」 「咦?我的脖子怎么了吗?」 玄翼伸手摸向流木楠视线所及之处,也就是在他被衬衫领子稍微遮盖住的脖子靠近肩膀的地方,露出了不解的眼神。 迎上玄翼有如孩子般的纯真目光,流木楠先是一楞,接着才笑答:「没什么,应该是我看错了。」 「喔喔。」玄翼于是说:「那,我先回宿舍拿个东西,等等教室见!」 「嗯,晚点见。」 微笑地目送玄翼离开,流木楠这才喃喃低语道:「希望真的是我看错了……」 ——那个天使般存在的玄翼,脖子上会有「吻痕」什么的,应该是他一时眼花了吧? 【集三 断羽】第六章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三) 来到704房的玄翼静静地处在门口好半晌,深吸了口气后,才伸手开了门。踏入房里,不意外见到正整装要出发去上课的伊佐那伶。 玄翼静謐无语地凝望着伊佐那伶,而后者也停下了手边的动作回看向他。 一时之间,房里充斥着抑鬱滞闷的气息,久久没有消散。 「回来了。」打破这冗长沉默的是伊佐那伶,他啟唇,只丢出一句八股的问候。 「嗯,我回来了。」于是玄翼的回应同样有礼而生疏:「你要出门了?」 「嗯。」简洁有力一向是伊佐那伶的作风,得到单字的回答,玄翼顿时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多说什么。 挣扎了几秒鐘,他索性放弃了思考,依循习惯扬笑道:「我要先换一下衣服、顺便整理东西,等等就过去。」 语落,他起步边走向自己的书桌,在经过伊佐那伶时,似乎感觉到后者的视线紧随着自己的移动。 「那我先走了。」伊佐那伶如是说:「有什么事、等晚上再说吧。」 以为一切就如同往常,随着伊佐那伶的脚步来到了门边,他的最后一句话,却彻底打破了方才勉强维持的诡异平衡。 「……例如你脖子上的吻痕是怎么来的。」 随着关门声的响起,玄翼不自觉地漾起抹笑。 苦涩而无奈。 简单收拾好上课要用的东西,换上制服后,玄翼这才慢悠悠地搭上校内巴士前往教学大楼。利用在车上的时间沉淀下情绪后,他不疾不徐地走到金魎的教室,门一开。 没有以往立刻响起的日下炽祤的热情呼唤,玄翼却仍是带着一贯的温和笑顏走到座位上:「冷安,早啊。」 「玄翼,你来了啊。」镜堂冷安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玄翼今日的出席,仅小声问了句:「昨天还好吗?」 「嗯,没什么事。」玄翼笑笑地回覆道。 「没事就好。」镜堂冷安也回以一笑,接着转头往右方显然「有事」的日下炽祤看了一眼后,他又问向玄翼:「听说你们吵架了?」 「呃……吵架吗?算是吧。」玄翼苦笑了下,视线同样落在失魂落魄地趴在桌上的日下炽祤身上。 「没什么大问题就赶紧和好吧,省得让人看了心烦。」镜堂冷安淡淡地奉劝了句,话里满是对日下炽祤这副鸟样的抱怨。 然而玄翼听见镜堂冷安的话后先是微微一楞,接着,才连忙说:「嗯嗯,我会的。」 ——没什么「大问题」吗? 镜堂冷安会这样说,表示他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吵架的内容吧。 那么,恐怕伊佐那伶也什么都不知道了。 ……完全是在预料之中的事啊,真讨厌。 忍不住撇头望了眼睡得一脸香甜的伊佐那伶,玄翼仅莞尔一笑。 ****** 时间过得很快,原本仍掛在高空的艳阳此刻已化为嫣然斜阳,身披绚烂晚霞,悠悠领着点点繁星现身广袤天空。不出一会儿,最后一抹光明终究给幽钝墨黑给无情吞噬。 被日下炽祤躲了一整天,玄翼根本找不到机会和他搭话,就连流木楠也只是耸了耸肩,表示对这个状况无能为力。 吃饱饭后,玄翼回到704房,伊佐那伶人已经坐在床上等着他的归来,就见他伸手指向自己身旁的空位,道:「翼,过来。」 明明用着命令的口吻,语气却又是如此温柔,这般矛盾的结合看来也只有伊佐那伶能够完美地消化。 玄翼依言爬上床、坐在伊佐那伶身旁,下一秒,他突然被一股力量推倒在床上,吃痛地闷哼了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居高临下的伊佐那伶的脸。 「你和苍,做了什么?」 这是第一次,伊佐那伶在面对玄翼时,彻底褪去了所有温柔,于是仅存的只有绝对冰冷。带有威压的语句,听在玄翼耳里,却只觉得好笑。 「这该是你问我的问题吗?伶。」 玄翼不甘示弱的回望那双镶着料峭冻寒的眼睛,唇边泛着一丝浅浅笑意。 「那么,什么是我该问的?」 ——又来了。 听见伊佐那伶的以问代答,玄翼这回终于敛去了笑容,带着些微的情绪,他开口说:「是你答应拿我作为条件的,是你用我换回了哀凌,难道不是吗?」 「我说过我尊重你的选择。」伊佐那伶淡声解释了句。 「那么,有什么问题吗?」玄翼怒极反笑:「我和苍做了什么事,应该也和你无关吧?反正你也不在乎,不是吗?」 伊佐那伶仅冷静地道:「翼,你偏激了。」 「或许是吧。」玄翼倒也不否认自己现在确实无法保持理智:「我没办法像你一样,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可以理性地面对。」 伊佐那伶先是沉默,接着,他忍不住伸手探向玄翼脖子上的紫红痕跡:「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可以理性的面对吗?」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和苍,还一起去了游乐园?」 「苍到底是你什么人?翼。」 玄翼一把拍掉伊佐那伶扰人的手,冷淡地回了句:「我说过了,和你没有关係吧。」 『再差劲,也比闷不吭声把恋人当成礼物送给别人好吧?』 「翼,认真回答我。」 『所谓的「替代品」,就是永远、都成为不了「正品」。』 「……」玄翼撇过头,选择闭上了眼,不发一语。 「翼,看着我。」 『在意的人就输了,翼。』 ——那么,他早就输得一败涂地了吧。 终于,玄翼微微张嘴,似是低喃了几句,但几近蚊蚋的音量,听得伊佐那伶直皱眉,不禁开口问:「你说什么?」 「……反正我不过是哀凌的影子,你又何必在意我呢?」 伊佐那伶闻言,仅回了句:「翼,看着我。」 「我不要。」 「翼——看着我。」 被伊佐那伶再三的重申命令烦得不行,玄翼只得恨恨地转头瞪着前者。 伊佐那伶于是望着玄翼的眼睛,终于肯继续进行对话。 「你问过我吗?」他如是说:「你听过我的答案吗?」 玄翼死咬着下唇,眼眶早在不知不觉间泛红。听着伊佐那伶一声声质问,他心底涌现的,是直想狂笑一场的悲凉。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这么不相信我对你的『喜欢』?」 闻言,玄翼竟轻声笑了,只是笑了的同时,泪也跟着掉了。 「呵……相信?你说我不相信你吗?那你呢?你就相信我吗?要是相信我,何必从一开始就设下这么多次的试探?」 伊佐那伶一愣。 「为什么从来不主动开口解释和哀凌的关係而任由我恣意揣测?为什么在和苍谈交换条件时不吭一声?为什么明知道我和炽祤吵架却还是选择沉默?」玄翼笑中带泪,道出了自己心中的揣测:「你在等吧,等我露出破绽、好让你确定我是真的恢復记忆了!」 「……」 「为什么又沉默了?」玄翼泪水直流,加上此刻掛在唇边的笑容着实惹人倍感疼惜:「你总是这样,什么话都不说,却要我相信你……是,我相信你对我的喜欢,但那全部都是假象!你只是喜欢上虚偽的纯净美丽、贪恋着不可能存有的天真无邪而已!」 看着玄翼梨花带泪的面容,伊佐那伶于是这么问:「全部都是『假象』的意思是,从入学以来,你,全都是装出来的吗?」 「如果我说『是』的话,你打算怎么办?」玄翼惨测一笑,随着眼睛一眨,又是一行清泪落下。 随着伊佐那伶的沉默不语,接着低头沉思,最后,他甚至移开了身体,坐在床沿,背对着玄翼。 『你害怕了吗?翼,你以前明明是个无所畏惧的人。』 害怕,是因为有想要守护的东西存在,才会產生的情绪。 既然如此,乾脆把一切通通捨弃,就不需要再害怕了吧? 玄翼勾起唇角,眼神有些迷离癲狂,他缓慢地坐起身,如同上回和上条偀从酒吧归来的醉酒样,他像隻猫般不疾不徐一步步爬向伊佐那伶,最后,轻柔地伸手环抱住眼前迷惘的背影。 「伶,你不愿意面对这样的我吗?」 玄翼在伊佐那伶耳边悄声落下细碎低语。 「和哀凌不一样,就不行吗?」 伊佐那伶依旧不发一语,任由玄翼逕自上演着独角戏。 「刚刚明明还一直要我看着你的,现在你为什么不看着我了呢?」 随着玄翼开闔的唇有意无意贴在伊佐那伶的颈项,后者想不着痕跡地挪动身躯,却被前者的双手紧紧锁住。 「这是你的答案吗?」 「伶。」 「你选择了背对我,是这样吗?」 听到这里,伊佐那伶终于开口说:「翼,我们都累了、无法冷静的沟通,而且也需要时间调适。」 玄翼于是松开了手。 得到了自由,伊佐那伶站起身,拿着车钥匙离开了房间。 此刻,外头,无垠的夜空已不见任何光亮,原先仍逞强闪着微弱光芒的星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包围,原来是早积累多时的阴鬱结晶捲袭而来。 滴答。 像是预告,也是残酷乐曲的序章。 揭开了帘幕,紧随而来的是倾盆而下的绝望冰点。 窗外,雨下了。 房里,雨也下了。 --------------------------------------------------------------------------------------------- 噢噢吵架了~~~~ 【集三 断羽】第七章 下雨天(一) 下了整夜的雨,停了,随着光明划破夜空。 踩着黎明景色归来的伊佐那伶刻意放轻了音量,想不到进入房间,却不见本该待在床上的身影。 没有停下动作,伊佐那伶逕自走入浴室简单冲了个澡,换上制服,便如往常般来到金魎教室后,趴下睡觉。 想不到过了一节课,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有人在敲他的桌子。 真是扰人清梦。 不耐烦地爬起身,想不到罪魁祸首竟是坐在他斜前方的镜堂冷安,就见后者神情有些无辜与无奈,似乎叫醒伊佐那伶是件多么不应该的事,但,他有必须要这么做的理由:「我想有件事你应该要知道一下。」 「怎么?」 整夜没睡的睏意化为周身的寒意,伊佐那伶冷冷地开口问了句。 「今天早上,楠在香林大道一旁的凉椅上,发现了浑身溼透的玄翼。」镜堂冷安淡声阐述道:「总之,他请了病假,现在人在我房间,炽祤正在照顾他。」 闻言,伊佐那伶猛然站起身,丢下一句:「今天我也请假。」便飞奔出了教室。 到底有多久没这样为了一件事情而竭尽所能地全力衝刺? 这是伊佐那伶第一次觉得原来教学大楼和学生宿舍的距离是如此遥远。 等到终于抵达镜堂冷安的寝室门口,伊佐那伶全身已汗流浹背,迅速地调整好呼吸后,他打开了房门。 洁白偌大的床铺上,正静静躺着一名美丽不可侵犯的天使少年。异常红润的双颊、略微急促的呼吸以及不自觉皱起的眉头,在在显示出少年此时的难受。 「翼怎么了?」 走上前,伊佐那伶边审视着玄翼的状况,一面问向日下炽祤。 「不是还和哀凌开心的在约会吗?」日下炽祤头也没抬,冷声说道:「怎么?哀凌走了之后,才想起来原来还有小翼翼的存在?」 「发烧了?」直接忽略了日下炽祤的反唇相讥,伊佐那伶一颗心都掛在看来好不可怜的玄翼身上。 「发高烧到快40度了,托你的福,竟然放任他一个人在大半夜跑出去外面淋雨。」日下炽祤仍然没有停止嘲讽伊佐那伶的机会:「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该丢下他一个人!」 「我来照顾他,你可以回去了。」 「……我会时不时来查房,要是被我发现你不在房里,你就死定了!」 日下炽祤扔下一番恶狠狠的要胁后,把毛巾递给伊佐那伶,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接过毛巾,伊佐那伶用放在床边的脸盆里的水稍作清洗拧乾后,轻柔地擦拭玄翼不停冒汗的额头。 说来可悲,明明经过了昨夜的争执,他和玄翼短时间内该是再没有这般恬寧祥和的相处时光的,这可都多亏了昨晚的那场雨,以及玄翼竟跑去淋雨的傻劲。 『你只是喜欢上虚偽的纯净美丽、贪恋着不可能存有的天真无邪而已!』 或许是受到了他的父亲,伊佐那龙介的风流成性影响,导致伊佐那伶从小就对爱情抱持着不信任的厌恶态度。 年幼时便失去了母亲的他,几乎是在没有感情陪伴的环境下成长的,也因此养就了他一身的冰冷无情,简直是浑然天成的人形冰块。 最初,和原哀凌交往的那时,人们无不嘖嘖称奇,讚叹着这样冰块性子的他竟然也懂得了什么叫做「恋爱」。殊不知,那时他因为父亲的事情心里充斥着满满的负面黑暗情绪,他不过是需要一些正面能量来维持平衡,才接受了当时看似纯真无邪的原哀凌。 所以即使察觉原哀凌面具底下的本性,伊佐那伶也不打算戳破,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花点小钱就能得到心灵上的舒缓,倒也没什么不值得的。 这样的「喜欢」对他而言,也仅止于此。 于是当原哀凌成为了眾矢之的,一个狠心背叛他的恶毒者,伊佐那伶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与原哀凌的分开亦同,完全无法动摇他的情感。 他的心好像死了,没有任何知觉,起不了一丝波澜。 直到又一个天使转学生的到来。 与原哀凌过分相似的出尘气息,同样纯粹白净的天真无邪,在在让人感到不寒而慄——在这个骯脏混乱的圈子里,怎能有如此不可思议的光明存在? 于是不自觉地受其吸引,大概是内心太过混浊黑暗了,才能这样无法自拔地嚮往着那颗澄澈不受半点污染的心灵。 与原哀凌不同的是,伊佐那伶完全找不出半点类似面具的东西,玄翼这个人,全身上下表现出来的是真真切切、表里如一的正面积极。 于是伊佐那伶决定放手让自己的心随波逐流,往那皎洁光亮靠近,直到再也没有距离——他渴求着能真正拥有这份永远的无瑕美丽。 然而,这世界上果然是不存在着这样的「完美无缺」。 在他听见玄翼娓娓道来的与自己如此相似的出身,伊佐那伶不禁深深怀疑,在这样扭曲的环境下,有办法成长为如此的光明正向吗? 或许一切都和玄翼的「失忆」有关吧。 所以如果有一天,玄翼找回了他的过去,重新背负起那些黑暗,那么,他还能保有那份原本自己所嚮往的无瑕纯真吗? 『因为你有想要知道、必须确认的事情,所以这些不过都是你的手段罢了。』 因为随着自己的怀疑逐渐加深,伊佐那伶慢慢察觉到玄翼不知何时开始出现的「破绽」,那不对劲的违和感在在驱使他想要试探的衝动。 于是当原哀凌再一次出现时,他选择了沉默。他想看,看玄翼究竟会如何面对他的过去,如果玄翼对他的「喜欢」是真的,那么他应该会把原哀凌视作假想敌,还是依旧故作天真? 第一次他失败了,被玄翼一贯的纯真无邪打败了。 顺着这糟糕的局面发展下去,想不到伊佐那伶意外获得了第二次的试探机会。当他不吭一声将玄翼推入火坑,如果是那个、他所假想的已找回过去的玄翼,他一定有办法顺利脱身,重新来到自己面前的吧? 『要是相信我,何必从一开始就设下这么多次的试探?』 果不其然,玄翼都知道了,他的这些机心,早就被看透了。 相信。 这是伊佐那伶第一次想要去「相信」自己能够爱上一个人,却在他开始「相信」他是真的喜欢着这个人、也眷恋着这个人身上带有那些自己所缺乏的情感时,让他发现了这份「相信」背后,似乎没有这么单纯。 所以他决定要挑战这份「相信」,而结果是:两败俱伤。 然而这个破碎的局面,可以说是他一手造成的。 『伶,你不愿意面对这样的我吗?』 伊佐那伶陷入了迷惘,他一心只想着要试探,却没有想到试探之后,他到底该如何是好呢? 『和哀凌不一样,就不行吗?』 最初他被玄翼吸引的确实是和原哀凌相似的那份天真善感。但如果,玄翼不再拥有这份纯真洁净,他,还会继续喜欢这个不再是玄翼的「玄翼」吗? 他不知道,也无法寻获答案。 望着那张即使静静睡着也能如此攫人目光的唯美睡顏,这是伊佐那伶第一次遇到除了他父亲以外,还能令他这样无能为力的人。 「你说,我到底该能你怎么办呢?翼。」 ****** 「你说,这就是你和玄翼吵架的原因?」 镜堂冷安难得露出了些许的惊讶神情,而面对如此「情绪化」的镜堂冷安,日下炽祤倒有些不知所措:「对啊,楠没有跟你说过吗?」 「我没问,他也没提。」镜堂冷安一直以为是什么小事情,没想到……「那么伶呢?他知道这件事吗?」 「我一点也不好奇他到底知不知道。」日下炽祤现在还对伊佐那伶有些反感,就见他神情煞是不屑地瘪了瘪嘴。 方才因为有伊佐那伶照顾玄翼,日下炽祤于是乖乖地遵守学生应尽的义务,回到教室来上课,只是从宿舍走来的一路上,直到在位子上坐定,他都忍不住频频碎念着伊佐那伶的不是。 也因此,听到关键字眼的镜堂冷安才会特地把日下炽祤拉到教室外头仔细询问详细情况。 「你和玄翼闹彆扭,伶和玄翼也在闹彆扭……现在是怎么了?大家都要一起闹彆扭?」镜堂冷安好笑地摇了摇头,眼里却透着难解的深意:「那之后呢?你和玄翼还没和好?」 「唔,我实在太害怕了,所以昨天躲了小翼翼一整天、都没和他说上话,没想到今天就听到楠说他生病了……」夹带着自责与愧疚,日下炽祤低下头,闷闷地述说道。 「会和好吧?」镜堂冷安问。 「当然会,我可是小翼翼最敬爱的父亲!」 「炽祤。」镜堂冷安突然换上认真的表情,问道:「你有好好想过,为什么玄翼会说出那些话吗?」 「我……我当然有想过啊。」被镜堂冷安猛然一问,日下炽祤先是慌张了下,接着才道:「儘管小翼翼和哀凌是真的有点像,但是,他们毕竟还是不同的两个人,不是吗?」 「我的意思是,那个单纯天真的玄翼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你难道都不觉得奇怪吗?」镜堂冷安将问题的癥结点更具体化的说明。 「……你这是什么意思?」日下炽祤看着他。 「没什么,随口问问罢了。」镜堂冷安微微扬起嘴角后,逕自转身走进教室。 【集三 断羽】第七章 下雨天(二) 世界再度回归到最初的闃寂黑暗。 没有光亮,没有声响。 这是属于他的梦境吗? 『翼,起床了。』 ——妈……妈妈……?是妈妈吗? 『翼是个乖孩子,所以就算妈妈走了之后,也要听爸爸的话喔。』 ——妈妈……你要去哪里?为什么要离开我? 『对不起,妈妈是真的很爱你。』 ——不要走……拜託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妈……妈……」 缓缓睁开眼睛,视线却是矇矓一片。尚未从方才的混乱思绪抽离,便先感觉到一隻温暖的手轻柔地拭去了自己颊边的泪。 为什么明明是在梦里,他还是一样得不到幸福呢? 「翼,感觉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耳边响起的,是熟悉的低沉嗓音,带着一贯的温柔语气。 他似乎想起来了,昨晚,在伊佐那伶起身离开房间后不久,他也跟着追了出去。处在宿舍门口,眼睁睁看着那台红色跑车奔驰而去。 彷彿没有一丝眷恋。 当时雨正下着,把世界染上了一层迷濛的白。 于是他也情不自禁地投身到那个皎瑕透净的迷濛白境。 「伶?」 他悠悠地望向身旁掛着担忧神情的伊佐那伶,突然有些不明白。 「你怎么在这里?」 「你生病了,所以我在这里照顾你。」伊佐那伶和声解释道。 「你不是离开了吗?」 意会到玄翼指的是昨晚的事,伊佐那伶沉默了几秒后,才又开口答:「早上我被炽祤骂了,他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但你丢下我、自己走了。」 玄翼说着,滚烫的泪水又撑不住悲伤的重量而直直坠落。 「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该丢下你一个人,也不应该随意试探你。」伊佐那伶坐在床畔,轻柔地握住玄翼的手:「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玄翼仅幽幽凝望着他,不发一语。 就在这时,房门猛然应声而开,旋即响起的,是久未听闻的日下炽祤的着急呼唤:「小翼翼~~~~爸爸来探望你了!」 「炽祤……?」 硬生生把伊佐那伶给挤到一旁而上位的日下炽祤深情地双手紧握着玄翼的手,他声泪俱下地懺悔道:「一切都是爸爸不对,再怎么生气都不应该动手打人的,小翼翼,你这么善解人意,一定会原谅我的,对吧?」 「所以、你不生气了吗……?」因为生病的关係,尚有些虚弱的玄翼放慢了讲话的速度,一字一句地慎重吐出。 「当然还是生气,谁叫你都把话憋在心里不说出来。」日下炽祤老实道出心声:「不过最让人火大的还是伶了,所以你放心,我以后会把怒气都出在他身上,不会伤害到你的。」 「我说,你这完全是在迁怒吧?」 一旁观望的流木楠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出声吐槽了句。 「吵死了你,小翼翼需要静养,你少来这边闹场!」 日下炽祤不耐烦地瞥了流木楠一眼,示意要他安分点。 「大家都在这里啊。」 就连房间的主人镜堂冷安也现身了,于是五人终于又齐聚一堂。 「你们……不怪我吗?」玄翼努力地开口说道:「明明恢復记忆了、却什么都没有说。」 「我想,每个人都有不想告诉别人的事情。」镜堂冷安微微一笑:「而且,我相信应该再过不久、你就会自己主动告诉我们了吧?」 「呜……呜呜……」 想不到镜堂冷安的一席话竟彻底剷平了玄翼的最后一道堤防,就见他话一说完,玄翼立刻泪水狂掉,看得日下炽祤实在好不忍心,只能连声安抚道:「小翼翼乖~~没什么好哭的,而且居然是听了冷安的话才哭,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 「我的话有什么不对吗?」镜堂冷安推了推眼镜,如是问。 「你连安抚人都这么不专业,到底还有什么事是做得好的啊?」流木楠着实忍俊不住而出言嘲讽道:「小天使你还是尽早独立门户,这种可笑的父亲还是早早捨弃的好。」 「少在那边挑拨离间了!我和小翼翼之间没有你可以插手的空间!」 而伊佐那伶只默默抽了几张卫生纸,贴心地替玄翼擦去眼泪。 这场风波似乎就这样船过水无痕地平安落幕了,随着玄翼的康復,五人又恢復以往时不时的嘻笑打闹。 「对了、玄翼,你因为感冒请假错过了期中考试,记得要去找吴导补考。」 经镜堂冷安这么一提醒,玄翼这才想到:「期中考啊……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呢。」 「是啊,一眨眼、你就已经在言璧待了快一年了。」镜堂冷安微笑附和道。 玄翼好奇地歪头看着镜堂冷安的笑容好半晌,才出声问道:「我发现,冷安很常对我笑呢。」 「这样不好吗?」镜堂冷安反问了句。 「我只是觉得很神奇,因为你平常对别人好像都很冷漠……」玄翼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的观察,镜堂冷安闻言倒也不打算否认。 「因为你很特别。」这是他的答案。 玄翼不禁绽开灿烂笑靨,看着镜堂冷安的认真神情,他说:「冷安,你对我来说也很特别,因为你是我在言璧遇见的第一个人。」 「……所以,这件事,我决定第一个告诉你。」 「嗯?」 「我要离开了。」玄翼说:「所以,应该也不需要期中考了。」 听见玄翼这么说,镜堂冷安的第一反应是:「回秦羽吗?这次会多久?」 「嗯……不确定,会待一阵子吧。」 玄翼虽然还是和平常一样笑着,但镜堂冷安却突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但他依旧出声叮嚀:「自己一切小心。」 「冷安,谢谢你。」玄翼微微一笑:「还有,一直以来、辛苦你了……各方面都是。」 ——「各方面」? 没等镜堂冷安反应过来,玄翼逕自站起身,说:「楠今天没来教室呢,我去顶楼看看他在不在吧。」 走出金魎教室,搭上电梯,玄翼似乎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到顶楼呼吸新鲜空气了,上次来这里,似乎、已经是将近一年前的事。 「小天使,你也来这吹风啊。」 倚着栏杆,流木楠总是一副自在随性的慵懒模样,举手投足间却又透着富家公子的绅士优雅。 「趁炽祤没发现的时候偷偷溜上来的。」玄翼俏皮地吐了吐舌。 「小天使最聪明了。」流木楠伸手摸了摸讨赏似的玄翼的头以示奖励:「不过,来这里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嗯……楠跟炽祤会就这样一直吵下去吗?」玄翼好奇地问。 「谁知道呢?」流木楠耸了耸肩:「如果哪一天他突然不跟我吵了,我可能还会觉得不自在呢。」 像是想到了日下炽祤和流木楠有一天相亲相爱的场景,玄翼也忍不住轻笑出声:「呵呵…‥不只你不自在,旁边的人看了也会觉得很彆扭的。」 「话说,小天使和伶真的和好了吗?」 流木楠望向玄翼,他可还没忘记那个雨夜过后的早晨,当他在香林大道的凉椅上督见浑身溼透的玄翼,被他唤醒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是:「我……不想回房间……不想看到伶……」 而玄翼依样画葫芦,学流木楠一样耸了耸肩,道:「谁知道呢。」 「你啊,别这么喜欢搞神祕主义。」流木楠伸出食指轻点了下玄翼的额。 而玄翼却突然一把抓住流木楠的手,一个使劲透过反作用力,恰好将吻落于流木楠因吃惊而微微张开的嘴上。 「这样你才会一直想起我,不是吗?」 愉悦地弯了弯眼角,不顾流木楠仍陷在自己的情绪里,玄翼轻松地哼着不成调的旋律离开了楼顶。走出教学大楼,漫步在香林大道上,他拿出了手机、按下快速键。 不出一会儿时间,电话接通了:『翼,怎么想到要打给我?』 『不知道呢,久没听到你的声音,突然有点想念了。』 听见玄翼直白露骨的情话,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明显愉悦十分:『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怎么你也会说这种甜言蜜语了。』 『不是你说的吗?这样的我,比较像个「人」啊。』 『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我说喜欢这样的你……你就愿意为了我而改变吗?』手机彼端的苍正一手拿着茶杯,嘴边噙着温柔笑意。 『你难道是第一天认识我吗?』玄翼笑了笑:『我当然是不愿意了。』 『这个「不愿意」的意思是……不想再这么像个「人」了吗?』 苍总是很能抓住玄翼的心理,明明别人无法轻易看透的,他却可以很准确地猜到自己偷偷隐藏起来的真正含意。 所以说,他最讨厌这种人了。 『只要是「人」就会受伤,我已经不想再继续烦恼、害怕了。』 『……我累了。』 与苍结束了通话后,玄翼已然抵达宿舍门口。进到熟悉的704室,伊佐那伶正一派悠间地坐在床上看书。 玄翼于是扬笑发出了邀请:「伶,我们去约会吧。」 【集三 断羽】第七章 下雨天(三) 迎来美好的周末假期,日下炽祤难得一反平时爱睡懒觉的习性,雀跃不已地一早就来到704室,然而当他满心欢喜地打开门后——里头竟是空无一人的状态! 「咦?小翼翼呢?」 此时,恰好路过的流木楠悠间地伸了个懒腰,接着懒洋洋地丢出一句:「你不知道吗?他们今天约会去了。」 「这样啊……」瞬间垂头丧气的日下炽祤落寞地又望了无人的房间一眼,突然察觉似乎有什么异状:「我忽然发现,他们的房间看起来……好空喔。」 「不要人家房间比你整齐就怀疑别人的空间比较大好吗?」流木楠不以为意地回了句。 「不是啦!」日下炽祤认真地扫视过一遍后,神色凝重地说:「是真的变空了,我记得之前来的时候好像不是长这样子的啊。」 被日下炽祤这么一说,流木楠只得移动脚步,也跟着探头环视了一圈,随着视线扫到书桌时,他不禁微微瞪大了眼:「……去找冷安吧。」 「咦?为什么要找冷安?」 懒得多费唇舌和迟钝的日下炽祤解释,流木楠二话不说一把抓住前者的手,逕自朝镜堂冷安的房间前进。连门都懒得敲,他直接打开门、大剌剌地走进去,面对正边看报纸边喝咖啡的镜堂冷安,他单刀直入地开口问:「玄翼去哪了?」 「怎么了吗?」镜堂冷安抬眼望向两名不速之客,淡声询问。 「他寝室里的东西都搬走了,是回家去了吗?」流木楠又问,他知道镜堂冷安一定会有答案。 闻言,镜堂冷安于是放下了看到一半的报纸,神色自若地看着两人,平静地道:「你们都没听说吗?玄氏企业的董事长玄羽,最近似乎想退居幕后的事情。」 「所以玄翼不会再回来了吗?」这让流木楠不由自主想起前几天,玄翼突然到顶楼找他以及做出那番失常举止的事情,原来……是因为他要离开了? 「什么!小翼翼要回家去了!?」日下炽祤错愕不已地惊叹:「他什么都没说啊……」 「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在房间门口发现了这张字条,似乎他留下来的。」镜堂冷安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摺得四方平整的纸条,递给日下炽祤。 日下炽祤小心翼翼接过纸条,慢慢地打开,里头只写了一行字。 『gameover.』 「这是……」 ****** 秋高气爽的气候,万里的晶蓝天空全无一丝白云点缀,和煦的阳光暖暖洒落,配上伴有凉意的阵阵金风,完全就是适合让人出游的日子。 「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外出约会耶!」 兴奋不已地扬起笑容,玄翼从一下车就牵着伊佐那伶的手,迫不及待要将所有的游乐设施玩遍一轮。 「嗯,想先玩什么?」伊佐那伶微笑伸手拨了拨散落在玄翼眉间的发丝,用无比温柔的宠溺语气问道。 「……说出来你不可以笑我喔。」玄翼先是怯怯地叮嚀了句,得到伊佐那伶的保证后,他才放心脱口道:「我想玩旋转木马!」 「走吧。」 由于是在假期出游,游乐园里简直是满山满谷的人潮,避免身旁某诱人犯罪的天使一不小心就给拐走,伊佐那伶紧紧地牵着他的手,深怕稍微闪神就把人给弄丢了。 而感受到伊佐那伶掌心传来的担忧与温暖,儘管身旁有再多熙来攘往的人群,此时此刻,映入玄翼眼中的,就只有眼前这抹令人安心的宽厚背影。 到了旋转木马,伊佐那伶逕自猛然一把抱起玄翼、将人给安置在马车的座位上,而他自己则是坐到了马伕的位子:「今天你就是我的公主。」 对于伊佐那伶可以这样面不改色地说出如此露骨肉麻的缠绵情话,玄翼一时之间不禁羞红了脸,忍不住低下头避开了前者过于炽热的视线:「唔、这种话亏你也说得出口……」 「这样不好吗?不喜欢我当你的王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 等稍微适应了这个窘况后,玄翼这才有馀力抬眼看向一脸深情的伊佐那伶,他失声笑道:「呵……明明伶平常看起来冷冰冰的,想不到是会喜欢童话故事的人。」 「童话故事是每个人的憧憬。」伊佐那伶浅浅一笑,简短地解释道。 「嗯……我以前也曾经喜欢过呢,童话故事。」被伊佐那伶这么一说,玄翼倒想起了他的童年回忆:「『王子和公主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小时候都会梦想着自己未来也会有这么一天。」 「现在呢?」 「现在吗……」 随着玄翼的沉思,旋转木马恰好停止,也让方才的问句一併消逝于风中。 「接下来去玩海盗船吧!」 走出旋转木马,玄翼拉着伊佐那伶的手,开始了接下来马不停蹄的玩乐行程。不只是尖叫系列,两人还一起去看了几场小型的表演秀、逛周边商品店,以及享受悠间的午餐时光。 而欢乐的时光总是如白驹过隙、一闪而逝,本还散发着金黄光芒的炽阳如今已换上嫵媚的彩霞装扮。 「差不多该回去了。」见天色渐暗,伊佐那伶于是提醒道。 「最后,一起去搭摩天轮吧。」玄翼瞇眼笑了笑,在夕阳馀暉中自在隋性地漫步起舞,于晚霞的映照下,他便犹如来自神秘国度的妖精仙子,不可思议的绝美瑰丽,总让人有一种随时都会消失的惶恐不安。 摩天轮上。 「今天玩得很开心……谢谢你,伶。」 玄翼望着伊佐那伶,先是漾起唯美一笑,吐出道谢的字句后,接着,不禁转头俯瞰底下的景色:「不过……伶,你不累吗?」 察觉到空气中似乎散发着不安定因子,伊佐那伶没有答腔。 「但是,我累了呢。」 玄翼忍不住轻笑了声后,幽幽开口说:「你们怎么能愚蠢的相信在这个骯脏的圈子里,还有如此超乎常理的天真存在?」 「怎么能受过了伤痛而体会到现实的残酷之后,却又欺骗自己、沉浸在这虚假的幸福之中?」 「怎么能、被原哀凌骗过,现在又被用相同手法的我骗呢?」 「这到底是我过分还是你们也很过分?」 语落,玄翼笑了,笑得疯癲、笑得痴狂。 伊佐那伶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侧脸,开口问道:「果然、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吗?」 自从玄翼大病一场过后,曾经出现的「破绽」又通通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伊佐那伶不愿说破,只因他认为维持现状并没有什么不好。或许他是在自我催眠,那个已经恢復记忆的玄翼,与原来的玄翼并无不同,仍是一样的聪颖睿智又可爱傻气。 「我已经什么都想起来了,所以很抱歉……我再也不是你们憧憬渴望的那个纯真无邪的玄翼了。」 收回远眺的目光,玄翼缓缓转过头,看着伊佐那伶,唇边噙着若有似无的淡淡笑意——与原来的玄翼不同的,疏离的笑容。 ——明明玄翼就算找回了记忆也做得到「恢復原状」,为什么现在却不愿意继续维持下去了? 伊佐那伶只能这样猜测:「……是因为凌吗?」 「……我只是不想玩了。」玄翼笑着提醒道:「你忘了红叶和你说过什么话了吗?」 『好心告诉你一件事:以前的翼啊,最喜欢玩游戏了喔。』 伊佐那伶沉默了好一阵,才又啟唇问:「是在暑假那次落海后才恢復记忆的吗?」 『全部都是「假象」的意思是,从入学以来,你,全都是装出来的吗?』 『如果我说「是」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知晓伊佐那伶是想起了那个雨夜,自己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但,事到如今再谈论这些……「这很重要吗?不论如何,一切都回不去了。」 「这场虚假的游戏,就到此结束吧。」 「我再也不想陪你们玩了。」 语音方落的瞬间,摩天轮正好周转一圈,再度回到地面。待门开啟,玄翼起身,准备踏出包厢外时,他突然想到:「对了,既然游戏结束了,那么……亲爱的伶,我们、分手吧。」 起步离去之际,他悠悠拋下最后一句。 「说实话,温柔真的很不适合你呢。」 玄翼就这样走了。 『我也是最喜欢伶了!』 这一切……都只是场游戏吗。 『如果,我不再是天使了,是不是我就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如果是伶的话,我愿意和你试着交往看看……这样的答案,可以吗?』 『就是醉了才能够为所欲为啊……你不觉得听起来很吸引人吗?』 『伶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 『说实话,温柔真的很不适合你呢。』 半晌,他苦涩地笑了。 「你这个、诈欺天使。」 『游戏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拿来打发时间。 我想你了。 真的,想你了。 紊。』 【集三断羽】完 ----------------------------------------------------------------------------------------------- 第三集到此结束啦~~~~小翼翼终于露出本性来了啦~~~~ 很遗憾的是存稿就到此为止了,第四集目前处于难產中qaq 总之要恢復成不定期更新了………… 很感谢这段期间大家的支持喔喔>_< 【番外】吵死了,闭嘴! 私生子。 在得知这个事实的当下,流木楠发现自己的心情是相当平淡,如止水般。怎么说呢,并不意外。反而明白过后,先前一切不合理的地方通通迎刃而解了。 拿着本书,流木楠正打算找个幽静的地方转移一下情绪,却在家里的木造走廊上遇见一对母子。 「日下阿姨好。」 年仅10岁的流木楠儘管再怎么厌恶自己身上流着的流木之血,但对于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妇人仍是抱有极大的好感。 身为流木綺夜的金兰之交,日下樱咲属于那种一有好事便迫不及待与好友分享的类型,就连遇上流木楠也不忘爱屋及乌:「小楠!才几天不见,你又长得更帅了哦~~」 「日下阿姨才是越来越年轻了。」流木楠掛上天真无邪的可爱笑顏。 「对了对了,忘了跟你介绍。」日下樱咲笑容可掬地拍了拍身旁孩子的肩头,向流木楠亲切地道:「他叫做炽祤,是我的新儿子喔,很可爱吧?」 新儿子。 明白日下樱咲粗线条的迷糊本性,但流木楠却注意到前者吐出这名词的瞬间,那位「新儿子」似乎缩了缩,好似对于自己的身分相当介怀。 「你好,我是流木楠,可以叫我楠就好了。」本着来者是客的道理,流木楠不吝嗇地尽量释出善意。 「……日下炽祤。」 嗯……是个怕生的孩子啊。流木楠瞇眼笑了笑,却也没打算要更进一步交谈,本想就此告辞的他,却被日下樱咲给唤住:「既然小楠也在,不然就让炽祤和你一起行动好吗?我怕他跟着我去找綺夜会很无聊……」 麻烦。 「好啊,找綺夜阿姨的话,她好像在书房。」流木楠维持一贯的和顏悦色,丝毫没有将内心的烦躁表现出来。 直到日下樱咲离开,流木楠都保持着脸上的笑顏,他转头看向低头不语的日下炽祤,问:「我想去庭院看书,你要一起来吗?」 日下炽祤没有答腔。 流木楠就当他是默认了,自顾自地迈开步伐,果不其然,日下炽祤默默跟上了他的脚步,两个人就这样来到流木家的庭院。 流木楠静静地看着他的书,而日下炽祤则静静地坐在一旁发呆。 直到日下樱咲来把日下炽祤领走,他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这是流木楠与日下炽祤的初次邂逅。 日下炽祤在流木楠的心中留下了一个寡言认生的金发孩子的印象。 ****** 升上国中后,允了流木楠的要求,他隻身来到言璧贵族男子学院。之所以想来这里原因无他,纯粹是他不想住在那个令人窒息的家里。想不到,他竟和那个日下炽祤被分在同一个班。 然后他明白了,那个寡言的金发孩子其实是个吵死人的聒噪男。 「原来你话这么多啊。」终于有一天,流木楠忍不住脱口说道:「是不是在日下家太压抑了,来到这里彻底大解放?」 「干你什么事啊。」日下炽祤来到言璧之后不仅话多,脸上的表情也极其丰富,就见他没好气地白眼一翻,压根不想搭理流木楠。 「怎么不干我的事?我和日下阿姨很熟的,搞不好她会问我你在学校的状况如何,这样一来,我应该怎么跟她说呢……」 日下炽祤闻言心一惊,神情整个都不对了,语气更是显得有些慌张:「你打算跟她说我什么?」 见日下炽祤如此紧张,流木楠瞬间瞭然,却不想放过这大好机会,就见他勾起唇角,轻声道:「嗯……如果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照你所希望的去做,如何?」 日下炽祤内心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出乎流木楠所料,他竟答应了:「你想要我做什么?」 流木楠心里愣了愣,表面上仍不动声色地说:「那么,我要你当我的僕人一个礼拜。」 「……好,你最好就给我说话算话。」日下炽祤牙一咬,恨恨地瞪着流木楠。 「一言为定。」 日下炽祤一个星期的僕人生活就这么展开了。 流木楠:「日下,我口渴了,想要喝水蜜桃汁。」 日下炽祤:「是,主人。」不忘一边碎碎念一边搭车到安洁裘丝花园。 流木楠:「日下,我看书看得肩颈好痠,帮我按摩。」 日下炽祤脸上不禁爆出一条青筋:「这样啊,真是辛苦。」不甘愿归不甘愿,但日下炽祤的力道可说是恰到好处,拿捏得合宜十分。 流木楠不禁好奇了:「你好像很会照顾人?」 日下炽祤沉默了几秒,才淡声答:「以前在孤儿院有很多弟弟妹妹,照顾久了也习惯了。」 「所以你在日下家过得不快乐吗?」流木楠又问,他承认,这问题有些犀利,但他是第一次对一个人產生好奇,由衷的。 「我告诉你之后,你又想把这当作把柄威胁我吗?」日下炽祤冷冷地回了这么一句:「我可没这么容易上当。」 流木楠忍不住笑了:「怎么?你是从小被骗着长大的吗?」 「干你屁事!」日下炽祤恶狠狠地反呛了句,殊不知,面对他越激动的举止,流木楠的心情愈是愉悦。 「你这是在对主人出言不逊吗?别忘了现在你可是我的僕人喔,亲爱的小炽。」 「不准叫我小炽!」日下炽祤气得面红耳赤,本就顶着头灿烂金发,再加上那双仿若装载熠熠星辉的眼眸,那一瞬间,彷彿一道光芒打在他身上,闪耀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那我要叫你什么?小祤?炽炽?祤祤?」 「给我闭嘴!」 流木楠虽然嘴上频频开着玩笑,然而视线却是被死锁在日下炽祤气呼呼的脸容,炫目的金发,璀璨的星眸,生动的表情,种种皆让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搭上后者的肩颈处,一个施力,重心不稳的日下炽祤就这样跌入流木楠的怀中。 「喂、你干什——」 完全是趁人之危,日下炽祤还没说完的话便通通吞入流木楠的嘴中,意外柔软的触感令流木楠有些忘我,禁不住慾望的驱使加深了这个吻,直到日下炽祤反应过来后大力捶打的疼痛才让流木楠松手。 「嗯?『炽祤』,怎么了吗?」 「谁准你叫我的名字了?还有,还准你亲我了!?」 日下炽祤恨恨地死瞪着流木楠玩世不恭的该死笑顏,厉声质问。 「突然觉得你很可爱就亲下去了嘛。」 流木楠无辜地辩解道,日下炽祤听了却只觉得火气更大了。 「混帐流木你个死淫魔!!!!!」 于是流木楠被一拳k.o.了。 ****** 「唉,真是让人怀念啊,炽祤火辣辣的拳头的滋味。」 流木楠现在想起那时的事都忍不住扬起嘴角。 「喔?怀念吗?我现在就可以让你『身歷其境』一下喔?」 日下炽祤笑瞇瞇地伸出自己的右手,不忘质问道:「还有我想请问一下,你要看书就看书,没事跑来我房间干嘛!」 「这不是怕你觉得一个人太寂寞,所以来陪陪你吗?」 「门在那里,恕我就不送了。」 每次见到日下炽祤倔强的侧脸,流木楠时不时会想起这人曾经在自己面前露出的脆弱。真是神奇啊……曾几何时,一心一意只关心妈妈的他竟会对另一个人兴起怜惜的情绪,尤其,是这么一个性格火爆的男人。 『你什么都不懂!哪天他们要是不开心了,随时都可以把我拋弃……毕竟养子永远都无法成为血脉相连的家人。』 然而,这火爆男人的哪怕是被拋弃的过往,抑或始终战战兢兢过日子的胆怯压抑,看在他眼里却是那样的惹人爱怜。 流木楠唇角一勾,逕自伸手将人拉入自个儿怀中,更是霸道地把人当作布偶般从背后紧紧环抱住,不顾怀中人的挣扎,轻柔地在他耳边落下温柔低语:「你对我多坏多兇我都不介意。炽祤,我永远都不会拋下你的,所以你再怎么打我骂我都没用哦。」 怀中人一时震惊地甚至忘了要挣扎,整个人僵在原地,傻愣的模样看得流木楠着实忍不住偷了个香。果不其然下一秒,日下炽祤像隻炸毛小猫开始挥舞锐利的爪子。 「你个死淫魔!臭淫魔!看我今天不宰了你!」 「人家都说打是情骂是爱,看来我实在被爱得很深啊~~~~」 「混帐流木你给我闭嘴!」 「嗯?也是,闭嘴了才能接吻,接了吻才能继续下一步嘛。」 「吵死了!!!!!」 ------------------------------------ 哈哈哈哈哈时隔将近两个月我终于又生出了一篇番外来了!(嗯但正文……? 是说本来还想写点沉重的剧情,但果然这对欢喜冤家就是沉重不起来啊wwwwwwww 写了两个人初遇的经过,以及快要成真的未来(?) 想说写个楠视角(谁让炽祤视角实在太容易想像了 希望大家会喜番:目 至于目前的状况。 有点处于写文撞墙期囧。 呜我会尽量找回灵感的……(拭泪 【集四 翱翔】楔子 伸手不见五指,无光无亮,令人只能怀有无尽恐惧的黑暗中,响起的,是让人毛骨悚然的脚步声——愈发接近。 接着,紧随在开门声之后的,是久未出现的微弱光亮。 男人手持烛台,忽明忽灭的烛火映照出的是那张带着扭曲笑容的脸孔。 他泰然自若地坐在椅子上,以间话家常的语气向在场唯一没有被「禁口」的人寒暄道:「十年不见了呢……看来你过得挺不错的啊,在贵族学院就读,还交了一群好朋友。跟我预料的完全相反……」 「我还以为你会和我一样变成一个冰冷无情的糟糕大人,毕竟你骨子里可是没血没泪的乾涸灵魂啊。」 男人说完,逕自陷入了一阵狂笑声中,接着,他才终于肯进入正题:「那么,接下来就是我们以前玩的选择题游戏了。」 「『你的好朋友』和『你自己』——哪个比较重要呢?」男人勾起癲狂痴迷的诡譎笑容,兴奋不已地注视着眼前人的表情:「来吧,这答案应该非常的明显啊。」 「哦、我忘了补充说明——选择『你自己』的意思是,你的这群好朋友就通通再也没办法和你一起生存在同一个世界;而如果选择了『你的好朋友』嘛,其实也很简单啦,就是再当一回『萤』来陪我玩一下囉。」 萤。 那是早被自己封印起来的黑暗过去。 为什么这个男人会知道——不,疯子能做的事情本就是常人无法预料。 「快吧,我这个人可是没什么耐心的呢。」男人微笑催促道。 确实,答案显而易见呢。 不由自主勾起了唇角,此时,他的双眼澄澈透亮,没有半分的挣扎混浊。 「我的选择是……」 ------------------------------------ 在此放上之前写好的楔子@w@ 第一章正艰难地生產中…… 【集四 翱翔】第一章 笼中之鸟(一) 玄翼离开后的两个礼拜间,商场上掀起了波滔天巨浪。玄氏企业董事长,玄羽退居后位,让独生子接手一事虽然未经证实,但似乎已成为公开的秘密。 不仅如此,这位玄氏独生子彷彿凭着初生之犊不畏虎的强大气势,在商场上捲起了一阵骇人颶风。有人说,玄翼似是彻底继承了玄羽的气质,那冰冷无情的各种毒辣手段简直与他父亲如出一辙。 「董事长,本田氏的总经理已经在待客室等候了。」 玄羽退位静养后,原先的董事长秘书叶壬理所当然成为了玄翼的左右手。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及有条不紊的处理能力,遇上同样冷血的玄翼,叶壬可以说是如鱼得水,适应得相当良好。 「本田氏。」玄翼沉默了几秒,视线仍盯着桌上的文件没有移开,他淡声说:「让他多等半个小时,如果人还在再来通知我。」 「是,董事长。」 面对桌前堆叠成山的待处理文件,玄翼的心情相当平静,一切就彷彿回到了过去,那个无心无情的自己。 从他有记忆开始,就被教导如何阅读公司的文件、分析商人的心理,在尔虞我诈的社会里察言观色,他几乎可以说是如鱼得水。这也是为什么玄羽儘管明白儿子与自己不亲、甚至到了憎恨的程度,仍愿意大胆地将手中的一切交给他。简言之,他相信玄翼的能力,以及,他们曾经做过的约定。 边处理公司的事情,玄翼听着叶壬报告玄羽近期的健康状况。约莫在一年前,玄羽开始偶尔出现心悸、频繁咳嗽的症状,后来去医院做了检查才发现是心包膜积水,当时做了引流后以为没事了,想不到前几个月再度有心律过速的问题出现。 「目前仍在观察中,究竟是肿瘤引起、或是当初引流不完全而有血块堆积的关係。」 肿瘤吗。 玄翼抿唇一笑。 还是在心脏,那么危险的地方呢。 「结果什么时候会出来?」他头也没抬地开口问道。 「下周二。」 「嗯……」以为这个话题到此结束,没想到玄翼突然天外飞来一笔:「叶壬,你在董事长身边多久了?」 出乎意料的问题,叶壬先是一愣,回想了下后,答:「十五年了。」 「你工作能力很强,交际手腕也很出色,相信不管到哪里都会有很好的表现。」玄翼以云淡风轻的口吻说:「如果哪一天,你不想待在这里了,只需和我说一声就行了。」 对于玄翼的这番发言,叶壬感到有些意外。固然他明白听话的下属只管接受命令,不该有过多质疑,但他仍是忍不住发问了:「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玄翼停下了手边的动作,望向叶壬,浅浅一笑:「难得心血来潮想做些好事,非得要有什么原因吗?」 「不,是属下踰矩了。」叶壬虽然这么说,却忍不住补了句:「不过……是不是去了趟言璧后,有了什么体悟?」 玄翼不甚在意地轻笑了笑后,道:「嗯……要不要你先跟我说说、你和吴闵老师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我再跟你分享我的校园生活?」 「属下知错。」结束间聊,回归本职,叶壬确认过时间后便出声提醒:「要请本田氏总经理进来了吗?」 「嗯。」放下手中的文件,玄翼好整以暇地从容迎接客人的到来。想不到除了总经理本田堂,其身后还跟着一名娉婷少女。 呵。 「唉呀,玄翼少爷,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啊……」一来就以关怀许久未见的后辈之口吻,本田堂故作和蔼地拍了拍玄翼的肩,逕自接续道:「依芸也来了,你还认得她吗?小时候你们常在一起玩呢!」 目光随之落到少女身上,就见她羞涩十分地顺了顺发丝,靦腆地微笑道:「嗨,好久不见。」 这要是看在不知情的旁人眼里,恐怕都要以为他们在相亲了。虽说自从他开始接手秦羽事业的消息不脛而走,不少想趁机促成联姻的问候不断,可这么明目张胆直接带着女儿一起找上门来的,倒还是第一次遇到。 玄翼没有理会本田依芸的招呼,笑了笑望向本田堂:「总经理这次来有什么事吗?」 总算注意到玄翼似乎完全忽视了本田依芸的存在,本田堂这才连忙提出想与秦羽事业合作的企划案。而在两人聊公事的期间,本田依芸虽感无聊,却也不敢在别人地盘随意造次,只得乖乖地待在一旁假装聆听。 好不容易捱到正事说完了,本田堂假意随口一提:「听说玄翼少爷先前在言璧念书啊?」 「是,不过现在暂时休学了。」 「我们依芸最近要读高中了,不知道方不方便约个时间,一起喝杯茶、顺便给她一些就学上的建议呢?」见本田堂真是不惜一切拉下老脸也要把女儿塞给他,玄翼真是在心底无声地笑了。 他倒是想看看本田依芸可以弄出些什么名堂来。 「当然可以,既然本田总经理都这样拜託了。」玄翼扬起一贯的营业用笑容,顺带督了叶壬一眼。接收到自家主子的眼神命令,叶壬迅速扫瞄过玄翼的行程表,给出了答案。 「这周末下午有段小空档,不如就约那时候吗?董事长。」 「不知道本田小姐方不方便?」玄翼和声问道。 深知这是得来不易的机会,本田依芸自然是应声答:「当然,只要玄翼少爷方便,我随时都有空。」 总算达成此行目的,本田氏父女俩在回程车上手舞足蹈了好一番。 「还没听说玄翼有和谁相过亲了,你可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知道了吗?」本田堂慎重其事地叮嚀女儿。 「那是当然的囉,爹地,就包在我身上吧!」从小到大她学习了十八般武艺,钢琴、长笛、小提琴、珠算、绘画、书法、射箭、骑马、芭蕾、外语等各种才艺,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到嫁进好人家当凤凰。为了可以配得上那些天之娇子,她付出了多少青春血泪……所以绝对、不会轻易让玄翼溜走的! ****** 到了约定时间,周末的午后,阳光明媚的灿烂蓝空彷彿也在为她加油打气。由于不清楚玄翼喜欢的风格,本田依芸保守地打扮得清新淡雅,就怕太过花枝招展反而会招来不快。 秦羽企业附近的一家咖啡厅,本田依芸比约定的时间提早了十分鐘,想不到玄翼竟已坐在里头,像是已等候久时。她急忙踩着跟鞋前去致歉:「玄翼少爷,等很久了吗?」 玄翼没有答腔,先是起身替本田依芸拉开座椅,服侍她坐下后,才绅士地答:「不,我也才刚到不久而已。想喝点什么?」 「一杯焦糖玛奇朵。」 「一样的。」 待服务生离去,本田依芸才有些意外地道:「没想到你也喜欢喝甜的。」 「嗯……我只是喜欢我们是一样的味道。」 丢出如此意味不明的曖昧语句,本田依芸又惊又喜,不敢把情绪太过外放,她小心翼翼喝了口开水,才开口:「玄翼少爷之前一边念书,还一边帮忙家里的工作,真是很辛苦呢。」 「大家都是这样的。」玄翼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说:「你不也是吗?听说学了不少才艺,不累吗?」 「充实自己的生活……我觉得还不错啊。」本田依芸嫣然一笑,宛若大家闺秀的姿态,令玄翼不禁弯了弯眼角。 「升学上有什么困难吗?打算念哪间学校?」话题一转,玄翼切入到这场会面的核心主题。 「落华女子学院,算是言璧的姊妹校吧,听说有时候某些活动还会一起办呢!」本田依芸彷彿语带暗示般,可惜玄翼并不打算让她称心如意。 「是吗?可惜我现在不在言璧了。」 闻言,本田依芸也没有放弃,俏皮地眨了眨眼,问道:「这样啊……那以后如果落华举办活动的话,我可以邀请你来参加吗?」 「如果有空的话。」 虽然没有得到肯定的答覆,但至少还有争取的空间。本田依芸在内心替自己打气着,而或许是聊了一阵子的关係,心情放松了许多,她不自觉地想到什么便脱口道:「哦、对了,你还有在和你那个奇怪的表弟联络吗?就是那个把自己弄得阴阳怪气、讲话得理不饶人的那个……是叫红艳吗?」 此话一出,本田依芸在心底暗叫不好,连忙开口修正:「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只是那位表弟给人的印象很独特,所以我才……」 玄翼轻声笑了笑,以毫不介怀的口吻说:「没关係,我懂的,红叶确实是比较与眾不同。他现在人在英国留学,我们还是会用信件保持联络。」 「真好呢,像我是独生女,就没什么年龄相近的亲戚可以一起分享生活……」本田依芸有些落寞地浅浅一笑,那角度真是怎么抓怎么专业,浑然天成的微鬱美少女。 「如果你希望的话,也可以写信给我。」玄翼如是说。 「真的吗?这样不会太打扰你了吗?」本田依芸简直是欣喜若狂,却仍得保持少女的矜持而压抑不已。 「当然不会,我等你的来信。」 最后,以玄翼护送本田依芸上车为这场下午茶画下完美的句点。雀跃不已的本田依芸一上车便为自己今日的表现感到相当自豪,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的她,自然也就没有留意到目送着她的玄翼,脸上笑容依旧,眼神却是有比极地之冰冷刺骨。 ------------------------------------ 时隔多久的更新(艸 【集四 翱翔】第一章 笼中之鸟(二) 一大清早,少了一个人气氛略嫌低迷的金魎教室,日下炽祤急促响亮的脚步声阵阵逼近,然后是同样嘹亮的大嗓门喊道:「不好了不好了……你们听说了吗?小翼翼交女朋友的事!」 坐在本该是玄翼的空位上,流木楠一派气定神间:「嗯,据说自称是小天使的青梅竹马?」 日下炽祤忿忿不平地碎念道:「我以为那个女装癖表弟已经够惹人厌了,想不到真的女人出现让人更火大!话说那女的到底是谁啊?真的是小翼翼的青梅竹马?」 「本田氏,和白雪氏来往相当密切,基本上可以视为其附属企业也不为过。」镜堂冷安语气平静地说明道:「似乎就是玄翼现在的母亲,白雪翎翱嫁入玄家后才壮大起来的。」 「所以现在是怎样,附属企业还不够,现在还要用联姻加深他们之间的羈绊?」日下炽祤用颇不满的口吻数落道,惹来流木楠惊奇的讚叹。 「你什么时候思路变得这么清晰了?我都毛骨悚然起来了!」 「老子平常只是不想动脑,可不是没有脑子!」对上平生最大的冤家,日下炽祤活像隻炸毛的猫。 「嗯嗯,好乖好乖~~」流木楠信口安抚了几句,又绕回正题:「不过这是本田氏的意思,还是白雪氏也有这个意思?总觉得秦羽不会平白无故就接受这来路不明的联姻吧?」 「谁晓得。」镜堂冷安如是说,眼底却藏了抹若有所思。 讨论了玄翼的事好一阵后,话题自然而然便带到了伊佐那伶身上。流木楠有些啼笑皆非地望着正埋头苦读的当事人,道:「每次只要小天使不在,伶就彷彿变了个人似的。」 自从玄翼离开以后,伊佐那伶不再开车夜游,因此也没有必要在课堂上补眠,惹得老师们个个人心惶惶,以为自己随时都要倒大霉。害得镜堂冷安也解释得相当厌烦。 「玄翼离开的那天和你说了什么?」 镜堂冷安忍不住问向正认真整理笔记的伊佐那伶。到底需要受到多大的打击才能把五年来谁也无法撼动的固执给彻底打破?这样比较起来便可得知——原哀凌对伊佐那伶而言真的不算什么。看来当年是他们都误解了。 头也没抬,伊佐那伶不答反问:「……你早就发现了?」 牛头不对马嘴。儘管如此,镜堂冷安听懂了伊佐那伶的问句,似笑非笑地说:「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倒是你,应该才是最早察觉的人吧?」 「他和我说了自己的身世。」伊佐那伶想起先前那一晚,镜堂冷安与上条偀和好没几天的事,他载着玄翼出外兜风,就是那时听完玄翼的出身后,他感受到了违和感。果然找回记忆的玄翼是不可能拥有那样纯粹的率真无邪。 镜堂冷安也提供自己获得的情报:「听说他是亲眼见到亲生母亲坠楼身亡的,在他七岁的时候。」即使性格再怎么扭曲黑暗也都是可以理解的。 就在此时,流木楠插入了两人之间,故作好奇地问:「咱们亲爱的会长和副会长大人又在窃窃私语些什么?不和我们分享一下吗?」 镜堂冷安相当淡定地头也没抬转移了话题:「在讨论也许几天后的青年聚会可以见到玄翼。」 一听到玄翼的名字,日下炽祤也凑过来了:「什么什么?可以见到小翼翼吗?」 青年聚会,简单来说,就是专属富二代们的小型联谊。企业家们常常通过儿女们在青年聚会拉拢势力、巩固自己在商场上的地位,许多企业联姻也是在这聚会里牵线的。 「但我认为小天使也许不会想见到我们吧。」流木楠似笑非笑地说完,不意外见到日下炽祤明显的失望神情,半晌,他又开口道:「所以,何不找个『第三者』代替我们去见见他呢?」 日下炽祤眨了眨眼,一点头绪也没有:「『第三者』……?」 流木楠仅勾起唇角,与镜堂冷安恰好对上眼神,两人心照不宣。 ****** 『依芸,听说你入学准备得很顺利, 先预祝你有个愉快的高中生活。 最近依然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我想下次碰面应该是在青年聚会吧? 玄翼』 「又是这样感觉不冷不热的语气……」本田依芸虽然嘴上这么说,却相当宝贝地将信整齐摺好,放进抽屉。一旁的仕女,佐藤顺子却持有相反意见。 「小姐,听说这位玄翼少爷除了你之外,可是都没有和其他女生有来往哦。」佐藤顺子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就我看来,虽然玄翼少爷的语气没有太热络,但光是他愿意写信给小姐——这举动便意义非凡了。」 「真的吗?」本田依芸听见佐藤顺子这么说,原先沮丧的情绪一扫而空,不禁有些跃跃欲试:「不过……要一直这样只有信件来往到什么时候?」 佐藤顺子想了想,灵机一动:「对了,过几天不就是青年聚会了吗?」 「是没错,不过玄翼是个大红人,到时身边一定会有很多人,他也不见得会主动来找我……」本田依芸实在不想当个太主动的女生,这样显得很自掉身价。 「我有一个想法,但……不晓得小姐有没有办法接受。」佐藤顺子显得有些踌躇,她怯怯地望向本田依芸。 「你有法子就赶快说出来啊!」本田依芸迫不及待地催促道,佐藤顺子只得凑上前在前者耳边悄声说出自己的计划。 「哈哈!好,真是个好主意!哼,到时还怕玄翼不对我负责吗?」本田依芸想到即将成真的美好未来,忍不住沉浸在幻想的喜悦里,也因此并没有发现一旁的佐藤顺子,眼里一闪而过的冷幽暗光。 ****** 时间很快来到了青年聚会当天,在一栋美轮美奐的高级饭店里,除了摆满各国美食之堪比满汉全席的自助餐点外,现场还请来了管弦乐团奏乐。优美典雅的音符流淌于整间会场,让原本有些尷尬不自在的空谷渊青觉得心情舒缓了些。 空谷家严格说起来并没有在上流社会佔有一席之地,然而空谷渊青的父亲,空谷渊太的交际手腕着实高明,人脉极广的他与各大集团都有一定交情,也因此,空谷渊青得以受邀前来参加青年聚会。 但这些都不是空谷渊青愿意现身此地的原因。 突然,原先沉浸在乐音之中的人们似是被什么叫醒了般,随着一道修长俊美的身影出现,周围响起此起彼落的讚叹与议论声。 ——是玄翼,他果然出现了。 或许是空谷渊青的目光太过灼热直接,甫进入会场的玄翼并没有因旁人的招呼而停下脚步,就这样笔直朝着前者而行,终于,他来到自己面前。 「玄翼,你……是休学了吗?还是暂时请假而已?」空谷渊青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渊青,好久不见。」玄翼勾起唇角,笑意却没传到眼底,冰冷得让人不自觉心寒。这个人、真的是玄翼吗?先前的纯真无邪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徒有让人发颤的漠然……不,或许该说,这个人才是真正的「玄翼」吧。 ——那个失去记忆前的玄翼,曾经、是他的挚友的玄翼。 「你都想起来了。」 空谷渊青用的是肯定句,玄翼则以笑代答。随意伸手拿起一旁仕女端着的酒杯,他轻轻晃了晃杯中的红色液体,接着,啜饮了一口后,才不疾不徐开口问。 「你来这里做什么?该不会是来监视我的吧?」 迎上玄翼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眸,空谷渊青莫名心虚,不自觉移开了视线:「为什么这么问?」 「我猜猜……一定是冷安或楠出的主意,炽祤威胁你之后,才不得不来这里找我的吧?」玄翼浅浅笑了笑,云淡风轻的口吻吐出的话却是一针见血。 几乎说中了95%。 空谷渊青叹了口气;「威胁我的……还有伊佐那会长。」想到在言璧时,玄翼和伊佐那伶还曾经交往过,然而此时的玄翼在听见「前男友」的名字时,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然后呢?」玄翼面色不改地望向空谷渊青:「你打算跟他们怎么回报?」 『──绝对、使出千方百计都要把人带过来!』 「其实……伊佐那会长受伤了。」空谷渊青观察着玄翼的表情,边说:「他出了个小车祸,左手轻微骨折。于情于理,你是不是应该去探望他一下?」 闻言,玄翼唇角一勾,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语气颇随意:「这样吧,等等结束后,你替我买束花给他、作为我的心意。」 果然找回记忆的玄翼没那么好拐……空谷渊青虽然无奈,但这个结果本就在他预料之中,想到回去学校会被日下炽祤如何无情的炮轰,他就忍不住将心底的叹息化作实体:「唉……」 「怎么?怕被他们骂?」玄翼好心地提了个建议:「老实说我很难搞不就得了?反正那个乖宝宝形象也用不到了。」 空谷渊青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一旦他说出口了,就像是承认之前那个纯真可爱的玄翼再也不会回来了……努力压下涌上心头的苦涩,他不禁脱口问:「你真的、不会再回学校了吗?」 玄翼幽幽望着他,澄澈透亮的眼眸里却是一片浑沌。他说:「你以为,学校之于我,是什么样的存在?」 空谷渊青顿时语塞。明白玄翼暗指的是当年国中发生的事,他根本无法再开口说些什么,只能悵然地注视着那抹背影逐渐远去。 ---------------------------------------------------- 呦我回来了(跪 【集四 翱翔】第一章 笼中之鸟(三) 又与其他人寒暄了一番,玄翼突然脑袋一阵晕眩,脚步跟着踉蹌了起来,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似乎出了问题,他决定提早离席,想不到却收到了车子轮胎故障正在维修的讯息。 就在这时,身旁响起了一道温柔的女声:「玄翼少爷?」 「哦、是依芸啊。」玄翼甩了甩头,视线逐渐模糊,眼前少女的五官也随之旋转扭曲。 「你还好吗?我正好也要回去了,要不要坐我家的车?我送你吧。」本田依芸关切的口吻是如此真诚,而玄翼此时已自顾不暇,只得顺势收下这份好意。 「那就麻烦你了。」 玄翼坐在后座,他最后的记忆就停留在车门关上的那一瞬间,然后,便坠入无尽的黑暗。旁边的本田依芸漾着甜美的笑靨,对司机吩咐道:「去w酒店。」 黑色轿车驶离的画面,恰好落入同样要打道回府的空谷渊青眼帘,他有些疑惑地低喃:「那是……本田家的车?」 ****** 翌日早晨,被刺眼阳光扎醒的玄翼只觉得脑袋仍昏昏沉沉的,他吃力地爬起身,却发现自己身边竟多了抹秀丽身影:「你是……?」 「玄、玄翼少爷……」本田依芸惊慌地拉起棉被盖住自己裸露的身子,她咬了咬唇,楚楚可怜地低诉:「昨晚你喝醉了,我们……你、你都不记得了吗?」 玄翼先是安静地望着本田依芸,平淡专注的目光盯得后者渐渐不自在起来,他才收回视线,语带歉意地答:「抱歉,我想昨晚是我喝多了,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可、可是我……嗯,没、没关係啦,反正这种事……这种事……」本田依芸本想故作轻松,但却完全没有办法而终至溃堤:「呜、对不起……但我不想忘记,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从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一直对你念念不忘……」 见玄翼垂眸不语,本田依芸不禁流下两行清泪,惨惻一笑:「老实说吧,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宴会,到时我爸爸会在宴会上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当我的未婚夫……玄翼,那个人——就不能是你吗?你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玄翼!」说了这么多,想不到玄翼除了道歉外依然不为所动,本田依芸握紧了被子,终于说出最后的杀手鐧:「本田家家教甚严,要是被我爸知道我们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就算你不愿意——你也得对我负责!」 闻言,玄翼轻轻一笑,他伸手揉了揉本田依芸的头发,举止温柔似水,那目光柔和宠溺,让人不由自主沉醉其中。他说:「傻瓜,我会负责的。」 本田依芸喜出望外地问:「真的吗?你愿意……」 「我会去你的生日宴会。」玄翼一边说,一边将垂落在少女颊边的发丝拨至耳后:「到时,给你一个惊喜。」 语落,他难得露出了略带俏皮的笑容,看得本田依芸是小鹿乱撞了起来,她羞赧地低下头,心头被满满的幸福佔据:「嗯!我很期待。」 安抚好本田依芸,玄翼离开饭店时,拨了通电话:『叶壬,叫本田总经理来我办公室一趟。』 『是。』 虽然玄翼的语气不温不火,却让接到电话的叶壬不由自主感到一阵恶寒。 「敢随便乱塞女人到董事长身边……看来本田氏要倒大楣了吧。」 叶壬悠悠叹了口气,认分地拿起电话。 话说另一头,回到言璧的空谷渊青都还没踏进自己教室就先被人架走了。他无奈至极地坐在黑门办公室,迎上日下炽祤那期待万分的灼热目光,再忆及昨晚与玄翼的对话……实在是难以啟齿啊。 一旁的流木楠见他脸色不对,便已知晓谈话结果,于是好心地想缓和气氛:「没事的、空谷,我们都知道小天使不可能那么轻易就答应和我们见面,你就实话实说,他昨天和你说了些什么?」 「对,难得这人渣说了句人话。」日下炽祤点头附和:「小翼翼有说什么吗?他看起来怎么样?上班是不是很累?还有那个女朋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面对日下炽祤一连串的问话袭击,空谷渊青想了想,最后决定搬出当事人的回答:「变得很难搞。」 「什么跟什么?」日下炽祤无言。 空谷渊青忍不住望向后方的伊佐那伶,见后者仍面无表情,他才继续说:「我骗他说,伊佐那会长车祸受伤了,结果他要我帮忙买花致意。」 「呵。」流木楠着实忍俊不住,也朝伊佐那伶看去,调侃道:「唉呀,看来我们的会长大人魅力不够啊。」 镜堂冷安关切的重点却在于:「他现在的样子,和你国中时见到的『玄翼』一样吗?」 「嗯。」空谷渊青语带苦涩地说:「国中的时候他就很爱装乖乖牌,至于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 「所以他真的不回来了吗……」日下炽祤失落地低下头,遗憾地说:「明明我们已经和好了啊,为什么不愿意见我们呢?」 闻言,镜堂冷安决定当头泼了桶冷水:「炽祤,你以为就算真的见到面,玄翼还会是那个天真可爱会向你撒娇的『小翼翼』吗?」 「什么意思?」日下炽祤迟疑地皱眉。 「你忘了玄翼留下的纸条吗?」镜堂冷安循循善诱地又问。 那张纸条现在仍收在日下炽祤的抽屉,他当然没有忘记,只是……「那又如何?我知道小翼翼恢復记忆了,个性也变得跟之前不太一样,但——」 流木楠叹了口气,解释道:「小天使不是在纸条上写得很清楚吗?这一切都只是场『游戏』而已。你别忘了,当初发现被原哀凌骗了的时候你有多生气?你确定你有办法面对现在的『玄翼』吗?」 「……他暑假落海之后就恢復记忆了。」伊佐那伶终于开了金口,替日下炽祤再补上一枪。 日下炽祤真的震惊了:「所以、你们早就知道了——小翼翼在我们面前演戏的事情?」 「我们是后来猜到的。」这是镜堂冷安与流木楠的答案。 「……只有我一个人傻傻地被蒙在鼓里。」日下炽祤着实受到了打击。见状,流木楠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前者的肩,带了点打气意味。 「重点不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而是现在,你打算怎么做?」流木楠望向一旁淡定的镜堂冷安以及伊佐那伶,接着说:「即使明白小天使的本性比想像中黑暗,我还是喜欢他这个人,所以还想和他继续当朋友……你呢?」 「我、我当然……」日下炽祤想起了先前,大家一起演出话剧《sun》时,玄翼在舞台上流下的泪水,以及那晚在听他倾诉过往时,默默牵着他的那双温暖的手。于是他笑了:「我当然喜欢他啊,他可是我的宝贝女儿呢!」 流木楠欣慰地点点头,称讚道:「很好,既然做好了思想准备,那么该来想想具体计画要如何进行了。」 镜堂冷安说出了自己的情报:「过几天是那位『緋闻女友』本田依芸的生日宴会,据说玄翼会出席。」 「看来,我们之中得有个人亲自去见见现在的小天使了。」流木楠话一说完,所有人极具默契地一起转头看向后方不发一语的某人。 ****** 今天是本田依芸的16岁生日,一大清早,她就为提升自己的美貌而如火如荼地筹备中。全身上下从头到脚的spa,化妆师也早早就来本田家报到。带着几个月前便订製好的小礼服,配上精緻的妆容头发,呈现最完美的姿态——今天,她就是万眾瞩目的焦点,镁光灯下唯一的女主人公。 如此慎重的打扮除了是本田家面子问题外,本田依芸一直牢牢记在心底——几天前玄翼许下那个会给她惊喜的承诺。 怀着满心的雀跃,本田依芸却驀然发现:「最近怎么都没看到顺子啊?」她纳闷地问向旁边的仕女,上原琴。 上原琴则惊讶地反问:「小姐不知道吗?顺子她已经辞职了,就青年聚会的隔天,她说想回老家工作,便和总管请辞了。」 「这样啊。」真可惜……本来想和佐藤顺子分享计画大成功的喜悦,不过没关係,不管怎样,她很快就要成为玄家的女主人了! 到了夜幕低垂之时,宴会盛大开始了。与本田氏来往较密的企业家们戢戢而聚,于富丽堂皇的殿堂中,三五成群和乐融融地谈笑风生。 待宾客都入场后,主持人请出本田总经理,本田堂上台致词:「今天非常感谢各位亲朋好友来捧场小女的生日宴会,相信依芸也很开心能和大家一起庆祝她16岁生日,那么,我们就掌声欢迎今天的主人公出场吧!」 热烈的掌声下,本田依芸一阶阶不急不徐走下楼梯,镶鑽的礼服裙摆在灯光下,随着她的步伐闪烁着动人光芒,掛着灿烂无比的笑靨来到舞台上,她与本田堂一同在主持人引导下进行倒香檳塔、齐唱生日快乐歌、切蛋糕等仪式。 最后,活动也进行到最高潮,本田堂微笑着向大家宣布:「大家都晓得我很宝贝依芸这个女儿,而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我想与各位一同分享这份喜悦——我的宝贝女儿,找到她的真命天子了!」 一旁的本田依芸羞怯地低下头来,眼睛馀光不停瞄向就杵于舞台正前方的玄翼,而后者注意到她的视线,随之回以温柔一笑。 本田堂的声音透过麦克风直灌入她的耳里,他说:「等依芸高中一毕业就结婚,现在,我们有请这位真命天子一同到台上来——」 此言一出,本田依芸带着幸福的笑容直直看向玄翼,然而,他却一动也不动地,微笑着站在台下回望着她。 为什么不动?不是要到台上来吗?还是这也是惊喜的桥段之一? 就当本田依芸感到混乱之际,一道人影却出现在她身旁,接着只听到本田堂扯着宏亮的嗓音介绍道:「——白雪氏的独子,白雪翔!」 她瞬间瞪大了眼。 ------------------------------------------------------ 敢惹现在的玄翼…… 某人要倒大楣了。 【集四 翱翔】第二章 脱下面具吧(一) 白雪翔。 白雪翔是谁? ——白雪氏的独子,一个死了老婆的同性恋。 没错,这在业界早已是公开的秘密。白雪翔的独子身分让他从小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在白雪氏呼风唤雨的他便这样被彻底宠坏,甚至离经叛道在自家宅邸收养男宠褻玩,而对其种种荒唐行径,白雪集团董事长,白雪翌,也就是白雪翔的爷爷竟选择睁一隻眼闭一隻眼。 白雪翌临终前只嘱咐白雪翔:不管用什么方法,绝不能让白雪氏绝子绝孙。于是白雪翔也乖乖地依言娶了专门用来传宗接代的老婆,想不到才结婚不到一年便因病撒手人寰。此后十年,谁也不想把女儿嫁进来给人当鸡母,白雪翔也一直单身至今。 然而现在,本田堂,这个最疼爱自己的父亲,却说这个同性恋大叔要和她结婚?本田依芸面色惨白,顾及在场尚有眾多宾客,她仅能勉强维持称不上好看的笑容,双眼却死死瞪着台下一同拍手鼓掌的玄翼。 这一定是恶梦。她只是还没醒来而已。这是恶梦,是恶梦,赶快睁开眼睛吧,本田依芸,快睁开眼睛! 思绪一团混乱,好不容易捱到所有仪式都结束,走下舞台,本田依芸不顾其他人视线一把拉着父亲直直朝休息室前进。隔开所有间杂人等,她这才卸下笑顏,惊恐不已地质问:「爹地,你刚刚是在开玩笑的对吧?那个白雪翔,我不是真的要和他结婚吧?」 然而本田堂却没有一如往常微笑安抚她,仅沉默地侧首,没有答腔。 「那个白雪翔——他根本不爱女人,他是同性恋啊!爹地!而且他甚至比我大了20岁!一个快要可以当我爸爸的老男人,我怎么可能嫁给他?你是在开玩笑吧?告诉我你不是认真的!」 本田依芸起初颤抖着声音,随着本田堂的不吭声而愈发激动,最后忍不住尖叫出声:「为什么!明明玄翼说好要娶我的!明明说好是玄翼要娶我的!!!」 本田堂沉痛地闭上眼睛,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打开了——来人便是那个说好要娶她的玄翼,只见后者带着人畜无害的温和笑容,语气是如此的亲切:「打扰到你们了吗?我在外头听到争执声,想说也许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误会?」本田依芸像丢了魂般,猛然上前抓住玄翼的手臂,疯狂追问:「玄翼,你不是说好要对我负责吗?你不是答应要娶我?为什么——」 「嗯,说好了今天要给你『惊喜』啊。」玄翼笑得有多温柔,吐出的话语便有多么残忍:「怎么?这是我送你的生日贺礼呢,不喜欢吗?」 「什么意思……」本田依芸直摇头,不愿面对现实:「为什么娶我的人变成你的舅舅?你不怕我告诉我爹地,我们那天晚上已经发生关係的事吗?」 没错,她还有这个把柄!只要她咬定玄翼夺走她初夜的事实,本田堂不可能无动于衷的。她彷彿又重获希望地看向父亲:「爹地!我和玄翼已经在一起了,就在青年聚会的那个晚上,所以,我不能嫁给白雪翔!」 但本田堂却依旧不发一语,异常的反应让本田依芸仿若全身血液都冻结似地,她僵在原地,对于眼前的一切不敢置信。 「傻瓜。」玄翼宠溺地轻唤了声,在本田依芸听来却像是恶魔的呢喃:「你以为你父亲为什么会答应把你嫁给白雪翔?」 「为、为什么……?」本田依芸愣愣地看向隐忍着悲痛不甘的本田堂,脱口问道。 玄翼这才好心地拿出手机,按下播放键。是一段录音档,而声音的主人就是她——本田依芸。 『玄翼真的不会醒来吗?』 『小姐,都照你的吩咐,已经让玄翼少爷喝下加了安眠药的红酒了。』 『呵,做得好,放心吧,等我嫁到玄家以后,一定不会忘了你的。』 是她和佐藤顺子在青年聚会那天,载玄翼去w酒店的路上,她们在车子里的对话……为什么佐藤顺子隔天就请辞回老家了?答案似乎已揭晓。 「是你设计我——玄翼,是你挖坑让我跳下去的!」本田依芸愤恨不已地扯着玄翼的衣袖,怒意染红了她的双眼,嘴上一边歇斯底里的叫嚣着:「我告诉你,这录音档你爱不爱公开随便你,就算身败名裂,我也死都不会嫁给那个同性恋!」 玄翼却笑了,他好整以暇地抽走被本田依芸箝制住的手,淡声道:「你自己想身败名裂不打紧,但你父亲……可不打算为了你,葬送掉整个本田氏呢。」 本田依芸终于流下了不甘心的泪水。玄翼说的她都明白,本田堂的闷不吭声就是一种表态,但是,她无法理解的是:「我就这么差劲吗?我哪里配不上你了?就算不喜欢我,至少我们也门当户对不是吗?」 「想和我玩互利共生,也拿出点像样的条件吧?否则、就只是『寄生』而已。以前国中生物没学过吗?」玄翼浅浅一笑,脸上的表情有多和煦无害,吐出的话语就有多冷血无情。 本田依芸就像隻被踩到尾巴的猫般尖叫反击:「你、你……我哪里对不起你了吗?这不过是企业间常有的联姻罢了!」 「嗯,哪里对不起我?」玄翼终于褪去了笑顏,眼底没有了一贯的温和有礼,仅存的是极地冰寒与幽深。 『哦、对了,你还有在和你那个奇怪的表弟联络吗?就是那个把自己弄得阴阳怪气、讲话得理不饶人的那个……是叫红艳吗?』 「你,本田依芸,这个存在本身就是碍着我的眼,没有其他原因。」 扔下了如此冷冽伤人的话,玄翼毫不留情转头离去,不顾身后本田依芸如何凄厉的哭喊声。走出休息室,会场里的人潮散得差不多了,他也打算前往大门之际,一道久违的身影使他驻足。 「好久不见。」 玄翼先是安静地盯着来人好半晌,接着才微微一笑:「嗯,好久不见。听说你出了车祸?」 「没事了。」伊佐那伶沉默了阵,补了句:「本想等你来,结果伤口先好了。」 假装没听见话里的惋惜之意,玄翼望向他,语气温柔似水:「自己保重身体。不然就算你好不了、我也不会去看你。」 「……我看你对空什么的挺温柔的。」伊佐那伶有些不满地提出抗议。 言下之意:为何只针对他? 「你觉得我对你不温柔?」玄翼自认现在的态度相当良好,至少比刚才对本田依芸时,可说是温柔千万倍。 「要真想温柔,等等陪我去吃饭。」 深諳伊佐那伶固执起来要人命,玄翼轻叹了口气,无奈地应了声:「下不为例。」 「嗯,走吧。」得到首肯的伊佐那伶二话不说,牵起玄翼的手上了自家轿车,他对司机说:「到路口那家麵店。」 「是,少爷。」 司机遵照伊佐那伶的指示,将两人载到一家相当阳春的拉麵店。伊佐那伶熟门熟路地领着玄翼进到店里,替两人点好餐后,才重新开啟了对话:「那个本田氏的女人对你做了什么?」 「嗯?没什么。」玄翼懒得多费唇舌,便随意敷衍了句。对于眼下如此心平气和地和前男友吃饭的情况,他着实无言,偏偏那位前男友的态度是这般泰然自若。餐点很快送上餐桌,他只想安分地吃完拉麵就走人。 「她要是欺负你,我可以直接让本田氏消失。」伊佐那伶的语气平淡地似在讨论今日天气,然而玄翼却知晓前者从不开玩笑,只要他一点头,本田氏真的就会在业界「被消失」——伊佐那集团就是这样无所不能。 几不可见地微皱了下眉,玄翼放下手中的筷子,决定开口重申:「我想上次,我应该说得很清楚——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不记得答应了你的分手要求?」 这傢伙现在是想耍赖吗? 玄翼敛去了眸底的烦躁不耐,他弯了弯眼角,好声好气地问:「今天你找我吃饭,只是为了说这件事吗?」 「好吧,不说这个。」碰到软钉子的伊佐那伶却没打算放弃,转而另闢蹊径道:「之前你没回答我,苍是你的谁?」 玄翼静静地回望着他,半晌,他重新拿起筷子,轻笑了声:「呵……看来今天我若是不满足你的求知慾,你就不打算放我走了?」 伊佐那伶不说话便是默认了。 「好吧,其实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苍是曾经包养过我的金主,就这样。」玄翼面色不改地一边吃着拉麵,一边回答问题,以云淡风轻的口吻吐露衝击性的事实。 伊佐那伶不知是过于震惊抑或早有心理准备,他神色如常地也吃起拉麵,继续拋出问题:「嗯,那个空什么的呢?你真的没喜欢过他?」 这男人真是执着啊……玄翼在心底无声笑了下,言简意賅地解说:「我们在国中是好朋友,不过自从他冷眼旁观我被人侵犯后……我们就不是朋友了。」 伊佐那伶放下了筷子,玄翼则扬笑问道:「现在,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吃饱了就走吧。」 搭着伊佐那家的车回到秦羽,准备下车之际,玄翼冷不防地被伊佐那伶从背后环抱住,曾经熟悉的、属于伊佐那伶的气味就这样强硬地窜入鼻尖,魔魅的低沉嗓音在耳边悠悠响起:「说出口的话,我不会收回。所以……『如果累了,我的怀抱永远欢迎你』,翼。」 ---------------------------------------------------- 惹火小翼翼的本田依芸倒大楣啦~~ 伶老大固执起来要人命xd 【中秋番外】吵死了,闭眼! 看到这标题应该就知道是哪对欢喜冤家要出场了吧>.^ 中秋佳节当然要吃点甜的~请安心食用:) 「嘿大家~~中秋连假要不要一起去哪里玩啊?」 日下炽祤期待的目光直直射向自家宝贝女儿,然而玄翼却尷尬地移开了视线:「抱歉,我和伶约好了要去两天一夜的轻旅行。」 话说出口的同时,伊佐那伶淡淡看了日下炽祤一眼,彷彿带了警告意味。 而不等日下炽祤的追问,旁边的镜堂冷安推了推眼镜,抢先开口:「中秋节那天校长要来我们家吃饭。」 流木楠那人渣直接选择略过。 于是日下炽祤闷闷不乐地回到寝室,意兴阑珊坐在书桌前,神情相当哀怨。 小翼翼和伶在一起了,连冷安也跟变态校长凑成一对,就剩下他还是一个人…… 「嗯?你还有我啊。」 不知道自己不小心将内心所想全盘托出,日下炽祤此刻只想赶走这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混帐不算是人。而且这里应该是『我的寝室』吧?」 「好吧,那把我当你的爱宠也可以。爱宠自然是无时无刻都要待在主人身边啊。」流木楠笑瞇瞇地说出这番贬低自己身分的话,日下炽祤以往都逕自充耳不闻,今天不知为何听起来特别刺耳,于是他难得认真地回应了前者的玩笑话。 「你不还有那些鶯鶯燕燕吗?」 此话一出,流木楠神情一滞,似是在思索眼前人开口的动机,接着,他决定放手一搏:「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会再找他们。」 反正起初也是为了打发时间,况且当他确定自己的心意后,那些人也确实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日下炽祤闻言却皱眉:「你找不找他们跟我有什么关係?」 「因为我喜欢你啊。」 流木楠过于直接的坦白,让日下炽祤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愣愣地瞪着对方,发出单音节的疑问:「啊?」 「笨蛋,我是在跟你告白。」 「我不是笨蛋,我当然知道你在跟我告白!只是、只是你……为什么?」日下炽祤先是不满地为自己平反,接着却陷入迷惘了。 流木楠故作苦恼地想了下:「嗯……可能因为我是被虐狂吧?」 「——你就这么喜欢我的拳头?」只要他敢说一声好,日下炽祤不介意让这该死的傢伙好好回味一番。 「哎,开个玩笑,别这么认真。」流木楠赶紧抓住日下炽祤蠢蠢欲动的手,然而听见他这么说之后,后者却低下了头。 「你知道的,我……开不起这种玩笑。」他的声音闷闷的,虽然看不见脸上的表情,流木楠却觉得心头一紧。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这个人开朗阳光之外表下深藏的脆弱胆怯,对于任何关係的破裂都怀着绝对恐慌——那是他幼时被生母狠心拋弃所留下的创伤,即使而今已拥有一个新的温暖家庭,他仍随时活在可能被拋下的惴惴不安之中。 「你可能会觉得我想太多,但,我是日下家的长子,而你,甚至是流木家的独子。就算我们现在在一起了,也总有一天会分开……所以,我不会接受你的告白。」 他没有办法面对离别,所以寧可不曾开始,这也是日下炽祤从来不和人交往的原因。 流木楠并没有因为被拒绝而沮丧,反而扬起抹笑,牵着日下炽祤的手,低声道:「很不巧,我爷爷特别疼我,我爸最近又对我唯命是从,如果只是需要个继承人,请我那四位姊姊随便找一个女婿入赘流木家就解决了。至于你们家、你也知道,葵叔和樱咲阿姨最喜欢我了,他们一定很高兴多我这个儿子的。」 「怎么办?这下好像找不到理由可以拆散我们了呢。」流木楠笑得灿烂若朝阳:「而且这些假设都是建立在我们开始交往的基础上,这是不是代表——其实你也喜欢我呢?」 日下炽祤不禁语塞。 谁都不喜欢把自己不堪的一面摊开给人看,但这个人却见过他的所有伤疤,莫名其妙地每次他难过失意的时候都在身旁,好像只要他需要时,一回头、就能看到这张讨厌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不厌其烦以实际行动一而再地告诉他——永远,不离不弃。 于是他想,也许……这个人真的能抚平他的不安。 「吵死了,闭眼!」 流木楠二话不说,乖乖依言将双眼闭上,迎来的是生涩而小心翼翼却又故作强势的吻。他忍不住笑意,伸手抚上金发少年的后颈一个施力、加深了这个吻。 久违地尝到梦寐以求的甜美,流木楠情不自禁地想渴求更多,下意识就将人往床上带。两人在床上吻得难分难捨,最终唤回理智的是流木楠解开日下炽祤皮带的手。 「喂、这样……」 日下炽祤的脸颊因方才情动而染上了瑰丽红润,迟疑的目光无助地落在流木楠那双深不见底的墨黑眼眸。下一秒,后者收回那隻踰矩的手,一个翻身、在前者旁边躺下。 「嗯,这样太急躁了,抱歉。」 流木楠的语气很轻柔,带着前所未有的真挚,让日下炽祤原先狂跳不已的心归于平静,甚至,感到一股暖流汩汩注入心田。于是,他悄悄牵起了前者的手,十指交扣。 「……中秋快乐。」 眼角馀光瞄到某人红透的耳朵,流木楠深諳这人彆扭的个性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喜欢」,他便擅自将这句祝福当作告白的回覆了。 于是他也啟唇,带着笑意:「中秋快乐。」 请多指教,我的欢喜冤家。 ---------------------------------------------------- 啊啊正文的主cp写得太鬱闷了 还是来番外玩玩别对cp比较开森(?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哦:目 【集四 翱翔】第二章 脱下面具吧(二) 玄翼不禁身形一僵,他没有回头,仅淡声询问:「说完了吗?」 「哦、炽祤他们也很想你。」 「我走了。」 等玄翼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内,伊佐那伶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 『宴会结束了?』 『除了七岁那年母亲跳楼外,还有发生什么事吗?』 要不是已和伊佐那伶相处多年,谁有办法理解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发言?电话那头的镜堂冷安无声地叹了口气,想了想后,不解地问:『你还想查什么事?』 『全部,所有他身上发生过的事——尤其是和那个空谷渊青。』伊佐那伶的眼神一暗,思及方才从玄翼口中得知的事,他就有种想直接把人拖出去碎尸万段的衝动。 镜堂冷安惊愕不已:『你居然记得空谷的名字!』那个万年名字痴的伊佐那伶竟然……这就是所谓爱情的力量吗? 『明天见。』 『欸、什——』 通话结束。 被掛电话的镜堂冷安一把将手机扔到床上,他往后一倒,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岂料身边突然冒出一道声音:「怎么啦?谁惹我们家冷安不开心啊?」 「……差点忘了你也在。」 上条偀却完全没有被镜堂冷安这看似冷落他的话击倒,从另一个角度想,后者定是和他相处太过自在了,才会忘了自己正处在他的专属办公室。思及此,他又不禁被自家恋人如此深藏不露的可爱之处给迷得七荤八素。 「伶终于想调查玄翼的过去了?」上条偀似笑非笑地问,手一边将人往自己怀里带。 每每提起玄翼时,上条偀的口吻总是带着熟稔,这让镜堂冷安有种奇怪的直觉而忍不住脱口问道:「难道你和玄翼早就认识了?」 「嗯……算是有一面之缘吧。」上条偀语带保留,他坏心地在怀中人耳边轻声落下:「想知道吗?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没想到镜堂冷安毫不犹豫地转头朝他嘴唇啄了一下,镇定地道:「嗯,说吧。」 如此新鲜的反应逗得上条偀情不自禁紧紧圈住自家可爱的恋人后,他先是悠悠叹了口气,才坠入尘封已久的回忆。 那是在三年前,他接任言璧校长的第二年,因缘际会到外地出差时,因为晚上睡不着觉而偶然走进的一间酒吧——名字很怪,叫zanyluciffer。 纯粹只是无聊想打发时间,他便坐在吧檯最不起眼的角落,独自喝着调酒,想不到一个少女突然在他身旁的空位落座。 「一个人?」 少女有一头酒红色长发、一双酒红色眼眸,她美丽得彷彿不属于这个世界,似是天使般的脱俗绝尘,然而当她一笑,天使又瞬间坠入凡尘,身上太过浓厚的神秘色彩使她的笑容魅惑勾人而迷离魔幻,让人不由自主流连忘返。 察觉自己霎时间真的被她勾了魂,上条偀忍不住笑了:「嗯,一个人。」 要不是他心里早住着一位老是故作冷静的可爱少年,他一定会被眼前这名少女给深深蛊惑吧…… 「哦,你是为了什么而来的呢?」少女语气轻松地随口一问。 有些好奇少女接近自己的目的,上条偀于是故意回答:「基本上,男人到这里来的目的,只有那一个。」 不知少女是否看出了自己的用意,她嫣然一笑,轻声吐出:「呵,可我呢,是为了毁灭而来的喔。」 「毁灭?」上条偀不解地问。 「——为了毁灭自我。」少女说完的那一瞬,那眼神像是对这世间再无所眷恋,随时都会绝尘而去的空洞虚无深深攫住了他的目光,然,下一秒,那双眼睛已不见方才的幽深黑暗,她俏皮地眨了眨眼:「你相信了?」 「捉弄大人是不应该的哦。」上条偀恢復一贯的慵懒笑顏,幽幽拋出了句告诫。 「如果我说是因为我喜欢你、才想吸引你的注意,你信吗?」少女悄悄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白皙素手更是大胆地覆在他的手上,脸微微上扬,只要他低头上前,就是一个最佳的接吻角度。 少女善于玩弄人心,尤其是擅用各种诱惑姿态与曖昧言词,加深彼此间紧张炙热的氛围,让人不经意怦然心动,于是鱼儿便上鉤了。只可惜啊…… 「我有喜欢的人了。」他直白地说,少女却没有气馁,再接再厉地摆出楚楚可怜的神情,尤其是那凄然而幽怨的双眼——简直像是直接伸手把人心脏狠狠一拧似的教人纠结万分。 「……我就不行吗?」她拉着他的手往自己心口上放:「我不能取代你心里的那个人吗?」 即便坚定如上条偀也有一瞬的停滞,但他很快就抽回了自己的手,笑答:「抱歉。」 被拒绝得彻底,少女面不改色地一口乾了上条偀的那杯调酒,眼角弯了弯,说:「这杯酒就当作安抚我受伤心灵的慰问礼了。」 「自然,一杯酒而已,我请你。」上条偀自认是个极具风度的绅士,但有时玩性一来便忍不住想戳破别人的谎言:「——所以,用不着假借讨什么慰问礼。」 少女闻言,抬眼望向他,眼底一片混沌不明,让人读不懂她的情绪。本以为会被上条偀的恶意嘲讽惹恼,却仅是云淡风轻地道:「我说喜欢你是真的,还真嫉妒你那位意中人呢。」 「或许我可以当你的朋友?」上条偀给出另一个选项。此话倒不是随口说说,他是真的颇喜欢这位少女,甚至起了想结交的念头。 「不了,我不需要朋友。」少女笑了笑,说:「谢谢你的酒。」然后她便离开了。 后来他询问吧檯的服务生才得知,少女名唤「紜」,同样是zanyluciffer的员工,然而后来他得到机会再度异地重游时,紜却消失了。 「听说你们前阵子帮伶的旧情人解决了一桩麻烦事?」 虽不懂上条偀为何此刻会提起这件事,但镜堂冷安还是照实回答:「嗯,我们一起去见了他的债主,结果变成玄翼被留下。」 「紜不是消失了吗?有传言说她是被人包养了,所以才辞了酒吧的工作。」虽然一切都只是揣测,但上条偀认为这是最接近真相的推论:「那个苍,就是包养紜的人。」 这个解释最说得通,为何玄翼一个高中生会认识一个与秦羽毫无关係且游走在黑白两道间的危险商人? 镜堂冷安听完上条偀的回忆后,最先浮上心头的疑问是:到底是受到了什么打击,才会让一个衣食无缺的富家子弟自甘堕落到要男扮女装去酒吧打工、甚至被人包养? 要说打击,难道玄翼七岁那年亲眼见到生母跳楼身亡还不够吗? 不过同时,又有另一个疑问浮现:「先前你是故意带玄翼去酒吧的?你在试探他有没有失忆?」他就觉得奇怪,上条偀再怎么荒唐也不该带着自己学校的学生去酒吧。 「哦——那是一时兴起而已。」上条偀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在他看到玄翼的眼睛时,他便知道眼前这名少年就是当年在酒吧遇见的那个「紜」。然而两人的性格气质甚至是性别实在过于迥异,于是他忍不住想看看天使少年究竟会不会露出破绽,没想到他失败了——谁让少年才喝一杯酒就醉倒了。 「怎么样?有没有帮你减轻一点负担?」上条偀一脸「我好棒快称讚我」的邀功样,镜堂冷安只得敷衍地伸手拍了拍前者的头。 「嗯、好乖。」 上条偀却趁机抓住镜堂冷安的手,挑逗地伸舌缠上白纤的手指,如此胆大举动惊得后者猛地一把推开前者,不禁胀红了脸:「喂、别乱来!」 「什么乱来?我这是严重『冷安不足』,正在自己找方法治疗呢。」笑得像隻偷了腥的猫,上条偀说得理直气壮,镜堂冷安却听不下去了。 「嗯,那你自己慢慢找,我去忙了。」他起身,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后,回头看了眼一脸哀怨的上条偀,迟疑了几秒鐘,才走到后者面前,俯身在他额上轻轻一吻:「忙完再来找你。」 语落,镜堂冷安头也不回地走了。 上条偀愣愣地抚着自己的额头,笑意慢慢爬上嘴角,他喃喃低语道:「真是……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呢。」 ****** 镜堂冷安开始着手进行玄翼过往的调查工作,透过镜堂氏建立多年的人脉网,他得到了一份初步的身家调查报告后,正想进一步深入探究之际,却先被父亲紧急召回镜堂家。 「发生什么事了吗?」 镜堂凛安几乎不曾这样与他亲自面对面谈论公事,他们一向是透过电话或是下属联系,由此可见事态的严重性。 「我们被你大伯卖了。」镜堂凛安冷笑了声,解释道:「他把手上分到的百分之十的股分全部卖给秦羽了。」 镜堂冷安愕然噤声。 「前几天他又赌博赌输了,好像卖了所有家当吧,碰巧遇上秦羽的叶壬,他就被哄着卖掉了镜堂氏的股份。」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若说白雪氏里最让人头疼的是白雪翔,那么他们镜堂氏就是这位大伯——镜堂凛司。成日花天酒地不务正业,搞得自己妻离子散后,落魄地回到本家啃老,由于现在当家的是镜堂凛安,啃老不够还要继续啃弟。镜堂凛安被亲哥烦得不胜其扰,便提早分了家產,把该给的那份交出去后,以为终于可以清静了,现在却来这么一齣。 「叶壬怎么会遇到大伯?」镜堂冷安觉得案情不单纯。 「嗯,你去见见玄翼就知道了。」镜堂凛安如是说,见镜堂冷安没有立即回应,他不禁眉一皱:「怎么?有困难?」 「不,我马上去。」 ------------------------------------------------------- 忍不住让冷安跟偀放闪了(墨镜 【集四 翱翔】第二章 脱下面具吧(三) 镜堂冷安从未想过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与玄翼再相见。秦羽董事长办公室里,l型沙发的两端,正坐着两个人,对着桌上两杯茶。 「这么难以啟齿的话,何不喝口茶再开始?」 主人公玄翼释出最大的善意,明明脸上掛着温和无害的笑容,却让镜堂冷安没来由的感到刺骨冰冷。 「不了。」他直截了当地回绝,逕自接续道:「我想你大概知道我来找你的目的,关于我大伯——也就是镜堂凛司卖给你们的股份。」 「哦,叶壬好像跟我提过。」玄翼语气颇随意地轻描淡写道:「你大伯把钱都输光了,所以才变卖股票抵债。」 深吸了口气后,镜堂冷安硬着头皮道:「可以把那些股份再卖给我吗?」 语落,玄翼笑了,笑得有多纯真无瑕,接下来吐出的话便有多冰冷无情:「呵……凭什么?你现在,是以什么立场身分和我说话?」 「镜堂氏未来的继承人。」镜堂冷安语气不卑不亢,态度坚定不移,藏在眼镜后的灵魂之窗闪烁着熠熠光芒,看得玄翼一时间有些恍惚。 「喔——是了,怀安老师似乎正式在大学部任教了。」他喃喃低语了句,突然勾起唇角,由衷地说:「恭喜你,得偿所愿了。」 对玄翼驀然的态度转变感到混乱,但镜堂冷安面上不显地平淡回了声:「谢谢。」 「不过,一帆风顺的人生可是很无趣的,对吧?」下一秒,玄翼又回到方才说话带刺的状态,扬起美丽而危险的笑,他说:「所以,这件事恕我无法如你所愿。」 眼前这个人宛若一朵浑身是刺的玫瑰花,无论谁来,一旦碰触就会受伤。然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它太脆弱了,再也禁不起任何摧残。 镜堂冷安望着玄翼,脑海不由自主盘旋着前几天得到的、那份调查报告的内容: 七岁,目睹亲生母亲跳楼身亡。 同年,在母亲葬礼结束后疑似遭人绑架,最后毫发无伤回到玄家。 十四岁,无故失踪三天,后发现为校园性暴力事件的受害者。 案发隔天离家出走,直到十六岁时发生车祸、送医后被接回玄家。 这个人到底都经歷了些什么?现在又是凭藉着什么才能好好坐在自己面前谈笑风生呢?镜堂冷安完全无法想像,光是母亲跳楼自杀和性暴力受害者就足以把人逼疯了,再加上离家出走期间,据上条偀说的男扮女装在酒吧打工、被人包养等等,他怎么还有力气在他们面前扮演那个天真烂漫、不諳世事的「天使玄翼」? 除了不知所措外,佔据心头的还有——浓厚的愧疚。 然而此刻,镜堂冷安只得敛去眸底的失常,再次抬眼,已恢復以往的冷静。对于玄翼毫不容情的回绝,他仅是轻声吐出:「不如,我们来玩场游戏吧?」 果不其然,玄翼被这番话提起了兴趣,他好整以暇地笑问:「哦?你想和我玩什么?」 「既然镜堂凛司是赌博输光了钱,我们……也来打个赌吧。」镜堂冷安推了推眼镜,扬笑道:「就赌——我们有没有办法让你重回言璧,如何?」 玄翼先是直勾勾盯着镜堂冷安好半晌,接着,他拿起茶杯抿了下唇,慵懒的嗓音徐徐落下:「先不论你们把我带回言璧的动机是什么……拿这个来换回那些股份,怎么想都是我吃亏呢。」 镜堂冷安出声补充道:「不,我们赢了、股份归你;我们若输了,除了股份外,再加上镜堂氏旗下的三间公司任你挑。」 玄翼放下了茶杯,敛去了笑容,眼底泛着绝对冰冷,他质问:「你在跟我开玩笑?况且,你现在还没真正继承镜堂氏,这是在开空头支票的意思?」 「你也知道我哥不可能回公司了,镜堂氏就只剩下我这个继承人,继承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至于这个赌局……怎么?你害怕了吗?怎么想你都不吃亏啊,不是吗?」这回终于轮到镜堂冷安佔上风,他气定神间地反问向玄翼。 「我以为你今天来是想和我要回那些股分。」玄翼语气依旧冰冷。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不过我现在改变心意了。」对于玄翼终于卸下那张完美笑顏,镜堂冷安知道他是被自己的话动摇了,于是再接再厉道:「突然很怀念之前一起『玩游戏』的时光呢……你呢?不想再重温旧梦吗?」 「一起『玩游戏』?」玄翼像是想到什么而忍俊不住轻笑出声:「呵……是啊,我是演得很开心,我看你也不错啊——扮演『监视者』相当得心应手呢。」 闻言,被抢走主导权的镜堂冷安微微睁大了眼。 「在言璧时,你一直持续把我的一举一动稟报给你父亲不是吗?」玄翼的笑容很美,却让人倍感料峭冰寒:「哦,或许该说是受我父亲的请託吧。」 他微声叹息:「有个爱操心的父亲真是很麻烦呢,可不是?把不相干的人也捲进家务事,我代他向你们父子俩致歉。」 原来那个天使少年一直都知道、也看在眼里。那双曾经澄净透亮的眼眸中,是否自己就如同小丑般滑稽可笑? 原来天使少年的最后告别,是隐含了这些事实啊。 『冷安,谢谢你。还有,一直以来、辛苦你了……各方面都是。』 被狠狠打脸的镜堂冷安自嘲地笑了下:「不必了,凡事总有代价,你又不是不明白。」 为了赢得父亲的信任,他选择了牺牲友情,于是现在体会到自食恶果的滋味了——这就是他对玄翼的愧疚来由,他,从一开始就欺骗了玄翼。最初的亲近是为了能更快在玄翼身旁佔有一席之地,但后来却是不由自主被这天使少年的率真自然给吸引了。他是真的喜欢玄翼这个朋友。可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 「……我并不想明白。」玄翼仍带着笑,眼神却添了丝幽暗:「只是当现实血淋淋摆在你眼前,你想视而不见都很困难。」 「对不起。」或许玄翼并不稀罕这句道歉,镜堂冷安却无论如何都想告诉他:「你也许不相信,但我是真的喜欢你这个朋友,即使现在的你不再是那个『天使玄翼』。而且不只是我,这也是伶、炽祤和楠的真实想法。」 「得了吧,场面话说太多就不动听了。」玄翼无趣地摆了摆手,准备送客:「既然没打算要回股分,那你可以离开了。」 镜堂冷安抿着唇,接着,一丝嘲讽浮上他的唇角:「你现在连玩游戏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玩游戏也要分时间场合的。」玄翼冷冷回了句。 「这是最后一次。」镜堂冷安强调:「若是输了,再不会有人来烦你。玄翼,一帆风顺的人生可是很无趣的,对吗?」 看来他是拿石头砸自己的脚了。玄翼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后,终于松口:「好,这是最后一次。」 ****** 『是,已经和玄翼谈妥了,只是时间会推迟一阵子。……好,我知道了。』 结束和父亲的匯报,镜堂冷安回到自己寝室,却发现房里平白无故多了三个不速之客——「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沉不住气的日下炽祤率先出声发问:「怎样?见到小翼翼了吗?他答应了没?」 镜堂冷安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先看向后方的伊佐那伶,似是在询问他的意见。见后者微点了下头,他这才说:「嗯,他答应了。」 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流木楠微微一笑,替寡言的伊佐那伶解说道:「伶已经告诉我们了,你今天要去和小天使谈判的事,还有,你正在调查小天使的过去。」 「嗯。」镜堂冷安接收到最新资讯,点了点头,他目光扫过眼前三人,走到书桌前拿出那份报告,递给伊佐那伶:「既然你们都在,我也不用多费唇舌了,慢慢看吧。我先去洗个澡。」 于是等镜堂冷安将自己都梳洗打理好后,走出浴室,迎接他的是一片死气沉沉的抑鬱氛围。戴上眼镜,他好笑地说:「只是看了这份报告而已,我还有事情没说呢。」 在日下炽祤红着双眼、流木楠一脸严肃、伊佐那伶面无表情的情况下,镜堂冷安说出了上条偀告知的事实,以及,方才与玄翼谈话完的感想:「他现在是完全不相信任何人的状态,我想,也许得找到他离家出走的原因,以及,是不是还发生了别的事,才有办法对症下药。」 整个人垄罩在愁云惨雾之中、一脸像是失去了全世界的日下炽祤已完全说不出话来。 流木楠则是平静地询问:「你有管道?」 「嗯,不过只是试试看而已,不一定行得通。」镜堂冷安答。 语落,伊佐那伶起身离去,久违地走到宿舍停车场,这是他自玄翼离开以来首度的开车夜游。 ----------------------------------------------------- 口年的小翼翼…… 【集四 翱翔】第三章 我们,结婚了(一) 美好的星期一早晨,吴闵一边哼着不知名的轻快旋律,手拿了杯在安洁裘斯买的咖啡,一路维持着愉悦的心情踏进金魎教室,想不到等着他的却是一群犹如死尸般的颓废生物。 「hey、hey、hey——现在是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是集体办丧事吗?为什么一个个哭丧着脸?」吴闵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唉……我知道少了玄翼那张漂亮的小脸确实会让学校生活失去了不少色彩,不过你们这也太夸张了吧!还有伶今天怎么又在睡觉了?」 「报告吴导,伶老大一定是因为天使不在,夜夜独守空闺太寂寞了才……」同学甲不怕死地出声代答。 同学乙忿忿不平地反驳:「呸呸呸!伶老大是思念成疾导致严重失眠,才会体力不支的!」 吴闵闻言仅是笑了笑,安慰道:「你们别太沮丧啦,玄翼是办休学,代表他还是有可能再回来復学啊,不是吗?」 语落,他视线对上推了下眼镜的镜堂冷安,以及唇边掛着抹别有深意笑容的流木楠。儿孙自有儿孙福啊……他顿时感觉自己像是老了十岁般,原先高亢的情绪瞬间跌落谷底,于是转而拍桌宣布:「好吧!各位,今天就让你们自由活动,尽情去燃烧你们的青春吧——孩子们!」 此话一出,台下死尸们立马活过来发出此起彼落的欢呼声。 「吴导果然英明!最爱你了啾咪~~」 「吴导、吴导、第一名!吴导、吴导、我爱你!」 「祝吴老大健康呷百二~~」 「ok,感谢你们的祝福,本人这就告辞。」吴闵正想起步离开教室,突然想到:「啊,班长,帮我叫一下伶,说有人来找他,在我办公室。」 于是补眠到一半就被镜堂冷安叫醒的伊佐那玲明显心情甚差,整个人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危险氛围,就连吴闵见到也不由自主一抖:「伶,不要这样嘛,不是我故意要吵你睡觉,是真的有人来找你啊。」 伊佐那伶只得走到办公室的沙发,不意外的见到又一名陌生女子。她穿着打扮并不似前几位那样花枝招展,相当简单低调的一件白色连身裙配上白色低跟鞋,梳着优雅的公主头,反而呈现出别有韵味的绝代风华。几乎不施脂粉的面容只涂了朱红色口红,是一张不见岁月痕跡的婉约姱容。 她朝伊佐那伶浅浅一笑,语气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绍:「我是风田百合子,伶,可以这么叫你吗?」 「今天不是家长会面日。」伊佐那伶仅冷冷地回了这么一句。 「抱歉,没有事先告知就来学校找你,只是龙介说他也联络不到你,我想还是亲自跑一趟比较快。」风田百合子声音轻轻柔柔的,平静地解释自己唐突举动的来由,接着,她从包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放到伊佐那伶面前的桌上。 伊佐那伶没有伸手接过,但他看到了——是一张超音波照片。 「伶,我们、要结婚了。」风田百合子脸上漾起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说:「这是我和龙介的孩子,也是你的弟弟。」 伊佐那伶依旧不发一语,风田百合子逕自接着说:「婚礼订在这个月中,就在伊佐那家举办,到时希望你能来参加。」 见伊佐那伶不为所动,风田百合子犹豫了几秒,才开口道:「你很久没回家了……龙介很想见见你。」 终于,一直沉默不语的伊佐那伶开口了:「你爱他?你知道他心里住着谁吗?」 闻言,风田百合子笑了:「伶是在担心我吗?你放心,我都知道,而且龙介他变得不一样了……如果你见到他、就会明白我在说什么。」 「那么,不打扰你上课了,我们婚礼见。」 如一阵清风徐徐吹来、又习习飘向远方,伊佐那伶注视着风田百合子消失的背影,一双墨瞳透着无尽幽暗。 ****** 「伶从被吴导叫去会来后就怪怪的……」日下炽祤心情虽然还没完全平復,但此时见到比自己更反常的人,他便不知不觉平静下来了。 镜堂冷安看了眼伊佐那伶,后者没有继续补眠,很明显也没有在认真听课,仅单手托着下巴望着窗外放空。难得见到后者这种状态,他想了想,拿笔写了张字条丢到正在发呆的某人桌上。 『你爸真的要再婚了?』 伊佐那伶看完后将纸条揉成一团,随手扔到原本是属于玄翼现在则空着的位子。 看来是这件事了……镜堂冷安在心中打定主意后,等到放学鐘声响起,他再度聚集三人在黑门办公室。这回见到这个组合,黑门三兄弟不再废话,自动自发的起身。 「我们马上就走!」 「你们慢聊、慢聊——」 「会长的脸好臭……」 待间杂人等都离开后,镜堂冷安率先开口:「伊佐那董事长要再婚了。」 「什么!」日下炽祤惊呼出声:「那个风流的老头要结婚了!?啊、对不起伶,我没有什么恶意……呃……」 一旁的流木楠忍俊不住,拍了拍日下炽祤的肩,笑得眼眶泛泪:「哈哈哈……咳、没关係啦,我想伶应该不会介意,是吧?话说回来,今天吴导找伶就是为了这件事?」 「我想八成是那位再婚对象来找伶了吧。」镜堂冷安说出自己的猜测,伊佐那伶终于开了金口。 「镜堂家的情报网还真是让人毛骨悚然。」伊佐那伶淡淡督了镜堂冷安一眼,难得耐心的解释道:「那女人来找我了,还带着超音波照片。」 「她怀孕了?」这回镜堂冷安是真的没猜到了,略为诧异的脱口后,才喃喃低语:「难道是这样才决定要结婚的?」 「不管怎么样,伊佐那集团董事长要结婚可是件大事呢。」流木楠勾起别有深意的笑容:「婚礼上一定会邀请各大集团、名门世家来一同共襄盛举吧。」 镜堂冷安像是接收到流木楠的暗示,他推了推眼镜,也扬起抹笑:「我正有此意。所以,伶,就算不情愿,这回你一定得回去参加。」 「你们在说什么啊?」感觉自己不在状况里的日下炽祤苦着张脸:「我总觉得我又被排挤在外了。」 「乖,反正到时我们会一起去参加伶父亲的婚礼。」流木楠好声好气的安抚道,果不其然换来日下炽祤不满的瞪视,但却没有甩开前者放在他肩膀上的手。 同一时间,秦羽集团董事长办公室内,叶壬也正在稟报这件事:「伊佐那董事长的婚礼订在月中。」 「这样啊。」 玄翼盯着手中的婚礼请柬,脑海浮现的却是每个无尽夜晚,那辆疾速奔驰的红色跑车,以及手握方向盘的驾驶,那双冰冷刺骨的眼眸。 「婚礼我会参加。还有别的事吗?」 叶壬停顿了下,才又啟唇道:「老爷昨天又住院了。」 上回玄羽心包膜积水住院做了检查,报告结果出来发现是淋巴肿瘤,恶性的。于是二话不说开始进行一连串的化疗、放疗。以为癌细胞已被彻底清除,却一而再地復发。他的病情并不乐观,就连一贯骄傲张扬的白雪翎翱也随着玄羽逐渐消瘦的身形而愈发乖顺沉寂。 「嗯。」 玄翼平静地应了声,并没有多作询问,叶壬自然也没有多嘴说明,只是再一次感受到这对如出一辙的父子档是多么相像——同样的冷血无情。 玄翼突然想到:「哦,上回我说的事,你考虑得如何?」 玄翼的天外飞来一笔让叶壬愣了下,不解地反问:「请问是指哪件事?」 「离开的事。」玄翼简短的提示。 「……您就这么想赶我走吗?」叶壬有些无奈,还以为上次玄翼是心血来潮随口一提,没想到这碴又在这里被翻出来了。 「你也知道,我父亲快不行了吧。」 瞧瞧,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啊!叶壬推了推眼镜,略为汗顏:「董事长,这话一定得说得这么白吗?」 「十五年了,你难道不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玄翼眨了眨眼,难得扬起抹由衷的笑容,一瞬间彷彿又变回那个纯真烂漫的天使少年,叶壬不由得沉默。 莫非少爷是希望自己代替他离开这个牢笼吗?叶壬心底不禁有了这样的疑问,但他却不打算说出口,仅回答道:「其实我这人挺死心眼的,随意离开待惯了的环境不是我的风格。」 「好吧。」玄翼点头,歛去了笑意,又回到那个完美的冰冷状态:「没事就可以离开了。」 「是。」 关上办公室门的瞬间,叶壬深深叹了口气。 「我不会离开的,玄翼少爷。」 ——至少,在您找到自己的幸福前,我将代替老爷在身后默默守护着您。 ------------------------------------------------ 欸、突然觉得叶壬萌萌的怎么办(啥 下回应该会进入伶的回忆篇吧…… 吴闵x叶壬的番外遥遥无期(远目 【集四 翱翔】第三章 我们,结婚了(二) 从他有记忆以来,每天睁开眼就总是看到母亲哭泣的脸庞。 年幼的他并不理解,为何出门在外时他们一家三口向来和乐融融,可是当回到家、关上房门,母亲的泪水便开始源源不绝的滑落。 偶尔,他会注意到旁人投射过来的目光,炙热而刺眼,母亲一发现便会伸手替他挡去那些视线,等到他懂事后终于明白——那是怜悯与同情的眼神。 「伶,至少妈妈还有你……」 母亲喜欢这样自我安慰,却不晓得在这样异常的环境下长大的他,性格也随之扭曲,渐渐的,对于母亲的泪水,他开始感到不耐烦。终于有一天,这些积累成山的情绪彻底爆发出来。 再一次的溃堤泪水中,他忍不住开口对母亲说:「你就是这样只知道哭,你以为装可怜就能让爸爸多看你一眼吗?」 然后换来了毒辣的一巴掌。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母亲凄厉的叫声如雷贯耳:「看你跟你爸几乎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身体里果然是流着跟他一样骯脏无比的血!你这个贱人!贱人贱人贱人————」 这绝对是迁怒吧,他想。母亲在极度盛怒下,对他拳打脚踢了一顿,而他只是默默承受、没有还手。等到父亲回家,发现儿子竟鼻青脸肿,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老是笑脸迎人的父亲拉下脸孔,对母亲不留情面地破口大骂。 「你有本事衝着我来啊!对小孩出手算什么父母啊?」 「父母?你还知道你是孩子的父亲?那你做的那些混帐事又算什么啊!?」母亲气红了眼,原先的端庄气质不见踪影,整个人披头散发、歇斯底里的模样简直就像某种野兽——还是会咬人的那种。 岂料父亲丝毫没有心虚,嘲讽的笑了笑,反问:「哦?我做了什么事?要说做混帐事,你可别告诉我、你忘了——我们当初为什么结婚?」 此话一出,母亲脸色瞬间惨白一片。 他的父亲,伊佐那龙介,向来有着招蜂引蝶的坏男人形象,而他本人也表里如一的风流成性。长相身材、家世背景,具备了人神共愤的所有条件,他确实有那个本事到处拈花惹草。 也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居然在25岁,如此巔峰黄金时期,宣布他要结婚了。眾人十分好奇,究竟是哪个女人有这么大的魅力能够收服这隻花蝴蝶。甚至,这个女人来自一个极普通的家庭,平凡的出身、平凡的容貌。所以大家都想,看来伊佐那龙介是真的动心了啊。 却没有人知晓,这场婚姻背后,其实是一场丑陋卑劣的骗局。 「如果你不想再当小伶的妈妈,我随时可以完成你的愿望。」 伊佐那龙介的眼神很冷,就像在看一个死人般,母亲顿时瘫软无力的跌坐在地,而他则被伊佐那龙介揽在怀里。 父亲的怀抱很温暖,老实说,父亲对他很好,几乎是有求必应,然而伊佐那龙介丈夫失格的那一面却让他心有芥蒂,长期承受母亲的负面情绪也是原因之一,总之,他没办法坦然接受父亲的爱意与关怀,尤其在他不经意发现了父亲的秘密。 那天过后,母亲重病不起,成天缠绵病榻。不出一年,便撒手人寰。 母亲生病期间,父亲对她不闻不问,简直把她当成是借助在家的旅客,供吃供住外,再无任何交集。当时尚不晓得父母结婚的原因,于是他对于父亲的冷漠非常不谅解,尤其当他无意间发现了——父亲心里一直有一个人。 「你在哪?要我去送你吗?我这边差不多结束了……哎、怎么这么见外——」 即便昨天母亲的葬礼刚结束,那个男人一转头就能用这般温柔的语气和人通电话——如此冷酷无情,却彷彿是他的写照。 母亲的葬礼上,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不是什么哀莫大于心死,而是哭不出来。应该说,他根本没有想哭的慾望。 那个女人死了倒是清静许多,整天哭哭啼啼地看了就烦……意识到自己竟怀有这般恶毒的想法,他便不由得这么想:自己不愧是那个男人的儿子。 每每思及此,心底就涌现挥之不去的烦燥。于是当男人问他想不想出国读书时,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离开这片恼人的土地,能否让他的心可以平静一些?或许可以试图遗忘——自己身体里流着和那个男人一样无情无义的血。 于是他飞到美国,先唸了一年语言学校,才转入当地的小学。然而望着同儕一张张天真烂漫的笑顏,他觉得自己好像快发疯了。他完全笑不出来,也不懂他们为何要笑。作为一个人类,基本的喜怒哀乐他似乎没办法体会,也很难拥有。 ——噢,或许他只剩下愤恨吧。他恨自己和那个男人一样没血没泪,他恨自己对母亲的死感到庆幸,他恨——对世间万物提不起兴趣、也无法投入感情的自己。 浑浑噩噩唸完六年小学,被那个男人叫回国进入言璧,不意外地与镜堂冷安重逢。他突然想起这位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的朋友,他们家的情报网相当惊人。于是他决定拜託镜堂冷安调查父母当初结婚的真相。 「嗯……你想要自己看,还是我跟你说个大概?」 不出一个礼拜的时间,镜堂冷安手上拿着一份完整的调查报告,让他打从心底对镜堂家產生了敬畏感。 「简略说。」 镜堂冷安沉思了几秒,习惯性推了下眼镜,开口道:「总之,你父亲……伊佐那龙介是被你母亲设计的。伊佐那龙介经常出入的某间酒吧,你母亲串通了那里的酒保,在伊佐那龙介的酒里下药,然后就有了你。之后你大概也猜到了吧……你母亲用肚子里的孩子威胁伊佐那龙介,虽然不清楚为何他这么轻易就妥协,明明应该有很多方法可以解决这件事……总地来说,这场婚姻就是你母亲用不怎么光明的手段讨来的。」 果然是这样吗。 他有些无力地靠着椅背,不发一语。 他本就是不被祝福的存在,这样看来,简直像是受到了诅咒呢。 日復一日,每当夜幕低垂,被那安静无声的黑夜垄罩之际,藏在他内心的野兽便按捺不住想突破牢笼。于是他开始开车夜游,实在找不到别的方法能够让浑沌的脑袋冷静下来。 「你知道我母亲葬礼隔天,那个男人去了哪里吗?」 某天,他只是无聊信口一问,却真的换来镜堂冷安的解答:「据说那天秦羽企业的董事长,玄羽要去国外出差,所以他去机场送行了。」 玄羽。 秦羽企业董事长。 男人啊。 于是他懂了,那个男人只是将计就计,就能得到一个继承人。真是无趣啊,这场闹剧。 不过,男人……就可以吗? 当他抱持这样的疑问时,原哀凌恰好来到他面前。但试验的结果是:他失败了。他的心还是激不起任何波盪。 直到他遇见了玄羽的儿子,甚至竟不由自主被吸引了。虽然他痛恨自己与那男人的血脉相连,但他们走的路却又是多么相像啊?不过——他是不可能愚蠢到随便娶个疯女人只为传宗接代。 哪怕褪去纯洁外衣的玄翼,内里有多黑暗不堪,他都会一一拔掉前者身上的刺,就算会遍体鳞伤也阻止不了他想狠狠抱紧处理的衝动。 这是他第一次有了「想要」的慾望。 所以…… 伊佐那伶抬眼望向身旁的玄翼,即便一句话也没说,但那过于炽热的目光实在逼得后者不得不开口低声说了句:「怎么说今天都是你爸大喜之日,你表情能不能好看点?」 「我以为我有出席够给他面子了。」况且伊佐那伶之所以选择出席的真正原因,此刻就坐在他的身边。 「其实你挺孩子气的,怎么他们一个个都认你做老大?」玄翼笑了下,带点淡淡的嘲讽,但依旧美丽得惊心动魄,看得伊佐那伶眸底闪过一瞬的幽光。 「那你呢?」伊佐那伶凝视玄翼的双眼,如大提琴般的低沉嗓音悠悠奏起:「你把我当作什么?」 没有回避伊佐那伶直勾勾的视线,玄翼唇边仍带着笑,笑意却完全没传到眼里,他答:「都分手了还纠缠不清的前男友。」 「那是你单方面的分手宣告。」伊佐那伶表示:他可没同意。 又来了……玄翼压下心底的烦躁,冷声道:「现在说这有意义吗?」 「哪里没意义?」 「我已经不是那个玄翼了。」 确实,这了无生趣,宛若泥淖深渊般虚无的双眼不再带给人光明。 但。 「那又如何?」伊佐那伶勾起唇角,有些挑衅的回答果然让玄翼先是一楞,像是想平復瞬间被激起的情绪,接着,所有的怒气都化为一朵清新百合于嘴角绽放。 「怎么想是你的自由,但请不要干扰我的生活,谢谢。」 对于没能让玄翼卸下完美防备,伊佐那伶是有点遗憾,不过他本就了解这任务的困难度是歷来最高级(比如攻陷天使玄翼的心就属于中低级),也不觉得气馁,仅单手撑着脸颊,好整以暇地望着眼前这朵带刺玫瑰花。 --------------------------------------------------- 机器人伶的(扭曲)成长日记。 哼哼哼接下来伶伶(谁?)会如何出招呢~~~~ 【集四 翱翔】第三章 我们,结婚了(三) 「还以为你会来参加婚礼,是因为有点担心我呢。」 一向霸道强势的伊佐那伶此刻竟用了撒娇似的口吻说话,惹得玄翼不禁毛骨悚然了起来,原先打着死不回应的念头顿时烟消云散:「难道伊佐那集团董事长的婚礼,我有可能会不参加吗?」 逕自忽略了玄翼的反驳,伊佐那伶依然故我的说:「不论如何,能再见到你、真好。」 这男人根本是病了吧……玄翼用像是在看疯子的眼神督了伊佐那伶一眼后,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台上的结婚仪式。 为了能让伊佐那伶和玄翼有多一点空间对话,其馀的三人组选择坐在隔壁桌。虽然听不见两人谈话的内容,但貌似有正常地进行交流,这点让他们感到有些欣慰。 「啊啊……好想和小翼翼说说话喔……也好久没给他爱的抱抱了……」 日下炽祤恨不得能衝上前一把抱住可爱的宝贝女儿,此刻却只能哀怨地盯着那抹清秀背影。而身旁,将他的自言自语全听进耳里的流木楠轻声笑了下。 「要不是知道你对小天使没那个意思,我真的会把你当成变态。」 日下炽祤没好气地驳斥:「什么变态?你才变态!」 「是是是,我变态。」流木楠从善如流的应下后,悄悄倾身在日下炽祤耳边曖昧地低声询问:「嗯……既然如此,变态应该要对你做点什么才好呢?」 耳根瞬间胀红,日下炽祤一怒之下直接使出肘击,外加言语上恐吓:「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 「我一直都很安分啊。」揉了揉被攻击的腰部,流木楠无辜地辩驳道。 将两人互动全程观赏完的镜堂冷安忍不住问:「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谁跟他在一起了!」日下炽祤这回是胀红了脸,激动不已地立马否认,殊不知这番作态看在镜堂冷安眼里只是一种另类的害羞表现。 「说到在一起,校长怎么没一起来啊?」知晓日下炽祤不擅长面对这种话题,流木楠好心地转移焦点。 「他很忙。」言简意賅解释完,镜堂冷安转头看向台上的那对新人。印象中,伊佐那龙介虽然时常面带微笑,但那笑容是一视同仁的亲切,不像此时,杵在风田百合子身边的他看起来……真的就像个为娶回美娇娘而感到欣喜的新郎。 「好像不全然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吧。」流木楠也注意到了伊佐那龙介的真情流露,不禁脱口问:「这位女士是何方神圣啊?」 「风田家的长女。」 在得知伊佐那龙介要再婚的消息时,镜堂冷安就开始对这位即将成为伊佐那伶的「继母」进行身家调查。风田家并不经商,他们是典型的书香世家,爷爷是大学教授、父母皆为高中教师,而风田百合子则是任教于小学。 一个简单纯朴的家庭。 或许对于在商场打滚多年,见识过也经歷太多黑暗污秽的伊佐那龙介来说,这样的单纯美好才是他所嚮往的吧。 「那我们有请伊佐那董事长来和我们分享一下此刻的喜悦吧!」 在主持人热情邀约下,伊佐那龙介拿起麦克风,视线丝毫不差地落在台下的伊佐那伶身上,他微微一笑,说:「很高兴大家一起来参加我人生中的第二场婚礼,老实说,上一个老婆病逝后,我本来以为会一直单身到老的,中间找了那么多女人,也遇不到一个适合当小伶妈妈的人选,唉……害我被儿子嫌弃到都不肯回家见爸爸了。」 伊佐那龙介幽默风趣的发言逗得台下笑声连连。 「然而今天,我很肯定,我想牵着这个人的手,两个人一起活到变成老公公、老婆婆。」他深情款款地望向风田百合子:「虽然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但我还是想在眾人面前再跟你说一次——我爱你。」 「哇喔……伶老爸原来是这种风格的吗?」日下炽祤不可思议的望着台上热情拥吻的才子佳人。 「我想伶可能是最惊讶的人吧。」流木楠好奇地看向隔壁桌的那位「儿子」,背对的关係看不见脸上的表情……真可惜。 相较于旁人亢奋激动的反应,伊佐那伶和玄翼两个人只是静静地观望这一切。好像被透明隔板框起来似的,任何欢笑喜悦都被隔绝在外,徒有诡异的寂静。 「不喜欢你的新妈妈?」 好半晌,玄翼打破了这窒息般的沉默,目光落在台上洋溢着幸福笑容的两人。 「原本的也没多喜欢。」伊佐那伶淡淡地回了句。 「至少你爸很喜欢你。」玄翼又说。 闻言,伊佐那伶忍不住转头盯着这张怎样都看不腻的侧脸,再一次强调:「翼,你还有我。」 这回,玄翼没有再掛上虚假的完美灿笑,只稍稍扬起嘴角,幽幽凝望伊佐那伶,缓慢吐出:「你以为你是谁啊。」 伊佐那伶顿时一楞。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间,但他在玄翼眼里看到的——是浓厚深沉的憎恶。 典礼告一段落,直到人潮散得差不多了,玄翼这才起身准备离去,不意外地和隔壁桌的三人组对上眼,他仅扬起抹礼貌性的微笑,便乾脆的消失在眾人视线内。有些沮丧的日下炽祤来到伊佐那伶面前,好奇地问:「你和小翼翼聊得还好吗?」 「嗯。」淡定如伊佐那伶,实在无法从他的言辞或表情看出点什么来。 这个「嗯」又是什么意思啊……鬱闷至极的日下炽祤也丢下句「我先走了」跟着流木楠一同离去。 镜堂冷安没有多说什么,只拍了拍伊佐那伶的肩,也起步离开。 于是终于只剩下那对在门口送客的新人,以及还留在原地的伊佐那伶。 见状,风田百合子笑笑对伊佐那龙介说:「我想先去卸妆、换衣服,你们慢慢聊。」 伊佐那龙介闻言頷首,忍不住伸手摸了下风田百合子的头发,道:「动作放轻点,慢慢走,小心。」 「傻瓜,我知道。」风田百合子甜甜一笑,朝远方的伊佐那伶挥手道别后,才在侍女的搀扶下翩然离去。 那个男人变了。 确实就如同风田百合子先前所说,一看到他的人、就会明白。 从前不管来成千上万的女人都入不了他的眼,此刻,那个男人,却愿意只看着一个女人。 「伶,好久不见。」慢慢渡步到伊佐那伶面前,伊佐那龙介八股的开场白完全没办法缓和围绕在两人间的尷尬。 「今天看到你来,我很高兴。」 伊佐那伶淡淡说了声:「恭喜。」 「啊、百合子应该告诉你了,你很快就会多一个弟弟了。」鲜少进行这样的父子对话,伊佐那龙介不禁觉得有些彆扭,只能硬着头皮道:「当然,你不愿意接受也没关係,总之,我只是想跟你说,如果你不愿意接手伊佐那集团也无所谓——你只需要去做你想做的事就可以了。」 这就是伊佐那龙介,他的父亲。 对母亲有多残酷冷血,对自己就有多溺爱纵容。 一瞬间,伊佐那伶心中的那些抑鬱愤恨、挣扎痛苦,似乎都随着婚礼的落幕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于是,这是他第一次开口问父亲:「你真的放下了吗?」 「什么?」对于儿子突如其来的问句,伊佐那龙介不由得一楞。 「玄羽。」 竟然会在此时此地听到这个名字,还是从自家儿子嘴里吐出,伊佐那龙介顿时噤声,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而再度露出笑容:「你果然知道啊……嗯,我放下了,这次决定再婚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轻描淡写带过了从前那段不堪的婚姻,伊佐那龙介灵光一闪,脱口问:「对了,听说你和他儿子在交往?」 「……嗯。」虽然貌似被甩了,不过他是不会承认的。 「唉……他儿子跟他一样冷冰冰的……」伊佐那龙介摇了摇头,忍不住说:「哪天你如果受不了了,爸爸可以介绍你其他更热情的对象。」 「——不需要。」 听到儿子斩钉截挺的回绝,伊佐那龙介忍俊不住,轻笑出声:「哈哈……好,不愧是我儿子,一样喜欢挑战不可能任务,很好,加油!」 「说到这个……最近这阵子,尽量多待在他身边吧。」 对于伊佐那龙介语重心长的叮嚀,伊佐那龙露出不解的神情。 「玄羽……」伊佐那龙介欲言又止,深吸了口气,才终于说出口:「他可能快不行了。」 另一头,返回秦羽的路上,玄翼脑中盘旋着方才临走前,伊佐那龙介对他说的话。 「最近你那时有空?到我办公室一起泡茶、聊个天吧。」 伊佐那龙介语气虽然轻松,但表情却格外认真,让这句寒暄似的邀约带了点别有深意。 「啊,那我得问问我的秘书,到时再给您答覆好吗?」 「好啊,一定要记得喔。」 到底伊佐那龙介找他有什么目的? 「唉……」 「父子俩一样让人不省心。」 他喟然长叹。 --------------------------------------------------- 伶老大开始卖萌了哈哈哈哈哈 灵感大神中途想偷跑好险被我给拉回来了…… 【集四 翱翔】第四章 只是工具(一) 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玄翼极其无语地看向跪在自己前方的伊佐那伶。 放眼望去,蓊鬱的矮木丛环绕、恬静安寧的氛围,以及,陈列在眼前的一座座石碑——没错,这里是一座位于郊外的墓园。至于为何他们两人会置身于此,时间要拉回到半小时前的秦羽办公室…… 「报告董事长,有人外找。」敲了三声门后,走进来的是面色如常的叶壬,然而他说的话却似乎另有蹊蹺。 「『有人』?」玄翼不禁皱眉,如此曖昧的用语理应不该出自叶壬口中,除非是哪位特殊人士……「是谁?」 于是也不用等到叶壬的回覆,那位「有人」逕自开门走了进来,泰然自若的态度简直就像在自家客厅一样舒适随性。沉默了几秒,玄翼忍不住问:「我有说可以放他进来吗?」 「抱歉,董事长,您看到了——我拦也拦不住。」叶壬愧疚的自责神情看得玄翼一肚子火。什么叫拦也拦不住,门口警卫难道是装饰品吗? 虽然对于叶壬的擅作主张有些恼火,但最让人无法忍受的便是这位不请自来的「贵客」:「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等等有时间吗?」伊佐那伶明显是答非所问。 岂料一旁的叶壬竟翻开了他的随身记事本,确认完后,自动开口答:「下午和小林集团的会议取消了,接下来有约两个小时的空档。」 「嗯,那走吧。」 于是二话不说,玄翼就被伊佐那伶强制拉来这座墓园。至于长眠于此的人是谁……玄翼瞄了眼墓碑上的名字。 『佐藤静香』 应该是伶的母亲吧,不过居然是「佐藤静香」而不是「伊佐那静香」……等待伊佐那伶的期间,玄翼就这么放任脑袋天马行空地运转。 过了好半晌,静静跪在墓碑前的伊佐那伶,才终于起身对玄翼说:「回去吧。」 此番莫名其妙的举止却换不到一句简单的解释,玄翼不禁脱口问:「你到底带我来这做什么?」 「葬礼后一直到现在,我从来没踏入这里。今天之所以来,是想和过去做个了断。」伊佐那伶的声音随着此刻柔柔吹起的风,徐徐飘入耳中:「以前我万分憎恨自己身上同样流着伊佐那的血液……但,我释怀了。」 玄翼望着那双幽深的眼眸,像有漩涡般使人不由自主坠入其中:「因为我遇见了你。」 有了「在乎」的情绪,他从此变得像个「人」。而一切的起因都是眼前这名少年。伊佐那伶轻柔地牵起玄翼的手,沉声道:「之前你说过,我老是避而不谈、把问题都推给你……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会全部都说给你听。」 「翼,你不是谁的影子,你就是你。我对凌根本没那个意思,国中会和他交往只是打发时间,至于后来这次,就像你说的,是为了试探你。」伊佐那伶一字一句如实吐出:「对不起,我很后悔当时把你推给苍,所以……原谅我,好不好?」 玄翼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就这么放任伊佐那伶牵着,他似是在沉思,片刻默然,才悠悠啟唇:「我可以原谅你。不过,原谅你并不代表我同意你继续对我纠缠不清。」 「翼……」伊佐那伶紧握住玄翼的手,还想再多些什么之际,后者的手机响了。 『有什么事吗?……好,我知道了。』 注意到玄翼接完电话的样子不大对,伊佐那伶淡声询问:「公司有急事?」 玄翼面无表情地答:「医院那里发布病危通知,我得去见我爸最后一面。」 「我陪你去。」没有放开玄翼的手,伊佐那伶态度坚定地将人送上红色跑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玄羽所在的医院。一路上,玄翼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目光漠然地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抵达病房门口,还没开门就先听到里头传来撕心裂肺的凄厉哭声,伊佐那伶担心地看了眼玄翼,后者依然面色如常,逕自伸手推开房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病床旁正放声哭泣的女人,以及,面黄肌瘦、形容枯槁的男人,已闔上那双永远冰冷无情的眼眸,正安静地躺在床上。旁边站着的白袍医师似乎已久候多时,见到他的到来,动作俐落地关掉呼吸器后,开始机械式地宣告:「患者玄羽,死亡时间下午14点29分。」 「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 白雪翎翱哭得肝肠寸断,死死拉住玄羽的手不肯放开,一旁的护理人员有些为难地向玄翼说:「不好意思,我们先帮患者整理一下仪容好吗?」 玄翼沉默了几秒,接着对护理人员露出歉意的笑容:「再给我们五分鐘时间,让我母亲稍微冷静一下,麻烦你了。」 对于玄翼的无辜神情毫无抵抗力,护理人员羞赧地红着脸低头应好,匆匆离开了病房。等间杂人等一消失在视线,玄翼彻底敛去脸上的笑容,眼神冷冷地盯着已被死亡宣告的男人。 好奇怪啊,因为他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所以心情才会如此平静吗?上一次临死亡这么近是什么时候?哦、是七岁那年,他见到妈妈从顶楼跳下去…… 深深印在眼底的腥红,软烂肉泥还有散乱的长发,他记得自己也是像这样愣愣地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那团血肉模糊,完全无法和平时总是笑得温柔的倩丽身影联结起来。 「玄羽……玄羽你给我睁开眼睛!你给我起来!起来啊!!!」 眼前这张脸真的是叫做「玄羽」的男人吗?好奇怪……他曾几何时变得这么消瘦了,几乎是骨瘦如柴的程度,导致脸看起来都有点变形了,一点都不像那个总是冰冷威严的父亲。 一点都不像。 一点、都…… 「呕……」突如其来的强烈反胃感让玄翼忍不住摀嘴弯下腰,旁边的伊佐那伶连忙伸手稳住他的身形,担心地问:「翼?」 玄翼紧紧捂住嘴,又乾呕了几声才勉强压下想吐的慾望,旋即又被沁入骨髓的寒冷侵袭,全身上下不由自主颤抖了起来,他忍不住用空着的那隻手死死抓住伊佐那伶,整个人更是下意识往后者怀里鑽。 「翼,你怎么了?」 伊佐那伶温柔关切的嗓音就在耳边响起,让现下着实需要个依靠的玄翼只能紧紧抓住眼前这根唯一的浮木,虚弱地吐出:「我、我好冷……抱我、出去。」 闻言,伊佐那伶二话不说一把抱起玄翼步出病房。而被前者紧紧揽在怀里的玄翼,感受到对方身体传来的温暖,周身的冰寒似乎渐渐消融,意识也跟着逐渐模糊,终于坠入了无尽的黑暗。 一个人的出生,最渴望的,无非是伴随着眾人的祝福与父母的满心喜悦。 「只是工具。」那个冷若冰山的男人如此说道。 「只是罪孽。」那个娇艳的蛇蝎美人这般嘲讽。 紧握着拳头,感受那无能为力的空洞虚无。唯一期待盼望的,便是落入那暖人的怀抱之中,永远、永远也不分开。 「翼,我最爱的就是你。」 温和的嗓音,置身于幸福境地,被柔情给团团包围着,轻抚着的是宽厚的依靠,眷恋着的是美如花般的月貌,大海般深沉的感情。 只是在最终一刻,灰飞烟灭。 随着冽骨寒风,带走了什么,已不再重要。 「我还有一双翅膀,却忘了如何飞翔……」 所以,选择了坠落。 ****** 「翼、翼……」 一声又一声的呼唤,母亲柔美身影与身后秀丽光景交融。 玄翼闔上了手中的书本,扬起了抹甜笑,眨着母亲赐予他的水灵明眸,上前打开房门,迎接永远美丽的母亲。 「妈妈,有什么事吗?」 母亲放轻了脚步来到他身旁,顺手翻了翻放在桌上的生字练习簿,边看着,一边称讚着:「这些都是翼写的吗?真的很厉害喔,翼。」 那双漂亮的眼瞳彷彿盈满清澈净水,转瞬,潺潺声响驀窜入耳,波纹阵阵透着满满似水之柔情,看得他如痴如醉,只愿耽于其中。 「因为妈妈教得好呀。」 呵呵笑了几声,母亲也笑弯了眼,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小傻瓜,妈妈哪有教你什么呢……应该说是爸爸教得好才对。」 表面上不动声色,但从母亲口中听见「爸爸」这词汇的时候,不由得心一颤,死寒疾速蔓延遍佈全身,边小心翼翼地不让母亲发现自己的异样。 爸爸。 冷冷地在心底嗤之。 对于那男人的心态可说是矛盾复杂的。 其实应该要感谢他的,因为没有他,就不会有现在的玄翼;而可笑的是,要不是因为他,自己也不会活得这么痛苦。 「爸爸……最近过得好吗?」 母亲轻声问了句,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心理,表露无疑。 心里好像有哪个部分陷了下去,空了一块、缺了一角。压抑,玄翼依旧漾起抹笑,用着愉悦的语气,回答道:「爸爸过得很好,不过没有妈妈在,好像都提不起精神工作呢。翼猜呀,一定是因为他很想念妈妈。」 母亲先是愣了下,眸里透着复杂的情绪,接着才绽开暖人笑靨,抚了抚他的发:「翼真是的,就是会逗妈妈开心。」 「才不是呢,翼说的是真的~~」 玄翼赖在母亲的怀中,贪婪的享受着这短暂的幸福。如果可以,如果真的可以,他祈祷着时间能否就此停留在这刻……就这样静静的,让他依偎着母亲── 「翼,对不起。妈妈必须要走了。」母亲语带歉意,摸摸他的头:「要好好照顾自己,妈妈下次再来看你喔。」 「翼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妈妈自己也是喔。」欲言又止。 「嗯,妈妈走了。」母亲起身,便转头离去。 那一瞬间,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没有鼓起勇气去拉住母亲的手。也许他心里很明白,自己的存在,只会带给母亲哀伤。所以,只能默默看着母亲离开。 ****** 「啪!」 响亮的巴掌声回盪在这华丽高贵的大厅里。 「我教过你了,又为何一再的犯错?」 严峻的脸孔、锐利的眼神,对着玄翼,冰冷的言语,刺得他的心早已麻痺。 「是,我错了。」垂眸,不愿看见那男人──这会使他更加思念母亲。 「啪!」 只能忍受着脸颊传来的阵阵刺痛,红肿发烫。紧握着拳,必须忍耐。 「为什么要收下?」 男人望着桌上那份礼品──不知哪位来参加宴会,强迫自己硬是得收下的阿姨送的──,冷漠地质问道。 「是阿姨逼我的。」 「啪!」 「我看是那小鬼自己想收下的吧?还懂得推卸责任呢,嘖嘖。」 艳丽嫵媚的女人在旁搧风点火,赖在他的怀中,一面轻抚着他的面颊,还真是令人作呕。翻滚着滔天的恨意,玄翼的身子正隐隐发颤着。 「跪下。把东西拿来。」 吩咐着一旁的管家,管家依言将一支木棍,实心木棍,毫不容情地就往玄翼身上抽打。他只能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呵呵,还会故作坚强。性格真拗呢,不知道是像到谁呦?」 不去理会女人刺耳的风凉话,玄翼闭上了眼,承受着一棍又一棍。 当时的他曾祈祷着,谁能赐予自己一双翅膀,让他能够带着母亲,一同飞往荣美乐地——离开这人间炼狱,远远、远远地。 只是原来,从头到尾,皆是他一厢情愿。 -------------------------------------------------------- 终于……来到小翼翼的过去了(洒花 【集四 翱翔】第四章 只是工具(二) 「少爷。」 仕女恭敬地唤了玄翼一声,而他正欲脱下上衣,好检视一下伤口。这么一声迫使他回过头,朝她望去──似乎是那男人替他安排的一位专门服侍自己的人,正必恭必敬地微微躬身。 「名字?」懒懒问了一句。 「我是恩姬,玄翼少爷。请问少爷需要恩姬替您处理伤口吗?」 「不……好吧。」 本来想自己打理,但为了能够迅速有效地使伤口復原,他连忙改了口。 「是的,恩姬已经将医药箱拿来了。」她走上前,轻柔地替玄翼脱下上衣,接着,用棉花棒替他上药,不过…… 「噢!好痛!」再也忍不住地叫了出声。蹙眉,玄翼同恩姬说:「……可不可以,动作再轻一点?」恩姬只是点点头,应了声好。 「少爷的伤口有点深,大概要一段时间才会好。」边擦药,恩姬嘴上一边说道。 「这样吗……」原来她知道,他心急着要把伤给治好啊。 「少爷放心,恩姬不会告诉翎翊夫人的。」 「谢谢。」 很奇怪的,恩姬似乎很能抓住他的心思,总是知道自己缺的是什么、要的是什么,而在适当的时机,满足他的一切所需。这样的机灵敏锐,会令他渐渐、渐渐地学会依赖,而卸下了心防。 纯净无瑕的信赖是种罪。他害怕着,换来的下场会是粉身碎骨。 「恩姬。」低唤了声。 「少爷有什么吩咐?」 「你会一直待在我身边吗?」 玄翼不知道那时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但他猜,在恩姬眼里恐怕是一个脆弱不堪而极度害怕受伤的孩子吧。 「除非少爷不要恩姬了,不然恩姬会一直在少爷身边,不离不弃。请少爷相信恩姬。」语落,恩姬似乎勾起了抹若有似无的淡淡笑容。 仅仅一瞬之间,他才发觉,原来自己不过是个孩子,需要有人支持、有人陪伴在侧,一个渴望拥有任性资格的孩子。 然而不久之后的将来,他才终于明白:有的孩子永远都没有任性的资格。 ****** 手上正抱着等一下家教上课用的讲义以及教科书,凑巧走过那男人的房间,不经意听见里头传来那女人发出的咒骂声。 「我受够了!我受够了!真的是受够了!」 尖锐而刺耳的声音不断侵袭着耳朵,那女人愤愤不平的对着男人抱怨道:「只要一看到那小子的脸,只会让我更加的羞耻!呵,看见他那张标緻的脸,就会让我想起翎翊……想起你和她,想起我不孕的事实……」 「翎翱,你应该明白,我如此做的用意。」 男人从不屑于解释,他这辈子的所有耐心似乎都给了这个恶毒女人,而体认到这个事实令玄翼感到浑身不舒服,直打寒颤。 「是啊!我懂、我都懂。因为我不孕,所以必须容忍你和那贱婊子生下那个孽子!一切的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所以我不过是自作自受!我好恨、我好恨、我好恨!我真的好恨……」 「为什么偏偏是我?」 「又为什么偏偏是翎翊?」 「到底是为什么……」 女人哽咽,声音渐渐转小,直到再也听不见半点声响。 为什么呢?究竟是为什么? 胸口忽然没来由地感到窒闷。心跳加速,呼吸转为急促,玄翼难受地蹲下身子,一阵晕眩。 「呼……」 好难受。 好痛苦。 好似周围的空气被抽空了般,就要窒息。然而就在他彷彿要失去意识之际,眼角馀光却瞄到了熟悉的清丽身影,那是…… 「妈……妈妈……」 今天不是母亲来玄家的日子!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母亲的眼神是如此温柔而哀伤,这就表示——刚刚白雪翎翱的种种咒骂,她一定全部都听到了。 目光才刚与母亲对上,玄翼都还来不及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房间里头,玄羽一贯冰冷的嗓音不疾不徐吐出:「翎翊就只是个工具而已,别想太多。」 ——工具。 ——工具的使命,就是尽自己的本分和义务,好供人使用。 ——若失去了它的利用价值,下场便是遭到捨弃。 玄翼有些害怕的望向母亲,只见她神色相当平静,方才的悲切伤痛已不见踪影,剩下的,只有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眸——那是已然放弃了全世界的绝望。 「不……」 不等玄翼的反应,白雪翎翊毅然决然转身离去,哪怕儿子在后头不断卖力地追赶,她也没有放慢脚步,坚定不移地疾步踏上阶梯,终于爬上了顶楼。 日正当空,万里无云的晴朗日子,阳光是这般刺眼,玄翼却突然觉得好冷,尤其见到母亲神情恍惚的、悠悠走到栏杆边。 明明没有风,可是好冷。 「妈妈……你要做什么?那里很危险,你过来好不好?」 无法克制颤抖的声音,玄翼心惊胆战的看着母亲毫不犹豫地越过栏杆,她背靠着栏杆,微微侧过脸来,露出了抹清浅笑容。 「翼……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玄翼疯狂地摇头:「妈妈,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我只要你好好陪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 母亲却没有答腔,她将脸转正,整个人背对着他,最后,只拋下了一句:「妈妈真的很爱你……」 然后,再也不见她的身影。 玄翼拔腿就跑,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衝到一楼,在一条人烟稀少的路上,那头曾经乌黑亮丽的长发就散乱在路面,于一片血泊之中。 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他只能愣愣地看着,死死盯着。 猛然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以及,那双盈满担忧的温柔眼眸,如大提琴的低沉嗓音于耳边悠悠奏起:「翼,有哪里不舒服吗?」 玄翼愣愣地望着伊佐那伶,从回忆中抽离,他打量了下四周,轻声问:「这里是医院?我刚刚昏倒了?」 「嗯,你说觉得冷、要我抱你出病房,然后你就失去意识了。」伊佐那伶平静地说明:「这里是急诊室,医师来看过了,你身体并没有大碍,应该是一时情绪太过激动,休息一下就好了。」 「……其他人呢?」 伊佐那伶答:「秘书方才有来一趟,他请你休息完直接回玄家。」 疑问都得到了解答,玄翼一时之间无话可说,只能呆呆地注视着伊佐那伶,后者见状则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忍不住出声关心:「现在还会想吐吗?还是觉得冷?」 「我没事。」玄翼如是说。 「那要再休息一下吗?你安心睡,我就在旁边。」 伊佐那伶温柔体贴得让他都快要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于是,他不禁脱口道:「就算你对我这么好也没有用。」 「嗯?」 他承认,今天发生的这些事,从玄羽宣告死亡到昏迷时看见的过去,种种都令他倍感窒息痛苦、难以承受。所以,伊佐那伶的出现就像场及时雨,让原先处于荒芜乾涸之沙漠的他得以受到滋润而不至于绝望。 他想,若是可以坦率地接受这份爱意,一定会很轻松的吧?就像从前扮演「天使玄翼」时,得到大家的宠爱关怀。偏偏……现在的他,已经再也没有力气陪大家玩游戏了。他真的累了。 「我不相信。」玄翼这是给了先前伊佐那伶那堆告白字句的答覆,他重申:「我不相信你,伶。不管你说再多,我都没办法相信。」 伊佐那伶先是一楞,接着,他勾起唇角,揉了揉玄翼的头发,宠溺地道:「没关係,我会一直说到你相信为止。」 劝告无效,玄翼乾脆闭上眼睛,来个眼不见为净。 ****** 玄翼睡了一觉后才从医院返回玄家,想不到走进家门,在客厅迎接他的,竟是玄羽的御用律师——松本武雄:「玄翼少爷,好久不见。」 「松本律师,好久不见了。」 打招呼的同时,玄翼瞄了眼坐在沙发上的白雪翎翱,哭肿的双眼无神地望着前方,整个人憔悴得似乎瘦了一圈,像颗消了气的皮球,全然没了先前的凌人气势。 「抱歉,应该要等你们稍微平復心情再来的,但这是玄羽老爷的指示。」松本武雄带着愧疚的神情,手上拿着一本黑色资料夹,想必里面是那个男人的遗嘱吧。 「无所谓,早说晚说都一样。」玄翼走到白雪翎翱的对位坐下,平静地望向松本武雄。 见人都坐定了,松本武雄这才打开那本黑色资料夹,照本宣读:「根据玄羽老爷先前立下的遗嘱,他名下的所有财產,包括秦羽集团的股份,按照六比四的比例——分给儿子玄翼,以及,养子白雪红叶。」 白雪翎翱终于回过神来,她愣愣地问:「白雪红叶?为什么……他明明就不承认这个养子的存在不是吗?松本律师,那我呢?羽有提到我的名字吗?」 松本武雄语带歉意地道:「抱歉,翎翱夫人,老爷的遗嘱上并没有提及您的名字。」 「为什么?我才是他最爱的人啊!」白雪翎翱通红的双眼透着狠戾,语带不甘地控诉:「我才是玄羽唯一在乎的人!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为什么!!!」 「夫人,您今天太累了,该去休息了。」一旁待命的仕女在玄翼眼神示意下,连忙上前搀扶白雪翎翱,半强迫地将人硬是带回房间休息。 「辛苦你了,松本律师。」玄翼温和有礼地向松本武雄说:「财產继承的事,之后也要麻烦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松本武雄任务完成,便即刻告退:「那我先回去了。」 人都离开后,玄翼独自坐在沙发上,过了好半晌,待在远处观察的恩姬才小心翼翼上前询问:「玄翼少爷,您是否也该就寝了?」 然而玄翼却答非所问:「恩姬,那封信你还留着吗?」 恩姬闻言一愣,一时半刻不知该如何作答,玄翼却轻笑出声:「呵……找个时间,把它烧了吧,我不需要了。」 恩姬低下头,恭敬地应了声:「是。」 ----------------------------------------------- 明明是很期待的段落 可能因为重写太多遍了 怎么写都不是很满意……(叹 大家国庆快乐! 【集四 翱翔】第四章 只是工具(三) 一个礼拜后,玄羽下葬了。根据他生前的要求,是树葬。虽然曾遭到白雪翎翱大力地反对,但最后还是遵循本人的心愿,挑了一处僻静的园地,将玄羽的骨灰埋入。 许多企业龙头都有来为玄羽献上一朵百合,其中,玄翼看到了楠的父亲流木樺、炽祤父亲日下葵、冷安父亲镜堂凛安,甚至渊青的父亲空谷渊太也来了,当然,还有邀他去喝茶的伊佐那龙介。 将百合花轻柔地放下后,伊佐那龙介再次拋出了邀请:「等等坐我的车吧,不会佔用你太多时间。」 「好。」 这回玄翼没有再推託,向叶壬交代完剩下的事情后,便坐上伊佐那龙介的车。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到伊佐那集团,整栋建筑非黑即白的简约风格在在显示出主人的落落大方以及自然流露的商界霸主气势。 带着玄翼到办公室,伊佐那龙介信手一指:「随便坐,我请人去泡茶。」 「不了,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玄翼不想如此拐弯抹角,便开门见山地道。 伊佐那龙介先是笑了笑,在玄翼对面坐了下来后,才啟唇:「我找你来,是想跟你谈谈你父亲的事。」 竟是为了玄羽?感到有些意外的玄翼不禁皱眉:「我父亲……还有什么事好谈吗?」人都死透了,还需要说什么? 虽然玄翼抗拒的态度是在意料之中,伊佐那龙介仍是不由得叹了口气:「你对你父亲似乎颇有怨言。」 「……如果您是想探讨我和我父亲间的亲子关係,那恕我就不奉陪了。」玄翼扬起抹礼貌性微笑,说完便想起身离去,连忙被伊佐那龙介出声唤住。 「玄翼!」伊佐那龙介脱口解释:「玄羽他……他不是不爱你,他是谁都无法爱——包括他自己。」 见玄翼驻足,伊佐那龙介于是再接再厉地道:「那是他性格上的缺陷,就我看来,他已经竭尽所想对你好了。」 想起那个总是冷冰冰的人,伊佐那龙介忍不住勾起抹略带哀伤的笑容:「你以为国中的时候,他真的找不到你离家出走去哪里吗?他甚至还暗中派人保护你……这你不知道吧?」 「国中欺负你的那些人,他出完差回国听说后,就派人处理掉了。」 「玄翼,他也许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但,他很努力想做个好爸爸。」 伊佐那龙介的语重心长,却只让玄翼觉得好笑:「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他大概到死都不会告诉你这些事,可我……捨不得看他被自己儿子埋怨。」伊佐那龙介说出这话时,眸中透着如此熟悉的温柔深情——就像伊佐那伶望着自己时的眼神,简直一模一样。 「你喜欢他?」玄翼真是前所未料,那个男人竟然和伶的父亲…… 「他曾是我最爱的人。」伊佐那龙介用的是过去式。 「哦,但你们最后都各自结婚生子了?」玄翼挑眉,语气有些轻蔑地问。 「我们都是为了继承人。」伊佐那龙介低声解释:「玄羽根本不爱白雪翎翱那个女人,会和她在一起是你祖父的命令。不过,他也并不爱我,说到底,我们就只是好朋友、好兄弟而已。」 「他从小就像个没有情感的机器人,唯一能让他表现出明显情绪的人——只有你,玄翼。」伊佐那龙介像是想到什么趣事而轻笑出声:「我头一次看到他那么慌张无助的样子,跑来问我该怎么养小孩。」 「当然,不得不说,他这个父亲是做得挺失败的。但我想,他之所以对你这么严格,也是希望让你尽快有足够的能力在这个圈子生存……」 伊佐那龙介见玄翼沉默不语,最后悠悠拋出了句:「过几天是你17岁生日,羽说办完生日宴会后,爱怎么做都随你。」 「这些话,为什么要透过你告诉我?」玄翼不解地问。直接写在遗嘱上不是更快更直接吗? 「白雪翎翱若知道了、绝对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 那个男人竟对那恶毒女人如此防备?连真正的遗愿都是通过别人来转达……感觉自己长久以来的信念被彻底打碎,玄翼丝毫没有半点喜悦的情绪,有的,只有充斥心头的悲凉荒谬:「……那这些年、这十几年来——到底算什么?我过得生不如死,妈妈甚至永远离我而去……他倒是轻松,两脚一蹬、双眼一闭,就不干他的事了。」 「玄翼……」 见伊佐那龙介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玄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开口打岔道:「与其在这开导别人的儿子,不如好好关心一下你儿子吧——你知道他长期失眠是为了什么吗?」 伊佐那龙介被问得一时语噎,见状,玄翼嘲讽地笑了下,话中带刺地道:「我想也无所谓了,反正你很快就要有新儿子了,哪有空去管旧儿子的心理创伤?伊佐那董事长,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愣愣望着玄翼拂袖而去的背影,伊佐那龙介却没有因前者的讥讽而恼怒,相反地,他甚至喜上眉梢地露出得意的坏笑:「唉呀,看来小伶真是被人深深爱着呢……那我就放心了。」 另一头,怒气冲冲地只想离开这鬼地方的玄翼,在走出电梯时过于心急、一时不慎撞上迎面而来的人影,情绪不佳的他头也没抬,仅低声道了歉就想起步离去,却冷不防被一把抓住:「翼?」 伊佐那伶万万没想到会在自家公司的电梯遇到玄翼,他可说是错愕不已地望着后者,很快的,他便发现眼前人的情绪不太对:「你怎么了?」 「放开。」 连假笑都懒得装,玄翼狠狠甩开伊佐那伶的手,逕自迈开步伐朝大门走去。想不到后者竟也跟着追了上来:「你家的车还没来吧?我载你回去。」 玄翼终于停下脚步,没有了以往和煦唯美的浅浅笑容,与其说是面无表情,感觉用失魂落魄更能形容少年此时的状态。虽然没有应声,但伊佐那伶就当他是默许了,便牵起少年的手走向停车场。 坐上车子,玄翼微侧着身,将头靠在椅背上,默默盯着窗外。伊佐那伶见状,发动引擎后,决定更改目的地,将车子疾速驶向海岸公路。 让人心旷神怡的开阔视野,迎面而来的是带着淡淡咸味的海风,笔直的海岸线在眼底无尽绵延,玄翼静静凝望了好一阵后,终于开口道:「我可以理解你以前为什么老是要开车夜游了。」 「我现在不熬夜了。」伊佐那伶强调道。 「这样啊,恭喜你。」玄翼语气慵懒地回了句。 车内顿时又陷入一阵冗长的沉默,这回是伊佐那伶打破了静謐:「今天和爸爸、百合子阿姨约了要吃饭。」 知晓这是在解释他之所以会出现在伊佐那集团的原因,玄翼仅淡淡应了声:「嗯,所以你不回去吃饭了?」 「饭哪时都可以吃。」只有你才是最重要的。虽然伊佐那伶没有把话说完,玄翼却好像可以读懂这人心里在想什么。真可怕,这就是潜移默化的力量吗? 「你不问我为什么会在那里?」 「如果问了,你愿意告诉我吗?」 伊佐那伶的语气是如此轻柔,完全不见先前的霸道强硬,自从做了「坦诚宣言」后,他便放软了态度,这样的体贴入怀,这样的宠溺呵护,真的…… 「……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 这是玄翼彻底卸下偽装后,第一次对伊佐那伶示弱。也许是今天受到的衝击让他感觉自己的世界彷彿彻底崩塌了,让人无所适从、徬徨无助的情况下,终于脱口说出了真心话。 「你真的、不要再喜欢我了。」 伊佐那伶顿了几秒鐘,才开口回:「你在害怕吗?」 害怕。 他是在害怕吗? 也许吧……他怕—— 迟迟没有等到玄翼的回应,伊佐那伶纳闷地瞄了眼身旁的少年,才发现他竟然已头靠着窗、闭上眼睛,坠入了梦乡。 微微勾起唇角,伊佐那伶享受着久违的两人世界,至少在这一刻——沉睡中的少年是属于他的。 ****** 白雪翎翊死后七日,白雪家低调地办了场小型葬礼,来参加的几乎都是白雪氏的亲戚。而在一片黑色之中,唯有玄翼一人穿着一身雪白。那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顏色,所以也没有人开口苛责这名年仅七岁便丧母的孩子。 葬礼结束后,玄翼却离奇失踪了。 白雪家的仕僕竟没有人注意到雪白少年是何时消失在会场的,最后甚至动用玄家的人力四处搜查,然而葬礼周边区域竟都一无所获。 就当他们打算出动警力时,玄翼毫发无伤地回来了。 「少爷!你去哪里了?」 恩姬惊慌失措地检视少年全身上下,最后是在他右手腕发现一道应是利器留下的伤口:「这是……?」 「没什么,回家吧。」 恩姬看着那双波澜不兴的眼眸,不知为何,心底深处莫名涌起一股恶寒——那是一双没有光亮、没有希望,甚至连绝望都不存在的,只剩下浑沌虚无的眼睛。 自从那天后,玄翼变了。他再也不曾露出属于孩童的活泼朝气,一举一动完美的像尊精緻的陶瓷娃娃,如此美丽而危险,彷彿只要轻轻一碰、便会支离破碎。 就这样度过了小学时期,玄翼国中去了外县市的公立学校,那是玄羽的决定——据说是想让他体验普通的学生生活,便没有到专收贵族子弟的学院就读。 然而或许是他过于出眾的外貌,玄翼的国中生活过得不太顺遂,恩姬常常见到他狼狈不已地回家:不是课本被撕破、书包湿透,就是制服满是脏污。最惨的一次是国中二年级,玄羽替他转到一间男校,想不到某天,恩姬接到学校来电致歉。 「是我们校方督导不周,才会发生这种事……真的很对不起!」 「什么?」恩姬一时之间愣住了,以为自己刚刚是不是误解了什么,她忍不住再次确认:「你方才是说,玄翼少爷被同学……性侵?」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这件事说起来她也有责任。转到这所男校后,玄翼似乎难得交到了朋友,这是在之前几所学校都没发生过的事,恩姬便被喜悦冲昏头了。几天前接到自称「玄翼朋友」的人说玄翼会借住在他们家的电话,她不疑有他,甚至还很开心少爷也有借宿朋友家的一天……却因此造就悲剧发生。 正值玄羽去国外出差,家里只剩下恩姬可以出面——白雪翎翱一向不搭理这等琐事——,她永远无法忘记当时去到学校,见到玄翼的那一刻。 儘管发生了这种事,玄翼却像是个没事人似的,发现她的到来,依旧扬起抹笑道:「你来接我了啊。」 「少爷……」恩姬强忍住泪水,明明是想给玄翼安慰的,却反而被受害者轻轻抱住,安抚地拍了拍背。 「乖,我没事,回家吧。」 一切就像几年前的葬礼失踪案,玄翼也是云淡风轻地对她说「回家吧」。 少年的身心明明都已伤痕累累,却从来不曾说出口,哪怕是最亲爱的母亲葬礼上,他也一滴泪都没有流。 恩姬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人狠狠扭拧着那样疼痛,于是当天夜里,她拿出了那封——被她收藏起来的、白雪翎翊委託她转交的信。 「这是?」玄翼有些意外地问。 「这是夫人託我拿给少爷的信。」 当时白雪翎翊的神情逼近疯魔痴狂,恩姬深怕信里的内容会伤害到玄翼,便迟迟不敢拿出来,但她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少爷迟早有一天会失去人类应该有的情感,至少,哭出来会好一些。 ----------------------------------------------- 改天再来写个玄羽爸爸的番外吧(远目 【集四 翱翔】第五章 生日,快乐(一) 「后来呢?」 在场最冷静的便属镜堂冷安,他问出口后,忍不住督了眼旁边红着眼眶的日下炽祤、难得摆出严肃神情的流木楠,以及一脸若有所思的伊佐那伶。 此时他们四人正坐在离言璧有段距离的咖啡厅里,以及,带着淡淡的哀伤神情的恩姬。 这场会面便是镜堂冷安先前说的「特殊管道」促成的。由于镜堂氏的人脉极广,总而言之,在动用了各种关係后,他找到了恩姬——专门照顾玄翼生活起居的仕女,可以说是玄家最了解玄翼的人,没有之一。 想不到他发出邀请后没多久,恩姬便传来了正面的答覆。 「少爷看完那封信后,就离家出走了。」恩姬脸上尽是自责不已的伤痛表情,她低声道:「老爷回国后,并没有派人去找他,一直到去年的那场车祸,接到医院的通知后,我们才将少爷接回家。」 镜堂冷安迟疑了几秒,仍是开口道:「虽然有点失礼……请问你知道那封信的内容写了些什么吗?」 恩姬显然是有备而来,就见她二话不说自随身包里拿出了那封信,递到四人面前,她说:「老爷过世的那天,少爷曾问起这封信还在不在,后来他交代我,找个时间把信烧了。」 镜堂冷安连忙接过信,缓缓地将信纸自信封里抽出、小心翼翼地铺开。映入眼帘的是与想像中不同的,极其潦草的字跡……想来白雪翎翊该是在情绪极不稳定的状态下书写的吧。 『给亲爱的翼: 对不起。 我一直是个自私的人,为了自己的爱情,牺牲了自己的儿子。 爸爸并不爱你,他也不爱我,我知道的,却总是让你白担心,还要说谎安慰我。 每次想到这,就不禁觉得:我真是一个失败的妈妈。 身为女人很失败,作为一个母亲也很失职。 啊……真是的,连当工具的资格都没有呢。 没错,玄羽把我当作工具,我是知道的,因为当初就是我主动提出这个请求的。 吓到你了吗?抱歉,妈妈并不如你想像的那样美好…… 而且再这样下去,我怕我逐渐崩毁的样子会深深伤害到你。 所以,我决定——我还是先离开吧。 没能看到你长大的样子是有点遗憾,但我想,一定就像玄羽那么帅气吧。 毕竟你和他真的、太像了。 有时候我都快搞不清楚,我是不是下意识地把你当作他来爱了呢? 不论如何,你要好好长大,做一个让爸爸感到骄傲的儿子哦。』 「这……这封信真的是玄翼母亲写的吗?」流木楠有些不敢置信地问出声。对一个年仅七岁的孩子,白雪翎翊这是在说些什么啊?好险恩姬没有在玄翼七岁时就拿出这封信,那么年幼的孩子,要是在甫丧母的情况下看到这封信,这不是二度伤害是什么? 「这女人真的他妈的在搞什么鬼啊!」气愤不已的日下炽祤忍不住爆了粗口:「难怪小翼翼会离家出走,还自暴自弃做了那些事……」 一直沉默不语的伊佐那伶又喝了口咖啡,突然,他眉头一皱,眼神顿时冷了下来,直直射向变得面无表情的恩姬:「你做了什么?」 「伶?你在说什么……」日下炽祤话说到一半,一阵强烈的晕眩感猛然袭来,他顷刻趴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恩姬?你——」 其馀三人虽发现情况不对,却为时已晚,也纷纷陷入了昏睡。徒留唯一清醒着的恩姬,眸里透着深深的愧疚。 「玄翼少爷,对不起——」 ****** 同一时间,q酒店里正举办着秦羽企业董事长——玄翼的17岁生日宴会。事实上,这种场合就是所谓的「变相招亲」,各大企业的子女通常会在成年时举办生日宴会,同时邀请其他集团已届适婚年龄的对象前来参加。也因此,今天宴会里出席的清一色都是标緻出落的少女们。 然而,或许是上回本田依芸一事已在商界里传开,少女们虽然脸上带着隐隐的雀跃期盼,也不敢过于明目张胆地上前接近今天的主人公——毕竟谁都不想无意间惹怒玄翼,接着被宣布要嫁给一个年纪大到可以当自己父亲的老男人。 由于离玄羽葬礼结束才过没几天,玄翼便顺其自然地摆出心情低落的模样,这倒是称了他的意——成天装着那张笑脸也是满费力气的。 见宾客来得差不多了,玄翼不疾不徐走上舞台,拿起麦克风,带着淡淡的笑容,开口说:「感谢各位前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事实上,今天会举办这场宴会,是为了家父最后的心愿,但毕竟离父亲过世没几天时间,我实在没心情庆祝生日……所以,为了今天有出席的女士们,我特地邀请了知名的彩妆师以及美发师来传授大家美容秘笈。若有哪里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天啊,是彩妆大师lai本人欸!」 「旁边那位是rose吗?我上次想预约她家发廊还约不到呢!」 「快点快点,我们去前面一点的位子~~」 什么招亲、什么拉拢玄翼的想法瞬间被少女们拋诸脑后,眾女手脚迅速地纷纷在布置好的位子上落座,霎时间,会场陡然变身为高级美容教室。 玄翼相当满意地落得一身清间,正想回到休息室时,却被眼前的清丽身影给攫住了目光,他惊讶地脱口唤道:「红叶!」 身着一袭黑色连身裙,踩着黑色马丁靴,头戴黑色贝雷帽的白雪枫勾起抹艷丽笑容,朝玄翼张开双手:「亲爱的,想我了吗?」 玄翼先是轻笑了下,接着走上前,一把将人揽进怀里。他低声说:「想,当然想。」 白雪枫拍了拍玄翼的背,她说:「没事了,我来陪你了。」 闻言,玄翼松开手,忍不住好奇地问:「是为了继承的事回国的?还是说,你不打算回去了?」 白雪枫先是睨了玄翼一眼,似是有些不满地抱怨道:「谁叫某人有事都不说啊——和伊佐那伶交往的事、恢復记忆的事、离开学校的事、父亲病逝的事……我说,亲爱的翼,你应该没有事还瞒着我吧?」 「看来你都知道了,不是吗?」玄翼似笑非笑地回了句。 「所以我这不就赶紧飞奔回来见你了,再分隔两地下去,哪天你要是又给我搞失踪,我上哪找人去啊?」白雪枫没好气地说,表面上用玩笑似的语气数落着玄翼的不是,真实的情绪却隐藏在她抓紧后者衣袖的那隻颤抖的手。 白雪枫很害怕,她再不回来的话,眼前这个少年一定会在某个角落彻底扼杀自己的灵魂,完全成为一尊没有情感的冰冷娃娃。 「我除了在这里,还能去哪呢?」玄翼的声音轻轻淡淡的,听起来却好遥远,像是随时要绝尘而去的飘忽游离,让白雪枫心里是更不安了。 就当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之际,突然,神情略显慌张的恩姬匆忙地赶来两人面前,手上还拿着一张纸:「玄翼少爷,刚刚在家里的信箱发现这封信……」 玄翼接过信纸,上面只画了一张地图,以及短短一句话:『十年了,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旁边的白雪枫见状,不明所以地问:「这是谁寄来的?」 恩姬苍白着脸,补充说明:「除了这封信外,还有一通电话,是个成年男子的声音,他说少爷的朋友现在在他手上,如果想要他们活命,就一个人去赴约,别想通知警察……」 「翼?」 白雪枫担忧地望着一脸平静的玄翼,只见他轻轻叹了口气后,抬眼回望着她,扬起苦涩的笑道:「红叶,如果我暂时回不来的话,秦羽就拜託你和叶壬了。」 「翼!你真的要去吗?」白雪枫紧紧抓住玄翼的手,不愿放开。 「放心,是我认识的人。」玄翼和声安抚道:「这个玩笑是开得过火了点,但既然是针对我而来,还是得由我去解决才行。恩姬,帮我叫计程车。」 语落,玄翼又拍了拍白雪枫的肩,接着,他抽出被后者紧握住的手,头也不回地朝大门走去。搭上车正想离开时,却被飞奔而来的恩姬拦住了:「等等!玄翼少爷,我也一起去!放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玄翼幽幽凝视着她,约莫五秒鐘,他才应声:「嗯,上来吧。」 一路上,两人沉默不语,直到抵达目的地——是一座废弃的旧仓库。玄翼从容不迫的态度像是对人质的安危完全不放在心上似的,让一旁的恩姬忍不住开口问:「少爷的朋友……是在言璧认识的吗?」 然而恩姬却迟迟没有等到玄翼的回答,两人就这么乾杵在仓库门口,好半晌,后者终于抬眼看向她——那眼神却陌生冰冷得像在看个死人般,着实令人不寒而慄。 「恩姬……原来、是你啊。」 ---------------------------------------------- 是的,白雪翎翊就是个自私的疯女人(欸 还有我终于要写到绑架犯啦!!!!!(激动个毛 【集四 翱翔】第五章 生日,快乐(二) 七岁那年,母亲的葬礼上,他被绑架了。记得似乎是被人用手帕摀住口鼻迷昏的,等到他恢復意识、睁开眼睛时,已经置身于一座废弃的工厂,而迎上他茫然目光的,是一名少年。 少年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用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物件的眼神直盯着他瞧:「没想到玄家小少爷长得这么漂亮啊……真是的,这样事情变得有些棘手呢。」 少年说话的语气很平静,然而那双眼睛却带着异常精光,在在显示这人的脑袋并不似外貌表现出来的那样正常。 「你是谁?」他手脚都被绳子紧紧綑绑住,只剩下嘴巴可以自由运用。 「我?我是绑架你的人啊。」少年说完,想了想又补充说明道:「哦,本来是打算先勒索后撕票的啦,不过看到你之后,我改变主意了。」 玄翼深諳眼前这名少年并不好应付,只得保持镇定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嗯——看来你不只人长得美,脑袋好像也满聪明的,真是越来越捨不得了……」少年狂乱痴迷的眼神让玄翼心底一冷,没等他反应过来,少年逕自接着说:「所以,我决定——要和你玩个小游戏。」 「要怎么玩?」玄翼配合地问。 「很简单,只是道选择题而已。」少年微微一笑,但笑意完全没传到眼底:「你想要今天就去地下陪你妈妈,还是想好好活着等十年后我再去找你?」 玄翼有些不解地问:「十年后再来找我要做什么?」 「当然是去看你过得好不好啊。」少年笑得天真烂漫,玄翼却不敢相信他的无害发言。 「来啊,这选择题对你来说应该很容易吧?」少年原先纯真的笑容添了几分嘲讽:「明明你妈妈死了你也没多伤心,不是吗?」 见玄翼的表情隐约流露出一丝不甘以及愤恨,少年好心地安抚道:「没事啦~~不是每个人生下来就都具备所有七情六慾,只是少了爱人的能力,还是可以活得好好的——就像我一样。」 玄翼沉默了几秒,才啟唇答:「……我会好好活着的。」 「乖孩子。」语落,少年走上前,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割断了玄翼的束缚,接着,他冷不防一把抓起玄翼的手,狠狠在其手腕划下深深一痕,登时鲜血直流。 「作为相识的纪念,让我和你分享这世上最顶级的喜悦。」少年着迷不已地望着玄翼的伤口,一边低语着:「……很美吧,这鲜嫩欲滴的红色。」 忍着手腕传来的阵阵疼痛,玄翼彻底明瞭了——少年就是个疯子,而且是很危险的疯子。 「别忘了,十年之后,要和我一起来真正享受这份喜悦喔。」 少年丢下最后的提醒后,他就被送回葬礼场地了。事后仔细想来,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将他迷昏的人,除了是自家人外,没有更理想的人选了。但他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既然疯子和他承诺十年后才要履行约定,那就表示这十年他会是安全的。 不过安逸的日子过久了,他还真的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竟然,已经十年过去了啊。 自回忆抽离,玄翼好笑地望着恩姬惨白的脸色,他说:「本来我没想那么多,但是你露出的破绽太明显了,甚至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故意想让我主动发现?」 恩姬咬着下唇,痛苦不已地闭上了眼。 「明明犯人要求要我独自赴约却还追上来说要同行,明明知晓我对朋友没那么在乎却依旧表现得那么慌张无措……恩姬,看来你的演技越活越退步了呢。」 对于玄翼的冷嘲热讽,恩姬只能沉默以对,自责愧疚充斥心头,唯有握紧而泛白的指尖洩漏了她此时的真实情绪。 轻叹了口气,玄翼用无所谓的口吻道:「我早就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了……我不怪你,但我很好奇,你和那个男人是什么关係?」 反正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他的身旁是不会有任何人存在的。 闻言,恩姬终于抬起头来,眼眶溢满悔恨的泪水,声音微微发颤着:「对不起……我的母亲从十年前就一直被他囚禁着,我想过要求援,但他根本不是正常人,我真的很怕他伤害我母亲——对不起……」 「嗯。」玄翼没有多说什么,仅淡淡地问了句:「那我现在直接走进去就好了吗?」 「是的。」恩姬忍不住握住玄翼的手,像是懺悔又像是在祈祷地说:「对不起,拜託您一定要毫发无伤地回来……」 玄翼督了她一眼,抽回手,轻飘飘地丢出一句:「你走吧。」 接着,在恩姬悲慟绝望的目光注视下,毅然决然地起步走入那未知的黑暗空间。 ****** 伸手不见五指,无光无亮,令人只能怀有无尽恐惧的黑暗中,玄翼凭着直觉漫无目的踩着步伐缓缓前行,终于,在他背后响起的,是让人毛骨悚然的脚步声——愈发接近。 接着,紧随在开门声之后的,是久未出现的微弱光亮。男人手持烛台,忽明忽灭的烛火映照出的是张带着扭曲笑容的脸孔。 玄翼抬眼看向来人,陌生的面容让他沉默了几秒,直到在男人眼中看见熟悉的炙热疯狂,他才确定而开口道:「这么大费周章的、不是很麻烦吗?想见我,知会我一声就好了。」 男人轻笑了一声,却没有答腔,逕自笔直前行。跟着男人走到仓库的深处,玄翼总算看到所谓的「人质」——伊佐那伶、镜堂冷安、流木楠及日下炽祤,四个人就像当年的他一样手脚都被用绳子紧紧綑绑住,只是这回,甚至连嘴巴都被用胶带封起来。 男人泰然自若地坐在椅子上,以间话家常的语气向在场唯一没有被「禁口」的人寒暄道:「十年不见了呢……看来你过得挺不错的啊,在贵族学院就读,还交了一群好朋友。跟我预料的完全相反……」 「我还以为你会和我一样变成一个冰冷无情的糟糕大人,毕竟你骨子里可是没血没泪的乾涸灵魂啊。」 男人说完,逕自陷入了一阵狂笑声中,接着,他才终于肯进入正题:「那么,接下来就是我们以前玩的选择题游戏了。」 「『你的好朋友』和『你自己』——哪个比较重要呢?」男人勾起癲狂痴迷的诡譎笑容,兴奋不已地注视着眼前人的表情:「来吧,这答案应该非常的明显啊。」 「哦、我忘了补充说明——选择『你自己』的意思是,你的这群好朋友就通通再也没办法和你一起生存在同一个世界;而如果选择了『你的好朋友』嘛,其实也很简单啦,就是再当一回『萤』来陪我玩一下囉。」 萤。 那是早被自己封印起来的黑暗过去。 为什么这个男人会知道——不,疯子能做的事情本就是常人无法预料。 「快吧,我这个人可是没什么耐心的呢。」男人微笑催促道。 确实,答案显而易见呢。 不由自主勾起了唇角,此时,他的双眼澄澈透亮,没有半分的挣扎混浊。 「我的选择是……」玄翼启唇,却陡然话锋一转:「说起来,我还不晓得你叫什么名字呢,在告诉你答案之前,你难道不应该先自我介绍一下吗?」 玄翼此时站在离四人组约两步的距离,他气定神间的掛上淡淡的呹丽笑容,直面迎上男人锐利的眼神,丝毫没有位居下风的无措慌张。 「唉呀,原来我忘了自我介绍吗?」男人倒没有被玄翼的意外之举恼怒,好心的接下话题,说:「我是渊瑞,空谷渊瑞。」 玄翼不禁一楞,眸里闪过一瞬错愕:「渊青是你的谁?」 男人——空谷渊瑞闻言,先是陷入无可自拔的狂笑中,好一阵,他才止住笑意,开口答:「你说我那废物弟弟啊?虽然现在没有关係了,不过我们曾经是兄弟哦,唉……可惜他就是没有勇气,不然,现在被绑在那里的人应该会是他吧——我说的对吗?玄翼?」 「你难道忘了吗?」玄翼却笑笑地反驳道:「我可没有爱人的能力呢,不管是谁被绑在那里,都和我没有关係啊。」 「哦?那你又是为了什么来见我?」空谷渊瑞摆明不相信玄翼的说词,他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问。 「我们不是已经约好了吗,十年后再见面。」玄翼微笑着说:「我只是来履行约定而已。」 「这样啊……所以这些人是生是死,都和你无关囉?」空谷渊瑞扬起抹危险的笑容,以云淡风轻的口吻这么问,然而他的眼神是认真的,只要玄翼开口说一声「是」,他马上就会让这些人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 渊青没出场也中枪~ 绑架犯登场! 【集四 翱翔】第五章 生日,快乐(三) 「虽然我很想说『是』,不过这样——游戏就玩不下去了啊。」玄翼露出天真无邪的表情,明明该是纯真无害的脸容,却因为他带着魅惑妖冶的眼神,原本的天使模样顿时变了调:「我这不是只剩下一个选择了吗。」 「是啊,所以我正在等你呢。」空谷渊瑞朝他张开双手,做出邀请的动作:「来这里。」 「可是我不喜欢有间杂人等……」玄翼漫步走上前,状似苦恼的目光扫过伊佐那伶等人,接着,他漾起抹危险而美丽的笑容:「你难道不想享受两人时光吗?」 眼见玄翼真的一步步走向空谷渊瑞,日下炽祤虽然不清楚他们说的那个「萤」具体而言是要做什么,但一定不是什么好事……焦急不已的想制止前者的行为,却只能发出「唔唔唔」等不成句的单字。 注意到四人组的隐隐骚动,空谷渊瑞顿时意会过来,他恍然大悟的道:「哦,我都忘了,他们应该不知道『萤』是谁吧……怎么?在好朋友面前展露自我,让你觉得羞耻吗?」 知晓空谷渊瑞喜欢为难人,但玄翼也不是省油的灯,唇角一勾,他欺身上前吻住了那张尽说废话的嘴,缠绵万分的拥吻一边进行,玄翼的手一边不安分的游走在男人全身,看似挑逗曖昧的举止,却在探入前者长裤口袋时露出真实意图。 找到了想要的东西,玄翼在男人耳边落下如鬼魅般的温柔耳语:「把我囚禁起来恣意玩弄——听起来是不是更好玩?」 下一秒,他掏出了空谷渊瑞藏在口袋里的枪,毫不犹豫地朝自己双脚大腿各开一发。如此疯狂的自虐行径连空谷渊瑞都愣住了,更遑论那头被禁声的四人组。 支撑不住而跌坐在地,玄翼笑着说:「这下我想逃也逃不走了,既然如此,何不把火熄了——这才是『萤』啊,你应该很清楚吧。」 空谷渊瑞一时间哑口无言。 「来啊,等回归黑暗后,我就是你的了——只属于你一个人的『萤』哦。」 夜之萤。 ——在无尽夜里带来短暂之迷离光芒。 若说紜是不经意坠入凡尘的天使存在,那么,萤就是将人拉往地狱的恶魔。他将唤醒你深藏在心底最原始的慾望,于是只能和他一起、向下沉沦。 那是魔鬼的诱惑。 犹豫只有一瞬间,下一秒,空谷渊瑞抬手一挥,烛台的火一熄,世界再度回归黑暗。以为会迎来粗暴的侵犯,然而玄翼却感觉自己落入熟悉的温柔怀抱,就在这时,仓库的灯竟然亮了。 「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这该死的贱货居然说谎骗我?」 玄翼冷静地直视着空谷渊瑞瞄准自己的枪口,后者神情歇斯底里地望着眼前的情景:四人组纷纷挣脱了绳子的束缚,跑得最快的伊佐那伶已来到玄翼身边设法替他止血。 「刚刚说那么多,果然是在拖延时间啊……」空谷渊瑞用瞭然的语气低声道。他的猜测并没有错,就在方才,玄翼趁着前者陷入狂笑时,偷偷丢了把瑞士刀在伊佐那伶身上。其实并没有什么把握,但玄翼想,也许多少能派上用场。 「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空谷渊瑞轻蔑地笑了声,又道:「这个伊佐那伶就是你在交往的人吧……看来,我们的游戏要到此为止了。」 「我们已经分手了。」玄翼强调,虽然此时的空谷渊瑞应该什么都听不进去,而且他整个人好像快被痛觉给吞噬了…… 「没关係,不管有没有在交往,只要敢碰我的猎物——都得去死!」 「不要——」 电光火石之间,玄翼使力想推开抱住自己的伊佐那伶,却被后者死死锁在怀中,接着,他只听到枪声大作,然后,是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 「伶……?」 玄翼迟疑地轻唤出声,伊佐那伶才终于松开了手,依然是那样温暖深情的眼神对着自己,他说:「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 玄翼却没有答腔,他愣愣地望着伊佐那伶的衣衫逐渐被殷红渲染,突然感觉世界静了下来,什么声音都被隔绝在外,原本剧痛的双腿也麻痺了,只剩下眼前妖艳绽放的朵朵鲜红。 「为什么……」 疑问尚未成句,便被日下炽祤用绝对暴力压制住的空谷渊瑞打断了:「呵、呵呵……哈哈哈哈……你们真的知道这个人的真面目,才愿意这样维护他吗?」 「你给我闭嘴,人渣!」日下炽祤怒火中烧的又是一脚踹向已被踢倒在地的空谷渊瑞。刚才趁后者开枪而松懈的瞬间,他便是一个飞踢将手枪踹飞,接着把心中所有的不满通通化为拳头发洩在这个该死的绑架犯身上。 「怎么?你们难道不好奇『萤』是什么吗?」鼻青脸肿的空谷渊瑞却依然不死心地再度开口讥问。 「我已经透过迷你通讯器报警了,等等我们家的警卫队也会来。」镜堂冷安推了推眼镜,向空谷渊瑞建议道:「这么想聊天的话,等等可以和警察回警局聊个够。」 但空谷渊瑞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将镜堂冷安的话听进去,他带着疯癲痴狂的笑容,看向中弹的伊佐那伶,恶劣地道:「男友君,要是你发现你的爱人其实是一个人见人上的放荡贱货,你一定会很后悔刚刚帮他挡了那一枪吧?」 「哈哈哈……听说他还在学校装作是『天使』,玄翼,还真有你的啊,把你的同学都骗得团团转呢!」 此话一出,日下炽祤一个不悦的挑眉,脚一施力,狠狠把空谷渊瑞的左手手指给踩断。耳边响起如杀猪般的凄厉叫声,他还不觉得痛快:「你还想说什么废话就快点,趁警察还没来,每说一句,就准备和你的右手、右脚、左脚道别吧。」 然而,除了日下炽祤把绑架犯的话当耳边风,其馀三人心底都不禁一沉。最后,是当事人开口承认了:「他说的没错。」 「我很脏的。」 不是在开玩笑,不管是身体也好,心也好,他的一切早已污浊不堪。 在认清白雪翎翊的真实想法后,他突然失去了生存的动力,在玄家的一切忍辱负重都没有了意义。于是他选择堕落,他创造了分身,他扮成紜游戏人间,他化身为萤,通过性来麻痺自己、糟蹋自己。 「所以我早说了,不要再喜欢我了。」 面对玄翼自暴自弃的发言,伊佐那伶仅是张开手给了他一个强而有力的拥抱,明明没有任何隻字片语,但玄翼却好像听见了他在说:没关係的,我都明白,我都知道,没关係的…… 为什么? 为了这般恶质污秽的他,甚至差点要丢了性命。 为什么? 他是如此的不堪……如此糟糕…… 「我……我很脏的……为什么还要这样……不要靠近我……不要抱我啊啊啊啊──」依偎在伊佐那伶怀里,玄翼终于流下了泪水。 在这世上,最憎恨他的人就是他自己。 最不相信他会得到幸福的,也是他自己。 「没有为什么——因为是你,玄翼。」知晓若是不把握现在趁胜追击,玄翼一定又会躲回他的荆棘城堡,伊佐那伶再度重申:「不管你是怎样的人,我都喜欢。」 「骗子……你明明推开了我……」 头埋在自己怀里,使得玄翼的声音闷闷的,甚至听起来带点撒娇的意味,让伊佐那伶心头一颤。意会他这是在指当初在那个雨夜第一次摊牌时,自己选择了背对他,连忙开口解释道:「总该给我点时间适应你的新个性。」 「骗子……」 闻言,伊佐那伶只得拉开玄翼,深深凝视着后者的双眸,他沉声落下:「如果还是不相信,那,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证明够不够?」 「……这是在求婚吗?」玄翼眨了眨眼,如是问。 伊佐那伶道:「你说是就是。」 没想到玄翼先是垂眸,似是在认真思考什么,接着,他悠悠拋出了句:「……我不要戒指。」 伊佐那伶好奇地问:「那你想要什么?」 「我……」也许是情绪一松懈,玄翼才想开口回答之际,身体先一步陷入了昏迷。伊佐那伶赶紧将人抱住,回头看向镜堂冷安。 「救护车还有多久才会到?」 「快到了,再撑一会。」镜堂冷安拿出藏在鞋底的迷你通讯器,看了最新的讯息后,这么答道。 「可惜了伶这么动人的求婚。」流木楠不由得惋惜地叹了口气,惹来旁边正为玄翼昏迷而慌乱不已的日下炽祤一个狠瞪。 「小翼翼都昏过去了,你还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日下炽祤怒斥完,又陷入了无止境的焦虑情绪:「小翼翼一定是失血太多才昏过去了……还有他的脚……都是那个该死的绑架犯!」 那位该死的绑架犯已经因为手指头被踩断而痛晕过去了。 「你的伤不要紧吗?」镜堂冷安问向脸色略嫌苍白的伊佐那伶。 「他的准头不够,只打到我的手臂而已,没事。」就伊佐那伶的标准来看,一隻手和一条命相比,他现在的确是没事的状态。 「对了,今天是玄翼的生日吧?」流木楠突然想到,他望向昏迷中人,微微扬起嘴角:「只好等他醒来再一起庆祝了。」 「是啊。」镜堂冷安也莞尔。 日下炽祤则是干劲十足地说:「好欸~~等小翼翼醒来,我们要一起盖香檳塔、切大蛋糕、吹十七根蜡烛……」 讨论得正起劲的四人却万万没有想到,陷入昏迷的玄翼,竟就这样一直沉睡到学期都结束了,仍然没有转醒。 ---------------------------------------------- 我竟然……写到这里了(抹泪 【集四 翱翔】第六章 我想要的,不过是(一) 纯白色的空间里,唯美不可侵犯的少年静静躺在床上,安寧酣甜的睡顏仿若天使下凡那样脱俗美好。白雪红叶今日又带来新的百合花换上,他一边动作,一面向床上的人碎念:「我已经买花买到都变成人家花店的vip了,你啊、都睡那么久了,倒是睁开眼睛看一下啊。」 没错,自从玄翼生日那天双腿中弹而失血昏迷后,他便再也没有睁开眼睛。医师做了各种检查,再三保证他的身体并没有出问题,只是单纯陷入沉睡而已,而通常这种情况大多是心理因素引起的。 是啊,他这17年来可能真的活得很累吧,所以只是想休息一下。等到休息够了,自然就会醒来了。 避免长期卧床而导致肌肉萎缩,白雪红叶白天都会拨空来替玄翼做全身按摩,顺便和他报告近期发生的事。 「那个绑架犯已经受到刑法制裁了,翼,你不用再担心了哦。」 空谷渊瑞十年前之所以会绑架玄翼,是因为秦羽企业当年打压他妈妈的娘家,害他妈妈被娘家唾弃而离家出走,临走前还狠心地将他一个人丢在孤儿院。当时空谷渊太并没有和他母亲正式离婚,而是直接将外头的小三带回家——空谷渊青便是由这位「继室」所出。 虽然后来空谷渊太有将空谷渊瑞接回空谷家,已然造成的伤害彻底扭曲了空谷渊瑞的心理,终至铸成此等大祸。 空谷渊瑞被捕后,被他囚禁起来的恩姬母亲总算得以重见天日,但恩姬也被以协助犯罪的「帮助犯」之名鋃鐺入狱。 说来可悲,偌大的玄家里,如今真的,没有一个是玄翼的家人了——当然,白雪翎翱最先排除在外。 「翼,你不用怕,你还有我哦。」 白雪红叶轻柔地抚摸玄翼的脸颊,眼里是满满的繾綣眷恋,下一秒,恬静的空间响起了粗鲁的开门声,紧随而来的是一贯的急促奔跑声与大嗓门:「小翼翼~~~~爸爸来看你了!」 「嘖,不知道在医院要保持安静吗?」如此野蛮行径果不其然惹来白雪红叶的不满瞪视。 「反正这里是vip病房,隔音设备一定做得很好啦!」日下炽祤倒是说了句实话,玄家有的是钱,既然要久住自然要让玄翼住最顶级的病房。 「嗯,搞不好等等小天使就会被这傢伙吵得受不了而睁开眼呢。」流木楠瞇眼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日下炽祤帮腔道。 「夫唱夫随。」白雪红叶冷哼了声。 镜堂冷安一向懒得搭理三人的闹局,只关切地问:「今天医师来巡诊过了吗?」 「嗯,没什么问题。」白雪红叶答道,语落,忍不住又望向那张睡脸。 看了眼时间,镜堂冷安出声提醒:「等等伶就会来了,这里有我们,你可以先回去公司。」 「嗯,我得走了。」白雪红叶依依不捨地又看了眼玄翼,无声地叹了口气后,转身离开病房。 望着白雪红叶毅然决然离去的背影,日下炽祤不知怎地、心头一个触动,不禁脱口道:「没想到那个女装癖是真的很喜欢小翼翼呢。」 没错,白雪红叶为了玄翼,一肩扛起了秦羽企业的重担,在叶壬从旁辅佐下,玄翼昏睡期间皆由他暂代董事长职务,也因此,他彻底捨弃了过往的女装打扮,成天西装笔挺进出病房,却未曾开口抱怨过一句……这些,都被曾经挺厌恶前者的日下炽祤看在眼里。 「怎么?你很羡慕吗?」流木楠似笑非笑地在日下炽祤耳边低声问了句。 对于流木楠动不动就随意靠近自己的行为而感到困窘不已的日下炽祤不禁咬牙道:「你没事就离我远一点!热死了!」 「是、是、是。」 对于两人开始交往后,就时不时目无旁人地打情骂俏,镜堂冷安虽然心底闪过一丝厌烦,但更多的,却是欣慰。于是便默默地忍受两人持续的闪光攻击,终于等到姍姍来迟的伊佐那伶。 「今天的復健做完了?」流木楠总算自两人世界抽离,关心地问向来人。 「到今天就结束了。」伊佐那伶报告道。 「唉啊,本来还以为可以藉此在小天使面前装可怜、博取同情呢……伶老大,这伤口好了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流木楠笑吟吟地问,明显的幸灾乐祸口吻直接被伊佐那伶选择忽视。 「你们可以先走了。」 「唔、唔唔——」日下炽祤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流木楠眼明手快地一掌拦住了,后者爽快地挥挥手告别道:「那小天使交给你囉~~」 镜堂冷安淡淡地看了伊佐那伶一眼,欲言又止了好一阵,最后只拋下了句:「有事再打给我。」也跟着出了病房,于是纯白色空间再度归为寂静。 伊佐那伶先是幽幽凝望床上睡得安详的少年好半晌,接着,他不疾不徐地走上前,来到床边的椅子落座。 「你睡了三个月了,翼。」 伊佐那伶轻柔地牵起玄翼纤细的手,低声诉说:「一直在等你回来一起上课,现在都已经放暑假了……我回伊佐那家了,百合子阿姨下个月要生了,等你醒来,我们一起去看我弟弟,好吗?」 然而不论说再多,那张睡顏依旧如此恬寧柔和,甚至嘴角还微微扬起,伊佐那伶见状,不禁苦涩地笑道:「看来你正作着美梦呢……」 ****** 他作了一场梦。 梦里,炙热的体温、耳边的呼唤、淫靡的喘息……一切与无尽黑夜融为一体,他就是在黑暗里带来短暂之迷离光芒的「萤」。 ——这才是他真正骯脏的地方。 因为他是玄翼,被染黑的羽翼,所以选择堕落。 就让他彻底陷入深渊吧——让他再也看不到光、永远不得翻身。 然而,那个少女出现了。 「躲在这里,不无聊吗?」她勾起唇角,如是说:「有没有兴趣陪我走一遭地狱?」 对当时黑暗不堪的他来说,她就像是颗过于耀眼的太阳,灼热得足以将他烫得浑身是伤,但他却不由自主如飞蛾扑火朝她而去。 因为目睹母亲死状的缘故,曾经极度厌恶女性的他,竟然主动想亲切一位少女——这真是不可思议的念头。 「你离家出走对吧?」少女挑了挑眉,以为她会说出什么人生大道理来劝诫他,想不到她却是道:「那我就是你的人生前辈了,走吧,姐带你飞。」 「你是谁?」 「我是紊。」 少女有一头和母亲一样漂亮的黑色长发,不笑的时候,灵动的双眼流淌着熠熠灿光,笑起来时,整张脸瞬间亮起来的明媚清丽彷彿具有绝对吸引力,令他不由自主流连其中。 紊带着他做了各种荒腔走板的胡闹行径,比如口袋空空的两人为了筹措生活费,也挑了一个闹区的车站跟着乞丐一起讨钱。又比如炎热的某天,随口提出想游泳的衝动,紊便带他到某个人烟罕至的荒山野岭,指向那潭清澈的小池子。 「喏,免费的游泳池。」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他着实纳闷。 「可能因为我不是人吧。」 给了如此荒唐的答案,但他却深信不疑——少女一定是神派来的天使吧,拯救他脱离死荫幽谷,让无神论的他拥有了信仰。 紊还有一颗纯真良善的心。明明过着餐风露宿的日子,她却愿意到育幼院当志工,抚慰一颗颗受伤的幼小心灵。然而这样美好的她,却也愿意触碰他心底深藏的黑暗。 「想不想一起从这里跳下去?」 她比向后方的悬崖,笑得云淡风轻,神情却异常认真。 「为什么?」 「你不是觉得活得很累吗?如果一个人没勇气,那,我陪你。」 他确实曾经这样想过,既然是不被期待的存在,那乾脆选择消失好了,而他也确实这样做了——透过紜和萤,他几乎要毁了自我。但。 「我现在有你啊。」 他这么说,然后,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紊的眼眶似乎红了。 「嗯,要记得哦——你现在有我了。」 短短三个月,他们一起经歷各种事物,可怕的、有趣的、糟糕的、温馨的……不论上山下海,不论出生入死,都有她陪在他身旁。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 她开始时不时无预警陷入昏迷。 「唉呀,身体累了就是得充个电啊~~」 虽然紊表现得毫不在乎,但他们心里都明白,她的身体出状况了。因为她天生缺乏痛感,所以等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她得的是恶性多型性胶质母细胞瘤。」 又一次的昏迷,他终于忍不住将她送到了附近的医院,想不到却接获如此晴天霹靂的讯息。 医师语气神情都很平静,他淡声道:「这种病相当难治疗,只要一发病,超过7成患者会在一年半内死亡,至于像你朋友选择不治疗的状态下,约只剩下三个月时间。」 「她早就知道自己生病了?」他听出了医师的言外之意。 「医院有就诊纪录,时间是在三个月前。」语落,医师又说:「我们替她打了止痛药跟点滴,要不要住院,就遵照患者意愿吧。」 几乎可以说是失魂落魄地走回病房,他楞楞瞪着床上的纤细人影,一时之间,吐不出任何言语。 --------------------------------------------- 嗯,我们的睡美人应该下一章就会醒来了 【集四 翱翔】第六章 我想要的,不过是(二) 就在此时,原先昏睡中的少女幽幽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身在医院,她仅是瞭然一笑:「被发现了啊。」 「从时紊——原来,你就是从时家的大小姐。」 从时紊苦涩地闭上眼睛,拳头握紧了又松开,她坦白道:「翼,其实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这大概就是人家说的、一见钟情吧。」 「但是依我的身分是配不上你的,况且,真正的我——从时家的大小姐,从来是个畏惧怯懦、只知道龟缩在自己的保护壳里的胆小鬼。」 这些是他所不知道的事。 原来那个耀眼的少女其实也藏着阴暗的一面。 「当我得知自己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时,我下定决心要放手一搏。」从时紊娓娓道来:「我四处打听你的事,甚至追到了zanyluciffer,我看到你扮成『紜』、还有『萤』,我无法放任你如此痛苦地陷在泥淖里挣扎。」 「所以我变得无畏无惧、无拘无束,我活出了自己曾经嚮往的模样,冀求能藉此带给你重生的力量……我想,我应该快成功了吧?」 从时紊勾起唇角,雪亮明眸睁开的瞬间,一滴剔透晶莹滑落面颊。 「翼,我的翅膀坏了、飞不起来了,但你不一样──你还有翱翔天空的能力。」 「答应我,连我的份一起好好活下去,好吗?」 这是少女最后的心愿,他不得不听从,他岂能残忍地辜负少女的一番苦心?只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每个他深爱的人最后都选择了离开他? 『翼,对不起……妈妈真的很爱你──』 『翼,我的翅膀坏了、飞不起来了,但你不一样──你还有翱翔天空的能力。』 翱翔天空的能力──他才没有那种东西,他的天空早就浑沌不清,况且…… 「就算我有翅膀,也早就忘了该怎么张开了。」 「早就已经飞不起来了啊……紊。」 如果有能够重新来过的机会,他想要当一个无忧无虑、不曾经歷这些阴暗险恶的人——一个纯真无邪的人,这样他是不是就能够想起该如何展翅高飞? 所以,少女下葬的那个雨天,在见到车子失控打滑朝他疾速衝来的瞬间,他没有躲开,只微笑着闭上了眼。 从今以后,他就是新的「玄翼」。 一个什么都不懂、只需要专心去学习如何飞翔的玄翼。 明明该是如此的,来到新学校展开新的邂逅,无忧无虑地享受校园生活,只要他还是「天使玄翼」,一切都会美好地继续下去。但。 『我喜欢你。』 『我的怀抱永远欢迎你。』 对于伊佐那伶说的喜欢,玄翼是打从心底不相信。 他的心态其实是很矛盾的,故意扮成天真无辜的模样好讨人喜欢,同时却又对这样得来的喜欢嗤之以鼻。 果然人都喜欢这样纯真无知的小绵羊吧? 若这样的纯白无瑕其实只是层外皮呢? 其实白衣所包覆着的是隻骯脏的黑羊呢? 在他无瑕皎洁的笑容之下其实是一颗丑陋黑暗的心呢? 所以他改写了剧本——若是知道「玄翼」原来有如此不堪的过去,还会有人愿意拥抱他吗? 『啪!』 『生气的人都很喜欢甩人巴掌呢,想不到炽祤也不例外啊。』 『小翼翼,我只是一时太生气才、才不小心失去了理智,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对不起——』 他什么都不想听。 那些照着剧本念的台词。 太无趣了。 一切都好无趣。 为什么再没有人可以让他感到开心? 好烦。 不想再演下去了,这种烂戏码。 果不其然,他不过装个病,装个可怜,马上就得到同情,紧随而来的自然是那些自以为的谅解。 什么时候可以停止呢? 他真的累了、想放弃了。 然而,见到在他面前的不停汩汩涌出的腥红,他懵了,在那一瞬间。 『你在害怕吗?』 他害怕吗?是啊,他是真的很害怕——怕自己就此跌入伊佐那伶的温柔陷阱里,怕自己一蹶不振、再也爬不出来,怕自己付出真心却再次换来粉身碎骨的绝望。 他真的没有办法经歷再一次的打击。 他会崩溃。 他不能…… 正静静坐在床边看书的伊佐那伶,眼角馀光突然瞄到沉睡的少年竟然流下了泪水,他倏地闔上书本、来到床边,竭力压下焦急万分的情绪,轻柔地握住少年的手,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唤了声:「翼?」 没想到歷经三个月的长久等待,他终于看到少年颤动着仿若蝶翼的睫毛,下一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澄灵眼眸悠悠张开,纯净不染尘埃的无瑕目光对着他,用久没开口而沙哑的嗓音吃力地说:「伶……你、没事吗?」 玄翼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伊佐那伶中弹的画面,然而此时,自己面前的人似乎完整无缺且相当精神,他不禁有种记忆错乱的昏沉感,而且全身无力。种种跡象只能让他得出一个结论:「我……睡很、久了吗?」 伊佐那伶没有答腔,反而转身替玄翼倒了杯水,后者想伸手接过,却发现自己竟连举起手这般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注意到后者眸里一闪而过的错愕,伊佐那伶于是直接将杯子递到后者嘴边餵他喝下。 「你睡了整整三个月。」他给出了答案。 三个月……他竟然睡了这么久吗。玄翼愣愣地想着,一边听伊佐那伶说:「秦羽那边是红叶帮你顶着,绑架犯和侍女都入狱了。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一时之间脑袋还转不过来,玄翼只能呆呆地望着伊佐那伶,没有言语。 「你的脚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只要认真復健,很快就能恢復正常生活。」伊佐那伶想了想,又补充道:「我的伤都好了,没事。」 见玄翼依然痴痴地望着自己,伊佐那伶忍不住心底的骚动,啟唇问:「你昏迷之前说过,你不要戒指。我可以问你,想要什么吗?」 『如果还是不相信,那,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证明够不够?』 求婚……是了,他失去意识之前,伊佐那伶似乎是在和他求婚来着。这样想来,他们两个真是心脏挺大颗的,竟然在那种场合还有间情逸致谈情说爱? 「你是认真的吗?」玄翼问,褪去了以往的愤世嫉俗,他的眼神不再冰冷带刺,徒存有一片澄然。 「我想过,我或许太衝动了,虽然是认真的,但这样应该会让你压力很大,所以…‥」伊佐那伶很少有这种迟疑不定的时候,但玄翼正认真地聆听他的一字一句,于是一鼓作气道:「我们就先继续交往吧,好吗?至于结婚的事,可以之后再说。」 没想到他一脸严肃地说完后,玄翼却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噗、哈哈哈……你难道没听过有人是『以结婚为前提』开始交往的吗?」 「……没听过。」伊佐那伶老实地答道。 想了想伊佐那伶的成长环境,玄翼完全理解他对这方面的知识极度匱乏。思绪转了又转,半晌,他平静地问:「你真的不介意吗?」 「什么?」伊佐那伶露出不解的困惑神情。 「我的过去。」玄翼如是说。 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一心一意喜欢着母亲,那个不愿去理会其他黑暗的玄翼。 他是堕落糜乱的紜,他是骯脏污秽的萤。 意会过来玄翼所指的事,伊佐那伶不假思索地答:「你就是你,因为有过去的紜和萤,才能有现在的玄翼。」 「虽然我是很想把所有碰过你的人都碎尸万段,不过我想开了,从今以后——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难得又露出霸道的一面,偏偏伊佐那伶的神情口吻是如此温柔,能完美结合这般矛盾表现的,真的是只有这个人才能办到。 「嗯,那、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 玄翼对他绽开了笑顏,唯美而雋永,恬淡而深刻,他已经找不到其他形容词能准确描述眼前这抹超越世间万物的美丽。灵魂被深深蛊惑的同时,他突然领悟过来——这就是玄翼的答案。 ——……我不要戒指。 ——我想要的,只不过是一个拥抱。 心脏顿时像被人狠狠扭拧般阵阵抽疼了起来,伊佐那伶二话不说张手将人拥入怀中,他揉了揉怀中人的发丝,心疼不已地道:「不管是什么,只要你想要的、我全都给你。」 岂料被锁在伊佐那伶怀里的玄翼当真开口:「那你先放开我一下。」 伊佐那伶赶紧依言松开手,小媳妇般殷切地询问:「再来呢?」 「手撑在我脸旁边,慢慢俯身靠近。」 伊佐那伶按照玄翼的指示动作下,于是两人之间仅剩下一根手指的距离,他能感受到前者的温热鼻息轻轻吐在自己脸上,如记忆中的熟悉味道。 「接着呢?」 伊佐那伶又问,然而愈发加深的眸色在在透露埋在心底深处的慾望,尤其张嘴的同时,嘴唇似乎不经意掠过了久违的柔软触感。 玄翼没有再说话,他闭上眼、吻了伊佐那伶。 ---------------------------------------------- 小翼翼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爱的抱抱而已(呜呜 【集四 翱翔】第六章 我想要的,不过是(三) 陪玄翼一起与午餐奋斗,看着他即使吃力地握着汤匙,却仍不停颤抖着的手,汤汁免不了一而再地洒落桌面,如此情景重复了十遍之有,伊佐那伶终于忍不住出声制止:「翼,你才刚醒来,不用这样勉强自己。」 「……好吧。」尝试失败数遍后,玄翼总算放弃了,安分地让伊佐那伶代劳。 午后,接获伊佐那伶通知的三人组匆忙地赶来病房会合。阔别多日,言璧五人组终于又齐聚一堂。 「小翼翼……」泪眼婆娑的日下炽祤忍住了想狠狠把人抱入怀中的衝动,只小心翼翼地轻唤了声,不敢造次而异常谨慎地想确认后者的反应。这般一反常态的举止让玄翼想起来,自从离开言璧后,他似乎都没好好和前者说过话,也难怪前者会有这番动作。 兴起想间话家常的念头,然而在注意到日下炽祤身边,流木楠专一认真的目光正紧紧锁住自己面前的紧张少年,玄翼下意识改口道:「你们在一起了啊?恭喜。」 没想到玄翼清醒过来,对自己开口说的第一句竟然是向自己道贺,日下炽祤一时之间困窘不已地低下头,对于自身的感情话题,他一向没法冷静面对:「你、你怎么知道的啊?我明明还没跟你说……」 「嗯~~谁叫楠的眼神太明显了嘛。」玄翼不禁莞尔,毫无机心笑起来的他,一瞬间彷彿又回到了以前的「天使玄翼」,熟悉的态度让日下炽祤不由得心头一颤。 「嗯,谢谢。」儘管无地自容的羞赧烧红了耳根,日下炽祤却没逃走也没转移话题,他直直迎上玄翼澄澈透亮的双眸,认真地道:「我曾经很自卑,也很害怕和别人建立亲密的关係,但自从上次我们一起演完话剧后,我觉得、我得到了勇气。」 「虽然没办法一下子就能彻底蜕变,但我现在渐渐开始可以接受这样的自己,甚至,交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恋人——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出现、带来了『改变』的力量。」 日下炽祤说的这番话不仅有他自己,同时也代表了在场的流木楠、镜堂冷安以及伊佐那伶的心声。 「不管你以前遭遇了什么,我所注视着的、是现在的玄翼。」他说:「是不是天使无所谓,其实不纯洁也没关係,我喜欢的——就是『玄翼』这个人。」 「所以,小翼翼……一起回来言璧,好不好?」 面对日下炽祤迫切哀求的目光,玄翼紧抿着唇,无法果断地给出任何承诺。要回去学校上课牵扯的事太多,并非只关乎他的个人意愿,毕竟在这之前——他可是秦羽集团的董事长。 想不到就在这进退维谷的当下,病房的门打开了——「翼,你在犹豫什么?如果是为了公司,别忘了、还有我在啊。」 「红叶?」 玄翼诧异地审视着来人,俐落的短发、素净的脸蛋以及一身笔挺西装,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楞楞注视:「你……」 「好啦,我知道我这样穿很帅。」白雪红叶勾起痞痞的花花公子坏笑,向玄翼眨了下右眼后,话锋一转:「反正现在秦羽被我接手了,你想回去就回去吧——不然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从英国回来?」 「你早就有这个打算?」玄翼蹙眉,总觉得听起来事有蹊蹺。 白雪红叶一脸「被发现了」的表情,丢了个眼神给一旁故作镇定的镜堂冷安,才开口解释:「是冷安打电话告诉我、你们的『赌局』。」 『我们……也来打个赌吧。就赌——我们有没有办法让你重回言璧,如何?』 玄翼恍然大悟地看向镜堂冷安,失笑道:「原来你从那个时候就已经想好这一步了?真的是、败给你了呢。」 这些人……只是为了让他可以重返校园,竟如此大费周章、劳师动眾……玄翼顿时感觉心头暖暖的,一种不曾体验过的奇特感受填满了曾经空虚寂寥的心灵。他想,他是喜欢那些人的。如果从一开始,就能遇见他们就好了。 「好啦,不要太感动,看到你哭、我会捨不得的。」 直到白雪红叶伸手拭去自己脸上的泪痕,玄翼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抱歉……我好像、停不下来了。」 玄翼低下头,看着泪珠一颗颗失控地疯狂掉落,他原来是这么脆弱的人吗?真是陌生的自己……才这样想着,就被白雪红叶一把抱住。 他用坚定不移的语气在自己耳边宣告:「翼,记住,玄家还有我撑着,你不是一个人。」 玄翼听见自己哽咽着声音应了声:「好。」 「嗯,好啦,我得走了。」白雪红叶迅速地松开手,他忍不住挑侃道:「伊佐那的视线实在太扎人了,我被刺得背好痛。」 「路上小心,秦羽就拜託你了。」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白雪红叶瀟洒离去的身影竟是如此帅气非凡。玄翼吸了吸鼻子,眼泪总算停下来了,但仍通红着的眼眶添了分楚楚可怜,活像隻被欺负的无辜小兔子,就差一对长耳朵。 「那,我们先回去囉。」 日下炽祤难得识时务的率先说出道别,迎上伊佐那伶百年一见的讚赏目光,后者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解释道:「我是想让小翼翼休息——才不是为了你!」 将两人互动尽收眼底的流木楠轻笑出声:「哈哈哈……炽祤不错哦~~竟敢对伶翻白眼!」 「我们走了。」 镜堂冷安朝玄翼点了点头后,把又开始闹起来的两人一道带出病房。 间杂人等一消失在视线,伊佐那伶急不可待地将人揽进怀里,他闷闷地抱怨了句:「……真不想让别人碰你。」 玄翼好笑地回:「红叶是『家人』哦。」 「他把你惹哭了。」伊佐那伶还没完。 「少无理取闹了。」玄翼也想翻白眼了,该说是父女连心吗? 最后,这才是伊佐那伶想知道的:「真的、会回去上课吗?」 「红叶都这么说了,我要是拒绝的话,岂不是辜负了他一番好意?」难得见伊佐那伶这样患得患失,知晓这都是自己造成的,玄翼无奈地笑了下,反问:「你不相信我吗?」 「我……」伊佐那伶想了想,这么回答:「我是不相信我自己。」 「你那想和我结婚的骨气到哪里去了?」玄翼忍不住挑了挑眉。 伊佐那伶闻言,也不禁转笑:「呵……你也许不相信,不过这是我第一次认真谈恋爱。总觉得有时候很容易迷失自我呢,真可怕。」 「是啊,真的很可怕……」玄翼凝望着这样的他,随着接下来吐出的话语,眼眸逐渐染上勾人的魔魅迷离:「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把我锁在身边,哪里都不能去哦。」 完全是无法自拔地深陷其中,伊佐那伶轻柔地覆上他的唇。 「遵命。」 ****** 接下来的日子,伊佐那伶彻底见识到玄翼对自己有多严苛残忍。根据復健师安排的课程,玄翼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每每都远超出预期的次数,直到筋疲力竭、手脚再也不能动为止。 这般接近自虐式的训练维持了一个礼拜后,伊佐那伶终于忍受不了而出声制止:「有需要这么拚命吗?你这样、我看了很心疼。」 玄翼先是一楞,注意到伊佐那伶并不是在开玩笑,他才检视了下自己的行为,半是无奈半是自嘲地回:「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习惯了。」 在玄羽的高压教育下,玄翼已经习惯了这种模式——凡事追求完美、最高效率、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倒下,几乎可以说是深植骨髓的圭臬,已经不需要思考、下意识便遵照其宗旨而行。也因此,他没有想到这样的自己看在别人眼中,居然是在「拚命」。 意会到玄翼话中的弦外之音,伊佐那伶顿时沉默了下来,他伸手牵起玄翼因操练过度而仍轻微颤抖着的手,低声落下:「从现在开始你可以慢慢来,我会在旁边陪着你。」 「好。」玄翼勾起唇角,感受着伊佐那伶掌心传来的温度。 于是放慢了训练进度的玄翼觉得自己似乎不是在復健,而是和伊佐那伶来度假了——只差在地点并不是那么美好。悠间自在的享受两人世界,幸福洋溢到甚至让他產生了罪恶感。 恬淡平凡的生活却在某天,被一位意外的访客吹起一阵凌乱旋风。 「偀?」 伊佐那伶不禁皱眉望向来人,尤其是见到后者身边并没有镜堂冷安跟着时,眉头锁得更深了。 「嗨,好久不见啊,伶。」上条应尽力地释出最大善意,绽开亲和力max的灿烂笑容,安抚道:「别用这么具攻击性的眼神看着我嘛~~我只是想来关心一下自己学校的学生而已,不要紧张。」 此话一出,伊佐那伶的目光是更冰冷了,像是直接从冷藏室升级到冷冻库。 「好啦,我就是想和玄翼聊个天,一下子就好——十分鐘,可以吗?」 上条偀老实地道出自己的目的,伊佐那伶虽然心有不甘,却放软了态度,冷冷地说:「七分鐘。」 对于伊佐那伶硬是要砍掉三分鐘的幼稚行为不予置评,上条偀从善如流地应下:「遵命。」 压迫感十足的门神一走,上条偀来到玄翼的病床旁坐下。迎上后者疑惑的眼神,明明来之前已经想好的说词,却在此时忽然不翼而飞,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他不禁失笑道:「抱歉,我其实一直犹豫着、到底该不该私下来见你一面……果然,有些事情不是刻意遗忘就能放得下的。」 语落,他目不转睛地直视玄翼的眼睛,认真地道:「『紜』,好久不见。」 ------------------------------------------------ 就这样一路衝到结局吧~~~~~(啥 【集四 翱翔】第七章 破茧(一) 玄翼先是眨了眨眼,接着,他纳闷地询问:「你挣扎苦思了这么久,就只是想和我说这句话吗?」 「我从冷安那里听说了你的事后,忽然好像可以理解你当时为何会对我说那些话了。」上条偀淡声道:「事实上,后来我去找过你、却一无所获……本以为再也不会相见时,却又在言璧和你重逢。」 「很诡异的,我常常想起你,但我甚至都说不上为什么会对你放不下……」 上条偀陷入了苦涩的沉默,好半晌,玄翼突然开口问:「你的那位『意中人』就是冷安吗?」 闻言,上条偀登时张大了双眼,就在霎时间,他终于明瞭——他只是觉得寂寞罢了,对于独自守着那段回忆的自己,感到孤单寂寥、而渴望得到对方的一点回应。此时此刻,玄翼吐出的问句在在表示他确实记得那晚的谈话。他并没有忘记。 曾经缺了一角的心似乎在此刻得以完整了。 「嗯。」 见上条偀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玄翼不知自己心底涌起的这股情绪要称为什么,该说是羡慕吗……于是埋藏在心底深处、蠢蠢欲动的幽暗猛然衝破了牢笼。 「其实,我根本不是『想起来了』,」玄翼眸光澄澈透亮:「——而是『未曾遗忘』。」 那个摊牌的雨夜,他对伊佐那伶说的并不是气话,而是实话。失忆什么的都是他的想望,揣摩一个忘了过去的人……还挺有趣,可不是。 「我知道,也挺欣赏你的演出。」 上条偀一直知晓玄翼是个聪明的人,他想,包括去酒吧的那次试探后所发生的种种酒醉行径也都在这人的预料之内吧。 「你不也一直在装疯卖傻。」 说起来,上条偀和玄翼大概是同一种人吧。所以这些话,他只愿意对这个人诉说,哪怕亲密如伊佐那伶,他也不会再提起。 「所以第一眼看到你,就有种『物以类聚』的感觉啊。」上条偀微笑,心中的结解开后,又回到了先前慵懒无谓的态度,随意瞄了眼墙上的时鐘,他突然开口问:「你是真的喜欢伶吗?」 「伶……」想到那双承载似水温柔的眼眸,玄翼不由自主勾起抹由衷的恬淡微笑——不同于从前紜的游戏人间,也不是天使玄翼的完美偽装。 『我的怀抱永远欢迎你。』 「他给了我、我所渴求的。」 其实答案往往出乎意料的简单。 玄翼说出口的同时,病房的门霎时开啟——「七分鐘到了。」 上条偀向伊佐那伶丢了个「我可是做了件好事」的得意眼神,从容不迫地起身、优雅地向两人行礼告别:「那、我们之后学校见囉。」 房门一关上,玄翼陡然落入熟悉的怀抱中,他静静依偎在伊佐那伶温暖的胸膛,想起方才上条偀的问题,他于是啟唇:「伶,我喜欢你。」 话说完,耳边传来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似乎有逐渐加快的趋势。 笑意爬上玄翼的嘴角,不等伊佐那伶的反应,他逕自伸手往后者颈项一勾,封住了恋人的性感薄唇。 ****** 晴空万里,湛蓝的天与蔚蓝的海连成一片,带着咸味的和风徐徐吹起粼粼波光,赤脚踩在有太阳馀温的沙滩上,恣意感受着专属夏天的气息。 玄翼仅花了一个月时间就完成所有復健,于是他们决定趁开学前夕、抓住暑假的尾巴,召集去年的原班人马再次举办这趟「小学秘之旅」。 「嗯?不过没看到黑石三兄弟和今部长欸。」 日下炽祤好奇地问向万事通——只见镜堂冷安推了推眼镜,开口答:「黑石三兄弟去参加家族旅游了,至于你家的今部长正抱病在床。」 「哦~~」日下炽祤应了声后,忍不住换上揶揄的神情,故意又问:「那为什么我们的校长大人也来了啊?明明是『小学秘之旅』耶——」 「日下同学好像对我出现在这里很有意见?」上条偀瞇眼笑了笑,不怀好意地望向日下炽祤身旁的流木楠,语带威胁地道:「我可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校长哦,是不是应该放尊重点啊?」 知晓这是在拿日下炽祤吊车尾的成绩发作,流木楠同样不甘示弱地回以灿烂一笑:「相信日下同学未来在我的督促下一定会大有所为,就不劳烦校长大人您掛心了。」 而被两人夹在中间的镜堂冷安无奈地叹了口气:「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放轻松点好吗?」 上条偀不满地揽住镜堂冷安,甚至将头靠在后者肩上,完全无视在场其他人的诧异目光,依然故我地撒娇道:「冷安~~说好了要补偿我的哦。」 「……我知道。」镜堂冷安为了参加这次的小学秘之旅,果断拒绝了上条偀提出的两人旅行,也因此被后者要求要有「等价赔偿」。 震惊过后,紧随而来的是瞭然,不知情的铃原要让点了点头,低声道:「原来镜堂和校长大人在交往啊,难怪之前有一阵子常常看到校长跑到魎班堵人。」 恰好提到了交往的话题,原本还在吃惊中的羽鸟然也害羞地宣布道:「其实,我和儿玉这个暑假在一起了。」 此话一出,日下炽祤等人纷纷出声道贺,只有铃原要让露出了无趣的神情:「什么啊……大家都直接在身旁找伴啊?这样看来——空谷,我只好和你交往了。」 莫名其妙被点名的空谷渊青二话不说:「请恕我拒绝。」 「为什么?我觉得我们应该意外地很合得来哦。」铃原要让一脸平静地吐出,让人无法准确地分辨到底是真心还是玩笑。 「我不觉得。」空谷渊青的态度也很坚决。 而在这头,故意挨近玄翼的古城羽忍不住轻声道:「感觉你……好像变了。」 「是吗?」玄翼微微一笑,反问:「你觉得这样是好还是坏?」 「伶也变了。」古城羽却没有回答问题,逕自接续道:「就因为我跑来跟你说话,他竟然对我露出敌意?恋爱中的男人真的很可怕。」 玄翼也跟着加深了笑容:「嗯,很可怕哦。」 「所以你不会再离开了吧?」 「嗯……现在就算我想走、也走不了了。」 顺着玄翼的视线望去,是正噙着温柔笑靨的伊佐那伶,古城羽见状,不禁愣了几秒后,旋即失笑道:「呵、我想也是。」 能让伊佐那伶產生如此巨大变化的人,势必也已正式进驻他的心了。要是玄翼真的打算离开……伊佐那伶会做出什么事还真无法想像呢。 与古城羽谈话告一段落的玄翼不经意一个抬眼,恰好和走在左前方驀地回首的空谷渊青对上了视线。玄翼仅顿了一秒,旋即朝他点头微笑。 注意到玄翼的笑容出乎意料的、竟是如此直率纯粹,不见半点从前的嘲讽冷漠,空谷渊青下意识握紧了拳,有些生硬地打招呼道:「好久不见,你的身体都没事了?」 「嗯,没事了。」 事实上,生日绑架事件的两日后,空谷渊太亲自登门道歉了。而空谷渊青是事后才知晓自己那个同父异母的混帐哥哥竟做出此等滔天祸事,本就对玄翼怀有极深的愧疚感,这下子是根本没脸见他了。 所以原本他是不打算参加这次的旅行,但无论如何,他觉得自己有句话一定得对玄翼说出口。 「虽然迟了点,但我还是想和你说:翼——对不起。」 ——对不起,国中那时没有选择保护你、而是成为加害者的一员。 ——对不起,请原谅我的懦弱无能。 ——对不起…… 玄翼先是幽幽凝视着他,好一会,他移开了目光,浅浅笑道:「你知道吗?曾经,站在学校顶楼想过乾脆就这样跳下去的我,如今竟然也会期待开学日的来临了……是不是很神奇?」 空谷渊青没有答腔,只专心聆听着玄翼所说的一字一句。 「其实我应该要感谢你和你哥。是你让我交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而你哥,则是让我交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恋人。」玄翼的声音轻轻淡淡,仿若林间的涓涓细流:「要怀着那些黑暗活下去太累了,我已经决定、要全部拋弃了。」 「所以,渊青,你还愿意和我当朋友吗?」 空谷渊青强忍住泫然欲泣的衝动,开口应下:「我当然愿意。」 玄翼面带微笑向空谷渊青伸出了友谊之手,后者心怀感激地回握了一下、立即松开手,苦涩地道:「伊佐那会长的眼神锐利得要把我的身体刺出个洞了。」 「放心,我会和他好好解释的。」 于是,抵达伊佐那别墅,分配完房间、原地解散后,玄翼就被伊佐那伶拖到二楼那间专属的主卧房,熟悉的豪华吊床映入眼帘,然而还来不及好好欣赏,他就被后者推倒在床上。 ------------------------------------------------- 欸、停在这里好像很要不得(? 不过我没打算在正文写h……(意思是? 【集四 翱翔】第七章 破茧(二) 「——你和空谷渊青说了什么?」 伊佐那伶危险地瞇起眼睛,语气虽然轻柔无比,但整个人呈现出的氛围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闻言,玄翼却瞠目结舌地脱口道:「你居然记得渊青的名字!」 想当初,为了让伊佐那伶记得自己的名字,他甚至把自己简短的「玄翼」二字浓缩成单一个「翼」字呢,然而现在,这位名字痴居然是连名带姓正确无误地唸出「空谷渊青」四个字!这叫他如何能不吃惊呢? 「『渊青』……」伊佐那伶冷哼了声,抱怨似的口吻道:「不是说你们已经不是朋友了吗?」 对于伊佐那伶明显是在吃醋的发言,玄翼不禁失笑道:「你难道希望我对过去一直耿耿于怀吗?我们只是把话都说开了,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吧?」 「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张嘴脸。」一脸写着「玄翼的过去我最了解」的好朋友面容……伊佐那伶难得说出如此幼稚的言论,果然恋爱使人智商退化啊。 玄翼只好伸手勾住伊佐那伶的脖子,嫣然一笑:「我已经是你的了啊,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你是我的吗?」伊佐那伶问。 「嗯哼。」 「那、我可以现在就让你真的变成我的人吗?」 伊佐那伶意有所指的话一出口,原先坦然无惧的玄翼一瞬间迟疑了。他不是不想和恋人有进一步的关係,但,怎么说呢……他似乎、还过不去心中那道坎。 察觉到玄翼的抗拒,伊佐那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微微一笑:「没事,如果你现在还不想、我会等你的。」 望着那双温柔的眼眸,玄翼语带歉意地道:「伶,我不是讨厌你。」 「我知道。」 语落,伊佐那伶的吻在他额上轻柔印下,仿若承诺。 同一时间,隔壁房的上条偀正百般聊赖地半躺在床上,谁让镜堂冷安一进房就说自己流很多汗想冲个澡,结果就这样把他一个人晾在外头。 「要是可以一起洗鸳鸯浴该有多好啊~~」 上条偀沉浸在自己的美好妄想中,就在这时,浴室的门应声开啟。妄想被迫中断,毫无防备地抬眼望去——他的心脏真的差点要骤然停止! 「冷、冷安……你、你这是……?」 上条偀不禁微红着脸,完全没有想到自家恋人会以这副姿态站在他面前。只见镜堂冷安戴了头黑色长假发,身上则穿着一袭黑色礼服,黑色薄纱披肩之下隐约可见到掛在白皙肩上的两条极其诱惑的黑色细肩带,礼服裙襬之下露出了白纤脚掌——这身行头不正是迎新舞会时冷安的女装扮相吗?怎么会…… 「你不是要『等价赔偿』?」 镜堂冷安边回答,随意将散落在胸前的发丝拨至背后,殊不知他一个无心的举动,看在上条偀眼里却是最佳的催情剂。 「哦——既然是赔偿,那、我就不客气收下囉?」 镜堂冷安闻言,没有答腔,踩着不疾不徐的步伐来到上条偀跟前,他跪下身子、举起双手轻柔地捧起后者的脸,昂首封住了后者的唇。 对于恋人百年难得一见的投怀送抱,上条偀自然是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一把将人捞起锁在身下,他加深了这个吻,灵巧的舌不停在身下人的唇齿间流连忘返,手一边解开披肩、卸下肩带,接着探入背后拉下礼服拉鍊,白皙的胸膛就此映入眼帘。 「……你怎么知道我偷偷把这件礼服藏起来了?」 微喘着气,上条偀低沉的嗓音在上方悠悠响起。 镜堂冷安的双颊因情慾染上了緋红,整个人一反往常的冷静自持,散发着勾人犯罪的禁慾感,看得上条偀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 「你以为我会没发现吗?」 用着平时绝对不会出现的调笑语气,镜堂冷安唇角带着笑意,直勾勾地望着欺在自己身上的上条偀。 没错,做事井然有序、一丝不苟的镜堂冷安那天明明抹去了自己留下的所有痕跡,却独独漏了身上穿的黑色礼服……他一直以为是前者遗忘了,却没想到是默许了他的这点小心机。 「你真的……」上条偀忍不住埋首在镜堂冷安的肩窝,叹了口气后,张嘴咬了口后者饱满粉嫩的耳垂。 「冷安,我爱你。」 这不是上条偀第一次告白,却是镜堂冷安第一次认真地开口回应。 「嗯,我也是。」 ****** 晚餐时间,玄翼打趣地观察起每对情侣的神色,对对是笑得满面春风,尤其是流木楠和上条偀脸上的喜悦彷彿是得到了全世界似的。 「炽祤,你没事吧?」 被分配到一起准备食材的工作,玄翼关心地问向脸颊异常红润的日下炽祤,后者闷闷地洗着手中的青椒,终于啟唇道:「你、你和伶……」 然而才起了个头,日下炽祤就接不下去了。太羞耻了啊真的——和自家宝贝女儿请教这么私密的话题真的打死他都说不出口啊啊啊啊—— 见日下炽祤儘管憋红了脸仍是挤不出完整的一句话,玄翼于是转向一旁正将清洗好的食材串上竹籤的空谷渊青:「渊青,你的脸色好像也不太好看耶?」 空谷渊青动作不禁一滞,顿了几秒鐘,他才用着有些僵硬的语气答:「没事,我只是肚子有点饿了。」 「哦……」 另一头,生火组的流木楠见上条偀竟然一边哼着轻快的旋律,忍不住挑了挑眉,出声调侃道:「看来校长大人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心情这么好啊?」 心情已经飘到云端上的上条偀此刻是见人人好,彷彿忘记了先前他和流木楠的争锋相对,微笑应声:「是啊,流木同学,你看起来心情也不错呢。」 「呵呵,这么明显吗?」 「呵呵,只要眼睛没瞎的人都看得出来吧。」 将两人超没营养的对话尽收耳里的镜堂冷安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恋爱中的男人,智商使人堪忧啊。 度过了欢乐的烤肉时光,大伙直接在庭院的草地上坐着歇息。此时,八卦王铃原要让好奇地问:「话说羽鸟和儿玉是怎么在一起的啊?」 「啊?」 「咦?」 被点名的话题主角两人红着脸面面相覷,最后是儿玉树搔了搔脸,开口坦白道:「因为一直在学秘一起工作……就、日久生情了吧。」 没听到理想中的有趣答案,铃原要让不死心地转战下一个目标:「嗯——那日下呢?你本来不是最讨厌绿门长了吗?」 「我、我怎么了吗?」欲盖弥彰地反问了句,但红透的耳根却出卖了日下炽祤。 「少来了~~你们,开始交往了吧。」铃原要让用的是肯定句。他一向观察入微,任何细小的氛围转变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对于如此犀利的问句日下炽祤毫无招架之力,于是护花使者流木楠开口回答了:「是我一直对他穷追不捨,他好不容易才松口答应我的,铃原你可别把我辛辛苦苦才追到的人吓跑了。」 「抱歉,我没有恶意。」铃原要让直率地道了歉,事情却还没完,这回,他大胆地抬眼望向伊佐那伶,问:「但是我真的很好奇去年那个问题,伊佐那会长愿意回答我了吗?」 『你是因为玄翼和「那个人」很像,所以才喜欢上他的吗?』 气氛再度瞬间凝结,然而这回,打破僵局的是伊佐那伶,他罕见地扬起嘴角,温柔地望向玄翼,啟唇答:「和哀凌无关,因为他是玄翼,我才会喜欢上他的。」 玄翼闻言,也回以灿烂一笑。 「哇——爱得轰轰烈烈呢……」铃原要让对身旁的空谷渊青笑了下:「真的,考虑一下我吧?反正你已经没机会了。」 空谷渊青脸色铁青地回:「干卿底事?」 于是两天一夜的小学秘之旅在甜蜜的气氛中圆满划下句点。 ****** 升上高三,眾人纷纷卸下了学秘的职务,回归普通的学生身分。开学第一个礼拜不例外地依旧是「准备週」,这次的家长会面是为每位学生的生涯规画做最终的确认,想当然尔,玄翼这方没有任何「家长」会来参加。 导师办公室里,玄翼面带微笑地坐着,丝毫没有半分尷尬不适,这般落落大方的态度让吴闵忍不住在心底默默讚赏了番。 「我和叶壬说过了,请他不用特别跑这一趟。」 「嗯,想必你对自己的未来有所计画了吧。」吴闵说完,视线不禁落在玄翼和伊佐那伶紧紧相握的手上,他失笑道:「没想到你真的收服了这人形冰块,当初我的眼光果然没错。」 「谢谢老师。」玄翼瞇眼笑了笑后,才又啟唇道:「关于我的生涯规画……我已经决定,不接手秦羽集团了。」 「哦?找到其他想做的事了吗?」吴闵饶有兴致地问。 「是。」玄翼乾脆地坦承道:「我想报考医学系。」 「当医生啊……嗯,感觉你很适合穿白袍呢,加油喔!」 在吴闵的打气下,玄翼的諮询时间欢快地度过了。牵着伊佐那伶的手,漫步于校园,蓊鬱绿林随着微风习习吹拂,叶子沙沙作响,夏天的炎热尚未完全消退,却隐隐感觉到秋天的萧瑟脚步悄然来到。 -------------------------------------------- 死命抓住随时想烙跑的灵感大神!!!!!! 终于……下章就要完结了(吐血 这种皆大欢喜的气氛好讨厌哦(←扭曲的人 不知为何没有想写偀x冷安番外的慾望 所以乾脆写进正文里@w@ 【集四 翱翔】第七章 破茧(三) 「伶,你曾经问过我,以前有没有喜欢的人。」 玄翼清脆的嗓音打破了两人间的恬寧静謐,嘴角掛着淡淡的笑意,目光却很遥远:「在我离家出走、自甘堕落的两年间,我遇到了一个少女。是她拯救了我,让我脱离荒诞糜烂的生活,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是爱情,但她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们相依为命度过了三个月,后来,她死于脑癌。」 「所以我想,也许成为医生,我就可以拯救更多像她一样的患者……」 伊佐那伶专注地聆听,意外地没有露出半点嫉妒的表现,仅默默握着玄翼的手,等后者告一段落,才开口道:「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伶,谢谢你。」 两人相视而笑,然而这样美好幸福的氛围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后头追上的吴闵给打破了,只见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努力挤出句子:「伶、你……妈、妈妈……送去、医院了……」 伊佐那伶微微一楞,旁边的玄翼最先反应过来:「是百合子阿姨要生了吗?」 吴闵大力地点点头,终于缓过气来,他说:「你爸爸刚才打电话来,希望你去医院陪他。」 ——啊? ****** 一样的红色跑车,一样是为了伊佐那龙介而奔驰,然而此刻,伊佐那伶的心境却是如此迥然不同。他说不上来自己现在填满心头的情绪该归类为何,他只知道,对于一个新生命的诞生,他是感到陌生的。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玄翼身上。 说来残酷,他们两个人的出生某方面来说都是不被期待的,也因此,对于要去医院看一个即将生產的產妇,到底该抱持怎样的心态,他们都有些茫然无措。 不过在见到伊佐那龙介焦急迫切的脸后,方才的担忧瞬间一扫而空。 「伶、抱歉……我好像有点紧张,可不可以借我握一下你的手?」 能让一个年纪都四十好几的大叔说出这般难为情的要求,可以见得伊佐那龙介正处在多么慌乱失措的情境中,伸手握住伊佐那伶默默递出的手,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口诉说:「现在医生在内诊,等子宫颈全开的时候就要推进去產房,但是百合子看起来好痛苦的样子……」 就在这时,玄翼温和地出声安抚道:「伯父,百合子阿姨很坚强,她一定会顺利把宝宝生出来的,你只需要在她旁边守护着她就够了。」 「玄翼……谢谢你。」 伊佐那龙介情绪才刚缓和下来,就听见病房传来风田百合子凄厉的惨叫声,他瞬间苍白了脸,下意识焦急地来回踱步,不出一会时间,病房门开啟了,一位护士疾速却不失冷静地率先询问:「哪位是风田女士的丈夫?麻烦跟我去填资料,等等要进產房了。」 「好、我知道了。」 伊佐那伶和玄翼两人注视着风田百合子被眾护士齐力送至產房,伊佐那龙介到柜檯填完资料后也跟着进去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声嘶力竭的叫喊不绝于耳,对于陌生的情境,他俩面面相覷,只能紧握住彼此的手,耐心等待。 终于,煎熬的一小时过去,最后一声惨叫后,紧随而来的,是婴儿响亮的嚎啕哭声。两人不自觉地都松了一口气。 「伶、玄翼,谢谢你们。」伊佐那龙介双颊通红,情绪极度亢奋的他似乎还眼眶微红,他激动地道:「百合子顺利生下来了——你有弟弟了!」 相较之下,伊佐那伶显得异常冷静,他低低应了声:「嗯。」 伊佐那龙介沉浸在喜悦之中,丝毫没有察觉儿子过于冷淡的反应,逕自说道:「百合子虽然很想见你们,但她现在应该要好好休息,所以……可以请你们明天再来一趟吗?」 不等伊佐那伶的反应,玄翼旋即扬笑道:「当然可以,请百合子阿姨安心休息,我们明天再来看她和宝宝。」 「那、我们明天见!」 玄翼掛着完美笑顏直到再也看不见伊佐那龙介的身影,他才开口问向旁边的人:「对于自己多了个弟弟,有什么想法吗?」 「……没想法。」这是实话。伊佐那伶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 「不过,你爸爸看起来真的很开心呢。」玄翼轻笑了声后,不禁低喃:「原来,这就是一个父亲对于刚出世的孩子该有的表现吗。」 「也许吧。」伊佐那伶抬眼望向玄翼,真挚地说:「翼,我比你身边任何人都还要感谢你来到这世上。」 「傻瓜。」玄翼失笑。伶的身世明明和自己半斤八两,却还如此顾及自己的感受,怕自己想起过往而失落沮丧……他忍不住凑上前在伊佐那伶唇上落下蜻蜓点水一吻:「我也是哦。」 「嗯。」伊佐那伶淡定地点了点头后,倾身在玄翼耳边低声奏起:「你刚刚那算是主动吻我吗?」 玄翼先是身形一顿,接着,不像上回的迟疑,这次他勾起了唇角,同样在伊佐那伶耳边悄声反问:「你觉得呢?」 那是恶魔的致命诱惑,于是身为俘虏的伊佐那伶只能心甘情愿地沉沦其中。 ****** 隔天,不用上课的星期六早晨,两人吃完早餐后再度来到医院。 风田百合子的脸色虽然略显憔悴,却格外的朝气蓬勃,神采奕奕地打招呼道:「小伶、玄翼,昨天谢谢你们来看我。」 「百合子阿姨,恭喜你喜获麟子。」玄翼递上方才在来的路上顺便买的补品,有些羞涩地道:「虽然知道伊佐那会长大概早就准备好了,不过,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你能收下。」 「傻孩子,你能有这份心、我很感动。」风田百合子的眼神和蔼慈祥,浑身上下散发着母爱光辉,让玄翼也不禁被这份温暖渲染了,于是,他竟然将先前不曾有过的想法驀地脱口而出。 「我可以、看看宝宝吗?」 话一说完,玄翼猛然回过神,才想赶紧改口之际,病房门却开啟了——「宝宝来囉!」 和护士核对完宝宝的出生年月日,风田百合子笑笑地对玄翼说:「正好我刚刚请护士把宝宝送回病房,你要来看看吗?」 不由自主被蛊惑似地,玄翼点了点头,不疾不徐地走到风田百合子面前。 婴儿是世上最脆弱又惹人怜爱的生物。玄翼静静地凝视着那个小小的生物,小巧玲瓏的口鼻,正努力呼吸着外面世界的空气。 「要摸摸看吗?」 风田百合子澄澈的目光柔柔地穿透他的内心、彷彿见到了他深藏心底的渴望。于是他慢慢地又往前走近了些,凑近这个柔软的躯体。 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小心翼翼伸出了自己的食指,轻轻地触碰那微微张开的小手,想不到一碰到、小手便紧紧握住他的手指。 感受到一股强韧的生命力自那隻小手传递过来,对于生命的热切渴求、对于活着的殷殷期盼,不由自主的虔诚与敬畏油然而生。 「翼?」 玄翼抬眼望向声音的主人,发觉自己的视线竟然模糊了。 ——能够活着,真好。 他终于可以由衷地抱有这个想法。 无形的羽翼正悄然无声地张开,纯白色羽毛在金黄阳光洒落下仿若流淌着耀眼光芒,下一瞬,于万里无云的青空振翅高飞。 「能遇见你,真好。」 他听见有个声音在心底这么说道。 【全文完】 ------------------------------------------------- 天晓得打上【全文完】的时候我有多感动!!!!!! 翻了一下【集三】,竟然是六年前写完的。 哈哈哈哈哈说到底这部当初好像是我国中时开坑的呢 歷经十几年的岁月终于要和它说再见了~~~~ 嗯、不过应该还会继续写番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