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地图》 第一章 莫晓晨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幸运的女子,与丈夫姚正涛有着幸福的婚姻,有一对儿女,经济上也不错,丈夫有三间餐馆,而她就在家照顾一对子女,一家人生活美满。 一辆六人座房车,停泊在耀光国际学校小学部的对面马路,晓晨食指轻敲的軚盘,望着校门的位置,寂静的住宅区,随着下课铃声响起,开始热闹起来,她下车到校门口接一对儿女放学。 「逸菲、逸凡。」晓晨对孩子们挥手。 两兄妹与老师道别后,高兴的跑了过来。 「我们快点回家换衣服,一会儿去丹尼饭店吃自助餐。」晓晨说。 「为什么今天吃自助餐?」姚逸菲刚升上小学一年级,沉重的书包几乎压跨了她的肩膀,晓晨看到总是觉得心疼,连忙接过她的书包。 「不是说了吗?今天是爸爸和妈妈结婚十週年纪念,我们一起去餐厅庆祝。」逸凡说。 姚逸凡读三年级,今年十岁,总是喜欢在妹妹面前显摆,他比妹妹高半个头,不耐烦的望着妹妹。 不过,年纪比哥哥小两岁的姚逸菲完全没有察觉哥哥的不耐,一想到有得吃,马上跳起来拍手说:「太好了,我最爱吃自助餐了。」 晓晨牵着两个孩子过马路,上车后,便开车回家换衣服。 在路上,坐在后座的逸凡说:「妈妈,我的同学都说你很年轻,比他们的妈妈漂亮多了。」 晓晨在倒后镜看到儿子自豪的样子,不禁抿嘴一笑,「谢谢你同学的夸奬。」 莫晓晨十七岁便嫁给了大她十三年姚正涛,十八岁生了儿子,二十岁生下女儿,现在才二十八岁,对于现在流行晚婚的人来说,她真的是一位很年轻的母亲,加上她的样子属娃娃脸,每年开学的家长会,总有家长和老师以为她是孩子的姊姊或小姨子。 回到家后已经五时多,她催促着两名孩子换衣服,再看了眼手机,刚才发给正涛的讯息,他还没读,是很忙吗? 孩子换上了便服,而她则穿上了一条黑色碎花连身裙,化了少许妆。 两兄妹看到后,都不断讚妈妈好漂亮。 她平时照顾孩子,送了他们上学后,有时到餐馆帮忙,很少打扮,今天稍为妆扮一下,两个孩子便大呼小叫,她没好气的应了声,三人便往酒店出发。 逸凡和逸菲坐在后座聊天,她一边驾驶,一边听着他们的童言童语,总是会不自觉的露出幸福满足的微笑。 再转一个弯就到丹尼饭店,但是前面却堵车了,在她前面约有五、六辆车停止不动,一大片人群围拢在一起。 她心叹倒楣,不会是遇上交通意外了吧? 酒店前的马路被封住了,晓晨的车子根本无法移动,看着离自助餐开始的时间快到,她拿出手机,想叫丈夫先来接孩子上饭店,然后她再找地方泊车。 她一边盘算着,一边打开手机屏幕,看到正涛发了一则讯息给她:「对不起,老婆。」 不知为何,晓晨的心咚一声,犹如重物击中心房。再细看讯息发出的时间,六时零三分,是十五分鐘前,她在这里堵车已经有五分鐘之久。 忽然,她的耳朵嗡嗡作响,孩子的聊天声、马路上的引擎声、嗽叭声、行人路上群眾的窃窃私语,彷彿全部都扭成一团。 她抖着手解下安全带,推开车门,高跟鞋踏上马路,鞋踭咯、咯、咯的急速响起,犹如她心跳节拍。她一步一步的走向围观的人群,步速越来越快,接着跑了起来,粗暴的拨开人群挤到最前面,看到有一个人面朝地趴在马路边,在灰黑色的沥青路面上,鲜红色的血液在缓缓流动着。 第二章 晓晨扫视男子的衣服,深蓝色恤衫卡其色长裤,配以一对黑白相间的球鞋,她不自觉的摇头,再扫到他左手无名指,载着一枚白金的婚戒,她不能再自欺欺人,这身衣着就是正涛今早的出门时的穿着,衣着或许有相似,但是那枚戒指不会这么巧吧。 她摀着嘴走到正涛的身边蹲下,脑中一片空白,正当她想碰一下他时,救护员来了。 「小姐,请你让一让开。」 晓晨站起来蹌踉的退后了几步,不慎撞到围观的人群,一位阿姨扶住了她,眼带同情的道:「小姐你没事吧?」 总共来了四名救护员和两名警察,四名救护员马上进行施救,两名警察开始问在场的人问题,一名报警的男士说,刚才这男人是从丹尼酒店跳下来的。 晓晨不禁顺着那名巿男士所指,望着酒店的顶层,为什么他要跳楼? 「小姐,你认识事主吗?」一名年轻的警察对晓晨说。 「他??是我??老公。」晓晨一张口说话,却发现自己有点口齿不清,接着泪水崩堤而出。 年轻的警察流露满脸同情之色,这时一名救护员上前与这警察说了几句,然后救护员一面遗憾的走到她面前道:「太太,你先生已经当场死亡,麻烦你现在跟我们一起去医院。」 晓晨当场软倒在地上,嚎声大哭起来,年轻的警察在旁安慰着,围观的群眾都用怜悯的眼光看着她,刚才扶了她一把的阿姨递了张纸巾给她,她抺眼泪时,却想起孩子还在车内,便告知警员,年轻的警员说会帮她处理,接着她在一名救护员的搀扶下,上了救护车。 晓晨坐在救护车内,望着头盖白布的丈夫,又再次哭得稀哩哗啦。 十年婚姻,幸福美满的家庭,在这一刻被狠狠的敲碎。 人生,都是镜花水月。 晓晨提着最后一件行李站在门口,黯然的环视这一千二百呎的大屋,然后慢慢的关门离开,来到大厦楼下,她慢慢的步行往附近的捷运站。 正涛过身后几天,她终于知道他轻生的原因,他投资失利,将餐馆与她们的住所全输掉了。在第二天,她便收到了法庭的传票,通知她们要儘快迁出,否则执达吏便会上来强制回收。 对于丈夫过身的悲伤,顷刻消失,她更担心的是如何与孩子生活下去。那时,她深切体会从天堂掉进地狱的感受,她甚至有点恨正涛,遗下了一堆烂摊子给她,而他就轻轻松松的走了,留下来的那个才是最痛苦。 她们从高尚住宅区明华园,搬到光甫里的一间二百呎的小套房,孩子由国际学校转到附近的公立学校。 幸好,当时的那位年轻警员将她的档案呈上了社福机构,于是有一段日子,他们三母子一直拿着救济金过活。 生活的重担,让晓晨没有时间悲伤,在孩子面前她必须表现坚强,因为他们只能依靠她了。 在社福机构的协助下,完全没有工作经验的晓晨参加了僱员再培训计划,学习做家务助理。 晓晨选择家务助理这份工作,是因为时间自由,让她可以方便照顾孩子。 她做了两年家务助理,因为厨艺了得,做事整洁有条理,渐渐获得了很好的讚誉,很多客人都将她介绍给熟人,她的收入总算能养活一家,不用再拿救济金。 下午,在星云半岛的高级住宅区内的一所高层单位中,晓晨将包好的饺子放到冰柜里,然后解下围裙,准备下班。 「晓晨。」屋主张太太年约五十,笑着走进厨房说:「你还有空档接工作吗?」 「有,上午有时间。」刚刚有一客户搬离了柳合巿,她上午还没有找到工作。 「这就好了,我有一位朋友的儿子在这里读书,想找一位家务助理,我就想到你了。」 「谢谢你。」晓晨微笑说。 「不客气,要找好的家务助也不容易,而且还要像你厨艺这么好的更是难上加难。」 「张太,你太夸奬了。」 「说真的,你的厨艺真的与大厨师有得比呢。」张太掏出手机说:「那我将黄太太的电话给你,你直接联络她吧。」 「好的谢谢。」 第三章 早上九时五十分,晓晨又再踏进明华园,她环视了四周一眼,不禁轻笑一声,想不到两年后会以家务助理的身份再来这里,人生总是充满惊喜与讽刺。 她背着黑色背包,双手提着两个胀鼓鼓的环保袋,走到管理处登记,然后便乘电梯到二十八楼,准时十点,在b室的门牌前按了一下门铃,等了约十多秒,门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位阳光帅气的男子,穿着白色t恤,黑色短裤,晓晨对他的第一个印象就是很高,她有一米六五,却只到他的胸膛,肩宽腿长,一幅模特儿的身材。 「黄先生你好,我是黄太太请来的家务助埋。」晓晨露出礼貌的微笑。 男子望着她呆了半响才说:「你好,先进来吧。」 他也向她微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洋溢着属于青年人才有的青春气息。 晓晨脱下球鞋,换上了一对自备的黑色女装拖鞋,然后将环保袋放到厨房里,洗过手又问:「黄先生,你吃了早餐没?」 「还没,你别我叫黄先生,怪不舒服的。」男子笑着摆手道:「我叫黄以昱,叫我阿昱就可以了,我怎么称呼你?」 「你叫我晓晨可以了。」晓晨对这男孩颇有好感,难得有钱人家的孩子,对帮佣这么有礼貌。「要不,我现在就煮早餐给你?」 「不用了,我约了朋友出去,这是锁匙,有时我有早课可能开不了门,你就自己上来吧。」 「好的。」晓晨接过锁匙。 黄以昱接着就进房间换衣服,两人交换了电话,他便离开了。 晓晨插腰环视这二千呎的房子,这套房装修华丽,全都是名家设计的傢俬,可是饭厅的桌子上却堆满外卖盒和食完的杯麵。客厅的卡其色真皮沙发上堆满衣服和三、四个名牌背包,茶几上都是喝剩的饮品罐与零食袋,有些还没有吃完,就这样打开放着。 本来光洁的米色大理石地板,现在都佈满一块一块的污渍,唯独她刚刚进去的厨房是最乾净的,因为不曾煮食。 晓晨穿上围裙开始打扫,一边想起昨日张太太的告诉她有关黄以昱事情。 黄以昱今年二十三岁,就读柳合演艺学院大三,本是出生自小康之家,母亲是教师,是知书达礼之人,后来他父亲的贸易生意蒸蒸日上,他们的经济环境就越来越好,两夫妻就只有他一个儿子,非常的疼爱他,他刚来柳合巿读书时,就有一位一直照顾以昱的老佣人一起跟着来。 不过,上个月那位老佣人退休了,黄太太找了好几个家务助理,可是儿子却不太喜欢,因为煮的东西不合胃口,于是天天吃外卖,黄太太便向十多年的好友张太太说起,于是张太太马上想到了晓晨,因为她烧得一手好菜。 晓晨边收拾边摇头,就是一名骄生惯养的大男孩,二十三岁了,还是一点自理能力也没有,唯一庆幸的是,家教不错,是个有礼貌的孩子。 一个早上无法完全收拾,她倒了好几袋垃圾,再拖了地,就开始准备晚餐,煮了个花生燜猪脚,是他爱吃的餸菜。 昨天与黄太太沟通时,就说了一大堆她儿子喜欢的餸菜,并说因为以前的老佣人厨艺很好,所以让以昱变得很挑食。她将煮好的餸菜放进冰箱,拍了张照片发给了以昱,提醒他冰箱有饭菜,便离开了。 正涛以前开餐馆时,她常常向大?学习,倒真学会了一手好?艺,那时只想着要煮好吃的给家人,想不到现在竟成为了她的谋生技能。 下午去了张太太家帮佣,回到家仍旧没有间着,仍然是做家务,收好早上晾的衣服、拖地、洗刷厕所,完成清洁工作后,望了下壁鐘,五时了,想着孩子该回来了,就听到噠噠噠的跑步声,她微笑的走过去开门。 「回来啦。」 「妈妈。」两兄妹一起扑过来拥着她。 「好了,好了,满头大汗的,快去洗澡。」晓晨满眼宠溺的望着孩子。 孩子洗澡时,她便开始煮饭,燉了排骨、蒸水蛋和炒青菜,逸凡打开摺叠桌,逸菲盛饭,三人坐在狭小的饭厅一起说:「大家吃饭。」 晓晨望着孩子吃得津津有味,心情也很不错,虽然他们只能挤在二百呎的小套房,但是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满足了。 第四章 晚上,晓晨教了孩子做功课,待他们上床睡觉后,她就去洗澡,刚从浴室出来,还在擦着一头湿发时,电话有讯息传来,她打开一看,是以昱传来的讯息:「晓晨姐,你煮的猪脚很好吃。」并附上一张吃光的盘子的照片。 她不禁失笑,这小弟弟挺可爱的,看来是个开朗的大男孩,又长得阳光帅气,在学校应该很受女生欢迎吧。 这两年做家务助理,总会遇到一些眼睛长在头顶的人,完全把她当下人看,颐气指使的叫她做东做西的。她间气从没少受,最记得有一次,有一个客户,因为家中临时有客人来,非要她加班煮几道菜,她很有礼貌的拒绝,并解释她要回家照顾孩子,那客户将钱砸在她脸上,叫她马上煮,她一声不响的背起背包走人,结果那客户给了她极差评价,让她在网上好久都没法接到新客户。 晓晨边擦着头发,边想着该怎样回答较有礼貌,想了一会就打了几行字:「你喜欢吃就好,明天有什么想吃?」 才几秒鐘就收到回覆:「我想吃水煮鱼。」 晓晨皱了下眉头,直接录语音:「水煮鱼要立刻吃才好食,煮好待到晚上再翻热,鱼肉就老了。」 「那你哪晚有空?」对方仍然发讯息。 晓晨翻查记事本,下星期张太太一家去旅行,她整个星期都有空,于是她又录语音:「我下星期下午都有空,哪天方便你?」 「那就每天都来吧。」 「那我直接下午来,早上就不来了,可以吗?」她继续录语音。 「可以。」对方传来一个笑脸的图案,晓晨也回了一个笑脸。 接着的几天,她继续到他家大扫除,这套房有四个房间,分别划为睡房、书房、健身房,还有一间舖着木质隔音地板,一面墙壁都是镜,应该是一间舞蹈室吧。 看来这孩子也真是醉心于演艺和舞蹈。 这几天来她都没有撞见以昱,应是有早课,她如往常一样打扫好,再煮好晚餐,就离开了,顺便发一个讯息给他,告诉他煮了什么,不过,这几天也没有收到回覆就是了。 直到来到约定的日子,她在下午三点就来到他家,首先将洗衣篮的衣服放进洗衣机,却从衣服闻到一大阵烟酒味,不禁皱了下眉头。 趁着洗衣服时,便扫地拖地及切菜洗鱼,待洗好衣服后,便到阳台晾衣服,在一堆男性衣服中,却发现一件黑色的胸罩和性感的内裤,她瞇起眼不禁莞尔一笑,年轻真好。 刚巧门在这时打开,大门旁边就是阳台,晓晨向以昱打了声招呼,只见他有点不自在的瞄了眼她正在晾晒的女性内衣,然后自顾自的进了房。 晓晨见状笑了笑,觉得他挺可爱的,便到厨房煮了一盘麻辣水煮鱼,再炒了一碟青菜。 以昱洗完澡,头发半湿的走出来,看到一大盘水煮鱼道:「好香啊,这么大盘,晓晨姐你也一起吃吧。」 「不了。」晓晨笑着摇头:「我的孩子快放学了,我要回家煮饭给他们。」 「你有孩子?」他瞠目结舌的看着她。 「嗯,我有一子一女,都上小学了。」晓晨笑着回应,几乎每次有人听到她有孩子都是这副表情,她已经习以为常。 「哗,已经上小学了?我还想着最多是读幼儿园罢了,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你才大我三、四岁吧?」 「我三十了,不止几年。」她笑道,被年轻的小伙子夸奬是有点高兴。 「真的看不出来。」他再次目定口呆。 她瞥了眼墙上的掛鐘。「我真的要走了,你明天若有什么想吃,就传讯息给我吧。」说着已经拿起了背包。 「再见。」以昱笑着与她道别。 第五章 今天一大早又收到以昱的讯息,说想吃饺子,于是早上她马上到附近菜巿场买饺子皮,因为这间的饺子皮最好,厚薄适中,然后再买了猪肉和白菜,计划先回家准备馅料,也顺道包一些给孩子晚上吃,然后才拿一些馅料到他家再包,这样就可以省却很多时间,留下来的时间可以做清洁。 她提着环保袋,经过一间琴行,脚步停了下来,驻足望向里面的白色三角琴。心思不禁飘到了时间的远方,其实小时候她也是生活在小康之家,是一名独生女,父母很用心的栽培她,自四岁起就学习弹琴、跳舞还有画画,十岁时,已经有五级钢琴资格,并进入了区内的舞蹈团,但是,命运总是喜欢捉弄她,父亲突然得了肺癌,母亲用了所有积蓄替他治病,可惜他还是在两年后过身。后来,母亲因为心力交瘁,在逸凡出生后也逝世了。 在她的回忆里,总是想着如何努力的生存下来,再没有资格谈梦想,当年十七岁就决定嫁给正涛,她不否认其中一点是因为他的经济优裕,那时,她只想要拥有一个稳定的生活。 但是,命运总爱跟她开玩笑,又一个十年,她的人生又回到谷底。或许,一开始她就不应该依靠任何人,若然当年她愿意咬紧牙关的出去社会歷练,而不是去找一个可以遮风挡风的肩膀,那她或许就不会像两年前那么狼狈,什么工作经验也没有,还要领救济金过活。 从透明玻璃的倒影中,看到一个女人一身随意的衣着,永远是一件深蓝色或黑色的t恤,配上蓝色的牛仔裤,再加上一对半旧的球鞋。 结婚后,她其实有想过重拾学业及兴趣,可是却怀孕了,光是照顾两个孩子,已经搞得她焦头烂额。尔后,她发现做了母亲更加没有时间,更重要的是,她爱孩子,那时她只想陪伴在孩子身旁,从此,让孩子快乐的成长,成为她的首要任务。 梦想?那是什么?已经不再重要。 可是,每当走过琴行,望着里面的三角琴,她总是有点遗憾,曾经她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演奏家,在台上穿着高贵的礼服,弹着音质一流的三角琴,然后接受大家的掌声。 她微笑的对着玻璃影中的自己摇摇头。现在,只有关于孩子的事才是最重要。 回家准备白菜饺子的馅料时,忽然收到了逸凡班主任的电话,想在下午和她聊一下孩子的事情,于是她发了个讯息给以昱,说今天会早些过来,反正饺子包好了可以放冰箱,何时都能吃。 于是她匆匆忙忙的收拾好,就坐地铁到明华园去了,拿出锁匙开门,走进厨房将餸菜放好,就往浴室拿洗衣篮。 她推开浴室门的同时,一个赤条条全身还淌水的男子,同一时间推开淋浴间的玻璃趟门,四目一瞬间对上,然后同时「哗!」一声,随后是重重的关门声。 晓晨立刻走出浴室,用力的关上门,手握着门抦,心噗噗噗的跳着,她颤着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里面。」 「没事??不要紧??」浴室里传来闷闷的回应,似也是很尷尬的样子。 「我先去包饺子,你慢慢吧。」她说完也不等回应,就跑了进厨房,埋头的包着饺子。 在包饺子的同时,她还是念念不忘那个赤条条男子,身材真好,有腹肌,还有??想着想着面又红了起来,连忙喝了一杯冰水,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再次经过客厅时,以昱已经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她出来便转过头来问:「怎么这么早来了?不是下午吗?」 她看以昱已经装作没事,她回復平常的语气说:「我下午有点事,所以就改了早上来,我有发讯息给你。」 「噢。」他拿起手机查看,「我还在睡觉没看到。」 「今天不用上学吗?」晓晨看他专心的看电视,完全没有出门的打算。 「今天放假。」 「哦。」晓晨也想不到有什么说,有点尷尬,说要洗衣服,便走开了。 第六章 晓晨包好饺子后,就直接煎锅贴给以昱作午餐,他大讚好吃,尷尬的气氛才渐渐的消弭。接着,她便教晓以昱如何煮饺子才会好吃,要分三次加入冷水,饺子才不会煮烂。 「原来如此,难怪每次我煮的饺子都会烂。」他望着锅里的饺子说。 晓晨失笑的摇摇头,望了眼手机的时间,差不多四点了,是时候要接孩子,顺道见逸凡的班主任,「我也要走了,明天会下午来,不过下星期张太太回来后,我便会早上来。」 「好的。我也正要出门,你去哪里?我载你吧。」 「和康路的荣志小学,顺路吗?」她来这里要转三次车,有顺风车坐当然也不客气了。 「好的,没问题,你等一会,我去换件衣服。」他笑道。 以昱在白t恤外加了一件蓝白条纹裇衫,穿了一条黑色破洞牛仔裤,手握车匙说:「走吧。」 来到停车场,他们坐上宝蓝色的法拉利,以昱开了导航输入地址,便开车了。车上的气氛异常沉默,她提议开些音乐听,按下播放键,却是一首悲伤的慢歌。 听到一半她就忍不住按下关机,然后别开了脸,偷偷的擦掉眼泪,坐在私家车的副坐,听着音乐,她忽然想到了正涛,以前他们交往时,他常常驾车带她四处去玩,她只坐过他的私家车副坐。 虽然嫁给正涛是因为想要安定的生活,但是她感到正涛是真的很爱她,他很宠她,那时意外有了孩子,她才十七岁罢了,非常的害怕,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做母亲,每天都在闹脾气,觉得是正涛的错,经常的为难他,在网上看到一个介绍五十年的老字号燉鸡汤的文章,她便要他去买,正涛只说了一声好,提着一个保温瓶,就驶了两小时的车程,去到通太巿买,然后又花了两小时回来。在生了孩子后,晚上都是他起床喂夜奶,小孩哭也是他哄着,让她可以好好睡觉。 十年婚姻,她是爱他的,但肯定的是,他更爱她。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捨得撇下她们三人,就这样不负责任的走了,每次想到这里,她总是又生气又伤心。 以昱看到她奇怪的举动,忍不住瞅了她好几眼,「你还好吗?」 她深吸了几口气,平伏心情后,勉强的笑说:「没事。」 「不要紧,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我说。」他边握着軚盘边说。 「真的没事,多谢关心。」 「那就好。」以昱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微笑。 她在学校的对面下了车,弯身向以昱道别。 逸凡的班主任是方老师,是一位男老师,应该有三十五、六岁,架着金丝眼镜,穿着蓝色恤衫与黑色西裤,斯文有礼。 他们坐在教员室的一角,晓晨有点紧张的等待着方老师说话。 方老师温文一笑:「姚太太是这样的,乐欢舞蹈团前些日子来学校进行选拔,觉得逸凡很有天分,想让他加入,可是当他知道要交学费后就不肯参加,后来我问了他原因,他说姚太太你一个赚钱很辛苦,不想再增加你的负担。」 晓晨听到原因后,心里一酸,扯出了一个苦笑:「唉,这孩子真是??这个舞蹈团的学费要多少?」 「三千元一个月。」 听到这个数字,晓晨不禁心头一震,太贵了。 如果每天都有工作,她一个月的收入大约有一万五千元,如果工作少的话,就只有一万元,扣除了生活费、租金、学校的杂费和交通费,她每个月只馀下一、两千元存下来,这个学费她真的付不起。 「这个学费太贵了??」 「乐欢舞蹈团是全国首屈一指的舞蹈团,别人都是争着入的,他们每年都会在全国的小学选拔一些有潜质的学生,这真的是一个好机会,而且逸凡也很喜欢跳舞。」方老师说。 逸凡一向有参加学校免费的舞蹈班,所以才能参与选拔,只是穷人是没有追求梦想的权利,当生活也成问题,谈何梦想?她自嘲的想着。 「方老师,我是很想让孩子参加,可是我没有这个能力。」说到这裹,她的心好酸,像整瓶白醋倾倒进她的心尖,明知孩子有天分,却无法栽培,这实在是父母心中最大的遗撼。 「我也了解你的情况,但这真的是很难得机会,姚太太,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方老师,穷人没有追梦的权利。」她面无表情的望着方老师。 放学铃声响起,整间学校也热闹起来,逸凡和逸菲望到站在雨天操场母亲,满脸笑容的飞奔过来。 「妈妈,怎么今天来了?」逸菲搂着母亲的手。 「我刚才见了方老师,便过来接你们回家。」 「为什么要见方老师?」逸凡听到母亲见方老师,一脸的担心。 晓晨没有回应,拖着两人的手默默的离开学校,夕阳将三人的影子照得又长又斜。来到附近的公园,她坐在公园的长椅,看着孩子高兴的玩耍,酸苦的泪水默默淌下。 第七章 黄以昱是晓晨遇过最没有架子的富二代,在他家帮佣已经有大半年了,一直都很有礼貌,而且很健谈,两人渐渐相熟了,发现他很喜欢与人聊天,从而知道了他更多的事,他主修舞台音乐剧,喜爱现代舞,有志向演艺事业发展,并告诉她有几部电视剧,他有份参演的,晓晨这才明白,他为何总爱看那些主妇才看的电视剧集,原来都是他参演过的,不过都只是做配角。 有几次去到他家,还撞见了他的女朋友,娇小可爱,笑起来甜甜的,说话娇嗲,是那种让男子骨头都软化的类型,与他挺相衬的,听说交往了约九个月。 暑假是晓晨最烦恼的日子,孩子放假,但是她不可能放假,于是便将他们放到社区的托儿所,可是刚完成张太太家里的工作,她接到托儿所打来的电话,托儿所里爆了水管,请她快点来接孩子离开。 现在晓晨就站在地铁站内,不知如何是好,托儿所的主任说,院内的水喉老旧,要全部更换,这两个星期暂时不能再提供托儿服务,而其他的托儿所也已经满人,她又不能就这样放两个孩子在家,这两个星期就无法工作了吗? 她站在人来人往的地铁站内,欲哭无泪,最后还是打了电话向张太太请假,接着,她又打电话向以昱请假。 「你带孩子上来吧。」电话里传来男子无所谓的声音。 「吓?」晓晨站在嘈杂的地铁站里,以为自己听错。 「我家有很多电玩,孩子不会觉得无聊的。」 「可是不太好吧??会打扰你。」 「不要紧,反正我也放暑假了,过两天又要排练舞台剧,家里也没有人,你就带他们上来吧。」 「好的,谢谢你。」 「晓晨姐,别客气了。」手机传来以昱带笑的语音。 晓晨不禁舒了一口气,虽然张太太那边无法工作,但幸好以昱这边还可以继续上班,而以昱这边她是一星期上班六天,所以这个月的收入还可以。 晓晨低头的对孩子说:「明天早上,你们跟妈妈一起去上班吧,到了大哥哥的家,就安静的在客厅做功课,不要吵着人家,也不要乱走,要有礼貌,明白吗?」 「知道了。」两兄妹一起点头。 第二天一早,她便吩咐孩子带备假期作业、图书、画薄及顏色来打发时间。 在坐地铁时,又忍不住再叮嘱了一遍,要保持安静,别打扰人家,让孩子也变得战战竞竞起来。 「妈妈,这不是我们以前住的地方吗?」儿子踏进明华园,第一句便说。 「是啊。」晓晨无奈的苦笑。 「妈妈,你放心,将来我赚了钱,我会在这里买房子给你住的。」 逸凡的眼神很坚毅,让晓晨心里一阵温暖。 「我也会的,我要努力读书,将来也要赚好多的钱,让妈妈不用工作。」逸菲也笑着说。 「好的,妈妈等着那一天。」晓晨不自觉洋溢满足的笑容。 「一会儿进门就叫昱哥哥早安。」她边插门匙边对孩子说。 门匙还没有转动,门就打开了,以昱扬起灿烂的笑脸说:「欢迎啊,进来吧。」 「昱哥哥早安。」两兄妹齐声说。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晓晨微微躹躬。 「都说没关係,进来吧。」以昱侧身让他们三人进来。「你们叫什么名字?」 「姚逸凡。」 「姚逸菲。」 「好名字啊,将来一定成就非凡。」以昱指着客厅的矮几继续说:「我连接了电玩,你们可以玩啊。」 「哗!是switch。」两兄妹以充满期望的眼神望着母亲。 以昱看了看两个孩子,又带着询问的眼神笑望着晓晨。 三双眼睛同时望向她,弄得她有点不知所惜,自从变故后,他们从来没有要求过要买任何东西,难道连这小小的愿望也不能实现吗? 「先做完今天要做的功课,就可以去玩。」 「知道。」两名孩子笑着回答,脱下鞋后便跑到饭厅的桌子,从背包中拿出功课,开始埋头苦干。 以昱望了眼孩子,又回头对她说:「他们好乖啊。」 晓晨笑着点头,然后说:「我先去干活,你不用理会他们。」 「那你下午怎么办?又带他们去工作吗?」 「没有,我请假了。」她将刚买来的新鲜蔬菜都放到冰箱里,「你也放暑假了,怎么不和女朋友上街?」她随口的问,这些日子来与以昱都相熟了,有时也会间话家常。 「我们分手了。」 第八章 正在洗菜的晓晨停下动作,关掉水龙头,小心翼翼的问:「你还好吧?」 「我没事。」以昱倚在厨房的门框,双手插在短裤袋。 「那就好,如果你有不开心,也可和我聊聊,虽然我经验也不多。」晓晨看到以昱的姿态,猜想他是想找人说话。 「是我提分手的,所以??没什么。」 「为什么?我看盈盈挺好的。」将菜洗好,先晾在一旁,又从冰箱拿出排骨开始调料醃製。 「太黏人了,而且我觉得她的想法很幼稚,无法沟通。」 「是这样吗?我还以为男子都喜欢娇嗲的女孩。」她将所有酱汁和排骨搅伴均匀,再放进冰箱。 「我喜欢独立自主的女性,能照顾好自己,又不用我操心。」他笑着打趣道:「就像晓晨姐一样。」 「像我?」晓晨故作惊讶的指着自己。 「嗯,如果晓晨姐还没有结婚生子,我一定会追求你。」以昱笑说。 「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只会煮饭,说什么独立自主。」她笑着摇头,知道以昱说的都是恭维的话,逗她开心。 以昱似是还想再说,这时两名小孩却捧着功课跑到厨房门口,逸凡说:「妈妈,我们做完功课了。」 晓晨略略的检查了他们的作业,就让他们去玩了。以昱主动的带他们到客厅,拿出了几款游戏让他们拣选,然后三人便欢天喜地的一起打电玩。 晓晨经过客厅时,看到三人玩得不亦乐乎,以昱已经与孩子打成一片,不禁感到好笑,男孩子都是这样长不大的吗? 完成了清洁工作,晓晨替以昱煮了糖醋排骨作午餐,晚餐就准备了滷水鸡翅。她将饭餸和青菜都盛好放在餐桌上,就对孩子说:「好了,多谢昱哥哥吧,我们也要回家了。」 逸凡和逸菲满足的放下手中的游戏手制,向以昱道谢。 「你们不一起吃午饭吗?」以昱望着桌上只有一双筷子和一碗白饭。 晓晨有点奇怪的望向以昱,不是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吗?「不用了,我带他们到外面吃就可以了。」 「可是,现在都十二点多了,小孩都肚饿了,不如就一起吃吧。」 「不用了,不用了,这样不太好。」她拖着孩子连忙走向门口,晓晨还是谨守僱佣的界线。 以昱几个跨步就挡在大门前,扳转她的身子双手搭着她的肩膀,边推她到饭桌边说:「我一个人吃饭多无聊,而且我不是刚刚失恋嘛,你们一家人就陪一下我吧。」说着便将她按在坐位上。 「这怎么好意思,要是别人知道了??」她带着孩子做帮佣,还在僱主家里蹭饭吃,这还有人僱用她吗? 「怎会有人知道?」以昱转而向站在门前不知惜的孩子招手:「逸凡、逸菲你们也过来吧。」 两名小孩未有移动,用探询的眼神望向母亲,晓晨望着孩子,知道他们其实也肚子饿了,心中不忍,便笑说:「来吧,我们和昱哥哥一起吃饭。」 两兄妹马上的释出笑脸,跑了过来。 「把那滷水鸡翅也拿出来一起吃吧,他们刚才已经闻到,就说最喜欢吃你煮的滷水鸡翅。」以昱笑说,便去厨房替两名小孩盛饭。 晓晨望着孩子一脸期待,也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致,想着冰箱里还有猪脚,一会儿再煮就是了。她将鸡翅端出来时,以昱就对她说:「我明天带他们去会所游泳,可以吗?」 两兄妹又用那充满期待与恳求的眼神望着她,如果他们出口哀求、纠缠她,她还可以厉声拒绝,可是这种无声的期望,是那么的卑微又可怜,她知道只要她说一句不,他们不会出一句声,偏偏就是因为他们太乖巧,反而让她更心软了,但是??这样好像不太好。现在一起吃饭已经很奇怪了,明天还替她带孩子去游泳。 「这??太麻烦你了。」她看到孩子失望的神情。 「不麻烦,我经常去游早泳的,那里有水上游乐场,很适合他们玩。」 「那??好吧。」晓晨看到孩子喜出望外的表情,也不自禁的笑了。 「太好了,好久没去过了。」逸菲说。 「好久?你们以前去过了?」以昱问。 「嗯,我们以前也住这里。」逸凡说。 「好了,快点吃饭吧。」晓晨凌厉的扫视了孩子一眼,两人吐吐舌,连忙低头吃饭。 以昱发现气氛有异,目光在她们三人间穿梭了一会儿说:「记得明天带泳衣。」 第九章 早上十时多,在明华园会所的泳池里,人不多,逸凡和逸菲已经在儿童区玩了好几次的水上滑梯,现在两兄妹在一连串的小型瀑布中忘形的穿插游走,伴随着尖叫与欢笑。 以昱在成人池游了六个池,就过来看看他们玩得如何。「菲菲、凡凡过来喝果汁吧。」他扬了扬手上两瓶冷压的鲜橙汁。 「谢谢昱哥哥。」两名孩子高兴的接过果汁。 「你们以前常来这里玩的吗?」 「嗯,妈妈夏天就带我们??」逸菲说到一半,就被哥哥兇狠的眼神制止。 「怎么了?」以昱明知逸菲被哥哥兇到,却故意佯装不解的问。 「妈妈不准我们说家里的事。」逸凡粗声粗气的说。 以昱回想,在晓晨姐帮佣的九个多月,他和她虽不时有间话家常,但大多时候都是他说着自己上学的事,她只是微笑聆听,不时插上一两句话,却从不曾主动提及自己的家事。 在从小照顾他的容姐退休后,母亲请过几名家务助理,都是五十上下的大妈,总是嘮嘮叨叨的,而且煮的餸菜不太合胃口,他便叫母亲辞退她们,后来想着自己长大了,没有佣人也是可以的,却不料原来一个人住,有这么多事情需要打理,洗衣、煮饭、清洁等这些事情无趣又浪费时间,习惯有人照料的他,实在没耐性做这些,便叫妈妈再找佣人,并指明要找一个厨艺了得的,他已经吃厌了各式的外卖与餐馆,很想念家常菜。 他非常记得当日开门时,看到的是一个头发及肩、不施粉饰、样子清秀的女子,看样子最多大自己两、三岁,竟然是新来的家务助理,立时愣住了,第一时间在想,怎会有这么年轻女子做这种工作? 那时很好奇的想提问,却又觉得好像眨低了这份职业,所以一直忍住没问,后来终于了解,她应该是为了照顾孩子,才选择这份工作。 其实他和晓晨姐碰面的时间不多,早上他都要上课,要不然就是去了拍剧,一星期最多碰面一两次,会变得熟络,是因为有一次他病了,应是在外面吃错了东西,上吐下泻的,晓晨姐照顾了他好多天,甚至连原本放假的日子也特意上来替他煮好饭菜,和看看他是否安好,让他很感动。 所以,之后他也把她当做姐姐看待,他虽然性格外向,话也很多,结交朋友是很容易的事。 他的男性的好友很多,但是女性朋友却没有,女同学大多是因为喜欢他才接近他。当然,他并不排挤有女生向他示好,这让他觉得自己有一定的魅力,但是太多的话,有时候也很烦人,他总是要小心翼翼的拒绝,以免伤了那些女同学的心。 因为在高中时,他就是对每个人都很好,不懂得避讳,结果让几名女生因为他而大打出手。 他的母亲出生自书香世家,爷爷是小学校长,婆婆是教唱歌的,而母亲就是一名中学教师,还是德育科的主任,从小就教他待人要真诚与有礼貌。他只是遵从家教,怎料会惹起女同学间无理的争执,让他困扰多时,还被一群好友揶揄了好久,后来他才学懂和女性相处,就是要保持一段距离,以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但是,他和晓晨姐相处却没有这种顾忌,毕竟她已婚又年长过自己这么多,怎样也不会被想歪吧。 「为什么不能说?」以昱对坐在太阳椅喝果汁的逸凡说。 「妈妈说她不想博取别人的同情,我们现在过得很好。」逸凡说。 「那你们现在住哪里?」以昱问。 「光甫里。」逸菲抢着答,然后又被哥哥兇了一眼,她不忿的说:「说这个没有关係,又不是说爸爸死了。」 以昱皱了下眉头,这个答案,是他未曾预料到的,而??光甫里是很旧的社区,那里租金和物价都很便宜,很多低收入士都住在那边,但是治安和衞生环境都不太好。 「姚逸菲,你这个大笨蛋。」逸凡终于忍不住,重重的放下饮料瓶,走到她耳边大吼。 小女孩摀着口,满面惊惶与懊悔,知道自己说漏了嘴。 以昱没想到因为自己的好奇心,而让两个小孩吵了起来,连忙劝说:「好了,我保密,当作什么也没听见。」他摀着自己的耳朵,故意做出一个茫然的表情,「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也听不到。」 以昱逗趣又神似的样子,终于惹得两名孩子开怀大笑,他也舒了一口气,要是两人闹得哭了起来,双目红肿的回去,他该如何解释,难道说因为他在套孩子的话吗? 不过,晓晨姐一个女人独力抚养着两个孩子,也真是辛苦了。忽然想起第一次载她时,她撇过头拭泪的情境,当时他不明白,也没有多想,现在想来,她心里也很苦吧。 可是却从不见她表露出来,不禁又对晓晨多了一份敬佩,对她的过去又多了几分好奇。 「还玩吗?不然就回去吧。」以昱问。 「玩啊。」两人一起说。 「那玩多一会儿吧,时间也差不多了。」 正午的阳光射到泳池面,一片片金光荡漾在水上,以昱噗一声的跳进池里,与两名孩子一起玩水,池里就像有三个小孩一样。 第十章 晓晨望了眼掛鐘,再望向眼棕色大门,他们都玩了两个多小时,怎么还不回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吧?正在忧心之际,门还未打开就听到走廊传来一阵欢乐的聊天声,孩子们终于回来了,晓晨心里不禁舒了一口气。 这次晓晨学聪明了,直接弄了个四人份的午餐,及预备好晚餐,免得又像昨天一样,吃了原本是晚间的餸菜,那天虽然以昱说不要紧,但她还是留了下来再煮一道菜,让他作晚餐才走。 今天做了一大盘肉酱意粉、罗宋汤和披萨,三人在游过水后特别的肚饿,一坐下来便大快朵颐,晓晨看着他们三人狼吞虎嚥的吃相,无来由的觉得很满足。 接下来的日子,以昱要为舞台剧公演作排练,大多是早上点头打个招呼,他便急着出门,而托儿所那边维修进度良好,提早了几天开放,她终于将孩子放回托儿所,也回復了往日工作的节奏。 今天早上,晓晨来到以昱的家,刚好撞着他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晓晨姐,这个星期不用替我煮饭了。」 「排练很忙吗?」她在玄关脱下球鞋,放到鞋柜,「整天吃在外吃不健康,我给你做便当如何?」 「不用了。」 「哦,好的。」晓晨微微一笑,也不再说什么,年轻人总是喜欢聚餐的,在外一大群朋友一起吃的,像以昱这样,每晚都会回来把晚餐乖乖吃掉,已经让她很意外,看来他也到了要解放的时候了,只想着刚买来的餸菜一会记得要带回家才好,也不用向黄太太报销了。 「后天你和菲凡他们有空吗?」以昱递给她三张门票。 晓晨接过门票细阅,是在柳合中央剧院公演的舞台剧门票,日期是八月十日,晚上八时,剧名叫《爱你如昔》。 「这就是你现在排练的那个舞台剧吗?」 「嗯,你们有空来看吗?」 「逸凡和我提过,我会带他们来。」 「那就好,我答应了他们,请他们看的。」 「真的谢谢你,这么惦记着他们。」 「他们又乖又懂事,很难让人不喜欢。」以昱笑说。 与以昱道别后,因为不用预备晚餐,所以很快便完成了工作,记下工作时数,看着还有空馀的时间,于是她打开一个招请家务助理的应用程式,看一下附近有没有一些临时的工作,幸运的看到明华园有一份工作,她马上申请,不久便收到了客户资料,是明华园三座,以昱住的是十座,从这里走过去只需十分鐘。 来到客户提供的住址,按了门铃,见门打开马上扬起职业式的笑容说:「我是方便你应用程式的家务助理。」却在看清楚屋主的容貌后,笑容僵住了。 「莫晓晨?」对方首先是惊讶,继而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李望晴?」她真想找个山洞躲进去,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但看到开门的女子一面嘰笑,她就知道自己的样子应该很难看。 李望晴是她小学至高中时的好友,两人感情很要好,高中时,她们还同时暗恋上田径社的学长,为了学长,两个完全不喜欢运动的女孩,加入了田径社,每天早上起来练跑,每天都跑到全身发软,腰酸脚痛,却仍然甘之如飴,只因为每天早上都可以看见学长,和学长说话。 可是后来,李望晴却悄悄的和学长交往了,这让莫晓晨大受打击,从此减少了和望晴来往,那时她在餐馆打工刚好认识了正涛,很快的便投入了这段恋情,现在想来当时急着结婚,也有赌气的成分在。 她和望晴最后一次见面是五年前的同学会,那时晓晨已经生了两个小孩,是同学中最早结婚生子的一个,当时所有同学都非常的惊讶。 同学会上,她才得知望晴早已经与学长分手,而且几度想找她说话,但是当年望晴真的伤她很深,她不能原谅望晴的背叛。 因为她曾在自家餐馆遇到一位以前田径社的男同学,他说学长本想透过望晴约会她的,望晴却说她另有喜欢的人,学长失望之馀,再加上望晴的主动的追求,学长便与望晴在一起了。 虽然听到这件事时,她已经结了婚,但还是伤心了好久,她唯一的知心密友,竟然这样对她。于是,在同学会上,当望晴带着友善的微笑的走向她时,她狠狠的朝她泼了一杯冰水,拋下一句:「我不可能再和你做朋友。」 然后,在眾多同学还在惊愣的时候,瀟洒的离开,她一直觉得这是她做过最痛快的事,那时想着今生不再见面,就狠狠的报復,求个爽快。 谁知?? 竟还有狭道相逢的一天,而且情势不同,只能大叹自己倒楣。 第十一章 「我想你还是再找另一名家务助理吧。」她转头便要走。 「好的,你弃单,我给一星差评。」望晴有恃无恐的拿出手机。 背着望晴,她无奈的朝天反了一下白眼,然后认命的走进她的家。 李望晴穿着一件贴身的白色绢质上衣搭配一条粉紫色的贴身西装裙,展露出姣好的身材,配上精緻的妆容,一幅干练的女强人模样。 她望着晓晨走进来,抿嘴而笑:「怎么落泊到做佣人,你不是嫁了个有钱老公吗?」 晓晨环视四周,就见客厅、饭厅一片狼藉,比当初她去以昱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刚刚和朋友开完派对,你就收拾一下好了。」望晴见她沉默以对,便继续说。 「好的。」她点点头从背包中拿出了一对室内拖鞋换上,再带上围裙手套,便开始工作。 「还挺专业的,看来做了很久了吧。」望晴坐在吧枱上,手优雅的托着红酒杯,一幅高高在上的样子。 晓晨对她的说话充耳不闻,手脚利落的收拾垃圾,然后拖地、抹桌,她只想快点完成这份工作。 终于,三个小时过去,她将这套房打扫得整整齐齐,而望晴则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滑手机,有时巡视一下她清洁过的地方,故意的说她抺得不够乾净、地板也要她拖两次才满意。 「现在满意了吧。」 「嗯,还可以。」她草草一望,样子还是不太满意的说。 「那我走了。」她背起背包穿好鞋,准备离开。 「等等,晓晨,你漏了东西。」望晴朝她的背影叫道。 晓晨转过身,却是满脸的冰凉,她当下呆了呆,接着冷笑一声,冷静的用手抺掉脸上的水,像没事发生似的说:「好了,现在没再漏东西了吧。」 原本等着看晓晨敢怒不敢言的望晴,反倒被她眼中的冷淡与浑不在意吓了一跳,呆呆的看着棕色大门轻轻的关上。她握着那空空如也的玻璃杯,心中竟也感到空空的,没有一点报復后的快感。 晓晨到楼下的会所旁的洗手间换了一件备用黑色t恤,工作时她都会多带一件衣服,以防不时之需。她站在洗手盘前的半身镜,用白色手帕抺着湿发时,镜子内的女人穿着一件廉价的t恤,洗得泛白的牛仔裤,紥着一条马尾,面色有点苍白,眼下有点青黑,双目毫无神彩,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晓晨伸手摸了下镜中的女人,这个人是谁? 这些年来,她有试过好好的审视过自己吗?结婚是因为一时的衝动,过早怀孕是意外,生了孩子后忙碌的生活,让她无暇细想自己的人生。有儿有女,夫妻和谐,让她沉醉在幸福的梦里,一直的沉睡着,也以为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到梦醒了,她发现自己一直都是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好母亲、好妻子,但是,却没有为自己而活过。现在,她也只是为了养活两个小孩而努力做好母亲的角色。那她呢?她自己又在哪里?那个叫莫晓晨的女人,又有什么想做? 镜中的女人皱起了眉头,样子苦恼,她连自己想做什么也不知道,她只是一个毫无梦想的人,不禁嗤笑一声,对着镜中的自己说:「都这么老了,还谈什么梦想。」 镜中的女人明明在嘰笑,可是双眼为什么这么悲伤?为什么用这么怜悯的目光望着我? 难道你打算一生都只做家务助理吗?不知哪一天又会遇到尷尬的事?不知道哪一天又遇到蛮不讲理的客人?你才三十岁,真的老了吗?你的人生至少还有三十年,你真的完全不为自己打算一下吗? 脑中有一个声音不断的在质问自己,在这两年,她为着糊口,一直没有好好深思过这些问题,她对自己的将来到底有什么打算,真的就这样下去吗? 莫札特的月半小夜曲的手机铃声突然在寂静的洗手间响起,她一看来电显示,是张太太,哭丧着脸接电话,她忘记了要去张太太家,刚才在李望晴家打扫已经有点超出预计的时间,本就想赶过去,谁知给一瓢冷水泼得什么也忘记了。 她在电话里向张太太道歉,背起背包便马上赶过去。 第十二章 「妈妈,你今天好漂亮。」逸菲站在梳妆枱前,望着正在涂口红的母亲。 「你要不要涂一点?」晓晨笑望着女儿。 「我要,我要。」 晓晨便替她涂了粉红色闪亮的唇彩,逸菲双目放光,在镜中欣赏着涂了口红的自己。 今天的晓晨化了一个淡妆,穿着连身黑色吊带短裙,配上米色的小外套,再配上黑色高跟鞋,长发披肩,整个人光鲜亮丽。她也替两名孩子挑了些体面的衣服,妹妹穿了一件粉红色小洋装,编了两条漂亮的辫子,哥哥则穿着蓝色恤衫加上卡其色休间裤,十足一个小帅哥。 这些衣服都是以前留下的,年轻的她也是很爱打扮的,审视镜中的自己,妆扮过后的她,还算不错吧,接着又朝自己轻皱眉头,嘲讽的扬起嘴角。 来到柳合巿中央剧院,她们依门票入座,想不到的是,这门票竟然是贵宾厅的包厢,在前排楼座,看舞台的角度非常好。 「何时可以送给昱哥哥?」逸菲捧着一小束红玫瑰坐在坐位上。 「表演完就可以了。」晓晨回答。 会场的灯转暗,舞台厚重的暗红色布幕缓缓升起,交谈声停止,聚光灯射在一个男子身上,第一个出场的就是穿着中学校服的以昱。 逸菲高兴的想张嘴说话,却被哥哥噤声的手势提醒,她立刻将要说的话吞回肚子里。 这是一个师生恋的故事,十五岁的男孩爱上了二十五岁的中文老师,常常借故找老师研究文学,随着两人朝夕相对,女老师也喜欢上这男孩,可是碍于世俗的眼光,女老师最后还是嫁给了交往了四年的男朋友。 以昱就是扮演那个十五岁的男孩,他穿上中学生的校服,竟然毫无违和感,晓晨心想这是因为以昱本身就带有少年气,而且眼神澄澈,拥有一颗赤子之心。 在男孩知道女老师要嫁人后,唱了一首悲情的情歌,她这才发现以昱的才艺这么好,除了演戏,还会唱歌和跳舞。 以昱的戏分不多,只是演十五岁的男孩,而成年后的男子就由另一位演员来演,故事中一下子就晃过了十年,男孩变成了男子,成为了社会菁英,而女老师却离婚了,两人再次相遇,这次男子主动的追求她,并公开他们的情侣关係,可是女老师却承受着很大的压力,大家都觉得她配不上男子,在舆论的压力下,女老师主动提出了分手,并远赴他方。 男子自此以后一直没有再谈恋爱,保持单身,又过了十年,他们又在异国相遇,那时男子已经三十五岁了,而女老师已经四十五岁,这一次相遇他们终于在一起了。 表演完结,布幕缓缓垂下,台下掌声轰然响起。 然而,晓晨却没有拍手,虽然最后叫做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是她却觉得很悲凉,因为世俗的眼光,他们竟然浪费了人生最美好的二十年光阴,如果是男子年长女子十岁,却就完全没有问题,这种世俗的定义,从何而起? 再次升起的布幕打断了晓晨的思考,所有演员出来谢幕,热烈的掌声再次响起,两个孩子站起来大喊昱哥哥,以昱似是听到了,微笑朝他们的楼座挥了挥手。 一眾演员谢幕后终于散场,她带着两名孩子到化妆间外,想送花给以昱,却发现人山人海,后台都有保安看守着,看来是进不去了。 「我们走吧。」晓晨对孩子说。 「可是我还未送花给昱哥哥。」逸菲说。 「太多人了,我们根本挤不进去,这花妈妈明天送给他吧。」晓晨拉着孩子往外走。 逸菲扁着嘴点点头,三人落到楼下,朝大堂走去,这时晓晨的电话响起,是以昱打来,「你们在哪里?」 「在大堂,正准备离开。」晓晨说。 「你们不过来和我拍照吗?」以昱的声音有点失望。 「我们本是想到后台找你的,可是有保安在,而且有好多人。」 「那你们就站在大堂,我现在过来。」 「不——」晓晨想说不用,可是对方已经掛了线。 晓晨盯着手机,轻咬下唇,心里有阵暖意流过。 这是一种??被人重视的感觉。 第十三章 不一会儿,以昱穿着今早她见到浅蓝色恤衫与破了洞的牛仔裤跑了过来。「哗,晓晨姐,你今天好漂亮。」 「你才是,今天全场最帅气的就是你。」晓晨笑说,虽然知道以昱是客气说话,但是心里还是喜孜孜的。 「是吗?」他咧嘴而笑。 「是啊,全场最帅就是昱哥哥。」两兄妹异口同声说,儼如小粉丝似的。 「昱哥哥,送给你。」逸菲双手送上花束。 「谢谢啊。」以昱受宠若惊的接过花束。 晓晨替以昱和两兄妹拍了一张照片,接着她就被以昱拉着四个人自拍了几张,照片中晓晨从刚开始的表情不自在,到后来几张终于被三人搞怪的表情逗笑了,拍了一张笑得很灿烂的照片。 舞台剧公演五天,他说父母最后一天会来,不过,最后却没有来,而以昱也为这事耿耿于怀了好几天。 还有几天暑假就要结束,晓晨看着手中有馀裕,想着带两个小孩到游乐园玩一天,便向以昱请一天假,三人来到了游乐场,却看到以昱在也在游乐园的门口。 她身旁的两名小孩飞也似的扑了过去,晓晨微笑的走到过去,「真巧,你也约了朋友来这里玩吗?」 话才说完,马上传来一阵窃笑声,她斜眼望向两名掩嘴偷笑的孩子,再望向强忍笑意的以昱。 「你们??」她的手指在三人之间打圈。 「是哥哥的主意。」逸菲以为妈妈要生气了,马上指着哥哥。 「什么回事?」晓晨还是一脸迷茫。 「哥哥趁着你去了洗澡,打电话给昱哥哥,叫他一起来玩。」 「你也有帮忙把风啊。」逸凡不甘示弱的顶回去。 逸菲心虚的偷瞧了母亲一眼。 「真不好意思,他们又麻烦你了。」晓晨不知好气还是好笑,这两个小孩竟然自作主张的约人家来,也不知人家愿不愿意。 「不要紧,我也喜欢到游乐园玩,可是一个人来多没意思,现在有人陪也不错。」以昱笑说。 「那就好。」晓晨本想说他可以和朋友来,不过转念又想,他应该是喜欢与逸凡、逸菲玩吧。 进游乐园玩后,她似带着三个孩子来玩似的,以昱每一样机动游戏也和他们玩,而且玩得很投入,她瞇起眼望着正在玩回旋木马的两小一大,他们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络的?他们只是一起游过泳两次,一起吃过四顿饭,还有就是一起看他的舞台剧。 晓晨不知道的是,以昱是独生子,从小就没有兄弟姊妹,而母亲个性文静,也不与其他妈妈交往,从小就只是一个人玩的他,一直很羡慕那些有兄弟姊妹的家庭。那天,晓晨带着两名孩子来,与他们一起玩电玩,他真的很高兴。当然,他也有自己的朋友,可是大多的好友都在儿时认识,现在也各散东西,各忙各的少有联络,他在大学里也有朋友,但是大家都大三了,为了自己的出路都忙着各种的面试与兼职工作,为将来毕业后舖路。而且,同学间表面看似友好,但是暗地里却常常在互相比较着,所以,他在大学里其实没有什么知心好友。 以昱在同学间的家境算中上,比他富有的大有人在,而比他贫穷的学生也很多。至于当初他为什么会选演艺这个行业,是因为他本身对读书就没什么兴趣,成绩很一般的他,那时正巧有柳合演艺学院的老师过来选拔学生,好友都说他样子帅气又高大,根本长着一张明星脸,于是,他便抱着试一下无妨的心态,参加了选拔,结果真的选中了。 四人在机动游戏区域玩了大半天,适逢暑假,虽然今天是平日,但也有很多人在排队,晓晨看他们都玩得差不多,建议午餐后就到水族馆参观。 下午游覧水族馆拍了很多的照片,看了黄昏的巡游,便尽兴而归,以昱驾着他的法拉利载她们到光甫里下车,本来以昱还想请他们吃晚餐,但是晓晨婉拒了,在游乐园他已经请了他们一家吃午餐,游乐园内的餐厅多贵啊。 虽然她知道这对于以昱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她就是不喜欢样样的佔人便宜,那会显得自己更加卑微与可怜。 回家后她煮了简单的麵食,孩子吃得津津有味。 饭后,她板起了面孔对孩子训话,「下次别再擅作主张了。」 「是昱哥哥说过想和我们去游乐园,我才叫他的。」逸凡满脸不服气。 「可是,昱哥哥不是与我们同一个世界的人。」晓晨说。 「什么不同的世界?」逸菲问。 「就是他是有钱人,住在明华园,他的生活圈子与我们不同。」 「我们曾经也住在明华园。」逸凡说。 「可是现在不是了。」晓晨说。 孩子默默的低下头,明白母亲的意思。 「妈妈只是昱哥哥的帮佣,并非朋友,你们要记得这一点,有些界线是不可跨越的。人贵自知,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的位置,知道吗?」 孩子们默默的点头。 她抚一抚两个孩子的头说:「妈妈知道你们一直都很乖,这不是责怪你们,如果想将来有好日子过,那你们就努力读书,妈妈就继续努力赚钱,我们一起努力好吗?」 「知道了,妈妈。」逸菲到过来拥着她。 「妈妈,将来我要赚很多钱,让我们再搬回明华园住。」儿子也走过来拥着她。 她拥着两名孩子,心底暖意流泻。 他们,是她一生最甜蜜的负担。 第十四章 九月一日,开学日,她送了孩子上学,如常在九时四十五分来到了以昱家楼下,按了电梯,等候期间不禁又拿手机出来检查一番,怎么还没有过帐,黄太太一向很准时的付薪资给她的,可是这次却迟了三天,她还没有收到薪资。 电梯到二十八楼打开了门,她收起手机,还没有步出电梯,就听到一阵人声,她感到奇怪,这里是一梯两户,平时都很安静的。步出电梯,她就看到b室的棕色木门大开,人声是由里面传来的,不知道为何,她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她走进二十八楼b室,看到电视、梳化都贴上了白色的封条,约三、四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面无表情的继续在各傢俬上贴上白色的封条,而有两名军装警员在场,而以昱则头发凌乱,穿着白色t恤黑色短裤,脚踏着黑色拖鞋,不停的在拨电话。 晓晨放下环保袋在玄关,上前拍一拍以昱的肩膀,他弹了一下回转过身来,样子慌张无惜。 「发生什么事了?」晓晨问。 「我不知道,今日他们按了鐘进来,就说法庭要回收这间房子,所有的东西都不准拿走。」以昱拨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满脸焦燥。 「那你找到父母没有?」晓晨续问。 「我正在打,可是接不通。」以昱摇了摇手机,晓晨看见他的手在发抖。 这时晓晨的电话也响起,话筒传来张太太焦急的声音:「晓晨,你现在在以昱家吗?他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晓晨瞥了一眼以昱,走远几步压低声音说。 「我那好姊妹和他老公涉入了一宗几百亿的诈骗案,他们两人捲款逃到国外去了,现在法庭要没收他们所有的财物。」 「你怎么知道的?」 「今早新闻说的,有很多受害者呢。你快上网看看,以昱怎么了?」张太太问。 「他??」晓晨回头望向以昱的刚才站立的位置,人早已不在了。「他、他不见了,先不说了,再见。」 也不等张太太回应,她掛断电话,四处的寻找,最后发现他坐在门外的走廊,头埋在膝盖,一隻手拿着手机,手机屏幕正是一篇有关他父母诈骗案的新闻报导。 「晓晨姐,为什么会这样?是假的吧?」他抬起头,双颊有泪痕。 晓晨蹲下拍拍他的肩膀,身同感受,三年前,当正涛去世,她接到法庭电话时,也是一脸的不能置信。 这是一下子由天堂掉到地狱的感受,这是被最亲的人遗弃的感受。 「你有地方落脚吗?」晓晨轻声问。 以昱沉点了许久,似是在想有谁可以投靠,最后微不可见的摇了下头。看在晓晨眼里,以昱现在就像一个脆弱的小孩,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孩子,她握住他冰凉宽阔的手掌说:「如果不嫌我家窄小,你先过来暂住吧。」 最后,在执达吏酌情下,以昱得以拿回几件衣服,背着背包就来了她家,他就坐在半旧的双人彷皮黑色沙发上,一直的滑着手机。 晓晨煮了麵放在桌上,叮嚀他记得要吃,然后又再出门工作了。下午,她特地去学校接逸凡和逸菲,将以昱发生的事简略地说了一次,并叮嘱他们要好好的体谅昱哥哥的心情,不要烦着他。 「就像我们以前那样吗?」逸凡问。 晓晨嘴一抿,严肃的点点头。 「明白。」两兄妹异口同声的说。 逸凡、逸菲的眼里均透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她一直都知道,他们很懂事。 正要离开校门时,方老师叫住了他们,并请她到教职员室,而孩子就坐在雨天操场的桌椅上做着功课。 「姚太太,你上次说自己家境不好,所以无法让逸凡参加舞蹈团,我将这情况转达了给乐欢舞蹈团,他们每年有两个名额是可以学费全免的,我已经帮你申请了,刚刚今天获批了。」方老师笑着递了一份文件给她。 晓晨喜出望外的抖着手接过文件。 方老师托了下金丝眼镜,温和的笑说:「里面有上课的时间地点,记得准时去上课。」 晓晨将文件如珍宝般,小心翼翼的收进背包,然后站起来向方老师深深的躹躬。「方老师,谢谢你。」 方老师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虚扶她的肩膀说:「别客气,逸凡是真的有天分,我相信不论贫贱,任何人也有追梦的权利。」 晓晨怔怔的望着方老师半响,咀嚼着他这句说话的意味。 方老师续笑道:「如果你生活上有困难,也可以找我商量,你一个人带两个孩子,真是辛苦了。」 暖意又一次在她心间流淌,她扬起真诚的笑脸:「真的非常谢谢你,我们一家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你的恩情。」 「好的,那就叫他用心的学跳舞来报答我吧。」方老师笑说。 她回到雨天操场接两名孩子,逸凡担忧的问:「方老师和你谈什么?」 晓晨微微弯身与儿子平视,摇了摇手上的公文袋,双目闪亮的望着儿子说:「方老师替你申请了助学金,那样你便可以参加舞蹈团了。」 十二岁的儿子已经到长到她的肩膀,眼里总是带点忧鬱。 「真的吗?」他既小心又兴奋的问。 晓晨感到一阵鼻酸,泪水都涌到眼眶了,在斜阳照耀下,闪着莹光,她用力的点头:「是的。」 「不会加重你负担吗?」他仍然有点疑虑。 「不会。」她眨了下眼,一颗泪水滑落。 然后,儿子的眼泪也潸潸落下。 「别哭,是好事。」她以手背拭去儿子泪水。 「你们怎么了?」十岁的逸菲看到母亲和哥哥都在哭,她也不知所惜的哽咽起来。 晓晨连忙蹲下搂着两个孩子,笑中带泪的说:「好了,别哭了。」 「我太高兴了。」他以手背大力的抺掉眼泪鼻涕,破涕为笑。 「回家吧。」她一手牵一个,三人在秋日的斜阳下慢慢的散步回家。 逸凡六岁便开始便学跳街舞,直到家中剧变,才没有再学,她虽很无奈,却也无计可施,现在可以再学,真的太好了。 「我相信不论贫贱,任何人也有追梦的权利。」 方老师温柔的话语,在她的耳际悠悠的响起。她觉得心中有一道锁解开了,一扇门正慢慢的敞开。 第十五章 虽然逸凡能够去乐欢学习舞蹈,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是晓晨和孩子都体谅以昱的心情,回家时仍然很平静,没有张扬。 晓晨一开门就看到以昱睡在沙发上,两脚伸了出沙发外,他太高了,睡沙发应该很辛苦吧,桌上的那碗麵还是原封不动,早已经糊掉了。 孩子静悄悄的做完功课,便抬了两张小櫈子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将音量调到很小,以免吵到沙发上睡觉的人。 晓晨进去狭小的厨房准备晚餐,煮了洋葱鸡翼、蕃茄炒蛋和菜心,便打开摺枱准备吃饭。 她过去拍了几下以昱的肩膀说:「阿昱,起来吃饭吧。」 以昱用手臂挡着眼睛,闷闷的说了句不想吃,便又转身睡了。 「这是我家的锁匙,如果你要出门便带上吧。」她将门匙放在以昱的背包上。 三人互望了一眼,静静的在客厅吃了饭,两兄妹吃饱后,便躲进房里看书,然后就洗澡睡觉了。 这二百呎的小套房,只有一间睡房,里面放了一张双层床,逸凡睡上层,逸菲和母亲睡下层,而以昱就仍然睡在厅中的沙发上,一动不动。 第二天晓晨一早起来,以昱已经不在了,她给他的门匙则放在玄关的木柜上。 晓晨盯着门匙,很担心以昱,拨了几通电话给他,他都没有接,唯有发了个讯息告诉他可以随时来找她。送了两名孩子上学之后,她现在无事可做,因为以前这段时间她是到以昱家帮佣的,于是她又开始找新的工作。 以昱消失了四天,晓晨也找到新的家务助理工作。就在乐安街,离光甫里颇近,只需乘搭一程巴士就可以到达,一星期工作五天,客人是一位新手母亲,婴儿刚满一个月,她的工作主要是清洁和煮饭给母亲吃。这位母亲也很有礼貌,而且和她同龄,刚得知她有一对上了小学的儿女时,也是吓了一跳。 总算找到了新的工作,她终于吁了一口气。这些天来,她一直有打电话和发讯息给以昱,可是他连看也没看,真的不知道他现在怎样。张太太也向她查探过以昱的情况,她并没有透露自己曾经收留过以昱,只说那天去到他家已经不见他了,之后再没有联络。 毕竟以昱的父母是因为诈骗而逃走的,不知会不会有债主找上来,以昱的行踪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在以昱消失的第六天,她担忧的望着手机,回想着自己当初是怎么挺过来的?她很记得,当时逸凡和逸菲对于父亲的离世也是打击很大,他们也是足足休学了一个月,三人都沉浸在悲伤的环境中,由于休学太久,方老师与社工上门了解情况,她才意识到不能一直的悲伤下去,她必须先振作起来,孩子才能有依靠,从那一天开始强逼自己走出伤痛,并带着孩子重新生活。 但是,有什么可以支撑以昱恢復过来呢? 晓晨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对以昱并不了解,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帮助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默默的陪伴。 今天下午没有工作,她便去菜巿场买菜。她住在光甫里的单栋旧楼五楼,没有电梯,正当她爬到五楼时,赫然看到以昱失神的坐在楼梯间,他依旧穿着六天前的服饰,一条黑色破洞牛仔裤与浅蓝色t恤。 以昱目光空洞的转向她,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对晓晨说:「我找不到我爸妈,他们真的丢下我走了,竟然什么也不跟我说。」说话时眼泪流下来了,他用力的擦掉泪水,似是为此事而掉眼泪,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抑或,是在发洩对父母的愤懣? 不知为何,晓晨看到以昱哭泣的样子,心坎像被针扎了好几下,她很心痛,这种心痛似曾相识,就像她当年的感受。 他就这样丢下我走了?? 那时她总是强提起笑容对着孩子,可是一等到他们上学后,就常常躲在一角哭泣,脑海里不停重覆着这一句说话。 望着曾经满脸笑容男子,她心里感叹,那个阳光少年是否从此一去不復返了?心里不禁生出了怜惜与遗撼。 晓晨坐到他旁边,轻扫着他的背说:「哭吧。所有的事,慢慢的,都会成为过去。」 她说不出安慰的话语,因为她知道任何安慰,对于一个一夜之间失去所有的人来说,是完全没有作用的。 唯有时间,才能将一切的痛苦悲伤冲淡。 以昱将下頷抵在她的肩膀上,晓晨感到肩膀的衣服有点湿,他全身抖得很厉害,可是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不知为何, 她的心, 好痛?? 晓晨已经分不清楚,她是在心痛自己,还是在心痛以昱,或许,心痛谁都是一样的,因为这些最亲近的人,都留了一堆烂摊子给那个被逼留下来的人。 以昱父母的事已经传遍全国,他无面目再上学,便向学校提出退学,本来舞台剧演出后,他受到不少製片人青睞,有几份不错的剧本在手,都是演主角的,而且角色很有发挥,但是因为现在丑闻缠身,所有的机会都拉上闸门。 这两个多月以来,以昱还是睡在沙发上,但是因为沙发太小也很陈旧,坐位早已经陷下去了,晓晨知道他睡得不太好,于是储了些钱,买了一张摺床给他,可是快递送来后却说每上一层楼要收五十元,晓晨当然不肯付,最后就自己一阶一阶的搬上来,搬了大半个小时,才上到五楼,而在搬运过程中,还因为失平衡扭伤了腰。 她边拖着摺床进门,边对以昱说:「阿昱,你晚上睡这张床吧。」她将摺床搁在玄关。 以昱望了她一眼,没有回应,翻个身继续睡觉。晓晨也没有多说什么,自那天在楼梯间哭了一场,他就一直如此頽废,沉默不语。 她猜想,或许他是不知道前路该怎样走吧。或许再过几天,尝试和他好好谈一次。 晓晨扶着腰走进房,坐在床沿,眉头紧锁,样子颇为痛苦,她偷偷瞄了以昱一眼,他仍然以手臂遮眼在睡觉,心里松了一口气,关上房门,拿了一瓶药油揉着腰部。 她的腰患是在刚做家务助理时弄伤的,记得有一次清洁浴缸时,不小心滑倒,回家揉了几天药油便了事。可是,每天背着沉重的清洁剂,每天不停的扫地拖地,抹东抺西,再长期站着煮食,腰的位置并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有时会隐隐作痛,今天将那摺床提上来时,又扭到了腰部,现在似是伤上加伤。 她边想边后悔,早知道就给那快递员二百五十元算了,但是她就觉得那快递员是坑她的,别家的才二十元一层,为什么就收她五十元,所以她赌气的一毛钱也不让他赚,结果赌着自己的身体来。 心里暗骂着自己蠢,不禁微微皱起眉头,怎么越揉越痛? 晚上,晓晨强忍着腰痛做了饭,饭后一向是两兄妹轮流洗碗的,她特意早些上床睡觉,希望休息够了,明天就不痛,她明天一整天都有工作,一定要好起来。 在腰背疼痛之下,她终于皱着眉头的沉沉的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枕头底下的电话铃声响起,她醒来时是平躺在床上,正想转身拿出枕头下的手机,却不料一转身时,腰部剧痛,她惨叫了一声,脸容扭曲,她的腰到底怎么回事? 第十六章 蓝色多瑙河的电话铃声一直响着,加上刚才一下惨叫,与晓晨一起睡在下舖的逸菲第一时间醒了。 逸菲看到母亲面容痛苦,慌张的坐了起来问:「妈妈,你怎么了?」 晓晨的腰很痛,连手也抬不起来了,仍强撑说:「没事。」 睡在上层的逸凡也醒了,马上爬了下来,蹲在床边望着母亲,神色满是担忧的问:「妈妈,你怎么了?」 「我——」 「你怎么了?」睡在摺床的以昱也走了过来,低头看着晓晨,但见她面色很是痛苦。 晓晨又试图挪动身子,却痛得她直飊眼泪,她再也装不了没事,「我的腰好痛。」 三人很是慌张,以昱看到逸凡和逸菲都焦急的望着他,他察觉孩子都希望他能作主,便马上说:「我们去急症室吧。」 以昱穿上鞋子,小心的背起晓晨,在背她的过程中,晓晨又忍不住又哼了几声,接着便咬紧下唇,以昱第一次见识到这么坚忍的女人,心里漾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出是什么,也没有时间细想,两名孩子在后面跟着,妹妹提着母亲的手袋,哥哥紧随着以昱,时刻留意着母亲的表情。 逸凡很快的截了计程车去医院,三人疾步走到医院急症室,医护人院连忙让她先躺在床上,然后以昱拿着资料去登记。在医生的初步诊断下,她腰部扭伤,但是不知道有否伤及筋骨,所以建议留院一晚,作进一步检查。 晓晨听到要住院,马上反对,但是在三人的凌厉眼神下,她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子,而且医生也坚持要她住院。最后,以昱承诺会替她好好照顾孩子,晓晨听了后稍为安心,终于答应住院。 以昱与孩子离开医院时,已经是中午十二时多,两名孩子早上起来至今,什么也没有吃,于是他们便到附近的餐馆吃午饭。 两兄妹默默的吃着面前的一碟扬州炒饭,吃了一小碗便说饱了,安静的坐着,眼里尽是忧虑。 以昱从没有见过这两名孩子如此的安静,很是心痛。「放心,我会在这里陪着你们,你妈妈会没事的。」 逸凡和逸菲对他投来信赖的眼神,以昱此刻觉得自己必须坚强起来,不能再消沉下去了。 回到家里,逸菲应母亲的交待,执拾了一些晓晨的衣物,待明早交给她,然后两名孩子自动自觉的做家务。妹妹先扫地,哥哥再拖地,并将所有被褥摺叠整齐,再去洗衣服,以昱坐在沙发,看着两名小孩忙活,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 到了傍晚,以昱想和孩子出外晚餐。 「妈妈交待了,家里有菜和肉,不要浪费。」逸菲说。 「可是,我不会煮。」以昱难为的搔搔头。 「没有叫你煮,妈妈叫我来煮。」逸凡边说边从冰箱拿出食材。 以昱张大口望着逸凡熟练的清洗红萝卜、马铃薯,然后削皮切粒,站在矮櫈上,开啟电磁炉及抽油烟机,然后倒食油到锅里,待油热了便放肉炒香,之后加入红萝卜和马铃薯。逸菲则打开摺枱,坐下来慢慢的摘去老坏的菜叶,然后拿去浸泡。 虽然晚餐只有马铃薯炖肉和炒青菜,但是两个孩子强劲的自理能力,再次打击到以昱,他连饭也不会煮呢。他一边吃着饭,一边的自我反省。 这时两兄妹又在争论着应该谁洗碗,吵得面红耳赤。 「一会儿我洗碗吧。」以昱说,做饭时最间的就是他。 「可是,妈妈说,要让你好好的休息。」逸凡说。 逸菲边扒饭边猛摇头,满嘴是饭的抢着说:「昱哥哥你好好休息,我们会照顾你,我和哥哥什么都会做的。」 以昱的眼眶微红,自从父母逃跑后,他的世界坍塌了,让他一度自我封闭,对外界完全漠不关心,整天只懂躺在沙发上自伤自怜。比起晓晨姐及这两名孩子,他实在太差劲了。 让他很感动的是,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一家人从来没有嫌弃他,由得他吃饱就睡,在他睡觉时,他们走路、说话都会轻手轻脚,深怕吵着他。其实很多时候,他并没有睡,只是这个时候他不知如何面对其他人,所以唯有整天装睡。 「你们爸爸是怎样过世的?为什么你们会由明华园搬到这里?」以昱问。 之前,他向孩子打探晓晨的经歷,只是出于好奇心,可是这一次是出于关心,他很想知道晓晨姐经歷过什么,今早看到她病倒,看到她咬紧牙根的样子,他的心像被鞭子抽着,一阵一阵的痛,那一刻,他很怕会失去这个??朋友。 两兄妹互望一眼,犹疑着要不要说出来。 「如果知道了你们经歷了什么,或许可以让我更快的振作起来,我真心的敬佩你们的妈妈,她很坚强。」 孩子的眼神软了下来,以昱趁机再说:「放心,我一定不会告诉她的。」他伸出尾指,「我们打勾勾,这件事我一定保密。」 三人一起打了勾勾。 逸凡放下碗筷,便将父亲在十週年结婚纪念日跳楼自杀,及后发现他欠了一屁股债的事娓娓道来,逸凡说的时候几度哽咽,逸菲早已经泪流满脸,以昱过去搂着逸菲。 搬来光甫里后,他们有一段日子都是领救济金过活,直到母亲的家务助理工作越做越好,才没有再领,有一次母亲扭伤了脚,无法工作,无法出门,那一个星期全家都吃着外卖。之后母亲康復后,便教他们煮饭炒菜,以防万一。 以昱将两名孩子都拥入怀里,哽咽的说:「你们真的很棒。」 水龙头透明的水柱缓缓的流下,以昱将涂满泡沬的碗子,放到水柱下,水柱将绵白的泡泡一下子冲散,随着泡沬冲散,他心中的鬱结也随水冲走。 他举起自己洗得光洁如新的碗碟,心中无来由有一阵满足感,悲伤的、愤怒的、丢脸的事情,通通都冲走了,然后回復明亮,又可以重新开始,就像这碟子,明天又可以再盛载美味的餸菜,他微笑的将碗碟再用碗布抺乾。 第二天早上,逸凡一早起来,煮了煎蛋和香肠麵作早餐,以昱在旁观摩学习,两名孩子吃饱后,便自行上学,以昱洗了碗,将家里执拾整齐后,便拿着晓晨的衣服到医院去。 医生说晓晨的背部有点肿,下午做完物理治疗后就可以出院,但是要每天来医院做物理治疗,写了一星期的病假纸给她。 「你是怎样受伤的?」他肩上掛着一个黑色环保袋,一手扶着晓晨的肩膀,一手握着她的手,扶她一步步走向计程车。 「啊??就是不小心。」晓晨的眼神有点闪避。 回到楼下,晓晨每上一级楼梯眉头都皱一下,以昱说:「我背你上去吧。」 「不用,不用。」晓晨连忙摆手。 二人又再上了几级楼梯,晓晨的虽然极力掩饰,但还是露出了痛苦的神色,额角渗出汗珠,以昱实在不忍,直接挡在晓晨前面,弯下腰说:「快上来吧。」 晓晨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你不上来,我不会走。」 晓晨叹了一口气,双手搭上了以昱的膀肩,悄悄的扬起嘴角,那笑容像掺了蜜糖似的。 第十七章 以昱背着晓晨爬了五层楼,明明气喘吁吁爬上来,还说她一点也不重,只怪他最近疏于运动,晓晨听了很感动,他真是个很体贴的小伙子。 晓晨挨在沙发上传讯息,向张太太和新手妈妈请假。 以昱满身是汗,一回来便去了洗澡,出来时他看到柜子上的水杯旁有一支药酒,正抺着湿发的动作停了下来,忽然想起前天晓晨提摺床回来后,之后那晚他就闻到一阵药酒味。 他狐疑的转头对晓晨说:「你是不是自己搬床上来,所以弄伤腰了?」 她抬头笑得有点尷尬:「也不全是,我的腰伤本来就是旧患。」 他一股屁坐到她身旁,沙发弹了一下,「你怎么不让快递送上来?」 「才不要,他收五十元一层,那不如我自己搬。」 以昱望着她那幅斤斤计较的小女人嘴脸,不知为何觉得很可爱。 「有什么好笑?你以前有钱当然不会计较这小数目。」 他笑了吗?以昱连忙调整嘴角弧度。「对不起,要是我能振作一点就好了。」 「没关係,这种事需要时间。」晓晨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以昱也回她一笑,晓晨的手就这样停留在他的肩上,忘记了收回,两人对望了一会,有种若有还无的东西落到两人的心田上。 每天都是以昱背着晓晨上下楼梯去医院,晓晨靠在以昱宽阔的背上,心跳总是不自觉的加快。 密集式的物理治疗持续了一个星期,在医生评估后,之后每星期来做三次,为期一个月。这些日子晓晨觉得自己就像女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孩子们懂得张罗饭食,她并不觉得奇怪,而是以昱也在做家务,让她震惊了半天还没有回过神来。他会洗碗、拖地,还会洗厕所,将自己用过的被舖摺叠好。然后,自那天他说自己太久没有做运动后,便每天早上去晨跑。 晓晨欣慰的想,他终于振作起来了,还成长了不少。 她在做完一个星期的物治疗后,今早正要出门工作,以昱面色不善的盯着她的背包,问她要去哪里,她理所当然的回答去上班,结果以昱按着门柄,不让她出门。 「你在干什么?」晓晨焦急的问,她赶着出门呢。 「你的伤还没有好,怎么可以去上班?」 「不上班哪来钱?」 以昱顿了顿说:「我??还有一些??」 「阿昱,那是你的钱,而且,你现在也没有收入,今非昔比,你还是留给自己用。」 晓晨冷淡的态度,让以昱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应。 其实晓晨看到以昱自尊受创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 但是,这就是现实。 她必须让以昱明白,现在不能再随心所欲的过日子,逼人的生活就像一隻满口獠牙的怪兽,在身后不断的追赶着他们,他们必须不停的向前跑,才能生存下来。 她推开以昱的手,扭开门柄出去。除了钱之外,若她长期不上班,人家或会另聘他人,难得现在的那位新手母亲和张太太都是很好的僱主,她不想失去这样好的工作。 接下来的日子,她没有再和以昱说过话,因为两人都没有再碰过面,一大早他就去晨跑,应该趁着她出门后回来换衣服,然后到很晚才回家,她曾想过问他在做什么,但又觉得自己无权管他,她又不是他的什么人。 不经不觉,街道旁的梧桐树叶子已经变黄,踏入了深秋,晓晨放工后去光甫里的菜巿场买菜,不禁又驻足在琴行前面,欣赏着那部三角琴,再看看自己因为做家务而变得粗糙的双手,她的手还能再弹琴吗?叹息了一声,正要转身离去,眼角却瞄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她又再转身,瞪大眼盯着琴行旁边贴着一张某搬运公司的宣传单张。 等等,这个模特儿不就是以昱嘛? 回到家里,孩子也放学回家了,罕见的是以昱也在,客厅地上放了两个已经拆开了的玩具盒,逸凡正捧着新簇簇的宝蓝色摇控跑车,逸菲正在替一个芭比娃娃装扮。 「回来了?」以昱笑着走过来迎接她,接过她手上的环保袋。 「你买的吗?」她指着玩具盒说。 「嗯。」他望着孩子笑了笑,然后从外套袋掏了一个白色信封给她,「这是我住在这里的生活费。」 「你找到了工作了?」她接过信封,挺厚的。 「嗯,是以前的大学同学介绍的,那时他就整天叫我做模特儿,但是那时我只想着专注演戏,所以没有理他。」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她笑了笑没有说下去,摇了摇手上的信封,又指了指孩子说:「总之,谢谢你。但下次不要再破费了。」 「知道了。」他扫了两下鼻头,有点腼腆的侧过脸,「你上次说得很对,今非昔比,要看清楚现实,只是我的工作不稳定,所以一直没和你说。」 晓晨欣慰的笑了。 「怎么这样望着我?」 「你成熟了很多。」 「我先把菜放进去。」 以昱若无其事的走进厨房,但是晓晨瞄到他赤红的耳根,不禁又勾起嘴角。 虽然住在狭小的套房,但是饭桌上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神色,开怀的吃着,爽朗的笑着。 窗外,秋风轻轻的吹着,梧桐树轻轻摇曳着树梢,像是为欢快的气氛而起舞。 随着天气转冷,梧桐树的黄叶一片片落下,天空飘下细絮的雪花,莹白的雪花取缔了黄叶,点缀在树梢上。 室内玻璃窗蒙上一层白雾,四人围炉而坐,一起吃着火锅,锅上白烟飘飘,好不温暖。 「搬家?」正在涮牛肉的晓晨筷子一松,牛肉掉到了锅里。 两名孩也停下了进食,三个人六双眼睛一起望着他。 以昱并没有在意,继续说:「我在他们学校附近找到一个不错的屋苑。」 「喔,是吗?」晓晨从锅底捞回那片牛肉,咬了一口,牛肉靭得像胶,不禁苦笑起来。 太老了。 「昱哥哥,你要搬走了吗?」逸凡满脸不捨。 「你们捨不得我吗?」 两兄妹一起扁着嘴点头。 「昱哥哥只是暂住在这里,他总要搬走的。」晓晨轻声的对孩子说,更似在对自己说。 「既然不捨得,不如搬来和我一起住吧。」以昱挑了下那道俊秀的眉毛,半开玩笑的说。 「你别这样逗他们,不能成真的事,别对小孩子乱说,他们会当真的。」晓晨连忙说,她不想小孩有期望后又失望。 「我是认真的。」以昱转过头来,严肃的盯着她:「晓晨姐,我们一起搬过去吧。」 我们?晓晨对「我们」这两个字特别的敏感,她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涌出来。 「这??这怎么行?别开玩笑了。」 孩子早已经停下了手,半是期待半是疑虑的望着两人,火锅奶白色的汤头,不停的翻滚着。 噗——噗——噗—— 火锅冒泡的声音与她的心跳声一样,又快又急。 「我们一起合租吧。」以昱说。 「合租?」她怎么觉得像有一盘冷水兜头淋下来。 「我们合租不就可以住大一点,也划算很多。」以昱兴致勃勃的说。 「对啊。那以昱哥哥还是可以天天吃到妈妈煮的菜,而我们也可以住大一点的家。」逸凡的双眼灵动的转来转去。 「妈妈,我们和昱哥哥一起住吧。」逸菲走过来搂着母亲撒娇。 「这??」 「你不为自己也为孩子想,那里更近学校,空间大些对逸凡、逸菲也好。」以昱说。 「明天去看看再说吧。」晓晨说完,便低头吃着碗里已经凉掉的青菜。 她是有想过储多一点钱就搬大一点的家,但是只想着会更远离巿区,那样她才负担得起。能让孩子住在更舒适的环境,她当然欢喜,只是??只是心里总是怪怪的,这样真的好吗? 第十八章 晓晨根本没有细想的时间,在以昱的不厌其烦的陈明利害及两名孩子的苦苦哀求之下,再加上参观过新居后,她也很喜欢,是一座十年楼龄的屋苑,整洁有管理,比他们住的旧楼好太多了,而且步行五分鐘就到学校,真的很理想,所以在群眾压力之下,她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抗拒的理由是什么?她到底在怕什么?怕和以昱孤男寡女?这不是一起住了四个月了嘛,而且以昱是什么样的人,她也很清楚,只是?? 晃了下头,忽略心中的不安,继续收拾孩子的衣服,他们的东西不多,收拾了两天,便搬家了。 新居在和平路的康平花园,他们租下的套房是五百呎的三房单位,逸凡自己一间房,逸菲和晓晨一间,以昱也是自己一间。 租屋已经包括傢俬电器,所以他们也不用再添置什么,就可以直接入住了。逸凡对于自己有一个房间开心到不得了,逸菲倒也没有不高兴,她从小就爱黏着妈妈,现在可以一个独佔妈妈,她更高兴。 晓晨为这个家唯一新添置的,就是一个鱼缸和四条金鱼,以昱问她为什么买金鱼,她只是笑了笑便走开了。 一脸迷茫的以昱,凝望着游来游去的金鱼,过了一会儿,也了然的笑了。 相濡以沬。 他猜这是晓晨买金鱼的原因,他和晓晨就像两条被海浪衝了上岸的鱼儿,被大海遗弃的鱼儿,用自己的唾沬去湿润对方的身体,让大家得以生存下来。 在他落泊时,生活已经艰难的晓晨,毫不犹疑的收留了他。在他自我放弃,无精打彩的时候,默默的照顾他,由得他躺在沙发上躺了两个多月,完全没有一句责难的说话,还叮嘱孩子不要打扰他。为了让他睡得舒服一点,一个女人将一张摺床搬上五楼,弄伤了腰还不敢张声,深怕他会觉得内疚。 晓晨受伤的时候,他很惊讶,在他的印象里,她是一个不会生病的人。 第一次见她时,她背着一个大背包,两手都提着重重的环保袋,在住了进她家后更是如此,她一天工作后,回来还要煮饭,做家务,教孩子功课,却从来没有听到她喊累,他一直觉得晓晨很能干。 但渐渐的,他发现坚强的外壳只是被环境所逼,在孩子面前必须表现得无所畏惧,让孩子明白母亲能为他们撑着这片天,让他们安心的生活,晓晨为了孩子產生强大的能量,但是也让她习惯有苦时,选择独自的承受。 晓晨因为他而受伤,他很内疚,但至少他那时能出几分力照顾她,而当晓晨伤患未好却要出外工作,她推开他的手夺门而出的剎那,以昱心里生出了深深的无力感。 他的一生太过平顺,从没有接触过世界的艰难。 那天,当晓晨对他说不工作哪来钱时,他看到她眼中的无奈与逼不得已,当从逸凡口中知道了晓晨的家事,他更加佩服她的坚忍。 对于命运的戏弄,她不怨天尤人,而是继续努力的生活。 所以,从那天开始他决定要重新站起来,他接受命运的安排,但不代表他就此屈服,他会继续朝自己的梦想进发。 这些日子,除了做各种模特儿,他还不停的去面试不同的角色,什么角色也好,只要有戏拍,有角色演,就算一句对白也没有,他也愿意去做。 「哇,哥,妈妈,你们快看,昱哥哥上电视啊。」逸菲指着电视大呼小叫。 在玄关观赏金鱼的以昱走到客厅,在厨房准备着晚饭的晓晨急步走出来,在房中砌着模型的逸凡也如箭衝到客厅。 「在哪里?」晓晨和逸凡盯着电视一会儿,最后异口同声的问。 「我就只有一句对白,你们不用再等了。」以昱不在意哈哈大笑。 「昱哥哥上电视好帅啊。」逸菲说。 「昱哥哥,加油啊。」逸凡说。 「对啊,加油。」晓晨的眼神带着欣赏与鼓励。 以昱的工作好像挺顺利的,这是晓晨从他每个月给她的生活费中观察到的,晓晨从来没有主动要求以昱给生活费,不过以昱给她也不会拒绝。 因为她明白,自己有能力可以给予的那种满足感,比总是要别人来帮助自己,活得更理直气壮,活得更自信。 而且,管理一个家,也是处处都要用钱,现在以昱给了家用,加上自己的工作表现好,她的收入也增加了。 手头渐渐充裕,她替女儿在附近报了一个油画班,星期六的下午,送了女儿去学画画后,她又驻足在琴行门前,这次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推门进入琴行。 「我想拿一些学琴的资料。」 「是几岁的小朋友学啊?」坐在柜台的年轻女职员问。 晓晨原本想说是自己学,但是刚刚有两位年龄与她相近的女子,送孩子来学琴,大约四至五岁,然后她就说不出口了,只是随意的说了个年龄,拿了单张便离开了。 她手执着单张在街上漫无目的走着,天空阴沉沉的,寒风扑面而来,她拉高颈上的围巾,叹息一声,吐了一口白雾,坐在休憩公园的长椅,随意将单张揉成一团,往地上一扔。 都这么老了,还学什么琴,还谈什么梦想? 第十九章 冬天是一个团圆的季节。 在冬至当日,晓晨大显厨艺,煮了六餸一汤,有以昱最爱的花生燜猪脚、酱油鸡、还有蒸鱼和茄汁虾球,以昱风尘朴朴的从开元巿坐了三个小时火车赶回来,就是为了一起吃团年饭。 以昱去了开元巿拍剧四天,回到家就闻到一屋饭菜的香味,他手还没洗,就在厨房偷吃了一块猪脚。 晓晨还在炒菜,用锅铲指着他说:「真是的,快去洗手。」 「知道。」以昱向她行了一个军礼,俏皮的眨了下眼。 这动作惹得晓晨噗一声的笑了出来。 晚餐吃得乐也融融,以昱连续四天都吃着饭盒,非常想念晓晨煮的饭菜,一边吃一边吐糟剧组的伙食很难吃。才不见几天,孩子们也很掛念以昱,不停问他有关拍剧的事,和见过什么明星,三人聊得没完没了,晓晨在一旁完全插不上嘴。 不过,只是看着他们,她已经感到很高兴,有一种久违的感觉包围着她,暖暖的、柔柔的,她知道这是什么,这是幸福的感觉。 夜深,孩子上床睡觉了。晓晨坐在沙发上休息,今天一整天的工作都是在煮菜,回家后又再煮,真的累坏了,以昱洗完澡出来,走进厨房拿了两罐啤酒。 「今天煮这么多餸菜,真是辛苦你了。」以昱坐在她身旁,拉开啤酒的揭盖,递给晓晨。 「不辛苦,你们吃得开心就好。」晓晨呷了一口啤酒,清凉的感觉,让她的疲惫消解不少。「你拍戏才辛苦吧。」她看到以昱眼下有些青黑。 「因为演戏而辛苦,我愿意。」他仰头喝了大半罐啤酒,舒服的叹息一声。 「这次的角色,应该不止一句对白了吧。」 「对,这次有两句。」 晓晨又被他逗笑了,还不小心呛到了,咳个不停。 以昱连忙拍着她的背,「没事吧。」 她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再望向他,然后忍不住又笑了,以昱也笑了,两人也不知道笑什么,或许纯綷是酒精作用。 笑完之后迎来一片寂静,两人凝视良久,气氛有点不一样,她的脑袋有点混沌,想不出个所然来。 嗯?他的唇有点烫,他的身体好热。 晓晨猛然张大眼睛,以昱的脸庞近在咫尺,眼神也有点迷离,他们??他们在做什么?她用力的推开他,头也不回的跑进房间。 她不停的擦着自己的嘴唇,都是喝酒累事,都是酒精累事。明明平时她可以喝好几罐都不会醉,怎么今天才喝一罐就醉了?她坐在床上捧着发烫的面颊,满面的懊悔,下次都不喝酒了。 第二天一早,已经是寒假,两个孩子还在熟睡,晓晨肩膀绷紧的从睡房探头出客厅,瞧见沙发上没有人,她才大方的开门走出去,这么早他应该还在睡吧。 谁知在经过以昱的房间时,房门忽然打开,「早晨啊,晓晨姐。」以昱笑得阳光灿烂,还伸了个懒腰。 「啊,早晨。」晓晨有点茫然,怎么他可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难道昨天他也喝醉了,所以不记得了?想到这里,晓晨心里自在了一点,「今天放假,怎么不睡久一点?」 「很多天没有跑步,浑身不自在的,我先出去了。」以昱像阵风的离开了。 晓晨有一点失落,是她自作多情了。以昱即使没有了父母的庇荫,但仍然高大帅气,个性开朗又亲切,而且??年轻。 她想太多了,是不是单身太久了?或许她也要认真的找一下对象,不然真的会乱想,忽然??以昱出浴的影像在脑中闪过,她连忙害羞的掩脸,不要再想了。 以昱的笑脸在关上门后迅速消失,他向后耙梳了几下头发,神色懊悔的抚着自己的额头。 阳光在严寒的冬天显得特别温和亲切,在运动场上,他边跑步边想着昨晚的事,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自从与晓晨一家一起生活后,他就很喜欢这种吵吵闹闹的日子,很有人气,也让人很放松。他已经习惯,不,应该是享受这种充满欢笑的日子。这四天去了开元巿拍剧,每回打开酒店的房门,那种寂静总让他喘不过气,他想听逸凡和逸菲说着无聊的笑话,想吃晓晨煮的饭菜。 他喜欢和他们在一起,就是这么简单。 可是,昨晚他到底在做什么了?他喜欢上晓晨姐了吗? 想到这里,正在跑步的以昱突然剎停,他只是一直很欣赏她,敬佩她一个女人可以这么坚强的面对逆境。 但,这是喜欢吗? 以昱自己也搞不清楚,虽然从高中到大学,他都不乏女友,但是每一次都是女方主动追他,如果他对那女孩有些好感,便会接受了。可是这些年来,他交往过的女朋友中,都没有一个让他有很深刻的感受。 至于昨晚为什么会做这种事,那一刻他只是觉得晓晨很漂亮,脸红红的,身上有一阵沐浴过后的薰衣草香味,他就忍不住吻了下去?? 以昱双手抓紧运动场上的栏杆,他是不是单身太久了? 这时以昱的手机响起,是一部新剧的助理打来的,这是他上个月面试成功的一部剧,是一部大製作,他面试了一名男配角,这角色有很好的发挥,让他开心了好久,为了这件事,他还和晓晨、逸凡和逸菲出外吃了顿丰富的自助餐庆祝。 「小李,怎么了?」以昱接了电话说。 「啊??是这样的,你的角色??已经换人了,后天的开机仪式,你不用来了。」 「什么?」以昱握着栏杆的左手背上,已经青筋突现。 「就是这样。」小李的语气也有点不好意思。 「我想知道原因。」他深呼吸一下,继续问:「为什么换走我?」 「这个??是投资方想捧一个新人,所以就换下了你,你也知道,这事我们也无能为力,导演也曾替你争取过,可是,你知道的,永远是给钱的那方说了算。」 「好的,我明白了。」 以昱握着手机的手,了无生气的垂了下来,他坐在运动场的观眾席呆了半天,不忿与失落填塞于胸,就像淤塞了的沟渠,完全无法疏导。 第二十章 将近黄昏,晓晨走在街道上,明天就是圣诞节,商场和街道都佈置了色彩繽纷的灯饰,可是她却有点失落,这个圣诞节她要一个人过。 逸凡跟乐欢舞蹈团去了日本交流,而女儿也参加了新加坡游学团,本来她是不想参加的,因为旅费太贵,不过后来方老师说学校有资助,她便让女儿出外见识一下。 以昱今天也要入剧组,这几天又没有工作,她如何打发时间呢?闷闷不乐的将锁匙插进匙孔,一下子就开了门,心里不禁腹诽,以昱出门怎么没有锁门? 回到家里一片漆黑,她将买来的餸菜放到冰箱,顺便拿了瓶啤酒,开了客厅的灯,却看到沙发前的茶几上,有几个倒下的空啤酒罐,走前几步看到以昱躺在沙发上。 「以昱?你不是今天入剧组吗?」 「取消了。」以昱慢慢的坐起来说。 「取消了?这部剧不拍了?」晓晨急急的坐到他身旁,困惑又担忧的望着以昱。 「不是。」以昱低着头,盯着自己交握的双手,「是换角了,我的角色换人了。」 晓晨嘴唇一抿,把啤酒放到茶几上,右手覆在他交握的双手上,左手搂着他的肩说:「不要紧,你是很捧的演员,一定会很快能找到新的角色。」 「晓晨姐,这次的角色,我真的很喜欢,也做足了功课去研究,我真的??真的很不甘心。」以昱用力的握紧双手,指节已经泛白。 晓晨缓缓的解开他紧握的拳头,再轻轻的握着以昱的冰冷的双手,轻声说:「以昱,我们现在人小力微,无法改变他人的想法,那就改变自己应对挫折的态度。我知道你很不甘心,但是,现实就是如此,在你还没有名气时,没有人会重视你。所以,你要将此视为推动力,更努力的去做好自己,对自己说,将来,我要让这些人拿着剧本来求我拍剧。」 以昱望着晓晨,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芒:「晓晨姐,你怎么能够这么的坚强?」 「我并不坚强,我只是学会了接受,我接受这个世界的不公平与不讲理,然后专注的做好自己,过好自己的生活,不让这些不好的事来影响自己的心情,这样心里就会舒服很多,日子也好过一些。」晓晨温柔的笑着。 以昱望着晓晨温柔的笑容,她的笑容就像大海,什么顏料倒了进去,都会被稀释,都会被冲走,然后大海的顏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湛蓝,一如既往的美丽,他想擒住那抺笑?? 以昱情不自禁低头吻住那抺笑,他好喜欢这个笑容,好温暖。 「晓晨,我好喜欢你。」以昱边吻边呢喃。 晓晨睁大双眼看着以昱,他双颊通红,眼神有点迷离,应是喝了不少酒,以昱的手开始蠢蠢欲动,在她的背后游移,然后游到了前方,她抵着他越贴越近胸膛,却慢慢的被他身体散发出的热力融化了,双手越来越没有力,然后彻底放弃抵抗,转而搂着了他的肩膀。 这些日子的相处,如果说她没有被以昱吸引,一定是在自欺欺人,以昱太优秀了。 可是,她凭什么喜欢人家?所以,她只能将这份情感深深的埋藏在心底里。 以昱醉酒后,以低沉磁性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喊她晓晨时,她的心已然跃出,她没有办法抵抗他,他深幽的双眼犹如漩涡,将她的理智全部捲走。 无论以昱是真的喜欢她,还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她并不想深究,她只想享受今晚。同时,她根本无力抵抗心中那股慾望,想要他的慾望,在她还未察觉时,早已经一点一滴的积存在心底,当她发现时,已经无从铲走这些奢想。 今天,就让它一股脑儿的喷发出来吧,她不想再压抑了。 两人再没有言语,以昱吻了她一会儿,定晴凝望着她,深幽眸子闪着熊熊慾火,晓晨微微的点了下头,以昱横抱晓晨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步履沉稳完全不像喝醉酒的样子,瀟洒的用脚一勾将门关上。 房门「嘭!」一声关上,在寂静无人的客厅造成了巨响,同时也撞破了两人的心墙。 第二十一章 原本以为要一个人过圣诞节的晓晨,在以昱的房间过了一个非常充实的平安夜,早上一觉醒来,张开眼便是以昱的面部大特写,她欣赏沉睡中的以昱,他睡得很安稳,像孩子一样,高挺的鼻子,深邃的眼睛,有点大的嘴巴,笑起来特别的灿烂。 「怎么了?现在才发现我长得很好看吗?」以昱闭着眼说话。 「原来你装睡。」晓晨有点尷尬。 「比你早一点醒。」他张开眼,眼神有毫不掩饰的情意。 晓晨被他炽热的眼神看得有点不自在,感到面孔发热,她坐起来套上t恤,就跑进了浴室。 将水蓬头打开,温热的水洒在头上,昨晚的细节又一点一滴的涌上了脑门,腹部竟又一阵燥热,她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些,突然,淋浴间的浴帘被拉开,以昱赤条条的走进来。 「你干什么?」晓晨当然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是除了这句话,她想不到还可以说什么。 「洗澡啊。」以昱笑得一脸无辜,可是眼底却有藏不住的挑逗。 水蓬头仍然沙沙不止,可是晓晨这个澡洗得好不安生,洗完比没洗前还累,年轻人精力真的特别旺盛。 刚洗完澡,晓晨的电话适时响起,逸凡和逸菲分别打了电话来祝贺妈妈圣诞快乐,看到以昱哥哥在家更是嘰嘰呱呱的说个不停,晓晨也不断的问他们这几天过得如何,并提点两人要多穿衣服,小心着凉。 孩子长大到可以离开自己,也能好好的照顾自己,晓晨在掛掉电话后感怀安慰,还有点鼻酸。 「你很掛念逸凡、逸菲吧。」以昱头发半湿,微笑的凝望着晓晨。 「是啊,这是他们第一次离开我。」 「他们玩他们的,我们也去玩我们的吧。」以昱牵起晓晨的手带点淘气的说。 「好啊。」 不过,换衣服时,晓晨却伤透了脑筋,她除了工作服外,其他衣饰都偏向成熟女士的风格,可是,她已经年长过他,再穿上成熟风的衣着,不是更显老嘛。 老?她马上衝到梳妆枱前,鼻尖都差不多碰到镜子,仔细的审视着自己的面孔,她显老吗?眼下的鱼尾纹显眼吗?脸颊的胶原蛋白还有吗?用指尖戮一戮自己的脸蛋,还是有点弹性的,最后对着镜子一笑,还可以吧,和以昱走在一起,不会感觉相差太远吧。 在一轮选衣后,她最后穿着了一条修身的牛仔裤配白色毛衣,外加一件杏色外套。她走出房门时,以昱早已经换好衣服坐在沙发看电视。 他还是和平时一样穿搭,黑色牛仔裤配上米白色卫衣,模特儿的身材,精工细琢的五官,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晓晨心里感叹着以昱帅气的外形的同时,心里隐隐生出一种违和的感觉。 以昱微笑的牵起她的手说:「走吧。」 他们来到柳合巿中心的大型商场,与圣诞树、鹿车、雪人,还有很多圣诞佈置一起自拍了很多的照片。两人牵着手走在人来人往的商场里,正是午餐时间又是假日,各个餐厅都排着长龙,他们边走边看。 不知为何,晓晨对每一个路人投来的目光都显得特别的敏感,有些成双成对的男男女女在经过他们时,还在一边说笑,让她觉得很不自在。 她压抑着心中的违和感,与以昱在一间上海菜馆外排队,却刚好与店里走出来的一对男女视线对个正着,她反射性的甩开了以昱的手。 载着眼镜的男人温和的笑着走过来与她打招呼,「姚太太。」 「方老师,真巧,你和家人一起来吃饭吗?」晓晨望着与方老师一起出来的一位女士牵着一名年约四、五岁的女孩。 「是的。」方老师笑得有点不自在,他扫视了她周边一会续问:「逸凡和逸菲没有与你一起?」 「他们两个都去游学了。」 「是啊,差点忘记了。」方老师望着以昱,「这位是??」 「他是我的表弟,这位是逸凡和逸菲的老师。」晓晨不敢望向以昱,感到有道死光射向她的后脑勺。 与方老师道别后,他们也入座了,两人对坐。菜馆满座,侍应忙着传菜下单,走来走去,四处都是人声,闹哄哄的,也弄得晓晨有点烦燥,而以昱全程摆着一张臭脸,什么也不说。 热辣辣的担担麵和小笼包上桌,两人静静的用餐,晓晨不时偷望以昱,只见他面无表情的吃着麵,而晓晨已经吃不出食物的味道了。 用餐过后,以昱一声不响的走在前面,与刚出门时的甜密气氛完全两样,晓晨缀在他身后,百无聊赖的环视路旁光秃秃的树枝,还有路边的黑得像泥的堆雪,红砖地上一个个又黑又脏的鞋印,还有她左手边马路不时呼啸而过的车辆。 一切都很真实,只是她和他刚出来时,沉醉在甜美的气氛中,什么也看不见。 「你到底要气到何时?」晓晨已经受不了这沉鬱的气氛,站在红砖路上的树梢下,对着一直走在前面的以昱说。 以昱转身走到她面前,一辆货车刚好驶过,嘈吵的引击声逼使他提高音量,「你刚才为什么要这样说?」 「太突然了,我不知道怎样回应。」晓晨低下头,望着地上的一摊黑色的水洼。 以昱的嘴一抿,朝天叹了口气,似是拿她没办法,又牵起她的手并肩的走着,走了一会儿,晓晨又说:「先不要跟逸凡和逸菲说。」 「为什么?」以昱的脚停下了脚步,锁紧眉头的望向晓晨。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还是维持现状吧。」不知为何,与以昱一起的事,她心中总是有一阵不安的感觉,这是所谓恋爱初期,患得患失的心情吗?之前的一次恋爱,有过这样的心情吗?努力的回想一会,年代太久远了,她不记得了。 以昱沉思了一会,缓缓的点头说:「好吧。」 又一辆红色跑车呼啸而过,两人慢慢的走向前面的巴士站,以昱搂着她的肩膀叹了口气。 「怎么了?还想着换角的事吗?」 「我在想,我怎么变得这么不见得光了?」 晓晨似笑非笑的望着他,无言以对。 第二十二章 十二月二十六日,逸凡和逸菲分别在上午十时及十二时抵达柳合机场,晓晨本与以昱一起去接机的,但是以昱在前一晚接到了一个邀约试戏的电话,今早就匆匆的出门了。 下午晓晨接了两名孩子回到家后,一边看他们拍的照片,一边听他们说着旅途中的一点一滴。 逸凡这次的舞蹈交流似乎得益颇丰,还兴奋的跳了新学的编舞给她们看。而妹妹则说自己被老师大讚自理能力很好,絮絮不休的说着这次行程的所见所闻。 晓晨坐在沙发上侧耳倾听,有时还掺杂着两兄妹的吵闹声,家里又恢復嘈吵喧哗的日常,看着两人不知说到什么,哥哥损了妹妹一句,妹妹又生气的追着哥哥打,哥哥笑着逃跑。 以昱在家的时候,经常看戏似的看着两兄妹打闹,然后笑不拢嘴,晓晨唇角微微扬起,才不见一会儿,她竟然有点想他了。 傍晚,晓晨正在厨房摘着菜叶,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知道是以昱回来了,只见以昱满脸笑容的走向她,然后将她抱个满怀,「哈,我面试成功了。」 「恭??」晓晨替他高兴,正想说句祝贺说话,谁知以昱却捧着她的双颊,低头的大力的啜了她一下。 「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飞福。晓晨,你知道吗?这部剧的男主角刚巧前两天拍摄广告受伤了,不能拍剧,所以剧组急着找人替代,上次我不是去了开元巿拍剧嘛?这就是那个张导演的新剧,他想起了我,所以今早就打电话给我,叫我去试戏??你怎么了?」 以昱自个儿说得起劲,这刻才发觉晓晨的眼神有点不对劲,一直盯着他身后的位置。他疑惑的顺着她的视线往后看,就见两张小脸张开大大的嘴巴,站在厨房门口,呆楞的盯着他们。 以昱瞬间石化了。 「哥,刚才你有看到昱哥哥吻妈妈吗?」逸菲旁若无人的问着逸凡。 「看到了。」逸凡认真的点了下头,「而且叫晓晨,不是叫晓晨姐。」 「他们是不是谈恋爱了?」逸菲又问:「要是他们结婚了,我们是不是要改口叫昱哥哥做爸爸了?」 「这个??」逸凡双手叠起,认真的思考起来,「我叫不出口。」 两兄妹还真的认真讨论起来,以昱晓晨对望一眼,又好笑又尷尬。 「那你们叫我昱哥就好了。」以昱难为情的说。 逸菲人小鬼大的笑望着两人说:「昱哥哥,你和妈妈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你先告白的吗?」 「对啊,你们一起多久了?」逸凡问。 「你会和妈妈结婚吗?」逸菲问。 两人围着以昱问个不停,就见以昱只懂僵笑,不知如何回应。 晓晨连忙大喝:「好了,昱哥哥才刚回来,你们让人家先换衣服和洗手,别堵着路,快让开。」 母亲的威严让两个鬼灵精马上住口,让了一条「生路」给以昱。不过,还是难掩笑意与好奇,眼珠子不停的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 待以昱回房后,逸菲问母亲:「妈妈,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是啊,你们??」晓晨望了眼站在厨房外的逸凡和眼前的逸菲,小心翼翼的问:「你们赞成吗?」 「嗯。」两兄妹用力的点头。 「我喜欢昱哥哥。」逸菲说。 「我也是。可是,妈??」逸凡的表情有点为难,「我不会叫昱哥哥做爸的,他太年轻了,不太像爸爸。」 晓晨失笑:「你们也想得太长远了吧,我们只是刚刚在一起。」 「你们在一起不就是要结婚吗?」逸菲问。 「世事无常,没有人可以保证能永远在一起。」晓晨笑望着两名孩子,带着通透又哀伤的微笑。 换好衣服的以昱,倚在自己的房门前,默默的听着三人的对话。 他转头望向客厅的窗户,天已经全黑,万家灯火亮起,昏昏黄黄的照亮了这座城巿。以昱从明亮华丽的康庄大道,掉进了黑不见天的深井,那时靠着同在井中的晓晨提着一盏豆大的油灯,两人一起在井下找着出口,他们互相扶持,艰辛的一步步走出深井,从新展开新的生活,在以昱心里,晓晨在他心中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无人可以取代。 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她对他们在一起的事这么悲观?这让以昱很难过。 窗外的灯火明明灭灭,很快来到了元旦前夕,大雪飘飞,黑色的行李箱已经摆放在玄关多时,以昱这次不像以前只是离开几天,他这次要进剧组三个月。 晓晨轻敲以昱的房门两下,便推门而入,他正坐在床边沉思,她问:「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会掛念我吗?」以昱半开玩笑的问,眼神却有着微微的渴求。 「当然会,我们都会掛念你,你有空就多打电话回来。」然后将一直藏在身后手的伸出,还顺带着一条黑红相间横纹颈巾,她将颈巾圈在他的项上,带点羞涩的说:「本来是想在圣诞节送给你的,却忘记了??」 平安夜和圣诞节他们两人都忙着做「正事」,其他事情都忘了,以昱坏坏的笑起来,拉她坐在他的大腿上,晓晨慌张的望向半掩的房门,她压低声说:「孩子都在,正经点。」她想站起来,但是想不到以昱力气挺大,搂着她的腰不放。 「我已经开始想你了。」以昱脸埋在她的颈项,像小孩似的撒娇。 这么帅气又可爱的小奶狗,晓晨哪还捨得推开他,心想着这次要分开这么久,心中的不捨又增添了几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我会的。」以昱抬头,趁晓晨也沉醉在不捨的情绪,偷香了一下,「我回来后,找几天我们一家去旅行吧,上次我去开元巿拍剧,发现那里开了几间不错的温泉旅馆。」 「好的,你要加油。」晓晨的嘴角不禁扬起,「一家人」这词他说得多顺口。 两人定睛凝视了对方一会,然后果断的关上门,狠狠的拥吻一番。 第二十三章 以昱在元旦前夕的中午离开了,晓晨与孩子依依不捨的站在门口送别他。他在剧组虽然很忙,但还是会不时的传讯息给她,有时还会传一些拍剧的造型照给她看。 晓晨知道以昱是想让她安心,可是看着以昱拍剧的照片,还有一些和演员的合照,晓晨心中的违和感越来越重。 她经常望着以昱的照片,看着那么帅气的他,还有和他一起拍剧的女演员,全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孩,他们灿烂的笑容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晓晨越看那些照片就越感到自卑,以昱工作的这个圈子里,到处都是美丽年轻又能干的女子,每一个的条件都比她好,她有什么本事留住他? 晓晨将手机收好,走出地铁站,从车窗的倒影审视自己,她穿着去工作的衣服,一件黑色t恤,一条已经洗得泛白的牛仔裤,有谁会相信她是黄以昱的女朋友。地铁车门关上,列车飞快的驶走,倒影渐变得模糊,她苦涩一笑,慢慢的走出捷运站。 春日的晨光洒落在熙来攘往的街道上,一个个面容肃整,脚步急速的路人从她身边掠过,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 但是,那天她和以昱一起逛街,却注意到不少人频频的对他们投以好奇的眼光,是在想为什么这么一个优秀的男子,会找这么一个平凡又年纪大的女朋友吧? 这种自卑自嘲的心情一直在她心中发酵,可是,在面对以昱的来电或讯息时,她还是一如往常的温柔,或许更温柔,更体谅,除了这些她还有什么? 天秤从一开始就失衡,在这段关係中,她觉得自己好卑微。 晚上,孩子都睡了,晓晨坐在沙发与以昱视讯通话。 「明天杀青了,我这几天应该可以回来了。」以昱说。 「那就好,确定回来的日子记得告訢我,我煮好饭等你。」 「不用了,我们一起出去吃吧,你每天工作都煮饭,放工又煮,太辛苦了。」 「啊。」晓晨的眼神黯了一下,然后强顏欢笑,「好啊。」 她除了煮饭还会什么?以昱连她煮的饭都不爱吃了吗? 「你怎么了?很累吗?」 「有点,你也早些睡吧。」 晓晨不安的心情又排山倒海的涌来,结束通话后,她再安抚自己,以昱只是不希望她太辛苦,应该没有其他意思。 以昱回来后,他们一行四人去了吃高级的日本料理,逸凡和逸菲对于以昱回来高兴得很,不停问以昱有关拍戏的事。 看到以昱样子如常,待她也如往常,晓晨的浮燥的心也稍为安稳了些。接着的日子,以昱暂时再无通告,他每天也待在家里,只是有时看着以昱笑瞇瞇的盯着手机,晓晨又开始胡思乱想,他是不是在和那些女演员传讯息? 「你在看什么?」晓晨坐到沙发上探头看他的手机。 「我上次不是说一起泡温泉的吗?」以昱举起手机给她看,「你觉得这间民宿如何?」 「你这几天就一直看这些?」 「嗯。」 晓晨马上觉得歉疚,同时也被以昱感动,这个约定她早就忘记了,他还牢记于心。 「下个星期五等逸凡和逸菲放学,我们便出发吧,晚上到达,第二天便可以玩。」以昱说。 「好啊。」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太好了。」 以昱得意的挑了一下眉头,「我当然好了,你捡到宝了。」 「是啊。」晓晨满足的笑望着他。 对于晓晨如此坦率的承认,反倒令以昱不自在了。「这次我回来,怎么总是觉得你有点闷闷不乐?」 「可能??是太累吧。」晓晨连忙找着藉口。 「是吗?那不如不要做了。」 「你不喜欢我做这工作?」 「不是,我只是怕你累??」 以昱欲言又止的样子,晓晨看在眼里,他是觉得她的工作太低下吧。 自卑这隻小恶魔,在她与以昱交往后,就如影随影的伴着晓晨,总是在她耳边絮絮不休的说着她有多配不上以昱。 短期旅程并没有成行,以昱又进了剧组,不过这次只是男配角,而且也是一些小本制作,所以,他大约去了两个月,而且因为戏份不多,有时放了两三天假,他也会回来陪着晓晨。 然而,在一次以昱回剧组后不久,他做主角的那套小本製作的网剧突然静悄悄的开播了。 开播的第一天,逸凡和逸菲就在晚上的八时正坐在电脑前观看,最后晓晨也去了逸凡的房间一起看。 之前以昱都有拍剧,但是从不会告诉他们拍了什么剧,即使问他总是含糊的带过,晓晨心想可能是戏份不多,不想他们过份期待。 所以,这次可以说是晓晨除了看舞台剧后,第一次认真看以昱在小萤幕演出。 这是一部武侠剧叫《青尘》,他演的是一个心狠手辣的锦衣卫,在追捕一名女刺客时,不料却发现是自己的青梅竹马,在了解过青梅竹马的的身世后,决定助她脱离杀手组织,并调查女主角当年的灭门惨案。 晓晨对于身边的人登上小萤幕,感到很自豪,他演技在线,而且穿上锦衣卫的服饰好帅气,让晓晨看得目不转睛。 两兄妹也变成了以昱的小粉丝,不停讚以昱哥哥很帅气。在首集播毕后,晓晨突然想到一件事,交代两人不准说他们和以昱是认识的,以免对他的事业带来不好的影响。 《青尘》开播不久便大获好评,以昱无论在演技外形都备受讚赏,他接到了很多好剧本,也有很多的品牌代言找上了他,他一天到晚都忙着拍广告做宣传,在国内周围飞。 自他爆红后,晓晨数算着日历,以昱已经有两个月未曾回家,以前在剧组,他回到酒店,还会与她视讯聊天,现在大多是一个讯息,交待一下,草草了事。更多时候,对晓晨的讯息是已读不回,晓晨不时的查看手机,等着以昱的讯息,等待的苦与自卑的心,如同北极的暴风雪,将她的心冰封起来。 她不想再受这种无止尽的折磨。 今天晚上,她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待孩子也上床睡觉,她走进以昱的房间,睡到他的床上,对以昱而言,她只是助他渡过难关的一只孤舟,当他上到彼岸,还会记得这隻曾经载过他的破烂的小木船吗?她嘰讽一笑,在别人没有嫌弃她前,她就应该识相吧。 她再一次打开手机,讯息栏仍然只有她发给以昱的讯息,已经十天了,他仍然没有回復她,她打了一段文字给他:「以昱,我们分手吧,祝你以后星途灿烂。」 她再按了几下按键,手机弹出一个问句视窗:「是否要封锁该用户?」,晓晨的指尖顿了一下,最后抖着手按下了「是」。 第二十四章 晓晨与以昱交往时,早已经料到有这样的一天,她虽然伤心,但还是清醒得很,人贵自知,她一直知道自己的位置,她和以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是没有可能的,不过能和他有一段美好的回忆,已经足够让她在馀生回味了。 「搬家?」逸凡和逸菲满脸惊讶的大叫,两人才刚放学回家,校服还没有换。 「为什么?」逸菲说。 「我们不能再和以昱住在一起,这对他的事业有影响。」 「是昱哥哥说的吗?」逸凡沉着脸问。 「不是,但——」晓晨一脸严肃的望着站在玄关的两名孩子。 「那为什么要搬?你和昱哥哥不是在交往吗?」逸菲尖声的问。 「我们分手了。」晓晨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 「是他不要你吗?他现在出名了,就嫌弃我们了吗?」逸凡双拳紧握,声音透着浓浓的不忿。 「以昱他不是这样的人,是我提出分手的。」晓晨的头微微低垂,盯着深棕色的木质地板。 「妈,为什么——」逸菲追问。 「够了!不要再问了!」晓晨暴喝:「这是我和他的事,有很多事你们不会明白,总之以后就我们一家三口,只有我们。」 两名孩子从没有被母亲这样大声喝骂过,立时禁若寒声,既担心又害怕的望着晓晨。 晓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止心中如浪翻涌的情绪,「这两天你们好好收拾自己的衣服。后天,我们就搬家。」 晓晨在新手妈妈的介绍下,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单位,虽然比不上之前与以昱一起位的单位大,却比光甫里的小套房好很多,三百呎的单位,三个人住,很足够了。 那位新手妈妈叫吴珊珊,现在已经不是新手了,她的女儿已经一岁了,晓晨很喜欢她,常常逗着她玩。 「你最近怎么了?老是无精打彩的?」珊珊问着坐在地垫上正逗着她女儿玩的晓晨。 「没事,有点累。」 「不是失恋了吧?」吴珊珊开玩笑,她们两人同龄,也有孩子,有很多共同的话题,撇开僱佣关係,她们是颇谈得来的朋友。 晓晨沉默不语。 「真的被我说中了。才多久啊,那时见你红粉菲菲的,一年也没有吧。」 「嗯。」 「是因为你带着孩子,所以分手吗?」 「不是,他和孩子很合得来。」 「那是有第三者吗?」 「不是。」 「那为何分手?」 「他太好了,我配不上。」 「我记得你说过,他年纪比你小,是因为这个吗?」 「嗯。」 「唉,年龄这东西真的不好说。」珊珊拍拍她的背,「要不,我介绍给你吧。」 「我这年纪还有人要吗?」 「你在说什么?你才三十三岁,而且又生着一幅娃娃脸,看着才二十七、八岁,长得漂亮,厨艺一流。还有,孩子也长大了,不用烦心,我有很多朋友也是离了婚的,条件很不错,也想找个伴侣,说真的,你若有兴趣,我马上可以安排见面。」 「我哪有你说的哪么好?」 「相信我,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欢年纪小的女人,有时年纪太小的女人,不够成熟,价值观又不同,并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欢供着那些小公主的。反而,你这些识大体的,又明事理的,男人会觉得很舒心。」 「你怎么这么清楚男人在想什么?」 「我有五个哥哥耶,他们很喜欢找我聊天,其实我想说,我的五哥几个月前离婚了,现在单身,你有兴趣吗?」 晓晨失笑:「原来你这么落力,是在推销你五哥,真是的。」 「肥水不落外人田,我当然想你做我的嫂嫂了。」 被珊珊这么一番讚赏,晓晨的心总算好过一些,原来并不是她太差,只是以昱太好了吧。 离开了珊珊的住处,晓晨的新住所就在珊珊邻近的屋苑,走几步就到,不过,她并没有回去,而是去接女儿放学,毕竟新搬来,她有点担心女儿,坐巴士来到荣志小学对面的巴士站下车,就见校门前一片骚动,一堆人围着校门手上高举着手机。 晓晨站在马路对面观望,不久,校门前的马路旁来了一辆六座位的高级房车,然后有两个黑衣人挤进人群,不一会他们好像护着一个人就离开了,只听到一群少女在尖叫,晓晨的距离有点远加之在马路旁车声很大,听不到那群少女在叫什么。 待人潮散去后,放学鐘声也响起了,晓晨便接女儿回家。 第二天完成了张太太的工作,已经是傍晚,初夏的夕阳仍旧炽热,她到附近便利店买饮品解暑。这些日子,晓晨故意避开以昱的消息,不看他的剧集,不在网上搜寻有关他的报导,但是他总是会突然的出现在她的眼前,像是现在冷不防瞅到杂志架上,有一本时尚杂志是他做封面的。 最后,她还是忍不住买了来看,看着他穿着高端的品牌拍照,又冷又酷,完全不是她认识的那个爱笑的大男孩了。 她和他的人生,已经完全的分叉成两条平行线,再没有交集,揭着杂志的手不禁抓紧了内页,将纸张都握到皱巴巴了。 晓晨在便利店外看完杂志,便将其扔进废纸回收箱,突然手腕给人捉住,身后的男人压低声音的说:「是我。」 晓晨身躯一震,转过头就见以昱穿着黑色t恤和卡其色休间裤,顶着黑色的鸭嘴帽,墨镜,还有黑色的口罩。 「跟我来。」以昱粗暴的拉着她的手腕,来到附近的停车场。 晓晨被他森冷的气场所摄,一直唯唯诺诺的任他拉着走,上了车后以昱只吩咐她系好安全带,便迅速的开车离开。 在车上,他仍然带着墨镜和口罩,晓晨根本看不见他的表情,也无从推测他的心情,只觉得他很生气,算一算他们已经有半年没见,而她搬走了约两个月。 「我们正在去哪里?」 以昱没有理会她。 晓晨感到气氛不对劲,也不再说话免得自讨没趣。 「你要去哪里?逸凡逸菲还在家等我煮饭的。」过了一会儿,晓晨见他越驶越偏僻,开始有点荒了。 「家?」以昱冷笑一声,「你还好意思说。」 晓晨顿时不再作声,而车子驶到一个无人的海岸边。 第二十五章 以昱泊好车子,除下墨镜和口罩,他的脸颊比以前尖削,轮廓更加突出,冷淡的眼神里隐隐透着怒气与不解。 他手握軚盘,直视着大海问:「你这是什么意思?留下一个讯息就这样消失?」 「就是那个意思。」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分手?」以昱握着軑盘的手又收紧了,转过头来,他的眼里有些红筋,眼下有些青黑,样子有点憔悴。 晓晨沉默了片刻,前座的冷气口位发出鸣鸣的风声,与微微的引击声,车上还残留着少许的百合花香水味,晓晨不禁又在想是哪一位漂亮的女子,曾经坐在这辆车上。 她缓缓转头凝视着以昱说:「和你一起,我压力很大。」 以昱挑起右眉,错愕的望着她,一脸的疑问。 晓晨继续说:「和你分手,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你太好了,我配不上你。」 「你这是什么奇怪的理由?我事业有成,难道你不替我开心吗?」以昱一边摇头一边失笑的说。 「无论是以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我都觉得自己配不上,我年纪比你大这么多,又结过婚,还有两个小孩——」 「晓晨,这些我都不介意。」 「但是,我介意。」晓晨感到自己的眼眶有点热,她深吸一口气,不让眼泪流出来,「和你在一起,我很自卑,走在街上,我总觉得每个人都在嘲笑我。」 「现在什么年代了?姊弟恋很平常,很多明星都是这样的,你别这么在意年龄。」以昱柔声的说。 「不同。」晓晨轻轻摇头,「那些女子都是很优秀的,她们漂亮自信,有学识有事业,她们有底气。」她手按着自己的胸口,嗤鼻一笑,「但是我呢?我什么也不是,我只有高中学歷,什么也不懂,工作好听一点是家务助理,说得难听就是帮佣,我怎能和人比?」 「我说了,这些我都不介意。」以昱双手搭着她的肩膀。 晓晨轻轻的推开他的手,夕阳西移,金光映到以昱的身后,有点刺目,她半瞇着眼望着他说:「阿昱,你真的有弄懂对我的感情吗?你有没有想过,你是真的爱我吗?还是??只是感恩之情?还是怜悯我呢?抑或是一时的激情?」 阳光仍旧刺眼,她看不到以昱的眼睛,只看到他的嘴唇抿成一线。 「当你去拍剧接触到更多人时,我们长期不能见面,你还能守得住对我的感情吗?」 晓晨已经说得很含蓄,她并不是觉得以昱是花心、见异思迁的个性,但是他还年轻,歷练尚浅,或许这一刻他觉得很爱她,但是下一刻他可能就会碰到那个命中註定的女子。如果要在那一刻由他来分手,晓晨知道自己一定痛不欲生,倒不如趁着感情还浅时,早些分手,对大家都好,不是吗? 「我可以。」以昱直视她的双眼,说得坚定。「我两天没有睡觉,今天拍完广告我马上就过来了,我一直记掛着你们。」 太刺眼了,不知是阳光还是以昱本身,让晓晨无法直视,她转而望向车外,波光粼粼的大海,耀眼夺目,却是她无法触及的,美丽的事物本身就是可望而不可得。 「现在才几个月,你对我的热情还没有消退,当然说得坚定,可是,一年、两年、三年,当你待在这个圈里越久,你还能这么坚定吗?」 以昱锁紧了眉头,在思索她的话语。 夕阳渐渐西沉,彩霞漫天,透着红、黄、橙渐变的色彩,晓晨盯着红霞,缓缓的说:「这些日子以来,我天天都在胡思乱想,我在想你会不会喜欢上其他的女孩?我在想你会不会忘记我?在这段关係里,我觉得自己太卑微了,和你一起我完全失去了往日的从容,我好痛苦。」 以昱凝视晓晨的侧面良久,他的面容痛苦的扭曲起来,「晓晨,对不起,我不知道原来你有这么大的压力。」 「以昱,我们分手吧。」晓晨转过头来,微微一笑,带着一丝悽美,「我们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碰到一块儿纯属意外,现在是时候回归正轨。」 「但是,至少,你不要避开我,不要再就这样失踪,好吗?」 「好。」 在以昱的要求下,她再次将以昱加入通讯录,并告诉了以昱新的住址,以昱本来想送她回家,但是晓晨却要求在最近的捷运站下车。 以昱对着她依依不捨的挥别,车子消失在街道上良久,晓晨仃立在原地,望着车子驶走的方向,她知道,这辈子不会再和这个男人见面。 再见了,以昱。 眼泪终于倾泻而下,经过的路人,不时的偷望她一眼,一位好心的女士递了一张面纸给她,她抺掉眼泪,慢慢走进地铁站。 夕阳西沉,黑幕拉起,城巿的华灯闪耀,可是,这些灯照不到晓晨沉到深海的心。 *** 张太太一家因为丈夫的生意转移,所以要搬去第二个城巿,晓晨与她结束了五年的僱佣关係,不过这些年在张太太介绍下,晓晨渐渐从帮佣的身份,改而上门去煮私房菜,她的工作时间短了,收入却增加了不少,现在她要帮佣的只有珊珊一个客户。 与以昱分手已经有一个月,可是她还是经常的想着他。听说,解决失恋最好的方法,就是展开另一段恋情,想到这里,晓晨失笑的摇摇头,怎么自己会冒出这样的想法,她已经没什么心情再恋爱,倒是现在空间的时间多了,她觉得自己要找些事做,才能忘记以昱。 星期天的下午,晓晨百无聊赖的走在柳合巿中心的大型商场,两个孩子都与朋友去玩了,就剩下她一个,经过一间大型的琴行,她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走了进去。 虽然她弹琴没有什么天赋,但是却很享受在琴音从指间流泻出来的感觉,而且当年未能考上八级一直是她的遗憾,指尖轻轻扫过黑白相间的琴键,双目微微瞇了起来,她决定了,这次无论如何,也要顺应自己的心意,因为这个世界已经有太多的无奈之事,她不想再有遗憾。 晓晨走到琴行的书架上翻看琴书,正在找一本简单的琴谱先练习一下,打算先找回手感再说。 忽然,一名小女孩撞到她身上,她连忙扶起小女孩,蹲下问:「妹妹,你没事吧?」 女孩摇摇头,接着顶头传来连连的道歉声,晓晨一听到声音立时抬头笑着打招呼:「方老师。」 「姚太太。」方老师惊喜的托了下金丝眼镜,检查了女儿没有跌伤后,就牵着女儿的手与她说:「好久不见,逸凡现在上了中学还好吗?」 「很好啊,他和几名好友一起升读,挺开心的。」 「上次他舞团公演,我也有去看,他真的跳得很好。」方老师感叹。 「全靠你当年的帮助。」晓晨真诚的说着。 「别客气??」方老师低头望着女儿,小女孩大力的摇着他的手,「怎么了?」 「我好肚饿。」小女孩厥起嘴说。 「姚太太,吃了饭没?」 「还没。」 「不如一起吧。」方老师温文的笑着。 「好啊。」晓晨也微笑点头。 第二十六章 方老师选了一间日式餐厅,因为小女孩嚷着要吃寿司,这日式餐厅灯光微暗,坐位之间都有间隔,私隐度挺高的,他们脱了鞋,盘坐在榻榻米上。 方老师全名叫方景兴,晓晨从交谈中得知,他的女儿今年五岁,小名叫薇薇,他与薇薇的母亲已经离婚两年,上次在平安夜就刚巧是前妻来探望女儿。现在女儿由保姆及嫲嫲照顾,星期天保姆放假,方老师就自己照顾女儿。 「我只是星期天带一天的小孩,也觉得累,所以,我一直都觉得你一个人兼顾家庭与工作,真的令人佩服。」方老师边说,边替她添了热茶。 「没什么,也是环境所逼。你刚才带女儿去学琴吗?」 「只是买琴书,钢琴是我母亲教薇薇。你怎么也在琴行?是女儿想学琴吗?」 「不是,其实??是我自己想弹。」 刚巧侍应送来寿司拼盘,方老师挟了一件蛋寿司给女儿,但是她却嚷着要吃三文鱼寿司,方老师说生的不许吃,女儿就生气了。 方老师于是又叫了一碟煎三文鱼扒给女儿,可是她还是嚷着这不是寿司,方老师拿她没撤。 晓晨见状,将三文鱼扒挑了刺,就放到寿司饭上,将自製的熟三文鱼寿司挟到薇薇的盘子上笑着说:「这不就是三文鱼寿司了。」 「是啊,阿姨好捧啊。」薇薇拿起寿司,高兴的咬了一大口。 「还是你有办法。」方老师望着薇薇失笑。 「没什么,小朋友想法都是很单纯的,有时是大人太复杂了。」 「你有学过弹琴吗?」 「小时候学过一会儿,后来有些事,就没有再学了。」晓晨咬了一口三文鱼寿司,「现在孩子也长大了,我一个人无所事事的,就想找样兴趣打发一下时间。」 「你找了老师吗?」方老师问。 「没有,我放下了很久,想先自己练练看,而且,我看琴行的老师年纪都比我少,出入都是小朋友,我有点不好意思,现在就想着找个琴房——」 「你跟我母亲学吧。」方老师诚恳的望着她。 「可以吗?」 「这样你就不会尷尬了,而且,她刚退休,也是间着无聊。」 「好啊,方老师,真不知怎样感谢你。」晓晨搁下筷子,微微的向方老师躹了个躬。 方老师连忙摆手说:「别客气,小事一件,我妈挺欣赏你的。」 「欣赏我?」 「嗯。」方老师替薇薇抺了下嘴角的酱油,「我向她提及过你的事,你们的经歷挺相似的,我父亲也是早逝,她一个人带大我。」方老提及母亲的时候,眼里带着浓浓的感激与尊敬,「所以,我一直觉得你和她一样也是很值得敬佩的。」 不知为何,方老师温柔的嗓音与瞭然的笑容,滋润了晓晨乾枯的心田,让一直感到自卑,觉得自己没什么用处的她,竟然有飘飘然的感觉,原来她也有令人欣赏的地方吗? 坐在榻榻米上的女人,背樑不自觉的挺直,整个人都似有了生气,就如一朵缺水的玫瑰,刚刚浇了水,再次绽放光彩。 食完饭后,晓晨忽然觉得充满干劲,与方老师道别后,她再次回到琴行买了刚才翻阅的琴书,租了一间琴室,开始逐个音符的弹起来,琴室传来叮叮咚咚笨掘的单音调,像小孩子刚学钢琴的情况。 随着日子演进,单独的音节逐渐串连成了一段短小的曲调,虽然弹得还是有点破,跟不上拍子,但是进步却非常的显着。 从琴室的小窗户望出去,街道上的景致不停转换,从日昇到月落,从耀目的炎夏到白鎧鎧的寒冬,经歷了数个春夏秋冬,琴房里的琴音终渐渐成调,所弹的曲子越来越流畅。 第二十七章 晓晨跟着方老师的母亲学弹琴已经有五年,她从五级钢琴,慢慢的考到现在的演奏级。 「好了,今天到此为止,刚学的曲子要回家记得练习啊。」晓晨对着坐在身旁年约六岁的小女孩说。 「知道了,老师。」女孩乖巧的回应,并将琴书收拾到书包里。 晓晨微微一笑,推开琴房的门,与来接小女孩的家长间聊几句,便挥手道别。待家长走后,她也提起手袋与琴行的职员道别。 岁月厚待了晓晨,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的?跡,已经三十八岁的她看上去却彷似三十出头,今天穿着一条深蓝色蕾丝的长裙,配上白色绢质短袖恤衫,黑色长发及肩,配以淡淡的妆容,高雅大方。 现在是下午一时,暑假刚刚开始,她截了一辆计程车,赶着回家送逸菲去机场。 逸菲获得了学校的奬学金,可以到澳州留学,这是非常难得的机会,逸菲从小就很用功读书,几乎每年都拿奬学金。 刚下计程车,她就看到方老师的车子,接着方老师、逸菲和逸凡便从住宅大堂推门而出,方老师拉着粉红色行李箱,逸凡提着黑色行李袋,逸菲则背着一个蓝色大背包。 晓晨迎了上去,逸菲高兴的跑来搂着母亲的手臂说:「妈,我还以为你赶不及呢。」 「不会,赶不及也要飞回来。」晓晨怜爱又不捨的望女儿说:「若有什么忘了带,发个讯息,我立即寄过去。」 「是啊,妈妈最想连自己也打包寄过去。」逸凡说。 「好哦,妈妈就跟我走,留你一个在这里,看你到时后不后悔。」逸菲说。 逸凡吐吐舌,搔了两下头,无趣的去打开车尾箱,将行李放好,晓晨与逸菲相视一笑。 逸凡已经二十岁,现在就读柳合演艺大学大二,他对读书向来不太有兴趣,从小就喜欢跳舞,个性外向,而且外形也不俗,虽然不是标准的英俊男子,但是带着一种天然的野性与粗獷,非常有男性的魅力,逸菲的很多女同学都暗恋逸凡,经常找她帮忙,高中时,她因为哥哥的关係,常常有不少的女孩子向她示好,收获了不少好处。 逸菲也十八岁了,性格比较内向,从小就喜欢看书和画画,样子不是太出眾,阅读时架上一幅近视眼镜,就是标准的宅女模样,不过,她很聪明,而且喜欢看心理学哲学的书藉,上了中学后,整个人像脱胎换骨似的,哥哥与她斗嘴就再也没有佔过上风。 她的两个孩子,很少让她操心,晓晨欣慰的望着他们。 「麻烦你了,方老师。」两名孩子上车后,在母亲的眼神示意下,连忙一起向方老师道谢。 「还客什么气呢?我和你妈都是老朋友了。」方老师坐在驾驶坐对着倒后镜笑说。 晓晨自从与方老太太学琴后,他们两家就开始熟络了。方老太太原名是严雪芬,是华阳音乐学院的教授,那时晓晨得知后,真的受宠若惊,因为她的一堂钢琴课,最少要价二千元呢。 方老师还说什么退休后很空间,不知多少人找她学琴,只是方老太太想多些时间陪着孙女,所以只收少许学生,她就是其中的一个,而且也是最老的一个,其他的学生都是音乐学院的大学生。 不过,方老太太与方老师一样,是古道热肠的人,她只是象徵式的收了她少许学费,晓晨其实很不好意思,所以每星期来学习时都会煮晚饭给他们吃,渐渐的在她学琴的日子,变了两家人聚餐的日子。 方老太太曾有意撮合方老师与晓晨,她和方老师的确约会过数次,可是感觉怪尷尬的,晓晨知道自己无法爱上方老师,现在能自力更新,也不想在感情上将就。 而方老师经歷了一次离婚后,也是有点心灰意冷,他挺享受现在独身的日子,有时陪陪女儿,有时与朋友去旅行,自在又不用向人交待。 两人说开了,反而更加自在的成为了好朋友,而且能互相照应,有时晓晨替方老师照顾女儿,有时方老师替晓晨的孩子申请各项奬学金,这次澳州留学的所有事项,都是方老师替逸菲办妥的。 来到了机场,他们看到接机处有一大群人,大部分都是年轻的女子,手上都举着横额、闪灯名牌。 「有明星来吗?」逸菲边走边问。 「看名牌不就知道了嘛。」逸凡正要走前看看名牌的名字时,就被一连串疯狂的尖叫声吓倒,剎停了步伐。 「以昱!」 「昱昱!」 「黄以昱!」 那班少女的尖叫声浪,舖天盖地的传遍整个接机大堂,都快将机场天花玻璃震裂了,只见一群人蜂拥的往他们身边走过来,闪光灯不断,尖叫声此起彼落,整个场面要多混乱,有多混乱。 方老师与逸凡连忙护着逸菲和晓晨退后,让这群人移往出口。 逸凡逸菲两人边扶着母亲,偷偷瞄了下母亲的神色,又各自对望一眼,似是商量着该怎么做。 逸凡想起三年前,母亲忽然换了用了十五年的手机号码,然后又再搬屋,搬到了他们的中学附近,虽然母亲说是为了方便他们上学,但其实这里和之前的住处一样,都是要坐地铁上学,同样也坐上五个站,完全没有近了。 他们两兄妹一直奇怪母亲的举动,最后的结论是与那时昱哥哥传出的緋闻有关,昱哥哥那时与当红的一线女艺人任亚丽传出恋情,听说两人因戏生情,后来多次被拍到一起吃饭及出外渡假,这件事炒作了很久,可是当事人一直没有承认。 从此以后,黄以昱三个字成为了他们家里的禁忌,看到电视出现,马上的转台,看到杂志有提及,也马上毁尸灭跡。 两兄妹很担心母亲,并认为是以昱哥不要母亲,心里也恨起他来。 「是黄以昱,难怪粉丝这么疯狂。」方老师托了托眼镜说。 「方老师也是他的粉丝吗?」晓晨问。 两名孩子面面相覻,不知如何是好。 四人一边走向办理登机的柜位,方老师一边说:「我学校的女老师全是他的粉丝,还组队明晚一起去看他的演唱会。」 「演唱会?他不是演员吗?」 「这年轻人也挺多才多艺的,演技好,想不到唱歌跳舞也捧,前年拿了一个最佳男主角,今年拿了金曲奬和最受欢迎男歌手。」方老师说。 「你也挺清楚的。」晓晨笑说。 「没办法,我前后左右的位置都是女老师,每天都聊着这些话题,我也被逼听了不少。」方老师笑说。 「妈,可以了。」逸菲办理完登机手续回来。 第二十八章 在送逸菲离开时,晓晨哭肿了双眼,两母女搂着哭成一团,而逸凡则在一旁偷偷用手背拭泪,两兄妹从小一起长大,逸凡虽嘴上爱损妹妹,但心底里比谁都疼她,逸菲搂完母亲,然后又撞进了逸凡的怀里,逸凡像哄小孩似的摸着她的头发,眼神充满不捨与宠爱。 「以后没人帮我做功课了。」逸凡叹气。 还在哭的逸菲忍不住一拳搥到他结实的胸膛上,「原来你是因为这样才哭的,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捨得我了。」 「谁不捨得你了,你走得好,以后早上没有人和我争厕所了。」逸凡说。 逸菲被逗笑了。 方老师为三人递上面纸,最后大家依依不捨的道别,晓晨一直望着女儿走过长长的走廊,直至完全消失,才回过头。 晓晨等人坐上方老师的车,方老师在倒后镜望了眼逸凡问:「明天到你了,你几点的飞机?」 「下午两点。」逸凡说。 「那十一点要出发了。」晓晨也望了眼倒后镜的逸凡说。 「嗯。」逸凡倾前双手扶着前座的椅边,「方老师,我不在的日子麻烦你多多照顾我妈了。」 「我会的,你放心比赛。」方老师说。 「阿凡,入到营里,不要总想着要赢,平常心好了。」晓晨说。 「知道。」逸凡对着母亲灿然一笑。 逸凡从小就在乐欢舞蹈团学习,加上自个儿经营网上视频,现在也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网红,这次他参加了电视台的选秀节目,胜出的人可以成团,作为唱跳的男子组合,而他通过了海选,现在可以到营里参加比赛,明天便要飞往海南岛录制节目。 其实他并没有太大的胜负慾,只是想趁此提升知名度,他心里一直记得对母亲的承诺,要买回明华园,让她们一家人搬回去住,为此,他一直努力着。 逸凡努力的拍短片,想提高知名度,想赚更多的钱,是缘于两年前,母亲因为过劳晕倒,入了医院,医生说她的腰患日益严重,不能再做粗重的工作。 母亲几年前做私房菜做得有声有色,并打算开一间私房菜馆,为此她更拼命的接了更多的工作,一个月也没有休息几天,可是却因为过于操劳,引至腰伤復发,那次之后,两兄妹都反对母亲开菜馆,而且各自想方法赚生活费。儿子出外兼职,教小朋友跳舞,女儿便开始做家教老师,替人补习,两人开始自己赚取生活费。 女儿天资聪颖,还不时替同学做功课赚取收入,而儿子想得较长远,便开始录製视频放上网,这两年用心经营,也算是少有成就,除了养活了自己,也能给母亲家用,和应付妹妹澳洲升学的生活费。 而晓晨因为无法长时间站立,所以无法再煮私房菜,这两年就专注的学琴,考到了演奏级的资格,现在在琴行教琴,收入也不错。 第二天送走了逸凡,这次晓晨没有太伤感,毕竟只是去几个月,只是叮嘱他凡事随遇而安,不要太计较,而逸凡再次请方老师照顾母亲后,就离开了。 晓晨回到家里,感到空荡荡的,静得跌针可闻,忽然有种孤伶伶的感觉,叹了一口气,将锁匙随意拋在桌上。 柳合巿的夏天很难受,又热又湿,她全身黏黏糊糊的,马上去洗了个澡。 晚上简单的煮了麵食,就坐在沙发上吃起来。开了电视,娱乐新闻正在报导黄以昱昨晚演唱会的精彩片段,晓晨手捧着麵,发愣的盯着电视中那个英俊得会发光的男人,他已经不再是她认识的以昱了。 虽然她和以昱分了手,但是以昱还是会不时传来讯息,很多时是他的照片,例如她生日时,过时过节也会向她道贺,这让她心里不期然有了微小的期盼。 可是,在他们分手后两年,以昱传出了第一次的緋闻,是与他拍剧的女主角传出的,那一刻,晓晨第一时间在心里嘲笑自己的天真,他只是当你是旧朋友,或许是一个恩人,才继续和你保持联络罢了,你在奢想什么? 这段緋闻就像一记闷棍敲醒了她,促使她决定要完完全全的忘记他,所以才换了电话及搬屋。 现在挺好,不是吗? 他成功实现梦想,而她同样也追到了梦,不是吗? 是的,现在挺好。 她满意的扬起嘴角,默默的吃着那碗已经糊掉了的麵条。 电视机的娱乐新闻仍然报导着以昱演唱会的花絮,他载歌载舞活力四射的帅气模样,不断在萤幕前晃动,晓晨定睛的注视着萤幕,继而有种苦涩又感动的滋味袭上心头,眼眶忽然蓄满了泪,既骄傲于他的成就,却又悲伤于不能再相见。 以昱,祝你今后星途继续灿烂。 面无表情的关掉电视,几滴眼滴落在发胀的汤麵中,室内回復寧静,但是晓晨的被搞乱的心湖,却无法回復平静。 她坐在钢琴前,萧邦夜曲第十三号缓缓的响起,悲伤、鬱闷、无奈的情绪,统统转化为音符,充斥着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音符带领晓晨来到了一幢偏僻的高门大宅,里面又黑又暗,夜风从门缝吹进来,豆大的烛光摇曳不定,她看不清前路,隐约在大门前的楼梯顶端站着一个人影,他似低头的看着下方,但是无论她怎么挥手,他也看不到她,因为楼下太暗,永远只有她看到他,而他永远的不会再找到她,晓晨绝望的放下手,顶端的人影也消失了。 忽然,一阵突兀的音乐撞进了大宅。 晓晨张开惺松的眼睛,右手胡乱的摸着床边的矮几,抓起手机喂了一声。 「请问是姚晓晨女士吗?」手机传来公式化男声。 「我是。」晓晨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连忙坐直身子。 「我们是海路电视台打来的,你的儿子姚逸凡在节目綵排时受了伤,现在正在医院,你今天可以过来吗?」 「受了伤?哪里受伤了?严不严重?」 「是头部被射灯砸到,医生正在评估。」 「好、好,我马上过来。」 掛了电话后,晓晨整个人慌乱不知所惜,先开了衣柜换衣服,换到一半才想起自己还没有梳洗,接着又去了梳洗,胡乱的套上一件紫色短袖衬衣,钮扣扣错了也没发现,穿上修身黑色牛仔裤,拿了一个旅行袋,随意的塞了几件衣服到袋里,就衝出了门口。 手机这时又响起,传来方老师的声音:「晓晨,我妈说叫你今晚过来吃饭。」 「阿兴,阿凡入了医院,我现在要赶去海南岛。」晓晨边说边在路边截计程车,可是她截不到车。 「什么?你在哪里?我现在马上来。」方老师的声音立时扬高了几度。 「我在楼下截车,可是截不到。」晓晨焦急的声音带着哭意。 「别紧张,我马上过来,你先上网订机票,订两张,我和你一起去。」 「好、好。」 晓晨站在马路边,立时上网订机票,订了两张早下午一时的机票,再看看现在才十时多,心里焦燥得很,恨不得有对翅膀可以飞过去。 三下刺耳的喇叭声传来,晓晨抬头看到方老师也是一脸凝重:「晓晨,快上车。」 她急急忙忙的鑽进前坐,车子也急燥的开往机场。 逸凡入了营已经两个月,营里要没收手机,所以,她一直都只是靠着每週六播出的录影节目,来了解他的近况,看着他在营里适应得挺好,而且表现也不错,她还挺放心的。 谁会想到竟然接到恶耗,晓晨放在膝盖的手不停的在发抖,车窗外的景色不停的掠过,她只想快点到海南岛。 方老师的黑色私家车,正驶往过海大桥,蓝天碧海连成一线。 在这同样尉蓝天空之下,有一人在室内不停踱步,频频的望着手机,满脸的焦虑。 手机这时响起,他连忙接了电话问:「姚逸凡怎么了?醒了没?」 「还没有,医生说手术后这两天是关键期。」电话里是一把年轻的男声。 「好的,总之他有什么消息马上打给我,还有??他的家人到了没?」 「负责人已经通知了她母亲,听说现在赶过来。」 「如果他的家人来了,通知我一声。」 「好??不过,昱哥,你怎么这么紧张?这是意外又不是你的错,你也不是负责人,不用这么上心吧。」 「不,我只是觉得,这孩子??有点可惜,表现那么好。」以昱舔了舔嘴唇,样子有点不自在。 「好的,知道了,是挺可惜,照他的投票率,本来成团有望。」以昱的助手魏文海也感到很婉惜。 第二十九章 以昱默默的掛了线,摊坐在海南岛上的高级海景商务套房的沙发上,想起两个星期前,受邀成为这群男孩的客席导师时,竟意外遇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两天前,他以神秘导师的身份,出现在练舞室,正在排舞的少年都兴奋的尖声呼叫,唯独有一名少年愣愣的望着他,然后赌气的别开了脸。 阔别五年,逸凡的青涩褪袪,更显男子气,他的眼神有光,但仍旧与初见时一样,眉间带着忧鬱。 在一群像猴子般兴奋舞动的少年里,唯有他静静的站在那里,显得特别的格格不入,当时正在录影,以昱并没有特别的理会他。 录影完后,他私下叫住了他,在其他学员羡慕的目光下说:「逸凡,可以留下说两句吗?」 逸凡静静的跟着以昱来到一个没有安装摄影机的大厦后楼梯。 「你们这些年过得好吗?」以昱问着面前特别沉默的少年。 后楼梯闷热得很,两人的额间不断渗出汗水。 「还可以。」少年低着头,就是不看他一眼。 「晓晨??还好吗?」 少年抬头迅速看了他一眼,眼里有着难解的愤懣,「我们在没有你的日子,每一天也过得很好。我还要继续练习,先走了。」逸凡走过他时,故意撞了下他的肩膀,便大力的推开防火门离开。 闷热的后楼梯,让以昱像全身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他靠在墙上,抺了下眉角的汗水,对于逸凡的反应很是不解。 当年和晓晨分手后,他伤心了好久,这是他第一次尝到了痛心的滋味,每每想到她,心总是隐隐作痛,深夜无人时,他会疯狂的想念她,不停的翻看两人的照片,那时他常常拿着手机,想打电话给她,想她的声音。 可是,姆指在总是停在拨号键前,按不下去,她痛苦的样子总会浮现出来,然后,他又放下电话。 他只敢在过时过节的传讯息给她,然后忐忑的等着她的回覆,有时是一个笑脸,有时是片字隻语,但是,他仍然很开心,至少知道她还在这里。 后来,他的工作越来越繁忙,终于渐渐从失恋的氛围中走了出来,对她只有淡淡的思念。然后在拍一套剧时,他因为入戏太深,而爱上了女主角任亚丽,那时他很寂寞,便顺理成章和她在一起了,可是任亚丽的真实个性和角色的反差太大,他和她交往了约半年,终于醒了,便提出了分手。 后来,他也交过几个圈中和圈外的女友,可是时间都不到一年,就分手了,每次都是感觉淡淡的,没有很浓烈的感觉。有时,在与女友一起时,他脑里总不期然的想到了晓晨。 她现在生活怎样?会不会也交了男朋友?或者再婚了?每每想到这心中都有种悵然若失的感觉。 在与不同女性交往过后,他才明白,晓晨对他而言是不同的。可惜,觉悟来得太迟,晓晨又切断了与他一切的联系,那时他望着无法送出的讯息,冷笑一声,然后彻底绝望。 他在不同的大城巿都置了物业,可是每一次回去,却没有回到家的感觉,他总会想起那个家,那个一打开家门,就有滋滋沙沙的炒菜声,扑鼻而来的饭菜香,狭小但是人声笑脸满载的小套房。 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抺温柔的微笑,心里有一丝丝的期待与紧张,终于又可以再见到她了。 下午,以昱录影完节目后,文海发讯息告知他,逸凡的家人来了医院,他心头一震,既紧张又兴奋的赶去医院。 在医院的安排下,以昱走特别通道前往病房。 嗒、嗒、嗒! 长长的走廊回响着他急促的脚步声,来到病房门前,他却仵在门前发呆,站在一旁的文海疑惑的望着他问:「怎么了?」 以昱食指摆唇边示意他噤声,这时门却打开了。 「我去买点吃的吧。」方老师打开门,看到来人愣住了。 「怎么了?」晓晨看到他站着不动,也来到门前,红肿不堪的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满脸的不可置信,握在手上皱成一团的面纸落到地上也不自知。 「黄先生很关心逸凡的情况,刚录影完赶就过来了。」文海奇怪的望着三尊石化了的雕像,率先开口。 「谢谢,黄先生。」方老师首先回过神来,有礼的向他微笑,打开门侧身让他进来。 「医生怎么说?」以昱淡淡的向方老师点头,然后对晓晨说。 「医生说照了脑扫描,没有伤及脑袋,但是不排除有其他不明朗的因素,毕竟被射灯砸中了头??现在就只有等他醒来。」说着说着晓晨又哽咽了。 以昱正犹疑要怎样安慰她之际,方老师已经走过去搂晓晨入怀,轻柔的拍着她的背,又送上面纸,晓晨伏在方老师的胸膛哭了一会。 「好了,别哭了,逸凡一定会没事的。」方老师扶她坐到病床旁边的沙发上。 以昱僵硬的维持着得体的表情,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失落。他们的亲密与熟悉,让以昱对他们的关係有了无限的猜想。 他环视病房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看到逸凡整个头都包着绷带,手背插着点滴的睡在床上,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他不禁想起逸凡小时候纯真的笑容与活泼的身影,心中顿时一阵绞痛。 当时意外的情景猝不及防的再次撞进他的脑海,他呆愣了半响,心中升起一阵愧疚。「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他。」他向晓晨九十度深深的躹躬。 晓晨、方老师和文海又再次愣住了,三人一起的望着他,房内一片静默,只有医疗仪器发的轻微的声响,和心律仪器发出有节奏的嘟嘟声。 「到底事情是怎样?刚才电视台的负责人与我们说时,也只是说台上的吊灯松脱,不慎砸中正在綵排中的逸凡。」这次是方老师率先打破沉默。 「是这样的??」以昱皱头回忆当日的情境,「当时正在排綵,我站在台下观看,舞跳到一半,忽然有灯光闪了几下,负责人便叫人上去维修,可是时间紧逼,逸凡他们那组便继续在台上綵排,然后,射灯就忽然掉了下来??」以昱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满脸痛苦。 文海见状接着说:「当时昱哥向逸凡大喊小心,逸凡有了惊觉侧身躲避,射灯才没有整个砸中他。」 以昱想起他看到满头是血的逸凡时,那种害怕失去他的恐惧,至今仍犹有馀悸,不禁又打了一个寒慄。 「昱哥本也想跟着来医院,但是他是导师身份,也要安抚那边的学员,刚刚录完影就马上赶过来了。」 「要是我早些发现,或要求他们待修理好之后再綵排,就没事了。」 以昱的眼里闪着泪光,这让方老师和文海都面露讶异,只有晓晨定睛的凝望着他,神色复杂。 文海与方老师来回的望着了两人几眼,就见以昱和晓晨这样一动不动的盯着对方,文海和方老师像场外人的又交换了一个眼神,只见文海茫然的摇摇头,而方老师则有些明瞭。 「这里我不熟,可以借你助手和我一起出去买些吃的回来吗?我们一早便赶过来,到现在还滴水未进。」方老师对以昱说。 「哦,好。」以昱心不在焉的回应。 方老师拉着文海急步的离开,关上门后说:「你还没吃饭吧,我们先吃完再外带回来吧。」 「呀,你不是急着替姚太太买午餐吗?」 「给他们些时间吧。」 「什么?」 「年青人,要学会观顏察色。」方老师没好气,拍了拍文海的肩膀:「你看不出他们是认识的吗?」 文海的眼珠子三百六十度转了两圈,大叫起来:「原来如此,难怪昱哥今天特别奇怪。」 第三十章 文海与方老师走后,病房内只剩下以昱和晓晨,她期期艾艾的说:「这是意外,不关你的事。」 以昱再走近她,在沙发前蹲下,与晓晨平视,表情痛苦,「晓晨,对不起,我应该好好的照顾他。」 晓晨望着以昱的眼睛,深幽的黑瞳孔里尽是懊悔与自责,她的心一阵悸动。 这个与她在电视上看到的以昱不同,电视上的以昱光彩万千,漾溢着帅气自信的笑容,像是遇到什么事情也能从容面对。可是,眼前的这个他,还是和五年前的那个他一样,脆弱而悲伤,晓晨抬起手,想抚平他紧皱的眉头,就在手差不多碰到他额头的一剎那,她的神色一肃,将手放回膝盖。 「多谢你这么关心他。」她淡漠而有礼的说,并扬起一抺标准的微笑。 以昱的眼神瞬间冷淡下来,流露着浓浓的失望,「别客气??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很好。」晓晨笑得灿烂。 「那就好。」 「这些年,我看到你很成功,你真的很棒。」晓晨抬头望着他微笑,眼里闪着真诚的讚赏。 「呀,谢谢你。」以昱不自在的摸了下头,「你有什么需要帮忙,儘管跟我说,不要客气。」 「好的,谢谢你。」晓晨露出标准客气的微笑。 然后,一片尷尬的死寂,只剩下心律仪器有节奏的嘟嘟声。 以昱为了掩饰不自在,走到窗前佻望窗外的景色,下午四时许,天空一片湛蓝,映得海水波光粼粼,他想起了五年前,他们也是在金色的海洋前分手。 「你要是有事忙,可以先走。」晓晨平静的说。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以昱仍然望着窗外的景色。 「不是的。」晓晨挑起眉头。 「就是看到我,就已经让你痛苦吗?」他的声音渐渐扬高。 「没有,我只是想,你应该很忙,而且刚工作完,应该很累吧。」 「你还是关心我的。」他霍地转身,眼里有一丝惊喜。 晓晨呆了片刻,似是想不到该说什么。 「晓晨,我们重头再来,好吗?」 「以昱??」 「你还是喜欢我的吧。」他再次单膝蹲到沙发前,与她平视。 「我们现在不是各自过得好好的,别这样了。」晓晨掛着一个标准的微笑,让人猜不透她的情绪。 「可是??」 以昱还想再说,但是门已经打开了,文海和方老师提着外卖进来。 晓晨走到方老师的身边,搂着他的手直视着他说:「刚才忘了介绍,阿兴是我的男朋友,我们下个月准备结婚了。」 「是啊。」方老师笑望着晓晨,感到浓浓的敌视眼神投向他。 以昱一瞬间露出了绝望神情,继而很快转成面无表情,他僵硬的说了声恭喜,便快步的推门离开,文海奇怪的望了眼晓晨,就连忙跟着自家老闆离开。 「怎么了?」方老师看到晓晨舒了一口气。 「谢谢你的配合。」晓晨放开了方老师的手。 「你们以前在一起的?」 晓晨无奈的点点头。 「那他刚才那么生气是他还喜欢你吧?」 「他想復合。」 「那你怎样想?」方老师托了下眼镜,很是不解。「黄以昱,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你不心动吗?」 「我喜欢现在的日子,简简单单的,开心又没有什么烦恼。」她歪头朝方老师一笑:「而且,爱情并不是人生的必须品。」 「哈!」方老师顿时哑口无言,这句话是他母亲向他逼婚时,他向母亲说的。他自己也不再想谈恋爱,怎么就劝着别人入坑呢。 「那我这个男朋友的角色,就要扮到底了。」他将外卖放到沙发前的茶几说:「先过来吃点东西吧。」 「吃不下。」望了眼逸凡,她的心又沉了下去,她现在什么心情也没有。 「你还要储好体力照顾逸凡,不能倒下。」 晓晨这才缓缓的走过来,拿起了三文治有一下没一下的咬着。 她在病房的沙发睡了五天,终于,在第六天的凌晨,她听到轻轻呼唤,还以为又是在发梦逸凡醒了,直到逸凡轻轻握着她的手,叫了声妈,她才确定这不是梦境,连忙呼唤了医生来做检查。 医生说一切正常,只待伤口疗合拆线便可,晓晨与方老师终于如释重负的笑了。 方老师在看见逸凡醒来后,也因为要工作而离开了,方老师连声抱歉,却让晓晨更觉不好意思,反向他连声道谢,然后两人不禁相视而笑。 逸凡的康復进度良好,但在拆纱布的当天,却让晓晨的心塞住了。 那条伤疤非常的明显,由右眉角到耳前,足有三吋长,还缝着深蓝色的线,又粗又突起,非常的显眼,逸凡看到伤疤后,大受打击,每天都闷不作声。 在他住院的日子,选秀比赛仍继续进行,他整天在手机回看那些比赛,越看越抑鬱。 一向自信的逸凡,因为伤疤变得敏感起来,做手术时剃光头发,于是他整天载着鸭舌帽,见人就低下头。整个人变得阴鬱暴燥,常常为小事发脾气,无来由的摔杯子,饭菜不合胃口就推到一地都是,常对晓晨大呼小喝。 晓晨一直默默的忍着,她来了医院已经有十五天,每天都睡在沙发上,加之想到儿子的状况,常常无法入眠,精神不振加之腰患復发。 中午时分,儿子忽然想吃某餐馆驰名的咖喱鸡饭,她步行了两条街,顶着炎阳排了半小时队才买到。现在,她提着外卖盒赶回医院,忽然,眼前的境像有点散涣,腰痛使她面容扭曲,额间的汗如流水,摸上去却是冷的,全身发软,她禁不住跌坐在马路中央。 第三十一章 「哎哟,有人跌倒了。」 文海握着軚盘,车子停在交通灯前等候时,从车头玻璃窗望见一名女士晕倒在马路中央。 一直闭目养神的以昱,张开了眼,望着正在倒下的女人,不禁瞇起了眼,样子有点疑惑。 「咦?那不是姚逸凡的母亲吗?」文海说。 话音刚落,文海就从倒后镜看到一个人影已经飞掠出去,他张大口却叫不出声,只好连忙解开安全带,跟着跑出去。 文海赶过来时,以昱已经排开了围拢过来的人群,蹲下查看晓晨的状况,路人看见竟然是大明星黄以昱,马上传出一阵尖叫,连忙拿手机出来拍摄。 「你怎样了?」以昱蹲下搂着她的肩膀,让她挨在他的胸前,无视人群一直拿着手机拍摄。 但见晓晨双目半閤,完全失去了焦距,好像已经认不出他是谁,以昱强持镇定的面容,在看到她的情况后已然崩塌,眼里全是焦灼与害怕,双手在微微发抖,迅速的将她横抱起来,无视人群的目光,奔向自己的座驾。 文海刚刚赶来,连忙在前方驱散人群,以昱抱着她坐到后座,一路上搂着她不放,文海也上了车,车窗外仍然有很多人拿着手机对着车内的拍摄,文海不停的按压喇叭,人群才让出了一条路,车辆终于缓缓的驶离人群。 「去医院。」 文海瞄了一眼倒后镜欲言又止,軚盘向右转,往医院的方向驶去。 在车子离开之后,一群人站在路边,将刚才的视频发上各大网站,不消十分鐘,全国都知道黄以昱在海南的某条马路上,救了一名昏倒的女士,并亲自送她去医院。 网友马上评论: 「我也在现场,以昱好帅哦。」 「以昱真的是好巿民。」 「那个女人,上辈子一定拯救了全世界。」 「下次遇到以昱,我可不可以也装晕?」 「好羡慕哦,被大明星救了,还亲自送去医院,这不就是偶像剧的情节吗?」 才不过半个小时,整个网络都被以昱抱着一名昏迷的女子跑回车上的影片炸开了。 相比网路上热烈讨论的声浪,医院的气氛却是沉静得可怕,以昱静静的坐在晓晨的病床旁,文海则是在病房外的走廊不停的讲电话,满脸无奈。 逸凡这时穿着蓝白色格子的病人衣服,匆匆的赶来,文海指了指病房,逸凡就衝了进去。 以昱沉着脸望了他一眼,惊讶的站了起来,「逸凡,你的脸??」 逸凡阴鬱的垂下头,将黑色的鸭嘴帽拉得更低,走到母亲床边问:「妈怎么了?」 「中暑和疲劳过度,刚才在马路上晕倒了。」以昱说。 「谢谢你。」逸凡的道谢有点拘谨。 「那个姓方的呢?这个时候去了哪里?怎么不好好的照顾你们?」以昱环视了病房一圈,满脸怒气。 「方老师?他要工作,我醒了后,他就回柳合巿了。」 「他就这样掉下你们?」 「方老师已经很好了,陪妈妈过来,还替她安排了酒店,只是妈妈担心我,不肯入住。」 「那他现在人在哪里?未婚妻都入院了,还不过来?」 「未婚妻?」 「晓晨不是要和他结婚吗?」 「没有啊,你听谁说的?他们是试过交往,但是感到不合适,现在只是好朋友。」 「真的?」以昱满脸惊喜。 「妈妈这五年来都没有与人交往,我们都觉得她忘记不了你。」逸凡沉着面说:「要是你不喜欢她,请你别再出现在她面前。」 以昱只听到逸凡说的前半句,心湖已经激荡起来,并没有留意到后半句,「你说她还喜欢我?」 「我和菲菲都觉得妈妈还是喜欢你,当年她看到你的緋闻伤心了好久。」 以昱沉思了一会,问:「你是说任亚丽那件事?」 逸凡点点头。 以昱连忙走到逸凡面前,急着想解释,「逸凡,你听我说,那件事——」 这时文海推门进来说:「昱哥,我订了下一班的飞机去上海,现在走还赶得及今晚的发佈会。」 「你有事忙,就先走吧,这里有我照顾妈妈。」逸凡说。 「逸凡,你要相信我,经过了这些年,我清楚明白,我真正喜欢的人,只有晓晨一个。」 逸凡动容的望着以昱清澈真诚的眸子,「你是认真的吗?」 以昱神色肃整的点点头。 「只要你对妈妈是真心的,我一定帮你。」 「好,我真的要走了。」以昱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说:「你的脸,别担心。出院后,就来上海找我,还有??」他深深的望着在病床上的面色苍色的女人说:「带晓晨来。」 他轻轻的搂了一下逸凡,便傖促的离开了。 逸凡凝视着以昱的背影,他背樑挺得笔直,走路有风,整个人都在发亮,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光彩,他也想变成以昱哥那个样子。 从以前他就很崇拜以昱哥,一直拿他作榜样,当时知道妈妈与他交往时,他真的好高兴。但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当知道他们分开后,他心里不期然的将所有的失望转化为恨,恨以昱掉下他们。 在营里以昱哥常常都想找他说话,只是除了练习,他一律的避开他,他看到以昱哥眼里的失望与痛心,那时他觉得畅快,谁叫他当年就这样离他们而去。 可是,在他受伤昏迷前,朦胧中看到以昱哥眼里的泪光,还有他惊慌和焦急的样子,他知道以昱哥还是很关心他们的,他没有变。 醒来后,他不禁想,是哪个环节出错了?难道,他和菲菲一直错怪了他? 再次望向昏迷的母亲,这些日子他因为伤疤和失落比赛,一直闷闷不乐,自叹倒楣。将所有的鬱闷都发洩在妈妈身上,并对母亲的疲累与担心视而不见,任由她默默的承受着他的痛苦。 望着母亲憔悴的面容,一阵阵愧疚涌上心头,他坐在床边,轻轻执起母亲的手,等待她醒来。 「妈,对不起。」 第三十二章 「去上海?」晓晨接过逸凡倒给她的一杯热水。 「嗯。」逸凡说:「明天出院后,我要去上海。」他将手机给妈妈看。「这间娱乐公司想和我签约。」 「星联娱乐?」晓晨坐在病床上,一脸的不赞同,「可是,医生嘱咐你这半年要好好休息,不能操劳,你这是砸到头啊,也不知有没有后遗症??」 「妈,我已经失去了一次机会,而且这公司是挺有名气的,现在不签,我怕将来后悔。」 「这??」晓晨进退两难,眉头锁紧了。 「要不然??」逸凡的眸子不自然的左右滚动了一下,「你和我一起去吧。那你就可以照顾我,也不用天天担心了。」 「你不是不喜欢我管得你太紧吗?」晓晨有点意外,在逸凡刚入大学时,他搬进了宿舍,那时晓晨还是不放心,时时的打电话嘘寒问暖,有时还会带些饭菜去他的大学,当时逸凡就曾生气的说,他长大了,懂照顾自己,叫晓晨不要整天的担心他吃不好,睡不暖的。自此以后,晓晨就不再管他了。 「这次不同。」他摸着头,有点无奈的说:「我的头有时真的有点隐隐作痛,我怕我一个人住,晕了也没人发现。」 晓晨连忙轻抚他长出了少许头发的寸头,「哪里痛?有没有跟医生说?要不要再留院观察几天?」 逸凡的双目不自然的眨了两下,「医生说是正常的,只要不太操劳就好,所以,妈,你就跟我一起去上海吧。」 「好,好,我去,我去。」晓晨吞了下口水,忙不迭的点头,光是想到儿子一个人晕倒在屋内,无人发现的情景。她就浑身发冷,现在就算有人拿着刀要赶她走,她也赖死不走。 第二天早上,在机场候机室,晓晨发讯息向琴行请了个无了期的事假,心里有点不捨,这几年她也累积了不少学生,收入也不错,而且好几个学生也要考试了,她就这样走了,真的于心难安,可是??唉,还是儿子的健康最重要。 「妈,你看过这个没?」儿子将自己的手机移到母亲面前。 「这是什么?」她看到镜头摇摇晃晃的,突然,她瞪大了眼,这、这不是她吗?那抱着她的男人是??以昱?! 「这是怎么回事?」晓晨抢了逸凡的手机,又再点了几个差不多的视频,都是以昱抱着她在马路上奔跑的影片。 「前天你在马路中央晕倒,是以昱哥送你来医院的。」逸凡侧头注视着母亲,将她所有的表情和反应尽收眼底。 晓晨仍然望着手机播放的视频,嘴微微张开,缓缓的转过头来说:「我一直以为,是路人叫救护车送我去医院的。」 「以昱哥真的很紧张你,那天为了送你来医院,还误了航班。」他仍旧紧紧的盯着母亲。 「是这样吗?」晓晨喃喃自语。 「妈,以昱哥到现在还是很喜欢你,不如你们重新在一起吧。」 「小孩子别管。」 「我不是小孩子了??」在母亲凌厉的眼神下,他还是乖乖的住了嘴。 晓晨将手机塞回逸凡手上,这时正巧传来登机广播,他们便排队登机了。整程飞机逸凡只见母亲一声不响的望着机舱的小窗户,他抿了下嘴,拉低鸭嘴帽睡觉去了。 「不是去酒店吗?」下了飞机,两人坐上计程车,逸凡说了一个屋苑的名称,晓晨忍不住奇怪的问。 「公司已经替我安排了宿舍。」逸凡露出满意的微笑。 「这么好?你还未签约啊?会不会是骗人的?」晓晨对这些娱乐公司一晓不通。 「不会,这间公司绝对可靠。」逸凡非常淡定的摇头。 他们在一个巿中心附近的屋苑下车,逸凡从车尾提出大背包,晓晨手提着那个从柳合巿临时出门用的黑色小行李袋,两人便往大厦大堂走去,逸凡用手机应用程式开了门,管理员有礼的向他们点了点头。 晓晨不停的打量这个富丽堂皇的大堂,这里可是上海啊,还在巿中心附近,这租金要多少钱啊,「是很多个像你这样的小伙子一起住的吗?」 「不是,就我一个。」 「什么公司?待遇这么好?」 「你上去就知,老闆在宿舍等着我。」 「老闆也来了?原来你这么受重视的吗?」晓晨与儿子并肩走进电梯。 「也不只是我。」逸凡不自在将视线投向电梯的电子屏幕。 电梯在三十五楼停下,一梯两户,逸凡按了密码后推门而进,进屋后,两人皆被这高尚的装潢和落地玻璃窗的堤岸景色震撼到。 背对着门口坐在沙发上的人,这时站了起来,朝两人露出阳光般的笑容,「来了?不好意思,没有去接你们机,不过我去了一定更加走不了。」 晓晨呆望着以昱走过来,他接过晓晨的手提行李,放在一边,笑着说:「还没有吃午饭吧?我订了位,一会儿一起去吃。」 「你怎么在这里?」晓晨茫然的望着以昱,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缓慢吐出这几个字。 「妈,以昱哥就是我的老闆啊。」 逸凡和以昱虽儘量保持平静,但是眼底都略带紧张的望着晓晨,似怕她不同意。 晓晨皱着眉在他俩人之间穿梭,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显现知道自己被设计了,然后向以昱微微的躹躬,「以后逸凡就麻烦你多多照顾了。」 以昱与逸凡相视一眼,均松了一口气。以昱叹了口气道:「晓晨,你对我怎么这么见外?」 晓晨避开以昱的目光,对逸凡道:「先放好行李吧。」 「好吧,我带你们看看房间。」以昱没有理会晓晨的躲避,搭着逸凡的肩膀,就带他们参观了房间,这里有三房一厅,两个人很足够了。 晓晨逸凡并肩坐在沙泼上,以昱在冰箱拿了几瓶饮料,他拉开了一罐橙汁的拉环,递给了晓晨,拋了罐汽水给逸凡,然后坐在晓晨旁的单人座沙发上。 「明天,你上公司找小艾签合约吧。」他自己也喝了口乌龙茶说:「医生我也替你找了,明天文海会带你去。」 「医生?什么医生?」晓晨问,她怎么觉得这两人有好多事是她不知道的。 「这个。」以昱点了点自己的额角,又指了指逸凡,「我替他找了整形医生,淡化这疤应该没问题。」 晓晨疑惑的望了眼两人,接着以昱撩起自己的额前的刘海,指了指额角说:「我这里之前拍剧受伤,缝了五针,你看,我不说你也看不出吧。」 果然只看到一点点的小伤疤,远看完全不会察觉。 晓晨看得聚精会神,忽然感到有些奇异的感觉,以昱的笑脸以大特写的画面呈现在她眼前,她连忙坐后,面颊微微发烫,刚才为了看清楚伤疤,她不自觉的靠得很近。 「肚饿了,可以去吃饭没?」逸凡望了眼手机,已经下午两点了。 「好,我先去餐厅,一会儿文海开车来接你们。」以昱带上墨镜和口罩站起来,「还有,我就住在楼上,有事可以随时来找我。」 以昱走后,逸凡忽然说:「妈,我爱你。」 「什么事?」 以逸搂着母亲大大力的在她的面颊啵了一口,他一直很担心母亲在看到她被设计时,会提着行李调头就走。然而,她不仅没有走,还拜托以昱哥照顾他,母亲还是样样的为他设想。 「不知菲菲怎样了?」晓晨用手背抺掉脸颊的口水,奇怪的望着儿子,看到儿子回復开朗,心头大石也终于落下,忽然想起,好久没有联络女儿了。 第三十三章 以昱包了厢与他们两母子吃洗尘宴,当然还有文海。 文海二十出头,有点小胖,样子憨憨的,挺热情的,这些天受以昱之命,带他们熟悉屋苑四周的环境。 逸凡除了去医院做袪疤疗程外,就是去练习室学唱歌和上戏剧班,而大学那里就请了假,待完成这里的疗程后,再回去上课。 晓晨现在的工作就是每天替逸凡煮饭,照顾他的起居饮食,陪他去医院检查和去练习室。 最近一次去覆诊,医生说他没有什么大碍,晓晨终于放下心头大石,也不再做跟得妈妈。 现在,不用陪着逸凡出出入入,她多出了很多空间的时间,每天都在巿中心间逛,今天就在外滩的一间咖啡馆喝着咖啡。 时值早上,已经过了上班的高峰期,咖啡店人流不算多,她托着头望着身旁的落地玻璃窗,窗外街道人潮不多,夏天的猛烈的晨光射进来,笼罩在晓晨身上,即使室内开着冷气隔着玻璃窗,仍然感到太阳的热力。 咖啡馆里不时有煮咖啡的喷气声,还有浓浓的豆香,她以前从不喝咖啡,因为太贵了,更不会像这样慵懒的坐在咖啡馆里,不知道下一刻该做什么,以前的日子总是非常的充实,非常的忙碌。 她呷了一口热拿铁,嘴角不禁漾起一抺笑,来了这里两个星期,以昱总共过来蹭饭吃四次,每次都讚口不绝,还不断暗示,希望以后都能吃到。他总是和逸凡说着她听不太懂的公事,虽然如此,但是逸凡跟着他,她很安心。 以昱送她去医院的那段视频,她重覆看了好多次,她看到他明显的慌张,视频下也有人在讨论以昱的微表情,有人猜测他是认识这女子的,这让很多人在网络上搜寻她。幸好她并不热衷玩社交帐号,加之拍得她比较模糊,因为大家都聚焦在他身上,所以她还是没有被人在网络上找到。 葵违五年,他仍然很紧张她这一点,让她很感动。当年分手是因为自卑和怕他变心,并认为自己没有可取之处,以前总在想,她凭什么得到一个这么优秀的男人的爱呢? 然而,时间可以看清一切,他初心不改,这让她对他多了一份信心,在这多姿多彩的圈子里,他最后的仍然想和她一起,单是这一点,已经足够了。 咖啡馆的角落有一部钢琴,可以供人自由使用,一名母亲带小孩弹了几首儿歌,刚刚离座,晓晨这些日子都没有弹琴,手有点痒,她便落坐开始弹琴,莫扎特的d大调奏鸣曲,轻松畅快的音符小精露从修长灵活的指间蹦蹦跳跳的走出来。 晓晨闭上眼睛沉醉在音乐之中,周围变成了一片草原,微风在翠绿的草上轻拂,风吹到一间草原中的小木屋,吹开了木门,屋内的长桌上摆放着丰富的早点,以昱、逸凡、逸菲还有??她,一起高兴的享受早晨美满的时光,每个人脸上都掛着无忧的笑容。 一曲既毕,在回座位的期间,经过几张桌子,有几个客人对她微笑的竪起拇指,她有礼的微笑点头。 接着的几天,晓晨都会到咖啡馆弹琴,也多是早上的时间,下午她就买菜回家煮饭,今天刚弹完琴回到坐位,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莫晓晨?」对方的声音有点不确定。 坐在窗边的晓晨皱起眉头,奇怪这里怎会有人认识她,抬头望了一眼,有点熟眼,晓晨忽然啊了一声,接着重重的放下咖啡,深啡色的咖啡从杯里溢了出来,「学长?」 竟然是她和李望晴当年暗恋的田径社学长张立翘,他应该也有四十了,样子竟然没怎么变,还是一贯的清俊,只是沉稳干练的眼神取代了年少时的朝气,而且轮廓更为分明,更有男人味,想起以前对他的疯狂痴恋,有点心虚的笑着:「好多年没见,你还是没怎么变,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吗?」立翘装摸作样摸自己的脸颊,露齿而笑:「听到你这样说,真高兴。」然后他指了指晓晨对面的空着的座位问:「你一个人?」 「嗯。」晓晨点头,并做了个手势请他坐下。 立翘坐下来,喝了一口一真握在手上的外卖的咖啡,指了指钢琴。「刚才看到你弹琴,就认出了你,弹得真好。」 「谢谢。」 「以前在田径社都不知道你会弹琴。」 「那时没有学了,是近几年再学。」晓晨幽幽的说,那时父亲病了,家里的气氛一直很抑压。 立翘笑了笑,又问起了她的近况,她说带儿子来这里看医生,约在上海待三个月就会回去,而晓晨也问了他的近况,他说自己做有关创作的工作,定居上海,两人聊了一些以前田径社的趣事和各同学的近况,最后立翘主动和她交换了电话,说如果在上海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 下午,收到逸凡的信息,他和戏剧班的同学吃饭,晚上不回家吃饭。她仰后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的水晶吊灯,这种日子,也太间了吧,好闷。 晓晨草草的煮了一碗麵给自己吃,手机显示还是六点多,她便决定到楼下的公园散步。公园里有情侣亲密的相拥慢步,有一家大小在游乐场玩,也有人像她一样,一个人的走着,晓晨慢慢的走向公园的湖心亭,来到湖心亭时,一轮半月也升到了半空,她坐在亭里,凝视着月亮的倒影,听着蝉奏起的交响乐。 电话响起,是以昱打来,「你在哪里?」 「我在楼下公园。」 「我下来找你。」 「等等??」晓晨忽然心慌,他怎么可以来找她,要是被人认出了怎么办? 不过,对方已经掛线了。 晓晨唯有坐在湖心亭等待以昱。 第三十四章 不久,以昱来到湖心亭,他穿得很随意,一件蓝黑色裇衫再配上一条米白的色松身长裤。不过,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能穿出高尚的品味来,头顶一个深蓝色鸭嘴帽,再带上黑色的口罩。 幸好湖心亭只有她一个人,虽然看不见样子,但是这奇怪的装扮,还是很引人注目。 他双手交叠胸前倚在亭柱凝视着她,眼睛半弯,即使隔着口罩,晓晨也想像到他的笑容。 「怎么偏要下来,我上来找你不就行了。」 「晚上了,一个女子在公园很危险。」 他们已经四天没见,反正以昱就是很忙,她都是隔几天才见到他一次。 「我又不是没试过晚上回家,也不是小女孩。」 「以前的事,我不知道就算了,我要是知道又能做到,就一定会做。」 亭里昏黄的灯光照在以昱身上,晓晨看到他认真又严肃的眼神,心里一阵悸动。 「走吧。」以昱双手插裤袋,以头点了点前面的灌木丛由碎石铺成的小径。 小径人烟稀少,偶尔会遇见一、两个人,有些人会望他几眼,有些人则完全没有注意,这倒让晓晨放下了心。两人一起在黑夜中散步,凉风轻送,使夏天的燥热消退了不少,夏蝉低低鸣叫,稍早前下了一阵骤雨,枼片还残留着水珠,到处轻飘着若有还无的青草味、花香味和泥土味。 从小径通往林荫大道,两旁种满整齐排列的海棠树,五步一棵,路灯也较多,比小径明亮很多,晚风也较大,叶子都沙沙作响,而晓晨及肩的长发也随风飘扬。 「晓晨,你可以留在上海吗?」以昱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对着她说。 「嗯?」晓晨眉头轻抬,样子有点不知所惜。 「逸凡回去上学后,你可以留下来陪我吗?」以昱拉下口罩,直视晓晨。 「我??」她垂下头,双手紧紧交握。 「你记得我以前演的那个舞台剧吗?」 「《爱你如昔》?」 以昱点点头说:「最近又有人拿着这个剧本找我演,这次是男主角。我重温了剧本一次,我不想像剧中的男女主角那样,只因为畏惧外界的目光,而裹足不前,白白虚度了二十年的光阴。」 晓晨抬头凝视以昱,在他眼中看到了深思熟虑,还有以往所没有的坚定。 「这五年我试过和其他人交往,可是都没有当初与你一起的悸动。晓晨,我现在很清楚,我想要的是什么,也弄清楚了对你的感情。」 「可是,我??」 「逸凡什么都告诉我了,你和方老师根本没有婚约,这些年你都没有再谈恋爱,你根本没有放下我。」 「这小子真是的??」晓晨尷尬的侧开头。 「晓晨,留下来吧,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他轻轻的牵起晓晨的左手。 晓晨低着凝视以昱宽大修长的手掌,并没有反抗,对于那个舞台剧的剧情,她记忆深刻,二十年真的是很长的时光,真的要用这么久来向其他人证明爱情这东西是不分年龄的吗? 他和她,原本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个人,竟然神奇的一次又一次被编排在一起,晓晨也不得不相信缘份的奇妙,而且经过了五年,她不再是那个自卑又自怜的莫晓晨了。 方老太太语重心长的话语在她耳际响起:「一个用心照顾孩子的母亲,一个靠着自己的能力赚钱的人,一个在这么艰苦的环境仍然努力追随梦想的人,不但不卑微,而且很伟大,很值得敬佩,你不要因为自己的工作性质,就觉得自卑,若然没有你们这些人在后方打理家务,那些人又怎可以在前面衝锋陷阵呢?只要对这个社会有贡献的,都是一份值得尊敬的工作。」 记得那天,她刚被一名客人的酸言酸语气着,说她工作态度不好,整天摆着一张臭脸。因为那天她刚好生理期来,强撑着不适在工作,真的不太想搭理人。 然后,去到方老太太家,她一开门就问她发生什么事,方老太太的慈祥面容,让她想到了母亲,她还未进门就哭了起来,像小孩一样的哭着,将自己这些年来的鬱结也说了出来,觉得自己很卑微,被生活的重担牵着走。 于是方老太太也说了自己的经歷,她丈夫也是在她大约三十岁时离世,那时她的孩子还小,只有两岁,幸好她父母健在,替她照顾小孩,她便开始教琴,后来继续进修,最后在便在华阳音乐学院开始做讲师,然后一直到退休。 「说起来,你比我更能干,我还有父母依靠,而你真的是单打独斗。」方老太太流露着欣赏的目光,「那时听到景兴提及你的事,说逸凡无法去乐欢舞蹈团学舞,他感到非常的惋惜,我刚好认识他们的理事,所以就推荐了逸凡拿奬学金,也对景兴说,要是有什么事,也尽力的帮你们。」 从此以后,她将方老太太如母亲般的敬爱,也以她为目标,努力的增值自己。 这些年在得到方老太太和方老师的肯定与尊重,她从此不再小看自己,努力的做好母亲的本份,努力的做好自己的工作,也不再忽略自己内心的吶喊,正视自己的所求。 她从来没有忘记过以昱,他一直住在她的心尖里,那她就顺应自己的感觉吧。深吸一口气,她用力回握以昱的手,抬头微笑说:「好,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以昱咧起大而灿烂的笑容,眼里闪着不能置信的喜悦,林道旁的一盏垂下的黄罩灯,暖暖的橘黄色灯光将两人包裹在一起,灯光之下,互相凝视的两人,像是分开了千万年后重遇的情人,怎样看也看不够似的。 两人手牵着手继续并肩前行,忽然一阵强光衝撞视网膜,晓晨和以昱都慌了,有五、六个巿民拿起手机在拍他们,原来以昱忘了将口罩拉上,路人认出了他。 以昱第一时间将自己的鸭嘴帽套在晓晨的头上,拉低遮着她的样子,自己拉上口罩,便拉着晓晨的手逃跑。 幸好,那些路人不是什么疯狂的粉丝,没有追上来,他们很快的就跑到公园无人的地带,家就在旁边,晓晨喘着气说:「你先上去吧。」 「嗯,你一会儿上来我家。」以昱拿下口罩偷亲了她的脸颊一下,露出了顽皮的笑脸。 晓晨喘着气望着他轻松自在的走向大厦,像完全没有受到刚才的事情困扰。 第三十五章 以昱在医院知道晓晨要结婚时,虽然伤心,但已经接受了现实,所以也决定如她所说各自安好的过着自己的生活。可是,在马路上看到她晕倒时,他整个慌乱不堪,害怕失去她的恐惧如蚂蚁般骤然爬满他全身,啃咬着他的每一吋肌肤。 那时他才知道,晓晨在他心中有着不可憾动的地位,他这辈子再无法找到一个人取代她。 当从逸凡口中得知那场订婚只是赶走他的谎言,而晓晨这些年都再无交往对象,让他的心死灰復燃。 无论如何,这次他一定要留住她。 五年前,他或许辨认不出自己的心意,或许是因为快速的窜红,加之忽然而来的强劲的工作量,头昏脑胀的,让他失去了自我判断的能力,根本不知道什么才是对自己最重要,而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恋爱经验,他的心已经被刷得透亮,他终于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电梯门打开,以昱双手插袋,神情愉悦的打开自家门锁,一边哼着歌,一边开灯,脱下口罩,就站在玄关等着晓晨上来。 不一会晓晨也用指纹开了锁,看到以昱就站在门后,吓了一跳,然后带点腼腆的笑了,以昱看到她如少女般的微笑,心房猝不及防的被重重击中,这种感觉是在以前的交往中都没有的。 他左手将门关上,右手就搂着晓晨的腰,将她推到门上,低头吻住那片他虎视耽耽好久的红唇。 晓晨瞪大了眼望着他,似是被他又飢渴又热烈的举动吓倒,但不一会儿,晓晨双手攀到他的双肩,闭上眼回应以昱。 以昱裤袋里的手机,这时不识趣的响起,晓晨推开他说:「先听电话吧。」 「别理他。」又低头继续吻她。 然后,晓晨的电话又响起了,她再次推开以昱,「可能是逸凡。」 以昱无奈的望着晓晨拿出手机,他也拿出那个还在震动的电话。 「妈,相中的那个女人,是不是你?」 晓晨的手机传来逸凡大喊,以昱都听到了,不禁皱眉望了她一眼。 「黄以昱,相中的那个男人,是不是你?」 以昱的手机也传来他公司合颗人艾恒的大吼,晓晨担忧的望着以昱。 拿着手机的男人,勾起嘴角朝她笑了笑,便走到客厅说:「没错,是我。」 晓晨看了逸凡传来的照片,也对着话筒说:「是我,刚才和以昱刚去公园散步,他给人认了出来。」 「妈,现在很多人都在猜测是谁,照片中以昱哥还牵着你的手,你要小心他的疯狂粉丝。」 「那照片影得很模糊,应该认不出我吧。」晓晨说。 「总之,你小心些,你不了解现在的小妹妹对偶像的疯魔程度,还有,你和以昱哥瞒着我在一起多久了,怎么都不告诉我?」 「小孩子别多事,我还没有说你,我这五年间发生的事,你都抖给了以昱,现在是他的人了,没有我这个妈了?」 「啊,妈,我还在和朋友吃饭,回来再说。」然后就匆匆掛了线。 晓晨微笑的收起电话,儿子是永远是斗不过母亲的。 这时,以昱也讲完了电话,晓晨有点担心的问:「现在怎么办?我们都给拍到了。」 「没什么,拍到了就拍到了,我们又不是不见得光,幸好你的样子根本看不清,我只担心你的样子曝光,这样可能会对你的生活造成困扰,毕竟你不是这个圈子的人,不应该承受这些莫名的压力。」 以昱的坦荡,让晓晨生出了安全感。 「嗯,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晓晨说着便转身开门。 以昱按着她握着门柄的手,用炽热的眼神盯着她说:「别走,陪我。」 「不太好,家里只剩下逸凡。」她低声说,觉得这理由薄弱得很。 「他二十岁了,还怕什么?」他瞟了她一眼,轻轻低笑,「还是你不好意思对他说?」 晓晨被说中心事,满脸通红的瞟了他一眼,又马上别开脸。 「不要紧,我来通知他。」以昱拿出手机,录着语言:「阿凡,你妈今晚在我这里,你不用担心,睡觉时记得锁好门窗。」 他一边录语言,晓晨一边的在旁抢他的手机,但是以昱太高,他高举手机,晓晨根本完全搆不到。 「黄以昱!」晓晨又羞又气愤的大吼,「我二十年母亲的形象被你尽毁了。」 「担心什么,逸凡也是成人了,这种事他明白的。」他毫不在乎的笑着。 「哼!」她双手交叠胸前,背转身不想搭理他。 「别生气了,他也乐见其成呢。」以昱搂着她的肩往厅中的米色真皮沙发坐下,手机传来讯息声,他将手机递给晓晨看,「你看,他多高兴。」 逸凡传来了一个大大笑脸,还说恭喜以昱哥,今晚加油啊。 「真是的,逸凡完全被你收买了。」晓晨看到了那句「加油」,真是可圈可点,双颊立时又红了起来,又气又羞。 「别生气了。」以昱从沙发前的茶色玻璃矮几下层,拿了一个黑色的绒质小礼盒出来,对她神秘一笑:「打开看看。」 原本还在尷尬得要死的晓晨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缓缓的打开盒子,盒内用纯白发光高质丝绢垫着两隻银手鐲,两隻手鐲一大一小,是一对情侣手鐲,晓晨拿起两隻手鐲细看,手鐲里面刻了w&m,是她和以昱的姓的缩写,而手鐲表面则刻了mylove。 「喜欢吗?」以昱帮她带上,也替自己带上,然后凝视两人交握的双手说:「这个我一回上海就订造了,就想着等这一刻送给你。」 「如果我不答应呢?」 「不,你一定会答应的。」 「哼,自大鬼。」 「不是,而是我下了决心,这次一定不会让你再走,无论如何也要追到手。」他举起两人交握的双手说,「现在我就把你紧紧的套住了,不准脱下来,知道吗?」 「知道了,像小孩子一样。」 「我本来就比你小。」他赖皮的笑着,然后拿起手机将两人带着手鐲,十字紧扣手拍了张照片。 「唉,原来我不是多了个男朋友,而是多了个儿子。」 「小男友不好嘛?年轻又力壮。」他佻皮的朝她单眼,然后埋头在手机打字。 晓晨以为他又有公事要回覆,也不打扰他,正要开电视看。 「好了,你看。」 以昱将手机屏幕递到她面前,晓晨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 第三十六章 「这样做不怕吗?」晓晨除了震惊之后,还有更多的感动。 原来以昱将刚拍下的双手交握的照片,上传到了自己的个人社交网站,并写上:「我找到了一生的挚爱。」 「不怕,你不用替我担心。」他关掉手机,放到茶几上。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做。」 「不,我一定要这样做。」他双手握着她的双手,「因为我要证明我是认真的,而且我也想让你安心,我的工作很忙,不能经常的陪伴你,短则三两天,长则可能一两个月见不到我,当年,你不就是因为对我缺乏信心才分手吗?」 晓晨泪眼晶莹的望着以昱。 「所以,这次我要给你满满的信心,要你相信我,无论我在哪里,无论我在做什么,」他晃了两下手上的手鐲,绽放一个温柔又深情的微笑,「我的心里永远有你。」 晓晨一边笑,眼泪一边淌下,她感动的望着以昱,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只吐出了两个字:「谢谢。」 谢谢老天,让我遇到你。 谢谢我这一生遇到的所有的磨难。 因为所有的遭遇,都是为了遇见你而来,这一刻,我感恩我所遇到的所有事物,谢谢。 以昱笑着亲吻她满是泪?的脸,「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哭,你的眼泪是珍珠。」 晓晨激动的回吻他,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 对于晓晨的热情主动,以昱非常的高兴,眼里溢满笑意。 当两人热烈缠绵时,网络世界也是异常的热闹,以昱发佈到社交平台的那则讯息,加之不久前有人上传他牵着疑似女友逃跑的相片,一切都成为今天最新鲜热辣的八卦要闻,毕竟,这是以昱第一次公开承认的恋情。 大家都在猜测他的女友是谁,可是因为照片中的女人实在太过模糊,根本没有人猜到。 到底以昱的女友是谁?成为了排行第一的热搜,各网络达人开始翻找出以昱以前传过緋闻的女友,对比相中人的手,看看哪个最相似,然后开始有了各种的猜测。 第二天早上,晓晨还是习惯的起了个大早,正要下床时,以昱半睡半醒的拉着她的手说:「去哪里?」 「我回去煮早餐,你一会儿下来吃。」 「好。」他弹起来亲了她一口,又倒头再睡。 晓晨含笑的望了他一眼,就回到楼下,做了火腿蛋三文治及蕃茄通粉。 逸凡闻到了香味起床,笑得特别的贼,「回来了?」 「嗯,过来端早餐吧,一会儿以昱也来吃。」她若无其事的望着儿子。 「知道。」逸凡也不再多说,走到厨房拿起托盘,瞄到了母亲的手鐲,又贼贼的笑了起来。 「真是的,笑够了没?」晓晨忽然觉得完全没有了做母亲的威严。 「好了,我是真的开心啊,不是嘲笑你。」逸凡说完马上捧着托盘出去。 「你打电话叫以昱下来。」她在厨房朝儿子大喊。 「知道。」逸凡打开手机,却看到很多条讯息,都是现在读短期班的同学发给他的,是有关以昱的新闻。 「妈——」逸凡大喊。 「什么事?」晓晨吓得从厨房跑了出来。 「以昱哥昨晚公佈恋情,让网络瘫痪了三十分鐘,你们那条讯息太炸了。」逸凡拿着耭在晓晨面前晃个不停。 门铃响了,逸凡去开门,笑得特别的灿烂,「早啊,以昱哥。」 以昱看到逸凡那充满祝贺的笑容,也会心微笑了起来,一手搭在他的肩上,两人身高相约,这样并肩走过来,倒真像两兄弟。 三人坐在客厅木质圆桌上吃早餐,身后的窗户洒进了盛夏早晨猛烈的阳光。 逸凡吃饱后便出门去上课。餐桌上只剩下以昱和晓晨,两人都边吃边滑手机,经过一夜的发酵,今天有好多新闻看,晓晨看到一则八卦新闻,是罗列了以昱这些年来所有传过緋闻的女星。 「你这些緋闻女友,都是真的吗?」 正在一手滑手机,一手吃通粉的以昱,马上被通粉噎住了,咳个不停,他以拳掩嘴,边咳边观察晓晨的表情,她递了张面纸给他,神色如常。 「是真的吗?」晓晨待他咳完后,又再追问。 以昱搁下汤匙,无心再吃早餐,被翻出以往的情史,心里尷尬得很。更多的是,他好怕晓晨介意,他抽了一张面纸有点不自在的抺了下嘴,视线从餐桌上的早点慢慢移向对面的女子,就见她满面写着好奇与八卦,倒没有一点不开心,但是他还是不放心,根据以往的经验,女人刚开始时都是这样的,当说实话后,就会变脸。 「你和任亚丽是真的吧?当年那些新闻,都说得煞有其事,还有很多照片。」晓晨仍然专注的滑着手机,语气像与人间聊一样。 「是真的。」他小心翼翼的回答。他决定坦诚相对,这一次审判过后,就让他重生吧。他在心里吶喊。 「是因戏生情吗?」晓晨饶富趣味的望着他。 「嗯,那时演戏经验还浅,不太懂得抽离,所以??」他偷偷瞄了眼晓晨,只见她笑着点了点头,又低头滑手机。 「许晓曼呢?是名媛千金呢。」 「也是真的,是她先向我示好的,那时我??我觉得和她还谈得来,而且性格挺好的就??谁知交往后又是另一个性格。」 「嗯,那江依瑶呢?是当红女团成员啊。」晓晨继续在手机搜罗着以昱的前女友。 「我觉得她在舞台上充满魅力,有一次合演后就??挺有感觉的,谁知相处久了才发现??个性有点幼稚,不太合适。」 接着晓晨又说了四、五个女星的名字,以昱像庭上被审问的嫌疑犯,乖乖的一一作答,幸好除了上述的三个,其他的都是炒作的。 最后,晓晨终于放下手机,喝了口已经放凉了的咖啡,神情还是一如往常,「你的情史还挺丰富。」 「晓晨,我保证,以后我会守身如玉,绝不会乱传緋闻。」以昱举起三根手指,作发誓状。 晓晨噗一声的笑了出来,放下瓷白色的咖啡杯说:「你在紧张什么?我又没说过介意。」 「吓?」这反倒出乎了以昱的意料,他的每一任女友都会介意,在知道后都会耍耍小性子。 「这都是以前的事,你也是单身汉,交女朋友是很正常的事。」晓晨拿起三文治吃起来。 「你真的一点也不介意?」 她摇摇头,放下三文治,拿面纸抺了下嘴,笑望着那个一脸迷惘的男人,「其实,我很高兴。」 「怎么说?」 「因为你的前女友们都很漂亮,又有魅力,是很多人会喜欢的那种女子,而我竟然可以与这些女子平起平坐,成为你的女朋友。」她托着下頷朝他拋了个眉眼,「忽然,我觉得,其实我还挺有魅力的,是吧?」最后晓晨耐不住自己骚首弄姿的模样,又噗一声的笑了出来。 以昱凝视了她良久,欣慰一笑,说:「晓晨,你变了好多,自信了好多,我好喜欢这样的你。」 对于以昱忽来的告白,晓晨有点腼腆的瞄了他一眼,笑瞇瞇的又拿起三文治吃起来。 以昱的胃口也回来了,也拿起一件三文治吃了起来,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晓晨,眼睛半弯,嘴角上扬。 阳光洒进窗户,将满室照得明亮温暖,餐桌上对座的两人,不时对视甜笑,这时,就算现在给他们一片白麵包,相信他俩也会吃得津津有味。 第三十七章 既然决定留在上海陪以昱,晓晨觉得要开始规划自己的生活,不能再之前般那样无所事事的渡日。 首先,她决定每天晨跑,那天在公园和以昱跑了一小段路,她就气喘到不行,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些年来都缺乏运动,应该是没有时间运动,体能差了很多,好说歹说,她以前也是田径社的。 晓晨已经晨跑了一个星期,感觉到自己的肺活量提升了不少,第一天只能跑一分鐘,现在可以绕着湖畔连续跑一个圈了。 刚刚又跑了一个圈,她插着腰慢慢的踱步回气,穿紧身长裤外加黑色短裤,上身一件橘子色的运动质料的快乾短袖t恤,头箍着紫色的运动头带,扎着高高的马尾,左手仍带着银手鐲。 现在才早上六时多,阳光还没有发挥其热力,晓晨走在枝叶双连的林荫大道,享受着运动过后的轻松舒畅的感觉,忽然与迎面跑来的晨运客撞了个照面,两人都先是惊愕然后失笑。 「真巧,怎么又是你?」晓晨笑着对一身运动装的张立翘说。 「真的啊,一是几十年不见,一是就一个月竟撞见两次。」张立翘用掛在项间的汗巾抺了汗,也笑了出来。 自上次交谈后,他们就未有再联络,晓晨觉得两人没什么好说,交换电话也只是礼貌之举。两人一边散步一边交谈,谈话间得知大家都住在岭峰园,立翘间中会来晨跑,所以这天就遇上了。 「你打算定居上海?」 「嗯,反正回到柳合巿,我也是一个人,我挺喜欢上海。」其实是有喜欢的人,她心里补充。 「那你先生也来上海吗?」 「他过世许久了。」 「对不起。」 「不要紧,你呢?结婚了没?」上一次见面比较拘紧,都是聊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这次见他首先问起,她也挺好奇学长的生活。 「我这些年都忙着工作,没时间谈恋爱。」 「是你要求高吧。」 立翘摊开双手,做了个不可置否的表情。 之后晨跑的日子,她常常都会撞见张立翘,然后两人便一起跑步,竟让晓晨有种回到了高中田径社练习的感觉,她向立翘分享,他竟也有同感。 「还有李望晴,她还好吧?」 他们坐在湖畔的长椅,有佷多雀鸟低飞到湖畔捉鱼,有时哗哗大叫几声。左侧的广场,传来轻快的音乐,一群大妈拿着红色的羽扇在跳舞,清风从湖面送来,带着河水的味道。 晓晨想起和望睛上一次的不愉快经歷,放在长椅的手不禁收拢起来,「我们没联络好久了。」 「是因为我吗?」立翘缓缓的转头望向她,带着些许小心翼翼。 「嗯?」晓晨侧头虚笑了下,不知该怎么回应。 「我记得你们很要好的,在跑步时也会拖着手,互相鼓励,互相支持。」 「嗯。」晓晨低头用鞋头踢着地上的黄叶,想起这段失去的友谊,她心里有时还是有点伤感。 「在得知你要结婚时,她便与我分手了,还很内疚的说,因为自己一时的好胜心,而改变了一个人的一生。」 晓晨立时抬头看向立翘,「她真的这么说?」 「是的,她还说,你并没有喜欢别人,一直都只是喜欢我。」立翘苦笑,「我还记得自己那时的反应,就是后悔,非常后悔自己的懦弱。后悔自己就这样听信望晴,竟不去亲自找你问清楚。还为了想忘记你,而与望晴在一起,那一刻我真的想痛殴自己,怎么有这么笨的人,而那时你已经结婚了,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学长??」晓晨没有想到二十年后,竟然听到学长迟来的表白。 晓晨在学长的眼里看到馀情未了的星光,还有遗憾和懊悔。而她更没有想到是,他们分手理由是她,望晴她??想起在同学会上她期盼又带点紧张的眼神,怎么会这样? 「我还有事,走先了。」晓晨突然站了起来,像后有追兵似的落荒逃跑,也不敢回望一眼。 这是怎么回事?学长这是告白吗? 她的心竟然还噗噗的跳动,怎么会这样?她喜欢的明明是以昱,为什么她竟然对学长有感觉? 接着的几天,她都不敢再去晨跑了,三天后,她收到了立翘的讯息,问她为何不去晨跑,她看着讯息不知该怎么回覆,只好说身体有点不适,如果说她有男朋友了,那如果学长没有哪个意思,她不是自作多情嘛?要是学长有那个意思,那她是不是该避嫌呢? 「怎么了?在想什么?」以昱从她身后拥着她。 「哗!」晓晨吓了一跳的转身说:「你何时回来的?」 「刚刚,你听不到开门声吗?」以昱指着门口。 「听不到。」她指着抽油烟机说:「这个太吵了,我在煮忌廉汤,你今早不是说想喝吗?」 「嗯,就你最好。」他亲了她脸颊一口。「刚才在想什么?」 「没有??没有。」晓晨盛了一碗汤给他。 「我空出了圣诞节的日子,我们可以一起去澳洲探望逸菲。」以昱倚在厨柜喝着汤说。 「真的?」她满脸欢欣,之前她向以昱提过想趁圣诞节去看看逸菲怎样,本只打算和逸凡过去,没有奢想他可以去。 「对不起,我们在一起后,我都没有陪你好好的出去玩,这次去澳洲就好好的玩吧。」他放下碗,搂着她的腰。 「你当我是小孩子吗?我要玩的话,自然会自己出去。」 「有时,我就怕你太过独立,都根本不需要我。」他低头捧着她的脸蛋。 「别胡思乱想了,帮我拿这盘意粉出去,逸凡也快回来了。」 以昱听话的捧着意粉出去,逸凡回来后嘰嘰呱呱的说个不停,聊着几个新认识的朋友的趣事,他的伤?已经淡化了很多,头发也长了很多,整个人都回復了自信。晓晨昨天陪他去了医院,所有的检查报告也很正常,晓晨基本上完全放心了。 现在儿子独立了,女儿去了留学,更重要的是她不用再担心钱与生存的问题,是时候可以规划自己的生活了,其实她还有很多事想做,她一直想读书,当年因为怀孕而没有读上大学,一直是她遗憾,而且她对音乐很有兴趣,是否可以读相关的课程。 她心里不禁开始规划新的生活,首先要到琴行找工作,然后再看看有什么课程可以报读,也要好好的做运动,明天,还是去跑步吧,总不能避开一辈子。 第三十八章 「爱兰的代言又没有了。」艾恒门也没敲的就进来,然后一屁股坐到辧公室里的一组名师设计的米色真皮沙发上。 这里星联娱乐的办公室,以昱正坐在办公桌低首阅读,他身后是一大片落地玻璃窗,窗外望到一条长堤,旁边的马路车龙马水,好不热闹。 他读着几本新送来的剧本,头也没抬的说:「算了。」 「自从你公布恋情后,已经失掉了三个代言了,当日就有一百万人脱粉。」艾恒举起三根手指,满脸婉惜与心痛,「你啊,好端端的干嘛这么衝动?像以前一样玩地下情不就行了。」他抚着心口,心痛了那些代言费。 以昱抬头看到他夸张的面部表情,轻轻一笑说:「热潮总是会过去的,我还是专心演戏好了。」 艾恒什么都好,就是有一个缺点,太喜欢钱。其实也不算缺点,只是他对这方面很执着,他特别喜欢看到数字的增长。 艾恒是他在柳合演艺大学的同学,其实那时并不相熟,只是有几次艾恒找过他做模特儿但被他拒绝了,总之他好像有很多门路,总是替不同的公司找模特儿。 后来,他落泊的那段时间,就是去了找艾恒仲介工作。 当时他不顾形象,什么工作也接,艾恒也真的介绍了很多的工作给他,有些模特儿工作与广告,例如男扮女装、低俗搞笑的,在他爆红后,都成为了他的黑歷史。总是在接受访问或上综艺节目时被挖出来娱宾,真的挺尷尬的,但他并不后悔,因为那段时间,是他过得最单纯和开心的日子。 后来他和艾恒成为了好友,当时很多公司想签他,可是,他并不喜欢太过被约束,所以很早便决定成立自己的工作室。 艾恒当初本来一心入艺校是想做导演,后来发现做导演比演员更难生存。便毅然转了校,去读巿场行销,那时以昱便请了他来一起自组工作室。这些年下来,两人合作无间,一直都是艾恒帮他去倾谈所有的商务合作。 「幸好,你签回来那小子,潜质不错,自己也懂经营,在网络上累积了不少粉丝,上次参加比赛有点知名度,现在有几个商务正在洽商。」 「你好好的带逸凡,我当他儿子一样。」以昱笑瞇瞇的说。 「对了。」艾恒从沙发后的冰箱中拿了两支冰乌龙茶,拋了一支给以昱,「你这次交往的是什么人,怎么这么神秘?」 「是圈外人,我不想她的私生活曝光。」以昱仰头喝了口冰茶。 「看来你这次是认真的。」艾恒坐到他对面的椅子,笑望着他。 「非常的认真。」以昱直视艾恒的眼眸,严肃的说。 「那好吧,失去的代言我也不和你计较了,只是,何时带我去见一下嫂子?」 「迟些吧。」以昱嘴角微扬,一副满足愜意的模样。 「星期六晚的珠宝展,你的表演服已经订造好了,你下午去试一试身。」 「好的。」以昱继续低头阅读着剧本。 同一时间晓晨跑完了步,回家梳洗后,就来到咖啡馆和立翘吃早餐。 在前一天立翘传了一段很长的讯息给她,讯息内容大意是,那天向她说这些没有什么暗示,希望她不要误会,只是一直蔽在心中总是觉得很憋屈,那天忍不住说了出来,想弥补当年的遗憾,如果造成了她的困扰,向她说声抱歉,并问她是不是已有男朋友。 晓晨见说开了,也就坦承自己有男朋友了。然后,立翘说只是想和她做朋友往来,她心里也舒坦不少。 「珠宝展?」晓晨放下咖啡杯。 「嗯,我的女伴临时有事,不能来。」他望着晓晨顿了顿,「你那晚可以做我的女伴吗?」 「吓?」晓晨连忙摆手说:「不行,不行,我从没有参加过这样的宴会,我会很不自在的。」 「李维亚是当天的表演嘉宾。」 「李维亚?真的吗?他来演奏吗?」晓晨瞪大双眼,并抓住了立翘的手臂。 「我认识他,演奏完,可以安排你们认识和合照。」立翘温和的笑着。 「真的可以吗?好,我去。」 李维亚是晓晨重新学琴后的偶像,非常着名的国际钢琴家,拿过很多国际大奬,中法混血儿,非常的俊朗,差不多三十岁,琴技高超,很有气质。 之前晨跑聊天时,她曾向立翘提及自己对他的欣赏,想不到他竟然记得。 「对不起。」晓晨这才发现自己失礼的抓着人家的手臂,连忙放手,然后又想苦恼起来,离珠宝展只有两天,可是,她没有礼服啊。 「我现在要去买礼服。」她连忙站起。 「不用急,我已经订造了,一会儿你去试身吧。」立翘发了店舖地址给她。 「真是太感谢你了。」晓晨满脸感激的望着立翘。 第三十九章 珠宝展当天,很多上流人士滙聚,晓晨看到很多熟面孔的都是名媛绅士,这些都是平时在电视上才看到的,有些她叫得出名字,有些看着面善,却想不起是谁,她并不热衷明星八卦这一项,电视剧也很少看,她这些年来一半的时间都是在工作,另一半都用来练琴及考试,还有规划两名孩子学业,根本没有间情逸致看电视。 珠宝展在上海某大型的博覧馆举办,有两个相连的会场,一边是展示珠宝,另一个会场则是表演厅,台下有沙发矮几,圆桌高椅,提供酒水、水果和一些西式餐点。 今天下午四点左右,她就到了上次那间礼服店化妆换衣造发型,晓晨望着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很高兴的自拍了几张照片留念,正想发一张给以昱时,连忙停住,差点忘记她是瞒着以昱去做别人的女伴。 这件事她怎样也开不了口告诉以昱,她怕以昱反对,自己又有点心虚,但是她真的好想见李维亚,他是她这些年来学琴的精神支柱,能现场听他演奏,真的无法抗拒啊。 大约六时,立翘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来接她,对她的造型夸奬不绝。 这是一场私人性质的宴会,是城中一名大富豪举办,展出的珠宝都是他儿子的作品。 约晚上七时许,晓晨挽着立翘的手臂,慢慢的步进大厅,她今天穿了一袭天蓝色的露肩晚装,胸前有一抺金色的系带,性感却不失高贵,项上带了立翘带来的白金红宝石项鍊,与同款耳环,左手腕也带了一条金色的时尚白金细手链,而以昱送的银手鐲,则被她放在她左手挽着的黑色长形手提包里。 虽然以昱说不准脱下,但是,立翘说和今天的造型不相衬,她对时尚这东西不太了解,加之这她是来做立翘的女伴,总不能让他丢脸吧,而且,只是脱一会儿,以昱不会知道的。 晓晨跟着立翘逐一的欣赏那些珠宝设计,珠光宝气的很是耀目,但是更令她目眩的还是那价钱,最便宜的也是以百万起跳,这些东西还是看一看就好。 立翘不时遇到熟悉的朋友,他们都会聊上几句,晓晨就在一旁微笑点头或握一下手。说起来,她一直也不知道立翘是从事什么工作的,记得在咖啡馆问过他,只是说做创作,是自由业,就轻轻带过了。 「肚饿吗?去前面吃些东西吧,还有半小时就开始了。」立翘轻声的说。 「好啊。」 她和立翘来到表演厅,立翘就被几个朋友拉着聊天,晓晨独自拿了件三文鱼批和果汁,就坐到沙发自个儿吃了起来,到处的人都聊得起劲,倒没有什么人留意她,她乐得自在。 感到电话震动了下,她拿出来看,是以昱传讯息给她:「在做什么?」 晓晨想了一会,就传讯息:「在家看电视。」 「想你了,拍张照片来看看。」 晓晨立时心脏被搥了一下,心慌得很,又传讯息:「我在敷面膜,很难看,不要。」 接着以昱发了两张自拍照给她,晓晨看到正在化妆的以昱穿了一身白色的西装,心里不禁讚叹,好帅。真的不敢相信这男人竟然是她的男朋友,想到这里又不禁甜甜的笑了。 「又拍广告吗?」她又发讯息。 「不是,今天做一个宴会的表演嘉宾。」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你台上演唱呢,真想看看。」 「很快会看到,明年我开全国巡回演唱会,你每场都要跟着,到时看个饱。」 「好啊。」 以昱发了个大大的红唇给她,便说要工作了。 晓晨收起手机,正巧立翘走了过来,拿了两杯鸡尾酒放在茶几上,看了下手錶说:「差不多要开始了。」 「你也是做珠宝设计的吗?」晓晨呷了一口琥珀色的鸡尾酒。 「不是,其实我是电影製作人,也是导演。」 「好厉害,想不到你竟然去了拍电影,高中那时我们都想着你会进体育大学,接着做运动员呢。」 立翘带着回忆的笑了笑,「我是有想过,但是父母反对,还送了我去美国读经济,我很生气,偷偷的转修了电影。他们知道后气得不轻,还断了我的生活费,我偏不屈服,就自己半工读的捱了过来,最后他们也奈我不可,便随我了。」 「很励志,真佩服你的毅力。」晓晨笑了笑。 立翘凝视了她一会,没有作声,看得她有点尷尬,便低头又呷了口鸡尾酒,然后表演厅的灯光昱了下来,晓晨与立翘坐在舞台正前方第二列的沙发,清楚的看到舞台。 一座黑色的三角琴由工作人员推了出来,晓晨的心跳开始加快,她挺直了腰身,引颈张望,不想错过偶像出场的一刻。 有一双眼睛在晓晨身侧,在黑暗的掩饰之下,渐渐放下乔装,流露出复杂而宠溺的神情,嘴角掛着一抺微笑,视线一直停驻在她的侧顏,即使琴声骤然响起,仍旧没有影响到他半分。 巴哈的布兰登堡协奏曲,轻快的乐章飘送到表演厅每个角落,晓晨双眸反映着台上的灯光,闪闪有神,嘴边漾溢着陶醉的笑容,身体随着音乐轻轻摇摆,放在膝盖的双手不自觉的敲打着透明的琴键。 若然男人在认真工作时最迷人,女人在露出迷恋而崇拜的神情时,最让人心动,立翘一刻也捨不得移开视线。 那天一进咖啡厅,立翘一眼就认出了晓晨,可是却裹足不前,不敢贸然相认,毕竟二十年没见,也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他。但是,在听完她弹奏一曲后,二十年前的遗憾,让他知道,若这次再不行动,又会是一个遗憾。 他其实只是想打个招呼,问问她的近况,然后知道她有儿子,就什么心思也没有,礼貌性交换了电话后,也想着不会再碰面。 可是,老天竟然让他们在同一个公园相遇,还是住在同一个屋苑。然后,得知她的丈夫过身了,他竟然有一点点窃喜,那天的告白,的确是按捺不住,事后晓晨有意的避开他,让他懊悔不已,而且也猜测晓晨是否心有所属,于是乘机探问,知道她有男朋友后,他确实失落了好一阵子,但是转念又想,在这个恋爱快餐的年代,结婚都可以离婚,有男朋友又有什么大不了。 热烈的掌声响起,终于唤起了立翘的神智,他马上转头望着台上跟着拍手,眼神回復正常,接着转头问晓晨:「感觉怎样?」 「现场听,太好听了。」晓晨像个追星的少女,满目兴奋。 接下来是一名女歌手,唱了两首舒情歌,然后又来了一队男团和女团。 最后到了主持宣佈压轴嘉宾是黄以昱时,晓晨忘了拍手,在一阵尖叫欢呼声中,她整个人瞬间凝固成的冰块,双手还悬在半空作拍手状,嘴唇微张,有一股寒气从背樑升起,因为按照刚才的流程,表演完的嘉宾都会到她旁边的嘉宾席坐下,她望了眼舞台,她离舞台很近又是正中央,他会看到她吗?怎么办? 第四十章 主持人离开后,台下的灯光又再暗了下来,晓晨慌张的心情终于得以缓解,这么暗他应该看不到她的。 第一首是快歌,以昱穿着一身低胸的白色西装边唱边跳,舞台上的他好有魅力,整个帅到不行,她心房在猛烈跳动,完完全被他迷倒。 其实她很少看关于的他的表演或报导,总觉得那个他不是她能拥有的,有点陌生,她很怕这种奇怪的距离感,当年她就是因为这样而选择分手,现在她在调适过后,决定就是儘量不看有关他的报导,对她而言他只是一个叫黄以昱的男子,一个她深爱的男子,其他身份并不重要。 旁边的年轻女团和男团成员全都站了起来一起跟着打节拍,非常的投入。 「你也是他的粉丝吗?」音乐声很大,立翘凑到她耳边问。 「不是。」 快歌唱完,接着是一首情歌,大家仍然站立,慢慢的挥动双手跟着唱,以昱的歌声与他平时说话不同,略为低沉,他的歌声很有感染力,晓晨迷醉的盯着台上的他,捨不得移开视线。 以昱表演完后,便到台下的嘉宾席坐下,全场的灯光亮起,主持人说可以享用餐点和欣赏展覧,食物区已经增添了很多不同款式的餐点。 晓晨总算舒了口气,忙问道:「是不是表演完了?」 「是的。」立翘见晓晨的样子有点不自在:「怎么了?」 「不??我有点不太舒服,想先走。」 「好,那我们去和维亚打个招呼就走吧。」 「这??」她好想去,可是,以昱现在站在场中央与人交谈呢。 「不用害羞,我和维亚是好朋友,我替他拍过一个音乐特辑,他很好相处的,没什么艺术家脾气。」立翘站起来,同时热情的牵起晓晨的手,往站在以昱后方,正在与人聊天的李维亚走去。 晓晨看到以昱被刚才的女团成员围着,正在和她们拍照,而立翘正向着以昱那群人的旁边走过,她连忙侧过头快步经过他们那一群人,找到了李维亚。 晓晨又偷望了以昱一眼,看到他正背对着她,又安心了不少。 「维亚。」立翘走上去与李维亚来了个法式拥抱。 然后介绍了晓晨与他认识,他和晓晨握了手,晓晨看到偶像整个人僵立站着,脑中一片空白,以昱的事也被她拋到九宵云外了。 李维亚很健谈,而且说的中文字正腔圆,因为他小时曾在中国读书,长大后才回法国。最后,晓晨成功的和李维亚合照,还拿了亲笔签名,之后,李维亚又被其他人拉着去拍照了。 她看着手机的合照和亲笔签名,还手那隻和他交握过的手,高兴得飘上天了。 「张导演,好久没见。」 一把熟悉的声音再次将晓晨拉回现实,她感到自己穿过云雾,重重的堕到地上,「咚」的一声,整个人震动了一下,她刚才完全忘记了以昱也在这里。 晓晨紧张的抬起头,就见以昱朝她灿然一笑,她感到那笑里有种危险的意味。 以昱对立翘说:「第一次带女伴赴宴,不介绍一下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立翘笑嘻嘻的拍了以昱肩膀一下,接着介绍晓晨:「这是我的朋友莫晓晨。」又对晓晨说:「这是??不用介绍他了吧,这么红,应该认识吧。」 「莫小姐你好,很荣幸见到你。」以昱露出标准式的微笑并伸出了手,在说「荣幸」两字特别加重了语气。 「黄先生,你好。」晓晨露出略显僵硬的微笑与他交握,交握时他用力的捏了她一下。 「咦,你的手链很漂亮。」以昱又展示一个完美无瑕的帅气笑容。 晓晨面色一变,糟了!他发现了她除下了手鐲。随即又回復笑脸,悄悄的将左手移到身后,「还可以。」 「唉,怎么这会场有点热?」他故意举起左手拨弄了几下头发,银手鐲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他在抱怨,他在生气。他越笑得灿烂,晓晨越感到他的深藏的怒气。 「你刚刚又跳又唱,当然热了,最近怎样,接了什么戏?」立翘笑问。 「我接了部舞台剧,年后开始排练。」以昱说。 「好,到时我一定去看,我最近正在筹备一部电影,想找你做男主角。」 「可以,你明天送剧本来,顺便跟小艾排一排日子。」 「剧本也不用看就答应了,不像你啊。」 「你的剧本,我信得过。」 「那就说定了。明天再说,我要送晓晨回去。」 「这么快?不吃些东西吗?」以昱望着晓晨说。 「她有点不舒服。」 「没事吧?」以昱担心的望着晓晨。 「没??不,是有点头痛,可能着凉了。」 立翘向以昱道别,又向主人家道别,就扶着晓晨的手肘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晓晨一直感到背脊发凉,她觉得以昱一直在盯着她,直到她完全离开展厅,那感觉才消失。 上了立翘的车后,晓晨对刚才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很是好奇,便问:「你和黄以昱很熟的吗?」 「是啊。」立翘在红灯前停下,握着軚盘说:「他还未走红时,有几套剧我都有找他做配角,那时,我就已经觉得这小子有潜质,就是差一个机会。后来有一套剧,那男主角受了伤演不了,我就立即想到他,就是《青尘》那套剧,你听过吗?他就真的爆红了。之后我们又合作了好几次,每套剧的口碑都很好,他也是个念旧的人,每次我找他,他都会儘量挤出时间给我。」 「是啊,他确实是很念旧。」 「你也是他的粉丝吗?好像挺了解他似的,刚才早说嘛,叫他和你合照一张。」 「不用了,我不是他的粉丝,只是??只是听朋友说过。」 「头痛好了些吗?我有药,要吃吗?」 「不用,出来吹一下风就好多了。可能里面太焗促了。」 「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是太紧张吧。」停在红灯前,立翘转过头来对她微笑。 「应该是,刚才黄以昱说,你以前都不带女伴的吗?」晓晨听到后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事一直盘绕在心,实在忍不住问。 一直谈笑自若的立翘,面色有点不自在,他将车驶到马边一旁停下,车的引擎在低声转着。 「对不起,我说了谎,我本来就没有女伴的,我知道你喜欢李维亚,而且这样说,你就不会觉得不自在吧。」 「谢谢你,幸亏你愿意带我来,我真的很高兴。」晓晨自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心里竟有点歉疚。 「如果想谢我,那你请我吃饭吧。」立翘望着她笑说。 「这当然了。」 第四十一章 立翘送晓晨到楼下,他本想送晓晨到楼上,但是被晓晨拒绝了,最后就送她到楼宇的大堂,目送她进电梯。 回到家里已经是十一点多,逸凡罕见的睡了,他这些天都很晚才回家,一定是累坏了。 她轻手轻脚的关上逸凡的房门,然后换下礼服与除下首饰,洗了一个澡,肚子咕咕的叫起来,才想起自己晚餐还没有吃,正想去厨房煮个麵吃,门打开了,以昱怒气冲冲的走过来,二话不说拉起她的手腕就走。 他拉着她走向后楼梯,来到他的家,关上门,自己走到厅中,坐在餐桌旁的黑色椅子上,双手叠于胸前,翘起脚,双唇抿成一线的瞪着她。 晓晨知道以昱是在等她解释,这是第一次她看到以昱生气,他好像从来没有对她发过脾气。 「对不起。」晓晨走到以昱面前,低头对他说。他换下了那身白西装,穿着白t恤和牛仔裤,但是面上的舞台妆还没有卸下,这装扮有点??奇怪,但还是很好看。 「你怎么和别人赴宴也不知会我一声?」以昱的态度在听到晓晨的道歉后,软化了少许。 「我怕你介意,我只是想见见李维亚罢了。」 「李维亚?」 「立翘知道我是他的粉丝,所以带我去看他的表演,就是这么简单。」 「你怎会认识张导演?」 「他是我的中学同学,也住在这里,我去晨跑时遇到他的。」 以昱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搂着晓晨腰际,将脸颊贴在她的肚子,「对不起,是我太忙了,忽略了你,也从没有了解过你的爱好。」 晓晨的心瞬间融化了,她摸着以昱的头说:「不要紧。」 「晓晨。」他抬头摸着她的肚子说:「我们生个孩子吧。」 晓晨没有想到他突如其来的话题,瞪大了双眼,直觉的拒绝,「不要。」 「为什么?」以昱不解的站了起来。 「我不想再生孩子了。」 「难道你不爱我吗?」 「爱你和生孩子是两回事。」 「怎会是两回事?难道你不想拥有我们的孩子吗?」 「阿昱,我是爱你的。」晓晨退后了一步,「但是,对不起,唯有这件事我无法妥恊。如果,你无法接受,那我们就??」 她嘴唇嗡动了下再抿紧,她说不出口那两个字,单是想像无法再见到以昱,她的心已经裂了开来。 她爱以昱,非常的爱。 但是,她已经不再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少女,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毫无主见的只会听从别人的主意。 正涛大她十三岁,她一直觉得他很聪明、很有见地,总是盲目的听从他所有的要求,他叫她在家照顾孩子,她便照做。他说一个孩子将来会闷,要她再生一个,她便生。 即使生逸凡的痛她还记忆犹新,她还是愿意去怀孕。但是在生逸菲时,她比第一次更加惊慌,导到宫口开不了,足足阵痛了三十六小时,然后全身麻醉紧急开刀,开刀时还遇上血崩,差点没命。 当时正涛也吓怕了,说这是最后一胎,以后也不再生了。 男人简单的一句,「我爱你」、「我们生个孩子吧!」,作为女人就要以命相博,男人根本不知道这句话对女性而言,那份量有多重,那责任有多大。 因为世间女性大多如此,不是吗?生孩子是女性的天职,不是吗?所以这件事就变成了女人爱的赠品吗?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已经做了二十年的妈妈,现在孩子长大了,她终于有时间再重新做回自己,她不想再重新开始。单是想到怀孕初期的孕吐、肚子越来越大的不便、生了孩子后的伤口,还有带孩子的劳累与担心,每一件事她都不想再经歷。 是她想得不够深入,毕竟以昱还是年轻,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生一个孩子,建立一个家是正常的。 他没有错,只怪他们相遇的时机不对。 *** 晓晨回到柳合市的家,从逸凡出事那天起计,已经四个月没有回来,桌上、地板都蒙上了灰尘,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变。 她叹了口气,真的体会到古人的一句话:景物依旧,人事全非。 那天她拒绝以昱的提议后,在他满脸怒气与不解的注视下,逃回自己的家。然而,以昱也好几天没有再找她,她的心也渐渐的冷了下来。 而逸凡在上海的除疤疗程也完成了,现在疤?淡到不细看是不会留意到的,在这件事上,她非常的感激以昱。同时,逸凡也拿到了意外赔偿金,他们在上海的事也就告一段落,她便决定先和逸凡一起回柳合巿,其他的事??之后再想吧。 晓晨瀏覧了一些课程,决定由証书课程读起,毕景她只有高中学歷,要上大学是不可能的,那便慢慢读上去,是自己喜欢的东西,不会觉得辛苦。 关上笔电,忍不住拿起放在书桌上的手机,明明这段时间手机没有响过,但她还是不死心的打开讯息栏,查看以昱有没有发讯息给她。 以昱发给她的最后一则讯息,就是珠宝展那天的红唇图案,看一看日期,只是相隔了三天,怎么她觉得好像过了很久一样,她觉得自己必须要找些事做转换心情,看到月历已经踏入十二月了,她便上网订机票,决定提早过澳洲探望女儿,离开这个烦燥之地。 刚订好机票,电话铃声响起,她飞快的拿起手机,一看是珊珊打来,心底不禁升起浓浓的失望。 珊珊知道她回来了,约她出外喝一杯。 她坐在茶艺馆等珊珊来,虽然晓晨再没有到珊珊家帮佣,但是两人已经成为好朋友,久不久也会见个面,当看到珊珊挺着约五个月的孕肚走过来,晓晨又惊又喜。 「恭喜啊,怎么都没听你提过?」晓晨问。 「谢谢。」珊珊的笑容中惨着些许苦涩。 「怎么了?」 「当初老公说有了个女儿,想再生一个儿子,凑个好字,我当时心软便说好。」她低头抚着肚子说:「可是,这一次与上一次怀孕,完全不同,腰又痛,腿又水肿,还常常觉得累,想起新生儿的头三个月适应期,根本没法睡觉,我已经开始怕了,很后悔,明明女儿都上小学了,我还瞎搅什么?」 珊珊说着说着眼睛都红了,晓晨沉默的递了张面纸给她,却不知该说什么安慰的说话,如果她替以昱生孩子,也会是这样吧。 珊珊给过晓晨看她一些以前未生小孩时的照片,她原本是一名光鲜亮丽的职业女性,大学毕业后,在某大公司做人事部主任,前途与收入都不错。后来,在公司认识了任职部门经理的丈夫,怀孕后便辞职做家庭主妇,全心照顾女儿与丈夫,他丈夫经济不俗,对她也很好,可是,珊珊也曾对她说过,想女儿读小学后就请保姆,她想出来工作,做家庭主妇太闷了,工作太锁碎,不适合她。 可是,现在又怀孕了,看来她復职无望了,当儿子上了小学,她的年纪已经很难再找到理想的工作了。 晓晨心里也替她暗暗发愁,珊珊的状态真的很不好,满脸痘疮,而且眼下有些青黑,好像挺累的样子。 珊珊抺了眼泪朝她一笑说:「算了,不说这些了,反倒是你,怎样了?」 「什么怎样了?」晓晨拈起一件蛋黄酥咬了一口。 「你现在是不是和黄以昱交往?」坐在晓晨对面的珊珊身体倾前,以手半掩着嘴,压低声说。 第四十二章 晓晨瞪大双眼,嘴嚼的动作停止,连忙左右张望,幸好现在是上班上学的时间,茶艺馆只有三、四桌客人。 馆里中央一座巨型水车盘境摆设,传来潺潺的流水声,她放下咬了一半的蛋黄酥,猛灌了一口茶,低声问:「你怎么知道?」 「这个视频,你看过没?」珊珊走到她身旁的坐位坐下,打开手机给她看了一段视频。 这是晓晨在上海那间咖啡馆弹琴的视频,她去了那里好多次,这里有很多段她的弹琴的视频。 同一时间,在以昱的办公室,艾恒也给以昱看着同一个视频。 「有人认出了这弹琴的女子,就是你当日在马路上救的那名女子。」艾恒说。 「那又怎样?」 艾恒望着他又黑又臭的脸,抿了抿嘴,按停了视频,指着晓晨的手腕又说:「然后,又有人认出了这隻银手鐲,疑似你公佈恋情的同款。」 本来以昱挨在沙发上一幅要死不活的样子,猛然弹了起来,认真的看着晓晨弹琴,喃喃自语:「原来她会弹琴,难怪她这么喜欢李维亚。」 「你快点告诉我,这到底是不是你的女朋友?让我好做准备及回应。」艾恒有点不耐烦,这几天他都是这幅样子。 「是。」 「好了,你快通知她,别再去那咖啡店了,有很多记者都蹲在那里等她,还有叫她出门小心??」 以昱二话不说的抓起电话,拨了几次却没有人听,他抓起茶几上的车匙便往外走。 艾恒望着办公室的木门大力的关上,满面无奈,「我还没说完呢,还想问,要不要替你女朋友聘个保镖?你也知道,你的粉丝挺可怕的。」 艾恒想起以昱的私生饭都是很可怕的,追星追到酒店房间,半夜敲他的房门。这些年来,他的住址多次被曝光,那些私生饭潜进大厦,去翻找他掉的垃圾,让他搬了好几次家。还有,他每次传緋闻时,那些粉丝就会到那女星明的社交网站留言大骂,恶意中伤,她们都把以昱当成精神上的男友,不能接受他谈恋爱,这次他发佈恋情,他也掉了好多粉丝,他的热度一下子冷却下来,商务商演也少了很多。 可是他却浑不在意,还推掉了圣诞节和除夕倒数的大型晚会的演出,只是为了陪女友去澳洲探女儿,这个晚会他已经连续出席了四年,与电视台那边关係非常良好的,他这次推掉电视台那边也很意外。 艾恒和以昱合作多年,在他的印象中,以昱一向都是工作狂,从来不会因为私人事务推掉工作,那个爱姿集团的名媛千金许晓曼,半年前就嚷着要他陪她过生日,他都可以若无其事的照接通告,致使那天许晓曼闯进某大杂志的摄影间大闹,以昱即场和她分手。 以昱也已过三十,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人是件好事,他们是合作伙伴,他尊重以昱的决定,只是这几天,他身上散发着浓烈的低气压,头上罩着一大片乌云,问他发生什么事也不说,其他同事都避他唯恐不及,想来是吵架了。 说真的,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他,以往与女友吵架甚至分手,他一点事儿也没有,还可以有说有笑的。 他很肯定,这个女人对他非常的重要,所以,还是先请保镖吧,艾恒拿起电话拨打。 手机在棕色的真皮手袋里,一直的闷闷的震动着,可是却一直没有人理会它,晓晨仍然震惊于网络的强大,竟然有人可以凭这两段没什么关联的视频,就推测到她是以昱的女朋友,不知这对以昱有没有影响。 「你也不用太担心,很多网民都不相信,只要一日未拍到你和他在一起的照片,这些事都只当炒作。」珊珊拍了拍她的肩膀,「只是,我记得你说过,你以前有个小男友,而以昱刚好又比你小,我就大胆推测了。」 与珊珊分开后,她在街上游荡了一会,寒风将她的脸蛋吹得红通通的,她拉高黑色大衣的衣领,在阴沉的天色之下,慢慢的走回家。 她站在门口,才刚掏出门匙,大门便开了,逸凡满脸担心的问:「妈,你去了哪?一整天都不听电话?」 「电话?」她拿出手机一看,原来没电了。 她在玄关边脱鞋,边听逸凡说:「以昱哥找了你好多次。」 晓晨稍一抬眉,因为珊珊怀孕与网上影片的事,让她很烦躁,对以昱的来电,早没有了之前的期待。 她将球鞋放到鞋柜,冷淡的问:「他找我什么事?」 此时,逸凡的手机又响了,他对电话说了几句,便递手机给她,「是以昱哥。」 「是我,什么事?」晓晨接过手机,淡淡的说了句。 「你怎么回去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刚刚去了你家,一个人也没有,电话也不通,你怎么就和以前一样,一声不响的说走就走?」 一接过手机,就传来一阵咆哮,本来已经心情不佳的晓晨,火气也直线飈升。「你三天也不找我,我去哪里,在做什么,你真的关心吗?」 「为什么一定是我找你,我不找你,你就不懂找我了吗?」 「你在生气,我才不自讨没趣。」 「这么说来,其实你一点也不紧张我,也没有多喜欢我,所以才不愿意替我孩子是吗?」 「怎么又说到这里了——」 「根本就是我自作多情,从头到尾都是我一厢情愿!」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像小孩子似的乱叫乱吼!」 「没错,我就是小孩子,我就是幼稚,我就是要闹——」 「都三十岁人了,还说什么小孩子?那你去找你的小女友们,别跟我这阿姨廝混了!」 晓晨气愤的掛断手机,扬手就摔电话,逸凡眼明手快的接住,晓晨这才醒觉这不是她的电话,无惜的望了逸凡一眼,径自回房拋上门。 逸凡目定口呆的望着母亲,以昱哥在电话里头都是喊出来的,他完全听到两人吵架的内容,这是第一次,他看到母亲和以昱哥吵架,还这么的情绪失控,他们两个一向都是好脾气的,怎么会这样? 在晓晨上海的住处,在晓晨掛断电话后,以昱将电话狠狠的摔到天蓝色的大理石地板,机壳与手机分离,屏幕爆裂。 他坐在沙发上,十指深深的埋进浓黑的头发里,胡乱的抓了几下,头发被拨得如稻草,右手用力的搥到沙发上,拳头深深的陷了进去,在深蓝色的沙发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坑窿。 他从离开公司就一直打电话给她,刚开始是没有人接,然后是打不通,他越来越害怕,连忙加速车子来到她家。 又是一个人都没有,一阵熟悉的恐慌重重的袭上心头,他衝到她房间打开衣柜,发现她的手提行李袋不见了,衣服也少了大半。 不禁想起五年前,他在拍剧时右手受了伤,额角也撞伤,那时他担心脸上留下伤疤,心情很差却又不想晓晨担心,所以没有回覆晓晨的讯息。 不料,却在几天后收到她的分手讯息。待他康復后,匆匆的赶回来,却迎来一屋冷清,房间只剩下原来的傢俬,抽屉橱柜都空空如也。 他,又被人遗弃了。 他想联络晓晨,却发现她已将他拉黑,他无法联络他们,于是去了逸菲的小学等她放学,结果还没有等到,却被人认出,最后还要联络艾恒来救他。 之后,他在张太太的屋苑外,等了她三天,终于等到她下班,才捉到她问清楚。 他想到这里就很生气,一次又是这样,两次又是这样,每次一有什么不高兴,就突然消失。其实,她比他更像小孩子。 他怀疑,她到底有多爱他?她既然能为前夫生两个小孩,为什么就不能为他生一个? 第四十三章 一架民航客机从严寒的冬天横跨半个地球,来到了充满热情阳光的澳洲,飞机在伯斯机场降落,晓晨甫步出机场,就看到了逸菲在接机大堂笑着朝她猛挥手。 「妈妈。」逸菲衝上前拥着母亲,晓晨亦非常的掛念女儿,将她紧紧拥住。 「终于见到你了,妈妈好想你啊,菲菲。」 晓晨打量女儿一番,逸菲高了少许,现在已经高她半个头了,长发已经到胸前,还晒黑了不少。 逸菲接过母亲的黑色行李箱,另一手挽着母亲的说:「我现在与两名同学一起合租一间套房,你这几天便与我们一起住吧,我告訢我的室友,我妈妈是大厨,会煮很多菜的,她们不知多高兴多期待。」 晓晨笑着点头,侧耳倾听女儿的话语,用以忘却地球另一端的烦恼。 吵架之后,她与以昱的关係跌到冰点。两人谁也没有再找谁,逸凡看到她的冷脸,也不敢多说半句。三天后,她便坐飞机来了澳洲,在机场临上机前,她最后还是发了一则讯息给以昱,告诉他,她先去澳洲探望女儿,希望能在圣诞节看见他,然后就关掉手机。 没错,最后,她还是先踏出一步,先找他了。 因为在吵架的时候,以昱说的几句话,让她反覆思量,她发现自己也有问题。对啊,以昱不找她,她可以找他的,为什么苦苦等着,然后让不安的情绪发酵? 另一件让晓晨深感内疚的事,就是以昱骂她总是一声不响的说走就走。 晓晨这才惊觉,当年她衝动的搬家,对以昱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他的父母也是一声不响的就离开了他,到现在还下落不明,而她当年竟然做相同的事去伤害他,晓晨真的内疚得很。 所以,她理解以昱那天为什么发这么大脾气,或许连他自己也不察觉,他很欠缺安全感,而她再次的逃离,让他所有的恐惧与愤怨,全盘爆发。 但是,她还是拉不下脸去找以昱,她很怕以昱再次以生孩子的事,来衡量她对他的爱,她不想面对这问题,所以她又??逃走了。 来到了逸菲的合租的套房,她与两位友人合租一室,一位是来自香港的女孩子,另一位则是澳洲人,三人都是逸菲同系的同学,关係很好。 晓晨抵达澳洲的那天是十二月十五日,还有十天便是圣诞节,逸菲还要上学,所以没什么时间带她去观光,只是放学后带她到附近的菜巿场和商场走走,让她一个人也可以在附近逛街买菜。 来到澳洲的第一天,坐了足足十小时飞机,她非常的累,回到逸菲的住处就睡了一整天。第二天中午才转醒,然后又用了两天适应时差,今天精神才好转。 早上,她独自出门,在街上到处间逛。 记得上一次来澳洲旅行,逸凡和逸菲还很小,自从正涛过身后,她就再没有出过国了。大力的深吸一口外国的空气,充沛的阳光,清幽的道路,完全的不同脸孔,环境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心情,她在这里豁然开朗了许多,不禁又拿出手机查看,那天她发的讯息,以昱已经读了,可是却仍然没有回覆。 她叹了口气,收起手机,走到街道旁的林荫处,坐在长椅上,望着一大片草地,有人躺在早地上看书,有人就躺着做日光浴,有人在路边跑步。 她挨着椅背,望着悠间人们,开始反思与以昱吵架的缘由,好像都是因为生孩子的问题而起。 突然之间,她挺直腰身,想起自己好像从没有和以昱说过,不想生孩子的原因。有一件事以昱说得很对,她比他大,那她是否更应该理智一点,用更成熟的方法处理这件事,而不是像小妹妹一样斗气。 仰望碧蓝的天空,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像当年那样逃避,而是应该坦承与沟通,更重要的是,她知道以昱是真心的爱她,而不是一时的意乱情迷,这让她心里有了底气。 于是,她拿出了手机,以绿茵的草坪为背景,录了一段视频给以昱,娓娓道出了她以前生孩子经歷以及恐惧。 最后,她对着屏幕甜笑说:「以昱,我想你了,你快点来吧。」 晓晨也不重看录影,马上发了给以昱,因为她怕看了后,她不敢再发出去。 可是,过了两天,以昱还是没有回覆她。 晓晨从自信满满到完全绝望,看来以昱还是接受不了,她很伤心,却哭不出来,她甚至挣扎的想过,是否要答应以昱为他生一名孩子,三十八岁的她,还是可以生孩子的。 但是,她想到珊珊怀孕后的样子,还有生孩子后的一切琐碎与照料的事项,她不想,她害怕。她并不年轻了,现在再不做自己想做的事,她怕以后就没精力去做了。思前想后,她还是无法妥协。 她并不是那种没有爱情就不能活的女子,既然两人无法达成共识,那就算吧。 是的,她很自私,但谁说自私就是错,难道每个女人都要伟大到牺牲自己,这才对吗?追随自己的理想有错吗? 这些天她心中虽苦,但是,表面仍然若无其事,她每天都煮饭给三个女孩吃,三人大叹美味,并羡慕逸菲有个巧手的母亲。虽然逸菲也承传了母亲的好厨艺,但是学生都忙着读书,很多时煮食都是简单轻巧为主。不会像晓晨那样大费周章的煮食,就如今天,晓晨就煮了个龙虾焗伊麵,再加杂菜汤,还有一盘鲜虾沙拉,两个室友吃得好满足。 「逸凡明天到,我们一起去接机吧。」晓晨说。 吃完晚饭,洗完澡,两母女一起躺在床上敷着面膜。 「哥说不用接机,酒店有车来接他,他还说明天晚上和我们一起去酒店吃圣诞大餐。」逸菲说。 「明明有家庭群组,为什么就通知你一个,不跟我说?」晓晨说。 逸菲望着天花板眨了几下眼,「那时我帮他订酒店,他顺便说的。」 沉默了一会,晓晨又问:「他一个人来吗?」 「是的。」 房内又一阵静默,逸菲侧头望向母亲,见她合上了眼,不禁悄悄吁了一口气。 第四十四章 晓晨推开计程车门,抬头望着逸凡入住的五星酒店,坐落于伯斯的巿中心,心里不禁嘮叨,这小子现在自己会赚一点钱了,就这么大手大脚花钱,也不懂节俭一点。 夕阳照到酒店的落地玻璃,映得酒店金光闪闪,与晚霞互相辉映。 本来她预期与逸菲一起来的,但是逸菲一大早就出了门,然后说有事赶不了回来,替她叫了计程车接她过去。 真是的,坐计程车多贵啊,现在的孩子真的不会节省。 她跟着逸菲给的地址,来到了二十楼,在2005号房前按了下门铃,来应门的竟是逸菲,她瞠圆双目,「你怎么就自己来了?还说什么赶不及?」 「别生气啦,我不是替你叫了计程车嘛。」逸菲讨好的搂着母亲的手臂,与她并肩进屋,才一进来,晓晨张大了嘴,这是一个超级豪华的商务套房,有客厅、有饭厅,还有超大的五十寸电视,而且整个房间都作了圣诞佈置,厅中央有一棵真的圣诞树,她正要开口说逸凡挥霍时,有两人从旁边的浴室衝了出来。 澎、澎两声,放了个彩炮,金光闪闪的纸屑漫天飞舞,耳边传来逸凡兴奋的大叫:「平安夜快乐!」 「晓晨,平安夜快乐!」以昱摇着手上的彩炮棒,狡黠的笑着。 晓晨在看到以昱出衝出来时,心头已经震荡不已,然后有阵说不出狂喜,她一直盯着他看,耳边所有的声音都变成嗡嗡声,彩炮的两下爆破声,也没让她震动半分,她眼里只有他,还以为他生气了,不理她了?? 想到这里,屈在心中的鬱闷与伤感一下子炸了开来,她的眼眶红了,虽然强忍着泪水,还是有两滴不受控的滴了下来。 「都说了,不要这样玩,现在吓着妈妈了。」逸菲抢了逸凡手上的彩炮,往他的手臂敲了一记。 「妈,我们只是想给你个惊喜??」逸凡搔了下头发。 「不关你们事,都是我,玩笑开得太大了。」以昱走到晓晨身侧,搂着她的肩膀轻轻拍着,又用面纸替她拭泪。 晓晨见两个孩子定睛的望着他俩,连忙抢过面纸拭了眼泪,对孩子笑说:「没事,我是开心。」 逸菲和逸凡见母亲笑了,也就开心的转身往前行。 「食物都准备好了,就等你来。」以昱搂着她的肩向前行。 晓晨与以昱走在后面,晓晨仰头望着以昱的侧面,面部轮廓更显立体迷人,即使看了很多次,她还是有瞬间的失神。看见他一派间适间自在,完全没事的样子,她禁不住问:「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说想我吗?」以昱低声的在她耳边说。 「那你为什么不回覆我?」晓晨也压低声线,免得被孩子听到。 「现在你知道这滋味了吧。」以昱抿嘴而笑,捏了她的鼻头一下,「看你以后还会不会就这样一声不响的走掉。你知不知道那天我去到你家,看到你的衣柜里的衣服少了一半,我多害怕你就这样平空消失。」 以昱的眼里还有残留着恐惧,晓晨彷彿看到了那个坐在楼梯间的脆弱男子。 「对不起,我错了。」她伸手摸着他的脸,想抚平他的悲伤。 经过年月的洗礼,他看似成熟了,坚强了。但是那颗碎过的心,在经过修补后,依旧裂?处处,需要小心翼翼的呵护,是她粗心了。 「是我无知才是,完全不知道生孩子是这么危险的事。」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是我太自私了,如果你真的要孩子的话,我们就分——」 「不准再说这种说。」以昱提高声线,神情严肃,一字一句都非常肯定:「我不要孩子,我只要你,以后逸凡和逸菲就是我的孩子。」 晓晨的手感到他有节奏的心跳声,强壮而有力,如他说的每一个字,她很感动。 「可是,你以后会有遗撼的,你不是很想要小孩吗?」 「其实我并不是很想要有小孩,那刻我在想,我平日工作太忙,无法经常陪伴你,所以想着生一个我们的小孩,可以陪陪你,打发时间,也不怕你会闷着。」 晓晨笑了笑,正欲说话,忽然听到「啪」一声,逸菲大力的拍打哥哥的手,接着大喊:「别再偷吃了。」 逸凡还是将一片火腿塞到口里,整张脸胀鼓鼓的,像极了仓鼠。 以昱及晓晨这才发现,他们两人一直静静的坐在餐桌前,等他们说完话。 晓晨脸孔发热,以昱牵着她的手走过来,长方形的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餚,有火鸡、蜜汁火腿、鲜虾沙律、牛肉玉米卷、海鲜拼盘、树干蛋糕卷和薑饼人等。 以昱拉开椅子让晓晨入座,然后坐在她右边,晓晨的对面是逸菲,左边是逸凡。 大家一起举起手中装着蛋酒的啤酒杯,齐声说:「圣诞节快乐!」 每个人面上都掛着笑脸,彷彿间时间像回到了光甫里那个挤逼但温馨的小屋,他们那时每天也一起吃饭。 「以后,我们也要常常一起吃饭。」逸凡说。 「好的,等我回来就可以了。」逸菲说。 「菲菲,新年你要回来啊。」以昱说。 「好的。」 「大家都饿了,快吃吧。」晓晨说。 逸凡、逸菲终于可以大快朵颐,而以昱则不时挟菜到晓晨的碟子,她都来不及吃,碟子的食物堆得满满的。 「以昱哥哥,我也要吃虾。」逸菲撅起嘴,望着盘中的虾,以昱说了声好,夹了一隻大虾给她,「哎哟,以昱哥哥只帮妈妈剥虾壳,也不帮我,偏心。」 以昱呆了半响,才笑着剥了一隻给她,逸菲甜甜的笑着道谢。 「够不够,还要不要再来几隻?」以昱笑问。 「别理她,她就是来凑热闹的。」逸凡对逸菲说:「说,你要吃什么,我帮你剥。」 「好啊,我要吃长脚蟹,要剥得漂漂亮亮的,一整块的。」逸菲甜甜的对哥哥说。 以昱与晓晨相望而笑,这两兄妹爱斗嘴,但感情却非常要好,逸菲现在还仔细的研究着哥哥的伤疤。 「没事,反正你也不是走精緻帅哥的路线,有伤疤更显男人味,而且也不显眼。」逸菲以专家的口吻说。 「真的吗?」逸凡将信将疑。 「没错,你要相信现在零零后女孩的审美眼光。」 「好的,吃吧。」逸凡将一整条完整的长脚蟹肉送到逸菲的嘴边。 逸菲咬了一大口,满足的讚叹,「不用自己动手,真的特别好吃。」 「真是的,看以后谁敢要你,这么多要求。」逸凡说。 「唉,我真的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到男朋友了。」逸菲双手捧着脸,头颅左右转动的望着两名气质截然不同的俊男,「有两个这么优秀的哥哥,我还怎么看得上其他凡夫俗子?」逸菲哀号。 逸菲虽然一脸苦恼,但表情却太浮夸,三人不禁哄堂大笑。 第四十五章 平安夜晚上的巿中心,比白天还热闹,晓晨与以昱在街头走着,有教会的合唱团穿着白袍装扮成天使在唱着圣诗,有火辣性感的圣诞女郎,也有喝得烂醉的男人在街上到处乱叫。 树上掛着彩灯、彩球,还有大型的花车摆设在广场上,逸菲带着哥哥去了参加大学朋友的派对,这时只有以昱和晓晨在逛街。 两人来到相隔半个地球的另一边,终于可以明目张瞻的手牵手逛街。 以昱的心情很好,拿着手机与她自拍了不少照片。现在,他们心中最后的芥蒂也消除了,感觉没有什么可以再将他们分开,两人十指紧紧的扣着,感受着街上的热闹气氛,又有一个喝醉酒的男人左摇右摆的走了过来,以昱连忙将晓晨搂进怀内,以免被人撞到。 晓晨伏在他的怀中,甜甜的朝他一笑,以昱忍不住轻啄她的粉额,「你还记得吗?我们一起的那一天,也是在平安夜。」 「嗯,还遇到了阿兴,我说你是我表弟,你就生气了。」晓晨搂着以昱的手臂,经过了一个装饰得很漂亮的花园,回忆以前,怎么就觉得像昨日似的,记忆还是很深刻。 「以后,要是再遇上这种事,你就直接说我是你的男朋友。」 「什么嘛?现在不是我不说,是你不能说吧。」 以昱撇了下嘴,似是这才醒起自己的身份,「来到这里,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好自在,我都忘记了自己是谁。」忽尔,他紧张的握紧她的手说:「你别误会,我不是因为觉得你不好,才不公开,我只是想保护你的私隐,让你可以过平静的日子。」 他们停在一辆色彩繽纷的雪糕车前面,晓晨用另一隻手包裹着以昱的手说:「这个我知道,这些年都过去了,我不会再胡思乱想的了。」她笑瞇瞇的仰起头,望着那个她深爱的男子,「除非是你亲自赶我走,否则,我就赖在你身边,永远也不走。」 以昱从未见过这么娇声嗲气的晓晨,这刻他整个心都融化了,就像软雪糕一样,一滴一滴的溶化成白色的奶浆,甜入心扉,他咧嘴大笑,盯着晓晨难得的娇态,笑得既满足又傻气。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蛋,一字一句鏗鏘有力的吐出:「我,黄以昱,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弃莫晓晨。我这一辈子,都会紧握着她的手,就像她当年在走廊上,握着我的手捡我回家一样。」 人潮在他们身边来来去去,他俩全无所觉,在彩灯的映照下,晓晨看到以昱眼里闪着光芒,一种坚定无比的眼神,一道坚定无比的承诺。他的身后有光,她甚至看到他的头顶也有光环,他一定是她的守护天使,这是??上天送给她的圣诞礼物吗? 广场大鐘的分针在这时跳到十二时正,嗽叭响起了欢乐的圣诞歌曲,大型的彩灯闪亮旋转,四周传来轰烈欢呼声,晓晨情不自禁的掂起脚,主动吻上了以昱,以昱柔情的笑望着她,将她深深的拥进怀内,热情的回应着她。 「merrychristmas!」 圣诞的祝贺语在他们耳际不断响起,除了他们,其他情侣也在这时拥吻,在地球的另一端,他们只是一对普通的情侣,一对可以肆意表达爱意的恋人。 平安夜,是他们爱情路上的里程碑,他们的感情,总在那一天有所突破。 夜越深,街道越热闹,在酒店房的一角,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将一对相拥的男女的剪影,长长的投射到墙上,两个影子融为一体,再分不清你和我。 *** 「以昱,我想你了,你快点来吧。」 嗯?怎么这声音,这么熟悉? 「以昱,我想你了,你快点来吧。」 「谁在说话啊?」晓晨睡到朦朦胧胧的。 赤膊上身的以昱,在床边的矮柜乱摸,终于摸到了手机。 「以昱,我想你了,你快点来吧。」 「这是电话铃声,你不认得自己的声音吗?」以昱将手机的闹鐘关掉,又放回原位,转身搂着她继续睡。 「什么嘛,你怎么把我的声音设成了闹鐘?」 「我喜欢啊,这可是你第一次说想我,还是第一次对我撒娇,听到这声音我一定会醒,不会迟起床。」 「不要,我听到那声音,鸡皮疙瘩都起了,你用其他声音吧。」 「不,我好喜欢。」以昱又拿了手机,打开了屏幕,「你上次录给我的影片,最后一句,我还剪了下来,做了个无限循环播放。」 晓晨一直没有回看那段自己录的影片,现在看到最后那段说想他了的样子,好做作啊。 「不要。」她掩着脸不想看。 以昱没有想过她这么大反应,恶作剧的将声音调到最大,不停的循环播放。 「可恶,快点给我删了。」她气愤的开始趴到他身上抢手机,可是以昱的手臂比她长不少,她就是搆不到。 「我很喜欢,才不删,我每天都看几十篇。」以昱将手机上锁放到一边,翻身压着她,轻啄了她一下。 「看不腻吗?」晓晨微笑,有点窃喜又有点害羞,眼里还有更多是被人深深爱着而散发的迷人光芒,像夜空中熣灿闪耀的星辰。 「不会。」以昱定睛的凝视着那张会发亮的小脸,有点失神。 「嗯,那算了。但是,不要在我面前播好了。」 「不如,你再录一段好吗?」 「录什么?昨晚说的那段,就是说怎样也不会再离开我。」 「不要!」晓晨面红耳赤的侧开头,这些话怎能再说第二遍。 「逗你罢了。」他扫了下她的鼻头问:「今天你想去哪里玩?」 「天气这么好,去沙滩吧。」 第四十六章 科索特海滩是伯斯当地很受欢迎的海滨胜地,有全长超过一公里的纯白海滩,是西澳居民最爱的沙滩之一。 晓晨与以昱来在下午一时左右抵达,沙滩上已经有不少人,他们随意的在绵软的沙滩上找了个位置放了沙滩席,便下水了。 以昱穿了一条蓝色的平脚泳裤,穿衣显瘦,但是脱衣却有肌肉与腹肌,加之外貌出眾,即使站在一眾较为健硕高大的澳洲人群里,仍不掩其锋芒,晓晨穿了一件比较保守的两截泳装,束了一条高高的马尾。 晓晨看到很多亚洲的女子或外藉女子,都先看到以昱,盯着他看,然后转移看了她一眼,都带着疑惑不解的样子,甚至有些开放的金发女朗,直接用眼神挑逗以昱,而他则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似的。 若是以前,她会很在意,但是,这一刻,她只感到以昱宽大的手掌紧紧的握着她,其他的,她学会视若无暏,完全不影响她的心情。 她现在的心情,就像科索特的蓝天碧海一样,美丽又广宽无边。 他们一起玩了浮潜,然后以昱去了玩滑浪,但更多的时间,他们俩更喜欢在水中相拥,还有亲吻,在开放又热情的国度里,他们也受到其他情侣的感染,亲蜜的举止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你喜欢什么味道?」以昱站在海滩旁的商店的冰柜前,拉低墨镜望着琳琅满目的冰淇淋,突然发现自己对晓晨的喜好一无所知,所以,他拨了个电话问晓晨喜欢什么口味。 「随便吧,挑你喜欢的就可以了,我什么味道都可以。」晓晨躺在沙滩席上,随意的打量着周遭的人。 「总有喜好的吧。」以昱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不了解晓晨的喜好,因为她太习惯迁就别人,很少表达自己的想法。 「那??草莓吧。」 「好的。」 「你是黄以昱吧。」 才刚掛断电话,有三、四个二十多岁的亚洲女孩,走了过来,以普通话对他说。 以昱将墨镜带好,礼貌的笑着摇头,拿了两盒冰淇淋去结帐。 后面的几名女孩仍然盯着他看。 以昱并没有太在意这件事,他只关心雪糕快溶了,连忙跑到晓晨身边。 晚上,他们本想和逸菲、逸凡一起吃晚餐,谁知这两人又去了朋友的派对,今晚圣诞节就只有他们两人,但是晓晨在水里泡了一个下午,已经累极,只想回酒店。 两人在酒店房点了餐,随便吃了,晓晨便趴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 之后的几天,逸菲和逸凡终于出现了,他们四人一起游覧了国王公园、伦敦阁、伯斯动物园。 「happynewyear!」 四杯淡琥珀色的高脚酒杯轻轻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玻璃碰撞声。以昱左手搭着晓晨的肩膀,右手轻晃杯中的香檳,站在酒店的巨型的落地玻璃窗前,俯瞰着伯斯巿中的夜景,「真不捨得。」 「我也是。」晓晨微笑望向以昱,这几天她玩得很高兴,看着以昱和两兄妹相处得乐也融融,她觉得他们早就是一家人了。 「放心,将来有很多机会,我要带你环游世界。」以昱低头与她对望,他的眼睛比窗外的夜景更为闪耀。 「好。」 晓晨绽放出如花一样的笑容,以昱忍不住低头想一亲芳泽。 「妈、以昱哥,糟糕了。」逸凡忽然从客厅大喊,一脸凝重的疾步走过来,「我们这几天在去玩的情况,都被人拍下了。」 逸凡手机里的照片,有去沙滩大量的亲密照片,还有这几天到处游覧的照片,而且将晓晨的样子拍得很清晰,以昱越看眉头锁得越紧。 「还有那些评语??真是??」逸菲也慢慢走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脸上写满担忧。 「都写什么?」晓晨好奇的想拿女儿的手机查看。 以昱一手抢过二人的电话,然后关机,搭着两兄妹的肩膀然后往门口走,「早点回去睡吧,明天要坐早机回去,这些事我会处理,不用担心。」 两人对以昱非常的信任,与母亲道了晚安后,便回到隔壁的房间。以昱关上门,在门前呆站了一会,用手耙了几下头发,双手插腰的走向晓晨,面色凝重的说:「晓晨,明晚下飞机后,无论听到什么说话、看到什么评论,都不要放在心上。」 他握着她的双手,带着深情而温柔的目光说:「你只要知道一件事,你在我心目中,永远都是最好的,没有人比得上。」 「嗯,我知道了。」晓晨搂着以昱的颈项,将他的头拉低,额头贴着额头,带点腼腆的说:「我说过了,除了你,没有人赶得走我。」 以昱漾起安心的笑容,紧紧的搂着她。 她知道他忧虑什么,怕她被舆论击溃。 其实她还想说,她一点也不怕,因为有他在。但是,太肉麻的话语她说不出口。 曾经她是他的临时避风巷。现在,他成为了她可以永远停泊的港弯,为她遮风挡雨。 更重要的是,这些年她也想通了不少,外人的目光真的这么重要吗?她又不是要与那些人过日子,她只会和眼前这名男子过日子,只要他认可她便可以了,不是吗? 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到现在她才想得明白? 她相信,只要他们两颗心坚定的连结在一起,即使是龙捲风也无法将他们吹散。 第四十七章 头等舱传来机师平板又公式化的广播,说飞机即将降落在上海机场。晓晨虽说不害怕,而以昱也给了她很多信心,但她还是从来没有面对过这种场面,心里还是感到紧张。 「带上墨镜,到时握着我的手就可以了。」以昱递上太阳眼镜,也叮嘱逸凡到时跟着,艾恒会来接机。 下飞机后,他们走贵宾通道,但是到了出境大堂,无数的闪光灯咔嚓咔嚓的不断闪着,一大群记者蜂涌而至的将他们团团围起,周遭都充斥着尖叫声,这场面还是吓了她一跳,幸而以昱一直与她十指紧扣,他掌心的热力让她的心安定不少。 机场保安与艾恒带来的五名保镖将他们三人圈起来,慢慢的走向停泊在外的房车,明明平时走五鐘的路程,现在却走了十分鐘还未到。 在旁的娱乐记者们不停发问。 「你是因为上次救了莫小姐而认识的吗?」 「莫小姐,网上的人说你配不上黄以昱,你有什么回应?」 「因为姚逸凡是她的儿子,所以你才签他的吗?」 「你喜欢莫小姐什么,她比你大七年,还结过婚,与你以前传緋闻的对象都不同,为什么你会选择她?」 「莫小姐,网上有人说你是老巫女,你对这些话有什么回应吗?」 以昱一直牵着晓晨的手,面无表情,对所有的提问不予回应。在记者后面,还有很多以昱的粉丝,举着他的闪灯名牌,叫着他的名字,晓晨更听到有人大喊分手,她还看到有些粉丝在哭。 逸凡缀在两人的身后,对于这些恶意针对的问题和粉丝的反应,很看不过眼,嘴唇早已经抿成一线。好不容易,终于挤上了房车,艾恒舒了一口气。 「你又登上了各大网站的热搜了。」坐在车头副座的艾恒除下墨镜转头对以昱说。 「开车。」以昱瞪了他一眼,转而对司机说。 「嫂子你好,第一次见,我是艾恒,是以昱的合伙人兼好友。」艾恒朝她挥挥手。 「你好,今天幸好有你。」晓晨微笑点头。 艾恒瞧见晓晨不卑不亢,泰若自如的态度,不禁流露出欣赏的目光,他朝以昱抬了抬眉,以昱回他一个自豪的微笑。 *** 「这个女人配不上我的以昱。」一隻葱白玉手重重的拍到白色的办公桌上。 「怎么了,他又传緋闻了吗?」李望睛坐在潘海琳对面,快被桌上的文件夹掩没。 「不是,这个是他出道以来唯一承认的女友,我还想着是什么神仙人物,要这么保密,原来是这种货色,难怪不让人见,根本是见不得人。」潘海琳满脸不忿,「结过婚,还生了两名孩子,只是一位钢琴老师,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要是知道他喜欢年长的姐姐,我早就去追他了,我的条件比这女人好多了。」 李望晴抬头望了她一眼,摇摇头的又低头细阅合约条文。潘海琳是她在美国留学时认识的,是小她三年的学妹,也是雅各集团董事长的唯一千金,但是因为父亲重男轻女,一直不让她处理公司的重要事务,她一时气愤就辞职创业,并游说她加入,那时她在另一间国际企业担任行销部经理,就快升为地区总经理,并不想离职,最后潘海琳以股份来邀请她加入,并承诺她是老闆之一,终于让她心动转职。 他们专门代理各大护肤化妆品牌,和找适合的代言人,李望晴甚至有点怀疑潘海琳开这间公司是为了接近黄以昱,因为每次有什么高奢品牌找代言人,她第一个向客户推荐的一定是黄以昱,根本就是黄以昱的狂迷。 「你看看这女人,到底有哪一点配得上我的以昱?」海琳见望晴还埋首在工作中,硬是将手机塞到她的面前。 望晴无奈的瞄了一眼,忽然从文件中弹起头来,拿了海琳的手机,不停的翻看晓晨与以昱的相片。 怎么会是她?她紧握电话,望着电话中的女人。 当年她泼了她一杯水后,心情没有好转,反而有点内疚。后来细想,一个人如果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去做家务助理呢?后来辗转得知,她老公破產还自杀了,她知道后,对自己当日的行为真是??后悔死了。怎么说都好,当年??是她好胜心强,是她不对在先的。 「怎么了?是不是难以置信?」海琳说。 「是的,真的难以置信。」她将手机还给海琳,装作若无其事的说。 *** 晓晨回来后闷在上海的家好几天,艾恒叮嘱她这几天儘量不要出门,因为很多记者和疯狂歌迷都在峰岭园的屋苑外等候。 最后和以昱商量后,她决定暂时回柳合巿避一下风头,至少那里是她熟悉的地方。但是,大眾对他们恋情的热度,并没有随着时间而降低。晓晨有好几个以前比较相熟的僱主都有打电话来询问,相中人是不是她,又是姓莫的,她没有否认,但也不想透露太多私事,只是冷淡回应,反而被讥讽她攀上高枝后,就不识人了。 接着,她以前做过家务助理的事又被抖了出来,或许说很多人认得晓晨,在新闻看到她后,很多关于她的事又被传了出来,家务助理、钢琴教师、私房菜厨师、中学毕业、早婚、生了孩子、丈夫破產自杀、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年纪大,比以昱足足大了七岁,将她的过往扒得乾乾净净。 她的这些往事与光鲜亮丽的以昱相比,更是天差地别,网络上很多人预测他们很快会分手。有网络达人将她与以昱以前的緋闻女友作了个大比拼。 样貌,之前的女友样貌完胜。学歷,之前的女友大胜。职业,之前的女友大胜。年纪,莫晓晨胜。 这些报道将晓晨贬得一文不值,大眾认为这种女人俯拾皆是。对于以昱为什么会倾心于这样的女子,很多人都是一片迷惘,甚至有人说以昱被落了降头,所以晓晨又被戏称老巫女。名媛许晓曼更开腔,别再将她与莫晓晨比较,这是拉低了她的层次。 晓晨看了这些评价都是一笑置之,反而,逸凡和逸菲非常的生气,不停的在网络上回应和反驳,但是人小力微,根本没有人在意他们在说什么。 以昱的社交网站,因为这件事而急速掉粉,他网站的粉丝数目由原本的三千多万,在两星期内,掉到二千五百万。多个代言又被撤换,而本来买了他舞台剧门票的人,有人去门巿退票,也有人上网转售,艾恒深深的感受到以昱的受欢迎情度,如坐过山车般,正在急速下滑。 艾恒愁眉苦脸的坐在以昱办公室的沙发上,「你之后打算怎样?你对这些事都不回应吗?」 以昱坐在办公桌前,也一副烦燥的样子,但是他并不是因为自己的事业而担心,他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或许他会沉寂一阵子,但是最终都凭实力再次爬上来,他会让人聚焦在他的作品,而非他的私生活,他相信还是有很多理性的粉丝存在。 他是因为外界对晓晨的批评而烦恼,他怕晓晨心里不舒服,虽然刚才和她通了电话,她说不要紧,但是他还是替她不值,她这么好的一个女子,为何被人说得一无是处? 「我是想替晓晨说话,但怕现阶段只会越描越黑。」以昱抚着额头,一副无惜的样子。 「这样吧,你上佩雯姐的清谈节目如何?」艾恒灵机一动。「其实你们的故事很感人,我觉得只要你愿意去分享,让人知道你们是患难与共的一对,群眾不仅对晓晨改观,对你的形象也会大大的加分。」 王佩雯是演艺界的老前辈,她的问题很深入且尖锐,会问了很多人想问又不敢问的问题,透过她的访谈节目,往往能让大眾更深入的了解一个艺人。 以昱皱了下眉头,他从不上这种清谈节目,因为当年父母的事一直是他的忌讳,他不想提及,他刚爆红时,也曾有人问及,但因为他的父母到现在也下落不明,他一概回答不知道,但是??这的确是他人生的转捩点,也是与晓晨真正交叠的时刻。 他点头说:「好吧。」 「我马上去安排。」艾恒扬起笑脸,急急的离开办公室。 第四十八章 在这段时间受到影响的人,还有逸凡。现在他算是小有知名度的艺人,但是因为这件事,他被牵连甚广,所有的商务都停了下来,还有很多人涌进了他的社交网站谩骂他,在学校也受到指指点点,令他连学校也不想去了。 逸凡受到牵连,还影响日常生活,这倒是晓晨没有预料到的。这几天逸凡鬱闷的留在家里,整天将自己关在房间。 「阿凡,我可以进来吗?」她轻敲逸凡的房门。 逸凡闷闷的应了声,晓晨便推门而入。他坐在电脑枱前,双目无神的眺望窗外,萤幕显示的是他自己社交网站的页面。 晓晨站在他身旁,双手交握,轻声的对儿子说:「对不起。」 逸凡从椅子弹起来,讶异的望着母亲,叫了声妈,便摇头但却又说不出话来。 「我和以昱的事影响到你了。」 「妈,我无法像你一样处之泰然。我还是很介意和很生气那些人说的话。」 晓晨拉逸凡一起坐在床沿,拍了拍他的手。 「妈妈曾经也像你一样,非常介意别人的看法。那时,我就是因为太在意别人的眼光,而感到自卑,觉得配不上以昱,所以主动和他分手了。」 逸凡瞪大眼看着她,显然是没想到当年她和以昱分手的原因竟然是这样。 「但是,后来我晓得,每个人的真正价值不是别人给予你的,而是你怎样去看待自己。我们太习惯用别人的眼光去衡量自己的价值,却不曾真正的去欣赏自己。」 方老太太的慈祥的声音又从耳际响起:「晓晨,你是一个很棒的女子,学会欣赏自己吧!不要总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在这么艰难的情况下,仍然坚强的为孩子遮风挡雨,仍然有勇气去追逐自己的梦想,你真的很棒。」 「妈??」 「你是一个很棒的男子,年纪少少已经懂为妈妈分忧,还能赚钱供妹妹的生活费用,你是有实力的。美丽的宝石需要打磨才能尽显其光华,越年轻受到挫折,其实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这样你才能有更多面对逆境的能力,将来才能爬得更高,不妨当这是一次考验,既然现在什么工作也没有了,也趁这机会专心读书,磨练好技艺。其他的,毕业后再想。」 逸凡望着母亲,沉默了许久,然后重重的点头。「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回去上学,其他人说什么也不理了。」 「好,去换件衣服,我们一起去探望方老师和方老太太。」 差不多有半年没有见老朋友了,晓晨很掛念他们。 逸凡两手提着水果和一些保健礼盒,来到了方老太太的家。方老太太仍然如往常般,穿了一套紫罗兰色的套装,一头银发梳成了髻,既优雅又慈蔼的迎接他们。 方老师的女儿薇薇在看到逸凡,非常的高兴,逸凡逸菲和薇薇这些年都经常一起玩,算是青梅竹马,而薇薇特别的崇拜逸凡。 方老师大约在下午六时回来,来到后一直盯着逸凡看,看到他的伤口不太显眼,也放下心头大石的笑了。 方老太太和方老师并没有多问她和以昱之间的事情,只叫他们小心一些、心放宽一些,别在意别人的看法。 *** 二月十日,星期六,是以昱舞台剧《爱你如昔》公演的第一天,当刚公佈这部舞台剧由以昱主演时,在上年十一月时,十场的公演门票五秒内已在网上已经售罄。虽然后来有很多以昱的负面新闻,有人喊退票和转售,但只属少数,到最后门票还是一票难求。 晓晨来到上海保利大剧院附近,看了下手錶,现在才下午六时多,公演时间是晚八时正,她刚下飞机就直接过来了,逸凡也很想来看,可是学校要考试,他还是乖乖的去温习了。 她到附近一间西式的高级餐馆准备吃晚餐,餐厅内灯光偏黄,佈置高级优雅,餐厅内坐位已经半满,她选了一个靠近窗边的双人桌坐下,点了一客香草三文鱼意粉和热咖啡,女服务员在点餐时,不时的直盯着她看。 其时,在用餐时,她也瞄到邻桌的客人不时的将目光投向她,然后窃窃私语。晓晨对此已经习以为常,这些日子以来,她除了在网络上受到抨击外,出门时也有不少人认出了她,但总算没有受到什么不礼貌的对待,所以当以昱提议替她聘保镖时,她毫不犹疑的拒绝了。 今天她也是一个人来,以昱从澳州回来后一直排练舞台剧,有两次偷偷的飞来柳合巿找她,然后就没有再见面了。他说再过一阵子,待热度退了,她就可以再来上海了。 晓晨在眾多窥视的目光下,慢慢的吃完晚餐,夜色已经降临,从餐厅的窗外望去,整座剧院亮起白光,在夜间特别的夺目。结账后,她围上白色的颈巾,穿上长及膝的黑色大衣,提着手袋起身离开,在穿过长长的走廊时,耳际传来像虫鸣的议论声,「长得很一般,完全配不上以昱啊。」「就是路人脸,普通得很。」「很快会分手吧。」「真的不知道以昱喜欢她什么?」 晓晨嘴角微扬,昂首阔步的走出餐厅,晚间的气温骤然下降了不少,她吐了口气,白雾在她面前縈绕,拉高围巾挡着口鼻,她慢慢的朝剧院走去。 推门进入剧院明亮的大堂,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在等候入场。她走到展覧区,欣赏着以昱舞台剧的巨型海报,正想掏出手机与海报自拍一张,就在她低头往手袋拿手机的一刻,有一个打扮时尚的女人,急步的向她走来,然后??一阵扑鼻而来的珍珠奶茶的味道,还是暖的??她鼻腔全是珍珠奶茶甜腻腻味道,眼睛也睁不开来,头发也沾到不少。 她脑中顿时一片空白,约两秒后,她继续伸手进手袋里,拿了一包纸巾出来,慢慢的抺着脸上和身上的奶茶,再拨落头顶的黑色珍珠,围巾也变成了奶茶色了,她叹了口气将围巾脱下,继续拨掉上面的珍珠。 对面的女子,一面的惊奇,因为从头到尾晓晨都没有看她一眼。 这时已经有很多人围了过来,手上还拿着手机在录影。 晓晨在摺围巾的同时,终于抬头看向对面的女子,约三十二、三岁,身穿红色紧身的毛衣,窄身黑色漆皮裤,再搭上一双宝蓝色的长筒高跟靴子,妆容精緻,很漂亮抢眼的女子。 「小姐,你为什么泼我?」没有呼天抢地,没有大声漫骂,就像在间话家常。 「你还装什么,生气就大声骂出来。」 「因为我是以昱的女朋友吗?」 此话一出,四周哗声一片,越来越多人围观了。 「没错,你一点也不配,你快点离开他,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他的事业受了多大的打击,掉了多少粉,没了多少代言?」女子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渐渐扬高。 「那你觉得怎么的女孩才配得上他?」晓晨微微一笑。 「配得上以昱的至少应该是美女,或和她身份相配的人,而不是一个连大学也没有读过,只能做帮佣的女人。」 「嗯,我明白你的话,我会转达给他听。」晓晨点点头,然后就便想转身离开,珍珠奶茶乾了,脸上黏黏的,她只想去洗手间洗脸。 「你别走!」女人拽着她的手腕。「你想就这样敷衍我吗?我叫你离开以昱,你听见没?」 「我答应过以昱,除非是他亲自赶我走,否则我不会再因为任何的理由而离开他。」晓晨真的有点生气了。 在场围观的人,又开始议论纷纷,晓晨听到很多人说她不要脸。 「你不要脸!你不配!你凭什么赖在以昱身边?」女人尖锐的喊声,划过整个大堂,扬手就要一巴掌打过来。 晓晨无法挣脱她的箝制,都说疯狂的人,特别的力大无穷,原来是真的,她不知道为何心里还有时间想这些有的没有的。看着手掌挥下来,她反射性的侧过面举起另一隻手挡住,与此同时一把熟悉的女声从人群中吼了出来,「潘海琳,你在干什么?」 发疯的女人剎停下了手,两人同时朝人潮中望去,围拢着她们的人已有三、四十人,都拿着手机在录影,有些人一脸同情,有些人一脸兴奋,有些人一脸激愤,然而,大部分人都是一副看戏的表情。 李望晴朝二人跑过来,她将晓晨拉到她身后,「你发什么神经?竟然做这种幼稚的事,你今年多大啊?」 潘海琳不置信的望着李望睛,李望晴没有理她,拉着晓晨挤出人群离开了。 第四十九章 李望晴是陪潘海琳一起看舞台剧的,她到处的找着海琳,然后看到这里围着一群人,也来八卦一下。她站在人群里看了一会儿,才认出被泼奶茶的人是莫晓晨。海琳实在太过份了,这就是千金小姐的坏脾气,三十几岁人还这样任性,她真的以为自己是黄以昱的女朋友吗? 「谢谢你。」晓晨在洗手间梳洗后,两人站在剧院门外的一角,微弱的灯光照着两人,拉出了又短又淡的影子。 「你没事吧?」 「还好,幸好不是热的。」晓晨自嘲的笑了。 「你还是让人又气又不爽。」 「嗯,那我走了。」 「你不去看剧了吗?」 「不了,满身奶茶味怪不舒服的,我只想回家洗个澡。」 「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为什么要道歉?」 「我对你做的所有的事,对不起。」望晴深深的向她躹了个躬。 「望晴??」晓晨没有料到她忽然这么正式的道歉。 「好了,我回去找我那麻烦的朋友了。」 「等等。」 「下次有空一起吃饭吧。」晓晨摇了下电话。 「好的。」她说了自己的电话号码,两人相视一笑,冰释前嫌。 *** 晓晨回到岭峰园后后,马上洗澡,终于舒服的走了出来,却看到几个来电未接,是以昱打给她的。 她回拨给他,却没有人接。心里有点可惜没有看到以昱的舞台剧,他好像也再没有门票了,不禁叹息一声。 打开电视,看着了一会儿,觉得很累,就在沙发上睡了。 朦胧之间,感到有人抱起了她,她张开眼看到以昱尖削的下頷,「回来了?」打了个呵欠,将手掛在他性感的脖子,头埋在他的胸膛上。 「今天怎么没来?」 以昱磁性清脆的声音像一阵清风拂来,晓晨已经清醒过来。 「本来去了剧院,但是有些突发事,所以又回来了。」 以昱轻柔的将她放到床上,轻吻了她嘴角,吻住了她的温柔的微笑。 「我都看到了,对不起。」 「没事,我只是可惜,无法再去看你的舞台剧。」 「这个??」他皱了下眉。「我会想办法。」 「那就好。」 以昱也上了床,他一身的苿莉花香味,显然是已经洗澡了,她在沙发睡了很久吗?「现在几点了?」 回应她是一个深而长的舌吻,离上一次见面,已经相隔两个星期了,以昱双目簇着慾望之火,晓晨忍不住又问:「你不累吗?」 「不累。」以昱正一颗一颗的解开她睡衣的扣钮。 「明天还要表演。」 「没关係。」解到了最后一颗,「你今天怎么这么多问题?」 「因为我想你了。」她拉低以昱的头,再次吻住他的性感的嘴唇。 缠绵之后,晓晨再次累倒入睡,而以昱一直用既歉疚又心痛的眼神凝望她良久。 以昱说的办法就是在公演的最后一天让文海来接她,然后在后台侧看他的演出,毕竟门票他是没有了,唯有这样看表演吧。 晓晨第一次站在后台的重重布幕之下,从侧面去看表演。以昱的助理文海一直站在她身旁,有些后台工作人员不时偷偷的打量她。 舞台剧终于完满落幕,在最后一场,一眾演员都逐一说出谢辞与感受,以昱是最后一个发表感受的人,一轮到他发言,场上又再一次掌声雷动。 「多谢今天买票入场的观眾朋友,不知道大家知不知道,其实这齣舞台剧,我已经演第二次了,大约在六年多前,那时我第一次演这齣舞台剧,虽然不是做主角,但也是做男主角的少年版,当时因为这个角色,让我受到很多製片人的赏识,收到了很多的好剧本。」 他沉默了一会,环视台下二千五百名观眾。 站在舞台厚重布幕侧的晓晨,看不见以昱的表情,只见他低头踌躇了一会,似是之后的发言对他而言有些难以啟齿。 「当我正满心欢喜的拣选着剧本时,一天早上起来,我的世界全变了,我一瞬间从天堂掉下了地狱,我被遗弃,更无家可归。」 大厅本来还有些嗡嗡说话声,相机快门的咔嚓声,但在以昱说到这里时,摄影师从镜头下抬起了头,停止了拍照,所有的都眼神专注的望着他,停止了说话,台下一片静默。 「那时,有一隻手拉住了我,将我带回了人间。」 听到这里晓晨摀住了嘴,文海也是第一次听到自家老闆讲述那段往事,眼眶也红了起来。 「她并不富裕,自己的担子也很重,有两个小孩要照顾,然后又要照顾我这娇生惯养的大小孩。她因我而受伤也不哼半句,最后还入了医院,她的伤患到现在还没有好,我一直都很内疚。她对孩子说要给我时间,让我慢慢冲淡悲伤,她从来没有要求我回报什么,甚至在我事业有起色的时候主动的离开我。」 以昱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声音有点哽咽,台下有些女士拿出了纸巾轻轻拭泪。 「她和她的孩子,在我最落泊最孤单时,给了我一个最温暖的家,疗癒了我被遗弃的痛。」他深深作了个九十度的躹躬。「我恳请各位,高抬贵手,不要再伤害她和她的孩子们。她没有错,她甚至什么也没有做,如果有错,错的都是我。我没有好好的保护她,也没有挺身出来为她说过一句说话,因为我和她一直觉得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们之间有共识就可以,但是我没有想到,她会因为我而??」以昱眨了几下眼,似是想将愤怒的泪水逼回去,「受到无理的对待。」他挺直腰身,眼神凌厉的环视全场。「如果有什么不满的话,就直接衝着我来吧。」 然后,他的眼神又柔了下来,朝着她站的方向微微一笑,「今天,其实她也在现场,我想送一首歌给她。」 台上的演员鱼贯的退到后台,音乐缓缓升起,是陶喆的《就是爱你》。 在泪眼朦糊之下,晓晨看见一个挺拔的身影缓缓的走向她,她身旁的人自动的退到一边。他走到布幕之后,牵着她的手走了再走到台中央,台下有人欢呼大叫。 「我一直都想对你说你给我想不到的快乐像绿洲给了沙漠 说你会永远陪着我做我的根我翅膀让我飞也有回去的窝 我愿意我也可以付出一切也不会可惜 就在一起看时间流逝要记得我们相爱的方式 就是爱你爱着你有悲有喜有你平淡也有了意义 就是爱你爱着你甜蜜又安心那种感觉就是你」 晓晨无惜的站在台上,以昱侧过身与她对望,用他深情的磁性的嗓音继续对着她唱。 「我愿意真的愿意付出所有也要保护你 在一起是继续的事请记得我有多么的爱你 就是爱你爱着你不弃不离不在意一路有多少风雨 就是爱你爱着你放在你手心灿烂的幸福全给你 就是爱你爱着你我都愿意 就是爱你爱着你要我们在一起」 每一句歌词都是以昱的承诺,在坐满二千五百人的大厅内,以昱的眼里只有她,只对她一个人唱,她满脸通红,却又甘之如飴。 音乐缓缓停下,以昱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红色绒盒,单膝跪下,打开盒子亮出了一枚鑽石戒指,他仰头笑望她说:「晓晨,嫁给我吧。」 全场一阵惊呼,然后大家都有节奏的在拍手,其他的演员也围拢过来。 晓晨微笑的轻轻点头,以昱将戒指套上她的中指。 在场掌声再次轰然响起,差点震碎了大厅的天花,相机的闪光灯,再次闪个不停。第二天的各大热搜又被以昱霸佔了,他的一番话也感动了很多人,就在当晚,他之前上佩雯姐录影的清谈节目,终于播出。 他在节目中细数心路歷程,还细说了与晓晨的相识相爱与离合的过程,当眾人知道了晓晨是一个不屈不挠的女士,再加上之前珍珠奶茶的视频,很多人对她当时的高情商非常的欣赏。 观眾对她改观了,而以昱的几段说话,也让人看到了他们的感情深厚。 「如果当年没有遇到她,可能就没有今天的我了。」 「她知道和我在一起是要承受很大的压力,但是,她从来没有怨言,也没有不开心,她是一个包容性很高的人,她是我最敬佩的女人。」 「她把孩子教得很好,我很爱他们,视他们为我的亲生子女,我们的关係更像好朋友或者兄弟、兄妹这样。」 「我这么快求婚,并不是出于群眾的压力,而是我想真正成为她们家的一份子,而且她绝对值得我这么做。」 「看到她被泼奶茶,我真的很心痛,那刻我恨不得在现场可以解救她,可是,我的身份永远无法这样做。如果作为艺人,我会给自己八十分。但是,作为情人,我觉得我不及格,我常常无法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出现。」他微微一笑,掺着柔情与歉疚,「也只有她,能够忍受这样的我,从无怨言。」 网民的评论又迅速的改变。 「他们让我相信这个世界有真爱。」 「真正的爱情是可以超越身份、地位和年龄,今天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 「逸凡真是一个好孩子,还有她的女儿在哪里?好想看看。」 「她是一位伟大的母亲。」 「他们是互相扶持,并不是谁沾了谁的光。」 「好感动,我昨天听了以昱的那一番话,我哭了。」 「难道只有我觉得吗?其实她也长得不错啊,怎么大家都说是路人脸?」 「如果珍珠奶茶这样泼向我,我一定追着那个女人打,她的情商实在太高了。」 第五十章 「读书?」以昱皱起眉头,两人正倚偎在沙发上看电视。 舞台剧完结后,他要开始预备全国巡回的演唱会,正想着晓晨到时候可以陪着他一起时,心中不无欢喜,谁知她今天却告诉他,她不能陪他一起全国巡回。 「嗯,我下个月就开学了,到时不能长时间待在上海了。」她从茶几拿了一颗又红又大的草莓放进口中。 她现在想追随自己的想法,做她想到的事,她的目标就是,成为像方老太太那样有气质又有学识的知性女士。 「不要,不要,我要你待在上海陪我。」以昱半撒娇半生气的搂紧晓晨,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间。 「怎么像个小孩子似的,我两个孩子都比你懂事了。」她嘴里虽然这么说,可是却笑得比那草莓还甜。 「上海也有音乐课程,你来上海读。」 「可是,我已经交了学费。」晓晨又拿了一颗草莓送到以昱的口中。 以昱一口吃下草莓,又说:「为什么你当初不在上海报?」 「那时,我们正为生孩子的问题争吵,我以为??我们会分开,所以就在柳合巿报课程了。」 「真是的,付了的学费我还给你,你来上海读。」 「这??」 「本来还想给你一个惊喜,我已经订了一部白色的三角琴,下个月就会送来上海。你若然不在,它会很寂寞。」 「真的?」晓晨整个人弹起,跪坐在沙发上望着以昱。 「是的。」以昱宠溺的望着她像小女孩一样兴奋。 「谢谢你。」她又拿了一颗草莓送到他嘴边说:「来,请你吃颗草莓。」 「就这样?」以昱一口吃下了草莓。「你这个道谢也太没诚意了吧。」 晓晨皱起眉头,这时电视正巧重播着以昱的剧集,这一段是他和女主角谈情的戏,剧中的两人正在公园吃着软雪糕,女主角的软雪糕沾到唇角,以昱用手指替她抺掉,然后舔了一下手指上的雪糕,他的样子好撩·?? 「别看!」以昱突然摀住她的眼睛。 「呀!」她想拉下他的手,可是拉下不,「我想看啊。」 「别看,求你了。」 被摀着眼的晓晨忍不住放声大笑,「原来你也会觉得尷尬吗?」 「其他人看我不会,但是你看,我就会很不自在,特别是这种亲热的场面。」以昱连忙关掉电视。「下次我不在你才看吧。」 「好。」她噙着笑凝视他,有时,他又变回一个害羞的大男孩。 「还有,我的演唱会,你没上学的日子,也得陪着我。」以昱开始索求着更多的关注,彷似他的地位开始不保,他的未婚妻实在太独立了。 「好。」晓晨笑瞇瞇的回答,好喜欢他紧张她的样子,好喜欢他像小孩子似的要求。 「说起来,我还没有听过你弹琴,都只在网上看过。」 「等钢琴来了,我天天弹,到时你还会嫌烦呢。」 「不会,我永远不会嫌你烦的。」 「真的吗?」 「真的。」 「可是,我有时倒觉得你挺烦的。」 以昱瞪大眼一副无可奈可的样子,屋内传来晓晨银铃般的笑声。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间聊,看似平淡无奇。不过,幸福往往就散落于在最平凡的日常之中。 后来,晓晨还是在上海报读了音乐课程,而他们的婚礼就准备在演唱会之后办理,两人都并不打算舖张,只会邀请一些好友相聚。 今天,晓晨在晨跑时又遇到了张立翘,上次珠宝展后他就去了外国参加电影节,然后去了拍电影,好久没见。 「想不到,我才走了一会儿,你就要结婚了,恭喜你啊。」张立翘与她在湖畔散步。 「谢谢。」 「可是,我怎样也想不到,你的男朋友竟然是以昱。」他皱起眉头说:「那天在珠宝展,我是不是像个傻瓜?」 「对不起,那天我也不知道以昱会去。」 「不要紧,都是我自找的,那时我明知你有男朋友,我也觉得自己是有机会的??后来,听了你和以昱的故事后,我很感动,你们的感情并不是单纯的爱情,有亲情的牵绊,有同甘共苦。还有,我很欣赏你决定重新追寻梦想的勇气。」 晓晨听到前半段时,呆愣了半响,然后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 唯有坚持自己心中的最渴望的事,你的世界才会有光。 「我可以将你们的故事拍成电影吗?」 公园里秋蝉一阵一阵的鸣叫着,湖里的鱼儿畅快的游着,湖堤旁的雀鸟悠间的走着。微风缓缓吹拂着公园的的每一个角落,阳光散落在树梢之间,照亮了一名女子的脸庞,她的眼里闪耀着光芒,是一种怀有梦想的光,是一种带着自信的光,是一种让人感到振奋的光,是一种让人感到无限希望的光。 人要有梦想,才会有希望,有希望才能开创美好的未来。 *** 五年后。 逸菲坐在柳合巿某社区大会堂的演奏厅的观眾席第三排,不停的望着她旁边空出来的两个坐位,一阵掌声响起,台上的演奏者躹躬离场。 她望着节目表,还有一位表演者,就轮到母亲表演了。这是柳合巿与荣志小学举办的小型音乐节,晓晨应方老师的邀请,上台演奏一曲,这可是母亲第一次登台表演呢!可是,哥哥和以昱哥却还未到。 接下来表演的是一队儿童合唱团,就在这时以昱和逸凡终于带着墨镜和鸭嘴帽来了,两人静悄悄的坐下,还是引来附近坐位的人注意,不时将目光投向他们两人。 「怎么现在才来?」逸菲压低声音问。 「飞机延迟了。」逸凡说。 「到晓晨了没?」以昱问。 「下一个。」逸菲回答。 说时迟,那时快,合唱团的表演也结束了。晓晨穿着一身合身的黑色礼服出来,头发盘了起来,带了一个水晶发箍,略施粉饰,这些年沉浸在音乐里,晓晨的气质也有明显的转变,越见优雅,她向观眾行过礼后,便开始演奏。 莫扎特的e平调钢琴奏鸣曲,轻柔的响起,柔和轻快的音符在演奏厅中飘荡。 以昱嘴角扬起,带着一种既宠溺又温柔的眼神望着台上的女子。这时,文海拿着一束紫玫瑰悄悄的走了过来,低声说:「老闆。」 晓晨也刚好弹完了琴,站起来躹躬道谢,台下一片掌声,以昱接过文海的花束,走上台送花给晓晨。 晓晨一脸惊讶的接过花束,低声的说:「不是说没空来吗?」 「惊喜吗?」以昱在她耳边低声说。 台下忽然传来尖叫,有人大叫黄以昱,虽然以昱穿得十分朴素,又带上帽子和墨镜,可是挺拔的身形是无法遮掩的。两人结婚以后,晓晨非常的低调从来不出镜,但是还是有不少人认出她是以昱的妻子。毕竟以昱当年求婚的事蹟,一直是个佳话,流传了好些年,她的样貌也广为人知。 以昱向台下挥挥手,然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匆匆下台。为免造成骚动,他与逸凡便先离开了。 有些少女看见逸凡的背影从舞台旁的侧门离开,更是疯狂的尖叫起来。逸凡两年前又参加了一项电视台举办的跳舞比赛,成功以精湛的舞技勇夺冠军,打响了知名度,加之以昱公司一直以来的栽培,他又有实力又懂把握了时机,现在可是最炙手可热的唱跳歌手。 逸菲望着空空如也的两个坐位,又叹了一口气。这两个人无论怎样遮掩还是被人一眼认出,她也悄悄的离开坐位,去后台找母亲。 「妈,可以走了吗?」逸菲问。 「可以了,以昱呢?」 「他们的车子在停车场等我们,我们快点走吧。」逸菲捧起化妆台前的紫玫瑰,挽着母亲的手离开大会堂。 上到六人房车后,晓晨看到逸凡,惊喜的笑了,她已经有半年没有见过儿子了。 「咦,不是回酒店吗?」晓晨望着窗外,这路线不是回酒店的,她和逸凡已经长期住在上海,而逸菲完成了心理学学士学位,又去了美国读硕士,所以已经没有在柳合巿租屋住了。 正在驾车的文海没有回应,反而,坐在前排的逸凡和逸菲则回头对着她笑得别有意味,晓晨皱起眉头,感到事有蹺蹊,「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坐在她身旁的以昱则拍拍她的手说:「别心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晓晨看见了车子驶进了明华园,心里有些头绪,但是又不敢确定。只待三人与她一起来到一个高层的单位,逸凡推母亲到门口,把锁匙交给了她说:「妈,你开门吧。」 晓晨接过锁匙,打开了门,是一个一千二百呎的单位,与以前的那个家的间隔一样,里面傢俬齐备,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而在客厅的靠墙的位置,一个深棕色的木柜上,有一缸金鱼。晓晨走过去,细细的观赏,里面有四条金鱼,这让晓晨想起,那时她买的金鱼最后全都患病死了,她还伤心了好久。 逸凡搭着母亲的肩膀说:「妈,我买回了明华园给你。」 「妈,我也有出钱的。」逸菲抢着说。 晓晨笑望着两个孩子,心里感慨万千,在两个孩子身后,以昱一直带笑的凝望着她。 以昱走过来指着金鱼说:「我也有出钱的,金鱼就是我买的。」 三人哄堂大笑,四条金鱼则优哉游哉游着。 晓晨终于明白,命运并没有作弄她,宇宙只是用衪的方法,为晓晨勾画出她的梦想地图。在人生的旅程中,只要向着有光地方前进,一定能抵达自己的梦想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