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未央》


 是什么缘份让我后悔遇见你？

    摇曳红水，静绝风，女誓掩口非详，落不悔君诺。
    断苦汤，寥寥无几黄叶，珠帘清楚另面铜镜倒映。
    心不眠，花不敢垂，问在塌毁，不问如初见。
    愿似烛眼，不赖清辉，愿似比目，不同鸿雁。
    恣意怜，怎奈何一桥之渡，今宵酒，昨夜沉重。
    我等红线来，系上我的手腕。
    某夜网上。
    钱妍随意瀏览网页，看见一个没头没尾的文。
    下头作者叫。
    顾游。
    「这一定是个习惯无病呻吟的傢伙。」
    这是钱妍给顾游的第一印象。
    另一头的顾游发现系统通知，有个叫钱妍的人点文看。
    她立即点入钱妍网路的头像来到她的主页。
    「这一定是个炫富的二代。」
    她看见名贵车子主驾驶位坐着一个身穿名牌的人。
    钱妍发现顾游来过，压根不甩她的穷酸气。
    隔日。
    钱妍公司第一轮的新进人员刚笔试结束准备第二轮复试阶段。
    她是后面的面试官，翻阅到一张入选名单，上头有个叫顾游的人。
    钱妍倒抽一口气的缺氧，差点下意识撕了这张纸。
    她昨夜去的可是女同志网址。
    她还没出柜，她只是好奇才去兜兜。
    顾游世界上有很多个她相信。
    「你好，我叫顾游，是应徵美术部的人员。」
    钱妍头低低，刻意用手不经意挡住自己胸前的金属名牌，上面刻有钱妍两字。
    她咒骂第一轮的面试官。

 怎么会有这么白烂的傢伙活在我的公司

    顾游是个公司的奇葩，她不靠工具便徒手能画出工整的圆，方，三角。
    她是天生的艺术家，擅长天马行空搞创意，别人一天只能给出一个提案，她可以给三件。
    重要的是，整天都掛满友善笑容的她实在没什么敌人。
    钱妍怕被认出，心情整天都不安，只是想赶她的理由都都找不到，幸亏她是主要管财务的，两人部门离的很远很远。
    没错，一个管钱，一个管画。
    钱妍无法过度干涉美术部门的决策，那里挺欢迎顾游的加入。
    如今两人会有最近的距离只在中午用餐的时候，员工餐厅里。
    钱妍只要错开时间，只要赶紧打包食物离开餐厅回办公室吃，顾游就一辈子都见不到她。
    「经理，我是不是在网上见过你？之前就想问了。」
    「.......。」
    不晓得怎似的，顾游今日吃的晚，赶上了钱妍刻意避开的尖峰时段。
    迎面就是尷尬问题，钱妍想抓顾游的脑门去撞墙。
    「网上？你认错了吧。」
    「你的帐号后三码是不是751？。」
    7你妹的51，背出来有啥价值？顾游记住她了，她回去得换个帐号改个名才行。
    「不是。」
    「大头照明明是经理你。」
    我的枪呢？钱妍想灭了这傢伙。
    顾游的天真也是公司的传奇，什么话都没心眼，就是无脑了些，看不懂他人的脸色难堪。
    「我看过你的文，你容易不开心呢。」
    「这位小姐，你装熟吗？你哪个部门的？」
    顾游想起一件提醒，大伙都说财务经理是二老闆，跩的很，据说过没十年后这里就是她当家的楼了。
    她沉默的望着钱妍，发觉冒犯人家了，但也来不及。
    只是她原本前来交谈的用意是在于想给钱妍几句关心。
    钱妍昨晚在网上说想死......。
    「我是美术部的新人，顾游，只是过来请经理你别死。」
    一，顾游是个白痴。
    二，钱妍恨不得立马删除昨晚那篇文。
    三，侵犯又喧譁个人隐私，她不会放过顾游的。
    「你死了我们公司怎么办？会没钱领的。」
    顾游令钱妍缺氧。
    「我不会死的。」
    「当真？」
    「当真。」
    「那就好，我有在网上留言给你，记得看。」
    我回头上楼就删，钱妍告诉自己。
    「所以经理你也喜欢女孩囉？」
    「顾游！你够了没，能不能别这么口无遮拦，简直莫名其妙，再乱说我就辞退你，做人识相点。」
    顾游眼看钱妍气走了。
    无所谓，被骂习惯的她只希望钱妍看看她留给她的那些话。
    神经。
    有病
    天才个毛。
    顾游的存在对钱妍而言才是想死的主因。
    但，顾游网上的一番话似乎真有魔力。
    钱妍忽然想活久一点了。

 无处安放的魅力呀

    「你不开心，我陪你，我叫顾游，我当你朋友，请容许我自我介绍自己的从小到大，你再考虑自己该不该死。」
    钱妍开啟电脑，果真看见又臭又长的回復，甚至打的比她的本文还长。
    她止住脾气，勉强看一遍这野丫头的废话。
    「我五岁犯流感差点归西，十岁戏水再犯一次鬼门关。」
    「十五岁被车撞躺了三个月，十七被初恋劈腿。」
    「十八岁被误会作弊而退出学测考场，十九岁去端盘子赚私立学费。」
    「二十岁打工外送再被车撞，这回躺两天而已，我很厉害吧。」
    顾游真的是白痴，被撞到都傻了。
    钱妍头疼，依然继续看下去。
    「二一岁借朋友三十万，他逃了，二二岁我毕业，投履歷一百家都没人要用我。」
    「二三岁我被第二任劈腿，二四岁公司倒闭，二五岁的我忽然想学你一样去死。」
    这人生的确可以去死了，她这么看待顾游。
    「后来我真跑出去死了。」
    什么鬼！！！！！！！！！！？？？？
    「但是我遇见一个和尚，他说我再跳河几次也死不了，我就问他自縊行不行成功？和尚于是沉默了我的问话。」
    顾游......。
    我是那和尚也回答不了你的逻辑，钱妍真觉得自己公司招了一个怪人，她缺氧不断。
    「钱妍，你猜猜，我说的这些里面往事，有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呢？」
    「顾游你真正有病！害我看的这么认真！」
    她彻底被顾游的文字骗到，从头到尾看的入戏的她实在恼羞成怒。
    「如果你生气了，再想想是真的生气吗？会气很久吗？还是觉得笑一笑比较有趣，就当是我写一篇玩笑逗你开怀。」
    「钱妍，你值得拥有开怀的笑容。」
    「.......。」
    没话了，以下结束。
    她讨厌顾游。
    真的好讨厌她的自以为是幽默。
    可是心情变好是事实。
    该不该删掉文章呢？这样就能如当初所愿更离顾游远远的了，她浑身上下都刻满着麻烦两字。
    钱妍想了一下子。
    若跟顾游做个协议。
    生活上犯冲的她们也许在网上会是彼此的慰藉也是说不定，钱妍有些好奇这傢伙的鬼灵精怪。
    她连着打字回復顾游。
    「你神经，给你两条活路走，听话，不然给我滚。」
    「一，不准透漏任何关于我在网路的发文与行踪。」
    「二，做我网路的朋友，现实的陌生人。」

 以轻巧模式开啟霸道攻略

    钱妍有股很麻烦的气息。
    顾游本性随意，实在觉得这娘们囉唆。
    方才狠兇她一顿，现在又逼做她网上的朋友，你马，会听话就有鬼，很大一隻鬼。
    「我不要，要朋友你自己找。」
    讯息送出。
    瞬间财务部散出有人必须去死的杀气。
    那是钱妍气炸的霸气外洩，在她底下做事情的人，不必问也懂又是哪个该死的人类惹到千金娘娘的神威。
    惹她的不是财务部，是公司另一头的美术部，是那奇葩熊孩子。
    「顾游你找死，你去死，你滚回去吃自己！」
    讯息送出。
    但隔天顾游依然去上班了，她知道这只是钱姑娘的任性。
    辞退人家需要合理缘由与资遣费，钱妍给她个毛？
    钱妍活在一个法律跟秩序的世界，头一回见过无赖。
    顾游活在一个地痞流氓的烟酒街，头一回发现好傻好天真的财务主管跟她和平共处在会议厅里。
    哪怕瞪眼不断，顾游也是无视的跟上美术部的开会节奏。
    顾游对上钱妍的眼刺，发现她脸色不佳，跟昨天比起来更糟，她忽然有不好预感。
    等一早的会议结束，各部门解散后，钱妍与顾游心照不宣，纷纷快步赶回自己的电脑桌前。
    钱妍想知道顾游有没有回復她什么道歉话。
    顾游想知道钱妍有没有又发佈什么想死的讯息。
    没有。
    她等她。
    她吓她。
    钱妍又气炸了。
    顾游倒是很开心。
    好吧，见面三分情，怎说也是未来的发薪人，与她网上有缘，再给一句箴言。
    「钱主管，去交个女友吧，别一脸像深宫怨妇，看的我都怕你会又再说去死。」
    送出。
    顾游真的找死。
    「我倒是想养条狗，取名叫顾游。」
    钱妍的回讯让顾游冷笑。
    而等到顾游回復的钱妍莫名开心了，她顺利等到反击的时间。
    看样子钱妍是真寂寞。
    顾游也正缺一个聊心的朋友。
    倒不如.....。
    「行，我做你网上朋友，拉勾，别再互呛了，两个这么有气质的姑娘闹成这样德性不好看。」
    「哼。」
    「要不要？晚一天给你答案而已。」
    「昨晚不是说不要。」
    「我现在要了。」
    「我现在不要了！」
    「那，我离开囉，不会再回你了。」
    「顾游你去死！你故意闹我是不是？」
    「我是闹你，我现在喜欢你这朋友这脾气了。」
    「神经病。」
    「欢迎来到神经病院，我姓顾，重症病患需要三餐吃药，新来的，你需要打点滴吗？」
    钱妍的生活真的很无趣。
    她莫名开始被顾游的幽默感吸引。

 嘴巴嚣张不就好棒棒？

    「我五岁被送去美国，到高中先回来读完三年学程，大学又出国，读到硕士跟博士毕业，父亲要我回国开始学接家里事业到现在。」
    入夜，钱妍跟顾游聊天，彼此加line，钱妍问她背景与自介。
    钱妍看见顾游的帐号向她打招呼，她心暖，总算出现一个没有利益关係的人在她手机里静静陪着。
    顾游手机上百人，会聊到的也只有几十个，平时常联系不到五个。
    「我，私立商业学校毕业，私立大学半工半读，毕业成绩低空，就职换过十几个工作，到你这里是第十五间。」
    「你怎这么笨？这人生还没起步就看来挺失败的。」
    嘴贱呀这女人，顾游对钱妍的话火了几秒。
    「你又多强？网页就打十篇文章，九篇悲观，一篇风景照，无聊到极点，一看就知道没啥生命力。」
    「管我？我的专业又不是在打废文，来，我教你怎么钱养钱。」
    顾游觉得麻烦不想听，她做事没计划性，对理财无感。
    「来，我教你怎么笑的坦率，趁年轻活的健康。」
    「别扯那些不实际的话，你想一辈子都赚二二k吗？你的薪资是目前公司最入门的基本费，你目前二五岁，若是未来十年都这样领钱模式不做变动，那我评估你财务情形将来趋向......。」
    以上钱妍分析，顾游呈现左耳进右耳出状态的无趣。
    「你有做投资吗？买股吗？贷款？外匯这些你懂吗？」
    「好无聊，就不能自在点聊天吗？」
    顾游找钱妍不是上课，下班她需要放松，需要烟跟酒，早知道鸡同鸭讲到这程度就不接触钱妍了。
    另一方面，钱妍一心好意被拒绝，她不懂顾游的心态，这平时别人求她做财务分析可是得付很多钱的。
    两人当下都明白，谁也做不了谁的朋友。
    「顾游，你觉得困扰吗？」
    「钱妍，难怪你生活不轻松。」
    钱妍望去自己的桌，柜，床边，全静躺满满的报告和厚重的公文。
    她有些气，她对顾游的期待过大，以为从此有个懂她处境的伴。
    「这就是我的生活，我这颗脑，必须撑起公司未来几十年的命运，顾游，你能理解我吗？」
    「我不理解，总觉得我们世界差太多了，跟你聊天我思考会很紧绷，跟上班没两样。」
    「那好，打扰你了，你过你的，我过我的。」
    钱妍说话总是无情，放的快，收的也快，个性与处事很不弹性。
    顾游正打算传她前几日去玩的照片给钱妍分享，想让两人的夜晚都轻松些。
    可惜晚一步，钱妍已经说出决裂。
    顾游只是说出实话，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事。
    行。
    她的生活没有钱妍只会更轻松。
    「好呀，别聊，都别聊了，睡觉去，晚安。」
    顾游带气的抢先下线，故意留钱妍一人独自收拾这种难堪。

 这一场我又输了吗？

    「经理，有人送花给你，今早花店宅配过来。」
    「花？」
    钱妍独立的办公室接过一大盆海芋，共九十九朵，看的她差点缺氧又感到好奇。
    「九九玫瑰有人送，九九海芋倒是第一次看见，是谁这么逗趣呢？」
    秘书一说逗这个字，钱妍就整个清楚流程了。
    好死不死，全天下的花，她就特别爱海芋的简洁清雅，这是巧合？她可不记得除了父母以外有跟谁说过喜好的花种。
    这得花多少钱呀.......。
    钱妍脑子的计算机开始心算起来。
    「这么多花放着也是挡路，全运到一楼的会客厅做花艺佈置，稍后去叫美术部的人员来负责这件事，还有，是谁寄来的？」
    「没有写寄花者是谁。」
    整个财务部都知道除了爱慕者谁还会费这功夫讨好女王，只不过经理太强悍严谨，没人敢开玩笑直言。
    钱妍表面冷静安排处理花的后续。
    但秘书跟她有三年了，看的出来她家主子正开心的很。
    说花挡路，可是等美术部的人一到，却意外的亲自下腰去细心取花并告知细节就怕其他人手笨伤到丝毫。
    钱妍不坦率，可是很心细敏感。
    海芋全搬下去一楼，钱妍只留两朵，秘书也是女人，明瞭成双成对的意境，她真心祝福有个人能比她更懂经理的心。
    原来经理喜欢海芋，秘书的笔记需要加註这一点重要。
    钱妍直觉神准，但惯于行动证实。
    猜测是虚幻，依照务实的个性，她也想弄个清楚。
    钱妍记下花店名字，网路一查住址就出现。
    「这送货的名片是你们店的吧？我家老闆想请问是谁在今天送九十九朵海芋到我们公司。」
    「哦，是一个女孩。」
    顾游，你这穷酸学人装阔气是想饿死自己不成？
    「她挺逗的，一来就说她要送赔礼，她昨天惹一个人生气，整夜睡不好，看见今早新进的海芋就说她最爱海芋了，要刷卡买九十九朵。」
    钱妍有气。
    可是有更多的感动让她生不了多大的气。
    「顾游，睡了吗？」
    鼓起勇气，钱妍夜晚时先拉下脸敲顾游的视窗。
    半夜两点，不好睡，钱妍已经用一整天去思考前因后果的惆悵。
    「嗯。」
    「嗯？」
    「嗯嗯。」
    「嗯嗯是指什么？要睡了？」
    「嗯嗯是没空，我正在打电动，快破关了，你明天再找我聊吧，晚安。」
    「........。」
    钱妍似乎怎么做。
    都赢不了顾游的随性。

 你说了我也不一定能懂

    「美人笑顏倾城倾国不轻情，一嗅芬芳，上心动，记得，别爱上我。」
    「白痴？」
    「是白痴没错，我吃药时间还没到。」
    自嘲的无赖风格一上身，顾游成为天下无敌。
    晚上，钱妍只不过问她花是否出自她的心意而已，立马又遇疯子。
    「喜欢吗？我只能想到这点子了。」
    那两朵海芋捨不得放办公室孤单，索性被钱妍乾脆带回钱家，挑取一个玻璃长瓶装内，置床头，伴她入睡。
    她在床沿看花，越看心里真的越愉悦，对心的温柔，永远是钱妍的罩门。
    她在顾游看不见自己脸庞的手机萤幕前，放肆自己的微笑，她有预感今天肯定能好睡一番。
    喜欢，很喜欢。
    「何必浪费钱，海芋好贵。」
    钱妍嘴巴跟内心容易不一致，心想若是让顾游称心如意送礼的正确，往后绝对更嚣张。
    她心柔软，却铁口习惯。
    「送礼物就别聊钱了，喜欢吗？」
    「还好。」
    机车毛，这么难讨好，顾游心里有些失落。
    「你真的好难聊。」
    「是呀，设限也很多，顾游你不是很清楚吗？」
    「小心嫁不出去。」
    「不会的。」
    「你又知道？」
    「我有未婚夫了。」
    「真假？！」
    「是真的。」
    是真的。
    这话题让两个人更陷入尷尬。
    原来钱妍身边迟早有人，那，顾游只是解闷的存在。
    顾游知晓自己被钱妍设定的角色，怎么还是心感意外，她深呼吸，又吐气。
    好。
    没事了。
    「恭喜你呢！有说何时会结婚吗？」
    「再过一年吧，我父亲与他父亲自有安排。」
    奉旨成婚，果然是有钱人，活在下层社会的顾游总算是见到一回上层的现实操控。
    钱妍忽然后悔了。
    她不应该走漏自己消息让毫无关係的顾游知道。
    她还看着海芋。
    上一分鐘前，她还记得温暖，如今又亲手搞砸。
    顾游怎么想她的思维。
    顾游能不能懂她。
    钱妍忽然有想哭的慾望。
    可是。
    她为自己肃立的墙太多了。
    她明白顾游一来。
    她也会击退她。
    顾游能不能懂她。
    但钱妍知道。
    顾游没有义务必须懂她。
    「我要睡了，晚安。」
    「晚安。」

 我喜欢你骂我的模样

    「我没有未婚夫，我交往过两个女孩，一个大我两岁，一个小我一岁，单身三年了。」
    「我一个月存一万，存六年了，你能帮我做理财规划吗？可以给你看我的存款簿，数目多的各别放在台银跟邮局，玉山的钱最少。」
    「.......。」
    一早，钱妍还没醒脑多少，手机就传来任务。
    半夜四点，全来自顾游的讯息。
    她也太晚睡，而且干嘛突然自白自己的感情和财务状况。
    「我没问你，你怎讲这些。」
    送出讯息。
    三十分后得到回復。
    「总该有些事情要让朋友知道，再说你有专业，你不觉得我们之间需要有些共同的话题吗？如果聊你感兴趣的，面对我时也不会老是尷尬。」
    「说的对，我欠缺未来的规划，谢谢你告诉我。」
    ......是呀。
    钱妍跟顾游，截然不同的两人，总会有共通点的。
    出乎意料。
    浪子顾游愿意先适应她的生硬古板。
    她昨晚以为顾游不会再理她了，从此这个人不会再敲她视窗。
    打从顾游一出现，钱妍就已经做好随时会失去她的准备。
    但现在钱妍感觉到顾游从没打算放开她。
    心被暖了，暖的幸福。
    钱妍好想看看顾游的脸。
    「你能不能传一张你的自拍照给我？只能有我看过的，以后也不能上传给别人看见。」
    能不能，让钱妍佔有一些顾游的例外。
    「那也给我你的，我要穿西装的。」
    这算是顾游的癖好吗？
    「好。」
    另一方面，钱妍的温柔让顾游吓住了，这实在不像平时认识的人，她竟然主动要她的照片。
    一定是要下降头或是射飞镖。
    我说要西装，她也说好，那说要裸体的呢？
    顾游笑一脸僵硬，她还年轻，不想死。
    如此，两人手机有各自的照片，那是钱妍的安心，那是顾游的自在。
    我们之间是友情吧。
    却又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比别人更多一点。
    时间很快的。
    顾游知道一年很快就会来临。
    钱妍说谎也好。
    不是也行。
    一眨眼，半年也是过去了。
    顾游很喜欢钱妍。
    钱妍也每日都想顾游。
    但是她们两个没见过面，公司里也是有默契的错开时间，开会无法避免，不过各自专心于事业。
    这样。
    算是爱吗？
    钱妍没有谈过一场恋爱，她只是感到寂寞很重。
    顾游知道这样的模式无法长存，可是无能为力，仅能透过每日交谈几句来慰藉思念。
    能争取多少时间，两人不知。
    「半年了，我们要不要正式见个面。」
    顾游直觉时间快结束了。
    「你不怕吵架？网上我们也不是一直都和平共处哦。」
    「那就吵吧。」
    「神经病。」
    「我喜欢你骂我的模样。」
    「你真的有病。」
    「我想你了。」
    钱妍没谈过恋爱。
    她知道她的人生无法给一个女孩子未来。
    但是。
    她也好想好想那忽远忽近的顾游。

 下一个决定能带来幸福吗？

    顾游在梦中醒来，她梦见前女友，梦见两人分开的双手。
    两行泪老实的滑落脸颊，往事让人变的憔悴，更担忧曾经的无能为力，重蹈覆辙。
    她有预感，钱妍与先前那些女人相同，一定会再伤害自己一回，纵使谁也不愿意，谁都带着痛离去。
    「有的人，不属于你，你是知道的，她想变成属于，就静静去看着她努力证明。」
    顾游告诉自己这句箴言。
    钱妍没有给她承诺，没有给她像样的未来保证。
    她的存在对你而言是什么，有爱就足够？
    童话的文化不适合放在现实里长谈，特别是像顾游这般内心脆弱的人，美好的恋爱可以短暂讨好她，却无法支撑能往下走的疑神疑鬼。
    顾游沉默了，她准备认真的审核钱妍。
    除了感情，她愿意再给她什么，她好奇，她也现实。
    「顾游，你给的爱，别再多过于对方，记得，保护你自己，也别浪费自己的时间。」
    但说来真的可笑。
    顾游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过钱妍。
    她想看见的，仅是有没有在这爱情里得到平衡，就到目前阶段而言。
    顾游对爱的需求降低到只求平衡就好，不敢奢求有个人，会爱的比她多。
    若是钱妍连这阶段都不达她的期待，顾游就收心，放生两人之间那飘渺的感情。
    她以为她会像从前那样无怨无悔。
    她意外自己。
    变了。
    「信任是什么？钱妍，原来我爱你，原来我还不知道你爱不爱我。」
    顾游很矛盾。
    她也剩矛盾可以依赖。
    会失望？不失望？失望？不失望？
    她又想起抽屉里的抗忧鬱药，已经静躺一年。
    「早安。」
    五个小时候，顾游换上另一张脸皮，她练习微笑后再出门，天气良好的白日下，那阳光的大孩子又回来了。
    吃早餐。
    开电脑整理资料。
    跟同事打屁聊天聊八卦。
    开会。
    工作画图。
    午餐员工聚会。
    继续聊八卦。
    午休小睡。
    下午工作画图。
    开小会。
    伸懒腰一下。
    下班。
    顾游的日常有些无聊。
    但日常就是无聊才叫日常。
    她骑机车以时速六十进行返程，回家后准备把昨天的电动记录打到破关。
    她停红灯，九十秒。
    这时口袋的手机忽然传来讯息通知。
    「今天，我想你了。」
    那视窗是钱妍传来的字眼。
    顾游发愣眼前情感。
    绿灯了。
    她继续骑机车，时速降到三十慢慢靠路边骑。
    她在想事情。
    有关钱妍。

 思念蔓延的那一刻

    「经理，有个叫钱妍的人，她在今天我下班的时候传来一个不可思议的讯息，你说钱妍怎么了？我要不要请她吃药？」
    「.......。」
    钱妍今天将工作带回家处理，正在一个头两个大，顾游又选对时机找死了。
    方才她看见手机有讯息显示，高兴是否是顾游的来信，谁知是她没错，但是内容实在火大，分明拿她千年难得一见的撒娇模式寻开心。
    「你真的很讨人厌，没下次了！」
    恼羞成怒，顾游被钱妍逗乐。
    「在干嘛呢？姑娘。」
    「工作啦。」
    「这么累，早点休息吧。」
    「不行，明天开会要资料，预计最快也是半夜三点睡，那你呢？回家后都在做什么？」
    「打电动。」
    「你是男生呀.....。」
    「快破关了。」
    「快去睡！都要十二点了。」
    从她传讯息到现在都过几个小时了才回復，原来电动比较重要，钱妍无奈，她贵为人类，实在懒的跟没生命的东西计较。
    我已读了你的已读。
    这句话好贴切。
    知不知道前前后后钱妍偷偷开顾游的对话视窗几次了，明明很早就已读，怎么等人回復的时间就是难熬。
    尤其后来等到的是这烂理由。
    钱妍有苦，但是钱妍不说。
    「等等吧。」
    「还等呢，是有多好玩，打算几点睡？」
    「三点。」
    「那不就跟我一样时间晚睡了？」
    「是呀，陪你，你工作，我打电动，然后再一起说晚安。」
    「........。」
    听起来好像是顾游比较爽，但是一看见陪你这两字，钱妍心里总算有些踏实的温暖。
    算你有良心。
    「钱妍。」
    「？」
    「我也好想你，想你想你想你。」
    「神经病。」
    晚了些时间，不过钱妍依然很开心看见顾游给她的这些话。
    又爱又恨，是她对顾游的依恋。
    「钱妍，你每天都会想我吗？」
    「我这么忙，想的事情太多，只是今天刚好有想到你而已，少在那边沾沾自喜。」
    钱妍这嚣张女人，顾游直觉她肯定是有气她晚回讯息。
    「每天都想你，上班想，中午想，下班想，回家想，睡前想，睡醒想。」
    「你想你的电动就够了。」
    「你跟电动吃醋？」
    「烦耶你。」
    不出所料，钱妍果真跟没生命的东西吃醋了，顾游实在喜爱她这不坦诚的可爱。
    然而钱妍是女人，对花言巧语难免会心动。
    原来顾游与她一样，无时无刻想着对方，钱妍更讨厌顾游的电动了，心里觉得要是没有电动，顾游陪她的时间可以更久。
    论重要性。
    钱妍是第一。
    其实顾游根本没有在打电动。
    钱妍永远不会知道，顾游今天从回家以后就一直开着她的视窗反覆打字，又删字，内心折腾好几个小时。
    钱妍等顾游。
    顾游盼钱妍。
    但是两人永远不会告诉彼此丝毫有关今日的心思。
    最后，顾游决定装没事，装幽默。
    她。
    已经越来越害怕面对钱妍。
    「我们见面吧，就在这个週末，方便吗？」
    顾游望去钱妍的邀请。
    她沉默了几秒。
    然后打出不要两字。
    然后打出之前是开玩笑的。
    然后打出不是说好要做现实的陌生人？
    然后。
    顾游没有勇气送出这些断绝.......。
    她缓缓的删除。
    她看着钱妍的视窗头照，想像与她相拥的画面。
    她们不会有未来。
    她们不会是适合。
    她们......。
    「我说谎了。」
    「嗯？」
    「我每天，其实都好想顾游。」
    ........。
    「顾游，你真的，有想我吗？」
    有。
    我有......。
    「我也很想你。」

 原来世界有两种版本

    这场面，不见还好。
    一见面，钱妍差点没当场气死，顾游则是染上自闭症。
    餐厅由钱妍选择，游玩地点让顾游决定。
    两人的生活型态不同，从这两件事情就十分明确。
    她们协议不告诉彼此为对方安排什么节目来增添神秘感，同时观察双方的用心和创意。
    那天终于是来了。
    钱妍挑了一间她认为没什么问题的地方用餐，甚至感觉有礼有水准，心想顾游绝对喜欢与认同她的品味。
    顾游随着钱妍给的地址来到一间高级大楼里的，全英文餐厅.....。
    第一关她就卡在门口了。
    金发碧眼的服务生拦下她，眼神看来不自在，暗示顾游的服装不够正式，因为她穿的是牛仔裤旧布鞋，明显不及格。
    顾游感到不舒服，犹如没这身价却踩人家地板。
    她也苦恼跟钱妍约定的时间已经超过几分鐘了，迟到是钱妍的大忌讳，想必这时现在她已经有点感冒。
    但如今上哪里去找礼服这么大费周章，何况就只为一顿餐，顾游真不懂这文化这么做才好。
    她拨电话告知坐在里头等候她的钱妍这尷尬情况。
    钱妍随后出现门口与服务生交谈，解释顾游是她从国外回来的朋友，能否放宽条件，别给外国客人对台湾的餐馆留下坏印象。
    连理由都需要假装身份才能入内，顾游跟这环境实在格格不入，但她忍住情绪配合钱妍演小戏。
    服务生接待过那么多上流人士，气质谈吐什么的经验骗不了人，他是不怎相信顾游。
    不过再看看钱妍，至少他相信此人有身份足以待在这里享受一等的服务。
    「原来是这样，失礼了，顾小姐，请进。」
    用外国腔中文表示假意的欢迎，顾游听的出来。
    「怎了？」
    钱妍发觉顾游不开心。
    她知道明显是自己的安排出了问题。
    等回头，一定要客诉这间店的服务态度，方才灵敏的钱妍已经记下服务生的名字了。
    敢得罪钱妍，实在瞎眼。
    顾游是没这伟大本事。
    她人微言轻知晓身份，与其计较琐事，倒不如离这地方远远的还比较实际。
    她望眼钱妍的服装，心想接下来的行程也是完蛋。
    我总不能带着穿小礼服的钱妍去看电影跟逛大眾夜市，最后骑机车看夜景吧。
    她精心安排想让钱妍过一日的百姓生活，被一套衣服全毁了。
    难得那是她花时间上网跟询问一堆人最不会冷门的电影。
    钱妍个性最不喜欢引人注目，问题穿的跟周围不同就是引人耳目。
    难得今天夜市里那间常去的小酒馆有请小有名气的地下乐团来驻唱，饮料也有更新不少。
    夜景更别想了，她的裙子长度是要怎么坐机车？
    都还没开始正式约会，心思就一堆在乱飘。
    钱妍也是不好受，她负责打算两人的午餐与晚宴。
    如果说晚上跟这里是差不多的环境，顾游还能接受吗？
    要不要马上从新安排地点呢？问题要去哪里找适合两人的地方？
    「哦，我饿了，这里有什么推荐的餐点？」
    顾游先打破沉默，既来之则安之是她的本领。
    怎么说钱妍也是好意，门口已经让她为她的身份丢脸一次了，顾游自然是要大气些，当作娱乐笑笑没事。

 这彷彿不是我们要的生活断层

    「脱吧！」
    「你要我脱衣服？」
    「除了换一套衣服，别无选择。」
    用餐完，就是顾游的天下了，钱妍既然要跟上接下来的行程，自然换她必须调整状态。
    跟钱妍相比，顾游就是个穷鬼，刚刚那顿餐吃了她三千块，暂时没钱买衣服给钱妍穿。
    如果被钱妍发现自己带的钱太少，中途跑去领岂不是又更让她丢脸。
    自尊心作祟，顾游受不了这第二次委屈。
    她又不是真没钱，但领钱这动作就是宣告钱不够用，跟女孩子出门还钱不够真的很难堪。
    索性她豁出去了，带着钱妍，回家！
    说来贴心，钱妍其实选了一间顾游用步行不到三分就可以到的餐厅，所以顾游把先机车留在公寓。
    没什么意思，就是省停车费。
    在钱妍还是一头雾水的情况下，顾游已经将人带到一间老旧公寓，从小衣橱里拉出一套衣服递给钱妍。
    「这里是哪里？你家？还有，为什么我要换衣服？」
    钱妍不懂这一身名牌是哪里不入流了，干什么换掉。
    「我们等等要看电影，逛夜市，去小酒馆喝调酒，晚上再去山上看夜景，你的衣服不是不好看，但是不方便。」
    这算是侮辱。
    从没有人要钱妍在陌生的地方脱衣服。
    不。
    应该说，她从没有见过要人家中途换衣服只为了配合行程这样的野蛮要求。
    怎么说就是不礼貌，好歹也是去买新的，顾游怎么不带她去买？反而要她穿她的旧衣服。
    钱妍很不谅解顾游的行为，她不认为自己跟顾游已经熟悉到可以无所谓互穿衣服这件事。
    是的。
    顾游不知道钱妍有很严重的心理洁癖。
    顾游没注意到钱妍的脸色不佳，她一心想着等钱妍换衣服的时候，她把握时间来个神不知鬼不觉去领个几千块做约会准备。
    面子足了，约会才心安。
    「可以换地点约会吗？」
    「噎？」
    「我不喜欢吵闹的地方，电影，夜市，我不喜欢，而且晚上看夜景只有两个女孩子不安全。」
    钱妍是真的不喜欢吵闹场所。
    但主要不开心的原因还是在顾游的不体贴。
    她被冒犯的很不舒服。
    她完全没想过顾游会在今天让她难过。
    在一堆因素下，钱妍对约会已经没多少心思，耐心一点一滴在看不见的地方流失。
    顾游以为这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就是衣服而已。
    钱妍觉得很严重。
    因为衣服只是一件表面事，她给她的旅游规划才是真的失望。
    从小细节观察一个人的作为是钱妍的好习惯也是坏习惯，这容易使她变的过于紧绷跟多想。
    她意外自己跟顾游网路认识这么久，应该不只一次说提过她喜欢安静讨厌吵。
    原来，顾游都看过就忘.....。
    顾游也忍了一些彆扭没说。
    换她不谅解钱妍怎不为她想想，至少看在她刚刚陪她在不适合的餐厅用餐的坚持上。
    那该死的刀叉先后使用顺序。
    做作的品酒方式。
    周围气氛沉闷的像是公司，切块肉都怕听见割声被环境刻意放大，寻常的手势让顾游都担心自己行为不得体。
    餐少又贵又吃不习惯正统的法国口味。
    介绍一大堆食物的部位与出產地是管她屁事？她是去吃饭不是去上餐桌礼仪课。
    过度正经的生活就为他眼适从。
    烦死了。
    顾游一股气还卡在肺里，但能如何，也只能怪自己没本事过别人的文化。
    我为你立场着想了。
    那你呢？
    现在一句话就拒绝她所有的计划，钱妍否定他人的能力真的无人能比。
    「那你想去哪里？」
    我看的出来你不喜欢我带你去的餐厅。
    她忍住这句差点说出的事实，因为没建设性也没有意义。
    钱妍不想抱怨自己也被顾游否定的事实，但她的尊严同时告诉她，烦了。
    钱妍不是瞎子，顾游的难熬她全看在眼里，她也吃了一顿不自在的饭局。
    一瞬间，钱妍证实自己跟顾游的身份与心态悬殊。
    而钱妍等待的就是这时候。
    她是个务实的女人，主张亲眼所见。
    怎么说呢。
    网路里或多或少会保留一些自己的想法，纵使有发觉互动哪里奇怪，也只期盼见了面可能会有差异，也许对方私下跟自己想的其实不一样。
    她们在网路聊天也容易无法理解对方。
    可。
    钱妍都明白了.....。
    顾游跟她只适合留在网路相逢，这对谁都好。
    「我想回家。」

 我怕的是要重新回到一个人的孤单

    「我做了一个梦，恶梦。」
    「梦里的小女孩，她给了我一束玫瑰，说想跟我去看海。」
    「后来等到黄昏，她跳海了。」
    「我冷静的在岸上看她窒息，我冷眼看她在海里闭眼浮沉。」
    「我了愿她的遗言，但是我心里不好过。」
    「跟着她一起去死才是正确的吧，顾游。」
    「我认为那是我跟我的过去，也是未来。」
    「杀死自己的当下原来可以不痛不痒，只是看的难受，煎熬又刺眼。」
    凌晨四点。
    从钱妍的讯息中传来看似自杀的前兆，这可立马吓醒刚起床的顾游。
    早上七点。
    已经过去三小时，钱妍三更半夜不睡是怎样？还打出这些怪话惹人担忧。
    拜託，大娘，不过就是约会失败而已，别想不开这种小事情行不行。
    顾游大而化之，一笑解恩仇，实在不懂钱妍的龟毛。
    她越来越不懂钱妍的心思，都当到经理了，怎还像是小孩一样为了毛事在闹女人情绪。
    曾经霸气沉稳，几句话就能干掉全公司上下的嚣张钱姑娘上哪打酱油了？扭捏的实在不像她最初认识的钱妍。
    所以？
    她现在死了吗？
    顾游对着天花板翻眼，星期一症候群搞的她心情很焦虑。
    .......。
    应该不会吧，钱妍不做这种不成熟。
    算了。
    女孩子，女孩子，女人女人女人，顾游交过女朋友，她懂这种讨拍拍，虽然不知道钱妍在不开心的主因究竟为何，而她也确实没讲是发生什么事。
    但！
    她道歉就是了.....。
    她们有过约定，不能打电话给对方，因为电话也算是干涉到现实生活的一部分联系，所以顾游只能透过传讯息致歉。
    「还好吗？你打这些话让我担心了。」
    「如果是因为我的关係让你多想负面的事情。」
    「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会有办法解决这一次约会的不佳状况，既然想法上容易有落差，也许下次我们换成一起讨论行程，会更瞭解彼此的喜好。」
    「很抱歉，是我不够体贴大气，让你难过。」
    传送以上发送。
    顾游叹口气，闷闷的。
    钱妍根本都还不是她的谁，她居然被迫先低声下气。
    她感觉违背自己当初的发誓。
    若是对方没表现有比较喜欢她之前，顾游是不会先释放感情与行动的。
    她也想保护自己。
    谁不想呢？
    顾游又想起钱妍有未婚夫这回事.....。
    但不晓得为什么。
    自己内心深处，很不愿意看见钱妍因为任何事情难过。
    顾游的心情受到起伏，很诚实的反应。
    另一方面。
    钱妍睡不着的原因依然是那些重要的琐碎。
    她生气顾游。
    她又好怕没有顾游陪伴的夜晚，倘若顾游生气不理她了，是不是她会再次回到那一个人的寂静。
    钱妍知道事情本身并不严重，跟公司的事情比起来简直是小到不能再小的纷争，照平常做法，十分鐘内就可化解。
    可是那是对生意伙伴，利益金钱获利皆有商业的共识反而处理轻松，就算得罪也顶多是赔钱或是再另找顺眼的合作对象罢了。
    然而，如今对手是顾游，是那隻未知的飘渺生物。
    说来损面子，钱妍没个好办法治的了她。
    因为总在顾游一句话都还没开始之前，她早已经习惯先意气用事的看待她，甚至不由自主放大所有发生与情绪来面对顾游这个冤亲债主。
    要是真有一天，彼此转变成不认识的人，那钱妍会恨顾游，更恨自己的狼狈。
    钱妍承认顾游对她而言不是一般人。
    虽然她跟顾游吵架了，当下很讨厌顾游，回家后每分每秒依然满脑子想着顾游。
    很不安，内心不断传来一句话在告诉她。
    你。
    欠人一句对不起。

 因果早已有了徵兆

    两个月，说快不快，说慢不慢，但若说这是折磨人的时间，不多言什么，足以崩溃一切。
    那次对话后，顾游失去钱妍两个月的讯息，她已读百次最后跟钱妍说的话。
    难受的是，钱妍第一天就已读了，却再也不回她半句，顾游最初从一开始的闷，到最后的怒。
    原本想再留言些什么给钱妍。
    只是，后来的两人关係出现微妙的变化了，顾游忽然没有自信再与钱妍有牵连。
    原因来自每天都见的到的钱妍，突然对她刻意的视而不见。
    原先在公司至少还会做表面的点头问候，到如今竟然自动变成不存在的存在。
    钱妍寧愿问声其他同部门的同事进度，也不愿接触有关她的任何话题或是负责的案子。
    顾游在几天以内成为公司的隐形人。
    这封杀的难堪让敏感的人群瞧见，暗地长舌的指着顾游八卦。
    顾游失望了，她带着没有任何身份的恨，既然如此，她也便跟随钱妍的态度去忽视钱妍。
    她不懂，真的不懂钱妍的大起大落。
    也许。
    钱妍玩腻了。
    也许。
    钱妍根本就没有心思想谈一段需要责任与包容的爱情。
    等等。
    她们有谈过爱情吗？
    这好像。
    什么都不算数。
    既然不顺心，那就捨掉吧，很简单的。
    顾游安慰自己并没有失恋，她告诉自己只不过遇见一场莫名其妙，不碍事，她还没损失什么不是吗？
    于是。
    等到被钱妍冷落满两个月的那天。
    顾游也心感无所谓。
    一按键。
    她删除钱妍的可笑帐号。
    顾游叹口气，她看看天花板再看看地板，只觉得仿佛经歷一场梦，就在刚刚才睡醒。
    她有些昏脑。
    她问自己，忘记一个陌生人需要多久时间。
    钱妍是陌生人没错。
    对现在的顾游来说的确是这样。
    「........。」
    「不知道交友网址最近有没有新人出没？」
    时间要留给未来的选择，顾游学乖了，她没必要再留恋不属于她的人。
    那些女人给不起顾游一个未来，她们不够坚定的去爱顾游。
    顾游在保护自己，她没错。
    随机点入一个帐号，顾游开始搭訕网路上的女孩。
    这夜下着雨。
    住在城市精华地段的大楼里，有个女人被雨声吵的睡不着。
    她在黑夜里睁开眼，伸手不见五指。
    记得每当这时间，她定会找个女孩聊天，道声晚安也好，至少有人知道她该睡了，然后回传一句晚安给她温暖。
    没了。
    她再也不会有这些幸福的故事发生。
    长痛不如短痛。
    她擅做主张让这一切难熬消失在生活中。
    她开啟手机，望着顾游给她的话，怎么就是没有勇气回復她，钱妍想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再次落泪沾溼枕边。
    她天生多疑多虑想的远，明明知道会不快乐，也是硬着头皮去承受不属于的开始和结束。
    要她浪漫的去信任飘渺的爱情，她真的无法勇敢，她需要踏实的安全感。
    闭上眼。
    她努力想忘记顾游的脸。
    她知道顾游恨她。
    她明白自己在公司所做的表现全是宣誓想跟顾游切断关係。
    她很不快乐，因为她对自己的作为感到自私。
    无奈她不能像一般女孩那样柔弱撒娇还是放纵情感去享受青春。
    钱妍没这本钱挥霍，她有她的社会责任跟家族道义，责任感一直谨记在心。
    那些背景压的她很累，无人看见也无人知晓她内心的声音。
    顾游出现了，在她对生命绝望的那时期。
    所以一时内心抒发才决定留住顾游这个人，顾游很像太阳，总能从她的气质中获得温暖跟对生活的动力。
    这是钱妍生活里极少遇见的人格特质，不论说什么，大闹什么，顾游都是笑笑的包容她真正的脾气。
    等回身，已经落情在顾游身上了，她知道自己来不及收心，因此这时的割捨让她很痛苦，却不能说后悔。
    她甚至在想，冷视顾游的同时，顾游会不会知道钱妍其实是想反过来紧紧的抱住她呢？
    表里不一的极大落差，钱妍数日以来饱受心里压力，时而分心且面带憔悴。
    「经理。」
    「怎？」
    「你这里，盖章错格了，业务部的人刚刚把文件送回来。」
    钱妍接过秘书给的文件，发现昨天失神盖章到业务组长的签章格，还是重要资料，现在还要请秘书从印一份后再跑流程。
    「啊.....。」
    一阵恼羞，钱妍暗自骂自己怎出这种搞笑的错误。
    「抱歉，再麻烦你走一趟了。」
    「好，经理你这几天精神看来很不好呢，要不要我泡杯咖啡给你。」
    「好的，谢谢。」
    「应该的。」
    秘书向钱妍点头后，转身走向热水器方向去挑选咖啡包。
    跟在钱妍身边有些日子了，秘书心细，看的出长官的潜在变化，她想了一下，决定还是透漏一些事情让钱妍明白。
    「经理，你知道美术部的顾游吗？」
    秘书不是混假的，她看的出自家主子藏心思藏的很好，不过眼神骗不了人，特别同是心细的女人。
    「！？」
    钱妍一瞬间察觉到秘书的话中话。
    谁不提，竟然讲出一位跟财务部毫无关係的傢伙，这不像平时的乖秘书，只会讲些公事上的话题。
    她心感焦虑，直觉原来身边早已养了一隻灵敏的小狐狸。
    「怎了吗？」
    「也没什么事情，就昨天午休，在餐厅有听见她的同事说顾游上週提辞呈，昨天已经离职走了。」
    「.......。」

 那老房今天会不会漏水

    那些话，其实是暗喻道别。
    不论顾游看不看的出当中含义，这确实是诀别书。
    她从没有想逼走顾游的打算，但是她也无法再用平常心看待顾游，能闪则闪，她害怕顾游会质问她。
    她没有脸面对顾游，她知晓自己是理亏的一方。
    也许。
    就是这样有意无意的冷漠，让她在公司受委屈了。
    「.........。」
    好。
    走远也好。
    她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再也不用提心吊胆顾游会拿什么难堪威胁她或是可以走漏私人消息毁她名声。
    她总算能继续当好钱妍的高冷角色。
    接下来。
    她明天要跟德国厂商讨论技术合作的签约事项。
    英国有贵宾在下週到访，她得跟业务经理讨论会客。
    过两天是与大陆的广告业者详谈，秘书送来的报价比往年偏高，她还没问清楚原因。
    月底到了，财务部报表今天需上呈，她的资料昨晚才整理到一半，中午之前应该赶的出来。
    今晚也有餐聚，父母亲回国要与她共度晚餐，她的未婚夫也会到场。
    一眨眼，剩下半年时间就要嫁入夫家，这次聚会就是要讨论婚礼事项。
    「.......。」
    钱妍微微叹气，她现在才意识到时间好快。
    前两天未婚夫打电话给她，表示希望下个月能安排一天时间陪他。
    她猜测是求婚。
    因为不久之前母亲才在家里问她对方求婚了没。
    两家关係亲密，两母之间经常联系。
    钱妍不用想仔细也明瞭肯定是两人的话题让未婚夫耳闻到。
    他是个孝顺的人，定不让家人失望。
    因此，钱妍对此没有惊喜。
    仿佛一切只是按照社会程序与眾人期望在进行，这么顺利无忧，如此锦绣前程。
    她安静，表现温驯体贴的让人张罗婚事，并且乖乖等着做好她的新娘子角色便可。
    听父母的话，她走他们走过的人生道路准没错。
    十年内接手公司，衔接父亲的退休。
    婚后两年内生第一胎，计划生两至三胎孩子，每胎都会看好时辰剖腹生產，可以的话孩子是生在虎年或龙胎，家运会更兴旺。
    她是独女，钱家后继无子，第二胎两家已经说好不论男女，要姓钱，将来继承钱家的事业。
    往后的教育，就依照父母给她的方式，让孩子继承下去。
    钱妍对着笔电发愣，她似乎光用想的就已经看完五十年后的自己。
    乏味，可是活的务实有计划，很适合她没错。
    没错吧？
    家长也是媒妁之言而结婚，如今走过十几个年头，虽然父亲外头有女人，母亲有曖昧的相好，她从小看在眼里已是习惯。
    她的婚姻，只要抓住男人的正宫身份就行，母亲撑的过来，她一定没问题。
    维持社会良好形象，巩固在夫家的地位，给孩子富足的生活，守住父亲的事业，这才是她的人生目标。
    年少时期的爱情，怎能跟这些长远的终生大事相比？她不能被绊住。
    不能.....。
    「.....。」
    「经理，咖啡泡好了，请用。」
    「谢谢。」
    「这几天雨一直下不停呢，真麻烦。」
    秘书转个话题，有些提醒点到为此就好。
    但是提到雨。
    钱妍却怀念一些过往。
    在她的记忆中，看见答答答答答答的字在出没。
    「你家会漏水吗？」
    「漏水？」
    「嗯，这雨势，会让有的老房子漏水，住所里的人会用水桶接水再倒进马桶。」
    钱妍听见下雨，想起有个傻孩子说过她家会漏水的趣事，傻孩子用一排的答答答答答答来形容雨的大小。
    答，有雨吗？在哪？
    答答，小细雨，可以淋。
    答答答，一般雨，还是可以淋。
    答答答答，大雨，撑伞比较好。
    答答答答答，很大雨，这时出门就是有病。
    答答答答答答，她家漏水的雨量到了。
    白痴。
    钱妍不只一次骂过这份评量表很白痴。
    不过。
    她从此在雨天有游戏玩了。
    她应该忘不了那个人。
    因为每年都有一些日子是雨天。
    她会记住答答答。
    那太特别了，钱妍从没学过这种既简单又轻易记住的语言，重点是还很亲民。
    这风格很像她会创造的噱头。
    可是走了。
    会变魔法的小太阳，会逗她开心的顾游。
    钱妍望着窗外，评量表自动浮上心头。
    今天应该是。
    答答答答答答。
    希望你在家。
    因为你家漏水了，水桶记得放好位置，别再踢倒了。
    她心里剩那一个字在徘徊不走。
    她心里担心那老房。
    她心里很牵掛。

 谁家的小狐狸跑出来撒野了

    缘分这种东西，没有道理，除了两个人的努力跟放弃，还得留意周围的人群。
    特别是从来没留心过的人，往往给你一刀惊险。
    「顾游？怎么是你.....。」
    门口铃鐺响起，欢迎光临也还没喊。
    顾游双眼望过去，瞬间头顶凉到脚的小惊讶。
    这不是老跟在钱妍屁股后面唯命是从的小媳妇，秘书小姐吗？
    好像她姓陈？还是白？也有可能是郭？
    算了，她向来不太能注意小事.....。
    见她突然出场，顾游微叹气。
    顾游没记错的话，她现在工作的地方是龙蛇混杂的酒吧。
    说不准等等就有人闹酒疯跟取药货。
    好好一个白领来黑地做什么？顾游感到好奇。
    「呦！好久不见，想不到你会来这种店，要喝点什么？今天橘子调酒半价优惠。」
    顾游上星期找到新工作，目前在大夜班的吧檯调酒。
    比较起先前乏味的办公生活，对顾游而言现在人来人往的餐饮气氛要有趣多了。
    她不是没做过餐饮业，所以上手容易，当前的她需要一些活力来唤起还是年轻人的事实。
    只是草尼马马天杀的，钱妍的秘书半夜不睡觉跑来喝酒做什么？
    秘书跟她主子一样容易板着脸，看起来就是不好应付的冷傲。
    怎么她身边的全都这种样？
    顾游之前虽然平时跟秘书没交集，现在又在新工作需要笑脸。
    但是，秘书让顾游看了真有股莫名的烦躁。
    因为她的出现，拘谨样子让顾游连带勾起不爽的回忆，谁叫她活像个钱妍复製品。
    「不要，给我红酒就好，少冰。」
    「好，请稍等。」
    电脑打单完，顾游从酒架上拿起一瓶私藏倒入玻璃杯，再从冰库敲一块小矿泉冰投入杯中，最后商业笑容的拿到秘书面前。
    「你自己一个人来吗？」
    「嗯。」
    「开车？」
    「嗯。」
    「喝酒不能开车呀。」
    「嗯。」
    「需要计程车或代驾的话我们这里可以帮忙，跟我说就好。」
    「嗯。」
    ........。
    她心情不好吗？有点跩怎么办？
    顾游见状没意思。
    老闆虽然有交代有新客人要招呼一下做业绩，不过这样的客人还是别打扰比较好，免得到时嫌吵被泼酒翻桌。
    顾游决定放秘书自己喝闷酒，她很忙，要去擦擦酒杯耗时间。
    「顾游。」
    一听喊名，顾游冷笑在心底不敢表露困扰。
    「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离开不做了？」
    吼！
    在公司不要讨论前公司啦！讨厌鬼。
    顾游知道自己内心戏很多，不过她也很无奈秘书的直接让她有些尷尬。
    「没为什么，就想换个工作试试。」
    「那，你想钱妍吗？」
    「......？」
    「你想她吗？」
    「我忘记你名字了，可以先自介吗？」
    「.....汪茉。」
    顾游看的出汪茉在不悦，谁喜欢被忘记名字。
    「汪秘书，我跟钱经理不熟，你问这句话，我不懂什么意思。」
    汪茉。
    顾游有印象了。
    「你真的不懂意思？」
    「不懂。」
    「那换个说法，你买海芋的时候，我人就在店里面选花送客户，你下单的公司，我听见了。」
    顾游一瞬间缺氧。
    怎么已经离开公司，才开始真正认识狠角色。

 人的情感不可能说断就断

    「你似乎很惊讶。」
    「你活像间谍，汪茉。」
    顾游被侵犯隐私的很不是滋味，只是绕回来想，她早离开公司，钱妍与她也许久没联系。
    不论汪茉知道多少，或着钱妍私下行为被察觉有异。
    然后呢？
    也没然后了。
    所以她不需要多气多担心这件事情早落入他人八卦。
    该是钱妍要注意此人耳尖眼利，她远远的倒是无所谓，随便汪茉去猜。
    「没别的意思，只是这几天下雨，经理不开心。」
    汪茉开始铺陈故事，顾游人在工作，试用期间没有商笑不行，但内心真希望她快走。
    顾游傻气却不是愣子，明白一些话是需要默契的，汪茉的暗示让顾游听的明白。
    她不能走，只能继续擦酒杯听废话。
    「高跟鞋溼了吗？」
    「不，她只是变的习惯会一直看雨，前两天还提到有的人家房子会漏水。」
    「.....。」
    「你会用水桶接水吗？」
    「........。」
    顾游皱眉，内心有些动摇，同一时间也发现汪茉的眼光投射过来，看来她在确定事主是谁。
    两人话不衔接，不过沟通似乎是顺利。
    「看样子真的是你家。」
    「汪秘书，我发现你满擅长观察人的。」
    顾游讨厌自做聪明的人，仿佛全世界都是白痴在任他们掌控。
    她笑脸消失了，毕竟面对的是厌烦的客人，这副落差的脸色汪茉自然懂得其中问题。
    「别生气，我只是想知道你还有没有记着钱妍而已，因为你不可能会直接跟我说。」
    「绕圈子问话？」
    「你什么都没告诉我，不是吗？」
    顾游实在不喜欢这女人，无时无刻都在表示好像很厉害。
    怎么就是不能体贴他人的脆弱？
    顾游天性正向并且喜欢快乐，因此对充满负能量的人特别敏感，也特别想逃避。
    「女孩子攻击力太强可让人受不了。」
    「钱妍应该跟我差不多吧。」
    「她不会玩弄人心，私下的她善良温柔的很。」
    「那，你怎不回去见善良温柔的她呢？」
    「你怎知道她想见我？你知道什么？你又明白什么？」
    顾游觉得无聊，汪茉是凭哪一点谈论两人发展，她都委屈待遇的离开公司了，是不能就此放过她？
    明白什么。
    知道什么。
    汪茉原本也不想理会这样的麻烦事。
    自古以来情爱本就纠缠，她其实能不用跟顾游讲有关钱妍的事。
    不过。
    汪茉不忍一直看着钱妍在每次见到下雨就惆悵的脸孔。
    曾经的气场不见了，哪怕钱妍偽装的很好，总能被她观察出一丝懦弱。
    在顾游离开以后，钱妍情绪起伏明显。
    她原先只是猜忌顾游跟钱妍的情谊也许不是她想的那样。
    可，时机也太刚好，谁走谁就难受，让她不想承认人选都困难。
    顾游不知道的是。
    从那次以后，钱妍固定都会买海芋佈置办公桌了。
    一样两朵，仿佛第一次出现桌上的那景色。
    汪茉看的同等惆悵。
    因为不论刮风下雨大热天的气候，钱妍固定礼拜一换新花朵，从不怠慢行动，就连现在都分开了也是这么做。
    顾游不知道的是。
    钱妍看完雨以后就是看海芋......。
    甚至有一回午休结束，钱妍刚从洗手间回来，眼红红的神情让她吓住了。
    其他办公室的女人哭哭啼啼很寻常，但发生在钱妍身上，那一定是面临崩溃的阶段。
    没想到事情严重到这地步，钱妍还以为她能忍下来度过，她还没发觉自己已经鬱鬱寡欢太多时日，人也消瘦不少模样。
    她跟她同个办公室，再作势不管就太冷血，也枉费钱妍在工作上的照顾与栽培。
    她不是不能理解钱妍的苦衷。
    但，正因为了解。
    所以她知道钱妍目前很需要顾游。
    也许是注定的相逢。
    汪茉没说出这种玄奇，不过她公事包现在夹有一张纸在笔记本里，上头只有列一条讯息，顾游的电话。
    她在今天去了人事部，要了顾游的联系资料想找一天邀顾游出来见面。
    谁知，今天不过是换间店喝酒而已。
    顾游却出现了。
    汪茉择日不如撞日，她自知也心急，她也紧张见到顾游。
    她以为顾游会当钱妍是场游戏，如今放心了，她知道顾游心里还惦记钱妍。
    ........。
    「她是想你的，我很确定。」
    汪茉可以肯定这样的寄託是来自钱妍的思念。
    如果顾游愿意。
    如果...。
    「很抱歉。」
    「抱歉什么？」
    「因为我不想见钱妍。」

 雨天不过是人生中的一种心情

    「我有顾游的下落了。」
    「........？」
    整天，汪茉的心情很忐忑，她还是看出钱妍在不开心。
    又望去海芋，心情复杂的要命。
    回忆前两日在酒馆跟顾游的不期而遇，她的心情倍感煎熬。
    顾游那果断的拒绝，明显是生气，汪茉心想，钱妍一定有辜负什么让顾游无法原谅。
    或许是这样，两个人从此背道而驰。
    汪茉一心求好，只是单纯一个念头，她不想见到鬱鬱寡欢的钱妍。
    就算分手，也别恨彼此。
    如果放不下，也该好好当面说个清楚。
    在汪茉的爱情观里，好聚好散才能真正释怀。
    她疼惜钱妍，汪茉是真心对她好。
    眼下，就看谁先退一步让谁了。
    「经理，你该去见她一面，好过自己自虐。」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其实很想她吧。」
    钱妍听见汪茉说的话，愣的微张嘴不知该讲什么回应这种大胆放肆。
    她原先以为汪茉很乖，知晓点到为止的社交。
    眼下那位举止言行有分寸的女孩去哪了？竟然插手管她的私事。
    最尷尬的是，她何时跟顾游扯上关係？她又知道哪些？她是顾游的谁？她们两个人玩啥把戏？
    钱妍讨厌无法控制的事情，这会使她有不安全感，特别是跟在她身边多年的人，让她连防御的时间都没有。
    难不成，汪茉比她更懂顾游？
    顿时，钱妍的醋罈子打破，种种猜忌接踵而来。
    她瞪着汪茉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她对她的信任一瞬间瓦解，有种被窥探的怒在钱妍内心准备发威。
    顾游瀟洒的离去，如今换来汪茉这妄言。
    「看不出来你还满敢说话的。」
    钱妍嘴里磨牙，磨刀霍霍想先下个马威。
    「顾游她。」
    「关你什么事情！」
    一声驳斥，钱经理火大，汪茉立马止口难安。
    「你知道什么？说明白讲仔细，可以吗？」
    钱妍盛火红眼，打算把累积这些日子以来的怨气通通做一次爆发。
    她实在搞不懂汪茉的心思，这分明不关她的事。
    「我知道......不应该鸡婆，但是有天我在餐厅遇到顾游，她说，她很想你........。」
    完蛋。
    一见钱妍的兇脸，汪茉吓住了，随口胡扯，竟然擅自把自己的想像当成是顾游的本意。
    这下子怎办，汪茉自知撒谎这还没证实过的话，更别提现实里，顾游反而是用困扰的嘴脸在谈论钱妍。
    汪茉背部直冒冷汗，脑筋瞬间打结在努力想着下一步的凑合计划，不然露出马脚她就惨了。
    原本只是随意的好心劝和，如今是不积极也不行。
    另一方面，钱妍倒是傻住汪茉的告知，怒火忽然逝去不少。
    汪茉说，顾游还想着她。
    就这句话，钱妍差一点眼睛里泛泪，却又硬是忍下固做镇定。
    这时汪茉眼尖，瞧出钱妍中计了，她连忙继续打着算盘让钱妍真以为是如此。
    不在乎说谎多少，圆满就行。
    比起顾游的铁硬直接，汪茉倒是明白钱妍依旧存有一些柔情。
    看着钱妍心有所思，汪茉这军师自然不放过机会再多添几句良言佳话。
    「但是顾游害怕会带给你麻烦，所以她离开了。」
    不必汪茉多提，钱妍也知道顾游的离开是半怒半遗憾。
    提起顾游，钱妍自责太多。
    「经理，没有未来，也该珍惜当下，有些事情错过就没了，顾游不敢见你，你敢见顾游吗？」
    「.......。」
    「气象说明天会下大雨，我担心有人家里又要漏水了。」
    「.......。」
    钱妍真的是服了汪茉的暗话，她像是知道什么，但从心虚的眼神看来，话里又彷彿断续一些不搭的实情内容。
    钱妍读心汪茉是撒谎了，所以遮掩的怪，问题是她还不清楚哪里是真话哪些是假。
    顾游想念钱妍的那句，是假吗？
    钱妍不知。
    但至少钱妍知道汪茉没有怪气场在兴风作浪。
    钱妍嗅到忠言逆耳的空气。
    也许是她自己想难了一切的发展，不痛快看人，也不痛快自己的路。
    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思维去狭隘处理任何开始与结果。
    汪茉说的对。
    天空，让这场雨季还没结束。

 有没有想过自己的青春是为何而存在

    钱妍小时候养过一隻猫，纯白色蓝瞳，牠只愿跟钱妍好，对其他人特别高傲。
    钱妍发现除了她以外，眾人并不爱这隻猫，只要她不在家的时候，那隻猫就会被赶进房间关在笼子里，被限制走动的自由。
    而那隻猫依旧高傲。
    钱妍没什么原因，只能更喜欢牠，那是一种弥补心态，不然猫咪在这个家就太可怜了。
    后来猫咪有天走丢了，钱妍一度怀疑是家里的谁将牠丢掉，闹上好一阵子脾气。
    母亲告诉钱妍。
    钱妍以为的爱不表示猫咪感觉的到。
    猫咪的离开也不表示牠不喜欢钱妍。
    但是牠还是走了，说明牠有牠的天地要寻找。
    钱妍想了一天。
    最后她发现一件事情。
    自从猫咪来到钱家，她知道大家不喜欢猫咪。
    可是她漠视这一切的发生，未曾想改变。
    一眼瞬间，二十多年过去了。
    钱妍睁开眼，难得在一场睡眠中哭醒，她好像梦见那隻小白猫。
    她依然一早醒来，第一个脑海画面就是，顾游。
    第三个月的分离让她日日夜夜都牵掛。
    她明知道再三个月就是婚期。
    她手指已经有订婚戒了。
    她记得昨晚的行程是陪未婚夫去看新房子要的傢俱。
    一切顺利的进行。
    她的心态却越来越抗拒。
    她在情感方面向来懦弱胆小，一方面又厌恶去公司之后见到汪茉的脸，她像是私下都会跟顾游接触。
    她明明知道顾游可以离她很近。
    可是顾游在想什么？
    顾游是不是也觉得这样分开是对的，所以辞职后，也是从没找过她。
    站在实际的角度想。
    如果失去一点人性情感就能换来美好人生，这一般是成年人都可以接受的得失。
    她。
    清楚怎么做。
    汪茉的一片苦心算是辜负了，不敌现实。
    一早假日，钱妍约了母亲共进早午餐，俩母女很久没好好坐下来吃顿饭了。
    钱妍特地订位一处有欧式花园的餐厅，吩咐店家准备玫瑰香精蜡烛，那是她母亲的最爱。
    钱妍的母亲是经营女装精品的董事，长期飞国外，这週停留台湾处理公事，行程如果没调整，下次再回台湾就是三个月后了，特意赶上婚礼时间。
    「妍妍，睡不好？」
    母亲眼神看来十分有活力，相较之下钱妍就是失眠的代表，黑眼圈明显。
    「昨晚两点还在忙工作。」
    「都快当新娘了，有些琐事就分给其他人做吧，我们做女人的，要懂得生活品质，不必埋头苦干，不然变成黄脸婆多划不来。」
    「好的。」
    「看见你，妈妈就想起以前，自己刚要嫁你爸的时候也是这样，哪怕是没事也要找事做，总有份焦虑在心头，一安静下来就慌张四周。」
    钱妍吃进一口优格，听着陈年往事，这些妈妈已经在电话里面说过了，但还是拿来提醒她一次。
    母亲是商场老江湖，自然是看出钱妍的随意应付，只是言外之意还不明显，她继续加强说下去。
    「妈妈是个老传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有什么故事也趁早在婚期前处理乾净。」
    「........。」
    这句话有尖性，钱妍倒是听仔细了，这一向是母亲的暗示风格，也许钱妍不知不觉中被看穿一些事情。
    她开始吃的不放心，脑子倒转无数次刚刚是哪里有问题被察觉出来。
    钱妍与母亲从小就是这样的互动方式，什么都不台上明讲，一切是用会意决定两人期许。
    但也许是母女连心，彼此的后面作为也从来没出过差错。
    母亲是故意训练钱妍察言观色，期盼她做个风雨之下也不动眉间的出色领导。
    不过正因为曖昧如此，没有主题的明示，钱妍母亲也总是拿来读心钱妍是否有隐瞒什么坏事，搞不好出现声东击西的收穫。
    控制慾，钱妍老早看腻母亲的把戏，怪不得一直以来父亲对母亲相敬如宾。
    钱妍审视结束，母亲应该是想套出一些话题而已，自己肯定目前没有走漏什么，不过才刚进行二十分鐘的餐聚。
    钱妍不是很喜欢母亲没事就吓她。
    不过钱妍注定输局。
    母亲这一趟是有备而来的。
    「妍妍，昨天你在开会忙，我呢，去了趟你的公司，什么时候你那么喜爱海芋了？还搁在我说是象徵财运的东北角桌上，从前不是元宝吗？」
    「........。」
    换掉了。
    钱妍想都没想仔细的换了，只因为那位置一抬头就能看见。
    钱妍万万没想到这个严重的破绽，她自己坏了母亲帮她请人相好的风水。
    一个眼神不对劲，被母亲瞧上。
    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让自家女儿乱了分寸，连她的吩咐都敢忘，这可是攸关一间公司的运势，绝对不可能是钱妍她自己的喜好问题那样单纯。
    莫非是出现有比这些事情更重要的事？让钱妍轻易忽略她的用心良苦？
    母亲极信风水，这总算是抓住钱妍的小辫子了。
    果真给我出乱子。
    钱妍的母亲假装喝奶茶，实际上已经开始担忧钱妍会不会让她失望。
    如果是其他倒还好。
    但如果是小女的情事就不好了。
    这些过去处理不好会有后患，刚嫁过去就不思忠诚可怎办。
    她惦记着未来亲家的势力，两年后的计划商品外国通路还得指望他们能买通当地销售。
    她从小就栽培良好的乖孩子一定知晓好坏。
    她做母亲的相信钱妍。
    「那海芋，是什么来头呀？」
    他人看似寻常的对话，却像是一把刀的刺中钱妍，谁也不知他们钱家正面临一场危险的暴风雨。
    钱妍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没有防备时间，出现的临时又压迫。
    事情应该是过去了，现在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
    可是钱妍怎么就是无法让它过去.....。
    她望去母亲的眼睛。
    她记忆里，望去那隻小白猫的眼睛。
    剎那间，钱妍感同身受。
    原来无时无刻，过去永远都在影响现在的思维。
    如今是二选一。
    坦诚。
    说谎。
    这一刻。
    她脑海竟不争气的想起思念已久的顾游。

 我内心有一道伤口从没有停止渗血

    「汪茉，你做过最不顾一切的决定，是什么？」
    「怎突然这么问？」
    「我只是想理解一些从没思考过的大胆。」
    「大胆？」
    「比如说，你的人生注定有段私奔，或着未婚生子，或是家庭革命，在这样的身份下，该怎么面对眾人都不谅解的事实？」
    一惊，全身炸起寒毛的汪茉直觉钱妍吃错药了，这才刚上班没一小时。
    「经理你脸色看来不好。」
    「我一整夜没睡。」
    什么鬼？就为了这些负面问题？
    ......？
    真的是这种问题而已？
    汪茉忽然一个直觉闪过脑海，会不会是钱妍正在暗示什么可能性。
    难不成是顾游？
    怎了
    为什么钱妍突然又说起顾游？
    汪茉微微皱眉，她回忆起之前去找顾游的那些日子，顾游的脸让她还记得惆悵。
    每次去，每次顾游她都是生气的。
    可是若真要说，顾游心中其实是有更多来不及捨下的情，胜过去恨一个人。
    她在等钱妍的抉择。
    冷静后，是知道钱妍有她的无奈。
    既然无法理解一个人，就尊重她的心之所向。
    走不出的情伤，是因为钱妍没说明白，她是爱顾游而离，还是不爱顾游而离。
    她等的是钱妍的一句肯定，她期待钱妍能不让两人的过去死的不明不白。
    但最后，顾游选择安静，因为知道若是为了这件事情而鲁莽踏进去钱妍的世界讨求理论，可能会对钱妍带来无法弥补的伤害。
    怎么说，她是真的爱过钱妍。
    顾游深怕自己是她的累赘。
    她是女人。
    顾游她自始自终都认命这点无可奈何。
    是真的无可奈何.....。
    「.......。」
    「汪茉？」
    「去做你想做的吧，命是你的，你的身份是今生的事，但你的灵魂是永恆存在，它告诉你什么，你何不勇敢去完成？这辈子只有一次，错过时间就没了。」
    钱妍一定是想了整夜的困扰，现今的她试图突破她从未有过的思维与情绪。
    这是顾游带来的文化衝击，让钱妍眼界不同。
    汪茉似乎看见一线生机。
    她知道这可能是钱妍给她的暗示与机会，倘若她以情说服成功，也许顾游就有指望了。
    哪怕只有几天，都应该还顾游一段有始有终的爱情。
    汪茉以为这场爱情死了。
    但是钱妍心里还是存有一丝不甘心，她依然也是放不下那个傻子。
    若是有心，这段时间里的残酷并不是为了分离两人而到来，反而是给了更拉近双方牵绊的见证。
    「这辈子.....？」
    钱妍从没想过这三个字，它听来漫长，又随时成为短暂。
    「我，会忠实自己的决定。」
    「万一是错的，会后悔，怎么办？」
    「做与不做之前都是因为不知道真正的对错在哪，记忆才刻骨铭心不是吗？」
    「.....刻骨。」
    「就算眾人都说错，你认为对，那就是对的，许多事情你只有在当事人的角色才能体会。」
    「什么意思？」
    「人生不可能事事如愿，什么都是有期限的，与其担忧未知的将来，你不如活在当下认真去追吧。」
    汪茉叹口气，她也想起太多的往事。
    太多。
    她情愿做的伤心事。
    对汪茉来说，伤心，才知道自己有活过生命。
    很多的明知道告知世人有难不可行。
    但是，不走过一趟。
    你会不彻底领悟自己的初衷，哪怕始终都很痛。
    「我做过最不顾一切的事情，是我男友在我怀孕的第一个月就出车祸死了，一堆人劝我堕胎，但我还是生下孩子，我甘愿放弃大好青春去爱一个新生命，更用一生思念一个爱人。」
    「.....你，有孩子？」
    钱妍愣住了，汪茉的隐藏功力原来不只一件，不为其他心机，光是履歷造假欺骗人资就可以立刻要她滚蛋。
    曾经三十几位年轻的应徵者，她看中汪茉就是以为她面善谦虚，认为心也该是单纯。
    可如今却是自己打脸，她选上的是打从一开始就不坦诚的人。
    她一瞬间变的都不认识身边的人了，个个似乎都离她好遥远。
    这种落寞与煎熬无法形容，钱妍真的完完全全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
    顾游离开她，汪茉骗她，连自己母亲也在利用她。
    算什么。
    钱妍这么努力到底是算什么。
    「疯了，你这孩子才二十五岁呀。」
    「还是私奔以后才怀的孩子。」
    「那不就是一生完不久，你就入公司了？」
    「所以经理，你怎么看待我呢？我真如社会目光所说，从此变得不堪入目了吗？」
    「我.....。」
    钱妍无语了，她没想到汪茉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还是在那样的条件之下做出选择。
    这是傻吧。
    是她傻。
    还是以为能控制一切的自己才傻。
    原来钱妍什么都没得到过。
    甚至失去的更多.....。
    她为了达到所有人的期望而伤害她的爱人与背叛自己的初衷。
    图的究竟是什么将来？又或者这根本不是她要的将来。
    她至始至终把这条生命锁在看不见光的深渊里，对抗挽留不住的阳光。
    「经理，你想试试不顾一切吗？」
    「........。」
    「你爱的人还活着，虽然这段缘分里有很多的不完美，但是正因为人生有太多的不完美，人才有改变的企图心想征服不可能。」
    「所以.....？」
    「顾游她，一直在等你。」

 听过真爱的声音有什么不一样吗？

    顾游会写很多文章放在网路上，多半是文言文的内容。
    钱妍曾经问她，为什么喜欢古文。
    顾游原由很单纯，因为古文，很美，能凭一行字，就让人的万千情绪，不分古今，不分贫贱，皆有内心深层的共鸣。
    当提起山林，她会写下。
    远林绿谷剑侠义，难道世间断腕情。
    幽月灰网星撒星，落户人家寻知音。
    当提起水域，她会下笔。
    舟临万石水鱼跃，君上塔楼望远帆。
    落款字画古赤壁，一朝百年敬千江。
    她是顾游。
    或许她过于浪漫，过于不切实际。
    但她能看见钱妍从来不曾看透的广大世界。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骄傲。
    与生俱来在顾游的灵魂里。
    是个人魅力，也可能是天性温和无争。
    钱妍感觉自己的心在面对顾游时，能渐渐平抚坚强起来。
    她像是精神支柱般的存在。
    不论多累，多生气，顾游仍然会在她的身边陪着让她安心自在。
    她要的，就只是这样单纯。
    钱妍认真想过一回真实，假如今天的她没有现在的一切。
    没有事业，背景，学歷，聪慧的头脑，良好的物质生活，全都没有的情况下，谁最终依然会留下来等她，甚至放在眼里。
    「........。」
    这一天过的很漫长。
    钱妍翘班了。
    她想任性一次大胆，她告诉汪茉，能不能允许上司放假个几天，去学习做一个单纯的女人。
    一瞬间她明白她是为别人活的。
    汪茉不是没走过这种大彻大悟的惊喜，说实话，钱妍是不能做一个寻常的女人。
    但是她有权利选择是谁，可以辅佐她走更远的路。
    她等钱妍回来。
    然而钱妍没有直接去找顾游。
    她先是一个人走在街上晃呀晃的漫无目的。
    长达多年都是开车，已经很久没在人群之间行走了。
    最近的一次，是大学求学的那段岁月，她的车子半路拋锚，需要挤上地铁才能准时上学。
    当时她故意不坐计程车。
    她忽然好奇，走在人海的感觉是什么。
    她也好奇，地球有那么多的人，该怎么做才能遇上一个对的人。
    是呀。
    缘分是什么感觉。
    在钱妍心里不是没有憧憬过年少的悸动。
    回国后，可以做梦的时代仿佛终结了。
    她总是一个人在高楼上班，一个人在大厦用餐，一个人回到十几楼层高的家，几乎远离土地。
    高高在上曾经是她的嚮往。
    现在，她只想多走点路，多感受流汗的喘气。
    她很久，没有闻到青草的味道，感觉从一个被圈禁的地方，带到辽阔的天。
    走入传统饼乾店，一块饼乾五块钱，钱妍买了五个，加上两瓶弹珠汽水，跟一条能吹出大泡泡的口香糖。
    钱妍很开心，她赶紧喝下一瓶汽水。
    这是属于她的过去，想起小时候的记忆，很喜欢喝弹珠汽水，很喜欢吃口香糖。
    她还不顾周围眼光，投入十块钱，打了一场弹珠台。
    多么亲民的画面，犹如邻家大姊姊，还有一个小男孩坐在她旁边，觉得生面孔。
    她沿途再买三件分别不到五百块的平价衣服，见到路上有卖车轮饼的摊车，也是好奇买下几个嚐嚐。
    说来不可思议，身为台湾人的钱妍没吃过车轮饼跟逛过夜市。
    算起来不到五十块的小吃，她却吃的知足。
    好。
    该办正经事了。
    钱妍深吸一口气，慢慢从喧譁的夜市里走出来。
    记得街上有条路。
    让她只走一遍就记住。

 这一次我们都要认真爱过 (END)

    「这是什么？」
    「你没见过弹珠汽水？」
    「当然有呀，只是为什么要拿弹珠汽水给我？」
    钱妍人还站在门边，手就先伸直给顾游一瓶汽水当作见面礼。
    顾游愣了。
    难得放假天，昨天下班就狂打电动，累到不行才躺床，结果刚睡醒不久门铃就响了。
    她以为今生今世不会再见到这个女人。
    顾游有期盼是没错，但那也只是想像的发展。
    还有弹珠汽水是哪来的瞎扯？
    「你不请我进去坐吗？」
    钱妍口气意外和平，不似从前颐指气使的嚣张。
    「你有带刀吗？」
    「什么？」
    换钱妍愣住，她实在无法招架顾游的脑子。
    「你杀过人吗？」
    「杀你吗？」
    「因为你突然出现，我感觉有险。」
    「神经病，原来顾游你是被害妄想症？」
    「........。」
    过几秒沉默，钱妍无奈等不到顾游回应，让她陷入短暂的尷尬。
    她看着顾游，手摇晃瓶子，暗示她要不要收礼。
    顾游还是没开口，但是右手已经接下。
    她招手要钱妍入家门，怎么说都是客人，站着说话不礼貌。
    钱妍坐上沙发，她东看西看顾游的居家环境，之前因为情绪不好所以没瞧仔细，这回再度拜访，格外有些惊喜。
    原来顾游有种十几株的香草在阳台。
    原来顾游养鱼，小鱼缸，六条细鱼。
    原来顾游会书法，书桌上有笔架垂掛五六枝毛笔。
    原来顾游真的嗜好收集古书，孙子兵法也看。
    原来顾游不会缝纫，沙发的小枕头缝的歪七扭八。
    只是钱妍发觉不对劲。
    从她踏入门开始，顾游就没说一句话。
    是不欢迎？
    还是正酝酿准备爆发怨声？
    也罢。
    哪怕是一巴掌打过来，钱妍也认了。
    「怎不说话？」
    钱妍先划开安静，她想听顾游说说话。
    「没事，只是，有点怀念你骂我神经病。」
    ？
    「怀念这个做什么？」
    「就在刚刚我想的出神，一瞬间想到我们晚上会聊天的那些日子，你真的很常骂我。」
    「.......。」
    「我其实不生气，因为我知道你不是有心的。」
    「.......。」
    「很意外的是，我最怀念的，竟然是你骂我的时候。」
    「那你现在会气我吗？」
    钱妍自知理亏，但是她来了，她发自内心的想找顾游，想认真正视两人的关係。
    顾游生气。
    她自然还在生气。
    可是就如同她对汪茉说的。
    对钱妍的爱依然大于恨。
    看见钱妍，顾游发不出一丝怒火，她怎么想，就是想不到钱妍会主动寻她，而且还敢到她家里来。
    没有透过汪茉，手机，写信，任何一项可以避开见面的方式去割捨关係。
    此时此刻，顾游敬佩钱妍的胆识。
    这期间顾游不是没有伴侣过。
    但是她邀出去的女孩，每个都动心不了，更别提有近一步的情感发展。
    不是钱妍就不行。
    心结是谁种下的，就得由谁解脱。
    顾游不清楚钱妍何时又会不告而别弃下她，总是来去匆匆不见光的日子，让她一伤再伤。
    既然来，顾游只想问一件事情。
    「你爱我吗？」
    「........。」
    「钱妍，你，爱我吗？」
    「那你还气我吗？」
    钱妍要顾游先说。
    两人皆皱眉，实在是话到临头不伤感都难。
    顾游真的后悔遇见钱妍，后悔答应钱妍做朋友，后悔曾经日日夜夜都陪她。
    她发过誓，绝对不会再爱的比对方多。
    可是。
    谈何容易说淡就淡。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留情是一个人的抉择。
    钱妍这算不算是没有辜负她呢？
    「我气你，是因为你不要我。」
    顾游说完这句刺痛，终于忍不住一直以来受的委屈，释放压力的落下泪来。
    钱妍的心从来就不曾远过顾游。
    只是等她想明白时，已经太晚了。
    「我没有不要你，我来找你，就是想你。」
    她拭去顾游的泪水，并且勇敢的拥抱她一回，她搂紧顾游的脖颈和肩膀，就怕两人再次分离。
    她是爱顾游的。
    她很确定顾游是她生命里不能失去的重要。
    也许这决定。
    将让钱妍的生活出现重大改变，她的婚约就此毁了，她恐怕在钱氏家族从此抬不起头，她的父亲会收回公司主权，她母亲以她为耻。
    接踵而来的严重后果才是最大的考验。
    只是她心境已经不同了。
    那些。
    不是钱妍的。
    从来就不是钱妍自己打拼来的。
    失去后盾固然可怕。
    不过自尊心强的她想试试一个挑战。
    她想从最底层从新爬起来，证明自己并非少了家族就活不下去。
    然而这样的低头开始，只有出世平凡的顾游能放下身段屈膝伴随。
    她是疯了。
    疯的，很踏实。
    她想不顾一切做一件大事。
    「对不起，让你害怕了。」
    钱妍抱紧顾游，如今她只剩她可以依靠了。
    「你回来就好。」
    顾游深叹口气，不必多问，也是明瞭钱妍的到来，想必是经歷许多内心的挣扎，照她的个性，这么做已经是重大的突破。
    顾游就算过去是恨，可是她现在没有原因不原谅钱妍。
    辛苦了，真的。
    「我能不能住你家？」
    「今天吗？」
    「不，是以后。」
    「.......。」
    以后？
    「等等，以后？」
    「房租我会分担，如果不能同居也不勉强，我还是会搬到你家附近居住，到时会换工作，就这么决定。」
    「......我还从来没听过有老闆会换工作的。」
    「我不是老闆。」
    「你以后会是呀。」
    「不会，我会自己创立公司，可能会花十年，或二十年去规划，反正是不会回到以前的现成位置了。」
    「你疯了。」
    「是呀，我一直想这么做，只是不够大胆妄为，我如果以后不是千金小姐而是一般职员，你会失望吗？」
    顾游觉得钱妍变笨了。
    这么划不来的事情既耗时又费力还不见得有回收，钱妍这等精算怎可能愿意做，创业不容易，不食人间烟火也该懂分寸。
    但。
    若换个理论来想，这或许是钱妍不曾勇敢过的梦想。
    顾游不认为钱妍只是一时忘情，她想着一连串的发生，还有汪茉那几天的告知，她也发觉钱妍改变了心态。
    如今看来是真的，只是顾游是个事件起因，引导出钱妍真正审视自己想追寻的理念。
    她愿意自降身份的用意。
    是否。
    就是为了有她在内的两人将来。
    「.....我为什么要失望？我也是两袖清风呀，这身份嫌弃不起谁。」
    「那好，记得你说过的话，你不嫌弃我。」
    「你真的莫名其妙。」
    钱妍瞬间变成小女人的模样实在惹人苦笑无言。
    「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会陪你，多难走都陪你。」
    「是呀，所以我才选择你。」
    既然要选择，就得选中一位不论贫富贵贱，也不会轻易放手的另一伴来陪伴彼此的成长。
    钱妍知道顾游会疼她，她不必成为母亲的角色日日等待丈夫的一丝垂怜，她不想拥有这种宿命。
    很难走她知道。
    不过钱妍有许多深远的寄託在这条路上，不走这趟将会终生后悔，这才是真正的后悔。
    「顾游你爱我吗？」
    「嗯，当然。」
    话刚讲完，钱妍双手便轻抚顾游的两侧脸颊，仔细且慎重的递上自己认同的初吻。
    她曾经想像过这样的吻，必须是将来一旦想起，也依旧是能暖上心头的爱情，哪怕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十年过去，她都不会忘记这一段炙热的选择。
    「我也是，我很爱你。」

 后记-十年之后还有无数个十年

    钱妍很怀念在公司的某一段时光。
    在那钢筋水泥与巨型玻璃林立的冰冷建筑之中，一道仅属于阳光的温度，悄悄的被一个人类夹带进来。
    记得那天，有个年轻人来面试，穿着白牛仔裤，蓝衬衫捲袖，运动鞋。
    她全身随性的模样，在所有穿着正式西装的应徵者里格外显眼，大家一致认为她似乎走错世界了。
    而她，不以为意，依旧抬头挺胸的威风自信，像是刻意的引人注目。
    成绩列下，比她优秀的人太多，但，这些散发出来的与生俱备，正是部门主管放弃他人而录取她的主要原因。
    「她是个真诚的人，所以我用她。」
    面试官腻了公司给的sop问话方式，面对这奇葩，忽然想来点不一样的即时问答，试试她的反应能力。
    「你为什么今天不穿西装？」
    「为什么?太多人穿西装了，我跟他们穿一样那不就注意不到我了吗？」
    面试主管们听见此言，纷纷暗自默认都中了熊孩子的圈套。
    「你好像没看仔细我们的应徵条件就投履歷，我们需要的是国立学士硕士的学歷，你是私立学士，还不是有名气的那些学校，能否说明你为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做这份工作？」
    「我知道贵公司的求才资讯，但是你们打电话通知我了，说明也许我有机会能胜任工作，我书读不好，不过我有很多推荐函来证明我的能力。」
    她所谓的推荐函，真的是跌破大家眼镜。
    有来自水电工与装潢师傅的亲笔书写，说她会换纱窗，换锁，基本水电，木工，配室内电线，刷油漆，贴磁砖，画工程草稿等等技能......。
    还有广告设计，影视剪辑，餐饮厨艺，庙宇彩绘，业务门市，玻璃金饰工艺，全部都是这位应徵者的职场经歷。
    而且每个行业主管都愿意写推荐给她，这是件很惊人的本事。
    她做事细心，怕这些别人不信，所以还自备笔电播放现场实做的记录光碟供面试人员评分。
    一共有三十几个关于设计美学创作的影片，加上书面作品，整个完胜一堆学歷派的花瓶。
    影片介绍的是她在各行各业的完成作品状况，各各是缩时影片，因此在很快的时间里便能看见技能呈现的成效如何。
    记录眾多，内容更是卧虎藏龙，其中让所有人叹为观止的是当中一段影片播放完后，美术部的人眼里再也没有其他面试者的存在。
    她有一种魅力能吸引住所有人的视线。
    钱妍记的很深，那是证明一个人毅力的纪录片。
    影片中的她，一开始在十几桶油漆面前调混出上百种顏色，后来她站在三层楼高的鹰架上，对着范围极大的三层楼白墙面开始户外彩绘，就一个人，五天以内将一片巨墙画出九龙过江的壮举。
    钱妍从没看过三层楼高的九条巨龙，还是出自一个女孩的画下功夫。
    影片中的人明明身体跟脸上都佈满脏兮兮的七彩油漆，却笑的好开心，坦然自在的享受她的成就感。
    这个人身上有传奇，她异常的勇敢，并且认真挑战未知。
    不用这个人太可惜了，不论职场丰富，还是特质。
    「顾游，欢迎加入我们的设计团队。」
    面试完两天后，面试官得到钱妍的许可后，亲自拨电话要求顾游来上班。
    虽然钱妍在前一天就知道这个人了。
    她看过顾游学歷资料，首先心感得意这样的程度是入门不了她的公司，再者是她的服装仪容实在没个基本端正的礼仪。
    这样的人，不该存在。
    钱妍原本还存着私心想让她落榜以便不走漏她的私人消息。
    可是。
    顾游在美术领域里出乎意料的优秀。
    她留意其他评审眼睛，满是期待与认可，若不点头回应眾心，恐怕才是惹人怀疑她跟顾游是不是有渊源。
    当时的钱妍有把火在胸口烧着，却无可奈何这份不甘心。
    一念之间，她选择手下留情。
    同时她也不忍心因为自己的态度，让一个有前途的人失去机会，也让公司失去拥有人才。
    因此面试过程中一句话都没发问顾游，全程低调将人事决定权交给美术部。
    也许正因为如此。
    她才是让阳光渗进来的元兇。
    「你在想什么呢？」
    「嗯？没什么。」
    回过神的钱妍坐在床上弄笔电，而萤幕上的画面恰好是被滑鼠定格的九龙过江彩绘影片，她在回忆遇见顾游之前的故事。
    「来，你喜欢的热牛奶，小心烫。」
    虽说是小心烫，不过顾游总有办法将水温控制在能马上让钱妍入喉的适中。
    见爱人喝下自己送来的饮料后，顾游有股说不出来的幸福感，此时的她从后方抱住钱妍，两人盖上同一条毯子。
    「你会冷吗？」
    钱妍问着顾游。
    「不会呀。」
    「可是我好冷，这毯子太小，你自己去拉另外一条来。」
    钱妍推开顾游要她别抢床上的资源。
    「.......。」
    「什么脸？」
    「你皱纹是不是变多了？」
    「你才皱纹啦！讨厌。」
    今年她们交往的第十年，什么蜜月期的形象应该离去的差不多了。
    不管谁的皱纹或谁的白发出现岁月之中。
    对于两人而言，都是体悟生活里的情趣和乐在其中的分享。
    唯一不变的是。
    她们还有好长好长的路说好要一起携手走下去。
    「喔，有呀，你看，我额头有多出三条喔。」
    「吼呦，你很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