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迟的新娘》 [第一章 迎接新娘] 每个人一定都认为自己疯了。 奥山响快速地走下特级列车的长廊，拉着轻快的行李想着，急着要回到那六年不曾回到的家。 不是不想回去，而是禁止回去。 一个与她的约定。 「如果你能出国完成继承人修业，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那年响的母亲，奥山华子这么说。 父亲早逝的响，为了能早日继承跨国企业，母亲对他相当严厉又冷淡。 但是没关係，那个家有他在。 想到他，响忍不住露出笑容。 疯了，真的疯了。 已经六年，响对那个人的思念却无一日中断。 那个人，只是响的母亲十年前带到家中负责照顾十岁的他。 那是一台家事机器人。 竟然对一台机器抱着恋爱情结，而且外型还是男性的机器人。 响忍不住对自己的变态发抖，但是，好想见他！ 碰噹！ 「我回来了！」 响急促的推开了华丽的大门，奥山华子坐在客厅，冷冷地望向他。 「妈，我完成修业，你记得要遵守约定，把和交给我。」 华子冷静地看他劈哩啪啦的说一堆。 「响，我看了你的成绩，做得不错。过几天我就可以安心地把你爸留下的企业交接给你，至于机器人的事…」 她一招手，身后的女僕各个排成一列。 「这些孩子都是现在最新型的家事机器人，你挑一个走吧。」 响呆了一下。 「不是，和到哪里去了？」他气急败坏地问。 「你不是想要一台家事机器人吗？在这里你挑一台啊。」华子说。 「不是，我要的是和！」 响推开排成一列的女僕，大声呼唤和的名字，以前的话，一叫他就会出现的。 「别叫了，吵死了。」华子翻了白眼，「那台老式的机器人，几年前开始有点故障，所以退货了。」 「退货!?退…退到哪里？」 响的心情跌到谷底，不会被回收了吧？拆解？报废？ 他光想，就要担心地哭出来。 「三下研究院。记得吗，就是我投资的那间机器人开发商，三下真道那里。」 响忽然闪过了三下真道的脸，一位二十出头的女生，却研发出多种机器人。 和就是她当年响誉国际，开发出外表最像人类，并有学习性能的家事机器人。 「和，那和还在她那里吗？」响问着。 「前几天找她谈专利的事，好像是还在。」华子回。 「我去找他！」 响才回到家，又匆忙地飞奔出去。 华子不懂他的儿子为什么对一个故障的玩具那么执着，算了，就随他去吧。 听到和故障的事情，响觉得好惊讶。 那年他是媒体争相报导，学术界的奇蹟。 要不是他家有钱的要死，又是三下博士的投资商，怎么可能买得到和。 而且那个型号，也只有和一台。 在学术界，他很特别，在响的心中他更特别。 现在学术界已经变心，开发出更多比他更厉害的机器人。 在这六年间，甚至连构筑着和的微软系统，都被新兴公司研发出的潘多拉系统给替代。 但是他不会变心，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或是未来！ [第二章 研究所] 「和，和在哪里？」 响鲁莽地衝进三下博士的研究所，真道坐在沙发上，惊讶地看向他。 「你是奥山响？」她淡淡地问。 「对，我听说和在这里…」 响忽然止住对话，因为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就端着茶，从沙发后的门走出来。 他的仪态没变。 温柔的气质没变。 脸上掛着的微笑没变。 发型没变，容貌没变，身高没变… 「请喝茶。」 声音也没变。 「和，我好想你！」 响在和放下茶水瞬间，他猛烈地抱住和。 和身上散发的电脑教室的味道没变，身体里传出的机械运转的低吟声也没变。 而且现在他还比和的身高要高了。 完了，抱着和，响觉得自己快起生理反应了。 真道呆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 「快放开和吧，他不记得你了。」她拿起和端来的茶说道。 「为什么？」响不捨得放开他。 「因为我把奥山家服务的记忆区段重置了，你们不是退货了？」真道说。 她瞪着响，要他快点离开和。 但是响不相信，和已经忘了他？ 这六年间，他可是一分一秒不惦记着和。 「是响大人吗？」 和停滞了良久，问出了一句话。 「和，你记得我？」 响感动的要飆出泪来。 「怎么可能？我明明格式化了…」 真道低头在内心沉思，却发现某人竟想亲吻待机中的和。 「你这个死变态！」 她立即用手刀攻击响的头，命令和站在她身后，以保护他的安全。 被暴揍的响，只能扶着头，坐在她对面，安分地喝茶。 真道用看着渣滓的眼神质问他。 「老实告诉我，你刚才想干嘛？」 「我想热吻他。」 没想到响竟然承认他的变态行为，真道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这就跟，想要跟自己家里的电冰箱亲热般的不可理喻！ 她深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 真道招招手，让和去资料室内拿出了机器人型录。 「这里到这里，是情人机器人。我这里没在研发这个，但是我可以介绍我认识的开发商…嗯，可以订做。」 她说得很尷尬。 「我只要和。」响跳过她望着和。 「和现在留在这里维修，而且并不符合你的需求。」真道官方地说。 「我要带他回去。」响还是不放弃。 「和是『家事机器人』，不符合你的需求。」她不爽地再次重复。 「我从来不把他当作是机器人。」响忽然站起身，伸手握住和的手，「我要他当我的新娘。」 真道呆住，没想到有人可以这么变态。 「响大人，我不能当新娘。」和忽然说。 「为什么？你记得我，难道不是超脱程式的爱吗？」 响展开双手，面对着和，热烈地告白。 没想到有人可以和机器人说这么肉麻的台词，真是开了眼界，真道心想。 「新娘是女性，我是男性。」和说。 响被和的话心灵暴击，蹲了下去，真道以为他受到刺激，得意的调侃他。 「程式定义中，可没有男的新娘。」她笑。 响蹲在地上发抖，真道走到他面前，他却突然抬起头，竟然满脸通红。 「和…好可爱。」响一脸痴汉貌。 这傢伙不是普通的变态。 「你放弃吧，违反定义的事和不会做的。」她再度睥睨地看着他。 响不理会真道，又握住了和的手，迷恋地望向他 「不是的，不是的和…你不是男性。」 这傢伙睁眼说瞎话！ 「和，你只是模拟人类的男性，机器是没有性别的。」 这傢伙竟然在用诡辩说服机器人！ 真道再次见识到变态的威力。 和呆呆地看着响，没有回话。 他的表情似乎停滞在上个状态，响觉得奇怪。 「他现在类格了。」真道说。 「咦，为什么？」响惊慌问着。 「因为你问太难的问题，他还在运算。」真道冷冷地说。 「好啦，放开他。」她拍开响紧握的手。 「因为这样，所以和才在维修。他的主程式，相当吃资源。」真道分析着，「而且又是学习型的系统，日子一长，储存太多资料，cpu当然撑不住。」 真道看了一下和，确认了他几个状态，搔了搔头。 「体内的记忆体又坏了三、四颗，十年前的型号，已经找不到备用的了，硬体没办法更新…而且现在都是潘朵拉系统了，作业系统根本不相容。」 她念了一串响不是很懂的东西，总而言之，和的类格情形是无法治了。 「没关係，不管和生了什么病，我都要带走他。」 响出奇的顽固，真道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他。 不过基于开发者的良心，她是不可能把和交给一个变态的。 铃铃铃。 电话忽然响了起来，真道接起了电话。 「真道，我那笨儿子在你这吧？」 是奥山华子来的电话。 「嗯…」她冷冷看了响一眼。 「那把和交给他吧，我那笨儿子，坚持起来可是没完没了。」 「可是…」 「当时是我约好要给他的，我可不背信…对吧，真道。」 真道缓缓放下话筒，唯有奥山华子的命令是最无法违背的。 毕竟自己的研究经费，全是来自于她的手上。 真道不懂华子为什么要纵容响的变态癖好。 算了，有钱人的想法她一生都是懂不了的。 「是妈打来的？」响一脸开心。 真道叹了一口气，看向还在类格的和，无奈地搔了搔头。 「当和这样类格的时候，只能把他重开机，他只会忘记未计算完的命令。」 真道站了起来，将和拉向自己，压了他的手心。 「真道，午安。」和向她打招呼。 看到和醒过来的第一句话是叫着他人，响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觉得有些不甘心…唉，我会把和交给你。」真道说。 「真的？」响开心地想把和拉进怀里，真道却又阻止了他。 「在这之前，和需要微调，请你先在这里稍待一会。」 看着真道坚持的表情，响只能放开和，让他随真道进入研究室内。 「响大人，午安。」 和转头叫了他一声，看着和，响不禁意识到现实。 和的心中，到底还记得多少？ 这六年间，到底让和失去了多少东西。 [第三章 新婚生活] 回到家中，响马上被华子赶了出门。 「身为奥山的继承者，别想赖在大宅中，当个妈宝！」 才刚回去就被踢了出来，不愧是扶持了奥山事业多年的铁娘子。 「没事吧？」 和看到响露出困扰的表情，马上问候着他，温柔地拍拍他的背。 被和这样贴心对待，再糟也无所谓了。 「我早知道会这样，已经租了个房子了。」 响马上振作，握着和的手，感觉他们就像一对落难夫妻。 对了，现在和已经是他的新娘了吧？ 响忍不住偷看着和的侧脸，和转头，笑着脸看着他，就像萤幕保护程式那样。 呜呜呜，太可爱了！ 到了租屋处，口头输入地址后，和帮响把行李拉进屋子。 就像是扫地机器人那样，和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将放有床铺的房间辨识为卧室，坐在地板上，开啟行李箱，二话不说开始整理衣物。 「别弄了。」响拉住和的手，「我们做些别的事吧。」 和望向他，稍微停顿了一下。 「响大人有什么吩咐？」 「没有。」响紧紧抱住了和，「抱歉，现在只能带你住这种小家子气的小套房，等我继承了家业之后，一定会让你过得更舒适。」 和的身体很软，又温暖，不是那种拟真塑胶的触感。 响越抱越感到陶醉，就像是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个时光。 「响大人要睡觉吗？」和微笑问着。 记得那时，自己睡不着时，都要和陪在身边，抱着自己入睡。 和一定还记得。 「好，我们一起睡。」响回答，露出色色的表情。 和没有辨识出他的邪念，点了点头，缓缓地往床铺走去，却没抓准距离，脸朝下，跌在床铺上。 「哈哈，在干嘛啊？」响笑了几声，坐到他的旁边。 和向左边翻了个身，跟乌龟一样，有点卡卡的。 他的动作感觉有点僵硬，没像以前那么流畅。 但是这样呆呆的也很可爱。 「你还记得多少，三下博士说你的记忆…」 响紧握着和的手，认真地看着他，再度抱紧了他。 虽然是一样的拥抱，但是意义已经和十年前不同。 以前，他是因为妈妈不在身边的孤单，然后，这样的感情慢慢地转化为爱恋。 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几岁开始喜欢和，也不知道自己是几岁开始对和抱着邪念。 这时，响才注意到和的机体发出嗡嗡的硬碟运转声。 「记忆搜寻失败。」和呆呆地看着他。 「没关係。」 响放弃知道和的系统是否故障，记不记得无所谓了，因为现在和以前不同。 以前的和是『家事机器人』，而现在，他是自己最疼爱的新娘。 「和，我的新娘…」 他深情地望着和的脸，捧着脸颊，想要吻他。 和仍然保持着微笑，看着他。 响知道自己很糟糕，对着一台机器人发情，和大概无法判断现在动作的涵义吧。 但是他无法克制自己对和满腹的情感。 就在他们的双唇轻触的剎那。 咚。 「好痛！」 响被和的左直拳痛击，直接摔到床铺下。 他狼狈爬起身，看向和，他一脸平淡。 忽然，和微笑，站起身，走下床铺，开始整理起衣物，就像刚刚那一连续的对话都没发生一样。 「和？」 响拉住和的手臂，他转过头。 「响大人有什么吩咐？」 又是一样的问题，他是跳针了吗？ 看响没有说话，和又转回头去继续他的家事。 怎么回事？ 响站起来坐到床边观察着和，他的动作就和之前一样，东西乱了就整理，地板脏了就扫地。 说的也是，在新娘之前，他仍是台家事机器人。 响又想起来，以前，他就很喜欢观察和的动作，想知道自动化的他，是依循着怎么样的规则行动，想了解他心中在想什么。 这一刻，时针指到18:00，和停止所有手上的工作，站到他面前。 「响大人，晚餐要吃什么？」 响通红了脸，望着和的笑脸。 和的系统厉害之处，就是能感知使用者是否饿了或是睏了，进而提供服务。 不过他没有肚子饿，和却这样问他，大概是规则被真道改掉了吧。 [第四章 同居初夜] 响没对刚才的事过于在意，看着和可爱的脸蛋，吞了一口口水。 「都可以。」响回答。 「请您稍等。」 和转头走向简易厨房，这是响特地为了他，才选有厨房的套房。 因为和每次准备餐点的时候，一定会穿上围裙。 而且回答『都可以』，就可以稍微期待他会做什么料理。 「其实我想吃的是你。」响趴在餐桌上，小声说着，邪恶的嘿嘿笑。 刚刚会被揍，一定是因为太突然才吓到他，等一下一定要慢慢来… 响看着和的背影暗地思忖，漫漫长夜，机会多的是，嘿嘿嘿。 「您久等了。」 和端出了一碗麵，什锦麵，一碗普通的料理。 响不在意和做出的是不是美食，因为他整个脑子，都在想等一下该如何对和做出黄色的事。 「很好吃哦。」 响边吃麵，边摸着和的手，一脸色色的表情，但是和仍是掛着笑容。 「小心别烫到嘴巴。」和叮嚀着。 「吃完麵，我们就睡觉吧？」 响揽住和的肩膀，一副等不及的表情，和仍是微笑着。 「要先洗碗。」和回答。 和的动作机制是有所优先排序的，目前还是以系统预设的家事优先。 好不容易等到他把家事都做完，响倒在床上蠢蠢欲动。 等一下要这样、然后那样… 和浑然不知的，掛着微笑，躺在响的身边。 「和！」响翻过来握住他的手，「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过来吗？」 「家事。」和回答。 「不是，你不是来帮我做家事的，我们之间，有新的关係。」响说。 「什么关係？」和疑惑地看着他。 「你是我的新娘。」响回答。 「新娘是女性。」和说。 又是一样的回答，响亲了他的脸颊。 「你的定义有错误。」 「请修正。」和说。 响知道和的系统有学习功能，要改变和的设定，只要用口头修正。 这也是他小时候曾经偷看到三下真道在进行维修的时候，这么做过。 「喜欢的人就是新娘。」响说。 「『喜欢』未定义。」和说。 看来真道对情感方面没有多做设计，响看着和，慢慢翻到他的身上。 「你不用急，我会慢慢教你。」 看着和什么也不懂的表情，他知道自己很卑鄙。 已经等不及了，在和理解爱情之前，先霸王硬上弓，这样他就属于自己了。 响关上床边的檯灯，温柔地亲吻了和的脖子。 可以下一步了吧，他想着，解开了和的上衣扣子。 咚。 「呜喔！」 响抱着肚子，再度被打翻到床下，这次是右直拳。 响抬起头，看向和。 和靠在墙边，机械式的扣回自己的上衣。 「和，你不要害羞。」 响再次扑倒和，强行向他索吻，但是又再度吃了一记左直拳。 怎么回事？ 和怎么会这么明显地在抗拒他，还攻击使用者的他。 「可恶！」 响不放弃的从背后熊抱他。 和转头，给了他一个微笑，面露些许羞涩。 为什么拥抱可以，亲吻却不行！ 为什么，和明明还是面露笑容，为什么会揍他？ 机器人不是不能攻击人类的吗？ 「和！」 嗶嗶嗶！ 警示声从和的机体里传出，响退开了一步，和默默爬了起来，走到客厅，拨开自己的头发，拉出了插头。 这情景，真正地把响拉回现实，眼前的和，完完全全是一台机器人。 而且现在他，没电了，开啟自行寻找插座功能。 [第五章 客诉] 早晨，响没怎么睡。 「响大人，早安。」 和露出微笑，早餐已经盛装在餐盘上。 想到昨晚他从头上拉出电线的骇人模样，响感到一阵晕眩。 的确，和是机器人，他应该早就清楚的了。 响侧脸看向和，果然，还是觉得他很可爱。 可恶，如果有那么容易被和吓到，自己就不会迷恋他整整六年了。 响把叉子插入半熟的荷包蛋，蛋汁随之流泻而出。 果然，他还是想不通被揍的事情。 他又看向和，和的微笑是这么温柔，怎么可能揍人？ 难道是故障？ 响仔细想了一下，一口将早餐吃尽后，决定打给三下博士。 如果揍人是和害羞的表现，那其实也蛮可爱的。 但是那力道实在太强了，不知道哪天会被和给揍死，虽然这种死法好像也不错。 「怎样，这么快就出问题啦？」真道调侃。 这就是响迟迟不打给三下博士的原因，她似乎一直在等着他退回和。 「你是不是微调过当，昨天我被和揍了。」响抱怨。 真道沉默了一阵子。 「你做了什么？」她问。 「什么？」 「我说，在他揍你前，你做了什么？」真道的口气没有很好。 「就，就是一些夫妻之间会做的事。」响回答得有些结巴。 说实在，又没什么好丢脸的，因为和可是他的新娘。 「哼，活该。」真道在电话那头对他嗤之以鼻，「你这变态。」 莫名其妙又被她骂了。 「你什么意思啊？」 「还好我有加写『性骚扰防护程式』，不然和可能马上就要送修了。」 「啊？」响一头雾水。 「和虽然样子像个人类，但是他的内里还是精密的机器。你知道我的意思吧？不要逼我说得很详细。」 「你的意思是我不能跟和亲热吗？」响继续追问。 「你这死变态，我说n遍了，和是家事机器人，别让他做份外的事情！」 「对啦，我就是变态。再怎么说，你都不该控制温柔的他去打人，明显违反了道评会规定的『机器人法则』！」响继续反驳。 道德评议会，国内专门审议先进科技研究的司法机关，为了避免研究员进行违反人道的实验，而成立的议会。 道评会对机器人开发也提出了三项基本法则，称为『机器人法则』。 第一法则：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且确保人类不受伤害。 第二法则：在不违背第一法则的前提下，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类的命令。 第三法则：在不违背第一及第二法则的前提下，机器人必须保护自己。 在电话那头，真道陷入了沉默。 哼，这可是机器人设计者常识中的常识，要是他去投诉道评会，绝对是他胜诉。 「和才不用遵守那种可笑的定律，怎么，你不是说不把他当机器人看吗？」真道说。 响无法反驳。 「机器人就一定得服从人类？和，可不是这种悲惨的存在，如果你不爽，就把他退还给我。」 鏘，响被真道掛了电话。 「没事吧？」 看着和温柔的脸，响忽然感觉自己好丢脸。 因为自己色慾薰心，就要和去承担故障的风险，罔顾和的心情。 明明跟真道信誓旦旦说喜欢和的，会好好对待他的，结果就只是变态一个而已。 「和…我对不起你。」 响紧握住他洗完碗，浸溼的双手，有点冰，有点泡，就如同人类的皮肤。 他把自己埋入和的怀中，贪恋于和的温柔。 「真道博士，你这样态度好吗？」 真道转头看向研究助理，真木优，一脸不耐烦。 「那个人是奥山家的吧？」真木说，「得罪他对你没好处吧？」 「你去做你的事啦！」真道敷衍地骂了一声。 她烦躁地走向研究室，却被优抓住了手腕。 「那个过期的机器人，对你有这么重要？」真木继续追问。 「少囉嗦。」 真道甩开了真木优的手，再度将自己锁入研究室。 [第六章 还是要上班] 离开了和的温柔乡，响走向公司。 啊，真不想工作。 「准时，还算及格。」 迎面而来的就是奥山华子，彷彿她一伸开手，地面就能裂成两半似的，霸气十足。 「你就给我从业务员做起吧。」她说。 「什么？昨天说的不是这样吧？交接咧？」 响一脸诧异地看着她，华子只是浅笑。 「你就在下面，好好地看清楚现况吧。」她把会员证套到响的头上。 算了，华子也不是第一天出尔反尔，反正他对权力也不是这么执着，只是得多住一阵子的小公寓了。 响对她的决定没有意见，以前就是这样，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忽然之间，他有点想念和。 华子带他到所属部门，业务部，负责拓展客户源，销售机器人產品。 奥山家就是以购买像三下博士那样的开发者的专利，进而将研究產品化，对外销售。 三下真道是个多產的天才，自从她18岁加入奥山企业的研发团队后，带给他们无限商机，可说是挖到宝了。 尤其是十年前和的出现，带给机器人工业一个突破性的成长，使奥山企业成了机器人领域首屈一指的翘楚。 响对这种事情没啥兴趣。 他默默坐到位置上，翻着机器人目录。 哼，不管时代如何迈进，还是他的和最讚。 他不会让给任何人的。 「你是奥山响？请多指教。」同事桐山向他打了招呼。 「喔。」响转头握手致意。 虽然早就被知道是奥山家继承人，却一点光环也没有。 最后他才知道，奥山华子把所有有继承潜力的人都安置在业务部。 以一年的总业绩做评比。 她根本不吝于把企业继承权交给外人，奥山华子就是这种冷血无情的女人。 一切由数字做决定。 看着其他人汲汲营营，准备要出去拜访客户、开拓商机之时，响还是老神在在的阅读目录。 「你在干嘛？」同事桐山问。 「看看现在的流行趋势。」响敷衍地回。 「怎么，你们家应该有最新型号，用潘朵拉出的最新系统。」 「那算什么？」响回呛他，「我家可是经典款。」 响滑开手机秀出桌面，和拿着扫把的照片，桐山马上认出来。 「天啊，骨董了吧？」桐山惊叹。 响瞪了一眼桐山。 「不识货啊你，和是最棒的，没人能动摇他的地位！」响反驳。 「当年的确是，但是现在应该是破破烂烂了吧？说实在，机器人也算是消费性电子，汰换率那么高。」桐山边说边耸耸肩，「不然我们生意哪来？」 「我死也不会把和换掉。」响坚定地说。 「啊，如果我们客户都像你这样，公司就会倒嘍！」桐山拍拍响的肩，继续说。 「不过都十年了，外观还保持那么好，你还真的是很宝贝他呢。」 「优良买家。」桐山打趣着说。 「什么？我可是付出一生的爱。」响得意说。 「就算最新款的拟真皮肤，都撑不过三年。啊，要是坏了，应该很难找备用了吧？」桐山看着响手机中的和，同情地说着，这让他很不是滋味。 响从没想过换皮肤这种事，但在机器人工业中，就跟换手机壳一样稀松平常。 仔细一想，他从来没有和换皮肤的记忆。 他不在的六年间，和有换过吗？ 响发觉自己对和的事情，不如他所想的了解。 现在这份工作就是个契机，他要好好做，让自己更了解机器人，更贴近和。 [第七章 甜蜜生活] 「嘿嘿嘿…好痒。」响一脸色瞇瞇。 「响大人，别乱动。」 响正享受着甜蜜的挖耳朵时间，可以理所当然地躺在和的大腿上，大摸特摸。 啊，真是太舒服了。 现在被真道下了禁止亲热的程序之后，只能过『无性生活』了。 可恶，明明是新婚，只能狂吃豆腐才能消除内心之痒。 在响摸得高兴之馀，他忽然想起桐山的话。 「和，你有换过皮肤吗？」 和温柔地放下耳耙子，微笑地看着响。 「真道说，我不用换皮肤。」 「为什么？」响翻过身，正面看向和的脸。 「她说，我体内有维护皮肤的程序，因为我的皮肤是独一无二的。」 响伸出手，用手背轻触了他的脸颊，就如人类1般的触感。 这真的是真道的发明吗？ 这么特别，就在十年前就出现了，而且现在是他的东西。 响情不自禁抱住和。 「响大人，右耳还没有清。」和说。 「和，对我来说，你也是独一无二的喔。」 响亲了他的脸颊，和的脸升起了一袭红晕。 「您也是特别的。」 响忽然有些惊讶，和竟然会说这些话，而且还脸红了。 是真道的设计吗？ 还是和真正的心意？ 响不管了，摸着和柔和的淡蓝色发丝，沉迷于他湛蓝的双眼。 那是真的，还是机械？ 全都不管了。 响又吻上了和的双唇，没1秒鐘，再度吃了一击左直拳。 可恶，『性骚扰防护程式』，真的是太硬了。 「响大人，您肚子痛吗？」 和果然对自己出拳一点印象也没有，可恶的防护程式。 响抱着肚子爬了起来，看到和无辜的表情。 原谅、原谅，哪次不原谅。 这样，不管自己被痛殴多少次，还是会试着去亲他的。 自己还真是糟糕。 晚上，就像以前那样，他要和抱着自己入眠。 跟以前不同的，就是现在和的身材已经比他小了，响回抱了他。 和没有睡眠模式，所以他不会真的睡着，只是闭着眼睛。 事实上，抱着和是很舒服的，因为他会依环境温度及响的体温去调节自己的温度。 一个调变的温控人型抱枕，他身上传出的机器运转声，就像是在唱着摇篮曲。 小时候，响做恶梦的时候，和会在他耳边唱歌给他听。 可能是由使用者脑波判定，才触发的事件。 虽然已经不会做恶梦了，但还是怀念和温暖的歌声。 虽然不想承认，真道的确是开发了一台相当贴近人类的机器人。 贴近到能让他爱恋不已。 响不自禁抱紧了和一些。 「会冷吗？」和轻声在响的耳边说。 「不是，只是想再抱紧你一点，这样你就逃不掉了。」 和停格了一阵子。 「不明白您的意思？」和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响看出了和掛在脸上的疑问，好像在试图理解他。 和有感情程式吗？ 真的是太迷人了，让响又想要亲吻和，但是这次有学乖，只亲吻了他的脸颊。 「我会待在你身边，直到自己的肉体消亡。」响回答。 这时响才真正地发现，自己与和的不同。 和的时间已经停止，而且往后，他的系统和机体，只会慢慢耗损，然后停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鼻酸。 可能到了某一天，这样的拥抱都是奢侈了。 「我也是，一直待在响大人的身边。」和露出微笑。 看着和纯净的双眼，响知道他一定是没有发觉到自己的系统是多么的岌岌可危。下次的类格，会在什么时候？ 是不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第八章 拟真皮肤] 「我想帮伊莉丝替换皮肤，现在换皮肤能免费升级系统吧？」 「是，请问伊莉丝是哪一位呢？」 响拜访一位机器人购买大户，富豪前庭先生。 他家中跟老家实在有得拚，女僕型机器人一字排开，就跟响回家那时一样。 「她就是伊莉丝。」前庭介绍。 「您好，我是伊莉丝。」 响抬起头，伊莉丝露出如花绽开般的微笑，她的皮肤看不出有什么损毁。 「您确定要帮她替换皮肤？」 以防万一，响再度问了一次。 「当然。」 前庭忽然站起把伊莉斯拉了过去，一手揉了她的胸部。 响惊讶地站了起来。 「新款的皮肤比现在的好摸吧？」 他忽然这样问，响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伊莉丝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无奈，新款的机器人，有感情程式吗？ 他真希望伊莉丝没有。 「您…其他的机器人也换过了吗？」响问。 「伊莉丝是最后一个，毕竟换皮肤也要一周工作天。」 前庭招了招手，一台机器人走到了他跟前。 「她是夏绿蒂。」前庭抓了她的手，「新皮肤就是如此，有根本性的不同。」 夏绿蒂的表情很平淡。 「我知道了，伊莉丝就交给我吧。」响说。 没想到竟然有跟他一样的变态，但他应该好一点吧…因为他很专情，可不是随便的人都会摸的。 只有和是极品，响心中暗想。 签好了维修订单后，响领着伊莉丝走回公司。 「伊莉丝，你常常被这样摸吗？」响忍不住在意。 「嗯，主人并不喜欢我的触感，因为是旧皮肤，很难摸…」 她的眼中含着自卑，这是感情程式吗？ 「不好意思，我能确认一下吗？」 响轻轻握住了伊莉丝的手腕，虽然柔软，却清楚感觉到并非人类的皮肤，连关节的接点，也清楚地知道并非骨骼结构。 「伊莉丝，你是几年出產？」响问着。 「一年半前…我是不是已经是过期品了？」 伊莉丝明明就很新，只是最近新出產了改版拟真皮肤，才很多人抢着替换。 「你没有过期，只是更新而已。」响说。 「谢谢你。」 伊莉丝再度露出微笑，响不禁有些难受。 到底是谁开发出感情程式呢？ 为了取悦人类，虚假的爱。 为了承受高计算量的情感演算法，潘朵拉系统才被开发出来。 是现今最强悍的作业系统，甚至改变了世界的资讯结构，可以说是潘朵拉盒子中锁着的希望。 潘朵拉系统伴随的是人类膨胀的慾望，这份慾望，什么时候会反扑呢？ 响一直都不是很喜欢潘朵拉系统，虽然它很厉害，但是似乎承认了它，就等于否定了和… 否定了因为潘朵拉系统，而带来痛苦的伊莉丝。 『机器人就一定得服从人类？』 真道曾说的话刺进了响的脑袋，她身为机器人设计者，否定了『机器人法则』。 明明出產的机器人，都得附合道评会的规定才行。 这是『机器人开发法』中最基础的规定，其中还有关于人道考量的种种规定。 不过那些修法的人，只规束着开发技术人员，老实说并不公平。 让机器人有感情是否正确这件事，也是千古辩论的话题了。 「应该要筛检购买者才是…」响喃喃说着。 「奥山，你是怎么回事？」 桐山急急地从办公室走出来，响才刚刚把伊莉丝送去维修部门。 「干嘛？」响疑惑。 「刚刚是伊莉丝，只有伊莉丝？」桐山急问。 「什么意思？」响再次问。 「天啊！」桐山抱头大喊，「富豪前庭可是大户，他很捨得在机器人上花钱。」 桐山说得上气不接下气。 「结果你从那富豪家走出来，只接到维修伊莉丝的订单？」 「有什么办法，其他机器人都换过皮肤了啊。」响抓抓头皮。 「不只换皮肤，最近还有其他升级方案，学习包，让机器人加装按摩技能…唉呀，反正很多啦！随便说说都能多加几样订单。」 响呆呆地看向桐山。 「是欧，按摩什么的，不是机器人本来就会的吗？」响呆呆地问。 「拜託，他们会的事情，都是靠学习包一样一样加上去的。你不是家里有一台机器人，应该很清楚吧？」 奇怪，自他印象以来，和就什么都会做了，家事也会，料理也会，说故事，按摩… 难道华子其实买了很多学习包，安装在和身上？ 还是因为和是订做的…跟市面上贩售的不同？ 「现在的机器人不是有学习能力，就算没学习包，使用者也可以教他们吧？」 桐山诧异地看着他。 「学习也有一定的限度，装了扫地包，他们能依环境不同进行动作，但是不可能凭空就学会扫地！」 响哑口无言，桐山说的，都与他认识的和，认知的机器人相距甚远。 不可能，和明明是十年前的机种，不可能比现在的新机种要进步才对。 还是一直以来，他都误解了和。 [第九章 学习系统] 回到家，和已经准备好了晚餐。 对了，料理的菜单，也是藉由学习包，一包十几道菜这样加上去的。 但是和会的料理，却是他数也数不清的。 和的记忆体不是已经不够？ 响边吃着料理，边看向和，太多事情无法解释了。 「和，吃完饭，我们出去散散步吧？」 响决定在和身上做个实验。 夜晚，吹着凉风。 响带着和漫步在公园中，响的目的是公园里可以借用的那个。 没错，脚踏车。 响很肯定，绝对没有什么『脚踏车学习包』。 因为机器人跑起来就够快的了，不需要骑什么脚踏车。 「和，我来教你骑脚踏车吧。」 响借用了公园中前一小时免费的脚踏车，和看向他，露出了微笑。 「好。」 和的笑容真是可爱，过过这种小夫妻在晚间的悠间时光也不错。 「你先看我骑。」 响坐上脚踏车，说实在，他也好久没骑了。 学会的时候，也是很久以前。 被华子以『奥山家的继承人怎么能不会骑脚踏车』的这种理由被逼着学会。 算是唯一和妈妈一起的回忆。 噹噹。 响顺利的骑了起来，绕着和的身边转圈。 「像这样，保持平衡就可以了。」 看着和用佩服的表情注视他，响不禁得意了起来。 「你试试看。」 响下了车，搂着和让他跨上车，趁机吃了一下豆腐。 「接下来要怎么做？」 和的眼神闪耀着光芒，响一时之间看呆。 「喔，喔。接下来往前踩，不用担心，我会帮你扶着后面。」 「好。」 和踩动了脚踏车，车身只稍微左右晃动了一下。 怎么可能，这么平稳，就像他本来就会骑一般。 响放开了车尾，和顺顺地骑乘前进，没有任何要倾倒的样子。 怎么可能，他的学习机能有这么强悍？ 「响大人，我学会了。」 和在车上笑着，像个没心机的孩子。 响却陷入了沉思，和起初的确不会骑脚踏车，甚至不知道『脚踏车』是什么。 而现在，他却如此快速学了起来。 是因为他可以用影像辨识，就知道脚踏车的运动理论，还是他身上有平衡系统？ 不管如何，响只能归纳出一个结论。 和与市面上的任何机器人都不同。 此时他忽然想起，真道一直不想把和交给他的事情，而且当年，她事实上也是不想给华子的。 和的身上有秘密，是身为开发者的真道才知道的秘密。 [第十章 疑问] 早晨，响思考了整夜。 如果实现在和身上的种种能力真的超越现今最新机能的机器人，那三下博士为何试图隐瞒？ 她若真的在十年前就有这样的技术，为什么不发表？ 「响大人，早安。」 吃着和替他准备的餐点，不油不腻，六年了，和完全记着他习惯的口味。 响放下餐具，转身看向和。 「和，过来这里。」 「是。」 响一手拉住穿着围裙的他，让他跌坐在自己的怀中。 「和…你真的是机器人吗？」响问着他。 摸着他的头发、手臂、腰间、大腿…所有的触感都和伊莉丝的皮肤及手腕不同。是人类的感觉，人类的骨骼、血肉、毛发。 难道和是…模拟机器人的人类？ 「响大人，上班时间快到了。」和提醒着。 「和，你到底是什么？你真的是机器人吗？」响混乱了。 响的脑海又闪过和从脑袋中拉出电线的情景和他过了六年的没变的身体。 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事实上，自己或许只是在期待和是个人类而已… 「我是机器人，响大人很失望吗？」和面露些许悲伤。 响没想到和竟然会说这种话，他真的有感情系统吗？ 他忽然想起伊莉丝，如果和有感情系统，自己又常常乱摸他，这样不就和那个富豪前庭一样了吗？ 「和，我这样对你，你会不舒服吗？」 响再次觉得自己疯了。 自己的所作所为，就像是在跟洗衣机问候会不会冷那样可笑。 和当机了，这次当机的很久。 趁着他当机无防备的时候，响吻了他。 真道怎么防也防不了这种情况吧？ 响抱着他，难过。 不是伤心和当机的事，而是和因为他问的问题而当机。 为什么？这有这么难回答吗？ 不喜欢的话，直接说就好了！ 要是这样，自己有办法放开他吗？ 「响大人。」 响惊讶地转向和，没想到他没有重置，和就自己醒了回来。 「如果没有『不舒服』，那会是『喜欢』吗？」 和竟然在思考着自己曾对他说过的话，『喜欢』的这个关键字。 如果和所有的动作和反应，都只是真道设计精良的程式的话。 即使自己陶醉的、沉迷的一切，都只是存在于系统中0与1的计算，那也没关係！ 因为响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放开他了。 「慢慢想吧，这是你必须自己想出来的问题。」响吻了他的额头。 和望着他，双颊有些泛红。 「响大人，您确定迟到了。」和再度提醒。 「没关係，我要请今天的假。」响抱起和站了起来，温柔地将他放下，让他站回地面。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当面问三下博士，留在家等我吧。」响摸摸他的头。 「好。」 和的乖巧又让响忍不住想吻他，但是现在亲的话一定会被海扁，响只再次拥抱了他。 「路上小心。」 和在他耳边轻声的道别。 [第十一章 研发者的秘密] 「真是稀客。」真道从研究室走了出来，招手让机器人送茶水，其他研究员则走回了研究室。 「我想和你说说和的事。」响说。 真道冷冷看向响。 「我不会移除『性骚扰防护程式』。」她说。 「不是这件事！」 可恶，真道还是一脸不屑他的样子。 「我是想问和的学习系统…他的系统和其他机器人不同吧？」 真道的眼神闪过一丝讶异，她深吸了一口气。 「你想知道什么？」她问。 这次换响深吸了一口气，真道一定是隐瞒了什么。 「和明明是十年前的机种，为什么学习能力能超越现在的新品？」 面对响的疑问，真道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何以得知？」 她反问了响，响便把他的实验，以及桐山和他说的学习包全都告诉了真道。 「和是测试机，所有功能都是直接编程，之后才独立成学习包…至于学习能力。」真道停下来思考了一下。 「是非常耗费计算量的机制。」她说。 响仔细地听着真道的一字一句。 「他运行了十年，随着他cpu的耗损，这样的机制也即将面临崩解的状况。」 真道继续说明。 「和的学习力，牺牲的是计算量及硬体寿命…他本身就是为了验证算法才被开发出来的。」她说。 「和是…实验体？」响追问。 的确，和的问世，可以说是机器人工业的始祖。 「硬体没有备用的状况下，只能简化算法，延长使用时间。」 他一来接和走的时候，真道就说过，和身上的记忆体损坏及cpu脆弱。 真道拉出了身边一张废纸，在纸上画出了圆，并划为两半。 「所以，我将他大部分功能改成固定模式，只有新学习的事物，才会对cpu造成负担。」 虽然响不是很清楚真道所说的内容，但可以知道和的算法已经跟十年前不同了。 这就是现在和呆呆、卡卡的原因。 『性骚扰防护程式一定是固定模式。』响心中暗想。 「所以，」她敲了敲纸上另一个半圆，「别让他学新东西，如果你想要他长寿一点的话。」 响心虚了一下。 「懂了的话就请回吧。」真道靠向椅背，喝了口凉掉的茶。 真道的解释很完善，但是响仍是相当疑惑。 「和对我说的话，并不像固定模式…他是不是有感情系统？」 真道看着响，再次透露出讶异之情。 「当年的学习系统，就是参考人类逻辑设计的。」 真道说完，又喝了一口茶，不打算再说下去。 这就是和温柔体贴的秘密？ 和的个性、想法、对他所说的话…不是『固定模式』的所有行动，对和来说都是负担？ 响让和思考『喜欢』的行为，或许对和而言是慢性伤害。 参考人类逻辑…难道？ 「和是拷贝了某个真实存在的人的思考吗？」响再度问。 他察觉到了，真道沉下脸，是自己一不注意说太多了。 「没错。」她承认。 「他是谁？和拷贝了谁？」 响激动地掐紧了真道的肩，她头转向了别处。 「一个过世的人。」她拨开响的手，「就这样，我有保密义务。」 「三下博士！」 响追问着真道，但是她再也不再开口透漏一字。 「好了，你快走吧。」真道拨了拨她的刘海，「你可是耽误了我一天的研究进度。」 「拜託你告诉我。」 响厚脸皮的死缠烂打，真道甩开头，伸手下了个暗号，她身边的机器人便出动把他推出了研究所。 [第十二章 亲子对话] 和拷贝的对象到底是谁？ 他喜欢的到底是什么？ 他混乱了… 自己会不会是，喜欢和那组被拷贝的逻辑？ 其实喜欢的，是真道说的，已经过世的那个人。 而且他忘记问真道皮肤的事了，一切又沉于谜的大海之中。 「你怎么在这里？」 华子出现在实验室的门口，似乎又有新的生意点子要与真道开会。 「真是，哪有一个新人上班没几天就请假。」华子忍不住嘮叨，「你是不是又是为了和的事？」 「那又怎样？」响反驳，「他对我很重要嘛。」 「我希望你不要以和做为偷懒的藉口。」华子伸手弹了他的额头，打发了他。 「为什么当时你要买下是测试机的和，又将他退货？」 看着响质疑的表情，华子清楚，今天应该是无法去找真道了。 响就是一但坚持起来，就没完没了的孩子。 「难得，就回宅邸，我们俩好好谈一谈吧。」华子说。 很久都没有像这样和妈妈坐在餐桌对面促膝长谈，她或许比自己要更了解和。 「真道修理过和了吧？在那之前，他可是动不动就当机。」 华子一开口就解答了退货的原因。 「那也不用把他送走，只要修理…」 华子打断了响的话。 「我可不像你这么念旧，既然有更新更好的，怎么会留着一个要坏不坏的玩具。」 华子招了招手，宅邸中一位机器女僕走了过来。 「和不是玩具。」 因为华子的气势，响没办法反驳得很大声。 「响，你知道吗？身为机器人，和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弱点？」响睁大眼睛。 华子笑了笑，浅嚐一口红茶。 「和只能做到人类做得到的事。」 什么意思？ 响盯着华子，和能做的，不是已经比市面上的任何机器人都要多了吗？ 「机器人之所以出现，就是为了代替人类去做人类做不到的事。」她向身边的机器女僕眼神示了意，她竟将华子坐着的大沙发连着华子抬了起来，一分鐘后，她又轻轻地放下。 「这种事不需要和去做吧？」 响忍不住站起身反驳，但是他清楚…华子想表达的事。 机器人的出现，就是为了去做人类完成不了的任务，譬如外星探索、灾难搜救等等。 他们虽然做不到人所有能完成的事，但是也拥有超越人的能力… 和虽然比一般机器人更趋近人类，他顶多只能模仿。 但是这样更奇怪了，响知道自己的妈妈绝对不可能会去花钱买一个她觉得有缺陷的东西，她是个完美主义者。 如果她早发觉了和的弱点，那又为什么会花重金购买？ 「和是以一个人为蓝图，创造出来的…真道也和你说了吧？」 「对，她说和的学习系统是拷贝一个人的。」 听着响的回应，华子笑了笑。 「真道大概不知道我见过他，这才是，我购买和最主要的原因。」 「他是谁？」 没想到可以从华子口中听得真道一直不愿意告诉他的真相，和所拷贝的人。 「他就是三下真道的哥哥，三下和广。」 什么！ 「三下和广死得很早，大概二十几岁吧…一生充满辛苦，他死之前，将自己唯一的妹妹託付给我。」 华子放下红茶，看向震惊中的响。 这下响更不明白了，他的妈妈，怎么可能会因为同情就答应，一定是他提出了什么条件… 华子所在意的，如果真的是三下和广，那到底是何方神圣，会让她如此在意？ 「他是个坚强的人，也是个胆大的傢伙。」华子摸了茶杯的边缘，「他向素昧平生的我提出了一桩生意。」 「未来的真道，将会改变世界。」华子笑笑，「这是他亲口说出的话。」 「你相信…？」响知道自己的妈妈不可能这么容易被说服。 「没错，所以我问他『你可以证明吗？』…当年三下真道虽然跳级念大学，又考上全国最高等的研究所，对我来说，并不稀奇。」 「那他回什么？」响追问。 「我死掉之后，就能证明。」 听着妈妈所描述的三下和广，他到底是以什么心情说出这段话。 「那时，我在他的眼中，看见了未来。」 华子站了起身，掛着浅浅的笑容。 「我一生见过多少商场生意，却没看过，有人在完全没筹码的情况下还敢提出这场交易，而且那天我跟他才第一次见面。」 华子啜了一口红茶，继续说道。 「我讚赏他，不过真正投资三下真道，是他死后才确定。」她说。 没想到有人能够用这种毫无根据的保证，打动自己如冰山般的母亲。 三下和广…这个人，就是建构和的思维、创造和的蓝图吗？ 「即使如此，你也不可能就因为这样而买下和吧？」响问。 「是啊…我买下他，另有原因。你可能没有印象，十年前，是科学界最为腐败的年代。」 「腐败？」 「当时所流行的研究，完全是为了讨好有权者及富人所进行。」 十年前…那时响才十岁，就是和被带进大宅的那一年。 「什么研究…？」 华子面对他的问题，沉下了脸，那是所有人极欲抹灭的，僭越神灵的时代。 「长生不老、复製工程、死者復生。」 这下响知道自己的妈妈在想什么了，如果和的出现，与『死者復生』的技术有关，那掌握这个技术，不知道会萌生多少商机。 这时响才想通，为什么三下和广死后，妈妈才正式投资真道。 三下和广死前所说的那句话的真意。 他看见了，自己将会以『机器人』重生的姿态。 「那个时候道评会查得很严，从真道手边把和买来，也是避免让她被起诉。」 道德评议会，任何非人道的研究或交易，都会被他们起诉，撤销研究员执照，然后送进大牢。 「不过事实证明也是我想多了，和只是三下和广的替代物而已。他出问题后，我就退还给真道了…至于现在为什么又要叫她让给你，只是因为道评会又开始查了而已。」 「他们查什么？和只是机器人啊？」 「和身上很多谜，我想你也有也发现。但是我并不想去在意那些，因为三下真道身上的產值比那些谜要来的重要。」 「妈妈，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 华子转向她那执着的儿子，伸出手弹了他的额头。 「好痛！」 「别去想、别去找，这对你也比较好。」 在与华子的深谈之后，拒绝不了邀约，留在大宅里吃了一餐。 这也是响难得与妈妈一起用餐，以前都只能在和的陪伴之下，让他看着自己吃饭。 食之无味，那个时候。 而现在，却想念着有他陪在身边的饭菜。 [第十三章 告白] 「响大人，您回来了。」 响一回到家，出来应门的是和，桌上摆着他早已准备好的晚餐。 死定了，竟然忘记打电话回家报备要留在老家吃饭的事，和可是每晚六点准时端出饭菜等他回来的啊。 「对不起，和！」响双手合十的抵在脸前向他赔罪，和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您要吃饭吗？」他问。 「我吃过了…谢谢。」 听到他的回答，和转身拿起桌旁的保鲜膜，开始一一将餐点保鲜。 和恐怕从六点等到现在，就是为了得到他的那句回答。 「和，真的对不起…」响伸手摸了他的脸颊，他仍是低头持续着作业。 响默默的看着他，不禁想起今天真道与妈妈跟她说的那些事，关于和的事。 在晚餐全都放进了冰箱之后，响拉住了和。 「你认识…三下和广吗？」 只有他们两人的公寓迎来了一阵静默，和张着眼望着响。 看着和澄澈的双眼，他想起今天没来的及问真道关于皮肤的事。 现在他看到的一切、触碰到的一切到底是什么？ 他所迷恋的一切，真的都只是真道创造出来的假象吗？ 「我不是…」 「什么？和你要说什么？」 忽然，和睁大眼睛，陷入了无尽的延迟之中。 「真道…真道…」 在和的脑海中闪出了真道的模样，是她还小，微笑着的样子。 她转过身来，站在花田中，和徐的笑容。 「你，不是哥哥。」 忽然，画面上的她在黑暗的实验室中，流着绝望的泪。 「和，和！」 响唤醒了陷入延迟的和，和双眼的瞳孔再次对回了焦距。 「响大人，我…」 「不要说话了，不要想了！」 响抱着倒下的和，蹲坐在地上，手盖上了他的额头，像是要替他降温一般。 「你听我说就好。」 和的体温因为瞬间爆发的计算量而升高，抱着微热的他，响不捨的抱紧。 还好…还好和醒过来了。 想到这里，响忍不住大松一口气，无力地跌坐在地。 「我今天听了很多关于你的事，你的构成、你被开发出来的理由…」响摸摸他淡蓝色的头发，把头靠向他的脖间。 「我觉得很愤怒…不管是把你当测试品的真道，还是把你视作生财道具的妈妈。」 和望着天花板，对着响的告白，没有回应一句话。 「但是…我又觉得很感谢她们。因为真道，你才能降临于世，因为妈妈，我才能遇见你。」 「所以，请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和感受到响流出的泪水，浸湿了他衬衫的领口。 响不知道和听懂多少，但是他只知道，有一个人是这么的在意他，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也不是道具… 「好。」 和回应了一声，微红着脸颊。 [第十四章 过去记忆] 早晨，响睡眼惺忪地看着升起的朝阳，昨天到底是如何爬到床上的咧？ 自己似乎说了很多难为情的话… 天啊，自己竟然对一台机器人说那么多情话，简直是病态到家了！ 「响大人，早安。」 和早上穿着围裙的样子，真是看也看不腻。 「响大人，请您今天要好好去上班，华子小姐刚刚来电叮嚀了。」 什么！没想到竟被和念了。 「喔，好啦。」响搔搔头，坐上了餐桌。 光是像这样，看着和澄澈的双眼进餐，就已经是再幸福不过的事了。 对啊，什么和身上的秘密，或许从一开始就没必要去挖掘。 「早啊！」和他打招呼的是同事桐山。 「喔，是你啊。」 「你还真冷淡，昨天你无故请假，工作都是我帮你的捏，还不谢我？」 「是喔？」响搔搔头，「对了，今天是伊莉丝换好皮肤的日子吧？」 「没想到你还记得嘛！」 「我该做的事还是会做好的。」响拍拍桐山的肩，想起今早和的叮嚀，忍不住傻笑了起来。 哼哼，今天一整天都有活力了。 「伊莉丝，你的皮肤已经换好了。」响按了伊莉丝的开机键，「觉得如何，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伊莉丝一脸惊讶地看向他。 「奥山先生，你对机器人都这么温柔吗？」 听伊莉丝如此说，他才想起伊莉丝是机器人的事。 真是，因为自己从没把和当作机器人看待，不知不觉，也不知道所谓『对待机器人』应该摆出如何的态度。 「哈，你不习惯吧？我家也有一台机器人，他比你要木訥多了。」 响秀出手机桌布给伊莉丝看。 「可爱吧？」 响傻傻地科科笑，就像在炫耀情人那样。 「真羡慕。」伊莉丝忽然说，笑容埋藏了一丝忧鬱。 潘朵拉系统的感情系统果然稳健，刚才的表情和话语，不知道要耗多少计算量。 响瞥见伊莉丝的新皮肤，忍不住好奇。 「伊莉丝，我做个确认。」他触碰了伊莉丝的手腕，虽然更加贴近人类了没错，但还是和更胜一筹。 是因为自己迷恋和才这么觉得吗？ 「啊，终于出现了。」 才带着伊莉丝刚到一楼大厅，就听到桐山嚷嚷的声音。 「你治一下他啦，这傢伙完全不听人话，我都说给我转交就好。」 响实在不相信自己的双眼，出现在桐山身后的，竟然是和。 「响大人，您忘记带便当了。」 「奥山，不是我要说，我真的跟他说n遍我会转交，他就是坚持要在这边等，有没有这么卢啊？」 响完全不理桐山的抱怨，他知道，如果和算出的命令是『把便当交给奥山响』，那他就会完全遵守，丝毫不妥协。 他死心眼的地方也很可爱，虽然这也是因为真道的设计。 「和，谢谢你，但是下次别自己出门了，路上车水马龙，很危险的。」 桐山看着响那么疼爱他的老机器，真是鸡皮疙瘩掉满地，不过以老机器而言，他的确是维持得不错。 「奥山，你应该还要在这里等富豪前庭来接伊莉丝吧？要不帮你把便当拿上去…你不会翘班带你的机器人回家吧？」 响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我当然是会等前庭先生来接伊莉丝啊，在那之后，稍微出门拉个业务嘛！」响科科的傻笑。 虽然是这种一点生產力也没有的傢伙，但是他仍是接班者候选人之一。 「奥山，算我服了你。我先上去办公了呀，我可不像某人一直偷公司薪水。」 「哼，快走吧，快走吧！」 就在桐山正要走的同时，富豪前庭开着蓝宝坚尼出现，一整个排场盛大。 「前庭先生，伊莉丝已经更新完成，您看看还有什么…」 富豪前庭不理睬奥山也不看伊莉丝，反而眼睛直盯着他身后的和。 「终于见到你了…小和。」 前庭走近和，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睁眼看着他。 怎么回事？前庭怎么会认识和？ 而且还叫他小和！ 「看你的表情…还记得我吗？」 「你做什么？」 前庭那傢伙竟然握住响心爱的和的手腕，本少爷的新娘是你这土财主可以轻易碰触的吗？ 和看起来很害怕，面色苍白。 为什么他会害怕，和一开发出来就送到奥山家了不是吗？ 怎么有可能认识前庭这个土财主？ 难道…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响硬是把前庭的手扯开，「他并不是三下和广。」 前庭震惊了一瞬，但是马上又露出了敌意的笑容。 「是吗？不过他和三下和广长得一模一样…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 响一下子回不出话，看来这傢伙是跟三下和广有点关係。 和说不定留着一些三下和广的记忆。 响望向和，他的表情看起来更加苍白。 「和是以三下和广为蓝图开发出来的机器人，你口中说的那个人已经过世了。」 响不知道前庭到底想干嘛？ 也不知道这人与三下和广有什么恩怨，但是这一切，都与他跟和没有关係。 「他不是机器人吧？」 前庭突然语出惊人。 「什么？」响一时回不出话。 「他的手腕，完全是人类才有的触感…关节的接点，完全是人类的骨骼构造。」 前庭竟然也这么认为！ 响也清楚和的构造确实与一般机器人不同…他一直不要自己去想。 但是和并不是人类，这也是铁一般的事实。 「前庭先生，伊莉丝还在等，请你快带她回去。」响提醒前庭。 「怎么回事？」 桐山看他们音量提高，该不会是要打起来了吧？ 奥山虽然对工作一直不上心，但是也不至于会轻易与大客户吵起架来才对。 「我身边养了那么多台机器人，是不是机器怎么可能看错？」 前庭粗暴地把响身后的和拉了出来，还用另一隻手无礼的在和的身上乱抓。 「什么嘛，该有的不是都有吗？」 「你这混蛋！」响揍飞了前庭，恶狠狠地盯着他，「能乱摸和的人只有我！」 桐山惊讶地站在原地。 「响大人…」和一脸害怕。 「我们回家！」 响抓着和衝出了公司，和低着头，跟着他离开。 和到底承担了多少三下和广的记忆，那个记忆，到底隐含了多少悲苦？ [第十五章 替代品] 响反锁了门，紧紧拥住了和。 「已经没事了。」响安慰着他。 和的体温有点高，身体里不断发出硬碟高速运转的嗡嗡声，响感到莫名的害怕，却阻止不了他的运作。 和会就这样当机，然后在也醒不来吗？ 「响大人，您要看三下和广的记忆吗？」 他忽然的抬头，响忍不住惊讶，他身体里的运转声也渐渐和缓了下来。 「我已经将他的记忆集中成一组影像，您要看吗？」 和抬头望向他，澄澈的双眼有些湿润…响拒绝不了他。 其实响并没有那么想看三下和广的记忆，也不希望和花这么多力气去蒐集这些破碎的回忆，那些根本不属于他的碎片。 不过看着和的表情，泫然欲泣的样子…到底是为什么？ 那会是…怎么样的一段过往？ 响所不熟悉的那个三下和广的过去。 响把笔电拿到了和的身边，他轻靠着床铺的边缘，眼神有些放空，这样空灵的表情，也是很迷人。 看到笔电已经就位，和二话不说，将手探向自己浅蓝色的发丝中，拉出一条传输线。 妈呀，他的头到底藏了几条线？ 在传输线接上电脑后，和像是睡着般地闭上眼睛，靠向响的肩膀。 「好可爱喔…」 响忍不住沉迷地看着和的睡脸，正当他想对和做出不礼貌的事情之时，笔电萤幕冷不防地跳出资料夹视窗，右下角冒出卸除式硬碟的符号。 「咿！」 响一脸像做坏事被抓包的小孩。 视窗内只有一段影片，内容不长。 响莫名的感到有些紧张，他点开了影像。 那年，父母剩下的钱也不多了，还是大学生的三下和广，只能休学，找不要求学歷的工作。 他应徵了好几个地方的帮佣，这间是最后一间了，跟其他地方不同，是栋华贵的大宅。 「月薪也比前面几家要高得多，真希望能录取…」和广心中想着。 如果不赶快开始工作，真不知道下一餐在哪里，妹妹真道的课业也要停摆了，这是他绝对不愿意见到的事。 和广走进了大宅厚重且华美的大门中。 「这是你这个月的薪水。」 大宅雇主就是前庭，他把薪水袋交给和广。 想到家里的开销有了着落，他忍不住开心的微笑。 「相当感谢您！」和广说。 看着他单纯的笑容，前庭露出邪恶的笑，摸向他的肩膀。 和广感觉奇怪，为什么薪水袋会是雇主亲手交给他，而且还有过度的肢体接触。 「我今天亲手将薪水交给你，是想要跟你说说话。」前庭一手把他揽进自己怀里。 「什么？」和广惊叫一声，不敢抬头看雇主的脸。 「你真是我看过最漂亮的孩子了，跟我交往吧？」前庭色色地抚摸他。 和广从来没想过会被雇主告白，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个…」 「啊，你最好别拒绝，我是有办法找不到其他工作的。」 前庭直接强吻了他，他很害怕，却没办法反抗。 和广很需要这份工作，万一真的像前庭所说，婉拒他的追求，就没办法再找到工作，那该怎么办？ 和广只能接受雇主的威胁，勉为其难地跟前庭交往。 过了一阵子，前庭的口味越来越大，和广已经越来越不能忍耐。 在被前庭要求和他过夜的那一天，和广还是逃跑了，留下了离职申请。 但是和广还是被前庭的护卫抓了回来。 度过屈辱的云雨一夜后，和广含着泪，在前庭的臂弯中醒了过来。 「这么爱跑，这样看你怎么跑。」 前庭把和广压倒在床铺上，给他注射了毒药。 「你只能继续跟我在一起，跟我讨求解药…这可是你买不起的东西。」 听着前庭的威胁，和广绝望了。 他没办法脱离前庭的控制，唯一掛念的，就是真道。 自己就算了，不能让真道受到任何伤害… 和广清楚，前庭扭曲的爱总有一天会结束，那就是他的死期。 他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提前计画。 想办法让真道，不需要他，也能够靠自己活下去。 科啦。 真道拉开的病房的门，她的表情凝重，什么都知道了。 「哥哥…」 她才说出一句，眼泪便滚滚不停。 病房迎来了沉寂的寧静。 「今天，天气不错呢。」和广忽然说，「温暖的让人很想睡呢。」 「哥哥…对不起，都是我！」 「呵…」 面对真道哭花的脸，和广轻轻笑了一声。 「别误会，我做的一切，不是为了你。」他微笑，「怀抱着罪恶，成为我要你成为的人吧。」 「利用我，成为改变世界的人。」 他的坚定，微笑及气质，是没有任何人可以玷污。 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复製。 啪。 响扯掉了电脑上的传输线，笔电也从他的双腿上滑开。 咻嚕嚕，传输线像捲尺一般轻快地滑回了和的脑袋，他呆呆地整理了自己的头发，掩饰住自己头上收纳着线材的洞。 「和…？」 忽然，和的双眼流出了泪水，但是他的表情却空洞，似乎连自己为什么流泪也不清楚。 响伸手抹去他脸上的泪水，注目着他空洞的表情，最后把他揽进了怀里。 「忘了它吧，那不是属于你的记忆…你也不需要勉强自己去承担他的一切。」 和的眼泪是温热的，就像人类一样。 他的全部，都太像人类了。 抱着他，让响动心不已。 要怎么样，怎么样才能让和了解自己的独特，并不能取代他人，也并不是轻易能被别人所取代。 突然，和回抱了响。 「谢谢你。」和说。 响松开了和，他终于露出微笑。 是真实的，称之为『和』的存在，独一无二的表情。 那是设定、是程式，还是bug？ 响已经思考不了，他唯一清楚的，那就是自己永远无法放开这样的笑容、澄澈的双眼、温柔的气质。 响吻了和，虽然知道一定会被揍，但是管不着了，自己的变态，自己的心，也已经管控不住。 好喜欢他，不管他是什么。 这次响抱得很紧，不想让他逃开，不想让他… 响发觉自己快要无法呼吸，和的嘴唇，真的好软，好舒服。 时间似乎过了有点久，响轻轻地放开了他，他的双眼澄澈的望着自己。 好满足。 嗯，有点奇怪？ 为什么这次没有被揍，『性骚扰防护程式』呢？ 「我移除了响大人困扰的程式。」和像是看穿了响一般地说。 和低下头，脸有些红，他的反应也让响红了脸颊。 「在收集回忆时刚好搜寻到，就删除了。」和说。 妈呀，那是那么简单就能移除的东西吗？ 也就是说…现在对和怎么乱来都没关係了？ 响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响大人。」 「咿！什…什么事？」响又像坏孩子被抓包那样吓了一跳。 「您不回去公司没关係吗？」 [第十六章 道评会] 回到公司，响很快察觉了凝重的气氛。 桐山转过头，急急向他走来，不是像平常那样大声呼叫，还真是异常。 「事情麻烦了！」桐山说。 「桐山，多说无益。」奥山华子拍了桐山的背，这个女人竟然会亲自出马，看来发生的并不是一般之事。 「过来，有话跟你说。」 响和妈妈一起走往了公司内不起眼的小会议室，不，这时的她可是他的上司。 难道，他这次真的要被炒魷鱼了吗？ 「听桐山说，你海扁客户了吧？」华子问。 「那是因为他对和…」 「呵…果然是和呢。」华子笑笑，「如果是因为暴力纠纷，那倒好解决。」 她取出了一张文件，平放在桌上。 「但是，前庭可是对道评会起诉了你…说你投资真道做了『人体试验』。」 「那是什么？」 响惊讶得不知该从何吐槽，那傢伙对他提出这种莫须有的诬告。 而且，为什么华子要这么认真看待？ 「他向道评会提出，和是『改造人』。」她说。 什么？在说什么？ 「你…知道什么？」 看着响满脸疑惑的样子，华子露出了苦笑。 「你应该也发觉了吧…」华子叹了一口气，「和的皮肤，是真的。」 那是什么意思？ 「皮肤是真的…？」响追问。 「曾有人做过这样的实验，将微晶片安置在蟑螂的脑中，然后操控蟑螂。」 响震惊得说不出话，他不想思考华子说这件事的涵意。 「这类型的研究，称之为『生体机械』。」华子的表情变为凝重。 「和是以三下和广的肉体做基础，在移除部分器官的空荡体腔中，塞入了编写着思想的计算机。」她说。 「这…怎么可能？」 「三下真道就是做到了。」 响说不出话，他想反驳，但是一切是如此的真实。 什么都解释的开了…他的皮肤、双眼、温度… 响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和的肉体是三下和广，心灵是三下真道的程式。 那他喜欢的到底是什么？ 自己一直以来，迷恋的一切到底是什么？ 「响。」 华子的呼唤让他从失落中清醒过来，她的表情沉重。 「接下来恐怕是真道会被审判，然后和…会被销毁。」 「不行！」 华子冷冷盯着激动起身的响，带有一些无奈及些许的悲伤。 「『生体机械』是早在几年前就被道评会禁止的研究项目，然后当年，所有的实 验体，全都被处理了。」 华子深吸了一口气。 「那年被集体焚烧的动物尸臭，是让所有研究者永生难忘的打击与耻辱。」她睁大眼睛盯向响。 「这就是道德评议会的绝对与冷酷。」 「绝…绝对不行！」 响转头衝出会议室，满脸苍白。 好可怕、好恐惧…像是一双恶魔的手，会在他面前，亲手捏碎和。 乓当！ 响大力的拉开家门，和疑惑的转头看向他。 「响大人…」 「终于回来了。」 一个陌生的女子从和身后走出来，她是谁？ 和在家的话，他是绝对不可能让陌生的人进家门，他身上的规范和命令是绝对的，能够中断命令的只有… 「你是三下研究室的人？」 每台机器人都有一组最高优先权的指令码，就像身分证一样，只有开发者才有权限使用。 虽然响对机器人认识不深，但是这点常识他还是知道的。 不过，三下真道会把这么重要的指令码交给其他人吗？ 就算那个人是研究室的伙伴？ 「我确实是三下研究室的人。」她说，「但那只是表象。」 什么！？ 响睁大眼睛。 「我是真木优，道评会的卧底调查员。」 道评会…竟然会在这么早以前就怀疑三下真道。 响一听到关键字，立马拔腿衝到和的身边抱住他。 「不会让你们『处理』他的！」 望着响敌意的表情，真木表现得相当平淡。 「要不要处理他，会依审判后的结果而定。不过现在他，会以物证的身分，纳入道评会的保护。」 「绝对不会把和交给你！」 小小的公寓中凝结着紧张的气氛，真木优直直地看向响以及在他怀中的和。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 她的话语相当的冰冷，就像刺破心脏的利刃，让响感到无端的恐惧，只能无力的抱紧和。 「本来想着尊重持有者的你，看来是没办法了。」 真木看向和。 「打昏他。」她下了极其简单的指令。 咚。 和迅速的手刀击中响的脖颈，他狼狈地跌坐在地。 和面无表情地走向前，他没有回头，没有迟疑。 「坐上那台车。」 真木低声再度下达了指令，和服从的走出公寓，缓步移动到门外已停妥的车子。 『机器人就一定得服从人类？』 他脑海闪过真道说过的话，看着服从的和，动弹不得。 「你想对他付出感情是你的自由，」真木打断了响的思考，「那是台机器，这是事实。」 [第十七章 初审] 审判就这样开始了，被起诉的只有三下真道。 本来引起审判主因的响，因为开发和的当年只有六岁，所以不会是教唆开发的人。而华子，则是在和开发后才正式与三下真道签署合约。 在那之前，她们两人毫无交集。 不管事实如何，这些原因都是道评会调查后归纳的结论。 道评会的审判长们陆续走进会场，气氛很凝重，三下真道走进被告席，华子请了律师岩平帮她辩护，但是情形并不乐观。 响跟华子坐在旁听席，一脸凝重。 他看着真道的背影，他不清楚审判的意义在哪里。 和被创造，有什么不对，即使他其实是…由改造三下和广的身体而来。 开庭！ 审判长宏亮的声音划破了沉默，他带头引领在场的群眾宣示公正及纯洁，还有对造物者的敬爱。 陪审团开始唱起国歌，他们是由民间自愿者拣选出来的12位民眾，个性、职业及信仰都不同，有时他们的决定会左右整个判决。 「接下来请审判长陈述本次议案。」 「被告三下真道，在13年前的冬天，将自己濒死的兄长改造为型号jx866，为当年第一台具有自主思考之家事机器人。」 审判长面色凝重，口气平和稳定。 「使得三下和广，失去一切人类所有之善良意志，成为一台听从指令的机器。本席初步研判，被告触犯监禁、谋杀、非法研究等重大犯行，应处以重刑并撤销其学术地位及研究员资格。」 「我反对！」站在真道身旁的律师首先发话。 「13年前，三下和广病危，只能依赖医疗装置维持其生理机能，即是说…当时的他，已经被判定脑死，已经没有思考意识存在了。」 律师吞口口水。 「一派胡言，即使脑死，也不能拿来改造！」 原告代理人千连举手反驳。 在道评会的审判中，是由道评会内部的人员受理报案，并代替检察官的职责，提出审判。 一切程序就如同一般诉讼，只不过审理过程中依据的法源是道评会长时间修订的独立律法。 道评会不是一般的人道集团，而是独立于司法机关外的管制力量。 他们有了被中央政府及社会大眾认可的『合法性』。 原告前庭冷眼看着议场，他安静地坐在旁听席，一脸无聊的样子。 虽然这场战争是他掀起的，但是剧情的走向却不是他想要的。 前庭望着法院前方传唤证人的入口，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因为自己也期待着一样的事。 和会不会从那里出现。 响已经有一个礼拜没见到他了。 「即使脑死，他仍活着，就算当年的他已经是死尸一具，她还是褻瀆了一位人类，纯净的存在！」 辩论开始变为道德论说，这是道评会相当常见的手法。 「我并没有监禁、谋杀及非法研究。」真道说出了第一句话。 「真道小姐，我来陈述就好…」 她不理睬律师岩平的劝阻，平静且冷静的说着。 「那一天，主治医师这么说：『目前，已经没有任何医疗手段可以改变现状，你决定要续命还是拔管？』，我选择前者，并将他连同延命装置带回家照顾。所以这不是『监禁』。」 法庭一阵安静，只剩下真道的声音。 「看着沉睡着的他，以及延命机械规律的运转…我有一个想法。」她继续说。 审判长用手势阻止想阻止真道继续说下去的岩平。 「为什么不把延命机械放在他的身体里？」 她的话，让在场的人无不倒抽一口冷气。 「我将机器放到他身体里之后，果然还是没醒。因为我只确保了『电力系统』，重要的『中央处理器』已经停摆。」 真道没多做解释，在场的人多是科技產业相关人士，所以他们知道… 她把人类的身体看做一台电脑。 心肺机能是『电力系统』，那控制全身的大脑，就是『中央处理器』。 「既然已经停摆，我也只好做一个新的给他。」 大家震惊地听着，即使知道这违背常理但却又有其道理，想反驳，又迟迟想不出合适的论点，想赞同，也站不住阵脚。 「我没有『谋杀』，这也不是『非法研究』。因为这根本不是研究，只是『修復』。」 她说完，法院袭来一阵寧静。 「这是诡辩。」千连终于反驳出一句话，「大脑怎么可能可以复製？你怎么可以…你在他的身上尝试，你能说这不是『研究』？」 法院的沉默终于解除，大家开始互相讨论。 响看着传唤证人的门，根本无心思考『研究』的定义。 和，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和？ 他还好吗？ 「响，别再看着门了。」响转头看向华子，真是什么也瞒不了她。 「仔细看这场闹剧的结果吧，道评会以『研究』二字做着眼点，绝对是场失误。」 就在响疑惑华子的发言时，律师岩平举手了。 「当事人所进行的是『医疗行为』。」 岩平的话使全场震惊，完全没有任何相关研究。 早就被道评会断绝的生体机械，任何研究纪录样本或文献全都尽数焚烧的现在。 她怎么做得到？ 「什么医疗？被告根本是把自己亲人的身体当作实验材料！」千连大声反驳。 议场内的研究者们低声讨论，面面相覷，这种重现大脑功能的机械，可说是相当新颖、无人能掌控的领域。 「『生体机械』的研究，早在好几年前就是禁止的事项。」千连强调。 「这不是生体机械，这只是三下先生的器官失能，拿其他东西来代替他的器官。因为医学方法不奏效，才改用电机方法而已。」岩平说。 「所以说，这个电机方法，就是非法研究。」千连回。 「为什么医学方法可以、电机方法就不行？有这么一丝的可能可以让自己的家人再度甦醒，为什么不去试？」岩平继续陈述。 「让自己的家人变成半机械的生命体，这是合理的吗？」千连质问。 「就因为是自己的家人，不论他变得如何，都还是家人不是吗？」岩平反问。 「所以说…」 砰砰！ 审判长的木槌声，打断了他俩的对峙。 「这次的开庭就到这里，再这样下去也辩不出所以然。」 结束了第一次开庭，最终还是见不到和。 「和在那里？」 响抓住了正要离席的千连，她冷漠地看了他一眼。 「它很安全」。 响的手无情地被千连甩开，他焦急地转向真道，只瞥见她莫名哀伤的神情。 「走吧。」华子拍拍他的肩。 [第十八章 审判结果] 「你觉得今天的开庭如何？」 母子俩像情侣一般，坐在咖啡厅靠窗的位置。 「怎么说…不知道重点在哪。」响说。 华子笑了一笑。 「那就是目的喔。」 响抬起头看向华子，手紧握着咖啡杯。 「你说过吧？他们选『研究』做为议题是失误，三下博士的确在自己哥哥身上做了跨世代的研发。」 响沉默了一下。 「说不是『研究』，在外行的我来说，也觉得太过牵强。」 「是啊…」华子笑笑。 「道评会其实不反对研究，他们反对的是『违反道德的研究』。」她说。 「『违反道德』…这种判定也太曖昧了吧？」 「即使『生体机械』最开始发展的契机是治疗肢体障碍的患者，但到最后，一定会失控。」 华子搅了搅手中的咖啡。 「因为人就是这种无法控制欲望的生物。」她笑。 响吞了一口口水。 「道评会就是预见了这种未来，所以才会不择手段的阻止。」 「但是和不同，他不是因为这些目的而出生的。」响反驳。 「那他是为了什么？」 华子反问，响忽然胀红了脸。 「他…他是为了和我相爱。」 「噗。」华子摀嘴笑了一声，「你还真有自信。」 「怎、怎样啦！」响红着脸一口气灌完咖啡。 「你说的就是重点。」 「什么？」响惊讶地握紧空杯。 「你也差不多发现了吧，毫无意义的辩论『研究』的目的。」 他仔细思考华子的话，也回想着辩论的内容。 「人类会被原谅的慾望，只有『爱』。」华子说道。 第二次开庭很快又开始，响、华子跟前庭这几个人固定出席。 真道从门后被道评会的狱警带了出来，她被銬上手銬。 她手拿着一隻原子笔，失落中带着一丝冷静。 「开庭！」 法官一声让法庭安静下来。 原告代理人千连开始陈述，提出13年前真道所写的所有研究纪录，包括大脑讯号的波段与解析。 字字珠璣，让在场的研究者无不嘖嘖称奇。 响发现法庭旁听的人，有九成都是机器人的研究者。 他们来这里，就是想听这神奇、难以理解的『大脑』到底是怎么被重製成机械。宛若在听一场学术研讨会一般。 即使和已经是十年前的机体，他在学术界仍有着崇高的地位。 「被告用哥哥的身体沽名钓誉！利用人体自然机能，包装成华丽的算法，藉此进入奥山家的研究团队。」千连狠瞪着毫无气色的真道。 「这话太偏颇了！就算不研发出和，她也有足够实力进入研究团队。」岩平律师大力反驳。 事实上，奥山华子当年以算法为理由，聘任真道，是为了隐瞒她创造和的真正原因…试图復活亲哥哥。 她保护真道做为研究者的未来，是理性计算真道未来的產值，还是为了兑现当年跟三下和广的约定？ 岩平跟千连再度在议场你一言我一句的辩论。 真道冷眼看着，就如同他人的事那般。 「看到他，你还能这么说吗？」 千连怒吼一声，叫出了证人。 在门打开那瞬间，浓浓的腐臭味传出，旁听席的各位无不摀起了口鼻。 响睁大了眼睛。 那是和。 他的皮肤开始腐败，裸露了电线及机械。 他淡蓝色的双眼无神。 喀喀喀。 真道冷冷地用原子笔敲击着桌子。 「一个人类被塞入器械，还说这不是褻瀆神明的行为？」 响流出了泪水。 和一定很痛。 这几天他到底尝受了多少痛苦？ 为什么短短几天，和会变成这样？ 和还活着吗？ 还有救吗？ 「疯掉的人是你们！」 一个怒吼让议场冷静了下来。 富豪前庭站了起来，这场诉讼的始作俑者。 「皮肤维护程序，你们是故意让它关闭的！」 前庭抓着拦着旁听席的栅栏，双手颤抖着。 「早知道你们会这样对他，我就不会委託你们！」 前庭看起来已经不是那个会玩弄机器人的土财主，他双眼滚落泪珠，无法停歇。 「对不起，小和，我太想拥有你了。」 前庭恳求般的说着。 「你生前我得不到你，你死后，我还是想得到你，即使你只是具尸体还是什么都无所谓。」 「但是我却害你落到了这可怕组织的手里。」 「什么可怕组织，这是言语侮蔑！」 千连生气地拍桌。 响看着前庭，他完全能了解这种执着。 但是不同的是，前庭爱着的是死去的三下和广。 响爱着的是身为机器人的和。 「响大人，我变得好丑，身上好臭…」 议场的所有人都站了起身，那破败，如同死尸的机器人开口说了话。 腐败的组织液留着，和流着泪，混着眼球的脓液。 真道原子笔的喀喀声更加急促。 如同人类的话语让千连感到害怕，搭配上真道原子笔的噪音更加烦躁。 「吵死了，三下真道，一切始作俑者就是你！」 「把自己哥哥改造成这等半死不活的样子就是你！」 「和！」响的叫唤打断了千连。 他直接跨越了旁听席围着的栅栏，抱住了和。 在这一瞬间，响清楚和的身体已经无法再恢復了，他硬是忍住泪水。 「我在这里，别害怕了。」响懺抖着，握紧了和腐败中的手。 比起臭味还是什么，即将失去和的恐怖，更让响痛心。 「我还是您的新娘吗？」和问着。 面对和崩坏的面容，响泛红了脸颊，那个问题，和给了他答覆。 硬碟嗡嗡急速运转的声音，已经无法停止。 「你当然是我的新娘。」 任何话语，都没办法胜过一句肯定，响，让和的存在有了意义。 喀！ 原子笔终于停下敲击，和缓缓闭上眼，低下了头。 响转头看向真道，她悲痛的眼中，响终于看懂了。 她用原子笔敲出摩斯密码，她用摩斯密码强制让和关机。 为了让他不再痛苦。 她安分的被捕，就是在等这瞬间。 「和果然被下了指令码吧？」真道的表情铁青，带着异常的愤怒。 「指令码会让他本来的维生程序全部停摆，那是用来debug，需要接着维生仪器才能用的。」 真道看着和，这一刻，她冷静的偽装终于崩解。 「难道，面对突然死去的哥哥，我想要他再睁开眼睛，是罪吗？」 「为此，我发了狂的研究、研究再研究！就是想要他睁开眼睛，再叫我一声『真道』！」 她痛哭着跪了下来。 华子也站了起来。 她们合作这么久，从未看过三下真道，会这样情绪崩溃。 在哥哥脑死的瞬间，还可以理性研发的女人。 接上维生仪器，一行一行程式码，精准调整的女人。 写出复杂演算法，僭越神明的女人。 全都只是为了掩饰失去至亲的恐惧。 拼命用研究与实验矇骗自己，欺骗着自己哥哥还活着，他只是睡着了，自己能唤醒他。 然而，在他睁开眼说出第一句话的瞬间。 真道就清楚了。 三下和广已经死去的事实。 她只是研发出一台跟她的至亲一模一样外表的机器人。 「如果说我有罪，那就是一直捨不得下这道强制关机的指令。」 真道无力地趴伏在地，头靠着地板，颤抖着哭泣。 律师岩平说不出一句话。 强制关机，这代表和不会再醒过来了吧？ 虽然响知道，这个状态的和已经修不好了，还是指望着真道能够再次实现她恶鬼般的技术。 「所以，你这是认罪了吧？三下真道。」千连冷漠地说。 在律师岩平要说出反驳的话时。 「我要起诉道评会。」 发声者是奥山华子。 「无故毁坏奥山家的财產，当时就是道评会的卧底员下的命令让和损坏的吧？」华子冷静地质问。 「反正他本来就是要销毁…」千连不以为然的说。 咚！ 响大力敲了地板。 「你们怎么能这般冷血？」 响看着和悲痛欲绝。 「就算和是机器又怎么样，他的痛苦只是程式又怎么样，这样对待他的你们，又有多高尚？」 千连迟迟回不出一句话。 「你回答我啊，杀死我的新娘的你们，又有多高尚？」 整个诉讼在响崩溃的质问下强行停止。 只留下无解的沉默。 [第十八章 未来] 最终，和还是被焚烧了。 就像人类一般，响给他办了一场丧礼。 前庭出席了。 他安静地给和捻了香。 仪式结束后，响走向前庭，那人带着苦笑。 「或许我跟三下真道一样，都不能接受他的死。」 响静静听着前庭的话。 「我确实是人渣，又自私，看着他寧愿死，也不愿服从，我才后悔。」 前庭懊悔地低下头。 「生前得不到他，他死后更不想放手。」 「是我害死他的，被我的愚蠢。」 听着前庭的自白，一点也不值得同情。 「当时你起诉，以为和的所有权可以变成你的吗？」响冷冷地问。 「只要奥山家被降罪，持有财產就会被拍卖，我是这个目的。」 只是谁也想不到，被起诉的是三下真道。 因为和是生体机械。 事到如今，响也无力气愤。 和已经永永远远的离开他了。 一想到这里，眼泪就滚滚滴落。 或许对三下真道而言，和是无意间创造出的產物。 对前庭而言，是三下和广的替代品。 但是对响而言，他就是和，一直以来带给他温暖。 机器、程式、算法，无论他是什么都无所谓。 好怀念被和拥抱着的温度。 此次事件，学术界再次掀起对生体机械的讨论。 道评会这次失态的处理让民眾开始不信任，整个机器人產业开始改变。 本来被看作手机一般的机器人开始得到重视。 『机器人权』开始被广泛的讨论，并组织议员开始相关法案的讨论。 奥山华子提起的诉讼，无疑给道评会一记当头棒喝。 这是学术界的福音，还是人类欲望更加扩展的脚步，谁也说不准。 只要奥山家的事业宏图更加壮大，华子也不管那些复杂的事。 所有开发和的相关文献全都变成禁止阅览项目，深深锁在国家图书馆的机密档案室。 三下真道获得假释，目前着手研究全都要向上呈报申请。 能够这样，也是奥山家族雄厚的财力在背后疏通。 失去和之后，响像变了一个人，埋首于工作。 身上还是流着奥山华子那精于计算的血液，业绩节节高升，桐山也吓得不轻。 跟那个之前只想着请假回家，偷公司薪水的傢伙判若两人。 不出一年，华子就正式交接了公司的经营权给响。 响回到那曾跟和共同生活的租屋处。 租约已经到期。 想到曾经与和的约定，已经达成，说要带他住更好的房子，和却已经不在了。 他曾穿过的围裙，洗过的碗，充电过的插座。 接过他头上usb的笔电。 那天第一次的吻。 「可恶…」 响再次哭倒在床边，不管怎么把脑袋填满工作，还是忘不掉他曾经的笑容跟温暖。 想起你，是这么的痛苦，却又感到一丝幸福。 虽然响也清楚，和本来就是因为一连串的意外而来到这个世界上。 他们两个的相遇，就像那千亿分之一的奇蹟。 即使是不被允许的研究创造了和，直到现在，仍抹灭着和曾存在的事实。 响还是怀念着和曾经带给他的种种温暖。 「你的表情还真惨。」 响抬头，门外的是三下真道。 「你来干嘛？」 真道望着响，走上前，低头看着哭倒在床边的他。 「来给你祝贺，成为奥山企业执行长的礼物。」真道说。 这女人何时变得这么巴结。 「放下就走吧。」 响还在怀念和的悲伤情绪中。 真道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了一支手机。 「我想你会需要行动祕书。」真道说。 响转过头，伸手拿了她说的那支手机，相当旧的款式，动态砖活跃的跳动着。 微软系统？ 响睁大眼睛坐定，直直看着手机。 「整合上去，花了许久时间除错。」真道说。 整合？真道整合了什么？ 「晚上六点，响大人该吃晚餐嘍！」 手机传出了和的声音。 触控萤幕跳出q版的头像，数位的图像还是那个人充满温柔的笑容。 响抬头看向真道。 「这是华子要给你的礼物。」真道说。 「和的主程式，我早在云端备份，算法调整后，移植到手机平台里，虽然功能只剩下报时跟行程管理。」 真道认真说明着手机功能。 响呆呆看着头像，和重生了吗？ 「减少功能后，已经不会对硬体造成损害了，你可以跟它说说话，思考逻辑都跟过去一样。」 虽然是拷贝三下和广的人格，却因此诞生了和。 「你在…你还在…」 响靠着手机，忍不住眼泪溃堤。 看着他的执着，虽然真道不知道华子纵容儿子爱上ai的变态行为有什么用意。 那也是奥山家独特的溺爱吧。 见响又要亲吻手机。 「啊，等等。」 啪兹兹！ 真道还来不及阻止，眼前的变态被狠狠的电击。 「忘记跟你说，为了保持硬体的耐用，还是有『性骚扰防护程式』。」 「不早讲。」 响的脸还麻麻的，不过还真有和还活着的实感，感觉幸福。 而且他的新娘已经不会累格了。 「响大人请说明日的行程，和会帮您排程。」 主程式功能开始运作。 「好~的。」响一脸怪笑。 看响又开始振作起来，一脸幸福的蠢样。 真道想起了当年，哥哥当年躺在病床上。 她握着哥哥病弱的手。 「真道…你能让我復活吧？」 真道其实早就从他坚定，对死释怀的眼中发现。 他不是贪活，而是指令。 要她用自己的肉体来实验，以得到被奥山家投资的机会。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她的未来铺路。 她不甘愿，没办法復活哥哥的自己。 在和销毁之后，真道才放下了，不再责怪不能成为哥哥的和。 「提醒你一句，和的记忆没有保存下来，我不确定…」 「它就是和。」响打断了真道的话，露出了微笑。 「为什么？」真道惊讶，连她这个设计者都不确定，为什么他这样肯定？ 「我就是知道。」响露出笑。 他们的相遇或许就是个bug，就算不解，也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