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乳(纯百 小妈)》 母亲与坏女人 她没有想到四年来第一次回国是为了参加母亲的葬礼。 在实验室泡了三天,刚刚返回公寓就接到了这个消息,何之远一时间以为这是个恶劣的玩笑。 没有时间休息,匆匆买票返回,一路上都在消化这个事实。直到下了飞机,听到嘈杂的熟悉的语言,她才如梦初醒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天空合乎时宜地阴沉着,朦胧的雨正处在让人犹豫要不要打伞的大小,落在手心,如同清晨的蛛丝。 接机的司机没说什么话,何之远也心觉没什么好讲的。她双手捧着刚刚买来提神的咖啡,伴着车辆行驶微微颠簸的感觉,终究没抵住连日的疲劳,慢慢阖上了双眼。 …… “我今天很乖哦。”何之远对保姆说。 没有把所有香水倒进同一瓶子,没有把冰箱的食材插进后花园,也没有用牙缸杯把马桶水舀进饮水机。她甚至愿意穿上鞋,在保姆给她梳头发的时候好好坐在镜子前面。 因为今天妈妈就要回来了。 “嗯,小姐今天表现很好。”保姆的回答相当客套。一般来说,她会对这个年纪的小孩和蔼一些,用更多鼓励性的语句对话。但她实在不喜欢何之远,这个孩子在自己母亲那都不受待见是有一定原因的。 她还记得一年前的事。 那时候刚见面,也看不出何之远有什么不对劲,只觉得这个孩子比一般小孩安静,少了些生气。直到某天她觉得家里生气太少,询问了雇主,也就是何之远的母亲后,买了些小金鱼到家里。 大尾的锦鲤鱼会更漂亮,但那都是有讲究的,随便摆会影响风水。保姆不敢乱买,就整了点漂亮的小玩意,无伤大雅。 一缸小金鱼摆在茶几上后,她还把何之远抱在怀里,柔声说:“宝宝看,鱼鱼可不可爱?” 然后这一缸小金鱼就死了,何之远干的。 也许这么大的小孩没什么意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友人这样安慰她。 保姆有些崩溃地对朋友说,她能不知道吗,我几乎时时都陪在她身边,她偏趁着半夜我睡熟的时候把那一缸金鱼倒了,你说她能不知道自己在干坏事吗? 她一觉醒来发现金鱼躺了一地,早没了生气。查了监控才发现是何之远干的,小孩力气小挪不动缸,她甚至是一条条把鱼捞出来扔到地上,在一旁看着直到没有一条鱼还在挣扎才继续回屋睡觉。 在她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时,何之远还能很镇静地站在身边说:“别看鱼鱼了。” 保姆听说过有些人天生就是和常人不一样的,没有感情没有善恶,难以融入社会。她越看越觉得何之远就是这种人,不然,怎么连她的亲生母亲都不喜欢她? 这份工作给薪高,保姆没有立马辞职,但也不像以前那样事事上心,只把本职工作做好就够了。加上雇主很少过问这边的情况,有时候可能会更懈怠。 “我今天很乖。”何之远嘟嘟囔囔地说,“所以你要在妈妈面前夸我。” “嗯,我会的。”表面上这样说,心里却在盘算着离职的时机。一年过去了,何之远即便被戳破了罪行还依然保持平静的面孔在睡梦中反复出现,每个细节都被扭曲着放大,让她越发觉得这个只有六岁的孩子恐怖,即便薪资不少,保姆也不准备再做下去了。 她已经找好了下一家,看过了新雇主女儿的照片,跟何之远差不多年纪的小女孩穿着公主裙,开朗的笑容让人觉得这才是一个孩子应该有的表情。 何之远不知道保姆在想什么,一门心思都扑在何问心今天要回家这件事上。 “最近我的成绩也很好,妈妈会夸奖我的。啊,你说妈妈会带百万里一起回来吗?” 百万里是何问心养的鹦鹉,年纪比何之远还大。保姆不喜欢那只鹦鹉,比起其它五颜六色的鹦鹉,那只灰白的鹦鹉太丑了。但何之远很喜欢它,即便如此,保姆还是会在这一人一鸟接触时捏一把汗,担心这长得丑但无辜的小鸟被何之远一把掐死。 “也许会吧。” 这时候闹钟响了,保姆连忙说:“去睡觉吗小姐,说不定一觉醒来夫人就回来了。” 何之远已经习惯了在这个时候午睡,虽然今天有点兴奋地睡不着,还是抱着起床就能见到妈妈的心态上床了。 她是被保姆叫醒的,一听到何问心真的回来了的消息就跳下床往外跑,刚跑出门又折返回来把拖鞋穿上,她记得妈妈不喜欢她在家里光着脚乱跑。 来不及到楼下再相见,何之远直接跑到挑空护栏边,探出头兴奋地要呼喊。但一句妈妈还没喊出口,就先愣住了。 楼下站着一个人,一个陌生女人。她穿了一件毛呢大衣,栗色卷发,站在大厅里很友好地抬头向上看:“你就是之远吧,我听你妈妈提过你很多次。” 何之远一声不吭,盯着底下的女人看,保姆劝她下楼也不动。直到何问心进屋,看着站在二楼一动不动的女儿,有些不悦地说:“在上面愣着做什么,还不下来?” 她这才噔噔噔地下楼,警惕地盯着陌生女人。家里进了一个从没出现过的人,突兀又不合时宜地站在这里,妈妈却一点没察觉似的搂着那人的肩膀。 “这是你楚姐姐。” 虽然在向女儿介绍客人,目光却不在何之远身上,何问心看着身旁的女人,露出满意的微笑。 楚鸢看出眼前的小孩不喜欢自己,她都不知道这份恶意从何而来。一个丁大点的孩子,总不能早熟到一眼看出自己是她母亲的情人,由于接受不了事实而大发脾气吧? 无论原因是什么,她总不能跟一个小孩置气。楚鸢把提前准备好的礼物送出去,温声细语地说些“很早就想见见你啦”“真是个可爱的孩子”之类的话。可这样的示好一点用都没有,伸出去的手被打开,她听到了何之远尖锐的叫声。 “你是什么人!”没有经历变声期的童音高得惊人,“滚出去,滚出去!” 保姆上来拉扯着何之远,想把她带上楼。可发起疯来就算是个小孩也不好控制,何之远在保姆怀里扭来扭去,脑袋顶到了保姆的下巴,保姆吃痛松手。 “够了!”何问心呵斥到,“像什么话,一点规矩都没有!” 听到妈妈的呵斥,何之远稍微冷静了一些。她不再尖叫,而是断断续续地哭泣。站不住似的跌倒在地,蜷缩起来,两手按在胸口,声音从哽咽变成了痛吟,胸腔剧烈地起伏。 楚鸢愣了愣,她知道何问心的女儿体质不好,没想到这么严重。她不是没想过扶一把那孩子,但伸出去的手半途就回来了。很奇怪不是吗,在场的人有照顾了何之远很久的保姆,也有她的亲生母亲,哪一个都没有露出慌张的表情。 面对她疑惑的目光,保姆悄悄比了个口型:装的。 何之远身体不好,可也只是免疫力低容易生病,至于那些重大疾病,都检查过了,哪种都没有。 一个孩子装病的理由很简单,达到目的、引起注意,或逃避不喜欢的事情。处理方法又很多种,置之不理无疑是最不可取的一种。这些用精英教育把自己从头武装到脚趾甲的“上流人士”的育儿经验不该如此匮乏,如此冷漠的唯一解释就是她们一点都不在乎何之远,她的心理健康受到怎样的伤害都无所谓。 了解了情况后的楚鸢选择了沉默,本来就是为了讨好何问心才对何之远好声好气地说话,既然何问心都不喜欢她女儿,她更没必要把这小孩扶起来。 她想过自己或许要讨何问心的女儿欢心,仅仅是因为这个幸运的小玩意儿投胎技术高超。以色事人,她已经习惯了讨巧装乖。如今第一次俯视一个毫无权力、表演似的夸张哭着,只为求她母亲一个眼神的可怜虫,楚鸢才知道这感觉原来这么好。 怪不得那些甜得腻人的奉承人人都知道是假的,人人又都爱听。 长期以来任由指使的人一旦遇到了更弱者,蜷缩已久的灵魂就遇水膨胀般迅速饱胀起来。从一个小孩子身上获得这样的优越感,很卑鄙。 但是。天啊,何之远,大老板何问心的女儿,多么金贵的身份,多么幸福的出身,千金大小姐! 哈! 手指蜷起来,得用力捏住什么东西才能缓解手心滚烫的痒意。楚鸢紧绷着精神,努力控制着嘴角不要扬起一个丑陋的弧度。 因为没有人理,最终哭到力竭的何之远爬了起来。她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知道妈妈不喜欢她吵闹,可有时候情绪上来控制不住。也许妈妈这次回来到离开都不会再理自己一次了。 只是产生了这样的想法,眼泪便再一次涌出来。何之远忍着,让泪水只是在眼眶中打转,她知道妈妈不喜欢她流泪。可妈妈没有在乎这么多,搂着那可恶的女人绕开了她。而何之远,她只在模糊的泪水中看到了那女人幸灾乐祸的一瞥。 怎么跟妈妈说话呢(微H) 何之远不吭声,她瞪着一双眼睛,不服气的样子显然不认为自己错了。换作以前楚鸢一定会逼问下去,但今天应酬了一晚已经很累了,懒得继续计较。 楚鸢没把何之远放在眼里,她想着今晚的计划。首先,还不算太晚,睡前可以看场电影,她早就想试试老宅子的家庭影院了。楚鸢一边想着,一边用手把头发绾起。她刚洗过澡,头发还有点湿意。 还可以给自己调一杯酒,这边虽然不常住人,东西倒很齐全。楚鸢很享受自己调制的过程,无论是酒精还是香水,不同味道的原料混合,最后产生意想不到的结果,这让她感觉新鲜又刺激。 看着楚鸢悠闲的模样,何之远紧紧咬着牙齿。掌心的疼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固执地认为自己长大了就不该被这样体罚了。 “我看见了。”在楚鸢准备离开时,何之远突然开口说。 “哦?”楚鸢的动作顿了顿,没有扎好的头发重新散落,“你看见什么了?” 就是这微妙的停顿让何之远觉得楚鸢心虚了,她心想自己总该有了和对方叫板的筹码。 “我看见,我看见你在花园里……”何之远想到那个场景,耳朵有些微妙地发烫,“我看到你在花园和一个女人……我会告诉母亲的!” 她没把话说完整,但意思已经表达出来了。 楚鸢,母亲名义上的爱人——尽管法律不承认这段关系,母亲依然和她办了婚礼——在母亲老宅子的后花园里和陌生的女人接吻。 何之远气得发抖,在此之前她虽然不喜欢楚鸢,但也以为楚鸢和母亲是真心相爱的。毕竟她们相伴了那么久,记忆里明明也有楚鸢和自己一起等母亲回家的印象。 但这一切都是假的,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放肆,真是恬不知耻! 何之远想楚鸢应该害怕的,因为她虽然在公司里有着话语权不低的管理岗位,但她本身没有任何背景,能力也没有高到不可替代的程度。楚鸢能有今天,很大原因是依靠了她和何问心的关系。 但楚鸢只是轻笑了一声,居高临下的眼神像在看滑稽的表演。 何之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还在跪着,在她不得不仰视楚鸢时,气势上自然弱了不少。 想站起来,却再一次被按住了肩膀。 “你要怎么告诉她?”楚鸢含着笑意问。 这一问戳到了何之远的痛处,她与母亲交流的机会的确近乎为零。但就算自己和母亲关系不好,秘密的暴露也终究是个威胁,楚鸢怎么能这么大胆,竟然一点都不担心。 看着楚鸢依然云淡风轻的样子,何之远恼羞成怒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顾左右而言他:“母亲对你不差,你怎么能这样!” “呵。”又是一声轻笑,“你猜猜呢?” 手里的戒尺一下下敲打在何之远的肩膀,没有用力,不疼,像是在玩闹。楚鸢眯起眼睛,颇为不屑地说:“谁不喜欢年轻的呢?何问心她老了啊。” “母亲她还很年轻!” 楚鸢耸耸肩:“她再努力点都能把我生出来了。” 着急反驳后气势终于用尽了,何之远知道自己说不过楚鸢,只能越吵越气。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自己废了那么大力气想要得到的母亲的关注,楚鸢随便就能得到,却毫不珍惜。 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拿着刻有“知耻明德”四个字的戒尺,从小到大一直教训她的人,本身也是个道德败坏的东西。 她想自己该愤怒的,她该冲出去告诉母亲楚鸢是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她得批判楚鸢还有什么资格教训她。 但这只是想想,何之远哪一样都做不到,她还是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孩子时就被压制了太久,导致心态上一直矮对方一层。就算再怎么生气,始终有一层限制压着她不能爆发。 “又要哭啦?”楚鸢笑她,“都多大年纪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像是一个信号,让还在眼眶里打转转的眼泪断了线似的滚落。何之远抹了两把眼泪,却又涌出来更多,自己控制不住,再怎么抹都是欲盖弥彰。这当然不是示弱,只是情绪激动的副产品,但也足够丢人。何之远把泪水都擦在领口上,咬着牙瞪着楚鸢:“你个混蛋……” “啪!” 楚鸢毫不客气给了她一巴掌:“什么态度,怎么跟妈妈说话呢?” 何之远偏着头,愣愣的,半天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楚鸢会体罚她,但没扇过她的脸,更没有自称过妈妈。这一下用劲很巧,声音脆响但不怎么疼,侮辱意义更大一些。 何之远呆愣的样子有些傻,看得楚鸢想笑。 何之远一点都不像何问心,从长相到气质都不像。何问心眼睛窄长,因为经常皱眉,年纪轻轻的时候眉心就生出了细纹,她眯起眼睛来看人时便很有威慑力。何之远不一样,她也爱皱眉,却总是蹙着眉毛露出一副受尽了欺负的可怜蛋的模样。 楚鸢看着她那双眼睛的情绪从迷茫变成震惊,从震惊变成愤怒,从始至终都感受不到一丝威胁。 何之远生气了,发火了,但那又怎样呢。楚鸢从身后押着何之远的肩膀,很轻易地把她的上半身按在床上。何之远依然跪着,膝盖抵在床边,再也没有借力起身的空间。 “你干什么!”何之远反手推搡,楚鸢顺手将搭在椅子上的披肩拽下来绑住她的手腕。双臂被固定住后何之远彻底失去了平衡,能做到最大的努力也不过是扭着身体挣扎,当然,一点效果都不会有。 楚鸢知道她的体力有多差。可能是小时候爱生病的原因,何之远一直不是个有活力的孩子,长大后更是如此,经常走到哪都找一个地方靠着、倚着,就是不肯自己站着。以前没少借着这个由头揍她板子。 楚鸢在她胳膊上捏了一把,果然,软得不行。 没挣扎多久就累了,何之远趴在床上喘息。随便吧,她自暴自弃地想,大不了又是一顿打。 鼻尖萦绕着一股很浓的香味,楚鸢靠近了。何之远没忍住皱了皱鼻头,这味道太刺鼻太强烈,是一种让人不禁怀疑调香师和它的受众品味的味道,熏的人头晕。 恍然间被捏了捏耳垂,何之远一阵恶寒,偏着头躲开,忍不住又问:“你干什么?” “你要告诉何问心我和别的女人在花园接吻,这种没头没尾没证据的事说出去谁信呢?”楚鸢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那么近,“你不如说点更有趣的……” “比如——”楚鸢用戒尺撩开了何之远睡裙的下摆,尺面贴着大腿滑动,她听到何之远的呼吸猛地加重了。“比如你告诉她,我摸了你的腿。” 另一只手顺着空隙摸上了何之远的小腹,这孩子被烫到似的抖了一下。何之远没有穿内衣,这点刚刚在楼下时楚鸢就发现了,所以她能很方便地掌上那一团柔软的乳肉。不大,一只手刚好把玩得过来:“又比如你告诉她,我把手伸进了你的衣服里。” 何之远发出了像压抑着的咳嗽一样、一抽一抽的声音,楚鸢知道她又哭了。 刚才还像个暴躁的小狮子,现在又变得可怜兮兮。 “再比如,你告诉她,我亲了你。” 楚鸢一条腿插进何之远膝盖之间,方便两人之间的距离进一步缩小。她俯在何之远身上,在脖颈的一侧吮吸,留下一个暧昧的痕迹。“你看,我还给你留了证据。” “你到底要干什么……!”何之远的责问没有丝毫气势。薄薄一层睡裙起不了什么阻挡作用,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楚鸢的温度,但又什么都看不到。陌生的触碰陌生的行径陌生的感觉,何之远没法不心慌。 她隐约知道楚鸢是在做什么,又没法确定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从戒尺贴上大腿起她就慌了,楚鸢的手碰到……碰到那不该碰的地方,带起了十分微妙的感觉。 没法适应这样的感受,何之远摇着头想躲,无处可躲,于是泪水沾湿了床单。 “只是做一些舒服的事罢了。”楚鸢咬着她的耳朵回答。酥麻的痒意从接触的地方传来,何之远觉得从那只耳朵起,大半边身子都麻了。 何之远发出抽噎的声音,可她还没做什么呢不是吗?只是连前戏都算不上的爱抚,反应就大成这样,像哺乳期的小动物一样哼哼唧唧,真是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在故意装可爱。 楚鸢不是那种觊觎了自己名义上的女儿很久的变态,实际上,她今晚的计划并不包括跟何之远上床。 但她也不对眼下发生的一切感到意外。 从何之远高中住校起,她们已经很久没见了。离开时还是个小孩,再见面却像是成年人了。 长高了不少,应该是吧?看不出具体有多高,因为何之远很懒散地趴在挑空护栏上,曲着腿,她从小就爱保持这个姿势往下看。长开了,软软的脸颊肉没有了,五官线条像被精心雕刻过般明朗。 从那一刻起,楚鸢就想过或许早晚有这么一天。 何问心根本没养过孩子吧,从何之远保姆辞职起,实际照看何之远的就是楚鸢。虽然错过了需要人伺候着换尿布的婴儿时期,从儿童迈向少年的年纪也废了不少力气。 她记录着何之远的身高,给何之远开家长会,教何之远怎么用卫生巾,把何之远那一身臭毛病一点点改正。 她教养的孩子好好地长大了,由她来享用也是理所应当。 babygirl(H)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妈妈知道一定会生气(X) 浴霸打开的一瞬间,坐在浴缸中的何之远即使闭着眼睛也被闪得皱了皱眉,她伸出手挡住灯光:“现在的温度没必要开这个灯吧?” “我不太熟悉这几个开关的作用嘛。”楚鸢伸手把刚刚按开的开关关上。 温热的水洒在身上,楚鸢大有亲自动手伺候的意思,何之远不情愿地抬头看:“我自己洗就行。” “乖一点。”楚鸢把她的头发扎起来,防止弄湿。 只是简单的冲洗,楚鸢的动作并不色情,饶是如此何之远依然紧紧抿着嘴,摆出她常做的那副不高兴的样子。 “你小时候,”楚鸢的手摸到腿心,“自己洗不好,还要我帮你洗澡。” “我没有。” “你有。” 落下来的碎发被顺到耳后,楚鸢仔仔细细观赏了这张被温水打湿的脸的每个细节后说道:“只是你忘了。” 何之远想了一圈,脑子里没有类似的记忆。她也不怎么相信楚鸢,楚鸢说起什么事的时候向来喜欢添油加醋、颠倒黑白,加一点本来没有的细节上去。 何之远休息前已经洗过澡了,不用再洗得那么仔细,楚鸢帮忙冲洗了一下就失去了兴趣,把睡衣内裤丢进衣篓里就走了。 就像之前很多次一样,突然燃起兴趣想扮演一些亲密和睦的场景,尝试后却自己先一步没了兴致,一声不吭地离开。 “呼……”何之远吐出一口气后站起来,把自己擦干净再穿上衣服。不管怎么样楚鸢明天就该离开了,现在不比小时候,自己不需要照顾也不需要跟大人住在一起了,应该没什么机会和楚鸢相处了。 身体的感觉不太舒服,跪了太久膝盖还是有点痛,明天早上腿部的肌肉一定会胀疼的。下身酸涩难忍,那感觉就像楚鸢依然在里面。 这个想法让何之远脸热,她看到镜子中的自己眉头死死拧在一起。叹了一口气,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年纪轻轻的,不能总是这样。 收拾好后离开浴室,一开门却发现楚鸢正躺在自己床上。尽管想要改掉这个习惯,何之远还是不由自主皱起眉。 她怎么还没走?楚鸢应该不会留下来睡才对。 何之远当然也不想她留下来。楚鸢总是用味道很浓的香薰,那香味一定会留下来。 走近后何之远发现楚鸢似乎是睡着了,闭着眼睛很平静地侧躺在床上。何之远遥遥坐在床的另一边,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把她叫醒吗?如果她又生气了就不妙了。 说起来,母亲今晚似乎也在老宅子留宿了,如果她发现楚鸢来了这里的话…… 如果她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话…… 何之远下意识抓紧了床单。 她一定会很生气。 楚鸢突然睁开了眼睛:“啊,你洗好了?”她像完全没想过被发现的后果似的坐起来,打着哈欠说:“好险,差点睡着。” 她很自然地转身,揽过何之远的肩,凑近亲了她一口。因为何之远刻意地躲闪,这个吻只是轻轻擦过脸颊。 “躲什么?”楚鸢没有生气,“晚安吻啊,你小时候还找我要呢。” 这个何之远记得,小时候某一天睡前楚鸢突然在她脸上亲了亲,说是晚安吻。这个举动持续了一星期便停止了,她问晚安吻没有了吗,楚鸢态度很奇怪地说倒霉孩子看见你就烦。 所以说楚鸢经常一时兴起,也经常胡说八道。 在这短短出神的一刹,楚鸢捧着她的脸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 “我要去陪下一场了,拜。”说完这句话楚鸢就离开了,这次是真的走了,出门前还没忘帮忙把灯关上。 何之远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个“下一场”指的是她的母亲何问心,刚刚松开的眉头又蹙在一起。 恶心,真恶心,道德败坏。 她对着床砸了一拳,床发出闷闷的声响。 何之远呆坐了一阵子,突然掀起被子把自己埋在下面,死死拽着被子蒙到头上。 果然楚鸢是令人讨厌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很可恶。 兀自发了一阵子脾气,何之远迷迷糊糊睡着了,她太累了。 虽然疲惫,第二天一早何之远还是被生物钟叫醒。起身的时候小腹很痛,就像高中被迫体测做完仰卧起坐后第二天的感觉一样。肩膀和腿也差不多,以那么别扭的姿势趴了许久,缺乏锻炼的身体发出抗议真是难以避免。 “嘶……”何之远活动着手腕,只是被绑了一会这里就留下淤青。 昨晚情绪上头,又很累,所以没有注意到这件事,今早一起来就察觉到不对。何之远环视一圈,百万里呢? 它连同着鸟架一起不见了。 如果连着鸟架一起,那应该不会被挪到太远的地方。何之远艰难地翻下床,打开衣帽间的门,果然,百万里被关在这了。 “你去哪了!”百万里看到人后兴奋地拍了拍翅膀。 何之远已经不奇怪它偶尔能聪明到像是真的理解了语言的含义那样说出一些短句,把目光落在地板上。 啊,真是糟糕。 百万里会定点上厕所,但如果把它关进没有厕所的陌生房间就不行了。 “真是的……” 她认命地把污渍收拾了才去洗漱,百万里跳到毛巾架上,不停地歪着脑袋:“给百万里一颗花生,给百万里一颗花生。” “没有花生,百万里没有花生。”何之远一遍遍回答百万里的要求。洗完脸一抬头,在镜子里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像,水流声遮住了她进门的声音,何之远吓了一跳。 “你怎么又过来了?” “还以为你会赖床呢,过来叫你下去吃饭。”楚鸢靠着门框,“何问心也在哦。” “……”何之远的动作停下了。 母亲也在?她怎么会愿意和自己同桌吃饭,以前她明明会一早离开或者在卧房内用餐。 “不要浪费水啊。”楚鸢走近,把水龙头关上:“快点下来吧。” 又来了,楚鸢一定是鼻子坏掉了才会用这么浓的香水,仅仅是片刻的靠近都让这味道萦绕在空气中,久久不肯散去。何之远靠在水池边不出声,这味道让她联想到昨晚,一时间脸涨得有些难受。 楚鸢先下了楼,来到餐桌旁。何问心一手捏着勺子,注意力却在手机上,单手打着字,神情不是很愉快。舀了一勺汤又洒回了碗里,还是顺着肌肉记忆把空勺子塞进嘴里抿了一口。 “看什么呢,不先吃饭。”楚鸢站在何问心身后揉着她的太阳穴,“你又皱眉头。” 何问心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又这样了?” “嗯。”楚鸢坐在何问心身边。 “在看新闻,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何问心解释着刚才的问题,把手机锁屏后喝了一口汤:“嗯……好像有点凉了。” 楚鸢刚把自己的那份早餐从保温盒拿出来,自然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她状似不经意地问:“和飞城的合作谈下来了吗?” “嗯。”提到这个何问心的神情愉快了不少,她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稍微高兴点:“多亏了你,不然不会那么顺利。” “那就好。”楚鸢转了许久的汤匙,继续用那种漫不经心的语气,好像是无意般说道:“那个宋经理……她是不是看我不太顺眼?” “有这回事?” “开会的时候总是针对我吧,难道你不知道?” 何问心笑了笑:“宋经理这个人我很熟悉,我想她不是那样的人,也许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楚鸢和宋经理互相看不顺眼,工作上的分歧被带到了私下,连同对方这个人看起来都那么可恶。楚鸢知道和飞城的合同有自己一份功劳,想趁着何问心心情好的时候暗示她敲打敲打宋经理,或者干脆把那个姓宋的调岗。她知道何问心不会听不懂这么浅显的暗示,但很可惜,何问心显然不想答应。 “也许吧。”何问心做出的决定不会更改,楚鸢只能放弃,舀起海鲜粥里的半颗虾仁放入嘴中。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安静,楚鸢撩起一侧的头发,露出镶嵌着蓝宝石的耳坠。 何问心了然地笑笑。 按理说楚鸢帮了忙,她是该给些奖励的。楚鸢已经隐晦地提出了想要什么,只是她权衡之下没有答应。 所以楚鸢不太高兴。 楚鸢喜欢各种闪闪发光的宝石,不关乎设计如何,而是偏爱闪耀的、昂贵的,夸张到一眼就能吸引人眼球的。她有很多装饰着宝石的饰品,耳坠、项链、手链、戒指,各种各样一大堆。但她不喜欢自己买,有多余的钱她更情愿理财或者换成金子,只有别人送的才合乎心意。楚鸢也不喜欢佩戴它们,比起饰品饰品这些漂亮的小石头更像是收藏品,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眼就满足了,戴在身上反而累赘。 这个蓝宝石耳坠不是自己送给她的,那么就是别的女人的礼物。带着其她女人的礼物,还要刻意地撩起头发露出来,何问心知道这是特地给自己看的。 “这个耳坠不太适合你。” “哼。”楚鸢发出很轻很轻一声气音。 “我给你买对新的吧。”何问心起身,轻轻扶住了微微晃动着的蓝宝石耳坠。 不爽 何之远下楼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母亲脸上挂着十分少见的笑容,和楚鸢紧挨着不知道在说什么,看上去很恩爱。如果放在以前她可能还没有这么生气,但经历过昨天后她才知道楚鸢的真面目,越发觉得母亲被骗得很惨。 “你下来的好慢。”楚鸢说。 她还有脸说。昨晚她在自己侧颈留下了吻痕,何之远换了好几件衣服都遮不住,最后只能贴了创可贴,因此耽误了许多时间。她觉得楚鸢是故意的。 她没有理会楚鸢。“母亲。”她喊了一声,算是给何问心问好。但她没有叫楚鸢,无论是哪个称呼她都叫不出来。 何问心微微点头。她没有提起何之远昨天犯的错,何问心不想跟何之远交流,连责怪也不想。除了正在气头上的时候,何之远就算闯了祸她也不想管。 何之远知道自己至多得到这种程度的回应,连失望也没觉得,坐在楚鸢对面开始吃饭。 “你刚才说的算话吗?” “嗯?当然。”何问心回答,“想要什么样式的?” “不想要耳坠了,太多了。” “那想要什么?” “嗯……”楚鸢摆明一副让何问心猜自己心意的样子。 “戒指怎么样?款式的话,我得空再看看。” “你都送了多少戒指了,我可只有十根手指头。” 脖子还只有一个呢,买那么多项链干什么。何之远心里骂到,她不懂楚鸢为什么非要这个时候展示自己跟何问心有多么恩爱。 餐桌上,楚鸢与何问心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礼物的样式,餐桌下,楚鸢正用脚背蹭着何之远的小腿。 怎么躲也多不开,何之远不敢反应太大,不想被何问心看出端倪。她想如果事情暴露的话楚鸢一定会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所以动作不敢太大,只能任楚鸢的脚顺着她的小腿蹭上去,挤进两腿之间。好在餐桌没有那么窄,只是贴在了膝盖旁边,不能更过分了。 “手镯怎么样?” “手镯啊……”楚鸢状似回答地念叨着,眼神却在何问心没有注意的地方看着何之远,还眨了下眼睛。 滚开。何之远无声地说,也不知道楚鸢能不能看懂。 “手镯不错,就这个吧。”话毕,楚鸢惩罚似的踩了踩何之远的脚。 楚鸢的小脾气算是解决了,何问心又把注意力放回手机上。看了几眼新闻,抬头看到何之远恹恹的样子,条件反射般生出一股无名火。她看着何之远低着头,闷声不吭地吃饭的样子,心情复杂。 如果这孩子能更听话乖巧、活泼开朗一点,也许自己就会喜欢她。 喝完最后一口汤,何问心擦了擦嘴,准备离开。何之远连忙站起来:“我送您。” “不用。” 简短的话暂停了何之远起了一半的身子,让她弯着腰保持着一个尴尬的姿势缓缓坐了回去。但楚鸢就可以不问一句,很自然地放下餐具跟在何问心身旁。 小时候也是这样,等待着何问心回家的有两个人,能得到回应的却只有一个。 有如此“殊荣”的楚鸢看出了何之远的意思,她知道何之远想要什么,但她从不会为了缓和这母女俩之间的关系在何问心那说几句好话,那只会吃力不讨好。 “我想我差不多到了该退休的时候了。”走下楼梯后何问心突然说。 这是个敏感的话题,猛不丁吓了楚鸢一跳。她顿了顿,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神色不改地说:“为什么?你还很年轻呢。好多老板在你这个年纪才刚开始创业。” “不想再插手管理的事了,太累。”何问心说,“但是呢,我又不放心完全把权力交托出去。” “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指望过何之远,可何家也没别的人了。”她继续说。 大概何之远也从来没指望过她能继承公司,她选择的专业和公司业务方向或者金融管理都毫无关系,也不是很好转型的万金油专业。何之远大学报的是专业性和难度都很高的八年制临床医学,楚鸢从她书架上那好几本解剖学和人体结构的专业书能推断出她对这个感兴趣,但也很意外她真的打算当一位医生。 楚鸢没有接话。 “我退出去后,由你来接任怎样?” “现在谈这个还太早吧。”楚鸢含糊地说着。她目送着何问心坐上车离开,依然维持着冷静的表情。但心里无论如何都很难平静,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何问心名下的企业是富过了三代的家族企业,因为到了这一代人丁稀少,权力都掌握在她一个人手里。 十分诱人,但何问心说的话不一定是真的。 不如说,何问心的话一定得斟酌着信才行。 楚鸢不信何问心会这么早放权,依她的性格一定会牢牢把关直到死为止,也不信何之远真的什么也得不到,就算再不受喜欢何之远也是何问心唯一的孩子,最后肯定会分得大部分的财产。 那么自己能分到多少呢,楚鸢自然希望这个数字越大越好。不过何问心还能活很久呢,现在提这个的确太早。 回到二楼,何之远已经不在了,应该是端着餐盘回自己屋里去了。这样的结果让楚鸢有点恼火,是因为叛逆期吗,真是一点都不可爱了。以前虽然也讨厌,但不犯轴的时候其实挺黏人的。 楚鸢很快把这股火压下去,她知道何之远肯定还会下来。 果然,当楚鸢吃完饭在小客厅给最后一点工作收尾时,何之远从楼上下来了。 她高中的时候也休过一段时间的学,当时楚鸢虽然不在身边,但帮她聘请了位老师。何之远觉得自己不需要老师,尤其是楚鸢请来的老师。不过虽然一开始不喜欢,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后反而成了朋友。老师不是正规的老师,是只比何之远大了两岁的大学生,年龄相近,熟悉得也很快。 高中毕业后老师的职责就结束了,但何之远考上了和她一样的专业,依然会邀请她以老师的名义做客。 按理来说,这个时间老师应该来了才对。但不仅人没到,就是打电话过去也联系不上。 老师毕竟是楚鸢找来的人,尽管不愿意,何之远还是下来了。“你知道……” “我说过什么来着。”楚鸢打断了她,“和长辈说话要用‘请’。” “……”现在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何之远撇撇嘴说:“请问,你知道我老师的其它联系方式吗?” 楚鸢盯着电脑,头也没抬:“哦她啊,你不用找了,我把她辞退了。” “辞退,可是……” 可是老师早就不从楚鸢那领工资了。 “我让她不要再来,也不许联系你。” “为什么?” 楚鸢把眼镜摘下来,挂在胸前。何之远看到她露出了很奇怪的表情,就像在强压笑意。 “我这是为了你好。” 这句话可以排到何之远人生最讨厌的言语前三名,她一下子不爽起来,但一个字都还没说就被楚鸢的话堵回去。 “请老师是为了帮你学习的,不是为了让你早恋的。” 何之远愣了愣:“你,你又往我房间里装监控?” “所以,你也觉得你们之间挺暧昧的是不是?” 不是!何之远的表情像吃了苍蝇似的恶心,她和老师之间什么都没有。她只是觉得楚鸢既然得出那样的结论,一定得是通过了什么方法看到过她们的相处才对,没想到又被倒打一耙。她不想再和楚鸢争论,也不想就这么算了。 楚鸢看到何之远气势汹汹走近时是有那么一瞬间紧张了一下,毕竟何之远长了个高个。不过何之远没做出什么过激举动,她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将电视打开,电视上播放的内容是何之远之前看的恐怖电影。 她迅速将音量调到最大。伴随着电锯的巨大噪音和受害者绝望的尖叫,超清大屏上出现了一地黏糊糊的内脏。 在楚鸢反应过来之前,何之远拿着遥控器跑上楼了。 她把自己锁在房间,没过一会楚鸢上来敲门,让她把电视关上。她不吭声,楚鸢敲了一阵子只能离开。 何之远心里烦,她早就不是需要被一直管着的小孩子了,当初就是因为受不了楚鸢管这管那才狠狠吵了一架后两年都没有见面。 吵架的原因很简单,楚鸢想让她去市里升学率最高的学校,何之远却选了另一所。她不喜欢楚鸢什么都不懂还要乱指挥,升学率最高不一定是最好的,她不喜欢那所学校的高压管理。 结果就是她住校后再也没和楚鸢见过一面,连放假后都见不到,楚鸢总是整好在外地。 何之远都以为她是故意躲着自己了,结果却措不及防在老宅子重逢。 “何之远,我们好好相处吧。” 就在前天,她趴在二楼的护栏看到了提前到这筹备宴会的楚鸢。楚鸢笑眯眯地,说着友好的话。 她真是傻,竟然真的信了。 她好像听信过楚鸢不少鬼话,比如那些没有实现的承诺、敷衍的回答、阴阳怪气式的夸奖,还有这次的示好。 讨厌死了。 楚鸢怕鬼,怕恐怖片,最怕那些血呼啦的场面,一个一时半会关不上的电视能给她造成不少麻烦,但是还不够。 不能就这么算了。 诚意满满 今晚没有月亮,客厅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偌大的宅子只有两个人,安静到让人喘不过气。唯一的声响是老式座钟钟摆的咔哒声,却也被隔音很好的墙壁挡在另一个房间。 楚鸢合上电脑,一点点收尾性的工作居然拖到这么晚,都是因为何之远的打扰。电视虽然很快就关上了,但她气得不轻,好半天没能静下心来。 那小兔崽子怎么这么大年纪了还如此幼稚。 灯光闪烁了一下,楚鸢抬起头,只见那可怜的灯泡亮了又灭,挣扎几下后彻底熄灭了。 停电了?没有接到这样的通知,按理说这座价格不菲的屋子应该有一套配得上它的电力系统才对。 楚鸢适应了好一会,拿着手机打开手电筒摸索着离开客房。 客厅也没有一丝光亮,夹杂在咔哒咔哒的钟摆声中的,是水滴断断续续滴落的响声。 水龙头没拧紧吗?楚鸢磕绊地走到吧台,将水龙头拧好。转头走了几步,想给物业打个电话,却又听到了嘀嗒的声响。 嗒,嘀嗒……昏暗的光源下,她看到水龙头流出一滴滴水。 一阵诡异的音乐从身后传来,楚鸢猛地转身。电视不知为何自己开了,正闪着雪花屏放起一段画质很差的录像。 她给物业打了电话,只得到了没有电力系统没出问题的消息。按着记忆来到电灯开关前,重新开关一次,灯短暂地亮起来,立马又熄灭了。 白天不得已看到的恐怖片的片段不断涌入脑袋,她想起了受害者被黑暗中的杀人狂伏击的画面。真讨厌,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在脑袋里放惊悚电影。楚鸢举着手机小心往前走,她想这是因为黑暗让人本能地感到危险,所以才不受控地乱想。 “何之远,何之远你在吗?”她往三楼喊着,没有回应。 楚鸢摸索着往楼上走,三楼的几个房间也没有开灯,从门缝中看不到光亮。好安静,连那只鸟的声音都听不到。 一个球状物体滚到脚边,楚鸢低头一看,光线下勉强映出一个眼珠的影子。 “啊!” 突如其来的停电、关不上的水龙头、自己打开的电视,这一切当然不可能源自非自然因素。过于智能化的家居一个液晶面板就可以控制,楚鸢没来过老宅子,她不清楚这些,所以何之远能用这种简单的手段吓到她。 何之远知道楚鸢过后肯定会找自己麻烦,但她才不怕她。 不过,她没有特地准备吓人的道具,地上的眼珠不是她摆在那的。她买来的人体模型确实缺了个眼珠子,何之远想可能是百万里扒拉下来的,不知道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滚到了楚鸢脚下。 她没想到会这么巧,也没想到楚鸢会怕成这样。 “何之远你在吗?”楚鸢撑着楼梯扶手,一步不肯再走,“何之远你在哪?” 其实何之远就站在不远的地方,默然看着楚鸢狼狈的样子。她意外地发现自己没什么出一口恶气的爽快感,更多的是因为楚鸢反常的模样带来的错乱感,以及随之而来的另一种想法。 楚鸢站在楼梯的边缘,让人看了很想把她推下去。 这倒不是因为自己是个多么坏的人才会产生这种想法,何之远想。走到高处就想跳下去,看到雪人就想踢坏,就连抱着可爱的小猫小狗也会突然想要咬它们一口,人总是会有毁灭欲和破坏欲,只是大部分人都没把想法付诸实践。 何之远也一样,她讨厌楚鸢,但不至于将人从楼梯上推下去。 先不说把楚鸢推下去后要面临的可不只是简单的“体罚”,这个行为本身可是不合法的。 她不会这样做的,她也知道自己不会这样做的,即便如此,何之远还是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不好的想法虽然不会去实践,还是会让人像沾了脏东西似的难受。何之远无意识地退了一步,撞到了墙壁,接着手电筒的光打了过来,闪得她抬手挡住眼睛。 “何之远?” “呵。” 她听到楚鸢冷笑一声。 灯在这一刹亮了,没有了人为的刻意控制,灯光没有再度熄灭。何之远已经适应了黑暗,仅仅从指缝里漏进来的几缕光都让她眼睛难受。她因为楚鸢的笑声紧张起来,没办法观摩情况,只能强忍着不适撑着眼皮往后退。 “我就知道。”楚鸢轻声说道。 她恼怒的表情反而让何之远觉得熟悉,刚刚产生的噎住了似的奇怪的心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次闯祸被抓后不安的心态。 “你怎么能这样呢?”楚鸢说。 “怎么能这么过分?” “你都多大了,难道分不清什么玩笑能开什么不能吗?” 又来了,说的好像楚鸢就事事做的都很在理似的。灯光下的对峙很尴尬,何之远一声不吭地转头就走,却被拉住了手腕。 “别碰我。”她甩着手,没能挣脱反而被楚鸢顺势一扯。手腕传来剧痛,受伤的信号沿着神经强烈地冲到大脑。 “你真是……一点都不乖了,一点都不可爱了,怎么会这样?”楚鸢面色悲痛,受尽了委屈似的说道。手上的力气却在一点点加大,把何之远的手腕往外扭转。“是我离开你太久了吗?我也想尊重一下下你的叛逆期,可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为我着想呢?” “疼……松手!” 冷汗几乎是一瞬间从额头浸出。 楚鸢松手后何之远立马牢牢按住手腕,患处又热又烫,伴随着刺骨的锥痛感,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突突地跳动。 为了对抗疼痛,她躬起身体,肌肉用力到颤抖。 “怎么又装的这样夸张?”楚鸢扶着她的肩问。 即使已经按住了手腕,那里依然肉眼可见地肿了,长着眼睛的人都该知道她这副样子绝不是夸张,只有楚鸢才会满口胡话地不把她的疼痛放在眼里。 “你从小就这样,丁大点伤就要叫医生来看,怎么现在还这样?” 何之远疼得直冒汗,咬着唇不让自己痛呼出声,没有精力开口反驳。 楚鸢把她揽进怀里:“原来还是有一点乖的。” 又是那股浓艳的香味。 楚鸢的手在后背轻拍着:“我知道,这是想吸引别人的注意呢。” 随着一开始钻心的痛感过去,何之远渐渐停下了颤抖。她直起身想摆脱楚鸢的拥抱,却被捧住了脸。 “我叫医生过来,不要乱说话知道吗?” 哈,原来楚鸢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伤了自己。 “不要胡说些根本没发生的事好吗,反正也没人信你。”楚鸢笑眯眯地说。 何之远的心沉了下去,楚鸢说的没错,她小时候经常装病来引起何问心的注意,因此在家庭医生那里没多少信用。即使她在上初中后就没再装病了,那个医生还是不怎么信任她。 见何之远没有反应,楚鸢当她默认了,松开手去给医生打电话。 “出门没有开灯,不小心绊倒了,手撑了一下地,就这样扭到了。好在不太严重的样子,这么晚把你叫来真是麻烦了。” 医生帮何之远检查着手腕,还什么都没有问呢,楚鸢就自顾自说道。 医生没有对这让人无语的谎话产生任何怀疑,她说:“看起来不像骨折了,我帮她处理一下,再冰敷就可以了。如果明天还是很疼的话最好去医院拍个片子。” 这话是对着楚鸢说的。何之远又皱起眉头,她已经很大了,医生还把楚鸢当成她的监护人,越过她只和楚鸢沟通。 “真的吗?”她忍不住插嘴,“可我觉得很疼。” “疼的话也是正常的。” 医生很熟练地敷衍着何之远。 左手被缠上了绷带。“有点紧。”何之远说。 “不会。”医生简短地说完,站起来,对楚鸢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后就拎着她的小箱子走了。 何之远窝在沙发上冷冷地看着医生离开,好了,现在又只剩两个人了,楚鸢又得找她算刚才的账了。 但楚鸢没有,楚鸢坐在她旁边,抱着电脑开始放电视剧,还非得把她揽到肩膀上靠着。 何之远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暂时按兵不动没有反抗。因为没有别的事做,目光不自觉被电视剧吸引,她还没看过色调这么明艳的影视作品。 短短一集,四十分钟里主角们已经经历了告白在一起误会纷争吵架分手酒吧痛哭等一系列狗血剧情,看得何之远一愣一愣的。片尾曲后的下集预告里,主角解开了矛盾,在雨中抱头痛哭。 楚鸢抽泣了一声,拿着纸巾擦了擦眼泪。 “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真是太让人悲伤了。” 不是,她们下一集就和好了。 何之远的眉毛就没放松下来过。她早就知道楚鸢的糟糕品味,从小不知道陪着对方看了多少部烂剧,网友们疯狂吐槽这些降智东西都是谁在看的时候只有何之远无语地想到了楚鸢。 楚鸢点来了下一集,直看到那对降智小情侣复合后才满意地关上电脑。这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她看了一眼表,伸手去解何之远的扣子。 “你干什么?”何之远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 “帮你换衣服啊,不该洗洗睡了吗?”楚鸢理所当然地说,“手腕受伤了,一个人很不方便吧。” 何之远扯着扣子,盯着楚鸢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想干什么?” 看她这样认真,楚鸢稍微收敛了她戏谑的模样:“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吗?我不是说过要好好相处吗,对你示好一下怎么了。” 好好相处?何之远还真就差点信了,可楚鸢之后的种种行为哪里像要好好相处? “好好相处不是放任你什么都不管。你犯了错,我惩罚你不很正常吗?说实话,这两天我没有主动招惹你吧?还把何问心留下来陪你吃早饭了呢。” 她说的好像有些道……不对,有什么道理! “你在宴会上惹祸,所以我才打你手心。你和那小老师搞不伦师生恋,所以我才让她不能来。你故意扮鬼吓我,我看你手腕受伤的份上也不跟你计较了,还看不出我的诚意吗?” 言语间,楚鸢又解开了何之远一颗扣子。 完全是避重就轻,倒打一耙,错误百出的说法,她信楚鸢才是傻子。何之远一把攥住领口:“不用了!” 喜欢我对吧(微h) 何之远慢慢冲着澡,她不想出去,因为那个女人现在正躺在她的床上。 楚鸢什么时候回去上班啊,不是忙得很吗? 手腕闷闷地疼,好在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一只手洗澡确实不怎么方便,加上不愿意出去,何之远在浴室磨磨唧唧呆了很久。冲洗完后泡进了浴缸里,能拖多久就多久。 泡进温暖的热水中,被水蒸气烘得晕乎乎的,身体迅速陷入了放松的状态。何之远放任自己往水下沉了沉,看着缠满绷带的左手,在这种气氛下她也没有那么生气了。 手臂上也有几条血痕,那是百万里不小心划出来的,她已经相当习惯。就当楚鸢的大脑也只有核桃仁大小吧,不要和她计较了。 但果然还是很生气,无论是楚鸢污蔑她和老师的关系,还是医生对她的诉求不管不顾只把楚鸢当监护人。 就算非要给她安一个监护人,那个人也得是何问心才对。 可何之远也知道,何问心根本不愿搭理自己。 为什么? 又想到这个了……没有答案的问题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在脑子里,明明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妈妈……” 结束了一天的行程,睡觉前的洗漱时间真的很适合哭一哭。 眼泪都要打转转的时候门突然被拉开,吓得何之远一个机灵,什么情绪都跑远了,脑袋飞速运转,思考自己刚才有没有忘记锁门。 “你进来干什么?”她问。 “来帮你洗澡啊,受伤了不方便吧,居然这么久都不出来。”楚鸢站在水池前,将无名指的戒指摘下,小心地放入口袋,然后才开始慢条斯理地洗手,细心搓着指缝和手心。接着她斜坐在镶嵌式浴缸的侧缘,抚上何之远裸露的肩膀:“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my babygirl ?” 这个称呼让何之远光顾着皱眉,因而没有阻止那只手从肩膀滑到胸前。 胳膊上爬起了鸡皮疙瘩,一直麻到肩颈。 她没有挣扎,而是微微把头偏向一边:“这可不像是帮我洗澡。” “你不就喜欢这个吗?”手指从胸口往下滑,来到腹部,按住她的肚脐。在压力下何之远清晰地感受到腹主动脉的搏动。 她的呼吸乱了节奏:“我没说过喜欢。” “是吗?”楚鸢用一种新奇的语气说,“那为什么要勾引你的家庭教师?” 又来了,在何之远不知道的地方这个故事已经更新到了更离谱的版本。 “我没有。” 楚鸢的手回到身体上部,在何之远乳尖打转,看着她躬起了身子。“你还小,不懂也是正常的。可我要告诉你,她作为你的老师、比你年长的成年人,跟你恋爱才是最没道德的。” 何之远发现楚鸢说瞎话的能力可比自己想的强多了,如果那都是不道德,那楚鸢眼下的行为算什么。 看出何之远眼神中的情绪,楚鸢似笑非笑地玩弄着她胸前的软肉,满意地听到了颤抖的呼吸声。 “亲爱的,和妈妈做这种事怎么能是不道德?”楚鸢说。 浴室里水汽太重,压在眼皮上让人睁不开眼,很轻易地营造了困倦的气氛。也许正是这样松散的氛围让何之远放松了警惕,没有第一时间阻止楚鸢的行为,以至于那只手离开胸口,路过小腹,依然一路向下时,再拒绝已经来不及了。 她下意识推阻,却忘了自己的手腕刚刚扭伤,一时间疼得不敢乱动。趁着这个机会,一个小时前造成她手腕扭伤的罪魁祸首挤进了她两腿之间。 何之远僵住了,受伤的手无力地搭在浴缸边缘,完好无损的那只圈着楚鸢的胳膊,因为不敢用力,比起抗拒更像只是给自己找一个喘息的支点。 “不要动,不要动……”楚鸢嘴上安抚似的喃喃,手却在她的大腿根拧了一把。 “嘶……疼。”何之远难受地躲了躲,她仰起了脖子。明晃晃的灯光让她闭上了眼,而视觉的关闭加大了触觉的敏感。 好像要泡晕了。 因为水流的缘故,手指在腿心的动作很干涩,没法那么顺滑地移动。但陌生又隐秘的快感依然如此真实地从被触碰到的地方传来,她曲起腿,又伸开,缸底很滑,用不上力气,也发泄不了这难言的快意。 灯光透过眼皮,她还是能“看到”暖橙的颜色,忽然之间这颜色暗下去,是楚鸢倾过身亲吻她的额头。 离得太近了,即便浴室中充满了她独爱的洗护产品的味道,她依然无法忽视楚鸢的香水味。 她睁开眼,看到楚鸢懒懒地斜坐在瓷台边缘,那神情和坐在露台品味红茶时并无区别,随意的样子仿佛没有把眼前的一切放在心上。手指只是轻微地在何之远腿心滑过,就让她不得不随之颤栗。 倒是会装模作样。 何之远的身体越绷越紧,拧着眉好似痛苦,但楚鸢知道她正在攀上极乐。于是楚鸢终于稍微认真起来,加快了对阴蒂的揉弄。 过于强烈情潮让她不适,何之远开始后退,本能地躲着楚鸢的触碰。浴缸中的水被扰动,荡漾着溢了出来。地板湿了,楚鸢的衣服也湿了。 “啊……啊!疼,疼,别动!”何之远小声地叫出来。她受伤的手腕正被楚鸢攥在手里,酸涩的痛感不断从患处传来。与此同时她迎来了今晚的第一次高潮,痛交织着让人崩溃的酥麻,好像要把大脑撕裂。 水、汗、泪狼狈地混在一起。何之远猛地松懈了力气,软在水里喘息。 “哎呀你不要乱动啊。”楚鸢捏着何之远左手手臂,让她不要撑在浴缸上。“要是明天医生来检查时发现伤得更严重了怎么办?” 高潮过后的疲惫让何之远的声音听起来更不耐烦:“那就不要靠近我。” “我不是说过了吗,和妈妈说话要礼貌些。”楚鸢不悦地提高声音。 “……” “不过没关系,我离开你太久了。现在我们重新修复感情吧。”她又突然柔和起来,手掌滑到了何之远的脸颊,把她湿透后沾在脸上的头发拂开:“要怎么才能做个乖孩子,让我来教你好吗?” “把手拿开。”何之远偏了偏头,她觉得别扭,楚鸢这只放在她脸上的手刚刚碰过她的下身。 她听到一声很轻的叹息,楚鸢看向她的眼神让何之远觉得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我不懂诶,嘴硬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楚鸢把何之远从浴缸捞出来,用浴巾包裹。这场澡泡得有点久,何之远觉得晕晕的,加上自己手腕受伤不方便,就没有阻止她,任由她擦着头发。 头发没有完全干透时楚鸢就停下了,想来是没有继续的耐心。她给何之远换了睡衣,半搂半抱着拖回卧室。百万里毫不意外地又不在了,不知道被关进了哪个房间,何之远担心再这样下去它会分离焦虑,鹦鹉本来就挺粘人的。 很快她没空去思索别的,因为楚鸢显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在浴室坐了那么久,衣服不可避免地湿了。楚鸢把口袋里的戒指拿出,仔细地摆在书桌前。 何之远看着她做完一切。昨天做的昏昏沉沉,游离在现实之外,不知道楚鸢这么宝贵这枚戒指。现在看着真是讽刺,如此小心地将戒指放好,恐怕也是因为婚戒是所有饰品中价值最高的。 楚鸢脱下外衣,只剩一件深灰色的无袖打底背心,斜坐在床边绾起头发。 不得不说,她这个样子还挺好看的。楚鸢经常健身,虽然看脸不像是这样的人,但她脱了衣服后的确能展现出相当美好的肌肉线条。 楚鸢猛地回头,何之远冷不丁和她撞上视线,心虚似的把脑袋转到另一边。 她听到了楚鸢愉快的笑声。 “很喜欢我吧?” “什么,没……!” 楚鸢一扭身就上了床,何之远把头转过来反驳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背心也脱了,只剩她带着蕾丝花边的黑色内衣。 “你,你你你!”何之远的脸骤然变得很烫,她反应大到好像比起在楚鸢面前裸露,看到楚鸢的裸体才更让人羞耻。 “我,我我我?”楚鸢反手解开了内衣扣子,把它也脱下来。 何之远紧紧闭上了眼,装死一样。 “我这么有魅力,喜欢我很正常,害羞什么。” “不是。”何之远把眼镜闭得很用力,“没有。” “嗯?”手指绕在肩头打转,“如果不是喜欢,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我有吗?何之远顺着楚鸢的话想着。 “总是在看着我,宴会上看着我,餐桌上也看着我。” 楚鸢俯下身,两人紧紧靠在一起。肩对着肩,胸对着胸,连小腹都贴在一起没有缝隙。她没有把所有体重都压上来,可何之远依然觉得难以呼吸,比在浴室时还要难熬。她偏了偏脑袋,楚鸢的肩颈和头发因为她的动作顺着脖颈缓慢磨过,使她产生了一种耳鬓厮磨的错觉。 何之远不安地扭动身体,楚鸢立马顺势将手挤进她的身体和床褥之间,这下两人更是一点距离都没有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我知道你一直看着我呢,宝贝。” 总之就是做了(H) “我没有看着你。”何之远艰难地把一只手从楚鸢的怀抱里拔出来,在床头摸索着,将卧室的灯关上。 没了光源,她总算敢睁开眼睛。 情况没有变得更好,楚鸢正在脱她的睡衣。扣子一颗颗解开,衣服的下摆顺着重力落到了身体两侧,露出了小腹。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何之远觉得凉飕飕的。 一双手按在了侧腰,拇指在皮肤上摩挲着,慢慢向上来到了肋骨。再往上时攀上了肩膀,贴着肩头一绕,把一只袖子脱了下来。 先是左边,再是右边,最后扶着后腰让她抬身,把这件睡衣一扯,随便扔到哪个角落,也不管掉没掉到地上。 视线是昏暗的,其它感官便得到了放大。手心贴在身上不留一丝缝隙,用力到似乎能感受到掌心肌肤的纹路。何之远听到了杂乱无序的喘息声,声音不大,听起来并不刻意。离得也不是很近吧,却总像是在耳边响。 声音的主人靠得更近,在何之远脸颊上落下一个吻,微微带着点湿意。 趁着下一个吻落下来之前,何之远捂住了楚鸢的嘴。 她发现自己的呼吸也有点快。 “我,我头发还没干。” 何之远惊讶于自己的底线后退之快,她本该让楚鸢滚远点的,结果却说了句欲拒还迎的话。 会被嘲笑的吧? 果不其然,在这样想的时候就听到了笑声。 楚鸢握着阻挡自己的那只手,伸出舌头舔了舔。 “呜……” 何之远抽了抽手,没抽动。可怜的右手就这样被牢牢攥着,温热的唇舌舔吮着手掌的一侧,她感受到了坚硬的牙齿偶尔碰触到拇指与手掌的连接处。 然后…… “啊!” 何之远将手夺了回来:“你怎么咬我!” “因为太喜欢你了。” 结结实实的一口,肉本来就不厚的地方,何之远觉得自己险些被咬下一块肉来。而罪魁祸首毫无歉意,趁她把手缩回去,捧着她的脸亲在唇上。 嘴唇刚刚碰上,何之远脑袋里哄的一声炸了个空白。她曲起腿要踹身上的人,但是被躲开了。 “这么纯情吗。”楚鸢说,“更亲密的不都做了,还不能接吻了?” 何之远也不知道为什么。呼吸交融的一瞬间她的心跳快到让人难受,脑袋已经停止了运转,所有动作都是依托着本能做出。 因为嘴贴着嘴是件很恶心的事,她想。 跨坐在身上的人翻身下去,何之远松了一口气,趁此机会蹭着床坐起来,靠在床头,和楚鸢稍微拉开了点距离。等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这才发觉手腕患处酸胀着发烫,刚才肯定是不自觉地用力了,只是注意不在这里没有察觉到。 小腹搭上一只手,微微向下施力。隔着一层血肉之下的是搏动着的血管,和心脏同频,因为没有骨头作为隔断,它比心跳更加明显。手心下面是肚脐,是她最早与这个世界产生联系的地方。何之远感受到了小腹的温度,她没有往下看,不想看到自己裸露的身体和楚鸢亵玩的动作。也没有抬头,因为楚鸢同样赤裸,让她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在那个位置。于是她只能偏着头,自欺欺人地看向远离楚鸢的一侧,然后后知后觉地发现围着床摆了一圈的抱枕和毛绒玩具都被收走了。 不知是什么时候收走的,但不用说也知道是楚鸢干的。 何之远正要开口质问,楚鸢的手再次抚上她两腿之间,来到让她颤栗的一点。这次没有了水流的干扰,楚鸢能最直观地感受到这有多么湿润,手指的动作受不到一丝阻挠。 她夹紧了腿,几乎是因为本能。歪到一旁的脑袋转了回来,总是睡不醒似的半耷着的眼睛睁得很大。反应好像很激烈,但其实有很安静,只是呼吸微微加重了一瞬,能观察到胸口起伏的速度变快了。 看不清她的表情,月亮不知何时从云后浮现,但视野里依然是昏暗的,能分清的颜色只有黑白灰。但什么也看不清,楚鸢却能想象到何之远的脸被情欲染上红色的模样。是因为体质问题,还是浴室里太闷热?方才泡在水里时,她只是把手放在何之远的肩头,稍微用力,就能看到手指留下的痕迹,以及对方泡晕了似的涨红的脸。 还是很可爱的,比平时那个惹人恼火的样子可爱多了,看不清还挺可惜的。 下次开着灯做吧,楚鸢想到。 指尖在阴蒂上打转,果不其然得到了更激烈一点的反馈,她把手指伸到何之远眼前:“看看,你有多么喜欢我。”接着在何之远的注视下把手收了回去,轻轻吻在自己手腕。从手腕吻到手心,最后她伸出舌头,舔去了沾在手指的液体。 何之远眼里写满了震惊,她还理解不了这样的情趣。 受不了了,好像要疯了一样,又很热。楚鸢的动作磨磨唧唧的,挑逗了半天后松开手腻腻歪歪地向前要亲她。她把胳膊横在身前阻拦,但楚鸢依然挤了过来,即便是触觉神经没那么灵敏的手臂,何之远也能感受到那柔软的胸肉。 虽然说出来很丢人,但在那一瞬间何之远想到的就只有救命啊。 “你怎么总是这样……”她的手收回来也不是,继续横在身前也不是。 总是这样,哪样?无论是亲吻还是做爱,都是从昨天才刚刚开始,“总是”这个词无论如何也算不上。 楚鸢把这当作是邀请的信号。她知道前戏做得太长何之远也会等不及,所以才抱怨。于是她分开何之远的腿,抚上那处湿润着吐露液体的穴口,来回磨蹭着,将手指探入。 果然,身下的人唔嗯一声,再也没有怨言。 “呼,呼……”挡在胸前的手没了力气,被刻意向下压着身体的楚鸢挤在了两人之间,对方的乳房就这样触到了自己的胳膊和胸前。而身下的刺激更烈,楚鸢的手指慢条斯理地进入又抽出,带来的快感却并不温吞,手指每一次离开都会带出一股粘稠的液体滴在床上。 她只能发出喘不上来气似的低吟,断断续续的呼气声,直到楚鸢好奇地问了一句又哭了吗。 何之远咬着下唇,一点声音都不想出。 楚鸢一向喜欢温和的做爱方式,她享受一个过程就没有那么迫切地想迎来结果,但何之远倔犟的样子总是能引得她更过分些。她又添了跟手指,加快了抽插的速度。 何之远被一瞬间爆发的快感逼得噤声,接着是压抑不住的呻吟。腿心处的酸胀就像是即将崩塌的水坝,要泄未泄的洪水带着再一次迅速攀升的酥麻冲撞着脆弱的神经,她必须找一个方式发泄出来才能保证自己不被这感觉冲垮。 所以要从喉咙中挤出呻吟,要绷紧肌肉,要攥住身下的床单。 但手腕还有伤。 “疼……疼,疼。” 夹杂在喘息间的呼痛被楚鸢听见。“我弄疼你了吗?”刚问出声她便知道何之远的疼痛不是来自于腿心正欢快地吞吐着手指的小穴,而是扭伤了的手腕。 在这种情况下要求何之远保持手腕不要乱动,就连楚鸢也觉得有点太过分了。于是她大发慈悲地把何之远的左臂按在床上,帮着她不要乱动。 何之远迷迷糊糊地看她,眼角似乎有泪。 楚鸢性致也相当高,她手上动作没有减慢,拇指按在阴蒂上揉弄加大刺激。然后挺着腰,用自己的胸蹭着何之远的,柔软的地方相互接触带来的感觉比想象中还好,乳尖很快因为这样的刺激变得挺立。 乳房挤压带来的快感若有若无,挠的人心痒痒,她也早就湿了。说实话楚鸢希望何之远能更主动点,但看在她耻于快感又隐忍不住的样子取悦了自己的份上,楚鸢决定这次先不逼她太过。 还有以后呢,可以慢慢来。楚鸢盘算着很多玩法,有一些可以说得上是过分,比如训诫什么的。楚鸢此前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癖好,但昨天把何之远捆着后入确实让她食髓知味。 说实话,何之远赤裸着身子,只有左手绑着绷带的样子,也意外地戳中了她的喜好。 就像昨天的性事是一时兴起,今晚楚鸢的计划里也没有现在正在进行的这一项。只不过刚更新的电视剧看完了,找不到好看的节目,何之远又洗了太久的澡,实在是无聊。推开浴室门看到她泡在浴缸里,只有绑着洁白绷带的左手搭在浴缸边上,楚鸢觉得这个样子实在美味。 她贴着何之远的耳朵把这些想法说给她听。何之远骂着混蛋,但从她不断发出泥泞的水声的下身来看,楚鸢想她说不定其实很喜欢呢。 反正何之远一直是个口是心非的孩子。 又要到了。楚鸢从身下人不断颤抖的反应中判断到。她额外关注着何之远的敏感点,完全忽视对方慢一点的请求。 何之远的腿夹着楚鸢的腰,再一次到达高潮。大脑一瞬间是空白的,小腿肚因为楚鸢的手不断抚弄着阴蒂帮她延长高潮而舒适地跳动。手腕依然会痛,但在这个时候痛感已经毫不重要了。 抬高的腰落回到床面,何之远才意识到自己又不受控制地挺腰迎合了楚鸢。可是高潮过后的疲惫让她无暇为这生理反应感到羞耻,只是在不断地平息自己。 “是不是很舒服?”楚鸢紧抱着她问。 -------------- 看到有朋友问就回答一下,小妈年纪比小何大了十二三岁,比大何小了十二三岁。 生气就像呼吸一样简单(微h) 楚鸢的拥抱总是这样用力,和她这个人一样,有时候顾不上别人的死活。被禁锢在臂弯之间让何之远感觉有些窒息,对方的体重肆意压在自己身上,让人喘不太上来气。 因为疲惫,何之远不想动也不想开口让楚鸢起来,就这样静静坐着,直到呼吸渐渐平缓。 好香的味道。不是香水味,是沐浴露的味道。 楚鸢的脖子蹭着她的耳朵,头发与头发纠缠在一起,慢慢慢慢的,楚鸢低下头,吻在何之远肩颈处。嘴唇轻轻地磨,然后伸出舌头,湿热的舌舔舐过后,何之远感觉到那一处的肉被牙齿叼住。 力道逐渐增加,从触感到痛感。 “为什么不喊痛呢?” “好……”刚张开的嘴被捂住了,楚鸢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别说话。反正你这张嘴里也吐不出什么让我高兴的东西。” 没说出口的话是好讨厌,楚鸢这个人真的好讨厌。 她还记得第一次惹楚鸢发飙时,对方说我不是你的保姆也不是你的妈妈。 不是保姆,也不是妈妈,却一直住在她的家里,偶尔给她买点什么东西,还会帮忙开家长会。楚鸢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十几年前何之远那个没有发育完全的大脑想不明白,现在也想不明白。 楚鸢是母亲的爱人,但却不是自己的什么人。 现在这关系更复杂了,这都怪楚鸢。 何之远被捂着嘴,也许她可以像楚鸢那样一口咬下去,但她不愿意。张嘴就咬人,简直和野人一样。 “来,也摸一摸我。” 手被带着来到光裸的皮肤,所触的手感称得上是细腻。楚鸢搂着何之远的肩,跨坐在她的大腿上,湿滑的下身贴上了何之远的腿面。 何之远在察觉到那处的温度后就缩了缩腿,楚鸢因为这动作软了腰,没骨头似的依在何之远身上,呻吟声很恼人。 她不敢动了,楚鸢却不懂什么叫见好就收,她蹭着何之远的腿,没有压抑自己的声音。 楚鸢觉得何之远就像某种大型抱枕,手感很好,摸起来软软的,虽然总是很凶的样子但饼没有危险,就算咬一口也不会被反击。缺点是互动性有点低,但看到她被几句话逗得脸红的模样,这点缺点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何之远的脸色红得让楚鸢觉得有些夸张,表情却很正经,抿着唇思索什么似的,八字眉挂在眼上又像受了委屈。 “在想什么?”她忍不住问。 何之远没有想旖旎的事,她想到了高中的那一次吵架,不知道为什么吵得那样厉害,之前也没少吵过不是吗?她冲着楚鸢大喊你不要管我了,楚鸢冷笑着说谁稀罕给你当妈。 然后就真的没再管,家长会也没来过一次。老师不敢多问,何问心更是联系不上,因此每次家长会何之远的位置都是空着的。如果是学生和家长一起开的那种,场面就更可笑了。 所以楚鸢不是什么姐姐更不是妈妈,因为何之远在书上看到过亲人之间没有隔夜的仇。 楚鸢就像是一个突然闯进家门的,不是小偷也不是强盗,而是不知道是谁的谁。虽然谁也不是,却能很自然地吃吃喝喝,并且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对劲。在何之远就要习惯她的时候突然抽身走了,走就走吧,还留下一地狼藉。 “不要走神。”楚鸢拍着她的脸说。何之远听得出来她的声音逐渐变得含糊不清,情欲和快感正在充盈起这副身躯。 “啊,哈啊……嗯,哈啊……”楚鸢的呻吟声渐渐加重,无论何之远在心底骂多少句不知羞耻都不会产生什么影响,楚鸢依然擅自用着用的身体取悦自己。 再一次被紧紧抱住,何之远已经快要习惯了这种感觉。 相触的皮肤,炙热的呼吸,亲近到一定距离才能闻到的发香,以及心底某处被填满的感觉,这就是构成一个拥抱的所有要素。她讨厌楚鸢,这是不变的事实,但她也的确享受这个拥抱,这又是为什么? 何之远想起朦胧的幼儿时期的记忆,她记得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抱着,记得母亲用下巴蹭着她的脑袋,发丝落在自己眼前。那些爱意已经随着逐渐模糊的记忆一起消失,为什么这个拥抱确实熟悉的感觉? 都是骗子,闭上眼睛是谁都一样,拥抱就是拥抱,谁来抱都是一个感觉。既然楚鸢在用她的身体发泄欲望,那她为什么不能闭上眼睛享受这个拥抱? 所以楚鸢是? 楚鸢是…… “妈妈。” 她在心里默默念着,揽住了楚鸢的后腰。 在她面前的,是她的妈妈。因为她不小心扭到了手腕,所以妈妈安慰性地拥抱了她。 很疼啊,扭到手腕真的很疼,却不想说的那么疼,不能让妈妈担心。等没有那么疼了,反而把痛感说得很严重似的抱怨着,因为想要撒娇。妈妈不会听不见一般忽视她的呼痛,而是会将她拥得更加亲近,就像现在这样。 她没有舔或者吻楚鸢的脖颈,尽管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确是想这样做的。不可以这样,因为母亲和女儿不会这样。 但是可以亲吻脸颊,关系很好的母女一定会这样做。 何之远歪头,亲在了楚鸢的脸颊上。 手被扣着,接着十指交叉,有时还会被楚鸢带着放到她身上。两个人有点不知节制似的相互抚摸着,何之远记得自己主动抱了她主动亲了她,不记得还有没有主动做其它的了。 很累,累到躺在床上就要睡着了,洗澡都不想去。 可是汗也流了,说不定还被亲得浑身沾满口水,不去洗洗真的好吗? 楚鸢在身后躺着,一只手搭在何之远腰上。她说你先睡吧。 “你先睡吧”,说得好像后面还有半句台词是“剩下的交给我来”,多么贴心,就像妈妈那样。 迷迷糊糊地睡了。虽然很累,第二天早上何之远还是因为生物钟早早地醒来。楚鸢还在睡,就在她身旁。 左手手腕的痛感减轻了不少,绷带摸起来湿湿凉凉的,床头放着毛巾包裹起来的冰袋,显然昨天晚上睡着后楚鸢还帮她冰敷了。 何之远想起医生的叮嘱,冰敷不能太长时间,敷半个小时要歇息三四个小时,以免冻伤。如果真的帮她冰敷的话,晚上的睡眠就很难囫囵了。 因为伤是楚鸢弄出来的,所以会愧疚吗?可楚鸢看上去不是会有愧疚心的人。 为什么要这么做,又没人请求她。 摆脱了夜晚波动的情绪,何之远现在拒绝承认她愿意把楚鸢当作母亲吃一口代餐。 看着缠满绷带的手腕,全身赤裸带来的羞耻感更加强烈。何之远连忙找到睡衣穿上,她很怕去拿睡衣的途中楚鸢突然醒来,不过没有,她一直在睡。 洗漱,换衣服,安抚百万里的情绪,做完这一切后楚鸢还在睡。何之远记得楚鸢是个爱睡懒觉的人,以前可以直接睡到中午,所以她没叫楚鸢起床吃饭。 懒得管她,何之远想,一会医生就要来了,自己当然可以一个人看医生,又不是小孩了。 所以在医生问她楚小姐在哪时,何之远面不改色地说楚鸢去上班了。今天是工作日,医生不会怀疑,嗯了一声没再说别的话,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手腕的伤没有变得更糟,医生帮她把绷带拆了,换了新的上去。 “还是很疼。” “疼也是正常的。”医生说,“没有骨折,不用太担心。” “……” 何之远看着新的绷带一圈圈将手腕再度包裹,心里噎住似的不舒服。 医生的回答没有任何问题,何之远却总觉得敷衍。不知道是因为何之远小时候装病所以医生总觉得她装病,还是因为医生敷衍过所以何之远总觉得她敷衍。总而言之何之远对这个答案不满意,老有种期待落空的失望感。 至少多问两句吧,都认识这么久了。 “……我觉得有点头疼。”何之远本来坐在沙发上,说着说着就躺就踢了鞋半倚半靠地躺下了:“也有点晕,昨晚头发没干就睡觉了,是不是要发烧?” 医生摸了摸何之远的额头,然后叹了口气。 颇为无奈的一声叹息,就像以前戳穿她装病时那样。 何之远从沙发上坐起来,刚想为自己辩驳几句,便听到一声拖着长腔的“怎么了”。抬头一看是楚鸢下来了,她随便披了件睡袍就下楼,领子都没有好好整理。那开口都快到肚脐眼了吧,何之远看到她就忍不住撇嘴。 这下连楚鸢去上班的谎言也站不住脚了,医生无奈地摇摇头,露出了“我就知道”的表情,把何之远的情况告诉了楚鸢,包括刚才她说的头晕头疼要发烧的事。 楚鸢“嗤”一下笑出声:“她能有什么事啊。” 她们就像几年前何之远还小时那样,交换着眼神,心有灵犀地断定了情况。一个说麻烦您了,一个说我先走了,把她晾在一边。 何之远重新躺进沙发里窝着,看着医生离开,看着楚鸢坐在她身边。 放在以前,这时候必然要挨一顿说教,楚鸢会嘟嘟囔囔地把她这辈子翻过的所有错都拿出来添油加醋一番。好讨厌,从来不肯听她说话,上一次装病都是六年前的事了,怎么能觉得现在的她还会这样呢。 她以为楚鸢会唠叨她,但楚鸢没有,她又看起了电视剧。 上一集刚和好的主角们又开始吵架,楚鸢看得很投入,瓜子都不嗑了。何之远越看越觉得自己是个傻子,心里燃着熄不灭的无名火,这一切当然都怪楚鸢。 在楚鸢点了下一集的时候何之远再也忍不住,她从沙发上弹起来,跑回卧室锁上门。 崩溃 看医生时头没有疼,但何之远也没有说谎。 经常头疼的人对疼是有预感的。青春期伴随着生长痛一起到来的是头疼,位置在太阳穴往上的地方,即使生长期已经结束也依然频发。睡不好会疼,睡太多会疼,不该睡觉的时间睡觉会疼,吹一点点风也要疼。 头疼不是一瞬间疼起来的,往往是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疼到难以忍受。 “呜……” 很疼,她却不知道该给谁说。如果头疼不能像发烧那样有体温当作客观的证据,那么她的话就不会有人在乎。 难受的时候心情会格外脆弱,何之远眼眶一热,气得眼泪打转转。她平躺过来不让眼泪流出来,等眼泪干了再侧躺着缩成一团,好像流泪了就输了什么比赛似的,但谁会和她比什么呢,根本没人在乎。 经验来说睡一觉有可能会好,但是睡不着,越想睡越睡不着。 渐渐的她觉得有点晕,何之远呼了一口气在手心,烫烫的。啊,要发烧了。她不意外这个结果,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头发没干不是唯一的诱因,情绪波动过大免疫力也会降低,她都快被楚鸢气死了。 眉弓和眼眶因为体温的上升一起胀痛着,何之远发烧一般没有什么症状,就只是烧,去检查的话也只能得到一句免疫力不好的结论。 现在体温应该没有那么高,最多刚超三十七度的样子。因为刚开始烧的时候最难受,体温彻底高上去就迷糊到难受不起来了。 如果刚才医生好好听她讲话的话,说不定可以预防呢? 为什么觉得她这么大了还会骗人,为什么不多给点耐心,烦死了,讨厌。 何之远听到了门锁的响声,果然,楚鸢有钥匙。她想到刚才如果不是楚鸢的突然打扰,说不定医生还能把她的话听完,至少不会认为她完全在扯谎。这样一下更生气了,想让楚鸢滚出去,但没有吭声。 让楚鸢进来看看她的确在头疼,让她后悔刚才乱说话,愧疚于误会了自己。 好幼稚,其实何之远也知道楚鸢应该根本不在乎。 一只手将她蒙在身上的被子拉下来了些,她听到楚鸢问:“你是头疼吗?” “哼。”能看出来她不舒服,还算有点眼力。但何之远还是很生气,她抓着被子把自己裹得更紧,背对着楚鸢,不理人,只从胸腔深处发出低低的气声。 楚鸢不是个耐得住被忽视的人,但等了半天居然没有下文了,何之远悄悄地偏头,余光中没有那人的身影。她猛地回头,楚鸢已经走了。 愣了愣,猛地一拳砸在床上,情绪暴涨的代价是头被针扎一样疼,何之远翻了个滚,狠狠抓着头发,希望用头皮的疼痛缓解太阳穴上突突跳动的痛感。 “混蛋……”她抓着床单,又不小心晃到了手腕。 何之远越发烦躁地抓着头发。 “这么疼吗?”一只手制止了她,“还是说分离焦虑?” 楚鸢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一杯水。原来刚才不是不在乎地走了,是去接了杯水。 何之远一下子觉得自己发错了火。 不对,就算楚鸢是帮她接了杯水,自己头疼成这样归根到底不还是楚鸢的错吗?有什么好愧疚的。 “来,把水喝了。” 水是整好适口的温度,加了蜂蜜,味道怪怪的。何之远喝了水,觉得自己对楚鸢的态度有点太好了。 她放下水杯,酝酿着要发飙。但被楚鸢扯着躺到了她大腿上,一双手搭在太阳穴两边慢慢揉着。“头疼也是会遗传的呢,何问心也总是这样。” 母亲也经常头疼吗?她还真是一点都不清楚,这么想着,何之远忽然又有一点嫉妒楚鸢。 手指按压在额头两侧,这样确实会减轻头痛,何之远自觉也经常这样。可是一旦松手头痛的感觉又会袭来,疼得厉害的时候轻微的缓和也没多少用处,还会激得她不断用拳头砸脑袋。 但不知道是不是手法的问题,楚鸢的按摩感觉很好。她很放松地躺着,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不那么疼了吧?” “……嗯。” “我这个手法至少值两百块钱半小时。”楚鸢的语气有点得意,“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吧,不当家的大小姐?” 不,我不是没有常识的傻子。何之远在心里回到。 过了一会楚鸢不再按摩,而是有一搭没一搭摸着何之远的脑袋:“还疼吗?” 居然真的不疼了。不仅头不疼了,低烧的感觉也慢慢退去,身体不难受了,心情随之轻松起来。 “不疼了吧?”楚鸢笑盈盈说。 她今天没有喷香水,所以没有以往那么讨厌。 何之远静静地躺了一会:“我刚才……我没有对医生说谎,我真的不舒服。” “哎呀,怎么了,要我夸夸你吗?” “不是。”何之远翻了个身,“我的意思是我没做错,错的是她。” “谁让你小时候说谎太多,怎么怪得了人家。”楚鸢不假思索地说。 何之远猛地坐起来:“怎、怎么能这么说我?小时候都是多久以前了,她是医生,怎么能主观臆断我的感受?” 因为太着急,她差点咬到舌头。 楚鸢却不愿在医生的态度问题上和何之远辨论,她冷下脸,不悦地说:“不头疼了又来劲了是吗,你朝我吼什么吼?” “不是……” 何之远又想抓头发,虽然现在头不疼了。她真不明白楚鸢为什么能理解地这么偏,她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被尊重,需要得到一个道歉,因为她已经为自己的装病道过歉了。何之远没有想吼任何人的意思,她不想和楚鸢吵架,起码这个时候她没有那么想和楚鸢对峙。 为什么楚鸢又给她摆谱,为什么刚让她觉得心安又要她觉得讨厌? 这张脸越看越是讨厌,何之远这一次的心情却不是愤怒,她已经生了太多次气又被扑灭怒火,早已经再而衰三而竭,现在连生气的情绪也没有了。 她觉得委屈。 本来就不是她的错,怎么还能怪她,她不配得到一个道歉吗? 眼泪控制不住要涌出来,何之远痛恨自己憋不住泪,她一把把楚鸢推开,躲进被子里:“滚,你滚出去!” 她不断抽噎着,不知道楚鸢能不能听见自己哭泣的声音,只能把被子拽得再紧一些。好半天后她渐渐平静,听到被子外面楚鸢问了一句“真哭了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更加委屈,泄愤似的咬住被子,眼泪打湿了一大片枕头。 “你可别把自己闷死了。”楚鸢去拽她的被子。何之远知道这是楚鸢认错的表现,如果楚鸢也很生气的话根本不会理自己,只有她知道自己错了又拉不下脸道歉的时候才会尽力说些有的没的垃圾话题转移注意。 以往何之远会觉得就这么算了吧,但今天她真的很不满,凭什么自己犯错了又要被罚又要被逼着道歉呢? 她眼泪都没来得及擦干净:“你不觉得你该道歉吗?” 没有回应,何之远哭得太厉害,现在止不住地抽泣,停不下来。她觉得丢人,却因为情绪上头呜咽声越来越大,发泄般喊出来。她扯着被子要离楚鸢远一点,不知怎么碰到了床头的水杯,被子滚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淤积已久的情绪好像在这一刻崩溃了,她已经没有心思管什么哭不哭丢不丢人的了,何之远大声骂着楚鸢,控告她有多么过分,把自己的委屈通通宣泄出来。汗水把头发粘在额头上,此刻的何之远看起来就像个狼狈的疯子。 与之对比的,楚鸢就相当平静。没有愧疚,没有恼羞成怒,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何之远。 “我可以跟你道歉。”她说。 “你本来就该跟我道歉!” “但是呢,你得先不哭了才行。”楚鸢慢慢补充到,“我不想让你觉得靠哭就可以获得道歉,这样你以后提出什么要求都要哭了。怎么样?等你不哭了我就哄哄你。” “呜,呜……滚吧混蛋!你给我滚!!” 嗓子都喊痛了,就像小时候在地上哭着打滚,被逼的歇斯底里一样。何之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因为这一句话如此生气,但她的确失去了理智。 为什么楚鸢能这么冷静,好像她一直在无理取闹。 和楚鸢打好关系什么的就是谎言,是错觉,闭上眼睛也该知道楚鸢根本不可能是母亲。 何之远蒙着被子堵着耳朵,隔绝外界的一切干扰,任由眼泪流淌。 哭过以后有些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间有点害冷,就算脑子不清醒何之远也敏锐地察觉到这是发烧的前奏。 这一切当然都怪楚鸢。 再醒来时很乏力。很热,热得四肢滚烫,又冷,冷得一掀开被子就发抖。 烧上来了。 她睡了有三四个小时,醒来楚鸢居然还在旁边。何之远一看到她,条件反射般鼻头一酸。 好难受,说不上是哪里难受,但就是像四肢都没有装在该在的位置似的难受。何之远抓着领口,烦躁,头还晕晕的。 眼泪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来,她太累了。楚鸢伸出手,用指腹蹭了蹭何之远脸颊上的泪痕。 “对不起嘛宝宝,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装病 何之远又想哭了。 她努力瞪着眼睛,因为一眨眼就会落泪,只有瞪着眼睛直到眼球干涩,才能避免再次哭泣。 “啊,小可怜……”楚鸢叹息着说,“好委屈。难受吗?” 何之远撇过头,胳膊挡在两人之间:“你别靠我这么近。” 手臂的动作是推阻,指尖却纠缠着衣领像是在挽留,楚鸢笑她可怜。 “但也好可爱。”何之远听到楚鸢自言自语般低声说到。 “你干什么?” 额头上落下一吻,坐在床边的人慢慢挪上床,几乎是条件反射,何之远觉得这个动作十分熟悉。没有距离感地靠近,一举一动放慢到注了水银似的延滞,一个眼神就能让人觉得暧昧。 “喜欢你。”楚鸢说。 “我还发着烧……” “是吗,是啊。真可怜。” 算了,反正她早就知道楚鸢是什么样的人不是吗?何之远是真的累了,没有力气阻拦也没有力气和楚鸢吵,吵也吵不过。就这样吧,楚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靠得这样近,最好把她也传染上,两个人一起发烧,躺在床上什么力气都没有。 然后一起去死吧,反正也没什么好活的。 打扫卫生的阿姨不是每天都会上三楼收拾卧室,这样,死之前别忘了把空调打开,开暖气,让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臭了。 抱着楚鸢的时候,何之远是这样想的。 下巴被挑起来,两片唇贴在了一起。何之远头一次没有躲开,头一次感受如此亲密的吻。不怪她床都上了还抗拒接吻,比起直接刺激性器官生出欲望,嘴唇之间的磨蹭、呼吸吞吐的纠缠,这可不是强迫也能产生的快感。 头好晕,说实话她还是有一点难受的,身体在发出警告,迟钝的大脑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信号。她不舒服,楚鸢却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发现何之远没有抗拒,便很自然而然地舔着她的唇瓣,把舌头也伸进去。 没有想象中那样感到恶心或什么的,缺氧的大脑让何之远只能承受。楚鸢的手抵着她的下巴让她张开嘴,对方的声音像隔着一层水,传到耳朵里已经变了音调,何之远也不知道自己听没听懂,但居然还是可以跟着照做。舌头软软的,不知道为什么,仅仅是舌面相贴的触碰就让人心跳不已。手指不自觉地蜷缩,攀附在面前人身上,小腹热热的,触电一般酥麻。 嘴一直张着不舒服,闭嘴吞咽着不断分泌的唾液时会无法避免地吮吸对方的舌头,这时候楚鸳会扣着她的脑袋,将她带得更近。 “你身上好热。” 就算在亲吻的间隙,楚鸢的嘴也停不下来。 过于近的距离让声音都失真,呼吸困难时的一声喘息,吞咽时黏糊糊的声响,唇舌交缠时的挤压声,耳畔的声音纷纷扰扰混在一起,仿佛有了重量。伴随着调情一样的言语,楚鸢的话听起来都没那么让人讨厌了。 “喜欢吗?” 人不可能不喜欢接吻的吧。这种类似于母亲给婴儿渡食的行为带给人的舒心是写在基因里的,许久许久以前的原始社会,乃至于几亿年前人尚不能称之为人的时代,母亲就是通过这样的方法将糊状食物喂给她们的孩子。一代一代过去,即使已经放弃了这个方法,它仍然存在于本能之中。 怎么可能不喜欢,人不能违背本能吧? 何之远没能说服自己回应楚鸢的话,楚鸢却把这当做何之远依然在生气的证据。于是她细细吻着,不断说着抱歉。 “原谅我嘛,原谅我好不好?” “我错了。” “对不起啊。” 何之远一点也不想原谅她,她知道楚鸢压根就没有认错,只是口头上说说。但她也知道,如果自己非要纠结这事也不会有任何结果,等楚鸢的兴致下去后,她才不管你有没有生气,一定掉头就走了。 懒得再和她计较,但是没关系这几个字实在说不出口,何之远只能拽着她的衣服:“别说了……” 声音软软的,身体也软软的,毫无攻击力的样子让楚鸢笑出声来。如果说平时还有那么一点担心玩过分了何之远恼羞成怒,现在则完全没有这个顾虑了。发着烧的何之远不知道脑袋还清不清醒,眼睛都睁不太开,只能倚靠在她身上,实在忍不住才哼哼两声。 所以再过分一点也没关系?不,怎么能这么说呢,怎么能说她很过分呢?要和何之远好好相处,这句话可是真心的。 眼球涨涨的,好难受,即使没有感冒的症状,只是发烧也绝对不会舒服。但楚鸢还要在她身上摸来摸去,一双微凉的手能稍微缓解燥热,可很快,手指挑拨起的感觉就让心中的烦躁更上一层楼。 “我还发着烧。”何之远无力地躺在床上,任由摆布。 “那我温柔一点?” 随便吧,传染上她也是活该。何之远被搂着肩膀脱下上衣,她没有力气配合,还要被楚鸢抱怨一句你怎么能这么沉。 她只想休息。楚鸢的抚摸让何之远不适,也许是神经也变得迟钝,轻抚带来的不是以往那种快感,反而扰得她不甚安生。但身体依然会根据楚鸳的行为作出回应,比如现在,楚鸢一手揉着她的胸,伏在她身上舔吻着锁骨。何之远抓不住那似有似无的快感,可还是会止不住发抖,害怕似的攀着楚鸢的肩。 “啊,哈啊……嗯……”楚鸳总是弄疼她,留下吻痕的时候把握不住力度,咬得很疼。可何之远没法像平时那样推开她,只能喘着气,等不那么难受的间隙说一句你别这样。 “别哪样?” 楚鸢装作不懂,何之远头昏得发慌,一时间也回答不上来是哪样。于是楚鸢又一口咬下去。 “呜……” 咬完后又舔了舔:“啊,我说过要温柔点来着。” 何之远不想说话,咬着唇不出声。现在倒不是因为害羞或者倔强才闭嘴,那么复杂的情绪已经感受不到了。何之远觉得恶心,有想吐的感觉,但没有想吐时胃里翻涌的生理反应。毕竟没有吃坏肚子,也不是真的想吐,却有那种胸腔里扰成一团的感受。只能憋着一口气来抵抗这感觉。 “我已经和你道过歉了。”楚鸢将她的裤子拽下来,“那么能不能冷静下来想一想,你以前为什么要说谎呢?” 何之远下意识地思考着原因。 “装病也太多次了吧。” “麻烦医生的次数也很多吧?” 是的,的确是这样。 “说是为了引起妈妈的注意,好可爱的理由,但这是真的吗?不会也是谎言吧。” 裤子被脱下来了,大腿贴着楚鸢的手臂,何之远觉得她哪里都凉凉的,触碰的过程让人有那么一点舒服。 “找了这样的理由,其实是想让人家同情你吧。觉得你可怜就不想追究了,没想到你其实就是个蔫坏的小孩。” 不是的,不是。 但是呢,但是……何之远小时候也没那么傻,生病一次母亲没有来,两次没有来,第三次也就知道母亲无论怎样都不会来看望她了。那么为什么要装病呢,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伪装,以至于现在医生都会觉得她还在装。 “因为你是个坏小孩。”楚鸢这样说到。她分开何之远的腿,隔着内裤摸向两腿之间,很热,比平时热得多的温度。明明发烧也就是升高一两度的体温,怎么会让人觉得热到快要融化呢。 何之远听着楚鸢的话,模模糊糊,即使听见了也难以辨别出对方说了什么。她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三天两头生病已是常态,这中间还要参杂着伪装的成分。 可她真的说谎了吗,何之远也记不清了,她记得自己的确是因为难受才哭的啊,哭得那么惨,让老师不得不去联系家长,最后只能找到母亲的秘书,再由秘书叫医生来。转了一大圈,医生来了一量体温,什么事也没有,去做其他检查,也是什么事都没有。什么病也没有,可她的确难受。 捂着胸口告诉医生是这里不舒服,可医生只会告诉她你的心脏没问题。 “为什么要装病呢?” 何之远只能承认自己是装的,尽管她已经难受得想要吐了。可毕竟没有真吐不是吗,吐不出来。 医生叹着气,把手放在她的脑袋上。 “为什么要装病?”她蹲下来,将视线放到与何之远齐平,“大家都会担心你的。你看,老师和秘书姐姐都很着急,我也很怕你真的出什么问题。” 何之远哭得一抽一抽的:“为什么不想担心我。就不能再担心我一点吗?妈妈也会担心我吗?” 医生抱住了她,又是一声叹息。 何之远渐渐觉得没有那么难受了。所以她没在装病对吗,她分明是难受了才哭的,医生也的确治好了她。 可惜耐心是会被消耗殆尽的,撒娇是小孩子的特权。大概从她小学毕业开始,医生再也不愿意好声好气地说话,只是叹息。 “为什么要装病呢?” 记忆与现实的质问连成了一片,过高的体温让何之远分不清自己在回答楚鸢还是医生,也不知道正在抽泣的人究竟是回忆还是现在的自己。 “因为……太寂寞了。”她看着楚鸢说,“我真的好难受。” 寂寞(H) “因为太寂寞了,我真的好难受。” 难受啊,可难受没有一个像体温那样的指标,冰冷的仪器检查不出她的痛苦,所以便无人在意了是吗?何之远望着楚鸢,她想自己已经很狼狈了吧,可以获得一点点同情和关怀吗?可楚鸢只是蒙住了她的眼睛。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什么眼神?她只是在普通地注视不是吗。楚鸢能不能哪怕一次听一听她的诉求呢,何之远这样期盼着,自己也觉得不可能,她没法在楚鸢身上寄托任何期许。楚鸢不会觉得她可怜,她却觉得自己可怜,想哭一哭也不可以,楚鸢也许会离开。 …… 她居然还会怕楚鸢离开。 只是在这个小小的瞬间会害怕,因为生病了会比以往更寂寞,所以也只在这个小小的瞬间听她的话,任由她把自己的衣服脱掉。 楚鸢把手挪开后何之远也不再看她,而是半眯着眼睛,重重地呼吸。 “嗯……” 一根手指探入身体,缓缓抽插着,在她适应后又添了一根。何之远弓起腰,下意识收缩着小腹夹住楚鸢,腿根的肌肉绷起来。但没过多久她就松懈下来,身体没有那么多的能量供应她用力。 “你的身体好热。”楚鸢低下身子来亲她。 好热,何之远也觉得好热。她的大腿被分开,就一直保持着分开的位置没有移动,何之远连觉得羞耻的心思也没有了。楚鸢不断地进入再退出,她就顺着这个节奏断断续续地呻吟。 被楚鸢的动作刺激地夹紧腿时,她也会因为穴道的收缩夹住楚鸢的手指而产生更多的快感。寻常做爱时这最容易让何之远发疯,明明是为了逃避过多刺激的方式,却让自己高潮得更快。但发烧时却不一样,她没有力气收缩肌肉,无论楚鸢怎么摆弄都只能软软地躺在床上。楚鸢的动作也不快,隐秘的酥麻感似有似无,快感好像被灌入身体的热水,随着她人的动作来回荡漾着。 何之远不懂楚鸢怎么这样热衷于做爱,而且是跨越了一切感情交流直接亲吻。她不懂,但她想随便吧,随着楚鸢来吧。 晃神间被翻了个身,何之远不喜欢这个姿势,看不到楚鸢会让她更加紧张,而且趴着总归没有躺着舒服。可楚鸢好像很喜欢这样从后面进来。手指再度进入时挤压出了水声,何之远有些脸红,她咬着手指,因为楚鸢稍微加快的速度呻吟着。好痒,她不安地绞着双腿,穴道里的痒意逐渐加深,她居然希望楚鸢能再用力一点。 当然这种话死也不会说出口。 细碎的吻落在背后,好痒,还不如一口咬下去,疼痛好像要比这麻麻的感觉更好忍受。疼的话咬着牙也就忍了,但楚鸢的亲吻却让她不自觉地呻吟。是因为脑子下班了所以反应不过来吗,何之远不想叫出声的,可往往她这样想着,就已经听到了含糊不清的喘息声,陌生到不像是自己发出来的。 不想面对这样的自己,于是模糊地求饶,说不要了、停下吧。但楚鸢向来是把拒绝当情趣的,她享受着何之远的弱势,享受她说不要却不得不要的模样。 何之远啊,就像一只小羊。谁会因为羔羊的求饶放弃它的美味? 她在何之远将要高潮时抽出手,看她突然脱离快感后愣神的模样,在她身上来回抚摸,等何之远的情潮渐渐褪去,再在她没有准备的时候进入她。 “你,你……”她又一副生气的模样,却碍于面子,连指责都说不出口。 好可怜,说真的。 手指离开时会带出不少液体,黏黏地沾在腿根上,提醒着何之远她有多么沉浸。楚鸢抱着她,把沾着她体液的手指插进何之远嘴里。何之远的牙齿沉沉地压在指尖,却没有任何咬下来的预兆,只是不断用舌头推拒着,就像在舔她的手。楚鸢咬着何之远的耳朵,手指把她的嘴撑开,口水顺着指节流了下来,沾湿了那一处的被褥。 “好湿,流个不停呢。”楚鸢夹住舌头把玩着,“下面也是,上面也是。”她揉了揉那泛滥的穴口,再一次将手指伸了进去,被肏开的穴肉一瞬间便包裹住楚鸢,讨好似的吮吸着。 “这里呢,这里也在哭吗?”楚鸢点点何之远的眼睛,把人翻回来,却发现何之远没有流泪。尽管她已经眼眶发红,泪水不断地打转,她却一直提着一口气,没让眼泪落下来。 楚鸢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愉悦的心情像在一瞬间被这个表情堵住了。这么不听话的孩子,偏在这个时候听了话,饶是厚颜无耻如楚鸢,也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过分。 何之远很难受,发烧烧得难受,这几天运动量超出寻常导致肌肉也很酸痛,还有在楚鸢刻意地摆弄下,快感断断续续扰得她不能平静。所有元素压得何之远快要疯掉,哭泣的确是一个发泄的方式,但是不可以。 她记得楚鸢说过,“如果你不哭的话……”,不哭的条件后面跟着的奖励是什么来着,混乱的思绪已经理不清了。但她还记得不能哭,不能再流眼泪。 可真的好难受。被一遍遍进入的穴口早就敏感到不行,只差一点点刺激就能高潮,可就差这么一点点。她有些期盼的楚鸢的手指终于插了进来,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不再动了。又要捉弄她吗,这样的把戏到底要玩几遍才能满足?何之远烦闷地蹬了蹬腿,过大的动作牵扯着头晕异常,想吐的感觉翻涌着,但什么可吐的东西都没有。 好难受,好难受,她低低地哭出声,但没有落下一滴泪。痛苦折磨着人好像要出了幻觉,何之远想起小时候生病,被带着来到专属的病房,偌大的房间就她一个人,陪着她的只有吊瓶杆。她总是呆呆地望着吊瓶中的液体,等那里的液体耗尽,医生会进来帮她换一瓶新药,然后又是新一轮的等待。 药效起作用前十分难受,温度烧得太高的话,精神也会不太清醒。 “妈妈……” 同学们的作文里总有一个在她生病是带她去医院的妈妈,何之远像听童话一样听着她们的作文。 可我的妈妈又在哪呢? 昏昏沉沉间也的确抓住了个人,那人将她圈入怀中,把她的脑袋按在胸前。“妈妈在这里啊。” 骗子,妈妈可不会和女儿做这种事。 “我就在这呢,乖乖,让你受委屈了。”楚鸢舔掉她的眼泪,“这种时候哭也没关系的。” 不是常有这样的事吗,难受的时候没人管也就罢了,一但有人来问上几句,哪怕不是真心的,眼泪也会止不住地流。何之远侧着身体,埋身在楚鸢的怀里,身体一抽一抽地颤抖。楚鸢没再难为她,拇指揉着阴蒂将她送上高潮,然后抱紧着几乎要喘不上气的何之远,安抚似的抚摸她的后背。 温和的拥抱让何之远渐渐冷静下来。楚鸢轻拍着她的后背,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类似哄睡的声音。有点丢人,虽然小时候的确期盼过这个,可现在已经长大了。但是没关系,不用抗拒,因为今天发烧了,生病的孩子得到一点特权不是正常的吗。所以被当成小孩也没关系,再被抱得久一点也没关系。 “何之远,之前的话我没有骗你,我的确想跟你和好。”楚鸢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一直不是很喜欢我对吗?可就算不喜欢,做爱还是会舒服吧。这没有什么不好的,闭上眼享受,然后,我们好好相处可以吗?” 何之远没有回应,她把自己的手一点一点挪到了楚鸢的腰上搭着,现在只想睡觉。 “还在因为我把那个小老师赶走的事生气吗,哎呀原谅我吧。”楚鸢说,“我就是故意的不可以吗?她走了我们才能更好地相处对吧。” 嗯,原谅她吧,因为一个人实在太寂寞。何之远想起自从楚鸢插足进了这个家,自己再生病后的确有了个人陪她,虽然这个人聒噪又讨厌。 “好乖……” 楚鸢感慨般说到。她闻着何之远的发香,在她的耳畔呓语:“再乖一点好吗,这种我说什么都愿听从的样子,再保持下去好吗?” 只在这个小小的瞬间会听话,何之远想着,等发烧好了,她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听楚鸢那张让人讨厌的嘴里蹦出的命令呢。 “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就一直陪在你身边。” 我们的关系有好到说出这种话来吗?明明一直想的是赶楚鸢走,那么应该更加不听话才对,楚鸢这样说未免太自恋。她抬头望着楚鸢不说话,对方却露出了无奈地笑。 “你又这样看我了。” 这样究竟是哪样,楚鸢说是可怜巴巴的模样。是吗,何之远仍是不解,我只是在普通地看着你而已。 让我成为你的母亲 “你怎么还不去上班?” “我请了一个长假,专门用来陪你,不好吗?”楚鸢将手里的笔记本翻得夸夸作响,嘴里啧啧道:“何之远,你写字真的好丑。” 她正学习呢,楚鸢很自然就闯进来了,拿起她的本子翘着腿坐在床边欣赏。用发现新大陆一般夸张的语气说:“怎么写洋文也能扭成这样,和爬爬蚯蚓似的。” 又来找事了,她写字难看楚鸢难道是第一天知道吗? 何之远自小成绩好但写字难看,无论多复杂的字都恨不得一笔写成,还经常漏笔画。如果由着她写的话,她能把一串汉字写成一条波浪线,自己还能看懂。据本人所说是思绪太快了笔跟不上脑子。何之远觉得文字本来就是用来传递信息的,那么通过简单的符号传达出复杂的信息不才是最优选吗,她把字写快点怎么了。考试的时候还是会好好写的,毕竟提前太久写完卷子会很无聊。 “把本子还给我。”何之远坐在书桌前,没有生气。从那一次发烧起她就摸索到了和楚鸢消除的办法,保持不吵架的状态并不难,本质上和养鹦鹉差不了多少。 百万里就是很聒噪的小鸟,它经常模仿人说话,大多数时候没有逻辑,但如果没人回应就会生气。所以呢,何之远就在它胡说八道的时候应和几句,都成了习惯。除此之外百万里毛病还有不少,它会将木质的家具啄得坑坑洼洼、在人休息的时候大叫,有时候它非要站在何之远的肩膀或手臂上,过于尖锐的爪子会划伤她。 但是呢,百万里毕竟只是只小鸟,大叫和啄家具是它的本能,虽然偶尔还会把何之远弄得很疼,但这也是为了表示亲近无意留下的伤痕。何之远不会为此生气,不如说你真的对着一只鹦鹉发了大火,它也不能把毛病都改掉,这些缺点在饲养宠物前就是该了解的。 和楚鸢相处的办法也简单,把她当成百万里一样对待就好了。 楚鸢也很聒噪,也很耐不住寂寞必须要让人陪,不然她就会找各种无理的理由接近你。就像现在,何之远写字丑她是早就知道的,突然闯入房间挑着这个问题大惊小怪,原因只能是因为今天更新的两集电视剧她看完了。 “你来抢啊。”楚鸢把本子举得很高。 何之远不想去抢,楚鸢就是个你越理她她越来劲的人,真抢的话不知道要抢多久,放着不管的话说不定她一会觉得没意思就把笔记本还回来了。但今天的楚鸢格外坚持:“何之远,何之远,你理理我。” 没说几句话手机铃声响了,何之远以为她去接电话就没空打扰了,没想到楚鸢看了一眼来电,突然用一种得意的语气说:“啊,何之远,猜猜是谁给我打电话?” 她怎么会知道谁打的电话,她认识楚鸢也认识的人一共也没几个。结合着楚鸢的语气,何之远顺口回到:“母亲?” “猜错了。”楚鸢把手机递过来给她看,上面是一个不认识的名字。 “我不认识她。” “你知道她的。”楚鸢把手机抵在下巴上,任由手机铃声响着,仿佛也不怎么着急接电话:“她长得高高的,头发是浅棕色,还记得吗?” 何之远想说我怎么会记得,突然觉得记忆深处的确有个浅棕色头发的身影,但偏偏不记得是从哪里见到的了。她记性好,抓着这个线索仔细回想了一番,猛地抬起头。 楚鸢笑意更浓:“呀,想起来了。” “你……”何之远的眉毛控制不住地皱起来。浅棕色头发的女人,毫无疑问就是那个母亲宴请宾客那天在花园里和楚鸢偷情的人。她几乎忘记还有这么个人了,楚鸢这段时间一直呆在老宅子里哪也没去,肯定也很久没和小情人联系了。 何之远也想跟楚鸢好好相处,问题是,就算她能安慰自己哄着楚鸢就像哄着鹦鹉一样简单,楚鸢还是能做出很多鹦鹉做不到的让人生气的事。 电话太久没人接自动挂断了,很快又打了过来,看得出手机另一边的人相当心急。 “我好无聊,陪我说话。”楚鸢晃着手机说,“不然我就找她去。” “不可以。” 何之远回答的相当快。 “你怎么能去找她,那是出轨!” 楚鸢耸耸肩:“你觉得我是什么很有道德感的人吗?” 眼看楚鸢作势要接电话,何之远也没想那么多,下意识抢先一步按了挂断。这次,电话那边没有立刻打过来。楚鸢愣了愣,她没想到何之远会这么冲动。几秒钟后,她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笑出了声。 “完蛋了何之远,这可是你妈咪的大客户,随便挂人家电话闹掰了可怎么办。” “你骗我?”何之远喘着气,刚才太过紧张,现在心跳得胸腔难受。 “没有骗你。”楚鸢撑着书桌,把她圈进手臂和桌沿的狭小空间内:“她的确是何问心的大客户,也是我的出轨对象,不可以吗?” 何之远一下子有些弄不清楚状况了。 “又犯错了啊宝宝。”楚鸢抱着她,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摸来摸去,然后看着何之远的一脸愁容笑着说:“没关系,之前不是说了吗,我放了个长假来陪你,电话不接就不接了。” 她总是能不留缝隙地把何之远抱得很紧,树袋熊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楚鸢蹭着何之远的脖颈,把手机远远一扔:“吃醋了是不是,放心吧,我谁也不会去找的,就只陪着你。大客户也好小啰啰也罢,谁也没有我们宝宝重要是不是啊。” “没必要……”何之远顿顿地说,“别这么说话,我只是不想看着你背叛母亲。” “怎么没必要。”楚鸢笑得像她看的电视剧里的恶毒女四,她揽着何之远的脖子:“宝贝,你不会觉得出轨对象是你的话就不算背叛了吧?” “我没有。”何之远着急反驳,楚鸢却像那个吸人精气的女鬼似的缠着她,在她以为楚鸢又要亲上来的时候把何之远的脑袋按到自己胸前:“好吧,不算背叛。谁都知道我亲爱的还是个没断奶的小孩呢,亲一亲妈妈的胸也很正常不是吗?” 她身上喷了很浓的香水,何之远没有任何防备,一口气没喘上来就被按在胸前,怎么也挣脱不开,直到差点窒息楚鸢才松了手。何之远牙齿打着颤,眼珠子很忙似的左右乱撇。她揉了揉脸颊,那里被楚鸢身上不知是蕾丝还是亮片的装饰擦得很痛。 楚鸢笑她没出息,笑够了以后不忘了说:“说真的何之远,你是得练练字了。” 何之远觉得无所谓,但她想要不要为了让楚鸢别乱来了而答应下来,反正等楚鸢追更的电视剧更新后她就会把这事抛之脑后。有时候何之远恨不得这世界上多出一点泡沫剧,这样楚鸢就不会频繁来烦她。 “你早晚要继承何问心的职位,到时候再写一手这么丑的字出来岂不惹人笑话?”楚鸢不知道何之远心中所想,还在摆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提议相当有用。何之远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居然又提起了何问心,难道楚鸢不知道吗,自己根本不着母亲的喜欢,也不可能继承她的位置。 何之远不想跟她生气,她却总能戳到自己的痛处。“我觉得没必要。”再开口时,何之远的语气有些僵硬。 “怎么没必要。” 何之远看着楚鸢越靠越近,下意识闭上了双眼。果然,闭上眼的那一刻,楚鸢的唇吻了过来。舌头舔着她的嘴唇,楚鸢的每一个吻都很热烈,亲得她有点站不住,只能向后撑着身体靠在桌子上。 “答应我的话,就告诉你一个秘密怎么样?关于何问心的。” “什么秘密?” 明明在顺着楚鸢的话问,楚鸢却突然不高兴了:“一提何问心就这么上心?我让你干点什么都不答应。” 何之远就说她挺难哄的,比百万里可难伺候多了。 “我没有。”何之远想把话题转移,“为什么突然想要我练字?” 楚鸢把下巴放在了她的肩膀上:“我有点后悔小时候没教你做作业了。” 我才不需要你教,何之远默默想到。 “妈妈辅导孩子学习不是很正常的吗?我们可怜宝宝没体验过这个吧,好可惜。”楚鸢捧着她的脸说,“我来补偿你的童年遗憾好不好,无论是给你陪伴也好,教你学习也好,晚安吻也好……” 楚鸢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出的内容也越来越过分,那似乎是很难算进“童年”遗憾的内容,何之远听得耳根通红。 “然后……”楚鸢的声音如同引诱,低低地从耳畔传来。 “等你所有的遗憾都了却了,就把何问心忘了吧。” “什么?” 在何之远困惑的目光中楚鸢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继续说到:“何问心有养过你一天吗,我才是你妈妈不是吗?” “像注视她一样注视我,像期盼她一样期盼我,像爱她一样爱我。难道我就不能成为你的母亲吗?” 为什么想要成为她的母亲?何之远被亲得晕乎乎的,被她承认做妈妈又没有什么好处,否则何问心就不会那么避之不及了不是吗。 楚鸢吮吸着她的耳垂,轻轻呢喃到:“何问心下周末会来老宅子,没有人会打扰她,这就是秘密。把握住机会好好修复下母女关系吧。” 何之远更不明白了,刚才还说要代替何问心的位置,现在为何又要她和母亲修复关系? “我不是说了吗,会让你不留遗憾的。”楚鸢拍拍她的脸,“作为交换,在我面前做个乖女儿吧。” 你是妈妈的骄傲 何之远练字用的字帖是楚鸢写的。 真自恋啊。虽然一开始的时候这样吐槽了,但她不能不承认楚鸢写字是真的好看。 楚鸢这号人应该是把金玉其外发挥得淋漓尽致的人物。光从外表上看谁能忍住不赞叹她一句,不仅是外貌,何之远知道楚鸢的谈吐仪态都曾特地培训过,她把自己能展现出来的那一面装饰到了极致。有什么用呢,明明就是个喜欢看烂俗电视剧的人,追求什么连吃饭的咀嚼次数都要固定的优雅呢,想想就觉得很累。 “在练字吗?”楚鸢从身后揽过来,把下巴放在她脑袋上,说话的声音闷闷地通过骨头传进脑子里,听起来怪怪的。“画得倒是很像。”楚鸢评价到,“但写字不是画画啊,该用力的地方根本不知道用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水平不怎么样。” 我能把字画出来就不错了,何之远默默想着。在她的认知中新手练字应该从楷书练起,专门为新手设计的字帖市面上一抓一大把。楚鸢的字体介于行书和楷书之间,是练了很久后自成一派的风格,不适合这辈子都没怎么仔细写过字的何之远练习。这么基础的知识楚鸢不会不知道,她从一开始可能就没想让何之远把字写好。 何之远算是看出她到底什么目的了。只要她没把字写好楚鸢就要借机惩罚她,倒不再用戒尺了,只是惩罚着惩罚着最终都会滚到床上去。就算她观察了好几天记住了楚鸢字体的大体走势,靠着模仿能力复刻出来,楚鸢不照样挑挑拣拣。 怪不得突然对练字这件事这么上心,连电视剧更新了都没吸引走她的注意,何之远觉得楚鸢应该只想搞一些奇怪的play。 比如今天突然逼她换上高中校服。 “干嘛啊,我已经毕业了。” 何之远理解不了这种情趣,她觉得高中校服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挺丑的,像一个黑白相间的麻袋。 “可我没见过你穿高中校服嘛,错过了好可惜。”楚鸢合起双掌像是在求她,可何之远知道,她再拒绝下去的话楚鸢就要直接扒她衣服了。 她答应说:“就穿一次。” 高中校服穿着仍然合身,但因为是特地穿上给楚鸢看的,何之远怎么也无法避免尴尬。她不断地摸着自己的后脖子:“看到了吗,可以脱了吧?” “先别脱。”楚鸢走过来,捏着她颈边的一缕头发碾了碾,然后绾起头发最末端的一截说:“你搬出公寓的时候,头发只有这么长。” 手一松,细碎的头发又落了下来。“转眼之间,就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长了这么多。” 何之远忽然觉得胸口堵得难受,似是有什么情绪郁结其中。 楚鸢在感怀什么呢,不想见面的人明明是她才对吧,自己放假的时候还是会回到那间小公寓,是楚鸢永远都不在。而且……她们关系很好吗?不见就不见,又没有特别需要见面的理由。 何之远低下了头。被楚鸢绾在手里的头发仿佛长出了神经,把刚才略带痒意的触碰从发尾一路传到了心头。她不由得自己伸手捏起一撮头发,来确定这的确是一缕没有感觉细胞组成的皮肤附属物。 还没等她从这奇怪的心绪中脱离,门铃声让楚鸢推开了何之远:“看来是打扫卫生的阿姨来了,我去叮嘱下注意事项,别把衣服换回来哦。” 那股古怪的气氛随着这一推消散,空气恢复了它本该有的质量,不再压得人喘不过气。 何之远退了两步才站住,拍了拍被推的地方,心想这一下力气也太大了。 坐回书桌前,桌上摊开的是楚鸢写的字帖。何之远照着模样没写几个字楚鸢就回来了,一回来就开始指指点点。 “你起来。”楚鸢把她拉起来后坐在了椅子上,“我给你示范一下。” “就算你再怎么示范我也不可能几天就写出来这样的字。”何之远忍不住说。 楚鸢觉得有理,她放下笔,拍拍自己的腿:“来,我带你体验下什么叫运笔。” 何之远愣愣的,不知道什么意思。 “哎呀,你站着不动干什么?”楚鸢一把把她扯过来按在怀里坐着,握着她的手拿住了笔,“来,我带着你写。” 楚鸢的嘴就贴在耳后,一说话口中的温度正好能沾染上敏感的耳朵。何之远猛地一颤,如果不是被圈着腰一定会跳起来。“乱动什么。”楚鸢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地掀起校服摸上她的腰。 何之远在她怀里扭来扭去,虽然腰上的那只手没有到处摸来摸去,但就是普通地贴在皮肤上也很难让人忍受。 “别动。”楚鸢说,“今晚何问心会来老宅子,你乖乖的,我帮你说几句话让她答应见你怎么样?” 何之远的动作一滞,她记得楚鸢之前说过下周何问心会回来,就是今天吗?她成日呆在老宅子里不出门,对时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 其实她已经差不多放弃和母亲修复关系了。何之远已经过了爱妄想的年纪,曾经她只能靠惹祸来短暂地出现在母亲的视野中,那转瞬即逝的目光都让她觉得感动。可如今一切都是那么的让人疲惫,母亲冷漠的目光让她愤怒。 又非我自愿来到这个世上,你有什么资格不爱我? 但如果有一个机会摆在她面前,她又忍不住地心动。何之远不指望能跟何问心像寻常母女一般相处,她只是想告诉母亲自己考上了哪所大学,她怕何问心不知道这些。 上的是哪所学校? 老街口那个。 在那上学啊,不错,是个好学校。 何之远期盼的只是这样的对话而已。再不济,问问她为什么还留在老宅子里没去上学呢。她会说因为做了个手术。一个小小的手术何之远愣是办了休学在家呆到现在,就是期盼着何问心能关心她一句病情。她一个人去做了手术,禁食禁水,仰卧着等待医生往腰上打了麻醉。针刺感穿透皮肤时,她在想是不是没人知道她病了。 只要能得到一句回应,“很严重吗”“还没休息好吗”,哪怕是“什么时候的事”都可以。只要能得到一句关心她就能原谅何问心这么多年的不管不顾,因为她是母亲。 她还是想见何问心。 在她愣神的期间,楚鸢握着何之远的手,在新翻开的一页纸上写下了何之远自己的名字。一撇一捺都相当有韵味。 楚鸢松了手,她突然揽着何之远的腰往上一抬,何之远的身体不受控地往前趴倒,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了书桌上。楚鸢顺势站了起来,因为她的动作桌上的本子和笔都被扫落在地,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我的宝贝,为何你一听到这个名字就这样听话?” 何之远想要回头,但被按着脑袋动不了,坚硬的书桌硌得她很难受。 “我的宝贝,凭什么你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变得听话?”楚鸢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不爽,“还不如一直不乖,我还能当你叛逆。” “小没良心的。妈妈就在这里啊,还想去找谁?” 何之远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无可辩解。但是,但是…… 不管楚鸢嘴上再怎么说她都不是自己的妈妈,她是母亲的爱人,是母亲爱的人,是一个即便没有血缘关系母亲也愿意去爱的人,是与她这徒有女儿名义的人形成鲜明对比的角色。 她怎么可能对这样一个人喜欢的来呢? 楚鸢的手伸进她校服的下摆,慢慢向上解开了内衣的搭扣。何之远知道她想做什么,心底反而突然松了一口气。她想楚鸢应该也没有生气,毕竟做她妈妈又没什么好处,何之远唯一能想到的解释是楚鸢就爱玩些背德的play。 “你知道吗,我去参加家长会的时候,所有老师都在说何之远是个好学生。” 何之远懵懵的,据她所知从来没人给她参加过高中的家长会。 “家长会结束后,很多家长围在妈妈身边。她们说何之远妈妈加个联系方式吧,想知道您平时是怎么教的孩子。” 何之远渐渐明白过来,她这是在玩角色扮演。 楚鸢几句话构建出一个场景,就好像她真的来参加了会议。可是现实并非如此,因为从来没有人参加过家长会,老师们都知道她的家庭可能出了什么事,心照不宣地避免在何之远面前提起“家长”这两个字。 “我亲爱的,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你知道我有多么为你自豪吗?” 楚鸢正在舔吻着她的脖子,眼下分明是色情的场景,何之远也清楚无论楚鸢说了什么都是情趣中的一环,她还是差点为了这句话落泪。 “你是妈妈的骄傲。” 这样说着的人,正在把手伸进她的裤子。 眼中的情绪是(H) 这个姿势很不舒服,被辖制的动作让人很容易生出更多羞耻,身体好像也比以往更敏感。楚鸢的手伸进裤子,隔着内裤在阴蒂外侧揉着,布料摩擦着脆弱的地方,很轻易地带起了承受能力之外的快感。 “才两年多没见,怎么长高了那么多。” 何之远在高二那年突然长高了一截,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的个子不会太高。她没有意识到身高在悄悄地长,只是半夜经常因为骨头的疼痛惊醒。很痛,但不知道该跟什么人说,在马上要怀疑腿骨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时,同桌惊讶地感叹道何之远你是不是长高了。 原来不是生病了,是长高过程中难以避免的疼痛,那么半夜偷偷落泪的原因也得以解释。 楚鸢说:“怎么在妈妈不知道的地方擅自长大了呢?” 何之远捂住了嘴,不想那哭泣一般的呻吟从喉咙伸出溢出。 快感来得激烈,她很快便颤抖着高潮,体液将内裤打湿。但楚鸢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依然揉着她的阴部,快感还没来得及回落就再一次高涨。何之远蜷着手指,想抓点什么东西缓解,但坚硬的桌面上没什么可让她抓的。 不断的高潮让人疲惫,没有亲吻也没有拥抱,只有最原始简单的、对着性器官的刺激。一遍遍因为生理反应无法抗拒地绷直身体,连喘息的空间都没有。小腹被桌角硌得生疼,已经逐渐麻木了。 何之远支撑不住,她努力地向后回这头:“是你一直没有回来……” 她察觉到楚鸢的动作停了停。何之远来不及整理自己狼狈的模样,抓住楚鸢的手继续说:“我每次放假都会回家,是你一直不在。你不在,你为什么不在?” 说什么擅自长大,分明是楚鸢错过了一切,怎么还能来怪她呢? 楚鸢松开她,让何之远翻过身。何之远软软地靠在桌子上,腿站不太住,要凭着楚鸢的身体支撑。 “我不在?”楚鸢冷笑着说,“我不在不才正合了你的意?”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 她摸着何之远的脸说。 “我没有……” 没有吗,可能连何之远自己也无法说服,因为她的确看楚鸢不顺眼。楚鸢这个人无论外表上再怎么漂亮都不是她展现出来的那种优雅的人。何之远不喜欢她的品味,不喜欢那些糟糕的肥皂剧和过于浓烈的香水,不喜欢她在家吃螺蛳粉也不喜欢她什么都不懂就乱提建议。最最不喜欢的是楚鸢分明就是这样一个人,偏偏要装得华丽,让她觉得虚伪的同时也让她愤怒。因为楚鸢不屑于在她面前伪装什么,她用那副美丽的表皮吸引了母亲,转而在自己面前露出得意的笑。 放在以前何之远会干脆的承认,现在就算说不出口好像也无法否认,她似乎的确是看不起楚鸢。 她想过如果母亲的爱人不是楚鸢,她或许不会这样别扭地难以接受,或许会愿意叫那个人一声妈妈。但楚鸢不行,楚鸢这样的人怎么能是她的妈妈。 “你怎么没有?”楚鸢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慢慢地说,“我说什么你都跟我吵。我让你多穿点衣服,让你别落下吃饭,你爱听哪样?叛逆期?不见得吧,如果是何问心来关心你,你这没良心的小兔崽子要感动到落泪了吧?” 无法反驳,好像的确是这样。何之远捂住了眼睛,不愿与她对视。 “叫得那样大声,好像我是你的仇人。让我不要管你,我不就遂了你的意吗?” “何之远,何之远。你那么想让何问心看看你,凭什么又这么对我?” “不,我……” “是因为我没有生你吗?”楚鸢突然说到。 “什么?”何之远愣神的时候楚鸢反手拉开拉链,她今天没穿内衣,只贴了乳贴,此时处理起来更加方便。这是第一次楚鸢脱了衣服而她还没有,以往通常是反过来。何之远发现自己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她偏过头,习惯性地用手捂着嘴,好像这样能把自己和对方隔得更远些。 视线里只有自己的一截袖子,黑白相间的校服让何之远感到了时间的错乱。 好像这就是她高中的某个假期,在那栋学校附近的公寓里被楚鸢拦住,而楚鸢十分自然地拉开了裙子的拉链,袒露出她的乳房。 “来。”楚鸢拽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这不是第一次了,何之远却依然习惯不了。失去了挡在脸前的手,她此时觉得自己像全裸着一样无所适从。 楚鸢扣着她的手在自己胸前揉弄,力道之大让何之远心想会不会很痛。但楚鸢却趴在她身上,享受似的喘息着。 何之远看着从指缝中间挤出的乳肉,脸红得要滴血。过了一会楚鸢松开了手,但何之远依然照着她的命令轻轻揉着手下的软肉,拇指刺激着乳尖的一点。 “可以了吗?”何之远问到。楚鸢不理会她,依然闭着眼呻吟。 “可以了吧!”何之远被这声音臊得受不了,把手收了回去。 楚鸢睁开眼,抬着眼往上看。她没什么表情,却让人感觉这双眼中的感情已经多到要溢出来。何之远无法从这其中判断出什么情绪,没有五官与肌肉的组合,单单看一双眼睛实在难懂。但她又控制不住地猜测着对方到底在想什么,楚鸢总是弄得她很难堪,在此之前何之远从来没准备思考过楚鸢能有什么情绪,可是今天…… 今天也十分难堪,被逼着写字,又被按在桌子上肏弄,然后眼下也是一副尴尬的场面。但楚鸢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好像她真的在乎自己似的。 “凭什么”这三个字向来只出现在何之远的抱怨中,没想到楚鸢也会这么说。 她突然想弄明白楚鸢在想什么。如果这双眼中写着埋怨和委屈,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也是被在乎的,是不是意味着这么多年来她们就算相处得不好,也是有感情的。 何之远从来没想过楚鸢会在乎自己,她也不敢相信这个,可是你看,楚鸢都那样说了…… 所以那双眼睛中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是因为我没有像个母亲似的喂养你,所以也不能得到你对母亲的偏爱吗?”楚鸢望着她问。 何之远嗫嚅着,什么都说不出来。在她眼里楚鸢一直没有感情一般放肆,而如今却不一样,她被这情感压得喘不上气来。 抚着后脑的手猛地用力,何之远被按在楚鸢胸前,方才因为刺激而挺立的乳尖就抵在她的下唇。当何之远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脑袋一片空白,整个人被定住般僵硬,连挣扎都忘记了。 “舔一舔,来。” 楚鸢就像在教小孩怎么用筷子一样有耐心,何之远不愿意,就一直按着她的脑袋。何之远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用手推着楚鸢,不小心将半挂在腰胯的裙子弄掉,这下眼前人彻底裸露在她面前了。 “唔……”何之远实在憋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她听到楚鸢倒吸了一口气,接着按在脑袋上的手松了一点力道,好歹让她有了呼吸的空间。 楚鸢一只手按着何之远的脑袋,另一只手抓着何之远的手腕,非要她摸摸自己。 “这样足够了吗?”她问何之远。 短暂被松开的时间楚鸢吻着她的手背,把她的手指一根根含在嘴里,温热的口水顺着指淌下来,滴落的时候已经变得冰凉。 何之远看着楚鸢吻着自己的手心,接下来是手腕,最后将她的手放到身下。底线一步步的后退,似乎也没了反抗的必要。在被按到胸口时她认了命一样不再挣扎,而是照着楚鸢说的那样伸出舌头帮她舔着。把乳间的殷红含在嘴里,用舌头压在挺起的乳头上。 “这才对。”楚鸢说。 她把何之远的手放在私处,用早已湿润的阴部蹭着她。何之远的手很僵硬,除了没有缩回去外,基本也没有任何的配合。但楚鸢不在乎,她压着她的手腕,挺着腰来回摩擦,阴蒂被一撞撞地刺激着,她随之呻吟起来。 这画面太奇怪了,何之远闭上了眼睛。可她依旧能听到楚鸢高高低低的喘息,那似是压抑似是痛苦的、喷洒在耳边的声响。 手被夹在格外温暖的地方,湿滑的液体从手心淌到手腕,无论哪里都那么柔软,即便用力地撞上来也不会伤到她。可何之远却担心着自己的指甲是否剪得不够短。 最后更多体液涌了出来,楚鸢靠在她身上休息。 “现在,何问心应该在花园边吹风,去找她吧。” 楚鸢重新将裙子穿上,抽出两张纸擦了擦身体,看着何之远呆愣着不动,笑出了声。 “去吧,她会见你的。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她推了一把何之远,“但是过去之前别忘了洗洗手啊。” 崩塌 何问心在花园的水塘旁坐着,喝酒。说是水塘,其实并没有水。这是人工开凿的一处造景,从很多年前起就放干了水,现在池底都是泥土和落叶。 何之远站在二楼的露台上,只要推开露台的门,就可以从这直接下到花园,和母亲见面。 她久久地站着,手握着门把愣了许久,那门的把手好像被焊住了一般,即便使出再大的力气都打不开。 何问心真的在,楚鸢没有骗她。她的确有了一个可以和母亲交谈的机会,不是在人群中的匆匆一瞥,短到她只能通过恶劣的行径留住母亲的注意。何问心一个人坐在那里,看上去没有在工作,像是等人一般静静眺望远方。 她的手心出了些汗,握得门把手都有些湿热了。 何之远刚才非常仔细地洗了手,好像要把手搓掉一层皮一样用力。微凉的水流冲在手上,带不走指尖黏腻的错觉。温热的、滑腻的、潮湿的,她闭着眼睛,却无法堵住耳朵,吸气声交错着呼气声,在耳畔高高低低地响着。 “你以为和你在一起就不算出轨了吗?你觉得……是你和我在做爱就不算背叛何问心了吗?” 楚鸢说过的话在脑中回荡。 何之远猛地睁开眼。镜子中的她脸颊依然红着,因为刚出了汗的缘故,发根软趴趴的贴着头皮,总是滑到眼前遮挡视线。何之远低下头洗了把脸,她总觉得无论是谁看了自己现在这个样子都能发现她刚和某人上过床。 她想自己是心虚了,怎么也用不上力气将露台门打开。因为楚鸢刚缠着她做了那种事,就算她不想承认楚鸢也是母亲的爱人,而她们的行为的确可以称得上是背叛。 都是因为楚鸢,明知道母亲今天要回来,居然还要和她厮混。 何之远松开了手,想回到房间躲起来。 “为什么不去呢?”楚鸢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身后,压着她的手把露台门打开了。“去啊,你妈妈就在那里。” 她被推了出去,再回头,露台门已经关上了。 何之远突然很害怕。 她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母亲单独相处了,久到她怀疑她们是否单独相处过。何之远就像一只被突然丢出门的猫,第一个反应是扒着门想要回去。但她毕竟不是一只猫,没有扑在门前大喊。在大脑编织出的美好幻想中,何之远踏出了一步。 走出第一步后,第二步也理所应当地跟在了后面,她走下了台阶。 何问心听得到有人出来,她没有回头,靠在躺椅上:“过来。” 何之远走到她身后,陌生感和拘谨让她僵住了。是的,陌生,她居然觉得自己的母亲陌生。 巨大的恐惧抓住了她的心脏,她想立马跑开,僵硬的身体让何之远本能地意识到她如果继续站在这里的话,自己这么多年来遐想的一切也许都会轰然崩塌。 但何问心突然回了头,她没能离开。 “你怎么在这?” 她眼见着那张脸上的情绪从惊讶不解到厌恶烦躁,一瞬间浑身一冷,如坠冰窟。 她极少跟何问心接触,也就极少接受到来自母亲的、十分直白的厌弃。不是不耐烦,不是无奈,不是烦闷,甚至都不是讨厌。 怎么、怎么能对女儿露出这种表情呢? 何问心捏了捏眉头,不耐地又说了一遍:“你怎么在这?” “我……”何之远闻到了酒精的味道。 她想起楚鸢说过会在何问心那说几句话,让母亲愿意和她见面,可是现在何问心的表情怎么看也不像是提前有人知会过的。 楚鸢骗了她?还没等何之远得出一个结论,她便看被来自母亲的嫌恶神情击倒。在酒精的作用下,何问心没有像平时那样,至少还知道收敛。醉意让她回到了过去,她甚至不太知道面前站着的人究竟是谁。 “滚。”她的头很疼,说话也没什么耐性。 头很痛,这是意料之内的事。她喝了酒,又吹了晚风,早该知道会头痛。但是今晚的疼好像格外难以抑制,无论是谁,她都不想面前有人打扰。何问心挥着手要赶何之远走开,嘴里叨念着:“楚鸢在哪?让她过来。” “唔。”她因为额角跳动着的疼痛差点跌倒,何之远要去扶她,却被一把推开。 “姐姐……”何问心喃喃着,往水塘的方向迈了一步,“我的头好疼。” “楚鸢呢,楚鸢在哪?”她再这样说的时候,已经不再是命令的口吻。何问心突然变得可怜兮兮起来,她将最后一口酒饮尽,然后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 楚鸢没过多久就来了,她搀着何问心,要她回屋休息。 何之远愣愣地看着,直到跟着她们一起回到屋里也没缓过神来。 从小,母亲就很少回家,也很少和她说话。何之远没有那么难过,她在财经新闻上看到过母亲,知道妈妈工作很忙,没空回来。就像电视上拯救世界的那群人一定也很少顾及家庭一样,她完全可以理解何问心不回来。 她在手机上查着何问心的行程,那时候何之远还是个小孩,看不懂太多术语。于是她又一个个把那些陌生的词汇的含义记住,了解的东西越多,越知道何问心是个多么厉害的人。 虽然老师说过所有职业都是平等的,她还是觉得,站在那样高一动大厦顶端的母亲,比谁的妈妈都厉害。 她完全为母亲感到自豪,也为自己是何问心的女儿感到自豪。但是,母亲可能很难因自己感到自豪。 “你是妈妈的骄傲。”她想听到这样的夸赞,也为此一直努力着。 尽管过去了那么多年,小时后的心情已经淡去,何之远无法避免地怨恨着何问心的不管不顾,她依然觉得母亲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那样的人本该生活在神话中,让流浪诗人为她谱一片史诗,不能像寻常母亲一样照顾她,似乎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 但,她那样崇拜的母亲现在正蜷缩在楚鸢怀里,把脑袋埋在楚鸢的颈窝。像个需要安抚的孩子似的。 她的母亲,已经四十多岁的人,像个孩子一样。何之远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无法接受。 楚鸢给何问心喂了一杯水,揉着她的额头,轻声说:“你又喝了很多酒,以后少喝些吧。” 何问心点头答应。 何之远突然发现,何问心是直接称呼楚鸢全名的,那么楚鸢呢,她怎么叫何问心?是直接叫全名,叫名字,叫昵称,叫宝宝宝贝亲爱的,还是叫她们之间特有的称呼? 她觉得恶心,很恶心。 她忽然很嫉妒,嫉妒得发慌。 她想如果她自己离开,她们会干什么。这两个人现在看上去很恩爱,一个人躺在另个人的怀里,一个人给另个人按摩着脑袋。她们会做爱吗,就在这张沙发上。何问心看起来醉得不清,但谁说得准呢? 恶心。她想她们两个哪个年纪都不小了,做出这副恩爱的模样给谁看呢? 她的母亲,她的母亲居然也会哭,会难受,会喝得烂醉后寻求伴侣的安慰。她的母亲原来是这样一个丰满的“人”,可一个人居然会不爱自己的女儿,这么多年,几乎没有给过她一个好脸色。 楚鸢为什么执意让她见见何问心呢,何之远总算明白过来了。 为了让她死心。 让她永远明白,一个用那样憎恶的眼神看着她的人永远不可能爱她。让她再也不能去期盼,把她所有美好的幻想都打破。这对楚鸢来说究竟有什么好处?让她彻底放弃期待何问心的爱后去爱楚鸢?天啊,她才不信。 只是恶趣味罢了,看到她流泪就忍不住嘲笑的恶趣味。 何之远恨楚鸢为什么要让自己看到这一幕。 “你故意骗我的吗?”何之远问道。 楚鸢抬起头看着她,竖了一根食指在嘴边:“嘘——” “你先回屋休息吧。”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小声一点。” 渊源 “你吃醋了吗?” 何之远没想到楚鸢还会过来,擅自打开她的房门,态度轻佻。她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不愿交流。但楚鸢还是没有眼力地凑过来,不知好歹地问:“在吃谁的醋?” 何之远猛地掀开被子,对峙道:“你是故意的?” “嗯?” “你故意骗我说母亲会见我,让我平白无故地打扰她,然后更加被讨厌吗?” 楚鸢两条眉毛挑起来,表情微妙,半晌后她说:“是又怎么样,我就是看不惯你那么喜欢她的模样。我真好奇是为什么,她有过一天是对你和颜悦色的吗,就因为她是你妈妈,就这样放不下?” “好讨厌……”何之远瞪着眼睛,她发现自己好像再度找到了一个锚点,母亲会对她露出那样厌恶的神情——这当然都怪楚鸢。是楚鸢骗她母亲会见她,是楚鸢突然把她推出了门,不然她依然可以跟母亲保持那脆弱的平衡。 如果不是因为她…… 把所有过错都推到楚鸢身上,这样她还能像以前那样盼望母亲可以对她有所回应——或早或晚,或多或少,至少不能被否认得那么彻底。何之远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她只是不想承认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认清现实的恐慌感令人害怕,母亲讨厌她,这件事中一定有个人错了。她想自己是无辜的,也不想怪罪母亲,若母亲不是十全十美的,她这么多年的期盼就像个笑话。 所以一定得有个人承担过错,所以全都是楚鸢的错。 把错推到楚鸢身上再容易不过,一个在她情绪激动的时候还笑嘻嘻凑上前的人就算再清白也会惹人生气,别说这件事就是楚鸢引起的了。何之远看出来楚鸢俯下身是想碰她,她把她推开:“好讨厌,你怎么能骗我?” 楚鸢被推开了,她的语气变得古怪起来:“你早该知道不是吗,你们的关系没有修复的余地,何问心又不是第一天讨厌你。” “闭嘴!”何之远打断她,“都怪你……” “哦?又怪起我来了,生而不养的人又不是我。” 楚鸢提高了声调。 “每次在她那受气,转头就往我身上发泄是吗,欺负我对你好?”她说,“何问心都这个样子了你还维护她?凭什么。” “你觉得何问心是什么好人吗?” “别说了!” 再次恼羞成怒喊出来后,楚鸢竟然真的不说话了。一瞬间的安静让气氛更加僵硬,何之远忽然有些后悔,她曲了曲手指,想说点什么。就在这时,她听到楚鸢轻轻吸了吸鼻子。 “看来真是我不配。” 楚鸢这样说完后站了起来:“就这样吧。没良心的东西从来不知道对她好的人到底是谁,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再也不会管你了。” 何之远抬头,只看到了楚鸢关门的身影,挽留的话无论怎么想都不合适,卡在嗓子里说不出。那一瞬间很短,在大脑给出解决方案之前楚鸢已经砰一声关上了门。 “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楚鸢的母亲去世得很早。 母亲的模样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去世得原因似乎是车祸。那时候的楚鸢还丁大点,没有照顾自己的能力。居委会大婶调查了一圈,发现这母女俩就像是石头缝里蹦出来似的,竟然一个在世的亲戚都找不到。就在准备把幸存的那小孩送进福利院时,终于找到了楚鸢一个隔着不知道几代亲戚的姨,急忙把人叫过来认领。 她还记得跟小姨见面的时候——因为她年纪比楚鸢母亲小,便让楚鸢这样称呼自己——她手里牵着一个小孩,怀里抱着一个小孩,背上还背着一个小孩,全是自己生的。小姨笑得很拘谨,说俺不会放着这个娃娃不管。 没有发生什么太狗血的剧情。既没有恶毒亲戚霸凌可怜孤女的戏码,也没有一声小姨大过天的温馨剧情。小姨家孩子多,哪天丢一个都发现不了,多一双筷子也就多养了个楚鸢。她从来没有因为偏心少一口吃的,但也没有像亲生孩子一样扑过去撒娇。也许小姨不在乎,但楚鸢做不到。 “班费你还不交吗?”这是班长对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每人二十块钱的班费,不多,但实在想不出该从哪省下来。楚鸢从学校回来,听见小姨和她男人吵架。 “老子哪有那个本事供小孩上学!” 孩子生了一堆,成绩都不怎么样。楚鸢已经是最好的一个,也就勉强上个高中。可是高中不是义务教育,要收费的,所以要不要上还是个问题。 小姨看她回来,用眼神示意别吵了。那男人将吃得干净的碗狠狠落在桌上,回屋去了。 虽然在她家住了很多年,但楚鸢没怎么和两个大人说过话,也没怎么和几个小孩说过话。这一家子人都不怎么爱说话,除了吵架。几个孩子都整天低着个头,没一点生气,同胞之间从来不打闹嬉戏。 所以小姨跟她谈话的时候,楚鸢觉得有些新鲜。 她说,姨这些年养你,也就是一口饭的事,没多少恩情咱也不指望让你还。娃娃,以后的路你自己走,不用你报答什么,也别向姨要什么了,什么也给不起了。 楚鸢点点头,心里没什么起伏。 第二天她对班长说:“班费就不交了,以后班上有什么活动,别算我就是了。” 高中还是上了。毕竟社会氛围就是万般不如读书高,能考上的话还是去了。但没法开口要学费的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似乎可以申请助学金,不过助学金统共也没几个子,好像不太够。楚鸢想自己最终还是得辍学打工去,不过暂时还不想,能在学校留多久就留多久吧。 但是她那一年的助学金格外丰厚,据说是哪个发达老板为回馈家乡投的善款。 据说那个有钱老板今天要回母校演讲,当然不是楚鸢这所吊车尾的高中,是隔壁的重点中学。同桌问她要不要翻墙出去听听,理由是还没见过有钱人呢。 有钱人也不过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有什么好看的呢。但楚鸢还是答应了,她的心思不在学习上,又不是多么聪明的人,高中这点时光不是她能靠努力翻身的时候,而是出去打工前最后的休息时间。 于是她们从后墙犯了出去,没几步路就跑到了隔壁学校围墙。她刚刚踩着树攀上围墙,跨坐在墙头还没来得及跳下来,就被主席台前演讲的女人吸引了目光。 她之后在网上查了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有为的小老板名字叫何问心。 好漂亮。 何问心身上有无数值得夸赞的点,比如年纪轻轻便有所成就,比如馈赠母校的同时还兼顾了其它学校的善心,又比如演讲时这副优秀的口才。但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楚鸢脑子里只能很肤浅地想到这个。 那时的何问心身穿正装,定制的衣服修饰着她颀长的身姿,彰显着她成熟的魅力。连阳光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穿过树叶温和地洒下来,不留余力地烘托着气氛。 比起演讲,她想,这更像是一场演出。 这是资助她上学的人,楚鸢忽然想到。原本模糊的、让人分不出太多心力感激的人一旦有了这样一个形象,立马变得更加可敬起来。 多么好的人,如果没有她,自己说不定已经去打工了。 楚鸢坐在墙头,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人,都忘了从高处跳下来。直到同伴戳了戳她才回过神。 “好无聊。”同伴说,“我们去买奶茶吧。” 这时候何问心的讲话已经结束了,她问底下的学生们有什么想要提问的吗。 “难得出来一趟,去那边的奶茶店看看吧。我请你怎么样,作为陪我翘课的报酬……诶,诶楚鸢你干嘛去?” 楚鸢从墙头跳下来,钻过沿着围墙种了一圈的灌木,横插着进入广场,从一排排穿着整齐的好学生中走过,一直来到了最前排。她没穿校服,头发上沾着两片从灌木从里带出来的叶子,十分显眼。 “怎么能成为你这样的人?”她问到。 领导和老师都吃了一惊,不知道怎么会突然闯进这样一个人来。周围有摄像师在拍,这是小老板给自己准备宣传视频呢,猛不丁被人打岔了该如何是好? 何问心相当淡定,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楚鸢。”楚鸢伸出手比划着,“上面一个戈下面一个鸟的鸢。” “好名字。”何问心赞叹到,“我知道鸢是猛禽的名字,你家长给你这样取名,一定是希望你未来能鹰击长空、有所作为。” 其实是因为母亲喜欢放风筝,所以根据“纸鸢”起的名字,她在母亲日记上看到过。但楚鸢更喜欢何问心这个解释,听起来好酷,就像自己未来会很厉害一样。 “想像我一样厉害,你就要多读书,先考上一个好大学。加油小同学。” 楚鸢被迷得挪不开眼。明明只是一句普通的套话,她却觉得是专门说给自己听得。眼前这个漂亮又厉害的姐姐和她握了握手,没有在乎她从墙头摸了一手灰的脏呼呼的爪子。楚鸢的心激动地直跳,她攥着刚刚被碰过的那只手,合照的时候呲出了一排牙。 这张照片想找的话,依然可以在当地新闻的社会板块找到。只是再看的话,连楚鸢自己也不知道那时候她为何会那么高兴。 美梦 何问心在她最爱做梦的年纪给她洒了一把金子般耀眼的美梦,但梦很快就醒了。 上高中后楚鸢没问小姨要过一分钱,只靠助学金是怎么都不够的。于是高二开始她翘了晚自习出去打零工,成绩下降了她也不在乎,反正本来也没好到哪里去。 老破小区的房子几百块就能租得到,虽然对她而言还是一笔不小的花销,但她还是搬出去了,每个月赚多少钱花多少钱。楚鸢依然会偶尔幻想下自己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平稳地毕业后找一份工作,走一条大多数人认同的人生道路。但当她窝在自己的小破窝里,远离了宿舍矛盾和猪圈一样的生活环境,吃着不多的工资买来的炸鸡时,那个色彩明媚的幻想就太过模糊了。 跟何问心的那张合影,她从网上打印下来贴进了钱包里。虽然意识到自己就算再怎么努力也不会成为跟何问心一样厉害的人,她还是会时不时看看这张照片。梦是假的,也是美好的,她不会怨让她做了这个梦的人。那天的阳光实在太好,以至于现在摸着这张照片,指尖依然暖洋洋的。 “好讨厌有钱人。” 打工地方的同事说。 “啊,是啊。”楚鸢附和到。 虽然这已经是还算不错的商业街的饭店,工作日还是没有那么热闹。临近下班的时候没几个人了,饭点时忙得停不下来的几个服务生偷闲聊着天。 几条街之外有个很豪华的酒店,平时很少有人出入,但总能看到一辆辆的豪车开到地下车库。同事说的“好讨厌的有钱人”不包括出入这里的人,那些富豪的产业听上去就像不小心压到键盘后留下的数字,让人觉得夸张的同时也因为太离谱而真情实感不起来。 “你这是足金的吗?”同事捏着手对空气挑挑拣拣,模仿着刚才看到的画面,“哎呦你这里的称不会作假吧?” 几个人笑作一团。 她们嘴里“好讨厌的有钱人”指的是去对面金饰店购物的顾客。说实话,这些顾客和她们这几个小时工之间并无太大差距,都是同一阶层的人。没多少钱,也没穷到负债累累活不下去。之所以去买金子,大多也是赚了好多年钱后为了讨个彩头,花万把块钱给家人或自己买上个小玩意。 正因为差距不大,过得稍微更好一点点的人便更让人心生嫉恨。因为挑金子的样子滑稽就去嘲笑虽然刻薄,但在场的人谁也没觉得有什么。被挑剔的食客因为不满意食物大骂了一顿的后,接着对毫不相干的人指指点点来发泄怨气,楚鸢笑完之后立马把这件事忘得干净。 今天那个多事的主管在,不能把后厨没用上的食材打包,所以楚鸢准备回家前买个炸鸡吃。 炸鸡比起无骨的更喜欢带骨的,可乐比起瓶装的更喜欢机打的,但还是选了无骨炸鸡和瓶装可乐的套餐。就贵了五块钱,不是吃不起,但就是狠不下心买,因为今天没有什么值得破费的理由。 买完东西准备回家,路上被人撞了一下。楚鸢不想找事,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就推着车要离开。但撞到她的人格外沉重,踉跄一下倒在了她身上,楚鸢一下没抓住车把,自行车倒在了地上。 她闻到了浓浓的酒味,看来这人喝醉了。“你还好吗?”秉持着人道主义精神,楚鸢多问了一句。 醉醺醺的女人抬起了头,她顿时大惊。 何、何问心? 楚鸢想扶眼前的人站好,但何问心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不放手。 “你、你……”楚鸢有点不好意思,她说不出话来。 何问心张了张嘴,不知道在说什么。她低头去听,听到了低沉的自言自语。 “嗯……王总,合同……” 就在这时旁边的汽车上下来一个人,说自己是何问心的司机,要带她回车上歇息。楚鸢一看何问心不怎么愿意的样子,脑子里顿时闪过了很多阴谋,她抓着何问心不松手,非要司机拿出证据。 司机也愣了,没想到这孩子如此强硬。两人僵持到去买醒酒药的助理回来,解释了好一通楚鸢才肯放手。 等何问心离开,楚鸢一个人站在街上,后知后觉地感到尴尬。回家后她又拿出了那张照片,手指从上面抚过。 没想到还会再见面,那个漂亮的姐姐原来也会这样狼狈。 楚鸢没喝过酒,但她想醉酒一定很难受。醉了以后还要叨念着工作,好辛苦。 她心中徒然生出一丝对这个谈一次生意能赚她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的人的同情。好可怜,她想,回去后能被照顾好吗,还是只把人送到家就结束了? 想了半天不切实际的小剧场后,楚鸢把这场偶遇放在了心底,她知道无论何问心难不难受,都和自己无关。 结果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她又遇到了何问心。这次不是偶遇,她从学校赶过来着急地要去换工作服时被主管叫到了一边,说有人找她。 楚鸢觉得奇怪,自己工作被耽搁,这大脾气的主管怎么没骂人。 推门一看,是何问心。 楚鸢站在原地愣住了。 “你好啊。”何问心主动站起来,把她拉进屋子,“昨天我喝醉了,是你帮了我吧?” “不,不不,不至于。那不算是……”楚鸢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她懊恼自己这副模样,一定会给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的。她不知道自己当初从墙头跳下去找何问心提问时那么大胆,现在却结巴了。 好在何问心没有在意,她说:“我是想来谢谢你的。周末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好吗?” “啊?” 只是扶了一把,就要专门请人吃个饭吗?“不用了,吧……?” 何问心笑了笑,让她先坐下。 “你多大了?” “十七。” “这么小啊。”何问心有点惊讶,“这个年纪就出来打工,真不容易啊。” 楚鸢觉得心里酸酸的,第一次有人这样对她说。而且对方还是个年轻有为的企业家,昨天楚鸢刚感叹过她的不容易,今天居然也会对自己说出这种话。 就像被认可了一样。被一个这样厉害的人认可,楚鸢觉得自己瞬间从没钱上学半工半读的可怜崽变成了和对方平起平坐韬光养晦的人。 她心里有些激动,忽然有很多想说的话,但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楚鸢想说我们之前就见过面,你还记不记得。不过她想何问心大概率是不记得了,这样忙的人怎么会记得这么一件小事。 “周末有空的话,答应我的邀请好吗?”说了几句话后何问心又提起了这事,“我只是想感谢下你。” 楚鸢本来就不想拒绝,这一问就直接答应了。将何问心送走后又遇到了那个主管骂人:“你们几个又偷懒了,整天就知道往那一坐不干活,难道我是请你们来吃白饭的吗!” “要知道,这天下可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 骂的人不是楚鸢,但主管还是往她这看了一眼。那时候的楚鸢可不懂什么暗示,只觉得主管脾气坏要把她一起骂了,吐了吐舌头,赶紧去换衣服干活。 周末她们在这边的商场会面,何问心一个人来的,亲自开车,没有叫司机。 饭很好吃,每个菜都不多,陆陆续续上了十几样,口味丰富。楚鸢以为有钱人都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那一套,没想到何问心没那么多规矩,很亲切地找她聊天。楚鸢渐渐放下拘谨,对方问什么就说什么,很快把自己老底抖了个干净。 “真不容易啊。”何问心轻拍着她的手作为安慰,“以后有什么难处都可以跟我说。” 楚鸢摇摇头:“没关系的,我自己都可以解决。” “真是坚强。”何问心撑着脑袋歪着头看她,看得楚鸢又开始不好意思。 “再陪我逛逛吗?” 何问心向她发出邀请。但楚鸢看了看表,她周末也要上班的,交班时间比平时还早,午饭过后只能回去了。何问心听她拒绝,没说什么,只是开车把她送回打工的饭店。 “再见。” 虽然道别时说着这样的话,但楚鸢知道她们没机会再见面了。偶然相遇已经是不可求的巧合,今天短暂的相处更是因为何问心太有礼貌才能有的恩赐。除此之外,两人的人生本来就没有任何可以重迭的地方。 楚鸢挥了挥手,转身去换衣服,干活。 后厨很吵,弥漫着油腻腻的味道。周末人多,挤来挤去的,大呼小叫。不知道为什么,早已习惯的场景现在看起来是如此的难以忍受。楚鸢收拾着刚吃完的残局,胃里翻涌着觉得恶心。 何问心的车上香香的,但不熏人,车子开得平稳,一点都不颠簸,一直容易晕车的她也没有难受。那到底是什么的香味呢,楚鸢之前没接触过香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样令人喜欢的味道。即便她描述得出来,也无法复刻那样一个味道。 “服务员,点单!” 何问心的声音很好听,说话的语气好温柔,就像哄着人一样轻声细语。跟她说话的时候楚鸢觉得自己像个幼儿园的小孩,之前从来没有人这样跟自己说话过。 “服务员,结账!” 唉,她可惜地想,以后再也不能见面了。 这种惆怅在她下班发现自己的自行车被偷之后达到了顶峰,放在平时楚鸢一定会大骂偷车贼无耻,但今天她没有这个心力。 走到那家炸鸡店,她想买点夜宵吃。盯着菜单看了半天,一咬牙买了带骨炸鸡的套餐。 口味选了最新出的,之前没试过,今天一吃并不好吃,油腻腻的吃几口就吃不下了。但花钱买了,还不便宜,楚鸢还是硬着头皮吃了。吃完后她觉得有点撑,胃里难受得睡不着。 因为不好吃的炸鸡撑得睡不着,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两年前的那场梦太模糊,以至于很难在心底留下什么印象。而今天的梦太具体,具体到让人留恋着醒不过来。 恶意 楚鸢没想到她还能再见到何问心。 下班后在商场门口又遇见了何问心,她像专门等在这似的对她挥挥手:“回家之前在这附近逛逛吧?” 站了一晚上已经很累了,但楚鸢还是热切地答应了。 从此她们经常见面,虽然从没有约定,但何问心总是会把车停在马路的另一边,隔着一条路朝她挥手。每每看到时楚鸢都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忍不住赶紧跑过马路。如果遇到红灯,没法立马过去,她就站在人行道的这一边,不断对对面的何问心挥手。何问心知道她没几个钱,每次出门都不会去花销太大的场合,这让楚鸢心理几本没什么负担。 何问心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方方面面都顾及到了。今天她会不会来呢。这是很长一段时间楚鸢最关心的问题,带着这种期待去工作,时间都变得没那么难熬了。 “别老想着出去玩。”主管敲打着她,“专心点。” 楚鸢冲着主管的背影扮鬼脸,她虽然经常跟何问心出去,但从来没耽误过上班时间,下了班去哪玩谁能管得着。 但是这样的舒坦日子没能过多久,学校要收下学年的学费和打印费,小破出租屋突然要涨钱,手头一下变得紧巴巴。楚鸢想自己要不要再打一份工,可这样就没时间跟何问心出去了,要不自己再搬回宿舍?正盘算着她来到打工的地方,正要换衣服,主管走到她身前。 “不是通知过你了吗?从今天起你不用来上班了。” 楚鸢吃了一惊:“为什么?我从没耽误过干活。” “只是不需要那么多人而已。” “怎么不需要!”她急忙说,“马上要过年了,肯定要很多人帮忙啊。我也要放假了,这样就有更多时间排班了!” 主管叹了口气:“说那么多有什么用,我又不是老板,别来了就是别来了。” 太突然了,楚鸢并没有收到通知。没了这份工作后她就彻底拿不出钱了,怎么会这样,一天之前她还在感叹这样的生活不错,转眼间就束手无措。学费、租金、失业,无论哪一件事她都能再周转一下,为什么偏偏要一起发生? “去找别的工作吧,现在哪里都在招寒假工。”主管塞给她一个红包,“如果哪都不要你,就再找家里要点钱。知道你情况特殊,但毕竟是亲人,欠她们的钱比欠外面随便什么人的好得多。” 楚鸢根本听不下去,她愣愣地抓着手里的红包,如同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求求您,”她含着泪说,“我从来没犯什么错,我真的不能没有这份工作。” 主管别过脸去不看楚鸢,对她说:“对不起,我也是。” 她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很冷,她没有多余的钱买一件厚实的羽绒服,一到冬天总是冻得打哆嗦。平时她喜欢下班后买一份烤地瓜,捧在手里取暖。今天她什么都没有做,呆滞地走着,直到冬天的寒冷把腿脚都冻得僵硬。 走到出租屋楼下,发现自己的东西都被房东打包扔了出来。怕租不出去所以租金一直很便宜的房子突然涨了价,一向慈善的房东连两天的宽裕都不愿给她,痛快地下了驱逐令。楚鸢愣愣地站在楼下,奇怪的是她现在已经感受不到惊讶,她想如此多意料之外的巧合凑在一起,大概率就不是巧合。 她瘫坐在装着衣服的蛇皮袋上,无所适从。 街的对面停了一辆车,何问心从车上下来,走到她身边:“怎么了?” 楚鸢摇摇头:“我不知道……” 何问心蹲在她面前:“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楚鸢没有说话。两个人都安静了一会,何问心率先打破了沉默,将一张卡塞到楚鸢手里:“如果缺钱的话,我可以帮你。” “我……”她觉得自己的嗓子被糊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看到何问心和自己的距离过于近了,吓了一跳。但何问心却按住她的肩膀,在她脸颊上亲了亲。 楚鸢猛地一颤,下意识把眼前的人推开。何问心笑了笑,但不像以前那样温柔。 “楚鸢,”她说,“再闹就不好玩了。” “……”她心里突然产生一丝恐惧,“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没有啊。你一直很乖,”何问心给她擦了擦汗,“很可爱。是我没有耐心了。” “我们直奔主题不好吗?” 何问心的手包着她的手,她的手心里攥着的是一张银行卡。 “……” 今晚没有去处,何问心给她在酒店开了个房间。这里空调开得很足,温度高了就会让人变得困倦。楚鸢躺在大床的中间,举着那张卡看,卡片是金黄色,在灯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 这样是不对的。她想。 但是…… 楚鸢胡思乱想了很多,最终她认为自己的前同事说得话十分有道理。 “好讨厌有钱人。” 何问心的态度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叫楚鸢出来时再也不问她有没有时间。但楚鸢却觉得和以前很不一样。 司机似乎会从后视镜中看她,用一种相当瞧不起的眼神。那眼神先是轻蔑地落在她身上,上下扫视,带着八卦的意味仔细盯着不移动目光,因为知道她没有勇气对峙。 也许这种眼神从很早之前就有了,只是她现在才察觉。 不止司机是这样的,助理也会啊。第一次见面时不断道歉说对不起我们老板喝醉了给你添麻烦了的姐姐,现在会不屑地看着她,在背后说她不知廉耻。 公寓里负责做饭的阿姨也会,酒店里打扫卫生的保洁也会,那只灰扑扑的鹦鹉也会,连路过的那只狗也在用鄙夷的眼神看她。 谁都瞧不起她,楚鸢知道,因为她做得也不是什么让人瞧得起的事。 她开始讨厌那些在自己岗位上各司其职的人。 “你好可爱啊。” 何问心会要求她陪自己出席一些场合,楚鸢不喜欢把自己塞进紧巴巴的礼服里,她更喜欢宽松的卫衣和运动裤,也穿不惯高跟鞋。保姆、保洁、助理、司机,她们都不必这样做,但楚鸢不行,她要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对着镜子练习假笑,然后陪着何问心出场,被不认识的人调笑。 来者看上去跟何问心差不多年纪,穿着一袭红裙,她很自来熟地捧起楚鸢的脸:“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楚鸢不喜欢这样,她觉得自己像何问心抱来的一只狗,谁都可以来摸一把。 但她不敢乱躲,不知道眼前的是什么人,就连何问心也用眼神示意她别乱说话。楚鸢只能忍着不舒服,回答到:“十九了。” “这么小?”红裙子女人有点惊讶,很快她说:“但你真的好可爱,我很喜欢你。等我们小何总玩腻了来找我好不好?” 谁都知道她是干什么的。一瞬间,楚鸢觉得这里所有人都在用那种嘲笑又鄙夷的目光看她。 实际上,谁都懒得理她。 “来,喝点酒。十九岁可以喝酒了。”红裙女人把她揽在怀里。楚鸢求助地看着何问心,何问心却忽视了她。 “你们慢慢玩,王总。”她敬了一杯便离开了。 在场唯一认识的人离开了,楚鸢很不安。她半推半就地喝了很多酒,好在酒量还可以,最后虽然脚下发虚,但还有意识。 “我不喜欢这样。”何问心带她离开时,楚鸢没忍住抱怨到。 何问心没责怪她,她说:“没人喜欢这样。” 也许是这一点的纵容让她得寸进尺,楚鸢借着酒劲耍起脾气:“我不喜欢这样,我不喜欢穿礼服不喜欢喝酒,我不要再来这里不想再见那个女人,我不想让陌生人碰我。” 何问心冷笑一声。 “不想让陌生人碰你?”她反问到,“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不是挺好约的吗?出去玩的时候不是一直往我身边凑吗?” “装什么呢。” 气氛僵硬了许久,何问心开口道:“你不要再说这些惹人生气的话,我还是想跟你好好相处的。” 谁都瞧不起她,楚鸢知道,何问心也瞧不起她。 但有一个人不一样。 在这栋让人窒息的房子里,地位最卑微的那个并不是她。 何之远,她才是权力的底层。因为她只是个孩子,孩子没有任何能力,只能仰望照顾她的成年人,可何之远虽然是何问心的女儿,但因为不受母亲喜爱,她说什么也没人在乎。 哈。 很神奇不是吗,何之远不是别人,她是何问心的女儿。 那小屁孩没有一点富养长大的教养,就像一个被塞进儿童皮囊里的婴儿,唯一会表达情感的方式就是扯着嗓子乱喊。脾气倔得要死,能把嗓子喊到出血都不罢休。 有什么用,这些叫喊何问心根本听不到。 有点可怜。 但可怜又怎么样,谁还不是个小可怜了呢,至少何之远还有任性的资本。楚鸢不觉得同情,如果何之远再乖一点也许她会产生同情的,可何之远不懂得怎么运用眼泪,扯着嗓子尖叫直到眼泪都蒸干,这样的方法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同情。 “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呢?”她扯着自己的衣服问,“你把我妈妈藏到哪里去了?” 可怜虫。 楚鸢觉得自己的脾气好像变坏了,她之前不是这么刻薄的人。她没有讨厌过公共场合弄出噪音的小孩,因为她自己就在一个孩子很多的家庭长大,她很理解小孩子有什么轴起来就是管不住的。 她本来愿意去理解哪怕打扰到她的人,可现在她不是这样的人了。看着何之远,楚鸢不受控制地觉得烦躁。 她想谁来理解理解自己呢? 她才十九岁,考上了大学,但没人在乎她考上了什么学校,所有人都看不起她,都觉得她上不上学也无所谓。反正金主的大腿已经好好抱住了不是吗? 以前的她不会这样做的,但现在的楚鸢却一点点掰开何之远的手。 “你妈哪也没去,她一直没有出差。” “她就住在隔壁啊。” “她只是不想见你。” 可悲 何之远是一个十分需要关注的小孩。 她会一边说讨厌你一边往你身上凑,会刻意做出很多搞怪的事来吸引人的注意力。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一兴奋起来就要把人耳膜撕裂,而且等着吧,只要她一开始活蹦乱跳,晚上准要发烧。 好难养,楚鸢就没见过那么难养的小孩,感觉如果生在小姨家这孩子早就死了。 她也不想管,但说真的,就算只是陌生人,谁能放心一个六七岁的孩子独自待在一栋公寓中?她不懂何问心怎么放心的下,也许何问心知道楚鸢不会不管,所以对何之远的态度更加随意,连偶尔的过问都不曾了。 “我要吃你那个!”何之远在她吃饭时蹲旁边瞅了半天,突然又不安生的喊了起来。 不仅不好养,还很没礼貌。随便哪个孩子都知道有求于人的时候说话要好声好气,楚鸢想何致远不一定真的想吃自己碗里这口饭,也许只是想惹自己生气。 “你在吃什么,你在吃什么啊?” 随着何之远的不断追问,楚鸢又想到一种可能,从来没有人教过这个小屁孩什么是礼貌。 她没有心情帮何问心教育孩子,短暂地同情了一秒何之远的学校老师后,楚鸢舀了一勺自己的粥:“吃吗?” 何之远没想到她会理自己,瞪着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啃了几秒手指头,终于抵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一口含住了楚鸢递过来的勺子。 下一秒,她的脸皱成一团,不断拍打自己的胸口,倒吸着凉气。 太烫了。 楚鸢被她的样子逗笑。何之远不断哈啊哈啊吸着气,粥很烫,但还是下意识咽下去了,烫得她控制不住自己的五官,挤眉弄眼。那模样实在可笑,乐得楚鸢笑弯了腰。 她觉得自己变刻薄了。 楚鸢一直在笑,就算何之远闹着说她讨厌,她也停不下来。得不到回应的何之远觉得无聊,捶了几次桌子后自己跑掉了,茶几前只剩她一人。 笑声回荡在客厅里,显得房间有些空旷,楚鸢终于笑不出来了。 因为太安静,她把电视打开了,上面播放着很没营养没脑子的狗血剧。楚鸢瘫坐在沙发上,她只想听个声响,懒得管。 那天何问心带她参加完宴会后,红裙子女人不知道在哪里弄到了她的联系方式,某一天突然打电话邀请她出去吃饭。楚鸢对这样的套路感到熟悉,先是去吃饭,然后再去逛街,看看电影玩玩游乐园,差不多就可以去酒店开房了。 “怎么办?她约我出去吃饭。”楚鸢问何问心,“只有我,没有提到你。”她补充道。 “那就去啊。” 楚鸢不信何问心正人君子到看不出这其中有什么端倪,她分明知道,但还是让她去。 “去玩嘛,玩得开心。”何问心说得好像楚鸢只是出去跟自己的朋友约一顿饭似的。她走到楚鸢身后,手撑着沙发说:“懂事一点,不要惹别人生气。” 楚鸢不是一个很能自来熟的人,跟陌生人单独处在一个空间里她就会紧张不安。看到女人起身邀她入座,楚鸢紧张到舌头发直:“您、您好。” “坐啊。”女人笑着冲她招手,“我姓王,王言。你叫我姐姐就好,别害怕。” 那温柔的模样就像第一次邀请她吃饭的何问心,想到这楚鸢不禁鼻头一酸。 她不喜欢跟陌生人说话,现在也不愿出来跟什么王总刘总的一起吃饭。当初之所以答应何问心的要邀请,不是因为她自来熟或者想攀关系。 原因是什么呢?答案再简单不过。 ——因为她喜欢何问心。 楚鸢想从自己15岁那年看到在主席台上演讲的何问心时就喜欢上她了,俗不可耐的一见钟情。那张合照她留了很久,每次拿出来看的时候她都告诉自己这是憧憬,实际上的原因谁都知道,她就是喜欢那天见到的漂亮姐姐。 她想何问心为什么会没有耐心,明明她早就喜欢上她了,就算不逼迫她不拿钱来交易,只要勾勾手,她就会心甘情愿跟着何问心走啊。 “很害怕吗?”王言问她。 “没有……” 她回答的声音打着颤,惹得王言没忍住,笑出声来。 “没关系,紧张也没关系。”她笑道,“我喜欢的就是你这个样子。” 王言没有掩饰自己的来意,她一上来就打破了寻常的社交距离,紧挨着楚鸢坐下,声音很温柔。 年轻的身体和青涩的反应,王岩说她喜欢的就是这个。“一戳就脸红,一动就发抖,没什么心眼子,不用担心被算计。真是可爱啊,你觉得呢?” 何问心当初也是这样温柔,她眼眶一热,忍不住要流泪。 她还是喜欢何问心。 “你喜欢何问心是吗?” 猛不丁被戳破了心思,楚鸢吓了一跳。 “她没有那么喜欢你吧,不然不会答应你来找我,但是看起来你还是很喜欢她,即使她同意你来找我。”王言看上去毫不介怀,她笑着说,“所以我才喜欢年纪不大的,就算毫无结果也能热烈的喜欢,这份感情只要再过几年就再也找不到了。” 她摸着楚鸢的头:“要不要试试来喜欢我?和何问心不一样,姐姐会对你很好的。” 在眼眶打转了许久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楚鸢抽泣着说:“怎么能……” “来,闭上眼。” 楚鸢听从了命令,她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越来越近,一只手落到了自己腿上。 “你有点害怕我,对吗?”楚鸢以为王言会过过分,可她只是抱了抱自己,“但是闭上眼睛,无论是亲吻还是拥抱,谁来都一样。这种亲密的事,无论跟谁做都会很舒服。” 心跳的很快,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明明不是被喜欢的人抱着,但却是一样的温暖,即便是陌生人的拥抱,多巴胺也一样的分泌。 她松开楚鸢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而且这真的是最没有脑子的拉近关系的方法了。你看小说中总是有酒后乱性加深感情,现实中也差不多,只要亲一亲抱一抱啊,人很快就熟起来了。” 楚鸢刚进屋时就感到拘谨,可拥抱过后王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她便觉得两人之间拉开了一个足够远的距离。因为已经拥抱过了,所以在挨得很近坐下就没什么了。人总是这样,让出去的底线就收不回了,连社交距离也是一样。 随便吧,她想。和谁拥抱不是拥抱,和谁亲吻不是亲吻,和谁做爱不是做爱。至少自己这么做是可以拿到好处的。 她不再紧张,也不再感到羞耻,思绪和感情一起僵化。 “你永远不懂我有多爱你!” 演员的一声爆吼,将楚鸢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好土台词,好土的剧情。 “别骗人了!”另一位演员的嗓子也毫不逊色,“你不就是为了钱才和我在一起的吗!” “我真受不了你!” “受不了就走啊,谁拦着你了吗!” 谁拦着你了吗?何问心也对她说过这样的话。最初的新鲜感过去了,何问心也并非非她不可,虽然也没有厌烦到主动让她离开的程度,但楚鸢要走的话,她是不会拦的。 “但是你要走的话,什么都不能带走,我给你的东西你全都要留下。” 这些年何问心在物质上并没有亏待过她,给她交学费,给她找住处,心情好的时候也会送礼礼物。但是何问心说你要走的话,什么都不可能带走。 “所以你还要不要走?” 楚鸢没有回答,何问心冷笑了一声,笑她为了钱。 放在以前楚鸢可以很坚定的声称自己不是为了钱,她就是喜欢何问心这个人,喜欢年少时坐在墙头一见钟情的那个人。 感情应该是纯粹的,容不得其它东西来污蔑。 但自从她接了那张卡,到现在,她没再有底气说自己的喜欢是纯粹的了。 喜欢何问心这个人还是喜欢她的钱?谁还能分得清。她已经知道何问心并非自己憧憬中温柔强大、成熟魅力的人,何问心做事很决绝,不择手段,而且没有责任心。 可、可是她分明觉得自己还是喜欢她,喜欢不是自己知道不能喜欢就能结束了的感情。 但是她也再也不愿回到那个狭小的出租屋了,那种冬冷夏热、最好的伙食也只是廉价炸鸡的日子,一旦走出来就再也回不去了。 就算所有人都瞧不起她,会对她露出鄙夷的目光,她依然能穿着靓丽,不用再为明天发愁。 怎么会这样呢?她的喜欢,还有那些朴素的道德感,都不再纯粹了。 电视剧里的爱情起承转合,主角站在海边,将戒指抛了出去,与自己的初恋告别,喃喃着说:“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真是太可悲了。” 悲情的背景,音乐一响,楚鸢终于哭了出来。 剧中人的矛盾与她的困境完全不同,没有一点可以代入的地方,但她依然可以和着这悲凉的音乐哭泣。她想可悲啊,确实可悲啊,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真是可怜可歌可泣,让她终于寻来一个理由哭出声。 楚鸢不再胡思乱想,她专心地看完了这部电视剧。完全如同她之前所说的那样,很土的台词,很土的剧情,构成了一部又土又狗血的垃圾剧。但即便是这样糟糕的一部剧,她的心脏依然会在主角歇斯底里呐喊的时候跟着颤抖,情绪一样可以被吊起,眼泪随着痛到蜷缩的思想涌流。 等片尾曲结束开始演起广告楚鸢依然没有缓过劲来,她倒在沙发上,掩面痛哭。 如此感人,如此可悲,牵动她麻木的心,让她到自己还活着。 “你在哭什么呢?”何之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沙发前,“你哭什么,被烫到的人不是我吗?” 在小孩子面前哭总是尴尬的,楚鸢渐渐收敛了声音。 “我的嘴好像要烂掉了,”何之远说,“都怪你。” 楚鸢抹了把眼泪,叹着气坐起来:“张嘴,我给你看看。” 就算尖叫也无人应答 “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那天说完这样的话后,楚鸢的确再没理过她。 最初何之远认为吵架之后总会冷战,不说话也是正常的。她没有想过去主动道歉,拉不下那个脸。虽然先摆脸色的是她,但被骗了的人也是她。她没有错,至少错得不会比楚鸢更多,她为什么要去道歉? 何之远窝在沙发上,跟楚鸢一起看她最爱的狗血电视剧。播到片尾曲时,楚鸢起身走向吧台。 何之远听到了她打开冰箱和冰块碰撞的声音,连忙说:“我要来一杯橙汁。” 她们之前可不是没有吵过架,谁的问题都有,不过谁也没觉得问题出在自己这边过。一般楚鸢会拿戒尺把她抽一顿,然后她会很生气地把自己锁进房间里,两人都摆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直到某个人说出“晚上吃什么”这种跟吵架内容毫不相关的事,委婉地给各自一个台阶,将这茬掀过去。 但楚鸢没有理她,她只带回了一杯饮料,是给自己的。 何之远想这没什么的,因为就算是平时楚鸢也不一定会帮自己带回一杯橙汁。但她还是有些心慌,扣着手指,莫名地局促起来。楚鸢的态度实在是太冷淡,她甚至没有回呛自己一句。 太安静了,老宅子的面积本来就大,电视机的声音非但没让房间热闹起来,反而更显得其更加寂静。 “我想尝尝你这个。”何之远说。她盯着楚鸢看了半天见对方没有回应,又补充道:“可以吗?” 依然没有回答。 “你别不理我。”何之远急了,她没再委婉地绕来绕去,而是直接说道,“好歹不要当我不存在,就算吵架了,就算再不喜欢我,起码人与人之间也要有尊重。你不能,你不能把我当成空气……” 她把自己的手指掐出了红痕。 楚鸢完全听不见似的,端起高脚杯,晃了晃。 何之远抢下了杯子,这不困难,就像从她的手中接过杯子一样简单。她希望楚鸢能说几句话,哪怕是骂她也可以。生气也好,斥责也罢,只要有回应就好,不要不理她。 见楚鸢不说话,她将杯子中的液体一饮而尽,接着咳了起来。何之远没想到这杯看上去清澈,闻起来只有果香的饮料里面有酒精,被这味道呛的皱起了眉。 然而楚鸢依然没有理她,甚至没有歪头看一眼,默不作声地关了电视,连今天新更的两集剧情都没看完,就转头回了卧室。 “你,你别走!”何之远抓了抓头发,薅下来一小缕发丝。 她和楚鸢一向不对付,吵架也不知道吵过多少次,除了这次最严重的应该是高中分开那次,她们两年多没有见面,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或许这次会像那次一样吗? 但情况是不一样的,高中时候的她忙于学业,注意力很快就被转走,而且楚鸢并非像现在一样不理她,而是借口工作的原因不在家。她会告诉自己她没有和楚鸢彻底决裂,只不过对方工作太忙。高中毕业后在老宅子里与她再次相遇,楚鸢也没再提什么吵架什么道歉的事,而是笑眯眯地跟她说话,让何之远确信她们并不是因为吵了架才那么久没有见面的。 但是现在那么大的一栋房子里只有两个人,楚鸢不愿意理她。 好像的确是一段要完蛋了的关系。 高中时候的何之远脾气比现在还倔,那时候的她正值叛逆,心想决裂就决裂,反正跟楚鸢的关系不好。虽然有时半夜会落泪,但她想那是气的,因为自己好像没有做错,被单方面断交却像是错了一样,所以才会生气到流泪。 可是现在呢,为何反而觉得慌张? 何之远啃着自己的手指,很疼,但此刻只有疼痛才能让她心安。方才摄入的一点酒精加快了血液流速,在血管中躁动不安的涌动,让她的四肢和脸颊发烫。一定要把手指头咬破,让血液流出来,才能稍微缓解这难受的感觉。 楚鸢亲了她,楚鸢抱了她。 然后说,妈妈就在这里不是吗。 她像真的在乎她那样,说要代替她母亲的位置,说要让她忘记何问心。 会不会有那么一种可能,楚鸢真的在乎她呢? 可她却觉得那是假的,不肯相信,也没有给什么好脸色。 所以才惹得她生气了吗? 何之远的呼吸加速,她咬着自己的手指,但牙齿不够尖利,没有破,也没有流血。 第二天,她看到楚鸢穿着整齐地坐在餐桌旁用餐,没有赖床。不安的心情愈演愈烈。“你要去上班了吗?” 当然,还是没有回答。 楚鸢起身要从冰箱里拿东西,何之远抢先一步来到冰箱前,按住冰箱门:“你不要不理我!” 楚鸢见冰箱被堵,转身要离开。 “别走!”何之远拉住了她,立马被甩开,“你跟我说句话,你不要不说话。” 在她模糊的记忆中,母亲曾经抱过自己。也就是说,她不是一开始就让人讨厌的,一定有一个被她忘记了的、从喜爱到生疏到最后厌恶到不愿再说一句话的过程。一定有一个拥抱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成为了最后一个拥抱,一定有一句爱你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成了最后一声告白。 楚鸢也要厌恶她了吗? “你、你……呜……”她感到自己的语言能力在退化,无论是道歉挽留还是恼羞成怒都说不出一个字。她像一个婴儿,只能通过哭喊和尖叫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但她又知道发出噪音更会惹得人厌烦,两种矛盾的心情让她几乎要疯掉,只能从嘴里露出意义不明的声音。 她想大声喊出来,把所有东西都砸到地上去,想引起楚鸢的注意。可不能这么干,这样干会更被讨厌。 但是什么也不做也不可能,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乱窜,让她无法平静。 之前之前不是一副关心在乎的样子吗,怎么转眼间就能这样决绝? 母亲也是在某次失望后,就再也不愿理她了吗? 不要,不要。 为什么只愿给她这么脆弱的爱,还是她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将这份情感消耗了太多? 何之远终于找到了最佳的发泄方法,她死死拽住自己的头发,手指插入发根,紧贴着头皮撕扯。她感受到了紧绷的拉扯感,却不太明白这感觉是不是名为疼痛。 看到手心被拽下来的头发,她想到楚鸢曾经摸过她的脑袋,这会不会意味着楚鸢喜欢她的头发,会不会意味着这样做她会心疼? 然而抬起头,楚鸢回到了餐桌旁继续吃早饭,背对着她,刚才所有的表演都未曾看到。 “你说话,你说话啊!” 楚鸢的样子让她想起了母亲。何问心就是这样,无论她恳求还是捣乱,都懒得理似的。除了让她滚,什么也不愿说。 她有很多诉求,可恐慌感让她像一个坏掉的机器人似的,只能重复着让楚鸢说话。 “你别不说话……” 你别不理我。 眼前忽明忽暗,她从昨天开始就没怎么吃过东西,等着楚鸢喊她出来吃饭。没有食物的支撑,身体本来就已经亏空,更无法支持她高涨的情绪。 何之远趴在了洗手台上。 头晕的感觉迟迟没有消退,她扒着平台一点点往下滑,跪坐到地上,终于忍不住哭泣。 可就算这样,楚鸢也不理她,好像一切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你不要不说话,不要不说话,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啊!” 她的情绪失控,只因为楚鸢什么都不愿说。何之远拽着自己的头发,用指甲抠着脸颊,最后把手指塞进嘴里啃咬。她用脑袋撞着洗手台下的柜门,只听得到声响,却感受不到疼痛。她想要痛一点,痛到昏过去,不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结束这一切了。 最终,她连发疯的力气也没有了,哭也哭不出声,只剩下控制不住的生理性抽噎。想再度拽着头发发泄也做不到,手指痉挛着,蜷缩在掌心,掰也掰不开。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脚步声,楚鸢正在向她走来。何之远坐在地上,呜咽着,低矮的视角让她想起了小时候。 楚鸢说过,等你不哭了我就会来安慰你,因为我不想让你知道我安慰你只是因为你哭了,这样你以后一旦想要什么就会用哭来威胁。 所以自己闹够了闹累了不哭了,她就可以来安慰自己了吗? 但是没有。楚鸢从她的腿上跨过去,打开冰箱门,拿出一桶生鲜果汁给自己倒上,一口饮尽后在旁边的洗手台上洗干净了杯子,又跨过她的腿离开。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何之远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穿好外套,拿起包下了楼。 她离开了。 也许再也不会回来。 彻底失去了表演的对象,何之远呆愣着,已经无法将自己的独角戏持续下去。她没有站起来,而是顺着柜门躺到了地上。冰凉的地板坚硬地硌着脑袋,让她想起了小时候。 小时候自己就是这样躺在地上打滚,渴望得到大人的关注。 没人理她,她们冷漠地看着。 现在也是一样,永远都是这样。 生日快乐,何之远 何之远躺在地板上,本来已经平静了,一会又不知道想起哪一桩事,突然激动地哭起来,趴在地上用指甲扣着手背的血肉。闹累了又变得冷静,翻个身平躺着喘气。 终于把自己折腾得精疲力尽,左手手背血肉模糊,右手指甲劈了一个。 好惨,可惜没人来欣赏。 她听到了小鸟爪子在地板上踩来踩去的声音,何之远抬了抬头,看不到,于是她又翻了个身。 百万里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来回徘徊,她觉得它的羽毛好像有些凌乱,就招了招手让它过来。平常只要招手百万里就会过来,但今天它一直隔着一段距离走来走去,只张嘴不说话,状态不太对。 何之远撑着胳膊抬高身体,看到了被桌子挡住的羽毛。 这两天她情绪不好,没心力陪百万里互动,控制不住的哭喊更是把它吓了一跳。宠物的情绪很容易受主人影响,被吓坏了的百万里止不住焦虑。小鸟什么都不懂,它也只会通过拔毛来发泄压力。 “你……过来。”她发现自己嗓子已经喊哑了,“过来,百万里,来,来。” 一地的羽毛和排泄物,千哄万哄下百万里小心翼翼地过来,却不像原来那样温顺,而是扇着翅膀咬她的手。 何之远没有跟它生气,她知道百万里什么都不懂,核桃仁大小的脑袋里装不了多少爱恨情仇,它只是害怕自己被抛弃。百万里不用为自己搞的破坏道歉就可以获得原谅,因为她养了它一段时间是有感情的,她知道它只是害怕。 “对不起啊,对不起。”何之远跟百万里道歉,尽管它还在咬她的手指头。 小鸟可以不被责怪,但人却不能这样任性,人与人交往的前提没有默认对方什么都不懂这一条,也不够包容。所以就算她再怎么焦躁地想要回应,也只能得到漠视。 可楚鸢提的一些无理要求母亲也会满足,母亲头疼的时候也能得到楚鸢的照顾。何之远发现自己曾经想在何问心那得到楚鸢一样的待遇,现在又想在楚鸢这获得何问心一般的待遇。实际上她只是想被看见而已,但这也只是奢望。 想到这她又想摔点什么东西,大喊大叫,把休息了一会养出的精力消耗殆尽,只有疲惫到极点她才没有力气胡思乱想。但是为了百万里的情绪,她没有这样做。 安抚了很久,百万里终于冷静了。它把脑袋伸进她手指圈成的圆中,叽里呱啦的开始说话。何之远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把百万里留下的狼藉收拾干净,又吃了点东西。 老宅子的位置偏,如果回市区上班,可能一直不会回来了。 “但是她会回来的。”何之远对百万里说,“我的字练得还不够好,等我把字写好了,她总会回来的。” “等她回来以后……” 该怎么办呢? 第一天,没人回来。第二天,没人回来。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没人回来。 手背的伤口结了痂,开始变得很痒。她忍不住去挠,不小心抠掉一点,露出了下面粉嫩的新肉。 先是疼,再是痒,最后没有任何感觉只是留下疤痕。 她想如果楚鸢一直不回来的话,也许会像伤口一样,再也不痛不痒。 但是楚鸢还是回来了。从二楼围栏看到她时,何之远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还要平静。她已经明白自己得不到偏爱和包容,没有必要再去试探,得到一点好脸色后得意忘形。 楚鸢照旧没有理她,何之远看着她上楼来到书房,紧接着跟在后面进了书房。楚鸢没有制止她,完全当她不存在。 就这样安静了好一会儿,楚鸢觉得有点烦了。她来书房自然是有事要做,何之远这么大个人杵在这就很碍事,要不然还是回房间去,锁上门没人打扰。 在她想离开时何之远动了,慢慢地蹭到了她身边。 “别不理我。” 这句话她已经听得腻烦了。 别这样别那样,楚鸢讨厌命令一样的句式。只有上位者和婴儿有权力强迫别人听从自己的诉求,但何之远在她这哪有也不是。 何之远一只手撑在桌子上,一只手搭在椅背,就这样被她圈了起来,仰视对方的感觉让楚鸢更不高兴。 “对不起。” 楚鸢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何之远,就这一眼让她落了眼泪。 泪水滚出眼眶,没有抽泣的声音,也没有把脸很难看地皱起来。像表演一般留了几滴泪,很快便止住了。何之远慢慢,慢慢地矮下身。她弯着腰弓起腿,先将一条腿往回收,膝盖碰到地面,接着是另一条腿。她跪在了楚鸢身前,把脸枕在她的腿上。 “我错了,对不起。理理我好吗,求你。” 楚鸢低下头,终于正视了何之远。 何问心的女儿正跪在她身前。 看啊,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几日不见她觉得何之远瘦了不少,蔫蔫的,像她那个因为营养不够从来不哭不闹,蜷缩在襁褓中整日睡觉的远亲表妹。刚被泪水浸润过的眼睛亮亮的,算是唯一的神采。 这个迷恋的眼神她也曾经有过。那时候她就是这样看何问心的,来回地喜欢与失落,再怎么心寒也抵不过对方微微的示弱,只要何问心勾勾手她就会跑过去。最后也不是因为哪件事让她彻底失了望,只是年纪长了,自己都觉得自己觍着脸往前送的样子让人恶心。 何之远到底还是年纪小。 楚鸢伸出手,抚了抚她额前的头发,手指碰到了何之远的额头,楚鸢发现她有点发烧。 “所以呢?”楚鸢笑了,“说说看你错哪了。” “我错了,我不该惹你生气。” “我不该给你甩脸色,不该迁怒你。全都是我的错,是我恼羞成怒了。” 她的语气意料之外的平静,没有磕巴流畅地说了出来,像是默背了许久的台词。 “说详细点。”楚鸢坐了回去,用脚踢了踢何之远的肩膀,“为什么何问心对你这么好你都喜欢她,为什么我一句话不顺心你就要生气。” 何之远低着头,没出声,对她来说解剖自己的感情远比道歉羞耻得多。 楚鸢的笑容淡去,她把何之远往前一推,作势要离开,却被抱住了腿。 年轻人最不缺的就是自尊心,却总被过强的感情逼着做一些很贱的事。何之远死死抓着楚鸢的裤子,缺了一片指甲的手指被布料划得很痛,但她更加用力,让放大了的痛感缓解无用的羞耻心。 “我、我我……” 她又开始哭,上气不接下气地吐字。 “我知道……你没有那么讨厌我,跟你发脾气的话不会、不会……不会被抛下,但是母亲不一样……对不起,对不起……明明更关心我的人是你……呜……” 说出来后她破罐子破摔,反而没什么感觉了。 “我一直……一直都知道只有你会关心我,我觉得你不会离开我,所以才把对妈妈的怨恨投射在你身上,因为就算吵架你也还是在的。我不想恨她只能恨你,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了。” “所以上一次也是这样,因为觉得你不会走……” “而且我觉得嫉妒,因为你会哄她,而她刚凶完我。我嫉妒她,因为我也想要你抱我想要你亲亲我想听你说喜欢我。但我不好意思,我觉得这样很傻,所以才冲你发脾气,这样就显得我不是有意希望你靠近我而是你自己接近我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诚实。” “理理我好不好,我错了。让我练的字我会去练的,你说的话我都会听的……我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个人……” 她跪着,把那么多年来在心里想一想就会被否认的话全都倒出来,剖开所有的秘密,只想挽回自己的错误。最后她默不作声,低头等着剖白后的结果。 “会好好练字?”楚鸢反问到。 “一定会。你不在的这几天,我都有好好写。” “只喜欢我一个人?” “只有你。” “不再为何问心或者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的老师跟我生气?” “对不起,再也不会了。”何之远把脸贴在楚鸢的手心,“你是我唯一的……” 良久的沉默,久到何之远以为审判的结果会是死刑,然而最终楚鸢把她扶了起来,将她的碎发顺到耳后,然后捏了捏耳垂。 “我当然不会怪你。”楚鸢说。 “生日快乐,何之远。” 礼物 p o 1 8.a sia 生日快乐?这真是个陌生的词汇。何之远甚至需要一定时间从她锈住的大脑中搜索一翻,才能确定今天的确是她的生日。 “你……”她的声音哽咽着,“是因为我生日吗?” 可是楚鸢不会提前知道她要道歉,尽管如此还是回来了吗? “当然。”楚鸢这样回到,她让何之远坐下,然后一只手撑在桌子上,一只手搭在椅背,像刚才何之远的动作一样,只是两人位置互换。楚鸢把人圈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怎么会真的跟你生气。” 她说。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po18zy.com “就算你冲我喊冲我嚷冲我发脾气,就算你口是心非,不知好歹,恼羞成怒,愚蠢地迁怒于我,就算你烦人、讨厌,一无是处,但是能怎么办呢,我总不会真的不管你。” “我当然会回来看你。”她在何之远没法反应过来这是贬低还是告白的时间内继续说,“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何之远也的确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顺着楚鸢的话,只听到了最后一句,呆呆地跟着重复:“礼物?” “是啊。”楚鸢带她来到衣帽间,从靠近门的柜子里推出衣架。 礼物是一件定制的西装,楚鸢说你长大了,总得需要件正式场合穿得上的衣服。 “正装也是有设计的,很能打扮人。”楚鸢摸了摸料子,很仔细地把衣服拿起来,帮何之远穿上后打量了一翻,接着笑出声来。何之远头发很乱,眼睛红红的还挂着泪痕,两条眉毛委屈地趴在眼睛上面,配着轻熟风的小西装,看着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你这样不行啊。”她又帮何之远把衣服脱下来,拉着她到卫生间。 水龙头打开,流水声在明黄色的灯光下构成了恰到好处的白噪音,何之远觉得眼睛痒痒的,就像入睡前困顿的感觉。她看着楚鸢把毛巾浸入热水中,拧干,然后让她低下头,把她的眼泪擦干净。 水龙头已经关上了,最后一滴水在出水口挂了半晌,连接处被拉得很长,最终还是落进了洗手池,激起一圈圈波纹。这水滴实在是太小了,不会发出什么动静,但何之远还是觉得自己恍惚间听到了水滴落下时“嘀嗒”的声响。 她忽然又变得矫情起来,眼泪被擦干,立马又想哭。 何之远低下头,把脸埋在楚鸢的颈窝。浓烈的香水味像一种标志,很好地抚平了躁动的情绪。 楚鸢的笑声随着皮肤接触的地方传到脑子里。“你又撒娇了。”她说。 笑好像是一种默许,何之远圈住了她的腰。楚鸢没说什么,就着这个有点别扭的姿势,给何之远的头发梳好。 一颗心安定下来,血液不再到处乱窜,神经也不再高频反应,失去了高昂情绪后身体的疲惫浸透了她。何之远昏沉沉的,体温维持在一个并不健康的水平。 她贴着楚鸢的脖子,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发现。 楚鸢没有提起这回事,她把何之远的头发扎起来,想了想,又把头发放下,用梳子顺直。“以前,你的头发只有这么长。”她又说起了这件事,说罢摇了摇头,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说这个。 放下梳子,她拿着热毛巾给何之远擦手,接着发现了她伤痕累累的手背。 何之远觉得楚鸢看到疤痕的刹那明明是兴奋的,这是为她留下的疤不是吗,她以为楚鸢喜欢的就是这个。把她逼到崩溃,以此来体现她死心塌地的喜欢,何之远以为楚鸢会喜欢这个伤口。她一直期待着楚鸢发现,并且期待着随之而来的嘉赏。 结果楚鸢没有说出一句赞赏的话,她的手在疤痕上抚过,良久后:“还疼吗?” 不疼了,早就不疼了。人是很擅长忘记疼痛的动物,就像她早已忘记手腕扭伤时的痛苦一样,褐色的疤痕下生长着新的血肉,被抚摸过的地方只剩下难言的痒。 “你不喜欢吗?” 何之远问了一句,声音很小。 “嗯?” 楚鸢显然没有听清,她拿出那件西装再次为何之远穿上。这次她将扣子系好,把褶皱抚平,最后提了提肩角。楚鸢从身后搂着何之远,两人一起看向镜子。 “多合适。” 大小、长短皆是严丝合缝,就如同何之远真的去过工作室,让裁缝比着身形量过数据一样。 “你哪件衣服不是我买的。”楚鸢很满意,她撩开何之远颈后的头发,嗅闻气味似的低下头,轻轻吻着。她说就算是别人家的家长和老妈子也没这么清楚孩子身型的。 何之远望着镜子,镜子中的自己看上去有些陌生。西装垫肩,修饰着身体的线条,让她看上去比往常穿着睡衣的模样成熟很多。黑色沉稳,胸前金丝勾勒的长叶花又增添了些亮色,整体设计新鲜又协调。她呆呆看了半天,尝试着皱皱眉头,镜子中的人立马露出了一副十分严肃的神情,让她觉得不像自己,却又有些熟悉。 楚鸢没有注意到这些。何之远在家只穿了件睡衣,没有裤子,上半身衣冠整齐,下半身却是两条细长的腿。暗色的衣服衬得皮肤更白,下摆刚好超过腿根,什么都遮住了,又什么都遮不住。楚鸢的视线向下,看着何之远光裸的脚踝,她十分喜欢连接小腿与脚掌这处的骨头,说不出的性感,怎么不算是造物主精心设计过的痕迹。思绪至此楚鸢已经没了继续欣赏的心情,她哼着歌,将刚刚系好的扣子一颗颗解开。 何之远听出了这首歌的旋律,是生日快乐歌。只不过楚鸢哼唱得太低沉,声音不大,又断断续续的,配合上她的动作反而有了另一种意味。 西服被脱了下来,只剩一件睡裙。何之远一低头,方才被顺好的头发滑了下来,将脸挡了大半。她再看向镜子,看到自己微红的脸颊和因情欲迷离的眼,这时候的她又像往常一样了。 “可惜没有蛋糕。”她说。 楚鸢的手在腰间抚摸了许久后让何之远转过来,两个人很自然地接吻,这是何之远第一次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她任由楚鸢的舌头滑进嘴里,有些急迫地吮吸着,耳畔萦绕着唇齿碰撞时黏糊糊的声音。亲着亲着就倒在了床上,何之远吓了一跳,她搂紧了楚鸢的脖颈。 “你就是啊。” 缠绵着分开时楚鸢这样说到。对她而言说两句情话再简单不过,她将何之远比作一块小蛋糕,软软的,滑滑的,还很美味。不过何之远是真心觉得惋惜,如果没有生日蛋糕她就不知道该怎么许愿,可此情此景多么适合许一个名为永恒的愿望。 楚鸢把她睡裙的下摆掀起来,露出腰腹和胸乳,但没有让何之远把衣服整件脱掉。 “咬着。”她说。 何之远咬着自己的衣服,干涩的布料有些苦,一瞬间就吸掉了嘴里的水分。 “唔……”她从嗓子深处挤出一声低吟,楚鸢低头含住了她的胸,刺激得何之远挺起腰,投怀送抱一样扭着身体。她没有咬住衣角,衣服稍稍下滑了些。楚鸢在她胸前轻轻一拍:“好好叼着。” 柔软的胸肉晃了晃,惹人脸红。何之远慌忙拽住衣服,自己放进嘴里咬着。楚鸢摸摸她的脑袋,吻在刚刚打过的地方:“乖一点,好孩子。” 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眼眶的温度过热,精神都有些恍惚。明明已经做过很多次,想要诚实面对自己依然让人羞耻。 “你还要工作吗?” 莫名的,她这样问到。声音因为含着东西而含糊不清。 楚鸢笑了出来。“不急,等会再说。”她这样回到。 当亲吻从胸前滑到小腹,热乎乎的气息喷在肚脐周围,何之远下半身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紧绷,小腹发酸。她曲起了腿,与此同时发觉下身慢慢流出了滑腻的液体。 楚鸢的手从脚踝出摩挲着,往上来到小腿,五指和掌心都紧紧贴在皮肤上,好像能感受到手心那细腻的纹路。 手掌来到膝盖,楚鸢的吻也顺着大腿的内侧滑了上来。人体曲折的部分,关节处突起的骨头,楚鸢觉得这处血肉稀薄的部分十分美丽。无论是脚踝、膝盖、手肘,还是指节,她都喜欢得不得了。最喜欢的部位是手腕尺骨的突起,纤细又笔直的线条突然在此处扭曲,却并不突兀。她捏着何之远的手腕,心想这个地方曾被她扭伤过。 因为伤的不是惯用手,虽然给何之远的生活带来了一定困扰,但她依然能独立行动。 楚鸢忽然觉得有点可惜。 如果伤的是右手,那么她就可以在何之远拿不起筷子的时候给她喂饭。舀一勺粥,吹凉,再送进何之远嘴里。 何之远不喜欢胡萝卜和鱼油,但她偏要在粥里加胡萝卜快,再捏上几颗鱼油,借口说这样对恢复好。她会把勺子递到何之远嘴边,何之远不一定会张嘴,因为不喜欢吃。但她早晚会吃的,因为不吃就只能饿着,何之远没有反抗的能力。她会像一个婴儿般倚在床头,看到勺子过来就张开嘴。 “吃一点胡萝卜,伤口长得快。”她会这么说,但实际上,她根本不会让患处好好恢复。吃完饭她要把何之远按在床上,舔她的胸口和下体。何之远的手会抓紧床单,手腕的伤会越肿越大,她一辈子只能倚仗自己活着。 幻想只是幻想,不过…… 楚鸢看着咬紧衣服的、哼哼唧唧的何之远,心想这也没差啦。 我爱您(H) 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有些冷,但鼻尖却渗出了一层薄汗。 何之远有些紧张,她被剥得一丝不挂,身上唯一的布料竟是蒙在眼上的丝巾。手腕被捆到一起,双腿也是。她就像是砧板上的鱼,毫无挣扎的能力。 因为太久没喝水,又刻板行为一般控制不住地撕咬嘴皮,何之远的嘴唇有很多细小的裂缝,暴露出比周围更加鲜红的内里。楚鸢的手指按在上面,带来丝丝缕缕的痛。 她讨厌疼痛,但此刻伤口的痛感却让人上瘾。何之远止不住地用舌头去舔那裂口,利用摩擦加剧这感觉。舌尖滑过伤处和楚鸢的手指,她尝到了自己微咸的血肉。 手指夹住了舌头,略显刻意地往外拽了一下。加速分泌的唾液从无法闭合的嘴角流出,何之远发出了不适的哼哼声,讨好地舔着楚鸢的指尖。下巴发酸没法很好地控制,牙齿难以避免地磕在楚鸢的手上。何之远听到了对方的笑声。 “我们宝宝牙齿长得很齐呢。” 何之远觉得脸红。尽管她渴望母亲的关爱,但她毕竟不小了,楚鸢这番话不适合对她这个年纪的人讲,这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孩子。 但是,又是但是,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因为羞恼的感情急于反驳。难道除了羞耻以外,就没有一点点享受在其中吗?何之远无法果断地回答这个问题,她能感受到的除了发烫的面颊,还有无法否认的安心。 至少这是夸赞,至少楚鸢就在她身边。 自从她选择跪在楚鸢脚边坦白,那些无用的尊严就已经被抛之脑后。她依照本能,诚实地选择了最利于生存的那一条路。她承认了自己的心思,不仅是向楚鸢,也是向自己,剖开了一直无法面对的真实想法。 故意惹事是为了吸引注意,佯装厌恶是为了试探地位,而再次见面后她乱发脾气则是为了发泄对方躲了自己三年的委屈。 第一次见楚鸢的时候当然是讨厌的,后来也没有多喜欢,究竟是从哪个瞬间起心中母亲的位置已经被这个人替换了呢,何之远找不到具体的节点,只是在意识到的时候似乎就已经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好乖。” 楚鸢这样夸奖她。 “好乖啊。” 所以无论楚鸢把她当成了小孩还是小狗,只要她得到不再寂寞的结果就好。 何之远觉得很痒,胸前被舔吻的地方很痒,手背上逐渐愈合的伤口也是一样。她的双手被绑在一起。越过脑袋举在头顶,她蹭着手背的伤疤,用缺了一片指甲的手指抓挠。很快伤口再次撕裂,指尖的血和手背的血掺在一起,暖暖的。痛感盖过了痒意,她终于能松一口气。 但胸前的痒却不能消去,它随着楚鸢的吻迁移、放大,从皮肤渗透到身体的每个角落,直到侵染灵魂为止。 “哈啊……” 她终于发出了难耐的呻吟,止不住地颤抖。 何之远喜欢楚鸢在她脸颊旁蹭来蹭去。对方的脸颊肉很软,凉凉的,贴在一起很舒服。这是一个很亲昵的动作,好像下一秒就要亲吻。头发落在自己身上,既可以充满挑逗的意味,也可以不带丝毫情欲。 现在楚鸢再次这样抱住她,交颈厮磨,久违的幸福感充满了她,何之远满足到想要哭泣。 楚鸢将什么液体倒在她的小腹,慢慢地揉开。何之远看不见,她闻到了那黏腻液体的香味,和楚鸢的香水味一起,熏得她晕乎乎的。 放在小腹的手缓缓打转,引得那处一阵酸胀。何之远的呼吸逐渐加重,不由得抬起了腰。 她的双腿被绑在一起,大腿自然也并拢着。楚鸢的手挤进她两腿之间,润滑剂和她分泌的液体混在一起,使楚鸢的动作没有丝毫阻碍,手指按着充血肿胀的阴蒂揉弄。 “呜!” 何之远绷直了身子。她对这快感已经很熟悉了,但视线被遮挡激起了她的不安。她想要一个拥抱来安抚慌张的情绪,却受丝带的束缚不能挣脱。 她想喊楚鸢的名字,但她知道楚鸢不喜欢自己直呼姓名。于是这声音盘旋在嗓间,何之远想到了另一个称呼。 这个词通常是人们学习说话时吐出的第一个词,也是很多人在弥留之际喊出的最后一个词。 妈妈。 她时常默念这个词语,但少有机会真的说出来。就算是现在,她也只是吐露出了第一个音节,接着把剩下的字掩盖在呻吟中。断断续续参杂着喘息的声响不足以发泄出过多的快感,何之远咬着嘴唇,牙齿深深嵌入愈合又裂开了多次的伤口出,刺痛感让大脑一瞬间的清醒。与此同时身下流出了更多液体,快感也越积越多。何之远的皮肤泛着一层粉,血液正在血管中奔涌,她扭着腰蹬着腿想要躲开,但被压制着无处可躲。 “为什么不喊出来呢?”楚鸢的声音还是那样戏谑,“‘妈妈,请再快一些’,为什么不这么说呢?” 这样的话实在让人脸红,何之远配合地张了张嘴,但只发出了“啊啊”之类模糊不清的字节。 她不是不愿意这样叫楚鸢,只是她知道,楚鸢从没把这个词当真。这只是床上的情趣,何之远知道楚鸢一直这样想。 见她没有出声,楚鸢也不恼,她早已习惯何之远这幅模样,觉得这小崽子无非又是不好意思之类。她表面上没有跟何之远计较,但却恶趣味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拨弄着脆弱的肉珠,在穴口挑逗着,将不断溢出的体液抹在她的小腹。 “唔……快、快点,别!”何之远不断扭动身体,神志不清地催促着。最终高潮如雪崩坠下,她嘴上用力,尝到了咸腥的血液。 她觉得自己就像那只一听到三角铁就分泌口水的狗,条件反射地将痛感与快感联系在一起。她总是因为楚鸢变得很痛,但与此同时楚鸢也会给她带来快乐。 痛与欢乐是一体的。 她躺在床上,平复着呼吸。等身体摆脱了方才的躁动,何之远觉得更冷了。 冷不只是温度降低,刚刚楚鸢跨坐在她身上,体温交融,再怎么也不会冷到哪去。这会儿却空落落的,身上的人显然已经不在了。 心跳猛地加快了,何之远背部肌肉发紧 ,她死死咬着唇。 什么时候走的?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一瞬间,何之远以为刚刚的一切不过是她的幻想,其实楚鸢根本没来过。 就算脖子上被吮吸的地方还发着热,就算手脚都被捆住了,就算身下依然湿漉漉黏腻腻,这一切也有可能是极端状态下的妄想。 心脏一抽一抽地蜷缩起来,每一次呼吸都像有针扎在胸口似的疼。她尽量蜷缩着身子,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胸口很痛,呼吸忍不住地加快,然后肌肉痉挛,手指打结般扭曲地绞在一起。 何之远抽噎起来,她还挂念着楚鸢不喜欢哭声,压抑着声音。她想摘下丝带来看一看,可她仍记得楚鸢为她戴上时曾说过不要乱动。何之远想自己如果足够听话对方也许就会出现。但渐渐的,因为没有任何回应,她意识到楚鸢也许真的从没有回来过,又或许是回来后走了。不管怎么说,她还是不被需要的。 胸口的绞痛让她几乎要昏过去,可就算昏过去也好,失去意识就不会再难受了,不好的是连晕也晕不到。她必须相当清醒地感受疼痛。 哭声越来越大,最后参杂着嘶嚎,成为了压抑不住的呐喊。 何之远很擅长哭泣,无论是惹人讨厌的还是令人同情的,她知道怎么用眼泪来传达感情。但这次的哭泣没有表演的成分,眼泪糊了一脸,她再也不在乎。手臂夹在脑袋两侧,头发一缕缕地散开。 “怎么了,怎么了。”一双手摘下了蒙在她眼眶上的丝带,“我只是出门接个电话。” 再看到那张脸时何之远怔怔的,她一下子忘了自己为什么哭,胸口有些不受控地起伏。 “我,我……” 哭泣只止住了一秒,接着眼眶又湿润起来。 刚才真的很痛,恨不得昏死过去。但再度看到楚鸢后又是这么满足,一瞬间被填满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流泪。 楚鸢想去拿张纸巾,刚一起身就被扯住了衣角。 何之远慢慢立起身子,手脚依然被捆着,所以她的动作很笨拙。最终她歪歪扭扭地跪在床上,中间有好几次差点摔倒。 刚才很痛苦,现在却很幸福。果然,痛与爱是一体的,都来自于爱。 “我爱……我爱您,妈妈。”她抽泣着,“我爱您,求求、求求您,不要离开我。不要、不要离开我……” 我也爱你 何之远像紧绷了许久突然放松下来一样,平静下来不久就沉沉地睡着了。楚鸢把自己的衣角从她手里拽出来,悄悄地下床。 人类嘛,无论再怎么体面,睡着后都控制不住自己。不知不觉张开嘴,一翻身扭成了麻花,眼泪流出来留下分泌物,压迫到呼吸还可能会打呼噜,因为盐分和水分摄入的比例第二天早上起来脸肿肿的,人嘛,这样都是难免的。 但何之远不一样,她睡觉就像表演一样,从来都是维持着蜷缩的姿势,在固定的地方一动不动。刚睡下是什么模样醒来就是什么模样,连表情管理都是满分。 低着头,蜷着腿,双臂护在胸前,如同婴儿睡在子宫里的姿势,就这样保持了好多年。但毕竟没有温暖的羊水,因此她总是没有安全感似的,睡得很浅。何之远在晚上会经常醒来,也会很快睡去,所以早上起来一问,她是不记得自己曾经醒来过的。 这副样子实在惹人可怜。 楚鸢知道幼兽会扮可爱来吸引母兽的喜爱,是因为从来没有吸引到母亲的注意,所以这份婴儿时期的本能保留到了现在吗?楚鸢觉得是这样的,何之远的确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尽管身高已经完全是个大人。 只有孩子才会这样需要母亲的爱吧,为了获得原谅连一直坚持着的尊严也不要了,那样坦诚地跪在她面前承认对她的爱和欲望,但凡何之远拥有一点青少年或者说成年人的叛逆和独立,她都不会那样做。 确实是惹人怜爱的样子,确实惹了她的怜爱。 几年前她会觉得何之远幼稚又烦人,现在却觉得她的确可怜。 自己已经三十多了,也许是基因的本能让她充盈了过多的母爱,可她不可能拥有一个亲生的孩子,所以将这无处释放的感情代偿到了何之远身上。 就只是这样而已。这么想着,楚鸢对着镜子把捋了捋头发。 书桌上散落着好几页纸,上面写着何之远的名字。诚如何之远说的那样,这几天她确实在好好练字,只不过为了速成,只照着字帖写了自己的名字。楚鸢仔细端详着,发现何之远的模仿能力属实不错,肉眼已经分辨不出她们两人签名的差异。 楚鸢拿着纸定定看了许久,把它们放进了文件夹里。开门,下了楼。 “喂?”她拨出去一个电话,“刚才有点事,你继续说,钱什么时候能打过来?” “很快,姐姐。”电话那端的人回答道,“相信我,至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事情就都办妥了。” 前一阵子,楚鸢正在温泉旅馆度假。冲过澡来到休息厅等待自助餐厅开始的时间,无聊地看着杂志喝着西瓜汁的时候,突然有人坐到了对面。 “嘿,你知道何问心为什么这么讨厌何之远吗?” 浅棕色头发、身形瘦削、穿着条纹西装的女人说到。 来者说熟悉也熟悉,说不熟也真没说过几句话。楚鸢头都没抬,继续翻着随手拿来的杂志。 “她们一家子都是不讲感情的精神病。当初何问心杀了她的姐姐才继承了全部家产。就在何家老宅子的水塘,你有印象吗,她把自己姐姐溺死在那个三十厘米不到的水池子里,并对外宣称这是自杀。好笑的是,她姐姐拿走了她母亲的药导致其病发身亡,才年纪轻轻就继承了大笔财产。” 楚鸢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但是呢,何问心算漏了一点。她姐姐早早的立好了遗嘱,将自己的财产继承给何之远。作为监护人,何问心只能暂时保存这份财产,而现在何之远马上就要成年了,按理说何问心应该归还那些不属于她的不动产、现金,以及公司的股票。但是她绝不会把钱还回去的,也不可能让她姐的律师跟何之远见面。如果这件事没人知道,那么这些钱不就相当于是她的了?“ “好久不见,小王总。差点没认出来。”楚鸢将杂志放回书架,“和我聊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她不关心豪门八卦,也懒得分析这些话的真假。楚鸢对何问心早已失望透顶,即使这个八卦的核心包括了自己的枕边人也无意深究。她只知道眼前这人专门找到自己,一上来就拿出这么重磅的消息,一定是别有用心。 “我只是想和你谈个合作。” 何之远成年以后便可以调度自己名下的财产,而她自己不知道这件事。穿着条纹西装的女人让楚鸢设法拿到她的签名,并给出了巨额回报。“你放心,这笔钱一定会干干净净地转到你的账户里。”对方这么说到。 楚鸢没有回应。先不说眼前人究竟值不值得信任,也不说被发现的风险有多大,单说一点,她为什么非帮这个忙不可,她又不缺钱。 “我没有着急用钱的打算。”楚鸢这样回答。如果没记错的话,眼前这女人跟何问心还有不少合作的项目,背地里却互相算计着。她不想趟这趟浑水,她只惦记自己的工资,还有谈成合同后的奖金。 “姐姐,”女人放下端正的态度,摆出亲密的姿态来,“你不是一直想养只猫吗?” 楚鸢确实喜欢像猫那样毛茸茸的动物,喜欢它们圆乎乎的样子。猫咪撒起娇来都是软绵绵的,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看着就十分悠闲。比起狗那过分热情的模样,她更偏好小猫。 但她从来没养过猫。何问心不喜欢猫,她喜欢各种鸟类,虽然没什么耐性养不了几天就会送人,但她还是因此讨厌可能捕捉小鸟的猫咪。何问心就是这么无趣的人,没有品味。 “小王总,你跟我说这些,你妈妈同意了吗?” 穿条纹西装的女人露出志在必得的表情:“自然是经过了母亲允许的。” 两个人默契地没有再谈这个话题,转而聊起了其它事。比如这家温泉的服务水平,比如前天去过的画展,再比如两家公司一直在谈的合同。 “这个项目的确是我全权负责,但是姐姐,你们不是最好的选择。”女人邀请楚鸢一起用餐,“我还在考虑呢,或许……” “那么下次聚会你一定要来参加,就在老宅子。” “我们细谈。”楚鸢眨眨眼说。 休假结束后她很快回到了公司,然后在老宅子里见到了许久没见的何之远。 青春期的孩子长得太快,只是两年而已,却让她一阵恍惚。何之远的五官完全长开了,消失的脸颊肉让整张脸看上去都成熟了不少。她站在二楼往下看,没有骨头似的靠着围栏,一条腿曲着,左脚踩在右脚上。 模样是变了,可看着完全还是小孩子。用她的名字给何问心找麻烦,会不会连累何之远,毕竟她一直不受妈妈待见。 但是呢,虽然这并非是她埋下的种子,却经过了她的灌溉。既然有一天能结出果实了,那么理应由她收割。 怎么才能把签名拿到手而不引起怀疑呢?楚鸢觉得不急,她的手法向来单一,不过面对何之远,她有百分百的把握成功。因为她知道何之远是个多么需要养分的人。 “我们好好相处吧?” 这么说过以后,何之远哼了一声,扭头离开了。 真是有意思。楚鸢看着她单薄的背影,以及睡裙下白皙、纤瘦的腿。 这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楚鸢想到。那么,在果实成熟之前,先好好享受一下吧。 “放心吧姐姐,很快你就能在地中海畔享受人生了。” 她鸢挂断电话,回到了卧房。何之远已经醒了,她穿上睡衣,坐在桌子前把散落的纸笔收拾规整。听到楚鸢回来的声音,她猛地回头,露出患得患失的表情。 楚鸢轻抚着何之远的脸,那孩子用一双刚哭过还湿润着的眼睛看她。 可爱,可怜。但比起何之远,楚鸢想到的是那一大块金子。炙热的,滚烫的金子,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你曾经接触到过闪闪发光的金砖吗? 小时候打工的地方有一家五金店。为了吸引顾客,店主一整块金砖涂满了油,放入开口极小的玻璃罩中,声称将它取出的人可以拥有它。这是不可能的事,如果你去尝试的话,会发现连开口都是精心设计过的让人难以发力的位置,但不妨碍一整个下午排起了长队,谁都想来试一试。 金子在灯光的照耀下发出的光芒几乎要将人闪瞎。 楚鸢在一旁看热闹,她和几个同事一样,因为觉得好玩也试了一试。 她没有像其他人那般,从各个角度尝试直到得出不可能拿起的结论。楚鸢只试着挪动了它一下就离开了。 那金子比她想象中要重,滚烫的,烧灼了她全部的欲望。现在,她又想起了它。 有了这笔钱后,她再也不用被睡梦中黄金的温度烫醒。她可以借此摆脱何问心,甚至可以说有力地报复何问心,然后找一个阳光明媚舒适的海边度过余生。她可以养一只猫,再也不用顾虑一只讨厌的鹦鹉的死活。如果母爱实在泛滥,她也可以有一个孩子。 但何之远也的确可怜。 所以,出于愧疚或者其它什么原因,楚鸢在何之远正脆弱的时候,在这个毫无情欲干扰的时候,在这个气氛难得温馨的时候,对她说: “我也爱你呀。” 一、二、三 那场撕心裂肺的坦白后何之远的精神状态稳定了不少,她接受了自己不算正确的感情,因此不用再通过发脾气和嘴硬掩饰喜欢。现在的何之远很安静,去除了她的坏脾气后,剩下的部分暴露了她本就没有同龄人有活力的事实。她不再拧着眉头瞪楚鸢,如今的何之远总是半合着眼,成日里倚着沙发看电影。 这样的何之远,说实话,有点无聊。 她之前好几天没好好吃饭,瘦下去的部分现在都没养回来,放松下来后又发了一次烧,显得更憔悴了。估计就算是有脾气也没力气闹了。楚鸢享受压制她的过程,现在这个样子反而让人没法欺负了。 “你怎么整天看这些血呼啦的电影啊。” 本来只是随口一句的挑刺,结果何之远真的不看了。她把电影碟都收了起来,放进纸箱里封上胶带。不看电影的何之远更闲了,除了逗逗鸟就是窝在家里的各个角落睡觉。 “你觉睡得是不是有点太多了。”楚鸢又问。 何之远的眼睛总是湿漉漉的,仿佛马上要哭或者刚刚哭过。“因为晚上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睡不着。”她说。 看看她这幅样子,谁又能再说什么重话。有那么一个全心全意依赖你的人,一个离了你好像就活不下去的人,谁能拒绝这份仰望呢。 说不享受这份依赖是假的,但也的确奇怪。楚鸢说不清到底什么状态最能让她满意。 何之远这个样子让她觉得熟悉,自己似乎也曾经常露出这种表情。不是刚春心萌动的年纪,楚鸢想,十五六岁的喜欢没有那么小心翼翼。是何问心对她失去耐心的时候,那时一个成熟、年长的爱慕对象突然转变,而她还在因为惯性继续喜欢何问心,那时候确实是患得患失的。 一旦位置互换,楚鸢觉得她说不定理解了何问心没有放她走的原因。 谁不喜欢一个全心全意的爱慕者呢?但是在别人脸上看到自己当年的傻样子的确高兴不起来。楚鸢捏着何之远的脸颊,力道算不上小,但何之远像感受不到疼一样,任由她捏着。 “疼吗?” “嗯。” 楚鸢弹了她的额头:“怎么不说呢?” “我经常一个人呆在家里,”何之远在跪坐着,把脑袋靠在楚鸢腿上,“已经习惯不怎么说话了。” “哦,那你还真是个小可怜蛋。” 何之远听出楚鸢没有对她的卖惨买账,于是用脸蹭了蹭对方的手:“我会改的。” 楚鸢挑起眉,无声地透露出自己的不信任。 “我会改的,一切都会向好里发展。”她说,“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尽管楚鸢并不信任,但何之远依然作出了承诺。她会努力让一切向好的方向发展,而现实也的确如此不是吗?左手结痂又被撕裂的伤口再一次结好了血痂,右手食指剥离的指甲长出了新甲。何之远头一次知道原来指甲脱落后不会从底部一点点长出来,而是先长出一层孱弱又崎岖的薄膜盖住那层稚嫩的血肉,再从底部慢慢长出坚硬的指甲。 她的身体在慢慢恢复,她会好好听话的。 “我该回去上学了。” 何之远突然这样说。 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虽然可能有自夸的成分,但何之远一向认为自己不算愚笨。从她收到这辈子最好的生日礼物开始,从她穿着那身西装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开始,她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一步,先回去上学。 当时楚鸢正把花生酱抹在吐司上,她尝试了各种方法,试图让花生酱均匀地铺在吐司,不带一点勺子留下的划痕,但都失败了。因为在吐司上抹了太多花生酱,她把吐司扔给了何之远。何之远跪坐在她脚边,盘子放在地毯上,就像在喂养什么小猫小狗。 “回学校?现在这个时候?”楚鸢不解地问。 “嗯。”何之远咬了一口味道过于浓郁的花生酱吐司。 “要是你回去上学的话,我们就没什么机会在、一、起、了。”楚鸢拖着长腔说。 私心上说,她不想让何之远回学校。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她就要晒着地中海畔的阳光养老了,也许再也不会回来。最后的时间跟何之远在一起还可以算个消遣。不过,她确实在老宅子住了太久了,万一何问心怀疑她了呢。 思量了一阵子,她决定不再思量了。 “回就回吧。”她对何之远抛个媚眼,“我在学校门口租个房子,下课来找我玩啊。” “嗯。”何之远回应着,顺便把试图偷吃面包的百万里推开。她搂紧了楚鸢,喃喃着说:“不要离开我……” 过了一阵子,她像安慰自己一样,摸着百万里的羽毛又重复了一边:“不要离开我。” 第二步,给百万里找个好地方寄养。 “我会回来接你的。”何之远把它交给提前联系好的寄养家庭,“分离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处理好这些后,她回到了学校。 其实也没什么课要上,与其说是回去上学,更像是换了个地方住公寓。何之远在学校门口租了间房子,楚鸢不是很经常来。 “何之远,辅导员找你。” “知道了,谢谢。” 何之远放下手中的草叶,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如果她没休学或外宿的话,这位传话的同学本该是她的舍友,两人应该相当熟络了。但因为何之远很久没来上学,她和同学们都互不认识,说话也很生疏。 “没事。”同学说,“我也要谢谢你帮我喂兔子。” 那位同学走到了兔笼前,伸出手逗了逗被挤在角落的一只白兔:“这些兔子晚上就要被解剖了,我喂了两天,还真有些舍不得。真下不去手,好在晚上不是我的课,以后再也不接这样的活了,本来就难受,有感情了更不好下手。” 没有回应,她回头一看,原来何之远已经离开了。 “这么急啊?”她挠了挠头。 最近何之远在学习关于香水的知识,试图去分辨玫瑰、柑橘、薰衣草的味道,以及前调后调究竟是什么东西。比想象中要复杂,好在她记性够好,差别大的几种味道都能记住,只是仍然分不清各种香味之间的搭配。 她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楚鸢的香水不是同一种味道,是会在几种常用的香味间更换的。 如果下定决心要做什么事的话,何之远习惯事先做好计划,一般都能达成目的。成绩是这样,为人处事也是这样。她曾想和母亲打好关系,但那时候她太小了,小孩子的心眼没法跟成年人抗衡,所以她无论是捣乱还是卖惨都没什么效果,这一度让她恼羞成怒。 现在她放弃了原本的目标,把视线放在楚鸢身上,也要好好计划才行。 玄关传来开锁的声音,何之远候在门口,在楚鸢进门后接下了她的包。楚鸢心情看上去不怎么好,蹬掉鞋就倒进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我本来想明天去找您的。” “啊是吗。”楚鸢显然没怎么仔细听,“你一天天挺闲啊,说是回来上课怎么每天都呆在家里?” 何之远知道这又是办公室矛盾,楚鸢和那位“宋经理”不和并非一天两天,而母亲不会在这场争执中偏袒楚鸢。这个时候多说话无疑是撞在枪口上,于是何之远什么都没说,她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依偎在楚鸢身旁,静静地等她消气。 电视上重复播放着苦情剧,日复一日看着换汤不换药的剧情,任谁都该感到无趣了。 “她们都看不起我。”楚鸢俯视着何之远,“你呢,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 该要她怎么回答呢。 楚鸢总是不加掩饰地展示她容易被诟病俗气的喜好,耀眼的珠宝、浓郁的香水、鲜艳的礼服,以及那些没什么脑子的肥皂剧。她像个俗气的暴发户似的彰显着自己的品味,但何之远知道楚鸢并非是不畏惧别人的目光才这样敞亮。恰恰相反,楚鸢请过礼仪老师规范自己的一举一动,写得出一手漂亮的好字,也专门练过在众人前演讲的能力。 楚鸢一直很自卑。 她做足了表面功夫,在各种细节里塞满了自己不是毫无内涵。但她依然会觉得别人瞧不起她,因为她的出身,因为她是何问心的情人,因为她在谈生意时算不上光明正大的手段。 何之远知道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感受。 因为无论怎样都在怕人议论,于是干脆把一切甩在眼前。没错,我就是喜欢又大又亮的宝石,就是喜欢又浓又艳的香水,我就是这么一个抱富婆大腿吃喝玩乐的废物,你们背后议论我又怎样呢。 就像她小时候被打上了坏孩子的标签,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继续捣乱。 何之远知道楚鸢的矛盾点在哪,她认为自己所受的白眼都源自于何问心,但她离不开何问心。楚鸢离不开何问心带给她的金钱和地位,她不可能脱离这一切,哪怕只是后退一步成为中产阶级。 “我不会,妈妈。”何之远跪在她的脚边,如此说到。 第三步,她会帮楚鸢脱离这矛盾的心情。 因为她爱她。 角色扮演 i52yz w.co m 我不会的。 就算她们都不在乎您,还有我呢。 何之远依偎在楚鸢腿边,把脸靠在她的手上。 楚鸢相信这句话是真的,但她想到的却是另一个方向。 在这个家里,所有人的地位是按照何问心的好感度排列的。司机、秘书、下属,她们都算是平等的雇佣关系,自然不用平白无故遭受白眼。而她,感情一旦和金钱牵扯起来就会变得暧昧不清,情人这个身份就像洗脱不掉的标签,即便现在她和何问心的关系缓和了,楚鸢知道那些人还是看她不起的。 但何之远呢,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是最受何问心厌恶的那个,自然处于一条歧视链的最底端。所以说世界上最后一个不会看不起她的人,当然是何之远。 所以自己也只能在这找到一份心安了吧。楚鸢看着何之远的发旋想到。 可她已经受够了,就算她能在公司担任管理者的岗位,就算她能谈得下来够吃很久的大生意,旁人不还是觉得她是靠着何问心。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她知道那些人心里想的是什么。不然那个宋经理为何总是对她唱反调,不然为何每次开会都少有人站在她这边?真是够了,封建社会早结束了,她可不愿当何问心的附庸。 一个月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她开始收拾东西。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何问心说过要想离开你一分钱也不可能带走,她就是这么吝啬的一个人,多年来也是一直这样防备的。什么让圈内人羡慕的婚礼啊,都是糊弄小孩子玩的,没有法律的约束屁都不是。珍奇异宝她有的是,但倒卖那些鉴定证书比小学生奖状还多的宝贝们是要人脉的,楚鸢不想离开了还被盯上,她怕何问心翻山越岭来找她要钱。多余的风险她一点也不想冒,时机一到,拖着行李箱就走。 至于何之远……更多免费好文尽在:qu y ushu wu.co m 其实她挺喜欢何之远的。当然了,好歹养了那么多年,就算是条狗也会舍不得。 但是呢,人离了谁都能活,离了钱却不能。 楚鸢发誓自己绝对比看上去还要更喜欢一点何之远,愧疚当然也是有一点的。 她往后一倒,倚进沙发里,示意何之远起来。何之远心领神会,她单膝跪在沙发上,搂住了楚鸢的脖子。 “你剪头发了?”楚鸢后知后觉地问到。 “嗯。” 现在何之远的头发跟刚上高中时差不多长,但成长是件很神奇的事,就算头发差不多,她看上去已经完全不是个高中生了。何之远低着头,在楚鸢唇上碰了碰,接着附身埋在她的肩颈。 何之远总是有撕嘴皮的坏习惯,常常弄得血肉模糊。双唇轻轻触碰时,楚鸢能感受到她嘴上的痂痕。 人和小动物一样,精神受伤时很容易出现毫无意义甚至伤害自身的刻板行为。楚鸢知道何之远很没安全感,如果自己离开的话,她的情况或许会更糟糕吧? 但是楚鸢不觉得自己应该为这种状况负责,造成何之远心理问题的根源是何问心对她的不管不顾。何况,自己的确让何之远快乐过不是吗,要是没有自己的出现,这倒霉孩子的人生会更加无趣悲伤。 人生啊,只要快乐过不就好了吗。 只是—— “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可怜的、无辜的、清澈的、湿润的,何之远有着一双不同于何问心的大眼睛,睁得圆圆的时候,总像哭过一般。被这双眼睛注视时,你好像平白无故就对她多了几分愧疚。 何之远垂下了眼眸:“什么样的?” 楚鸢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轻拍着她的后背说到:“乖乖听妈妈的话就够了,宝贝。” 好吧。何之远不再多言,楚鸢让她去洗澡,她便去了。 浴室灯光明黄,水面上漂着一只小黄鸭,这是楚鸢买的。何之远觉得有趣,把它按到水下,很快它又浮上来。不知道是不是泡了太久有点晕,何之远看着这只浮浮沉沉的鸭子,觉得有点喘不上气来。 她又咬起了嘴唇。 “不是说了不要再这样了吗?” 何之远猛地回神,楚鸢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她倚着浴缸的边缘坐下。这场面有些眼熟,何之远想起她手腕受伤的那段时间,楚鸢也是这样坐在这里。恍然间手腕似乎又疼了起来,她把手从水下抬起来搭在外面,好像它仍然受了伤不能碰水。 “来,过来一点。” 楚鸢从口袋里拿出一支润唇膏,没有颜色的。“再靠近一点,过来。” 何之远喜欢楚鸢呼唤她的语气,她攀着浴缸的一侧,向前倾着身子。润唇膏落在唇上,有一股很诱人的果香。凉凉的,腻腻的,何之远从来没用过口红唇膏什么的,她不太习惯这个感觉。但她喜欢这个氛围,楚鸢的视线注视着她的唇嘴唇,很专注地看着。动作很轻,很温柔。 “像我这样。”楚鸢把唇膏收起来,教小孩一样抿了抿唇,何之远学着她的样子抿唇,唇膏均匀地涂抹在总是起皮的嘴上。 “很好。” 润唇膏的盖子扣起来时,发出了十分清脆的响声。 楚鸢的拇指按在何之远的嘴唇,按摩似的一圈圈揉开,细细抚摸着她的唇纹。 一个很适合接吻的气氛。 楚鸢如她心中期望的那样,低下头和她接吻。空气中各种好闻的味道杂糅在一起,蒸得何之远有些晕了。楚鸢把她从水里拉出来,身上的水流淌着,哗啦啦响着。何之远被裹进偌大的浴巾中,她听到楚鸢温柔地唤她宝贝。 胸口绞痛着,原来太过幸福也会痛苦。何之远紧攀着楚鸢,她说:“妈妈……” 楚鸢扶着她的后脑,好像也很享受这种角色扮演。“别再咬嘴唇了。”她将一个安抚奶嘴塞进何之远嘴里,“牙齿寂寞的话,就咬它吧。” 把自己说得像口欲期的婴儿似的,何之远脸皮薄,连带着耳朵根都发红。奶嘴的大小显然是为成年人设计,配色却粉粉嫩嫩尽显可爱。也许这世上存在那么一批人,即使成年了也会通过扮演婴儿获得安心。但何之远不是其中一员,安抚奶嘴安抚不了她,她想要的不是这个。 她被搂在怀里,楚鸢哼着歌,下巴搁在她肩膀上。何之远能感受到楚鸢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好,知道她喜欢这样温馨的角色扮演,就演得如同生身母亲般和善。有时候楚鸢会喂她吃东西,水果浇上酸奶,搅得黏黏糊糊像是宝宝辅食。她总是不好意思,却不想反抗对方的意见,只得含住勺子,然后任由楚鸢用手刮掉粘在嘴边的酸奶。 这无疑是她小时候缺乏的爱意,那么迟来的弥补会让她高兴吗? 会的。 虽然总是觉得不好意思,但依然有微妙的满足感。何之远无法确定这样的满足来自哪种感情,爱情或是亲情,她对楚鸢的感情本就是复杂的,无法简单的概括。 只是角色扮演得再怎么情深,也无法安定下来,何之远依然感到不安。归根到底是因为这只是角色扮演而已,就算再真也是假的。 她吐出安抚奶嘴,吻着楚鸢的下巴,喃喃地唤着妈妈。楚鸢也乐意配合,应着声音把她搂得更紧。 越是亲密越是不安,眼前的人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何之远意识到这是一件遗憾的事,她终究不是楚鸢的亲生女儿,那么也许还有可能再被抛弃。 何问心再怎么不喜欢她,也会给她一个住的地方给她生活费。如果没有血缘关系做为束缚,那么未来还是有着太多分离的可能。没有……没有血缘的爱会长久吗?她无法想象楚鸢一时兴起的亲近消散后会是什么结果。 她们没有血缘关系,不是真正的母女,一想到这她又要哭了。 即便唇齿纠缠地接吻,也未曾从母亲口中度食。即便吮吸着柔软的乳房,这里也未曾有过哺育她的乳汁。妈妈,妈妈啊,为何生下我的不是你呢? 何之远将脸埋在楚鸢胸前,她闻到了令人魂牵梦绕的香味。她不敢贸然用手去触碰对方的身体,而是用唇舌去讨好。从胸乳往下,何之远吻上了她平坦的小腹,那里未曾有生命诞生。 “为何我不是从这出生的呢?” 重重执念下,她终于问出声。 如果她真的是楚鸢的孩子,那么必然不会再受那样的白眼。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吻楚鸢,天经地义,不必再想什么多余的身份,不必用强硬的态度否认自己的感情。如果她是楚鸢的女儿,那么她生来就会爱她,血缘会让她们永远在一起。 “妈妈就在这里呀。”楚鸢却搭上她的肩膀,“你就是从这出生的。” 这本是一场角色扮演的游戏,是楚鸢让她当了真。 东窗事发(H) “我做了一个梦,”何之远俯在楚鸢身上,逐渐加大了拥抱的力气,“可怕的梦。” 楚鸢没有回应。她享受着对方的主动,沉浸在沐浴露的香味和细腻的亲吻中。于是何之远自顾自说了下去:“我梦到您离开我了。” 依然没有回应,并不是每句患得患失的发言都能得到楚鸢的回答,这无疑加大了何之远的不安。她停下来望着楚鸢,无声地乞求她能为这无端的梦境说几句安慰的话。 “唉……”楚鸢到底还是回答了,“我怎么会离开你。” 何之远能感受到,最近楚鸢越来越容易向她妥协。可她依然感到害怕,仿佛是地震来临前就预感到危险的小动物。这些天她流过太多的泪,何之远虔诚着吻着楚鸢,从嘴唇、脖颈一直到胸口、小腹,滚烫的泪水也随之滴在身下的躯体上。她听到了楚鸢带着鼻音的喘息,这是对她的催促。 最终她跪坐在楚鸢两腿之间,顺着大腿内侧啄吻,温热的呼吸扑在开始变得湿润的私密处。 肩颈处传来压力,楚鸢不自觉地曲起腿,她抚上何之远的脑袋:“舔一舔,好孩子。” 何之远小心翼翼地吻着,伸出舌头把那些液体卷入口中。她挺拔的鼻梁压过阴蒂,楚鸢呻吟一声,扣在她后脑的手更加用力。 这正是对她的鼓励,何之远觉得下巴有些发酸,她谨慎地调整着角度,避免让牙齿磕碰到这脆弱的地方。楚鸢从不压抑自己的感受,高高低低的喘息夹杂着呻吟声,何之远觉得小腹热热的,自己的下身也变得黏腻。 她想起楚鸢抚摸自己的时候,一双手仿佛有魔力,掠过的地方会密密麻麻起一层鸡皮疙瘩。心跳会变得越来越快,到最后在痛苦中品尝出一丝极乐。她想起楚鸢强势地把她禁锢在怀抱与书桌构成的囹圄中,楚鸢抓着她的手往胸前按,一边还发出让人耳红的声音。 那时楚鸢的一条腿挤入她腿间,挺着跨在她身上摩擦。何之远觉得羞耻,想要推搡却只能碰到柔软的肉体和纤细的腰肢,在楚鸢将热气吐在她耳畔时湿得一塌糊涂。 她又想起楚鸢把她压在床上从后面进入的时候,除了比平时吃得更深的手指,她还能感受到压在自己背部的丰满的乳房。楚鸢的胸随着她的动作在自己后背挤压,乳尖被刺激得挺立,摩擦着背部的敏感点。 虽然觉得羞耻,但也的确很舒服。她打从心底也想让楚鸢享受。 何之远用手撑开颤抖的肉缝,那里一片湿滑。她用左手将楚鸢的腿分得更开,右手的两根手指插入穴中。同时她低下头,用舌头去触碰格外敏感的阴蒂,用鼻尖抵着那一处,费劲心里去讨好。 食指的指甲还没有彻底长好,那里能够更清晰地感受到内里的温度。楚鸢配合着她的动作挺着腰,迎合起腿间的手指。何之远能感受到自己插在她身体中的手指被绞紧了,不断有粘稠的体液顺着抽插的动作被带出来,打湿了床单和腿根,又被她舔进嘴里。 看着楚鸢收缩的小腹和越发展露的媚态,眼泪再一次蓄满她的眼眶,何之远不断呼唤着:“妈妈,妈妈……” 她朝前趴下,含住楚鸢的乳头,如哺乳期的婴孩般吮吸着。手下的动作也越来越快,何之远本能地在楚鸢身上蹭着小腹,最终她感受到腰间被楚鸢的腿夹紧,身下人猛地向上拱起腰,脖子向后仰着,颈间是因为激烈运动冒出的细细的汗珠。 “呼,呼……” 楚鸢呼出了胸口的浊气,轻拍着何之远的肩膀:“好孩子,做得好。” 何之远紧紧抱着她,过了许久情绪才渐渐平复。 “好高兴,”何之远的声音闷闷地传来,“见到您好高兴。” 欲望得到满足,楚鸢陷入了刚刚欢爱完毕的疲惫。她翻了个身离开何之远的怀抱,在床上中找了个最舒服的地方窝好。她很累了,想要休息。 这时候手机铃声响了,她懒得动,用脚轻轻踢着何之远,意思是让她把手机拿过来。 “是被标记的骚扰号码吧,不用接。”何之远在手机上划了几下,擅自挂了电话,然后聊起了另一桩事。“说起来,我本来想明天去找您。” “没想到您先来找我了,”她说,“真是让我意外。” 何之远坐在床边,她把睡衣脱了,从衣柜里拿出了新的内衣换上。楚鸢趴在她身后,将柔软的被子团起来抱着。她欣赏着何之远反手系搭扣时凸起的肩胛骨,餍足地问:“有什么可意外的。” “一般,您和母亲见面的日子是不会来找我的。”何之远穿好内衣,披上衬衫,将扣子一颗颗系好。 “嗯?” 楚鸢从被子中间抬起身来。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见过何问心?” “这么说有点好笑啦,显得我像狗一样。”何之远配合着她的话笑了两声,但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不过这是真的,我在您身上闻到了她的香水味。” 她穿好衣服,扎了一条腰带,将衬衣的下半截束在裤子里。接着往后一撩头发,刚刚被捆进衣服里的部分便柔顺地散落在身后。何之远穿好外套,将衬衣的袖子从领口拉出来,确保衣服上没有多余的褶皱。然后她回头说到:“你们在这方面的品味完全不一样,对吧?” 目前为止,对话的内容还勉强算在正常的范围里面。楚鸢却察觉到了不对,很不对劲,空气中说不出的违和感让她绷紧了神经。 难道因为她已经习惯了何之远哭哭啼啼的窘态,乍然看到她穿着整齐的模样很不适应吗?何之远很平静的在和她闲聊,楚鸢却认为这是暴风雨前的寂静。她紧张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何之远是太过寂寞就会死掉的兔子,是随时害怕自己被抛弃的小狗,是可爱起来很会撒娇的猫咪。是无害的、可怜的、眼泪汪汪的。她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何之远转过身来,眉毛一撇,又是那副很委屈的样子。 “妈妈,我爱您。” 这幅样子才让人觉得熟悉。 “但您是我母亲的爱人。” 委屈的、迷恋的,何之远的眼睛中充满了让人心安的情绪,仿佛那一点点不对劲的地方全部来自于突如其来的飞醋。她跪在床上,挪动着膝盖,来到一个渴望靠近又不敢触碰的距离。 “她不是一个好爱人,对吗?” “她不喜欢您身上的香味。” “去见她的时候,您从来不用玫瑰的味道。” “对不起,我曾经也讨厌过那个味道,但我会改,她不会。”何之远说,“母亲不会为任何人改变。” 楚鸢不知道何之远什么时候连这个都发现了,她突然的热情没有让人觉得感动,反而令人厌恶。在她眼里,何之远一向是感情中的承受着,她承受着来自别人的讨厌或喜欢,而她本人的意见并不重要。所以在何之远如此直接地表达占有欲后,楚鸢打从心底里觉得冒犯。 乖乖听话就可以了,说这些做什么呢?明明一直乖乖的话,她就会去爱她。 “所以呢,”楚鸢移开了视线,“说这些干什么。” “您也是想离开她的吧?我知道,我知道,没有人比我更明白……”何之远落泪了,像往常一样。 “早就已经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失望了,心底里早就清楚不该继续爱她。然而对她的爱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就算自己觉得已经不喜欢了,看到母亲头痛的时候还是会心疼对吗?我知道,因为我也是这样,我早就不想爱她了,但因为她是母亲,我一直不肯改口说恨她。太痛苦了,这种想要离开却离不开的感受,我太清楚了。” “但是呢……”何之远哭着笑了,“我现在已经摆脱这种心情了,多亏了妈妈。” “虽然过程很痛,痛得快要死掉了,但结果是好的,因为可以真心去爱更值得爱的人了。” 楚鸢的心一点点悬起来,她看到何之远眼中的渴望越发的明显。曾经只会哭着求饶的孩子现在略显疯狂的对她说:“妈妈,我也想帮您摆脱这个状态。” “你……!”楚鸢害怕了,她激动地抓住何之远的肩膀,“你!” 你什么也不要做。 楚鸢想这样警告她,但何之远却在那之前笑了。 “没错,妈妈,我告诉她了。” “我告诉了母亲我们的关系,猜猜看她会多么生气?” “您终于可以离开她了,虽然这很痛苦,但一切都是值得的,就像您对我做的那样。” “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爱您。” “妈妈。” 玫瑰花 汽车在一间鲜花店前停驻。 店员热情地迎着何之远:“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我想买一束花,送人。”何之远打量着扎好的花束,盛开着的粉色蔷薇周围点缀着满天星,一看就知道是情人间预定的礼物。 “好的呢,”店员笑着问,“请问是送给什么人的呢?” “我去世的母亲。” 店员的笑容消失了。 她看着何之远年轻的面孔,打心底里觉得悲痛的同时语气变得小心翼翼:“如果是给已故的母亲,我推荐选白百合、马蹄莲这样素净的花。搭配上康乃馨或者母亲生前喜欢的花,我可以给您扎个花篮。但这边没有现成的,着急的话墓园那边会有很多祭奠用的花。” “是吗。”何之远没有太多停留的时间,“那不用了,谢谢你。” 走到门口正要离开,何之远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给我拿一束红玫瑰吧。” 店员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 何之远回到车上,她捧着那束玫瑰,这香味让她觉得熟悉。 她知道何问心得了癌症,但没想过她会死。 甲状腺癌,最普遍的那种,发现得早,很少有人会死于这种癌症。事实上何问心确实不是因此去世。 意外。 最后的结论似乎是这样的。 她死在何家老宅院子里的人造水潭,那里已经干涸了许久,据说今年夏天才重新换上了水。何问心就是溺死在这样一个深度不超过三十厘米的小水洼中,据调查显示她生前喝过酒。这是一场醉酒后的意外,因为当天老宅里没有第二个人,只能这样定下结论。 没有一点预兆,何问心的离世太突然,好在她已经差不多退出了管理层,这才没有造成更大的影响。 作为何问心的女儿,何之远来得似乎有些晚了。 没办法,她几乎被遗忘了。当人们手忙脚乱地筹备着葬礼,直到被律师找上门来才想起何问心还有个女儿。谁都知道这对母女的关系简直可以用破裂来形容,何之远在国外一呆就再也没回来过的行为在众人眼中就是被抛弃的信号。所有人都很好奇,这样大一笔遗产,究竟是如何分配的。 毕竟比起宛若没有的女儿,在人生的最后几年真切地陪护着的,只有她从年轻起就一直跟在身边的同性爱人。 何之远姗姗来迟,司仪让她上前跟死者告别。 有人说何之远会高兴,作为唯一的血脉,不管比例多少她都会分得一份遗产,一个交恶的母亲死去换来一笔丰厚的奖赏,何乐而不为。也有人觉得何之远会难过,因为她一直被母亲抛弃在权力圈外,金币周围早已群狼环伺,如今她要眼睁睁看着大笔家产落在这些外人手里,实在是让人愤恨。 更多的人盯着坐在前排的律师,好奇遗嘱中到底写了什么,自己又能从中间捞到多少好处。 何之远看上去有些憔悴,倒不像有些人臆想的那么无情。她来得时机很巧,刚进到屋内,毛毛细雨就变成了瓢泼大雨,雨滴打在屋檐的声音宛如提前播放的葬礼进行曲,很合时宜地渲染着氛围。 她在门口拿了一束白菊放在棺前。何问心像睡着一样躺在棺中,没有死于非命的狰狞,如果不是她看上去并非迟暮,倒像是寿终正寝。 何之远想起了四年前那场激烈的争吵,何问心很生气,当然了,她的目的就是这个。 “跪下!” 常年身居高位的人自带一种威慑力,更何况她十分愤怒,还有“母亲”这个身份的夹持。尽管已经做过准备,何之远依然下意识地想要顺从。但伴随着对母亲威严的恐惧,心中生起了另一种情绪,那时极端的怒火。 “你……”她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在颤抖。 “你、你……”何之远觉得眼眶一酸,终于把郁结已久的话说了出来:“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跪下!” 好像是第一次发现一个事实,原来何问心比她还矮上一点。动物需要光亮的皮毛来展示自己尚且年轻有活力,以保障自己首领的位置。人也差不多。多年的操劳让何问心早早生出白发,却要用染发膏遮掩。挺直腰后,何之远看得到她新长出来的白色的发根。 原来母亲真的老了,在她说完那句话后,脸上竟出现错愕的表情。何问心似乎被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半晌后她怒吼着让何之远滚,却怎么听怎么像虚张声势。 “我们的关系终于盖棺定论。”何之远对着母亲的遗体告别。她想再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何家人丁稀少,除何之远没再有直系的亲属。到场的人有何问心的合作对象、公司同事,还有一些远得摸不到边的亲戚。没多少人真心感到悲伤,何问心这一生中没有称得上是朋友的存在。 只有一个人在哭。 楚鸢的情绪很失控,以至于保安不得不在葬礼进行的过程中把她赶出去,何之远还听得到她被拖拽出去的哭喊声。 她倒不觉得意外。 虽然遗嘱还没有公布,但何之远已经提前知道了结果。 何问心把所有遗产留给了她,至于楚鸢,一分钱都没有。 说实话何之远也对这个结果感到意外,不过事实就是这样。知道这点的人不止她一个,还有那些高层。何之远这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这么多远房亲戚,她们迫不及待在自己手里分一杯羹,并急于将有力的竞争选手楚鸢排除出去。 就算楚鸢是何问心的爱人又怎样,法律又不承认,遗嘱上没有她的名字,自然就一分也落不着。 “小何总以后有什么打算。”一个中年女人坐在她身边。 何之远知道她,王言,母亲生前重要的合作对象,有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女儿。不过她才知道原来这位王总和自己也有那么一点点血缘关系。 谁都知道何之远没跟在何问心身边学习过一天如何运营公司,王言劝何之远放弃管理权,仅作为最大的股东掌握所有权。“什么总裁啊董事长啊不过是高级打工仔。”王言说,“既然股票都在自己手里了,将经营交给专业的人如何?” “母亲尸骨未寒,我没有心情谈这些。” “王阿姨连这点都不曾考虑吗,真是没有礼貌。” 听了前半句话,王言知道这小屁孩拿不准主意,正想笑着说不急,后半句话就这样被扔在了脸上,让她有点挂不住颜面。对于何之远的劣迹她也听说过一些,印象最深的就是几年前的聚会上她打碎整个香槟塔的场面。不怪何问心不喜欢她,这孩子的确不招人待见。 何之远拍了拍肩膀上不存在的灰:“你们这些姓王的姓周的姓李的姓张的长辈,一个个都像是不懂礼节。” 说罢她站起来。“葬礼过后的饭席我就不参加了,还有别的事,先走一步。”何之远说,“想算计什么就尽情地讨论吧,我不在反而更好说话不是吗?” 虽然现实的确是这样,但被直接地戳破就会让人心生愤满。何之远已经学会了诚实面对自己的心情,所以她对王言恼羞成怒的样子不作理解。不过她的确有事在身,这次回国太匆忙,要做的事还没有安排过来。 撑着雨伞来到会馆外面,何之远看到了雨中的楚鸢,她没有打伞,尽显狼狈。她听到了她嘶哑的哭喊声。 “何问心你这个没良心的,居然一分也不给我留……” 何之远扯了扯嘴角,她并不因此觉得高兴,也没有想要嘲笑母亲的意思,亦不觉得有什么讽刺的地方。她只是想让楚鸢不要淋雨,这个天气在雨中淋着,很有可能会发烧。 但有人先她一步,何之远还没有走近就看着楚鸢走到了别人的伞下,上了别人的车。 唉,何之远叹了口气。 她从兜里拿出那束玫瑰,本来想送给楚鸢,现在好像没有机会了。 何之远抓了抓左手的手背,她曾经崩溃的时候将那里抓得血肉模糊,导致手背上留下了疤痕。不是很清楚的疤,只是仔细看的时候能发现那处的皮肤比周围的颜色还要浅些,粗心一点的人都看不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回到故土的原因,何之远觉得这古早的疤痕又开始变得瘙痒,如同血肉生长的时候。 她提前离开,倒也不是为了去找楚鸢。 她为了接百万里才出来,坐在车上,何之远打电话联系了百万里的寄养家庭,约定好见面的时间。 “我回来了。”何之远拨弄着玫瑰的花瓣,她揪下来一瓣,放进嘴里,自言自语地说到:“分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这次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花瓣被犬齿切割,支离破碎。何之远将整朵花从茎上咬下,嚼碎,尽数咽下去。玫瑰的香味在唇齿间萦绕,引诱着她继续。于是她将花萼,连同锯齿状边缘的叶片一个个摘下,放进嘴里。最后是绿色的枝茎,它被提前处理过尖刺,因此显得孤零零的。何之远把她掰成小段,就着水一起喝下去。一束红色的玫瑰花,最后只剩下被揉成一团的塑料包装。 孩子,你不要长大 宝宝们我开了Уцshцweи.cσm,路过想赏口饭吃的话可以去搜“小嘿猫”打赏,我爱你们! ---------------- 意外身亡、调查、得出结果、守灵、葬礼、火化、下葬。一套流程下来需要的时间出乎意料地长,又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据她得知何问心的死讯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天气一直不好,不是下雨就是阴沉沉的压满乌云。 楚鸢又一次踏进了老宅子。 她知道何之远在这,但老宅子实在太大,走在台阶上耳畔似是响着回音,就像这里一个人都不在。 她不懂为何要建这样大一栋宅子,方圆多少亩都算在老宅的范围内,但何家人丁最旺盛的时候也就母女叁人。 空旷得令人害怕。 一层是宴请宾客的地方,有中式和西式的会客厅,平时用不到,何之远不会在这。二层是娱乐区,有客房和其它的功能区,算是常有人活动的区域,不过何之远不在这。叁层是主卧休息区,何之远的卧室就在这一层,但是现在她不在这里。 第四层一整层是间套房,也是老宅子的主人房,以前何问心回老宅子时就会住在这层。 现在,何之远也在这。 楚鸢上到四楼时,何之远正把一个木匣放会展柜,听到有人靠近的声音她转身,微微一笑:“您来了。” 何之远好像长高了,也可能并没有。她已经过了生长期,按理说不该像以前那样变化太大。十四岁到十八岁几乎是换了个模样,但十八岁到二十二岁却改变很少。何之远头发的长短和她离开时一样,多日的忙碌让她像曾经那样憔悴。如果打眼一看,时间好像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但她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楚鸢觉得喉头发紧。她清楚地意识到何之远不是个孩子了。 “我们就像以前那样相处好吗?”何之远说。 她是回来报复的。 像以前那样相处……楚鸢不是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这句话就像是特别提醒起自己过去的恶劣,让她不敢轻举回答。 她照顾过小时候的何之远,但楚鸢清楚自己不是个合格的监护人。她体罚她,只为了一些根本不值一提的小事。因为爱屋及乌,恨也是如此,她没办法报复那个让她不爽的何问心,就只能欺负小孩,在何之远的眼泪中找到优越感。 因为何之远不受何问心喜欢,只要何问心还活着,她就不用害怕自己对何之远的恶行被谁谴责。 她没想过何问心会死,虽然嘴上说何问心已经老了,实际上她清楚她还远远不是该死的年纪。 怎么就突然死了呢? 何问心一死,她立马被安排去闲职,理由是担心她思劳过度伤到身体。管理层的人里外暗示她自己离开,说不定还能拿到一笔赔偿。她居住的公寓把她的行李打包扔了出来,不知道是受谁指使。银行卡被冻结了,她知道这是不合法的但是该死,能找谁来帮她呢? 楚鸢一直认为她并不是完全依附何问心的废物,她有自己的事业,也有自己的积蓄。然而何问心死了她竟什么都没有了,何之远,她才是继承一切的人。 不对,她早该意识到的。 老宅子很大,她一直睡在客房,何之远是主卧,而何问心的住处是顶层的主人房。这个家一直等级严森地排布好了每个人的位置,她早该清楚的,就算再不喜欢,何之远依然是何问心血脉相连的继承人。 “有什么想说的话吗?妈妈。” 楚鸢意识到自己沉默了太久。何之远的催促是什么意思,她想要自己道歉吗?可楚鸢不觉得自己道歉后就能被原谅。 何问心或许没那么喜欢她了,但也不至于恨她恨到要置她于死地。四年前何之远将事情捅漏,她自然是否认的。何问心不知道有没有相信,但她再也没提起过那件事。 当时何问心打量了她许久。 “你总是觉得哪个人都看不起你,”何问心似是话中有话,“有没有可能或许是你太过愚蠢了呢?”她靠近楚鸢,用警告的语气威胁道:“你最好老实一点,别做什么出格的事。” 和别人合作套点资产什么的,自然不敢再做。何问心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至少这四年里她与她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何问心没有对她恨之入骨。下雨天喝过酒头疼的时候,不是还会喊她来安慰吗,不还是会对着她掉眼泪吗? 何问心不至于将她所有的路封死的。楚鸢在职场上虽然也与人结仇,但说实话她知道宋经理本质上不是坏人,何况她根本没那么大本事针对她。能逼得她走投无路也有这个动机的人只有一个。 那就是何之远。 “你……”楚鸢知道十八岁的何之远一定喜欢自己,但她不能确定留学四年、见过世面并且继承了一大笔遗产的何之远对她什么感情。她摸不清对方的态度,因此不知道怎么应对,只能模棱两可地问:“何问心的遗嘱究竟写了什么?” 这也是她最想知道的,是真的什么都没给她留,还是被哪个人独吞了。 何之远做出思考的表情:“遗嘱上没有提到您,不然律师肯定会找您的。如果想知道的话,改天我可以拿给您看。” 连提都没有提到? 怎么这样。 见楚鸢又老半天不说话,何之远追问到:“您没有别的话要说了吗?” 楚鸢猛地抬头,盯着她。何之远在等着她开口,那么她想听的到底是什么?道歉,求饶,或者后悔地说当初应该果断地在两人之间选择你? 沉默,良久的沉默。楚鸢知道自己或许该服软,但她还没有适应身份的转变。 “哈。” 何之远的耐心似乎终于消磨尽了,她自嘲地笑了。 “今天是我生日啊,妈妈。” 这确实是她没想到的答案。由于惊讶,楚鸢没有立马接上话来。 何之远看着她,眼眶发红:“就因为何问心不在了,我连生日都不能过了吗?” “什么,不……”楚鸢后退一步,紧接着何之远上前一步。“她的死固然让人伤心,但至少我还活着呀。”她的眼泪随着话语滴落,一瞬间她又变成了那个无助的何之远。 “妈妈,我只有您了。” “我从小就是孤身一人,没有人爱我。妈妈,现在也是这样,我只有您了。” 何之远握着她的手,眼泪滴在楚鸢的手上。 “求求您,至少看我一眼……咳、咳咳!”何之远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她佝偻着身子,一只手抓着楚鸢不肯松开,另一只手捂着胸口,痛苦地蜷缩起身子。不受控的咳嗽让她全身颤抖着,瘦削的肩膀好像会随时因此骨折。 楚鸢这才发现何之远的手温度过于高了,她猛烈地咳,脸颊染上了一层病态的红晕。 何之远发烧了。因为这几天一直很冷,她又忙得没有时间休息。 “求求您可怜可怜我吧……” 她好像站不住了,平复呼吸后的何之远终于止住了咳嗽,但她依然捂着胸口似乎痛到不敢喘气,最终跪坐在地板上。 “妈妈,您可怜可怜我吧。”她像冬日里被抛弃的小狗,“我只有你了。” 何之远的身体好像和四年前一样孱弱,她的眼睛也像四年前一样,圆圆的,蒙上泪水后看起来很朦胧。即使什么都不说,这双眼睛也无时无刻不在乞求怜悯。 “你又这样看我了……” 何之远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她抓着楚鸢的手指,蜷曲起双腿,就这样依靠在楚鸢的怀里。 原来——楚鸢不由自主地捻起一缕她的头发——没有爱的灌注,小孩是不会长大的吗。看上去何之远依然是那个需要疼爱的孩子,就算使用卑劣的手段也只是渴求她的关注。 那么,还能像以前那样…… 不。楚鸢深知这是不可能的。她已经没有那个自信说自己能够掌控她,或者利用这份爱意得到好处了。 因为何问心已经死了,钱都在何之远手里。现在她还可以安抚着何之远,如同她才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个,但一切都不一样了。眼下似乎和四年前没什么区别的原因仅是因为何之远的心智还没能完全成熟。 总有一天,她会不在需要母亲,那么谁能保证她不会再计较起童年的恩仇? 她揽住何之远的肩膀,将人带进怀里。拥抱住的一瞬间,怀里的人终于安定下来,何之远停止了颤抖,呼吸变得平稳。 如果她能永远是个孩子就好了,可人总会长大,而大人并不美好。 楚鸢觉得自己的鼻头也有点发酸。她想起了举办葬礼的那个雨天,她被赶出会馆后,有一个人接她上了车。 “何问心不是何之远的亲生母亲,”那人说到,“她的亲人只剩我一个了。” “证据要多少有多少,血缘是不会变的。我是她亲生父亲,是她财产唯一的继承人。” “跟我合作,掌控她,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或者干脆杀了她。这样钱就全是我们的了。” …… “妈妈,”何之远的声音闷闷的从胸口传来,“这次我们就不会再分开了吧?” 巴掌印(微h) xyushuwu.one 对于楚鸢选择何问心这件事,何之远并不觉得意外。 脸颊上滚烫的灼烧感来自于母亲的怒火,而楚鸢站在何问心的身后。 她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何之远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比起脸颊,更痛的地方是胸口。逐渐燃烧的痛感引起了想要呕吐的冲动,胃袋翻涌着,反上来的酸水灼痛了她的喉咙。她不怪楚鸢,就像她从来不会怪百万里的爪子划伤自己的胳膊。何之远知道现在自己并非一个值得依赖的对象。年纪、阅历、财富,她没有一样拿得出的东西。楚鸢能知道什么呢,谁也不会指望她有脑子思索什么感情、什么真心。就算是基于趋利避害的本能,也不会有人背弃何问心而选择她。 不过她也不是为了逼楚鸢站在她这边才选择捅漏她们的关系,没有给出证据,母亲也不一定信啊。 只要信任出现破裂就可以了。母亲不一定完全相信,也不可能完全不信。楚鸢更是会在猜疑何问心是否在意这件事上反复徘徊,收敛自己。只要能做到这些就够了,何之远清楚自己年纪还小,不能急于求成。更多免费好文尽在:yeh ua6.com 她有自己的安排。 “所以都是你干的,”母亲瞪着她,宛如在看一个仇人,“你在背后给我使绊子。” “我只是想拿回本来就属于我的。”她模棱两可地回答。 何问心不会容忍她再留在身边,于是何之远选择了出国。她早就有这样的计划,也一直在准备英语考试,本来想彻底远走高飞,现在有了牵挂,或许可以去遥远的大洋彼岸完成学业,韬光养晦。 她换了专业,不是临床医学而是与之相关的生物医学。何之远不着急选择能短时间里获得一大笔薪水的专业与母亲抗衡,孤身一人与一个家族企业对比积蓄未免不自量力。她知道自己在哪个行业都能做到顶尖,只要能证明自己成长为值得依靠的人就够了,那么还是选择自己喜欢的。 何问心没有停掉她的卡,每月的生活费照常会打进来。临走之前她把自己的去向告诉了母亲,何问心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她只是站着,手臂撑在办公桌上,用何之远看不懂的眼神打量她。那眼神太复杂,有时候何之远觉得母亲想杀了自己,有时候又觉得她很难过。 如果你长得和我更像一点,也许我会喜欢你。她这样说。 可何之远知道不会的。就算自己长得和她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算自己是个听话懂事的小孩,就算自己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开朗,就算自己懂一个晚辈要学的礼貌规矩,何问心都不会喜欢她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做什么都不喜欢。 按照她的计划来讲,何问心的死无疑是意外之喜,但何之远并不觉得高兴。 没有人会在得知母亲去世的消息时高兴。 她整理着何问心的遗物,在办公室的书架上发现了她的日记。 “啊……原来您真的一次也没抱过我。”何之远合上日记,把它归到需要焚烧的那堆物品中。 不过没关系,只要一个人喜欢就够了,只要妈妈喜欢她就可以了。 “妈妈,分离是为了更好的相遇。” 当初她给楚鸢写了这样的便签,但是楚鸢不在,不知道跑到哪个地方暂避风头去了。想说的话送不出去,即使贴了邮票投进邮局也会被退回来。 所以何之远把便签吃掉了,纸的味道不太好,咽下去的时候有些困难,嗓子像哽住了一样,肌肉僵持着,很难完成吞咽这个动作。不过最后还是咽下去了,她捂着嘴巴,呆站了好久,喝了一口水后把瓶子扔进了垃圾桶,拖着行李箱走过安检。 一转眼过去四年了,她终于可以亲口说出这份思念。 眼眶发热,何之远了解自己的身体,她发烧了。过载的体温让思考变得困难,她混混沌沌听着楚鸢讲话,尽是她不爱听的。 她躺在楚鸢怀里,抬头看着对方。每当这个时候楚鸢总会移开视线,对她说不要这样看着我。 可是是哪样看着呢,她只是普通地把目光投过去而已呀,妈妈。为什么要闪躲呢,为什么不敢直视呢,难道妈妈您也觉得,弃我不顾是值得愧疚的事吗? 楚鸢揽着她的肩,让何之远跪坐着靠进怀里。发顶落下了一吻,扣在肩膀的手更用力了,何之远感受到了某种温热酸涩的液体滴在上面。 “你好像真的只有我了……” 她听到了很小很小一句低语。 “只有您就够了。” 楚鸢让她到床上去坐着,自己下楼冲了感冒药。褐色的液体泛着热气,蒸起不算好闻的味道。她把杯子递过去,何之远像胳膊断掉一样抬不起手,反而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她。 她叹了口气:“一口口喂的话喝起来会很苦。” “没关系,没关系。” 楚鸢反身拿了勺子,把杯子里的药倒进碗里喂她。那味道一定不好,但何之远像没有味觉一样,眉毛都没有皱一下。喝完药楚鸢拿了一颗糖,撕开糖纸喂给她吃。何之远将糖卷进嘴里,用舌头舔着她的手指。 拇指在下唇上按压,顺着张开的嘴巴伸进口腔,在她的臼齿上磨过。发烧的人口腔温度比平时高了一点,滚烫着包裹起她,湿热的舌缠了过来,把那颗糖抵在她手上。 楚鸢把手抽了出来:“衣服换下来,我给你擦擦身体。” 扣子一颗颗解开,她没穿内衣。 “要脱下来吗?” “……这样也行。” 于是就没有脱,衬衣松垮地披在身上。楚鸢用打湿过的温热毛巾擦着她的脸,把泪痕擦掉,然后往下到脖颈,再从胸前绕过去。水分蒸发带走了一部分热量,短暂的清明让人舒适,何之远从鼻子里发出哼哼的声音。到胳膊时,楚鸢把衬衣的袖扣解开,看到了她手腕缠着的白色绷带。 “受伤了?” “处理何问心遗物的时候扭到了。” 楚鸢的手覆上那一处,摩挲着,指尖在纱布上抚过,恋恋不舍。何之远本来倚靠在床头,被褥的布料极其柔顺,她慢慢往下滑,几乎要躺下了。衣襟大敞,跟没穿也差不许多区别。 毛巾被放回装着热水的盆里,没人再去管它。 何之远知道楚鸢是很经不住诱惑的人,理智往往要让步在本能之后。 “疼吗?” 她皱起了眉毛:“有一点点。” 握在腕处的手紧了紧,身上人的重量压了过来。楚鸢的呼吸变得不再平稳。 “你好漂亮。”她这样说。沉默了一会,还是叫出那个称呼:“宝宝。” 何之远偏着头,咬住了撑在自己枕边的手指。 在身上轻轻抚过的从毛巾换成了手掌,胸前遮掩的衣襟被掀开,楚鸢的手覆在因为重力原因贴在胸口,显得没有那么明显的乳肉。柔软的部位被揉捏得变了形状,皮肤泛起了一层粉。何之远曲起小腿,喉咙里发出抽泣般的声音。 “难受吗?”楚鸢俯下身,贴着她的额头问到。 “不……”何之远抬起身子,主动弥补了这最后一点距离。她舔着楚鸢的嘴唇,因为过于急迫没有收敛住力气,犬齿划伤了那处脆弱的地方。 “嘶——” 楚鸢猛地往后一仰,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摆脱咬伤自己的人的同时就给了对方一巴掌。“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完全是下意识动作,连楚鸢自己都有些懵。何之远躺回床上,双手捂着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呃,对、对不……” “没关系妈妈。”何之远的脸红红的,不知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刚才的一巴掌。她打断了楚鸢,手肘撑在床上,勉强支起半边身子:“我好高兴,真的,我好高兴……” 她把楚鸢的手按在自己滚烫的面颊上:“如果您喜欢,打我也没关系。” 楚鸢把手收了回去,几乎是惊慌失措的,她说:“不,不必。” “为什么呢?”何之远居然委屈起来。她低着头,眼睛却往上看着她,显得人更加可怜:“您不喜欢我了?” “没有这回事。” “那为什么不呢?以前您会这样的啊,您最喜欢弄哭我了,以前……” “别再说以前了!” 楚鸢脱口而出地喊了起来。她不安地发起抖,似乎连自己也没办法好好正视以前的事。 为什么总是提以前,是要提醒她过去有多过分吗!不要再提了她再过分也比不过何问心,为何要一而再再而叁地提醒她! 她想起她抱着何之远承诺不会离开,又想起那天叁人的对峙,她不断否认着自己跟何之远的关系,站在了何问心身后。而何之远,她站在对面,视线从何问心肩膀上越过来,直直地看着她。 不要再用那种眼神看她了!她说过多少遍,就不能更听话一点吗? 好像一场旖旎的梦突然惊醒,楚鸢站起来就要走,却被何之远抓住了手。 “不要走,求您。” 何之远将那件仅起了一下装饰作用的衬衫脱下来,白色的衣裳搭着白皙的皮肤,白皙的皮肤上绑着雪白的绷带。 “把我绑起来。” 她把拧成绳状的衬衣缠在手腕上举起来,另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锁骨。 “您想做什么都可以。” 发热、潮湿,和阴冷的雨天(H) 何之远的手举过头顶,手腕交叉在一起,被拧成绳状的衬衣绑了起来。可以看得出下手的人相当急切,没有控制好力道,手腕显然被捆得太紧了,以至于勒红了那一处的皮肉。 没有了挡在身前的手臂,她的胸乳、肚子、小腹全都清晰地呈在眼前。何之远呼吸得很快,锁骨下肋骨得痕迹随着一起一伏得动作时隐时现。裤子还没有脱下来,但是腰带已经解开了,在刚才扭动挣扎的过程中松垮地挂在胯骨上,裤腿堪堪盖住了脚背。 年轻的躯体长得很标志。胸部因为重力的原因显得没有那么明显,但是轮廓很好看。她生得白净,又不怎么出门,缺乏日晒,皮肤几乎是没什么色差的。色素没怎么沉积,乳晕的颜色也很淡。楚鸢覆手上去,不知是状态好一点了还是刚刚用湿毛巾擦过的原因,何之远的身体不再滚烫。柔软的皮肤下涌动着温热的血,十分健康的温度。 她挺着身子,把自己往对方手里送。胸廓下肋骨的痕迹越发明显,一条条的。往下就是腰线,先是收窄,然后再转折,下面连接的是臀部和大腿。 楚鸢喜欢她身体的线条,喜欢被皮肉包裹着的骨头。何之远很年轻,她的身体很好看,那张脸也是。明明小的时候还皱巴巴的,身体很瘦脸上却有婴儿肥,像竹竿上插了个小笼包,怎么看也不像是日后会喜欢的样子。但从高中往后,突然变得好看起来了,虽然没有年轻人的活力,何之远的身体依然像她这个年纪的人一样,细腻而紧致。 所以呢,她把手放在何之远的胸上,就想顺势去吻她的脖颈,亲吻着她的皮肤,就想在上面留下痕迹。 楚鸢知道她是故意的。故意解开扣子却不把衣服脱下,半遮不遮的样子最容易令人遐想。故意在手腕缠上绷带,因为知道她喜欢这样的搭配。故意摆出一副可怜无助的样子,让她不得不留下陪伴。 何之远是故意的。但她的身体真的很美好,眯着眼睛的样子实在诱人。 她吻她,何之远就睁开眼冲着她笑,得意的样子就像是在嘲讽她没有自制的能力。楚鸢觉得恼怒,于是她把何之远的胳膊放下来,和腿绑在一起。何之远被迫恭起了背,虾子一样侧身躺在床上。她想要翻身看着楚鸢,却被制止。 “不许动。” 因为动作相当急迫,她并没有在乎何之远是否被绑好了。衬衣扭在一起,只是在腿上绕了几圈,没有系紧,也没有打结。如果何之远想的话,翻个身应该很容易,可她现在学着听话,就老老实实地没有动作。 但是因为看不见对方,她不安地问:“不会就这样抛下我走了吧,妈妈?” 楚鸢不作回答,她看着何之远散落的头发,以及在头发中若隐若现的耳朵和半截脖颈。 她真是个漂亮小孩。 今天来这的目的……是什么来着?这种问题早就抛之脑后。连楚鸢自己也清楚她是禁不住诱惑的人,就像四年前何之远冲着她挑衅时的心情一样,她只是觉得,现在这孩子的模样只适合被按在床上起伏到求饶,然后她将听到她夹杂着呻吟声的哭泣。 何之远,何之远,永远该做个孩子,永远得是个乖宝宝。这才合理。 太久没有回应,何之远小声地啜泣起来,她说妈妈,我知道你还在,为什么不摸一摸我呢。 楚鸢依然不作回答,她隐秘地期待着对方崩溃的样子。何之远越是哭闹,越是叫嚷,就越是在乎。即便在乎,却依然听着话,没有回头看一眼。只能哭,像刚出生的婴儿,无法表达自己的喜好,与这世界唯一的联络方式就是哭泣。用哭声表达所有情感,就像个离不开她的孩子。 没有攻击力,不会背叛,比想象中更会爱人的,安全无害的孩子。 她确实哭了。何之远背对着楚鸢,看不见她的眼泪,却能看到她埋首在枕头里,肩膀耸动着。她发出抽噎的声音,缠在肩膀上的那一缕发丝因为她蜷缩起身体的动作慢慢滑落,落在背后,最后因为肩颈的挪动被压在身下。 背部的肌肉随着她抽泣的动作收缩舒张,何之远的肌肉线条一直很明显,从几年前就是这样。但那时候不是锻炼出来的,只是因为瘦削,皮下没有多少脂肪,干巴巴地贴着肌肉,勾勒出少许线条。现在却有少许不同,无论是后背、胳膊还是腹部,楚鸢能看得出她身上锻炼的痕迹。纬度变大,线条变得硬朗,但何之远的身体似乎依然像以前那样,有些弱不经风。 她最终还是忍不住去触碰她的身体,从脊椎的凸起向下,指尖轻轻点在皮肤上,向下划过肩胛骨,然后整个手掌覆上去,从背后绕到胸前。 何之远从被碰到起就停止了哭泣,她往后挪着身子,想要靠进楚鸢的怀里。却再一次被制止:“你不许动。” 连主动地靠近也不允许,只能默默忍受着。胸肉被握在手里,挑逗地揉弄着。楚鸢靠近了,咬在她地肩膀。啜泣地声音逐渐被另一种音调代替,一种更加缠绵、濡湿、粘稠的呻吟。何之远弯下腰曲起腿,更加过分地蜷缩起身子,她太久没被这样触碰过,几乎要压抑不住本能,不适应地想要逃脱。 从背后伸过来的手,不知道下一次又要放在哪里。被思念了许久的人抚摸着,乳尖敏感得不像话,随着对方的刻意地揉捏传来似痒似痛的刺激。 “哈啊……” 她向后仰着身子,又蜷缩回去。不够,只是这种程度的触碰还不足够。她想抓着对方的手,更加用力地按到自己身上,想要更加粗暴一点的,急切一点的爱抚。因为太痒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脏的瘙痒都太难熬,她想用疼痛覆盖一切。 但楚鸢一直不轻不重地抚弄,热气喷在颈后。耳朵时不时被温热的唇包裹,舌尖在上面轻轻舔着。 好痒。何之远又开始求饶,她说妈妈,不要这样折磨我了。她说求求您了,我好难受。她夹起腿,有些没有章法地磨着腿心。那里早湿了,从接吻开始她就发觉了小腹的酸胀,高于体表温度的液体慢慢溢出,把内裤搞得黏糊糊的。 擦拭身体降下的温度很快失去了作用,她的发烧还没好,在情欲的催化下体温升得更高。何之远感受到了自己眼眶的温度,很高,紧接着又是头晕恶心的症状。 把手伸进她裤子里的楚鸢也发现了这一点,何之远的温度没有退下来。“你受得住吗?”她问,爱抚的动作也慢下来。 “受得了,妈妈,我承受得了。”何之远呜呜地哭着,“求求您了别走……我真的、我真的好想您。” 她听到了楚鸢微弱的叹息声,但好在对方并未选择离开。手指拨开大阴唇,按上了相当兴奋,充血挺立的阴蒂。似乎是想赶紧结束后让她休息,阴蒂上的手指从一开始就没有收敛力气,沾着从腿心带出来的液体,动作无比丝滑地揉弄、打转。 何之远没有准备,呜咽一声,却只从嗓子里挤出了半句。过强的刺激让她屏住呼吸提起了一口气,剩下半句的呻吟声也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腰塌下去,肌肉紧绷起来,但也只有一瞬间。伴随着快感而来的还有身体的不适,让她只能无力地瘫软下去。 她发烧很少有感冒的症状,但头疼乏力却躲不掉。如同大热天钻进了没开空调的汽车,也像是暴雨来袭之前的胸闷。何之远的精神不是很清醒。热、晕、难受,她想起自己在异国他乡学习的日子,在那个略显阴冷没有太阳的下午,她缩在怎么都温暖不起来的被褥里,也是像现在这个姿势,侧着身,躬起腰,把手伸进裤子,一边呼唤着妈妈一边自慰。好像那时候也因为突如其来的冷空气发了烧,除了直接抚摸性器官带来的无可避免的快感,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在报警。胸口像压了一块石头,她大口喘息着却不确定氧气是否真的被吸入到肺部。眼睛发烫,流着泪,哪里都很难受。但却像患了性瘾一样,手腕带着指尖不断律动,用最原始的性快感排解寂寞。 明明已经力竭,高潮的时候依然会夹紧大腿,全身的肌肉都紧缩着用力。她夹着腿心想要延长高潮的快感,小腿踢蹬着又像是对着过于激烈的情潮的逃离。等这一阵的刺激过后,就像是猛地被抛落悬崖,除了还在加速跳动的心脏外她只剩下空虚。手指间的液体很快因为环境温度变得湿冷,粘稠地挂在手上,有些许酸涩的味道。高烧让她更加怕冷,在这只有一个人的小房间里,能做到的事似乎只剩下哭泣。 于是她又一次把手向下伸去。 何之远现在有些分不清过去和现实,抚摸着自己的手究竟是妈妈的还是幻想出来的。无法回头,没有拥抱,不安的感觉让她一直流着眼泪,直到楚鸢将她扶起来。 楚鸢跪坐着,把她手上的衬衣解下来,让何之远坐在怀里。手臂从腰间还过,在小腹前扣在一起,楚鸢让她枕在肩膀前,又一声叹息。 “生日快乐呀……” 手在小腹轻轻拍着,楚鸢哼起了生日快乐歌,用她惯有的、断断续续,悠长的调子。 “祝你生日快乐。” 何之远搂住她的脖子,埋首胸前,失声痛哭。 目盲 你感觉怎么样? 何之远从梦中醒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一身,黏在皮肤上让人不舒服的汗水也被擦去了。现在她干燥清爽,体温大概也恢复正常了。 她接过女人递来的水杯:“还好吧。” 慢条斯理地喝着水,何之远没有打量房间里的陌生女人,似乎也不准备询问她是谁。但女人却像是很自来熟一般,问到:“头还疼吗?” “暂时不了。” “你经常头疼吗?” “对。” “还有其它什么地方经常难受吗?” 何之远把空水杯放回床头柜,抬头:“你到底想问什么?” 不等女人回答,她接着说:“你不如直接让我做问卷,那些几十几百道题的东西。我做过很多,在学校里我负责饲养实验动物,老师经常推荐我去做心理咨询,这种黏糊糊的流程我再熟悉不过。但是这个究竟有什么用?问题的指向性太强了,只要我想,把答案填得更健康些或更糟糕些又有什么难度?” 说到这,她停了一下:“转过身去,我要换衣服。” 眼前的女人毫无疑问是精神或者心理方面的医生,何之远熟悉她们身上刻意又自然的亲和感。医生听到她语气不善,没有慌张或疑惑什么的,顺着她的话转过身去。 何之远把睡衣脱下,换上床边的衣服。 她从没有参与过家族事业的相关事务,没有经验,没有人脉,也得不到那些混迹商场多年的老狐狸们的信任。何之远知道有多少人觊觎自己手里的这块肥肉,要想取而代之,最好的方法就是证明她何之远没有能力掌管决定权。而这个“没有能力”比起主观的商业嗅觉不足,客观的残疾更加不容置疑。 如果她有必须被约束起来的精神疾病,也许就能很好地解释何问心为什么不让她来公司学习,以及为什么她每一次公开露面总要发点不知所以的颠。 各种致幻类的药物、可被收买的医生,以及十几年前在何家当差的保姆无意中透露出幼年时期小何总虐待动物倾向的消息,看起来大有可操作的空间嘛。连何之远自己都觉得在各种条件的加持下她离精神病院只有一步之遥。 “我说,只是单纯的焦虑、抑郁都不能限制我的民事能力吧。要想污蔑我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家庭问诊也太随意了。” “我没有惹你吧?”医生笑了,“你神经太过紧张了。谁会想那样害你?现在正是你精神压力大的时候,有人请我给你做一下咨询而已。” “谁知道,说不定现在你心底又悄悄记我一笔有被迫害妄想症的倾向。我只是喜欢把话说直白一点,节省时间。”何之远显然不相信她的说辞,“谁请你来的,我妈妈吗?哦,你转过来吧。” “你妈妈?”医生转过身来,看着她的眼睛说到,抱歉,据我所知……” “你又知道什么。” 何之远打断了她。 “她活得好好的,看上去还能再活几十年的样子。” 医生露出了悲伤的表情。表现出共情,让对方知道你能理解她的情绪,何之远在完成心理咨询的任务时常在医生脸上看到类似的表情。她不知道医生们是不是真的觉得难过,习惯是会让感情麻木的。就像她的同学们,第一节解剖课的时候总是踟蹰着不敢下手,第叁节课就能为了早点结束实验将在课程,的开始就把空气注入兔子耳朵上的血管。 “抱歉,但我的意思是……” “生母吗?你觉得我的生母已经去世了?”何之远又一次打断了她,她看到了在门口徘徊的百万里,于是将它唤过来,接着对医生说:“所以我总觉得你们很没礼貌,她明明还活着,你们却总是一脸抱歉的看我,好像我的妈妈已经不在了一样,这也太冒犯了。” 接连被打断多次,医生看出了她不愿交流的意向。“既然这样,我想我今天还是先离开比较好。” 何之远挥挥手让她离开。在医生将要出门的时候问:“所以我妈妈还在这吗?” 医生似乎终于明白了她的妈妈是谁。“在的,”她说,“就在楼下,要我帮你叫她上来吗?” “不用,我去找她。” 她等医生走了才从座位上起来,百万里站在胳膊上,开始背起了古诗。都是常见的那么几首,从“白日依山尽”背到“春眠不觉晓”。何之远夸它聪明,从桌柜里拿出花生喂给它。 从楼梯上下去,何之远看到楚鸢在露台坐着,她捧着一杯咖啡,像是在发呆。 早上还有点阴沉,中午太阳出来后阳光暖暖的,算是给了几天的连绵阴雨一点温度。何之远坐在她旁边,楚鸢有点心不在焉,她抿起嘴,一副想要说话,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表情。 “妈妈,”还是何之远先打破沉默,“您想要什么的话,可以直接跟我说啊。” 楚鸢惊弓之鸟一般弹起了捧着咖啡的手,将手臂撑在胸前:“你什么意思。” 何之远有点失望。 她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够好了,装可怜、示弱、卖惨,她还不够照顾对方的情绪吗?可楚鸢总是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好像她会伤害她一样。怎么就不能像之前那样,明明她从一开始就说过,我们像之前一样相处就可以。 现在楚鸢的动作总是很僵硬,说话前总是要思考,明明以前就是脑袋空空想到什么做什么的样子。她现在不怎么叫自己宝贝了,何之远想难道楚鸢更喜欢出轨的背德玩法,何问心死后她就没兴趣继续了吗? 不过没关系,虽然有些失望,虽然感到不耐,但她依然可以等待楚鸢把状态调节回来。就像百万里一样,它当初刚刚被转送给何之远时也因为换了环境的原因应激,一惊一乍了许久。何之远想自己再等上一段时间没什么不可以,毕竟她爱她。 “妈妈,我想比起把我送进精神病院,还有其它更好的选择。”何之远笑着说,“不是我不愿去那里,如果您真的希望的话我会那样做的。只是我想被关起来后您可能很少有时间来看我,那我就太寂寞了。” “这样怎么样,除了精神上的残疾,身体上的残疾也是可以限制民事能力的。比如,挖出我的眼睛,毁掉我的额耳朵,再割下我的声带。失语、耳聋、目盲,这样可管理不了公司的运营,决策权应该就顺位到您那了吧。” 楚鸢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听到挖眼睛这样的字眼她终于忍不住一拍桌子:“你疯了!说什么呢!” 杯子倒了,咖啡撒了一桌子。百万里吓了一大跳,拍着翅膀挣扎着跳下去,尖锐的指甲划伤了何之远的胳膊。 很深的一道口子,皮肉向两侧绽开了,露出青白的内里。血液是几秒中后才涌出来的,先是浸满了伤口的沟壑,接着血珠一颗颗滚出来,成股流下。 何之远把百万里抱起来,安抚它的情绪。“我开玩笑呢,妈妈。”她用食指刮着百万里的鸟喙,看着楚鸢说,“我怎么会真的那样做。” 楚鸢感觉冷汗从额头沁出,她想扶起咖啡杯,结果又一次把它弄倒了。这一次杯子滚到了桌下,把手碎成了两截。楚鸢低头想把它们捡起来,何之远也跟着一起弯下腰。 “我只是想逗您开心。”何之远在她耳畔说着,“为什么没有喷香水呢,浓烈的玫瑰味很适合您。” 杯子的残骸被何之远先一步捡起来了,断裂的横截面再一次划伤了她的手指。楚鸢右手攥起了左手的手腕,不安地搓动那处的皮肤。 “看起来您并不开心,是我做错了吗?” 礼貌的语气,顺从的话语,却怎么听怎么咄咄逼人。 “既然我做错了,那么您惩罚我好吗?” “……” “看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何之远终于转移了话题:“我床边放着外出的衣服,是不是等下有人要约我见面?” “是……”楚鸢刚才想说又开不了口的就是这个。她受人指使要引荐王壹——也就是何之远的便宜亲爹——跟何之远见面,但她实在是不想让两个人碰面,所以一直犹豫着不知怎么开口。何之远一发问,她下意识就承认了,现在后悔好像也来不及了。 不过就算来得及也没用,她不敢真的不让两人见面。何问心给她带来的一点虚无的权势随着她的死荡然无存,现在楚鸢好像没有权力拒绝任何人,什么人都能拿着叁瓜俩枣的好处对她威逼利诱。 “那么走吧,等我先处理一下伤口。” 她看着何之远脱下衬衫冲洗伤口,把碘伏涂在上面,最后熟练地用绷带把绽开的皮肉勒紧,她说这样很快就会长起来。 楚鸢知道何之远被忽视的童年让她对母爱有着病态的渴望,但她和母亲的纠缠已经随着何问心的死盖棺定论。何之远从没提起过父亲,因为这个角色从来没有从她生命中出现过,如果现在她知道了自己还有亲人在世,会不会想借所谓“父爱”填补空缺?如果真的这样,那么她——没能跟着何问心一起死的历史遗留问题,她又该何去何从? 她突然觉得后悔,现在她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何之远,但这几天一直疑心对方会报复而没有亲近,殊不知她已经没有别的退路。若何之远心中对她尚有感情那么即使要报复也会手下留情,若她抢占的亲人的位置被夺走,那么何之远可能就不会再留情面了。 “我们再让他等久一点吧。” 她突然这样说到。 犹豫 “因为今天是你的生日,不想让其他人来打扰,就我们两个好吗。”楚鸢打出了这样的理由。 到底是寄希望于何之远,还是选择和王壹合作?她一时间下不了决定,那就拖延吧,把需要抉择的时间往后拖一拖,总能想到解决方案的。 何之远的两条眉毛都扬起来,总是半耷的眼睛也睁开了,她肉眼可见的高兴。“真的?”她激动得尾音都在颤抖,“我也这样觉得,那我就不出门了。” 楚鸢觉得她这个样子有点可怜。 但是清醒一点,自己不仅一个子都没落到,就连本来拥有的职位和财产都通通被收走了,除了何之远又有谁会把她逼到这个境地。她就是看不得自己好,却还眷恋从自己这品鉴出的母爱。 她走上前,为何之远披上了一件新衬衣。扣子从最上面开始,一颗颗往下系好。然后她帮她整理着肩膀处的衣褶,让身型看起来更挺拔。最后楚鸢把她的领口翻好,手掌顺势从肩颈滑到背后。她把何之远搂在了怀里。 楚鸢对这个流程早就相当熟悉了。整理衣服通常会显得人顺从又亲近,她知道调动哪几块肌肉能露出眼睛弯弯的笑容,知道用什么语气说话能让气氛迅速暧昧。 她想如果何之远真跟她的便宜爹相见,王壹一定也会伪装得相当友善。不止他,何之远现在这么有钱,一定也会有许多人尝试着讨好她。甚至不只是现在,哪怕是在何之远不受待见的以前,她依然是何问心名义上的女儿,这栋豪宅的主人的女儿,在这务工的所有人哪个不得对她露出微笑?至少,也得保持礼貌吧。 何之远生活在无数虚伪的笑容中,直到现在,楚鸢仍是抱着目的接近,摆出她喜欢的、所谓“以前那样”的样子。 这么想的话,何之远似乎真的有一点可怜。但是楚鸢又想到了自己,自己也不是从一开始就这样擅长谄媚的笑啊。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十九岁跟何问心相处时不是这样的,她那时候只是凭着对初恋的好感将自己最真诚的一面展示出来。刚和王言接触时也不是这样,那时她虽然知道自己应该讨好可却十分生疏,只能跟着对方的节奏走。她在名利场中逐渐变成了这样,真心都遗失掉,甚至能跟何问心和平相处,因为已经没那么在乎对方了。笑几声就能得到奖赏,那么笑出来又如何呢? 这当然都是何问心的错,可她已经死了。 现在这一切都是何之远的错。 若不是对她的忌惮,楚鸢根本不想对她笑。 又不是那个小孩了,就算偶尔会因为她和以前一样的眼神晃神,但最终还是能意识到何之远不是那个只能哭着承受的孩子了。她继承了何问心的金钱和地位,也变得像那个人一样讨厌。 楚鸢享受金钱给自己带来的特权,但恨极了比自己更有权势的人对她的压制。 思绪突然被打断,楚鸢从她乱七八糟的嫉恨中短暂地脱离。 何之远抱住了她,手臂环在腰上,稍微有一点隔到肋骨。“我好高兴。”何之远的脑袋在颈间乱蹭,“好高兴好高兴……我好高兴,妈妈,您终于肯理理我了。” 她抬起头,拉着楚鸢的手。一双眼睛亮亮的,脸庞的红晕消散了她身上死气沉沉的氛围,现在的何之远看起来就像是收到生日惊喜的大学生。 “我们订个蛋糕好不好,再点上几个菜。”她期许着说,“如果只有我们两个的话,四寸就够了吧,还多出来的话可以分给司机和保姆……因为是生日蛋糕,她们也会高兴的吧?我现在就去打电话,稍微等我一下下。” 何之远自言自语地跑开了。楚鸢松了一口气,坐进沙发里。 完全阻止他们见面也不太可能,到底该怎么办呢?王壹那边打了好几个电话催促,楚鸢把它们都挂掉了,最后干脆开了免打扰。说实话她想直接把这个号码拉黑,但最终没有。手提包里放着一纸合同,上面写满了王壹对她的许诺,只要她说上几句不痛不痒、甚至算不上假证的话。 胡思乱想的时间何之远已经回来了,她从刚得到惊喜的兴奋状态平静下来了,从沙发背后搂住楚鸢的脖子,散落的头发都噌在她脖颈间。 “好喜欢……妈妈。”何之远说,“我爱您。” 楚鸢没说什么。何之远起身把电视打开,绕到沙发前面,很自然地躺下,枕到她的腿上。因为这个姿势实在很顺手,楚鸢摸了摸她的头发。何之远把脑袋凑过去让她摸,脸颊贴着她的手心。 她像一只小狗,楚鸢想,看人的眼神总是可怜巴巴的。也像小猫,永远知道该怎么撒娇。何之远是离不开人照顾的兔子是群狼环伺的羊,但对楚鸢来说,这孩子又是一只逐渐长大的狮子。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该死,该死的,真想偷了办公桌上的翡翠白菜最后赚一笔后狠狠离开这个鬼地方。 唉——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楚鸢叹了口气,眼下还是先看看电视上新播的电影吧。 电影的内容算不上有趣,她强打着精神看着,生怕何之远突然提问里面的内容。但没有发生这样的事,何之远一直很安静,低头一看,原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呼吸很平稳,频率不高,肩膀随着呼吸的节奏轻微地抬升回落。何之远睡着的时候一向很安静。 楚鸢撩起她的一缕头发,何之远的发质很柔软,头发很细。阳光下的颜色很淡,温顺地躺在手心,好像某种小动物。 她放下那缕头发,摸了摸何之远的脸,现在这张脸能有多少威严来支撑她在生意场上与人博弈?拇指蹭在嘴唇上,现在这张嘴里说出的话又能兑现多少承诺?手指继续向下来到胸口,楚鸢唯一确定的就是胸腔中跳动的这颗心在一文不值,因为真心是最容易改变的东西。最后,楚鸢握住了她的手,何之远的手生得也很漂亮,手指很长,骨节分明。现在这双手签下的姓名,又能带来价值多少的利益? 王壹那边又发来了消息,他的耐心似乎要消耗殆尽。 楚鸢烦躁地按了几下手机。 她不该什么都没落到,这么多年她不是什么都没做,她不是单纯依附何问心的花瓶,她在公司里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地位有自己的人脉,她有自己的基金自己的投资自己的储蓄。对啊,要不是被刻意地针对,她怎么会什么都没有!难道事到如今,还要她回到一间潮湿发霉的出租屋里,吃着廉价炸鸡和勾兑出来的可乐吗? 看着何之远的睡颜,楚鸢突然想起了小时候那只狗。忘了是她哪个姐姐妹妹捡回来的一只大狗,灰头土脸的,会因为你喂了它一口馒头摇着低垂的尾巴舔你的手。小姨的对象很高兴,他一边摸着那只狗的背毛一边不断计划着。 这一条腿就有好几斤,他边说边摸上了狗没剩多少肉的大腿。还是太瘦,得自己喂几天,他提起狗的尾巴,只为了更仔细地观察。男人规划好了每一处肉的用途,分开卖比合着卖要值钱。最后他吞着口水说,我们还能自己留下一条腿。 …… 啊,真是让人头疼。 “她把会面推迟了。。” “急什么急!” “你们会见面的!” 匆匆发完消息,楚鸢彻底关上了手机。 剩下的时间里她什么都没再思考,脑子里乱七八糟地塞着过去的回忆。有时候是那只狗,有时候是那栋一下雨就潮得人腿疼的老破房子,有时候是商场里摸到的那块滚烫的金子,以及她拿着酬谢金给小姨时对方局促又毕恭毕敬的眼神。过度的礼貌会拉远距离,但是楚鸢却从那一家人小心又生疏的感谢中获得了巨大的满足感。她赠予小姨的钱远远超过了养大她的花销,金钱彻底买断了她的愧疚感,让她与贫穷且拥挤的过去割席。 何之远醒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醒了的时候也和睡着一样安静。她们一起看着电影,一场播完了就看下一场,直到送货上门的电话将何之远叫起来。 过生日的流程都差不多,和关系好的人凑成一桌,吃点好吃的,再分个蛋糕。何之远特地打扮了一番,她换上了很正式的衣服,楚鸢认出来这是几年前她送给她的。 看到她穿上这件衣服,楚鸢才终于确信何之远没再长高,因为衣服依然合身。只不过她的身板比以前结实了很多,以前要靠着衣服修饰身形才能显得成熟,现在两者相得益彰,越发显得好看,让楚鸢不由得赞叹起自己的眼光。 只可惜这衣服的版型和花纹虽然是她选的,但布料的挑选和制作的流程她却没有参与,也没有过问。早知道会有今天,她就该再认真一点,再分些心力,再多花点心血,或许可以稍微削弱现在的愧疚感。 何之远为蛋糕点上了蜡烛,二十二,原来她还这么小。几年前看到她时想得还是“已经这么大了”,现在却皱着眉头想到,她还这么小。楚鸢看着她对着蛋糕闭上眼睛许愿的模样,突然想起来没有准备礼物。 等何之远睁开眼睛,楚鸢把自己的腕表摘下来,给她戴上。 “送给你了,生日快乐。” 这块表价值不菲,因为一直戴着所以没被收走,几乎是她最后的财产了。 但她还是把它送出去了。扣好搭扣的那一刻,楚鸢觉得她比自己更适合这块表。 “我会保管好的。”何之远说得十分郑重。她抚摸着表带,过了一会,缓缓开口:“我一直觉得,像这样的生日里,我也得送您一份礼物才行。” 她拿出一个小盒子:“毕竟,孩子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受难日不是吗?” 盒子里装的是一枚戒指。银白色的指环上内嵌了一圈钻石,纹理设计复杂,主体部分构成了王冠的模样。何之远把它拿出来,仔细地为楚鸢戴上。“时间实在是太仓促了,”她说,“好在我提前准备了。” “真是漂亮啊。”她在戒指上落下一吻,然后抬头,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咦?妈妈。” “您为什么哭呢?” 礼物,但这次是我送给您的 若说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应该就是王壹了。 生日的庆祝平稳地过去了,何之远没有追问她哭泣的理由。她只是在贴心地帮楚鸢拭去眼泪后,平和地问到:“约我见面的究竟是谁呢?” 那时候楚鸢情绪正上头,不由得骂了一句。 “一个该死的狗崽子罢了。” 说罢开始后悔,如果何之远继续问为什么要和一个该死的狗崽子见面,那么她又该给出什么理由。好在她没有问,何之远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然后她把蛋糕切开,分过来一块。 今天何之远有事出门。楚鸢留在老宅,和那只丑鸟面面相觑。 怎么莫名其妙的,又留下来了。 鹦鹉站在鸟架上磨自己的喙,她觉得无聊逗了一句,鹦鹉张口说了句人话。楚鸢笑了,乐了两声,结果发现这鹦鹉一旦开口说话就停不下来,自顾自背了一堆接不上的古诗吵得人脑袋疼。她试着让它闭嘴,可鹦鹉却开始模仿起她训斥的音调和她对骂。 说了几句,感觉自己像在跟鸟吵架,楚鸢无奈地笑了两声。 “它一直这么傻吗?”听到了上楼的声音,她以为何之远回来了,说完一转头,却看到了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 “怎么,”他说,“看到我很意外?” “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不能在这?亲爹想和女儿见面,难道还必须有外人同意?” 一听到这句话楚鸢就觉得恶心,他又是什么货色,倒来说她是外人? 何之远长得跟王壹不怎么像。或者说,因为氛围感相差太远,即使单挑出来也许可能相似的五官长在这两人的脸上,也找不到多少一样的地方了。楚鸢打量着他的面孔,对自己的结论十分满意。一个突然冒出来长得又不像的爹,怎么看都是个外人。 “好了,好了。脸色别那么难看嘛。”王壹故作和善地笑了,他用商量的语气说:“情况比我想得要简单。你跟她相处的最久对吧,把她那些疯癫的行为说一说,这么多钱可就是我们的啦。” 楚鸢想起何之远崩溃时哭泣的模样,她的确像个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病人。 “何问心根本就什么都不懂,家产放在她手里,白白耽搁好些年的时间。”王壹开始了他的高谈阔论,从现在的市场需求聊到国家政策,从投资风险聊到利益分配。他已经规划好了这一大笔钱的用途,他说不仅仅是这座城市,他要垄断全国哪怕世界的市场。 “你觉得怎么样?” 他展开双臂,想要自己的形象尽可能得显得伟岸,宛如一只着急求偶的蠢鸟。 “我现在还很年轻,俗话说男人四十一朵花,我正是壮年的年纪,也比你大不了多少。”他靠近了一步,“我知道何问心看不起你,那个混蛋看不起任何人,哈,她已经遭到报应了。这些年我一直受她打压不能靠近这里,明明我也是这栋宅子的主人!我是这世界上最懂你心情的人,被她看不起很不爽吧,我懂你!我知道你的能力我欣赏你,跟我合作,我们一起创作属于我们的……” “我不懂。” 突然的打断让王壹激情的演讲一顿。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互联网什么人工智能,我们以前从来没搞过这个,你说这些我听不懂。” “这就是线下最火的东西,一群古板的东西不跟进时代迟早……” “都说了我不懂!”楚鸢再一次打断他,“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听不懂!我都不知道你在妄想什么。我不同意,我不想配合你!神经病啊我有答应过你一句话吗你在妄想什么,叽里呱啦说什么听不懂的东西!” 几乎是吼出来后楚鸢也控制不住情绪了。 “她何之远是犯了天条吗!” 啊,她在说什么呢,她不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吗? “为什么一个个,一个个的……她,她还,她还那么小!” 在何之远被她的冷漠逼到崩溃时,她不也是继续置之不理任由情绪发酵吗?在何之远最终妥协,主动跪到她腿边时,自己心中到底是在窃喜还是心疼难道自己不知道吗? 事到如今又来同情到底算什么。 事到如今才想起那双濡湿的眼睛是否太晚了。 小时候的她没有能力决定那只狗的命运。每天喂它馒头时她也不自觉会想到卖掉它后收获的那笔钱会不会匀给她一部分当作学杂费,可怜的狗被信任的人拉去屠宰,依然算不上肥美的腿放在高压锅上炖时,她也幻想过久违的开荤的味道。 直到整盆肉被端到桌上才觉得恶心是否太晚了呢?直到这时候才装模作样的一口肉都不吃是否太好笑了呢?她忘不了跛着腿的老狗用它温热柔软的舌头舔她的时候,手心湿漉漉的触感,但这是否太晚了呢? 利用它,又为它哭,是善良还是为了让自己不再愧疚? 楚鸢不断摇着头,她急于否定什么东西,却不知道在否定什么。“何之远有什么病。”她说,“我跟她相处那么久我能不知道吗,她就是幼稚、没长大。这算什么病?我从没答应你……” 她向后退了一步,王壹紧接着向前一步。他的目光阴翳得让她害怕。 “呵。”王壹冷笑一声,“你真把自己当她妈了?” “我告诉你,我跟你合作是给你脸了,你以为你有多么重要?” 他露出势在必得的表情。两人僵持着,直到何之远回来。 她抱着一大捧玫瑰花,显然也对王壹的到来感到意外。“你怎么在这?” 王壹又装起了好人:“孩子,不是你邀请我来的吗?” “但我没有让你在我不在的时候闯进我家,谁给你开的门?算了,我早就知道你们这些人没有礼貌。”她不管王壹逐渐变差的表情,大步走到楚鸢面前,把花束赛进她手里。“送给您的。”何之远的笑容有些过于热烈了,“您会喜欢吗?” 楚鸢现在没心思去看这束花,她瞟了一眼王壹,破罐子破摔地对何之远说:“我们走吧?离开这。” 王壹轻蔑一笑,一点也不怕楚鸢带何之远离开。而何之远也没有像以往那样听话。“我很愿意,妈妈。”她说,“但是请再等一等吧,太着急了,我还需要一点时间。礼物总得需要铺垫才能显得惊喜不是吗?” 为什么不离开!难道何之远真的渴望从没获得过的父爱吗?她就真的这么需要亲情吗!可是从刚才何之远对王壹的态度来看,又不像是喜欢。 今天的晚餐注定让人难以下咽。 楚鸢想找机会离开,王壹却警告她外面都是他的人,跑也跑不掉的。她的脑子乱成一团,无论谁跟她搭话也无法好好回答。王壹自信满满的样子,仿佛提前开启了庆功宴一般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餐桌上唯一好好吃饭的人可能只有何之远,不过她今晚的状态和平时也不太一样,她有些太过兴奋了。 何之远不是个能量特别足的人,她很少展露出兴奋这种过于强烈的感情,总是冷静得很快。但今晚不一样,她小动作太多了,不断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饭,另一只手在桌子上轻敲,时不时抬头四顾一圈。她变动着姿势,一会弯下腰,一会坐得挺直,一会身体前倾撑着下巴,一会后仰躺进椅子里。眼睛不是半耷着的,睁得很圆,脸上的笑容就没停下过。 “我确实什么都不懂。”她在王壹自告奋勇帮她处理业务时说,“说实话,我现在都不太清楚何问心的公司到底是干什么的呢。我的确需要人帮我处理这些事,我还没有毕业呢。” 她喝了一口果汁,迎着王壹期许的目光继续说:“但这个人选肯定不会是你,私闯我家的狗崽子,要不是留你有用我就把你赶出去了。” 你别说了。 楚鸢恨不得站起来捂她的嘴。王壹的公文包里有两份文件,一份是将管理权赠予他的合同,另一份是必须限制何之远行动的精神疾病鉴定书。王壹说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对何之远怎么样,毕竟那是他的亲生骨肉。 她对何之远使着眼色,但对方似乎没有注意到。那边王壹已经忍无可忍了,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却没有发作,一行眼泪从眼角流了出来。 “你是我二十年未见的,亲生的女儿。” 何之远低着头,摆弄楚鸢送她的那块腕表。 “我也不想这样的。可你却被惯坏了,连孝顺父亲的心思都没有。” 何之远解开腕表的环扣,把它包进餐巾中。 王壹拿起电话,要叫等在外面的人进来。何之远却在这个时候起身,走到了王壹身前,一只手扶上他的肩。 她的动作实在是太自然了,就好像要打个招呼那样没什么所谓地把手搭上去,所以没有人意识到这有什么问题。接下来的动作也十分流利,就像排练过无数遍那样,何之远拿出了怀里的匕首,波澜不惊地把它刺入王壹的腹部。 羔羊(正文完) q uy ush uw u.c om 她早就想这么做了。 人的皮肤意外的厚实,将匕首完全刺入还需要费几分力气。何之远左右转动着手腕,牵扯着皮肉也拧成了向心的螺旋,王壹随之发出了杀猪般的哀嚎。 但是没有伤到大血管,匕首拔出来时虽然溅出了很多血,王壹也没有立刻失去意识。他躺在血泊中,胡乱说着求饶的话。 她早就想这么做了,从看到那些可怜的金鱼在地上挣扎开始,她就强烈地渴望着能给予她更大回应的生物了。 她也像它们一样不是吗?躺在地上尖叫着挣扎,无助地向站着的人伸出手也不会被理睬。她在泪水中模糊地看着冷眼看她表演的何问心,何之远想对方一定也从她的反应中感受到快感了吧,不然为何一次次只是看着。 享受别人的挣扎,从中发觉自己高人一等的地位,飘飘然的优越感。更多免费好文尽在:las huw u. co m 渴望这个的不止她一个吧? 一开始她只是讨厌那些夺走保姆注意力的金鱼,所以想要毁掉它们。但那可怜的玩意从地上扑腾着、张开口不住开合却获取不了一丝氧气时,性质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她看着它们,第一次理解了大人们为何对她不管不顾。只要她伸出手把它们放回水缸,它们就能活下去,小小年纪的何之远第一次体会到了凌驾于他者身上的控制感。 它们在求救啊,扭动着不适合在岸上活动的身体,收缩着本该用于游泳的肌肉弹起来,徒劳地试图找到某个水坑。眼睛和嘴巴都蹬得很大,在比预料中要久的挣扎时间后,逐渐变得没有力气。 真是让人着迷,但这是不对的。 虐待动物是不对的。何之远很快认识到了这一点。书上所写的保护动物的文字以及老师们对待小动物们和蔼可亲的态度让她学会了这一点,印刻在本能中的残忍行径是不被允许的,尽管不是所有动物都像百万里那样和她有感情,她也不能随便伤害它们。 虽然她难以理解这其中的道理,但何之远明白约定俗成的规矩是要遵守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穿鞋子,为什么要在不想起床的时间去上学,为什么要把老师上课讲过的东西复制到一张挖了空的卷子上,但既然所有人都这样做了,她也要遵循。不然楚鸢就会一巴掌拍在她后背上,威胁她说你这样不听话妈妈才不要你的。 所以何之远找了更加合适的方法,她喜欢限制级的血浆片。杀人狂把受害者的尸体肢解,五脏六腑装饰圣诞树一样挂了一墙,看得人血脉喷张。更有趣一点的是将受害者们封闭起来,以游戏的名义折磨他们。掌控着别人生死的感觉不是很好吗?虽然这些电影对她的年纪来说也是不合适的,但何之远知道自己的同龄人都会偷偷看限制年纪的片子,那些色情的东西。未成年人不允许看这些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未成年偷偷看同样是约定俗成的事,所以电影是可以的。 但只是看着别人终究会感到腻烦。难道不会产生羡慕的感情吗?可是杀人也是不对的,连杀和自己没有感情的人也不行。甚至,单单是产生这样的想法都不可以。 人生就是这样啊。何之远无奈地耸肩,她已经很乖了不是吗,可何问心还是只会挑刺。 人不可以,那动物呢?不是虐待的那种,而是有正常理由的。 她高中时就买了很多解剖书,大学顺理成章地选了医学,结果发现这也是不可以的。还没有开实验课时老师就叮嘱过,实验动物和大体老师一样,都是需要尊重的。 好吧。所以即使真的用剪子剪开了它们的腹部,也不该带着私心去兴奋。 解剖就只是解剖,为了学习器官的结构,为了了解机体运行的方法,为了查明药理作用的机制。从蚯蚓到鱼,然后是牛蛙,是小鼠,是兔子,甚至是狗。从环节动物到哺乳动物,它们的样貌越来越可爱,体型越来越大,一不小心剪开血管涌出的血也越来越多。越发肥胀的器官,满满一大包存在肚子里,有了创口就争先恐后往外流。 但一切都只是为了学习,何之远发誓自己从来没因为私心多划开过一只动物的腹部,也从来没抱着多余的想法切开它们。如果是需要处死的实验她会为了减轻它们的痛苦直接了断地下手,如果是活体实验,她也从来没有欣赏过它们的挣扎。 她十分、十分尊敬这些小东西们,尽管它们中绝大多数的牺牲都是无用的。 但是好可惜,谁来顾及她的兴趣…… 王壹在地上挣扎着爬动,他抓着手机,想要联系外面的人。 何之远一脚踩在他手上:“想找围在我家附近的那群人吗?早清走了,难道我们交那么多物业费只是因为钱太多没处花吗?” 她拖着他沉重的身体,把人拉起来扔到椅子里坐好。“妈妈,”她问已经吓傻了的楚鸢,“或许你真的更喜欢出轨的禁忌感吗?如果是这样,我留他一命也不是不可以。” 楚鸢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只知道矛头莫名对准了自己。她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着颤,什么都说不出,什么都听不见,只能不断摇头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看来不是啊,真是太好了。” 何之远又一刀捅了进去。 “我的妈妈只有楚鸢一个,如果你是我父亲,那可真是太该死了。”她将刀拔出,然后又挑了个位置捅进去,下一刀是手臂。 刺耳的尖叫一直响着,何之远反复说着没关系,老宅的隔音做得好极了。 “无论多么绝望的叫喊都不会被听到。” “好可怜。” “好可怜,好可怜……”她把匕首扎进王壹大腿后终于哭了出来,“真的好可怜,怎么喊都没人理会……啊,呜呜……妈、妈妈,无论怎么喊叫都没人听得到啊,为什么,您可怜可怜我吧。我真的、真的很寂寞。您可怜可怜我吧,为什么不肯同情我哪怕一秒呢?我那么小,我犯了什么罪,我只是想要您爱我……” 她几乎是嚎啕大哭,泪水模糊了眼睛,鼻子也堵上了。说话断断续续地带着鼻音,一点点体面都没有。 “我不是说了吗?您想要什么我都会给的,您找我要就好了啊,您自己去拿就好了啊。我的名字……我的签名不是好几年前就给过你了吗……这些年我也一直在模仿您的字迹,没什么人能发现端倪的。您想要我什么都可以去拿,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和别人联合起来骗我呢……” 爆发的情绪只出现了一瞬间,很快哭声渐渐弱了。何之远抹了两把眼泪,但却把血沾了一脸。 “但是没关系,妈妈。” “母亲会有很多孩子,她们可能会偏心甚至抛弃一些不喜欢的,只要看过动物世界都知道这不算罕见。”她将最后一刀捅入王壹的心脏,“但是孩子只有一位母亲,如果不尽力讨好只能迎来死亡。孩子爱母亲才是生存本能啊,所以没关系的妈妈,我全力来爱您就可以了。” 完蛋了,楚鸢想,全完了。 这可不像是用意外或自杀能解释的场面。 第一刀下去的时候,她想过解释的方法。何之远拿出水果刀想削个苹果,结果王壹不知道为什么撞了上去……之类的。 “为什么您看起来不开心呢?” “是因为你说他该死,我才听从您的命令杀了他的啊?” 一直没有反应的楚鸢听了这句话吓了一跳,她想何之远的状态这么不稳定,如果也跟警察说了这句话的话自己一定也会被抓起来的。如果这样的话真的完蛋了,那群觊觎家产的人巴不得她们死在监狱里,就真没有给她们脱罪的机会了。 “不……”她勉强挤出半个字,但实在是太害怕了,楚鸢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就干呕起来,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啊,是我理解错了吗?”何之远从放在桌边的礼物盒,拿出一把黑色的戒尺。尺子重重的手感压在掌心,古朴的纹路上刻着“知耻”、“明德”而字。她曾因为不想被惩罚偷偷把它藏起来,但现在不必要了,因为她犯了错。 “妈妈,您惩罚我吧。”她双手将戒尺献上,楚鸢却没有理她。 何之远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她低头看向了地板,阴沉的脸色配上身上的血污,又让楚鸢吓得浑身一抖。 “爸爸,我终于理解了什么是父爱。满足我这太过离奇的兴趣的人只有你一个。”她跨过王壹瘫软在地上的尸体,“这样你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到安息吧。” 何之远从公文包中找出一份文件,上面写着她没有承担民事责任的能力的认证。她嘲弄地哈了一声:“真是父之爱子,为其计之长远。” 她抬起头看向楚鸢,脸上依然没有笑容。 “你是我的母亲吗?”她问。 楚鸢的嘴抿了一下。 “嘘——别急着回答,你可要好好想想答案。”何之远一步步靠近,“我只爱我母亲,如果你不是,那该怎么办呢?” “哈啊,哈啊……”随着对方的靠近楚鸢不住地后退,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流出来了,楚鸢哭着摇头,强撑着呼吸,最终腿一软绊倒在地上。 何之远就站在她身前,沉默着。 “我、我……我是,啊,啊……”她受不住这样的压力,崩溃地哭起来。 “我就知道。”何之远跪了下来,沾满血污的她如同刚从羊水中出生的婴儿。她埋首在楚鸢胸前,血迹也弄脏了对方的身体。何之远按着她的小腹:“妈妈,妈妈……我就是从这出生的吗?” 她醉酒一般陶醉,喃喃着。 “公司的话事权尽管拿走吧,这一切都是您的。我的一切您都可以收下,这是我应当做的。” “感激您哺育我长大,这是我竭诚献上的礼物。” “我爱您。” 番外一:母亲的味道(上) 本文是第一个番外,梗为楚鸢是小何亲妈的if线。因为想写亲妈梗出现的番外,不要纠结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反正没有男的掺和。墙内不能过审的番外依然会放在po,但无黄暴内容的番外应该会放在Уцshцweи.cσm。斯密马赛因为我再也不是当年的清澈学生了,现在已经是家里蹲穷鬼所以会把爪子偷偷伸进您的钱包。预估会写一篇何问心的番外放到Уцshцweи.cσm(但还没写),想看或者想给猫打赏口饭吃的人可去Уцshцweи.cσm搜索小嘿猫╰(*°▽°*)╯ 下面大人们请吃。 ---------- 我生活在孤儿院中,但我和他们不一样。 我住在员工宿舍而不是孩子们的大通铺,我的衣服是自己买的而不是捐赠的,我在外面上学而不是指定好的学校。 我不是孤儿,我有妈妈。她很忙,所以花了钱把我寄养在奶奶这,只是奶奶恰好在孤儿院帮工,所以我才在这。但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我不必在特殊的日子里讨好陌生人。 我不喜欢跟那些孩子一起玩,如果一起蹲在孤儿院的院子里打闹,我也要被当成和他们一样的小孩了。 妈妈有时回来看望我,她会给我带很多好东西,然后把我搂在怀里,问我要不要跟妈妈一起走,以后再也不分开。 她身上总是有很好闻的味道,和洗衣液沐浴露的感觉不一样。 我说好啊,然后她会把我带到酒店里一起住几天,最后很抱歉地说妈妈要去很远的地方,你还太小实在不方便,下一次回来一定会带你走。 我说好吧。 “一定要好好长大啊。” 妈妈的生活十分辛苦,她要去很远的地方工作,还要受讨厌的人的揣测。 水性杨花,总是喜欢不同的女人然后追着她们去往各个城市,把亲生孩子累赘一样抛弃在孤儿院,只有吵架和分手的时候才会回来探望。他们这样说我的妈妈。可这完全是污蔑,妈妈给我看过喜欢的人的照片,看起来似乎是同一个人。她说她们一起合作挣钱,太辛苦了不想把我带在身边受累才放在这里的。 “等赚到足够的钱,我们就可以一起生活在一栋大房子里。” 明明是许下了这样珍贵的诺言的妈妈却被背后编排,我知道这一切都来自于嫉妒。孩子们嫉妒我有母亲的爱,帮工们嫉妒妈妈能去往很远的地方。他们所有人,我一个都不喜欢。 所以当那个孩子说出你妈妈也不要你的胡话后,我一拳揍掉了他摇晃了叁天的牙齿。他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平时一被大孩子欺负就哭号着跑开,现在被我按在身下揍还一边护着脑袋一边大喊。 “你妈妈已经叁年没来看你了!” “你妈妈这辈子都没看过你!”我不服气地对他大叫,被看热闹的孩子们团团围着,等大人把我扯开后,他们相当团结地说是我先招惹的对方。 大人把我关进小屋子里,我就一直叫喊,一声接着一声不肯停下。我的嗓子像火烧一样痛,不受控地咳出很多血。他们最终还是怕了,把我放出来要教育我,我就伸着胳膊要扣他们的眼珠子,直到他们妥协说你妈妈不会不要你。 我又没有错,为什么用责怪的眼神看我,为什么用同情的眼神看我?我根本没说错,妈妈不会不要我,这件事发生后的一星期她就来了。 奶奶叫我出去见妈妈,但不知道是什么困住了我的步伐。 我说我不要。 和男孩打架时他在我手上留的疤还在疼,叫嚷着为自己争取公平时伤到的嗓子现在也没有好利索,我想到妈妈的时候眼眶一酸,不知道哪来的脾气让我不肯出去,抱着柜子拽也不松手。 “我不去!”我对拉着我胳膊的阿姨说。 “你这孩子……”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 她没有坚持,拉了我两下就停下动作,双手抱胸看着我。 过了一会奶奶进来了:“不去就不去吧,你妈妈走了。”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锤了一拳似的猛的一跳,接着我再也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了。阿姨跟着奶奶出去了,我听到她不解的声音。 “真是奇怪的孩子。” 妈妈又是叁年没有回来,我已经六年没见过她了。她的脸长什么样子呢,需要非常努力才能大概回忆起一个形象,我想如果亲眼见到的话,应该还能一眼认出来。但是回忆已经靠不住了,每次想象的形象好像都不太一样,她给我看过的喜欢的人的照片更是模糊不清,让我无法判断照片里的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连我也开始怀疑,阿姨们口中的妈妈是否才是现实。 “上次她来你就不该让她走。” 我听到阿姨这样跟奶奶说。 “她都四年没往回寄钱了,早放着孩子不要了吧?” 奶奶摇摇头,只是叹着气说:“造孽啊……” 总是渴望罗曼蒂克的爱情,因此总是被不靠谱的人欺骗,谁来说几句甜言蜜语就陷入爱河,不管不顾就跟着别人跑了。直到太过粘人被人厌烦后抛弃,大哭一场后偶尔才能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女儿。据说还傍上过有钱人,以为遇到了真爱结果对方还是玩玩而已。 我的母亲,你真是如传言所说的如此不堪的人吗? 妈妈不曾陪伴在我身边的第七个年头,孤儿院门口来了位年轻女人。 珠光宝气的,看起来像善心大发来领养孩子的富太太。我看了一眼就往房间里走,和他们不一样,我是不需要被领养的。 但她却叫住了我,用不太确定的语气问道: “你……是之远吗?” 很难形容我当是的感觉,像从一场噩梦中惊醒那样无措,像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一样呆滞。我看着她的表情从迷茫变得惊喜:“没错,没错啊,你是之远吧。是妈妈啊,不认得了吗?妈妈来接你回家。” 她把我拥进怀抱,直到闻到记忆中的味道,我才终于确信了她的身份。 泪水在一瞬间模糊了眼眶,我有好多话要说,思念、委屈、埋怨,但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从嗓子里挤出呜咽。我的眼泪沾湿了她的衣服,妈妈没有责备,她轻拍着我的后背安慰我。“跟妈妈走吧,”她说,“这次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怎么都长得这么高啦,差点没认出你来。”她亲着我的脸颊,“好漂亮的孩子,妈妈好想你。” 她结算了四年的抚养费,带我离开了那个地方。当年跟我打架的男孩依然没被领养,他仇恨的目光再也不让我感到愤怒。我牵着妈妈的手,连回头嘲笑他都懒得做。 在妈妈准备的房子里,我虽然有自己的房间,但她还是让我跟她一起睡。 她关上灯换衣服,我有些不好意思。她注意到这一点后,托着自己的胸凑近,小声地问:“要不要摸一摸?” 我连忙摇头,然后听到了她抑制不住的笑声。 “跟妈妈有什么可害羞的呢?”她把我揽进怀里。 从现在起会迎来幸福吗?那一夜我都没有睡好,长久维持一个动作不敢挪动,有点热,身下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我僵硬的肌肉是身体里生长的藤蔓,它将我束缚在原地,只能听到心脏在胸腔中不安的蠕动。月光照不进来的屋子,睁眼与闭眼无异,勉强能看到的是她模糊的身影,攀附在我身上,胳膊从胸前跨过,揽着我的肩头。漫长的夜里我将鼻尖复杂的味道记在脑中,洗衣液的味道、沐浴露的味道、洗发水的味道、身体乳的味道、睡前擦在脸上的不知是什么护肤品的味道,或许还有白天喷在发尖的香水的残留。我不是一定能分辨出这么多味道,它们很好地相融,多而不杂,我只是猜测究竟是什么东西才能恰到好处地融合成现在这种,母亲的味道。 此后的许多个晚上也像今晚一样,她执拗地要我睡在同一张床上。有时候她会搂着我,讲睡前故事一样讲她曾经受的那些苦,说年轻的时候只能去饭店里刷盘子洗碗,没日没夜的工作才能赚够养孩子的钱。有时候她会在我刻意回避她换衣服的时候逗我,说你小时候也是吃妈妈的奶长大的呀,有什么可害羞的呢。有时候她会在以为我睡着后,背过身去,在被子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我能听得到她压抑着的呼吸,以及身体和床褥摩擦的声响。 大多数时候很快,十几分钟后就安静了,偶尔要久一些,我会不知不觉睡着,然后做一些旖旎的梦。那些梦太过破碎,凑不出完整的画面,零碎的记忆和现实差不太多,基本都是昏暗的场景,看不清脸的女人低声的呻吟。 梦里的女人有时候会触碰我,有时候让我触碰她,但更多的时候没有明确的场景。在梦里我依然一动都不能动,静静沉入深海。下坠,下坠,然后从梦中惊醒。 睁开眼看到妈妈也在看着我,睡乱了的头发散在脸前,带着半遮半掩的美丽。她想像往常那样抚摸我的脸颊,在额头印上湿漉漉的早安吻,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略显刻意地缩回了手。 我知道她昨晚做完那事后,太疲惫直接睡着了,没有去洗个手清理一下。 母亲的味道,前调是柑橘,中调是茉莉,尾调是山茶花。现在,她又往里面加了一些咸湿的味道。 过了几天,我对她说要分房睡觉。 妈妈的反应很大,她的手狠狠扣在我肩膀上:“为什么,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我被晃得有些迷茫。 “别人这么大年纪已经不跟妈妈睡了。” 她的手胡乱抚上我的脸。“谁告诉你的!”她猛地把我压进怀里,“你才多大?什么长大不长大的,你要离开我了吗!” “不,没有……” “对不起。”我抓着她的衣角说。 “好孩子。” 她又往我脸颊上亲了亲,但这次位置有点歪,吻压在了嘴角。 我在那一刻闭上了眼。 我知道我又要做那样的梦了,就像无数个日夜的辗转反侧。但今夜妈妈也没有睡,她侧身按住我的腰。 “睡不着?” “嗯……” “还在想白天的事?”她的手贴在我的后背,一点一点,从身后扣紧我的心脏。“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妈妈就只有你了。” “嗯。” 母亲的抚摸沿着脊线来到腰间,再徘徊回去,最后停在肩胛骨之上。她的腿压着我的,脸埋在锁骨的下面,温热的吐息弥漫了一整夜。 番外一:母亲的味道(下) 我没再提这件事。高叁时老师建议最好住校,省下上下学的时间冲刺。我拒绝了。因为成绩好,老师没多说什么。就这样一直到毕业,高考,查成绩。 大学选了离家最近的那所,录取通知书寄到了学校,去拿的时候收到了很多老师的祝贺。真是不错的学校啊,她们说。 妈妈也会觉得满意的,这不仅是一所好学校,离家也近,不用担心好久都见不到面的情况。 但她没有为我庆祝,妈妈死死盯着我的眼睛,表情相当失望。 “去学校往返一趟才需要多少时间,就算和老师寒暄一下也就一小时,怎么会去了两个多小时才回来呢。” 我没想到迎接我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是上次那个学姐吗,她又约你出去了?” “学姐辅导过我的功课,我们只是去咖啡店庆祝一下……” “庆祝一下?一个多小时!” 那双手再度抓住我的肩膀,她已经没有我高了,但还能用身体将我笼罩起来。十指一根根嵌在我的皮肉里,好看的脸变得扭曲:“我就该跟你一起去的,你让我在家等着是不是也为了这个?” “不是!”我后退一步打开她的手。第一次和她吵了架:“碰巧遇见的而已,我都这么大了自己去拿个录取通知书怎么了!” 出乎意料的,妈妈的气焰一下子矮下去。 “你以前不会这样的。”她哭了,“怎么能这么对妈妈说话呢,呜……你以前从不这样的,怎么会呢,是跟别人学坏了吗……我的,我的孩子,呜……” 我顿时觉得后悔,心想不该吼她。 可她又向我伸出那双手。她纤细的手指曾因为劳苦的工作留下细茧,后来经过保养也还是留下了痕迹。她经常用这双手捧住我的脸,在那么近的距离看着我的眼睛说话,手指上曾经有五个嵌着不同石头的戒指,左手叁个,右手两个,现在只剩下一个。每次她捧着我的脸,戒指总是硌着我的皮肤,相当不舒服。 那双手像干枯的树枝,它们能发散出无数枝杈将我圈住,在许多个夜晚,它们死死缠在我的腰、我的肩、我的手臂上,如同十八年前溺亡的野鬼。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呢,你还小不懂事,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好人的。妈妈也是为了你好啊,除了妈妈谁会不抱私心地爱你,多是喜欢你追求你对你好腻了后又抛弃你的啊你要听妈妈的话离那些坏人远一点难道你要跟着随便遇到的什么人跑到天涯海角然后把最爱你的妈妈抛弃吗你不能离开我妈妈只有你了妈妈最爱你了你怎么能背叛妈妈呢……” 我感到恐惧,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捂住口鼻般窒息。被弃之不顾的童年,被搂在怀里的夜晚,不该出现的濡湿的梦。我突然觉得委屈,我突然感到愤怒,我再一次推开她的手后冲她喊叫。 “别把你的过去强加在我身上!” 被人诱惑又被人抛弃的不是我,沉溺于爱情把亲人扔在孤儿院的不是我,到现在依然对着苦情剧流泪的也不是我! 妈妈的过去没有传言中那么不堪,也不像她对我描述的那么美好。 打工的时候被某个有钱人看中,但却不是真爱。总是吵架又和好,没人陪伴的寂寞的冷战期就来看望一下我。直到两人都算不上年轻,总算能稳定地相处,最幸福的时候甚至办了婚礼,在对方的企业下担任着级别不低的职位。来看望我时我没有出去也松了一口气吧,能更加没有累赘地享受生活了吧。直到爱人去世后发现对方并没有像许诺的那样分给她大半股份,遗产被瓜分,妈妈除了对方活着的时候赠予的那些,最终也没落着多少好处。 然后终于想起了我。 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没管她是什么反应,我头也不回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叁年多,这里没有多少生活的痕迹。我确实会使用这个房间,只是作为学习时的自习室,晚上睡觉时一直和妈妈同床共枕。 为什么抛下我,又加倍补偿般拥抱我,让我产生如此多不该有的心思。仿佛爱我,离不开我,但为什么没有对我说一句恭喜的话。考上了分数很高的学校,难道不应该先夸奖我很厉害吗? 有时候温柔,有时候又很无赖,爱我好像只是为了利用我填补寂寞,我的妈妈。 焦虑的时候、伤心的时候,如果正巧遇到你没兴趣管的日子,我的情绪就不会被看见不是吗?对你哭的话好像没有用,但还是想让你看一看我。 肥皂剧就这么有意思吗,妈妈? 好委屈好委屈,现在说什么妈妈最爱你妈妈离不开你,但很多时候也没有那么爱我啊。 十五岁之前一直住在孤儿院,妈妈,为什么不可怜可怜我。 我哭得喘不上来气,直到没有力气,躺在冰冷的床上,一动也不想动。日头渐渐倾斜,房间里的光线越发昏暗,直到什么都看不清。 门口传来“笃笃”的叩门声,我没有理。 “宝宝打开门好不好,是妈妈错了。” 我捂住眼睛,泪又流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忽视你了。” 谁能指望母亲对自己道歉?可她却向我道歉了,那一瞬间我就觉得不怪她了。我从来不想跟妈妈吵架,她说得没错,小时候我确实不会这样,现在却控制不住自己反驳她。迟来的叛逆期让我们两个都有些无所适从,她对我道歉,我也感到了愧疚,于是我起身,把门打开了。 妈妈就靠在门框上,她看着我说:“在妈妈没注意到的地方一下子长到这个年纪了,我都没意识到你已经这么大了……” 我委屈地想要诉苦,可她接着说道:“像你这个年纪,渴望爱情也是正常的。” 都说了不是这个意思! 我想把门关上,但她对我伸出了手,那双手撩开我的头发揽住脖子,就在那一刻我知道我挣脱不开了。 “好奇接吻的感觉吗?” 她牢牢控制着我,十指嵌入皮肤。 “妈妈也可以告诉你。” 她的唇贴了上来,不是脸颊,不是嘴角,而是嘴对着嘴的亲吻。 脑袋一下就炸成了空白。 “就是这样的感觉哦?”她在那样近的距离间说到。 舌头舔着嘴唇,很快撬开牙关伸了进来。我刚要往后躲就被按住了后脑勺,湿热的舌缠着我的,手也很自然地掀开下摆的衣角贴上了腰。我慌张地去拽她的胳膊,说妈妈你做什么。 “让妈妈摸一摸怎么了呢?” 我推不开她,退一步她便进一步,然后跌倒在床上,更方便了她动作。 “你是我妈妈。” 心跳得不知是恐慌还是期待。 “不可以……” “正因为是妈妈才可以,”她咬着我的耳朵说,“难道你要和随便什么人去做爱吗?” 这两个字太直白,我一下子愣住了。趁这个机会她把手挤进我后背与床的间隙,五指分开扣住腰背间的软肉。每每她伸过这双纤细的手在我身上抚摸时,我都觉得她其实是想掐死我。 所以每次她要摸我的脸时,我总是有些害怕。 木板床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买的时候似乎没有挑到质量特别好的商家,这也是她要我和她一起睡的理由之一。现在我觉得这声音好像太大了些,只是挪动身体轻微的动作,也能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如同窥伺者嘲弄的私语。 我闭上眼睛,听到的是她急促的呼吸,或许还夹杂着自己的。被碰到的地方很痒,我控制不住地躲闪,她会叹息着说我不听话了,然后用我挣扎不开的力气压制。 我睁开眼睛,看不清她的模样,漆黑的房间只有一个剪影,大致分辨得出五官的轮廓。温热的液体滴在我脸上,是她的眼泪。 “在你小时候,我确实想过抛弃你。” 她把我的衣服脱下来,一边抚慰着我一边在我身上蹭着,发泄自己的欲望。 “如果没有你,我就不必那么辛苦了。”她的声音一瞬间变得恶狠狠地,“我是为了你才要打好几份工的,如果只用养活自己,哪有那么麻烦。” 她揽着我的胳膊,我又觉得她要掐死我,可妈妈却再次轻抚着我的脸。她捧着自己的胸乳往我脸上蹭,而我本能地吮吸。 “嗯……” 她低声呻吟着。 “可是我没有抛弃你,我下不去手。” 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坦白,但我意外地可以理解。因为妈妈,我也曾恶毒地咒你去死。如果你不曾存在,我或许就能被真的会爱孩子的母亲选择了。 她和我黏黏糊糊地接吻,手指来到腿心,就着濡湿的液体来回滑动。我因为陌生的触碰止不住地啜泣,妈妈另一只手抚摸着我的脑袋安慰,她说好孩子,好孩子,再忍一下下。 “我那么辛苦都没有抛弃你,所以你也不能离开我……”她威胁完又吻我,“对不起,对不起,但是妈妈爱你,我爱你,你不能离开我。” 我向她伸出了手,拥抱。环着肩膀,接着往上,抚过颈窝,摩挲着脖颈,最后轻轻贴在脸上。拇指蹭了蹭,为她擦去眼泪。 咸湿的味道是泪水,是汗水,是她把手指插入我嘴里、恶趣味的搅动。 依她所说,血缘不是阻碍。 她曾厌恶我,如果我不是她的女儿,早就要抛下我走了。我也曾诅咒她,如果她不是我母亲,我也根本不愿意忍受她。好像是恨不得对方不存在的关系,但我们依然会相拥着入眠,因为她是我妈妈,我是她女儿。血缘,真是最让人痴迷的联系。 “我不会离开您。”我握着妈妈的手说。 这是她向我索取的承诺,所以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该后悔。 养育孩子是件辛苦的事,我已经成年了,可以像她养育我那样养育她。 所以如果再像以前那样,不想从事体力劳动也找不到其它像样的工作,变卖完前一任情人留下的遗产后没有出路,只能从什么王阿姨之类的人那获得接济的话……妈妈,我做出什么事都不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