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古言 NPH)》 1.寒山寺 元靖廿四年,大乾国骠骑将军萧延康率旗下龙虎大军一举平定远疆多年战乱,彻底击退外蒙、匈奴与契丹诸军,将西北四十九县纳入大乾国土,边境小国无不俯首称臣,不敢再犯。 次年九月,萧延康率兵回朝,军队抵达长安那天,万人空巷,家家户户挤在街头,争着一睹龙虎大军风范。 只见匹匹高头大马肌肉虬结,身负长枪的军人矫健挺拔,三角旌旗烈烈生风。正当先的男人体型魁梧健硕,身着全套银黑盔甲,遮挡了面容,行人只能窥到其锐利如鹰的目光。带着血痕的甲片在夏季艳阳下仍泛着寒光,宛如一座石峰,威严凛冽不可侵犯。 周边不住有百姓向他招手欢呼,他目不斜视,面容严肃,骑在马上仍肩背挺直,威武仿似天神临凡,让人不敢直视。此人正是即将而立的骠骑将军萧延康。他带着亲兵经过后,身后追随的百姓久久不散。 …………………… 几日后,大乾京都长安城外,寒山寺前。 寒山寺是京郊最大的寺庙群,每日都有前来朝拜的善男信女。 今日并非节气,人烟稀少些,即便如此,从山脚到山顶的宽广台阶上,零零散散也有十来个或挑担或挎篮的香客,唯有三人双手空空。领头的是一名玄衣男子,棱角分明的面庞犹如古铜铸就,正昂首信步拾阶而上,其后跟着两个着灰衣的配剑侍卫。 三人皆高大挺拔,肩宽背直,一眼看去就跟四周的平头百姓不同,有种莫名气质,让人不敢细观。 三人甫登顶,不等走上前的护卫敲门,寺庙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护卫一愣,只见一个身着棕红色方丈衲衣、白须飘飘的瘦小僧人踏步走出。 “阿弥陀佛。”僧人对着玄衣男子双掌合十行礼道:“想必阁下就是骠骑将军吧?” “不错。”玄衣男子上前一步:“方丈如何得知?” 僧人并不回答,反说道:“老衲恭候将军多时。只此佛家清净地,不便迎太多血气。将军自可入内,只是这两位施主……” 老僧有些为难地看了眼那两名侍卫的配剑,玄衣男子随即道:“无妨。萧戟、萧铳,你们在此等候就是。” 萧戟、萧铳对视一眼,齐声道:“是,将军。” “将军,请。”僧人侧身。 …………………… 寺庙中种着几棵高大的菩提树,苍绿树叶间垂满了各色布条和香包。几展半人高的青铜鼎里插着大小不一的香杆。不知从哪传来的诵经声、木鱼声、钟声和香火烟气缠绕一片,让人心神一定,不自觉也虔诚起来。 然而手上无数杀业的萧延康是个不信佛的,此情此景他无动于衷,跟在带路老僧的后面,语气平常地问到:“方丈可是知晓延康今日为何拜访?” “也知,也不知。” “此话怎讲?” “老衲知道将军为一人而来,却不知将军该不该来。” “哦?”萧延康不知这僧人打的什么哑谜,直言道:“我来找寻一故人之女。听她家人说,她三年前就被一法号‘太初’的高僧接来这寒山寺了,不知方丈……” “确是老衲。此女与我佛有缘,当初……罢了,将军且随我来。” 说着,太初方丈将萧延康引至重重寺院后的一偏僻小院,此处寂静冷清,四周高大巨松环绕,远离前山香火,连那袅袅佛音也几不可闻。 方丈叩响斑驳院门,许久无人回应,他又敲了三下,终于,里面传来一清甜女声:“进来吧。” 两人踏入院中。 这院子面积不大,只有一间正房。中央长着一棵极其粗壮的银杏树,主干可抵两人合抱,却不很高,成年男子抬手即可抚到底层枝桠。树下挂着个麻绳秋千,旁边是一低矮石桌,桌上摆着一盘残棋、一架古琴。 时值夏秋交替,诺大的树冠黄绿交接,几乎遮去大半个院落,满地都是陈年落叶。 “大清早的,太初爷爷何故扰人清梦?”那悦耳动听的女声又起。 萧延康耳力极好,他循声看去,在层层迭迭的树冠间隐约瞥见一个身影,正斜靠在枝干上。 “赵施主,有人找你。” “找我?这可奇了,是厨房的傻和尚终于发现我往他那水缸里加肉汤了?” 太初方丈一默,道:“骠骑将军在此,赵施主且先从树上下来吧。” 萧延康此时开口道:“赵小姐,我是你父亲的故人,此番前来是受他所托。” “……” 那身影终于动了。 悉悉索索间,只见一双雪白小手拨开遮挡视线的厚厚树叶,露出一张灿若春花的脸。细看之下,可谓是以冰雪为底色,以上好的青山黛和胭脂红勾勒,琼鼻樱唇、长眉皓齿,不似此间人,倒像是巫山神女。 饶是萧延康见惯了红粉枯骨,此时也被这个少女的艳光震了一震。 那双盈盈鹿眼正好奇地上下打量他:“这位……将军,你、您找我?” 萧延康按下心神,问道:“姑娘之父可是元靖十四年参军的‘赵忠武?’” 少女点点头。 “有些东西他托我带给你。” “他自己怎么不来?” “他……已经过世了。”萧延康顿了顿:“一年前,赵忠武为救我而死。” 少女倒似乎没几分伤心神色,萧延康只听她道:“稍等。” 随即一卷经书被随意抛在地上,树叶翻涌间,她一手扶着树干、一只着僧鞋的小脚在秋千上轻巧一踩、一翻,她已纤然在树下站稳,冲萧延康微微屈腿道:“失礼了。” 相比深宅大院里彬彬有礼、端庄自持的大家闺秀,她确实失礼。然她姿态天然,落落大方,加之生就一副脱俗模样,让人不自觉忽略她的怠慢之处。 这位赵小姐穿着一袭偏大的纯白僧服大褂,既没有半点装饰,又不修饰身形,颇有些不伦不类。绸缎般的浓密青丝被编成一条松松垮垮的麻花辫垂在腰间,只用一根细细的白色丝带固定。一番爬上爬下,此时她衣袍褶皱,碎发凌乱,可任谁见了也不得不称一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她看起来还很稚嫩,容色还未彻底长成,却足以惊动世人。 “将军?” 萧延康回过神,心下赧然于自己竟然对着个小小少女失了神。他恢复镇静,从袖中掏出两张薄纸递给她。 少女接过展开,原来是一封手信和一张四海钱庄的银票,面额五百两。 趁她读信的空档,萧延康犹豫几番,还是开口道:“赵小姐,你父亲临终前,曾托我照料你。我听你兄嫂说,你在此地已有三年之久。然大好年华,即使不便归家,长居寒山寺也并非长久之计,不知赵小姐……可愿跟我走?我自会如你父所愿好好安置你。” 少女闻言回道:“多谢将军,我自然是听从父亲安排,只是……” 她转头看向一旁沉默的太初方丈。 眉须皆白的僧人长叹一口气:“既如此,赵施主,你今日便下山吧。” 2.下山 寒山寺门前,香客进进出出,萧戟和萧铳静立在一旁树荫下等待。 二人乃是相差三岁的同胞兄弟,父亲是将军府的大管家。二人作为家生子,自幼陪伴在萧延康身边读书习武,后因武艺出众,作了萧延康的心腹亲卫,领百户衔。这次出征,长兄萧戟也跟随着上了战场,弟弟萧铳则被留在府中保家护院。现下大军得胜而归,萧戟也被提拔至千户衔。 “哥,保护将军本就是咱们做手下的职责所在,战场上谁没为将军挡过刀剑?为何将军这次要千里迢迢远赴杭州和这寒山寺找人呢?” “此话不假,可这赵大哥却是不同……哎,说来话长啊。” “那就长话短说!” 萧戟已在五年前完婚,又经战场磨练,性情稳重;萧铳则刚及弱冠,还有些少年心性。 萧戟耐心为弟弟解释:“当初老侯爷战死,将军年少入伍,可以说是赵大哥一路带过来的。其中艰辛,不可言表,赵大哥怎么也算得上是将军的半个师傅了。这一次,两人阔别多年又在营中相遇,将军已是将军,赵大哥还是那个步兵虎贲……他替将军挡暗箭而亡,走之前唯一的牵挂就是这个女儿。将军乃重情重义之人,咱们都是知道的,将军自然……” 说着,寺门开了,二人当即消声肃立。 只见萧延康和一个头戴帷帽、身着僧袍的娇小身影先后而出,那小人腕间挽着一个包裹,怀里还抱着一架半人高的古琴。 二人对视一眼,心知这位就是赵大哥的女儿了。 “太初爷爷,灵素这次可真走了,你可别太想我!” “……萧将军,赵施主她素来顽皮,还望将军多多担待。” “这是自然,方丈尽管放心。” “天色不早,二位施主请吧。” “多谢方丈,延康就此别过。” “阿弥陀佛。” 玄衣男子劲松般魁梧奇伟,旁边小人还不及他肩膀高。 僧人注视他们离去的背影良久,默默关上寒山寺的大门,将山下人间烟火隔绝寺外。 …………………… 下山途中,萧延康为迁就灵素,走得比三人上山时还慢。两兄弟也慢吞吞跟在后面,悄悄打量赵大哥心心念念惦记着的女儿。 虽然僧袍宽松、帷帽遮面,但她清甜如黄鹂般悦耳的声音和一举一动间的婀娜姿态,还是很引人注目。 “赵小姐,不如把琴交给我吧。” 萧延康看她抱琴实在吃力,出手接过,没碰到少女半分衣袖。 “多谢将军。”女子没了负担,声音似也轻松些许:“我名唤赵灵素,本不是什么‘小姐’,将军叫我‘灵素’即可。” “如此,灵素姑娘。”萧延康颔首道:“你家的情况……我大概了解,不知你今后有何打算呢?” 回想月前,他远赴江南找到赵家,那里却只有一对年轻夫妇和一名稚龄男童。 手下打探后得知,赵家祖祖辈辈没离开过杭州城,男子打渔、女子采莲,世世代代靠着这西湖为生,直到赵忠武这一代。他从小好武,跟着当地镖门练就一身不俗武艺,打下一份家业,可惜姻缘淡薄。萧延康所见夫妇中的男子正是赵忠武与其原配所生,后原配过世,他又续了一门继室,谁知这继室在生小女儿时血崩难产,人也没了。 女孩儿四岁那年,赵忠武应召入伍,临行前叮嘱已经成家的长子好好照顾幼妹。女孩儿无忧无虑长至十岁,那年她不慎落水,醒来后就一直迷迷糊糊认不得人。好在同父异母的兄长及其妻子为人宽厚,好吃好喝补养着她,这才慢慢恢复过来。后不知怎的,长兄之妻非要把这女孩儿发卖出去,长兄也唯唯呐呐做不了主。 女孩儿自幼聪慧可爱,十岁后更是一日比一日出落得动人,街坊四邻都是看着他们兄妹长大的。人牙子到赵家的那一天,街坊们堵在门口,不让带人。吵吵闹闹之际,一名云游至此的老僧站了出来,说此女与我佛有缘。众人看了度牒,确认他确是京都长安城外寒山寺的得道高僧,兄嫂也没了异议,就让他把女孩儿带来了长安,也就有了今日寒山寺接人这一出。 你说怪不怪?兄嫂花重金好不容易把女孩儿的病治好,然后嫂子说什么也要把小姑子赶走。今日见了这赵灵素当面,萧延康心中已有几分猜想。 “说起来,灵素确有一事想拜托将军。”帷帽下朱唇轻启:“灵素自十二岁被接来这寒山寺,当时少不经事,如今却知没有身份符牌寸步难行。灵素不打算再回杭州,可否烦请将军为灵素办一份这长安的符牌呢?” 长安城是大乾的首都,又称“京都长安”,寸土寸金,符牌也管得严苛,不是谁都能办的,然而萧延康自是没有这份顾虑。 “这个简单,我知晓了。不过,灵素姑娘在长安孤身一人,不如先随我回将军府再慢慢打算?若你已及笄,我也可为你安排一份好亲事,以慰藉你父在天之灵……” 萧延康声音低沉平稳,他确有这个打算,对少女而言,嫁人是她最好的选择。 当然,他倒不是暗指嫁给自己,而是真心实意想给已故手下赵忠武之女寻个合适的良家子。他并不重色,如今家中也只有一妻两妾而已。他又年长这姑娘许多,并非那等追求“一树梨花压海棠”的虚伪文士。 只是想到这少女被层层银杏叶包裹的一张出尘脸蛋,在说到“及笄、亲事”时,还是难免生出几分旖旎心思。 却听赵灵素柔声道:“多谢将军好意,灵素确已及笄,但我只是一乡野采莲女,无拘无束、无礼无教,不好入将军府冲撞贵人。将军肯南北奔波,带来父亲遗物,灵素已经感激不过,实在不好再劳烦将军多虑。” 这么一段有礼有节的话颇令萧延康刮目相看。 大乾刚刚结束外战,时下百姓拮据,读书人并不多,九成人口大字不识一个。似赵灵素这般无甚出身的人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实属不易。然而她毕竟是个小小女子,见识实在短浅,竟然拒绝了自己提出的带她进将军府、为她介绍婚事的安排。 萧延康心想:这要换了别的有些见识的,面对此等机会,早就该磕头谢恩了。 看萧延康没有打断,赵灵素继续说道:“实不相瞒,灵素打算用父亲留下的这笔钱在这长安城中购置一处房产,静静为父亲守孝三年,再作其他打算。” 此时寻常人家并没有子女为过世长辈守孝的习俗,但她有这份孝心也是难得。萧延康神色一缓,道:“你在我府中自然也可为父守孝,且无需忧虑吃穿住行。你如今年纪还小,倒也不急着嫁人,待孝期将满我再替你寻份亲事即可。” 行至山脚,赵灵素已经累的腰酸腿软,看着一旁呼吸都没乱半分的威严男子,她再度躬身道:“将军的好意灵素心领了,可灵素天生胆小顽笨,将军府内往来皆是贵人,灵素想必会每日担惊受怕。我只想寻一寻常小院以为清净自在,还请将军体谅!” 萧戟在一旁见萧延康面如沉水,心想这位赵姑娘哪里是胆小啊,明明跟她爹是一脉相传的胆大包天。他还从没见过谁敢这么三番两次断然拒绝将军呢。 萧铳则止不住地打量她,暗暗想着:赵灵素、灵素……这名字真美,江南姑娘说话都这么好听吗? 话说到这份上,萧延康仍面不改色,只道:“既如此,如你所愿便是。” 他顿了顿,说:“我在玄武湖边有一处小院,你既不愿随我回府,且先歇在那里吧。过几日我会叫人把你的身份符牌送来,届时是去是留,悉听尊便。” 3.仰止苑 山下的轿子与马夫早已等待多时,见将军带人返回,示意灵素上轿,马夫赶紧跪趴在地。赵灵素愣了愣,绕过他,从一旁扒着车驾轻巧的进了轿子。 萧延康三人收回视线,也先后上马。约一刻钟后,几人来到玄武湖边的一处小院。 玄武湖是京都长安附近最大的湖泊,东枕覆舟、太行等山脉,是皇家狩猎之所;南岸建有乐游园等皇家园林;西边有直通长安城的数条大路、几处热闹坊市和着名学府白马书院;北面则分布着大小不一的田庄和院落,多为长安高官或豪商所有,萧延康之前所提小院正在此处。 其实这院子也不小,院外红墙环护,绿柳周垂,牌匾上刻“仰止苑”。入门便是曲折游廊,四处佳木茏葱,山石点缀。前院坐落一间气派的正殿和几间耳房,殿内西边便是设着卧榻的寝房,黄花梨架子床上悬着纯白纱帐。外间书房正中摆着一大理石书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十方宝砚、各色笔筒。 殿外两侧抄手回廊皆通后院,后院满架蔷薇,牵藤引蔓,累垂可爱。还有从玄武湖引来的一带水池,从花木深处曲折而下,池内一角翠荇香菱,摇摇落落。 赵灵素很是惊艳。 天色渐晚,主殿内已经点燃了几展幽幽灯火,萧延康招来打理此处的仆人,是一对年迈的周姓夫妻。两人面相老实,唯唯诺诺,不敢直视殿中人。 交代一番后,赵灵素将萧延康三人送行至门口。 萧延康半回身道:“灵素姑娘,长安虽处天子脚下,也难免有地痞无赖与治安乱地。你如今孤身一人,还是多加小心为好。” “谢过将军关怀,灵素不胜感激。”赵灵素微微服身:“恭送将军。” 萧延康听出她迫不及待的送客之意,目光下敛,不动声色地睨她一眼,淡淡道:“告辞。” 随即广袖一摆,阔步离开。 走在最后的萧铳从外面合门时,门掀起的风吹开了赵灵素帷帽的一角,露出她精巧雪白的下巴。 萧铳抬眸,正对上一双清泠泠的眼。 门关了。 …………………… 此处有假山浅池,有好吃好喝,灵素并不急着出门。她当然知道自己这辈子长了张堪称“祸水”的脸,并不打算以身试险,测验京都治安。 穿越至今已有五年,前世记忆细节越发模糊,如今只剩一些观念和技能还留在脑子里、融入血肉中。不止身体上,她似乎心理上也越活越年轻了,偶尔回忆起前世种种,真正是“恍若隔世”了。 五年来,这具肉身越长越接近自己后世的样子。她在后世本就是一出场就能惊艳众人的大美女,星探名片从小到大收到手软。要不是家教森严,她还想过体验一下“出道”的感觉。 一朝穿越,这朝代普通人的生活质量、饮食营养与卫生习惯都无法与后世相提并论,普通人能维持整洁体面尚且不易,颜值水平当然低了后世一大截。而原身本就冰雪可爱,自她穿越过来,似乎是有了她的“光环加成”,这身体更是一日比一日出落得亮眼,鹤立鸡群绝非夸张。 有时揽镜自照,她也恍惚:我原本是长这样吗?这还是我吗? 赵灵素来自另一个时空的二十一世纪,出身华夏,家世显赫。父母常年在国外打拼事业,她便自小跟在太爷爷身边,在老人家的指点熏陶下,学习古琴、围棋、书法、与国画,涉猎广泛。 她在那里活了二十多年,受过金字塔尖的教育,足迹踏遍各大洲。家庭的支撑允许她只做自己感兴趣的事,而没有工作过一天。年少时也曾中二叛逆,长大后深感自身幸运,可这一切在她三十岁生日那天戛然而止——她在意大利多洛米蒂山脉滑雪时,死于一场突如其来的雪崩。 再次醒来后,她成了江南西湖上的一名小小采莲女。原身十岁时,已经开始跟随嫂嫂在西湖上泛舟采莲。一次不慎落水后,灵魂就被来自现代的她取代。整整两年,赵灵素挣扎在两份记忆里,有时她是寄居兄长嫂嫂家里的小可怜,有时她是新世纪自由自在的白富美。当她终于神魂渐稳,开始接受甚至融入这个架空时空的生活之时,她记忆里敬重的兄长看向她的目光却开始夹杂别的意味。 后来,她被太初方丈接到这寒山寺,除了不许她乱走——一问就是“时机未到”,且一年四季只有僧袍僧鞋穿之外,她其实过的还不错。 太初方丈虽然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但也可怜她孤苦伶仃,时常带些闲杂书本给她。有时是山水游记,有时是人物传记,但更多的还是各色经书。 太初方丈还跟个家庭教师似的,时常询问她的“读后感”,说些什么“今世与后世,行法则安稳”,还有什么“回圈三界内,犹如汲井轮,亦如蚕作茧,吐丝还自缚”云云。 说完就走,把她搞得一头雾水。她琢磨着,这个老方丈莫不是想劝她出家当个坤道吧?可惜她赵灵素是个贪玩享乐、自在惯了的性子。这大好红尘还没扑腾一遭,她得多想不开才要去过他那等苦行僧的日子?那岂不是浪费了自己的花容玉貌? 在她将笄之年(十四岁)生辰之日,太初方丈给她带了把七弦琴。此琴由火烧梧桐木制成,精雕细刻,音色美妙绝伦。 灵素上辈子是见过大世面的,知道这琴不凡,询问起其来历,方丈却只言此琴名“伏羲”,与她有缘。 赵灵素撒娇:“我跟佛也有缘、跟这琴也有缘,还跟什么有缘?太初爷爷,你索性一次都给全了灵素吧!” 别的却再没了。 但就是靠着这些书、这架琴,让她熬过了寒山寺平淡如水的三年光阴,也对这个后世并未记载的时代有了大致的了解。 这个时代的文字和官话与其他可考的朝代类似,却并没有后世大家耳熟能详的那些传奇人物与着作。这里倒也经历过群雄割据、各自为营的混乱时期,直到先帝齐渊横空出世,逐鹿天下,一统中原江山,建下这大乾国,那一年也称元昌元年。 二十四年前,即元昌卅一年,已近古稀之年的先帝驾崩,新皇齐胤即位,改国号为“元靖”。权利更迭之时,周边一些偏居蛮荒之地的邻国开始蠢蠢欲动,当时的平襄侯——即萧延康之父,带兵出征,威震寰宇。 后来,平襄侯战死沙场,边境宵小又来试探。这次,萧延康子承父业,入伍后百战百胜,从无败绩,凭借战功一路做到正二品的骠骑将军,更甚其父威名。 想想还有些不可思议,今日把她接来这间院落的高大男子,正是此时长安城中炙手可热的骠骑将军萧延康。以他的身份,相信过不了几日自己就能拿到身份符牌,再靠着原身父亲留下的这五百两银票,足够她潇洒快乐很久了。 须知,这五百两白银相当于后世的近四十万人民币,而此时一户农家一年下来的收入也才不过几两银子。就算她的开销一向大手大脚,在她找到可以谋生的路子之前,这钱也足足够花了。 幻想着未来调戏古代美男、踏遍此间山水,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日子,赵灵素睡梦里都带着笑。 4.惊马 今日萧铳不当值,在家用完午饭后,哥哥萧戟便把打了胜仗得来的赏银交给他,吩咐他去换成四海钱庄的银票。 这四海钱庄起源于金陵郑家,郑家几代经商,富可敌国,江南一带就没有其不涉足的产业。听说这钱庄生意的背后有多名朝中大员作保,是以短短十几年就吞并了其他几家更老的字号,还把分号开到了京都长安。 萧铳身着布衣便服,剑不离身,刚走进这四海钱庄长安分号内还没开口,就先被角落里一着僧袍、戴帷帽的纤细背影吸引住视线。 “那明明是家父留给我的!上面也有你们的印章签押,你凭什么说是假的?” “欸,老夫可没说这是假的!只是你一小小女子,来兑如此巨款,老夫自然要按规矩查验一二。可你既没有符牌、又没有度牒,这……” “那我不换了总行吧?你把银票还给我!” “恐怕不行!按规矩,老夫收到可疑银票是要扣押的!你若胡搅蛮缠,我还要报官来看看,你一黑户哪来的银票?一女子又为何穿着僧袍?还一副见不得人偷偷摸摸的样子……莫不是……” “你!”赵灵素气急。 原来,今日小院的周叔要来长安城内购置些餐食物事,她便拜托周叔把她也顺路捎带上。距离那天离开寒山寺已经三日过去,她左等右等不见萧延康音讯。虽然院内吃喝俱全,可她女儿家家,总得有些钱傍身、有几身衣服更换吧? 谁知这钱庄掌柜却刻意刁难于她,眼看竟是要不回自己的银票了! 进退维谷、一筹莫展之际,只听身后一铿锵有力的年轻男子声音道:“我可为她作证。” 她扭头,见一浓眉大眼的高个男青年向她走来。 “赵小姐。” 她认出此人正是那日跟随在萧延康身后的两名随从之一,顿时喜出望外,起身行礼道:“太巧了,这位……” “在下萧铳。” “见过萧大哥!我、我今日来换些银两日用,此人却……” 萧铳刚才已经听明白了事情经过,皱眉看向那面露紧张之色的掌柜,道:“我乃将军府亲卫,这银票是三天前萧将军亲手交到她手中的,掌柜的还是歇了不该有的心思吧。” 说着,他从腰间拿出萧府令牌。掌柜早已大惊失色、冷汗淋淋,此时哪敢细看。 他赶紧双手捧出那张银票,又额外添了几锭银子,恭恭敬敬地举到两人面前,道:“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郎君请勿见怪!这银票物归原主,银锭是在下的一点心意,惊扰到这位小姐了,小的在此给小姐赔个不是!待小姐日后有了符牌再拿这银票来取钱,小的一定无敢不从!” 萧铳接过后递给身旁的赵灵素。这掌柜机警,话说的漂亮、钱也给的大方。赵灵素懒得再跟他纠缠,遂与萧铳一前一后出了钱庄。 解释了前因后果,赵灵素再次道谢:“今日多谢萧大哥了!否则我真不知……” “赵小姐不必客气。” 想起这几日频频出现在梦中的一双含烟秋水,萧铳犹豫道:“赵小姐初来长安,想必还不太识得路吧?听你说想买几身衣裳,不如……由在下带路?” “那就太好了,谢谢萧大哥。” 长安城街头热闹非凡,行商小贩都支起摊位沿街叫卖,商品五花八门、品类繁多。来往行人中不乏穿金戴银、大腹便便的商人,头戴帷帽、穿绸裹缎、身边簇拥两三丫鬟的富家小姐,偶尔还路过几个袒胸露背、高鼻深目的异族人。 是以赵灵素的打扮并不十分另类。 两人来到一家成衣铺门口,萧铳知礼地候在门外,没有随赵灵素一同进入。 赵灵素进店后,只见各色面料塞满衣柜,墙上挂满女子裙装,小衣、肚兜、抹胸、襦裙、坎肩等等一应俱全,颜色、材质皆有不同。她看得是目不转睛,有种玩古风换装游戏的感觉。 她一向臭美,这宽大的僧袍穿了三年,今日始可算有别的衣服换了。她也不大看价格,只随着自己心意买了几身素雅飘逸的长裙。结账时,赵灵素问:“店家,这些衣服可都是你做的?” 店主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女子,她道:“哎呦,客人您说笑了,我哪儿能做的了这许多呢?我们店里有专门的裁缝,您想定制也是可以的!” “原来如此,那麻烦帮我看看,这个东西你们能做吗?” 赵灵素掏出一张纸递给店家。店家打开一看,纸上画着个……似乎是把两个倒扣的碗连在一起的物事,怪模怪样的。 “这……看着倒不难,只是,这、这是……?”店家不解。 “您就别管那么多了,能做就行!你瞧,这里的布料我要丝质的,这里绣上这样的图案……” 一通交代,给了定金,约定好取货时间后,赵灵素拿着装了新衣服的包裹,心满意足地出来。 “萧大哥。” 门外守候的萧铳自然地接过灵素手里的包裹。 赵灵素来时和周叔约好,申时在长安城东门的茶馆附件汇合。眼下时间还早,萧铳坚持送佛送到西,于是两人又步行向东走去。 一路上,赵灵素左顾右盼,只恨这劳什子的帷帽遮挡视线,让自己不能细赏古都风物。尽管如此,难得出来一趟,她还是大开眼界。 没走一会儿,萧铳手里就又多了几个布袋,有零嘴、玩偶、和各种小物件。萧铳见她花钱如流水,买东西往往只看上几眼就爽快付钱,也不知道讨价还价,表情几番欲言又止。 二人经过一条稍窄道路时,赵灵素忽然看到斜对面有一家卖小狗的摊位。十数只毛茸茸的小奶狗挤在一起,尾巴摇个不停,别提多可爱了。她是个毛绒控,当下就惊喜万分地往那边冲。 却听不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抽鞭声传来,伴随着男子呵斥的声音:“速速让开!” 路人纷纷避让,一时鸡飞狗跳。站在路当间的赵灵素只来得及转个头,就见一匹比她还高的枣红大马正当面疾驰而来,几乎是就在眼前了! 这马的眼睫毛可真长……她呆呆地想。说时迟那时快,身后的萧铳大跨一步上前,一把抓过灵素就将她拉了回来,顺势转了个半圈将她护在身前,用自己的挺阔后背对着那烈马。 赵灵素惊呼一声,被扯的一个踉跄,直直跌入萧铳怀里。头上的帷帽也落了地,恰被那马蹄一顿踩踏,顿时烂成泥色。 马的主人丝毫没有为这惊魂一瞬减速的意思。他漫不经心的回眸,瞥见似有一女子如弱燕惊风般被揽在一青年怀中,侧脸晶莹剔透,曲线动人。他正待看清楚些,奔驰骏马却转眼就载着主人远去了。 5.劫持 “真是好险!” 赵灵素后怕不已,却没听到萧铳回复。一抬头,萧铳正呆愣愣地盯着自己,目不转睛。 适才紧要时刻,萧铳下意识地大力拉过灵素,只觉怀中一阵软玉温香,说不出的好闻味道。 手中玉臂纤纤不及他一握,是隔着衣物也能感觉到的软腻嫩滑。目视驾马之人离去后,他才放下心看向眼前女子,其眉眼如画、冰肌玉骨,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 作为萧延康亲卫,他也见过不少权贵私宠、宫装丽人。然眼前女子眼波流转间的意态鲜妍,远超他平生所见所闻任何之人。一时间,刚刚放下的心又猛烈跳动起来。 怪不得她要一直戴着帷帽。 萧铳眉眼端正,面部轮廓线条分明,正气十足,此刻却一副“花痴”表情,很是违和。 灵素好笑道:“萧大哥?你可看好了?” “……” 萧铳被她调笑,麦色脸颊飞红,嗫嗫不作回答。他强行移开视线后,却发现周围的人也都正盯着赵灵素看个不停,还交头接耳、喋喋不休。更有小孩童言无忌道:“娘,快看!有仙女!” 萧铳皱着眉四下找寻,但地上帷帽明显已经脏污损毁。事出突然,他干脆直接扯断一截袖口,轻声道:“赵姑娘,且先用这个遮一下吧。” 赵灵素也不想太过高调,接过后像戴口罩似的简单系在脑后,然后任由萧铳领着,两人快步离开了此处。 二人赶到东城门时,周叔已经等候在此。见两人一同出现,他有些惊讶,但没有多问,只简单跟萧铳打了个招呼。 放好行囊,灵素向萧铳行礼告别,而萧铳自方才起就一直没怎么再说话了。此刻听她道谢也只摆手道:“没事、没事。” 随后,周叔便驾着马车载着灵素离开了。 萧铳注视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直到其消失在视野中。正待转身离开时,余光里却注意到另一靛青长袍背影骑马出城而去。 此时出城的人并不多,萧铳莫名觉得此人身影似乎有些眼熟。他仔细端详一番,确认自己并不认识那人,便只当自己多心了,也转头回家。 …………………… 萧家落在城西一处安静的民宅区内,是一座两进的小院。 长兄萧戟几年前娶了老婆,如今儿子都抱上了。两兄弟父母尚在,是以并未分家。 萧母年轻时在老夫人跟前作一等丫鬟,后被许配给父亲,即现在的将军府大管家。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萧家往上数三代人就在将军府做工了,很有几分脸面,家境殷实,外地县官也是轻易比不上的。 萧铳刚在饭桌旁坐下,旁边的萧戟便问:“事情可都办妥了?” “……嗯。” “怎么心不在焉的?”萧戟伸手:“银票呢?” “啊……这个,我明天再去一趟。” 萧戟狐疑地看着他。 “呀,铳哥的袖子怎么破了?”萧戟的妻子早先是将军夫人刘氏院里的丫鬟,长相清秀,成亲后有了孩子更显富态,此刻笑眯眯道:“等会儿吃完饭嫂子给你补补。” 萧戟纳闷:“你跟人打架了?” “我都多大了,还跟人‘打架’……”萧铳含糊其辞。 萧戟妻子边给怀里的大胖小子喂饭,边调侃自己的小叔子:“可不是吗,铳哥儿可不小了。我看啊,他哪里是跟人动手,分明是思春了!你跟嫂子说,可是看上哪家闺女了?” “是,咱们铳哥儿也到了该娶媳妇的年纪。”萧母叮嘱儿媳:“重阳节快到了,你也该去给将军夫人见礼了。” 萧戟妻子笑着应了,说:“到时候啊,正好替咱们铳哥儿问问!” “没有的事!母亲、嫂子,你们别乱说。” “那银票呢?你衣服又是怎么回事?” “衣服……” 萧铳忽然回忆起来,从那惊马之地开始,到他和灵素姑娘走去东城门的路上,似乎总有个靛青身影不远不近地缀在二人身后。 而灵素姑娘和周叔出城后不久,这个身影也出城了。 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回忆起赵灵素眉目清扬、巧笑流波之态…… “不好!” 萧铳一拍桌子、猛地起身,把家人齐齐吓了一跳。 只听他大声道:“不用等我了,我晚些回来!”语罢便直奔马厩,拍马而出。 …………………… 赵灵素这头,她正乐滋滋地坐在马车里整理自己的“战利品”。外面赶车的周叔忽然听到后面不远处似有喊声:“老人家!你东西掉了!” 周叔扭头,只见一身着靛青长袍的陌生男子骑马追来,手中挥舞着一个黑色的小包裹。 自己掉东西了吗?好像是有个这样的布包……他遂停车下马,转身慢悠悠地迎上那男子。 “吁!” 那男子也翻身下马,一手拿着包裹、一手背在身后,满面笑容地朝他走来。 “多谢这位郎君!” 那陌生男子拿着包裹越走越近,正待周叔满口道谢、伸手去接时,那男子却忽地甩开包裹,反手扯过周叔领口、用力拉向自己,同时,右手持刀狠狠刺向周叔胸口! 先是一道银色闪电划过,紧接着一条鲜红血箭喷出,周叔满脸错愕地倒下了。 这一幕被马车上好奇探头的赵灵素看个正着。那陌生男子抽出匕首,抬头,正对上她的视线。 亲眼目睹杀人现场,赵灵素瞳孔瞬间放大。此人半边脸都溅上了温热血迹,他却毫不在意地用袖子一抿,露出个笑脸,给一张原本面善的圆脸陡添几分诡异。 赵灵素倒吸一口凉气,爬出车厢尝试驱动马车,马儿纹丝不动,她便只好弃车奔逃。可这周边地段荒无人烟,她又如何跑得过身后骑着马的杀人犯呢? 果然,没跑几步,她就被一双大手拦腰钳住,翻腾间瞬息就被抓上马匹。她剧烈地挣扎、喊叫,可身后之人牢牢禁锢着她,似乎她再怎么反抗也于事无补。 那男子在她耳边用淫邪口气道:“美人儿还是省些力气吧,莫要伤了自己。我一向怜香惜玉,跟了我,不会让你受苦的!” 赵灵素听他语带威胁,似是为色而来,自己应该暂时没有危险。她冷静些许,心想能稳住他一会儿是一会儿吧,于是渐渐的也不再挣扎,而是强行镇定下来,颤抖着声音同他搭话。 “敢问阁下何人?” “我姓李,美人儿呢?我怎得从未在这长安城中见到过你?” 赵灵素嘴里胡编乱造,耐心同他周旋:“原来是李大侠!小女子……” 幸好她袖中还藏着今日刚买的一些零嘴,此时用衣袖遮掩着,悄悄扔了一路。盼着,或许那萧铳会察觉不对、追上来呢?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能放弃。 马蹄声大,那李姓淫贼紧搂着怀里馨香柔软的娇躯,心驰神怡,并未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6.被救 那贼人驱马下了官路,往林中而去,越走越偏。日落西山,林中杂草丛生,马蹄踩上去沙沙作响。赵灵素彻底忘了来时的路,心中越来越慌之际,不远处似有幽光闪过。行至近前,才发现原来是一间塌了半边的破庙,庙里佛像上的金箔都已经被人抠得七零八落。 许是聊了一路,她表现得又很乖巧,淫贼面上戒心不显,反而颇为殷勤体贴地扶着她下了马。他引着赵灵素坐在庙里草垛上,又掏出火折子生起一团火,然后蹲在她身前,一边紧紧注视着她,一边伸出双手,慢吞吞地摘下蒙在她脸上的那半截袖口。 赵灵素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敢轻举妄动。这男子方才说杀人就杀人,周叔何其无辜?足见此人心狠手辣又出手果决。跟贞操比起来,还是自己这第二条得之不易的小命更要紧。是以赵灵素心中砰砰乱跳,但还是端坐着纹丝不动。 浮沉火光里,男子看着这张艳若芙蕖的美人面,连呼吸都放缓了,生怕惊扰了眼前神女。 他本是乡野游侠儿出身,侥幸练出几分武艺,便开始“行侠仗义、劫富济贫”的流浪生活。当然,这只是他心里的漂亮话,实际他是个贪财好色的,平日里打家劫舍、偷鸡摸狗、欺辱妇女……无恶不作。没几年下来就成了榜上有名的通缉犯。 近日,他游荡至长安城中,恰巧撞见灵素惊马、帷帽掉下那一幕,登时惊为天人,心痒难耐。 他悄悄跟踪观察了赵灵素与萧铳一路,觉得虽然这男子是个看不出底细的练家子,但两人皆衣着朴素,举止也并不亲密,应该没什么深厚背景。他虽然忌惮萧铳,可那惊鸿一瞥实在令人印象深刻,于是,在看到这二人于城门分别、赵灵素与那老汉单独上路后,毅然决定出手。 这一刻,他感叹这是自己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此女远看就已惊为天人,近看更是让人呼吸困难。其肤若凝霜、朱颜玉酡,雪白皮肤如剥了壳的鸡蛋一般,找不出一丝瑕疵。远山眉下是一双水盈盈的鹿眼,眼瞳漆黑,眼尾上挑,看人仿佛自带了三分情意,真是比画上的天宫仙女还要出尘。 他走南闯北三十余年,戏过青楼花魁、赏过深闺艳妇,记忆中却没有一人能和眼前少女相提并论! 遑论她呼吸间吐气如兰,身上不断传来幽幽香气,如花如露、如泣如诉,勾的人不得不起色心。 天生媚骨,不外如是。他是一刻也等不及了! 眼看这男子眼神越来越炽热,赵灵素慌张道:“我……” 话音未落,她已经被推倒身后的稻草堆上。 “不要!你放开我!”赵灵素推搡着,慌张躲避男子猴急的亲吻。 “为何不可?难道姑娘方才说的都是骗我的不成?” 之前在马上为了稳住他,赵灵素好话说尽,此时哪里还记得都说了些什么。热烘烘的嘴唇落在她的脸上和肩颈处,湿漉漉的触感让人恶心。 淫贼粗鲁地扯开她的衣袍、中衣,缓缓露出的雪嫩肌肤让他头脑发胀,全然忘了引以为豪的御女经验,此刻只凭本能驱动。 身下娇躯柔若无骨,抚过之处都细嫩得像是初生婴儿,皮肤和秀发都泛着珍珠和丝绸的光泽,目光所及之处白的白、粉的粉。 似是一处衣带难以解开,那淫贼终于松开禁锢她的手。赵灵素一只手不断推拒他,另一只手在周边乱摸,希望能找到什么防身之物。 淫贼决定放弃那衣带,转而双手抓住她的衣领,向两边用力一扯!只听“撕拉”一声,赵灵素的小衣被撕裂。一双大而圆的嫩兔蹦跶出来,顶端精致的粉色樱花彻底迷了他的眼。 就在此刻! 赵灵素终于摸到一块手掌大的石块,她顾不得许多,右手握紧石块就用力地砸向身上人的脑袋! 这一砸她用了十二分的力气。那淫贼猝不及防,后脑一下迸出鲜血,眼前发黑,一阵头晕目眩。 赵灵素趁机猛地推开他,匆匆捂好衣裳就朝外奔逃而去。眼看就要跑出破庙,可惜她慌乱中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脚下一软就栽倒在地。 身后男子也终于反应过来,勃然大怒,不顾头顶剧痛,转身就朝地上的她扑来。 他骑坐在赵灵素身上,被愤怒和情欲灼烧得面色赤红,抡圆了胳膊,似要扇身下这不听话的女人一掌。 赵灵素心知大势已去,但还是不肯放弃。她紧盯男子高高举起的右手,准备趁其不备,攻他下体。 千钧一发之时,赵灵素耳边忽的传来一道空气被划破的簌声,随即身上骤然一轻。 她跟着望去:那淫贼倒在佛像前的土地上,双目圆睁、嘴角流血,已然没了气息。身前一把长戟穿胸而过,将他活活钉死在了那里。 赵灵素大脑一片空白,一手撑地、一手捂着胸前被撕坏的衣衫。 她扭头,就着仍未燃尽的飘摇火光,看到身后面容冷峻的高挺青年利落跳下马,快步朝她走来。 “萧大哥……”她喃喃道:“你终于来了……” 飙升的肾上腺素终于稍微平复,赵灵素胸口巨石落地,她浑身发软,放心地晕了过去。 7.绮梦 却说萧铳这头。 发现不对后,他一路风驰电掣、快马加鞭,终于在太阳下山前赶到那停着马车的路段。马车内载货满满却空无一人,再转一圈,他在不远处发现倒在一片血泊之中的周叔。 他俯身一探,周叔已然断气,但尸体仍是微热的。 还不算晚!萧铳暗自打气,此时绝不能乱了阵脚……此人驾马而来,挟持了灵素姑娘而去,目的是显而易见的。想到这儿,萧铳心急如焚。 周围天色暗淡,此地远离人烟,好在正因如此,地上的车马脚印并不杂乱。加之萧铳自幼锻炼、眼力惊人,他很快锁定了最新鲜的一条马蹄印迹,其中还夹杂着不少炸豆。 他记得灵素姑娘今日正买了一袋炸豌豆,当下断定这就是她留下的线索,遂一路追随而去。 林中草木旺盛,豌豆、蹄印几不可寻,叫他一阵好找。天都黑了,才通过遥遥火光发现这间破庙。 赶来后,正看到那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马还未停,他就将兄长的长戟掷出,正中那凶贼! 救下灵素后,饶是萧铳当即脱下自己的外衣包裹她,也难免看到不少惹眼春色。 凭借十分定力,他先是烧了那淫贼尸首,再将不省人事的少女拥在怀中,二人同乘一马,返回官道上的马车处。 事出突然,又牵扯到灵素姑娘的清白与声誉,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于是,他就地掩埋了周叔尸体,然后才驾着马车将少女送回仰止苑。 …………………… 回到长安家中,已是夜凉如水,兄长萧戟还坐在院子里等他。 他把沾着血迹的长戟还给兄长。 “你去哪儿了?到底怎么回事?” 萧铳置若罔闻,把疲累的马儿牵回马厩,只说了一句:“我要娶灵素姑娘。” “谁?” “灵素。” “……” 他也不理身后惊奇的兄长,径直回了自己屋子,关门,倒在床上闷头入睡。 一夜绮梦。 梦里,他和一绝色女子在马车上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何物。此女穠纤得衷,皓质呈露,云髻峨峨,瓌姿艳逸。冰肌玉骨,欺霜赛雪,通身几乎只有粉白两色。 她跨坐在自己身上,衣衫半解,簇着眉、闭着眼、咬着唇。萧铳的视线从她光润酡红的玉颜一路向下,顺着她纤长嫩白的脖颈,到精致锁骨,再到那对凝着暗香的高耸雪峰。 绝色少女的一只纤纤素手挡在那里,抓着衣领不让其掉落,却遮不住丰满的乳肉,一抹粉缨若隐若现、可怜可爱。 怎么会这么白?这么香?这么软? 少女睁开眼睛,声音轻柔又甜蜜:“萧大哥……” 萧铳看见自己伸出手,正要褪去少女的衣衫…… “铳哥儿!起床了!” 身上少女倏地消失不见,萧铳猛然从梦中惊醒。 “今日你当值,别睡过头了!” “……起来了。” 屋外传来侄子哭闹和大嫂疑惑的声音:“真是奇怪,昨日明明刚打了一缸子水,怎么一大早的就见了底?” 夜间几度起身、此时顶着两轮黑眼圈的萧铳穿戴好侍卫服,略作收拾,早饭也没吃便出了门。 今日,他有“要事”在身,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他都要娶她。 …………………… 赵灵素再次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她躺在熟悉的架子床上,阳光透过琉璃窗户,把屋里照得亮堂堂的。她一时有些分不清那场惊心动魄的挟持究竟有没有发生。 体力已经恢复过来,只是皮肤过于细嫩,身上尚有些淤痕与擦伤。她光脚下床,身上穿的是一件崭新中衣,昨日买来的几样东西静静摆在紫檀案几上。 院里传来一阵幽怨哭声,来不及感慨死里逃生,赵灵素胡乱裹了件衣裳便推门走出。 西南墙角正燃着一团火焰,四周香灰乱飞,周婶跪坐在那里,不断往火堆里添着纸钱。 赵灵素黯然。 周叔因她而死,但她自己同是受害者,此时也不知该作何心情。想了想,她走过去,正待行上一礼时,哭泣的周婶猛然发现她站在身后,一惊,反过来朝她磕头。 “姑娘醒了?我、我……老婆子和那口子多年夫妻,实在不忍心就让他这么孤零零地去了。我就烧这么一回纸……姑娘,您可千万别见怪,别告诉大人啊!” 原来,昨夜周婶左等右等,只等到萧铳驾着马车回来,抱着衣衫凌乱的赵灵素进门,却不见周叔身影。萧铳叮嘱她给昏迷的灵素烧水擦身,她照做,见此女美得浑不似真人,且胸前颈间一片吻痕,知道此事蹊跷。 待忙完,她终于鼓起勇气问起周叔去向,萧铳一顿,没有解释,只道:“节哀顺变”,周婶心下有了大概猜想,不敢再问。 他们夫妻二人皆是奴籍,命都不是自己的。平日里替将军看家护院,临了却是万万没资格在主人家里烧纸祭奠的。是以她见赵灵素撞见,心里只有慌乱。 赵灵素心想:我和你家大人只有一面之缘,只说过寥寥几句话,此事想必他已从萧铳那里知晓,哪里轮得到她置喙?且他的仆人被自己牵连致死,自己还不知会被如何处置…… 心乱如麻,她便也不吭声,默默上了回纸钱就转身回屋了。 中午,周婶照旧把饭菜端来,赵灵素依旧恹恹的没什么胃口。莫名其妙穿越到这朝代,她在寺庙里守了三年,眼看好不容易要开始新生活了,却又被卷入这桩破事里。 真是流年不利,她招谁惹谁了? 她现在只盼那位萧将军能遵守约定,把她的“身份证”办好,不要因为此事迁怒于她。 …………………… 其实,这是她的现代思维作怪。萧延康位高权重,哪里会记得周叔周婶这些为他看守别院的小角色。 不过,他此时却另有一桩烦心事。 那天从寒山寺回来后,他一个吩咐下去,司民处官吏第二日便赶制了赵灵素的身份符牌给他送来。 只是不知为何,他却不想将这符牌早早交到她手中。 谁让她不识好人心呢?小女子不知天高地厚,先冷她几天再说,想来她不出几日便会来找自己问询了。 谁知几天过去,这位高傲的赵姑娘没有等来,反而从休沐回来的下属萧铳这里听来一个消息。 “你说,你想求娶灵素姑娘?” “是。”萧铳把头垂得更低:“属下听兄长说,赵大哥在战场上很是关照他,是以想迎娶灵素姑娘,以报答赵大哥恩情。” 看着恭敬跪地的萧铳,萧延康眼神看不出喜怒:“你可是见过她了?这也是她的意思?” 萧铳赶紧抬头解释道:“不不,属下只是在昨日……巧合之下,与灵素姑娘有过一面之缘,此事她并不知情。” “她曾言想为父守孝三年。” “属下愿意等。” “你父母和萧戟可知晓?” “属下婚事全凭大人做主。此事还未告知父母,只与兄长提了一嘴。”萧铳复又低下头去:“此番前来,都是属下一个人的意思,还求将军代为转告!” 他等了许久,才听上方萧延康淡淡道:“你们年岁相近,这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慌什么?本官替你走这一趟便是。” 萧铳大喜过望,拜倒在地:“多谢将军!” 8.求娶 萧延康应下萧铳之托后,于午后带着萧戟出了门。 二人驾马来到仰止苑,隔墙听闻园中琴声阵阵。萧延康虽是武将,却并非不通文墨礼乐。他出身显赫,少时也在国子监读过书。那时,他同大多数官宦子弟一样,鲜衣怒马、恣意风流。 只是父亲老平襄侯战死后,作为家中独子,他没有直接继承父亲爵位,而是早早入伍从军,亲自挣下赫赫军功。多年南北征战,锻炼出今日不苟言笑、不怒自威的性子。 是以,他登时便听出这琴声循环往复,仿佛珠落玉盘、雨打芭蕉,颇有潇洒飘逸之古韵。弄琴者轻拢慢捻,或挑或拨,琴音随之千变万化,时而如蝶飞鹤舞、细腻婉转,时而如走马摇铃、清越悠扬。其技艺之高超,远非寻常琴伎所能媲美。 她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琴技!这琴谱也是不俗,以他多年见识,也是从未听过……萧延康心中惊叹,想必是寒山寺收藏的残谱,由那太初方丈教了她。 只是她似乎有些心神不宁,最后一段拨错几根弦之后,干脆乱弹一气,然后蓦地止音。 萧延康摇摇头。 萧戟上前一步推开大门。 周婶正在院中洒扫,见到二人进来赶紧行礼。 “赵姑娘可在?” “赵姑娘在后院。” …………………… 午后,赵灵素狠狠洗了个澡,洗去一身的晦气,然后把她的伏羲琴搬到后院水池边的凉亭里。 亭亭荷叶,袅袅柳枝,细细微风。在此处弄琴本是十分风雅之事,可她实在心烦意乱,难以静下心来,一曲《高山流水》都没有弹完。 她起身走到水池边,看着水面静静出神。 萧延康穿过回廊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这位灵素姑娘换下了宽大的僧袍,歪歪扭扭地靠坐在假山上。这由灵璧石搭建的假山是千里迢迢从太湖一路运来的,瘦、皱、漏、透,作价不菲。 而这少女穿着件无甚花样的啡杏色素罗襦裙,搭了条廉价粗糙的蕈紫色薄纱披帛,梳了个松松垮垮的单螺髻,插着根不伦不类的回云形木簪。除此之外,再无任何装饰,实在寒酸。 说实话,将军府随便一个丫鬟在打扮上都比她讲究。 许是阳光有些刺眼,她抬头看看,轻挪莲步,慢款纤腰,随手抓了条柳枝,扯来小片阴凉。 她就这么一边沿着水岸袅袅婷婷地踱步,一边拉拽河边柳树的垂枝戏耍,柳枝被她扯得一弹一弹的。 ……然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穠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她还漫不经心地用手中长长的柳条逗弄池中锦鲤。他记得,那是自己尚在国子监读书时,老侯爷送给自己的诞辰之礼——一池品相绝佳的白写锦鲤。 如今也不知繁衍到第几代了。 萧延康静站在台阶上。 萧戟默默跟随在他身后两步位置,也看着不远处的倩影,心下感叹:原来赵大哥心心念念的女儿长这样,怪不得…… 她白得简直像要化在这日光下了。 下一秒,那女子一动,将脚边一块小石子搓入水中,水面荡起圈圈涟漪。 她又将一块稍大些的石块踢下水,溅起一阵水花,锦鲤四散游离。 似是泄愤一般,她复又对着一块瓦片大的石头用力一踢——大半还埋在地下的石头纹丝不动。 “嘶!” 脚趾一阵酸痛,赵灵素弯抬起右腿,半俯身轻轻揉了几下。 “咳。” 赵灵素侧头,看到萧延康二人,吃了一惊,上前几步行礼道:“将军。” 萧延康仍同上次一般,穿了件右衽交领广袖玄色长袍。赵灵素方才行礼时注意到,他那袖袍上另有同色丝线绣了竹纹,在日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他身形伟岸魁梧,肩膀是成熟男人特有的宽厚,站在赵灵素身前仿若一堵墙。但因其身量颀长,所以并不显得笨重。 “赵姑娘近来可好?” 赵灵素心中猜测萧铳已将昨日之事告知萧延康,暗咐:我一没有户籍的“黑户”,还差点被劫色,能好到哪去? “灵素一切都好,谢将军挂念。”她先发制人:“将军此来……?” “有两件事。一则,你的户籍已登在长安内城治下,身份符牌也已备好。” 身后的萧戟随即递上一张刻有字迹的薄薄木片。 灵素恭敬接过,道谢。 萧延康又说:“二则……你可知我有一亲卫,名唤‘萧铳’?” “是,我知道。” 看她神情磊落,萧延康垂了垂眼捷,继续道:“萧铳去年刚行弱冠,与你年岁相近。双亲具在,其父也在我府上做事。他兄长正是……” 萧延康说着,扭头,与身后静立的萧戟对上视线。那一瞬他觉得自己不是战场上披荆斩棘的将军,倒像个媒人。 简直荒谬。 然而考虑到这对男女的身份,竟还只能由他来作这个牵线搭桥的月老。 “……总之,他对你有意。” 赵灵素越听越不对劲,满脸惊愕。 后面的萧戟仿佛站成了一尊雕像。 他从昨晚听到弟弟说要“迎娶灵素”后,就云里雾里一直没搞懂状况,也万没想到弟弟行动如此迅速,竟然已经告诉了将军。 目光越过上司的背影,掠向对面荆钗布衣不掩艳色的女子,他默不作声。 萧延康直视赵灵素道:“此事本不该同你直言,然而忠武他英年早逝,又将你托付于我,故而只能由我开口了。我知道你想为父守孝,其实倒也不冲突。萧铳说,他愿意等……如此——你可愿意同他先将亲事订下?” “我不愿意!” 9.无题 “……” 萧延康没想到她会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内心闪过一丝微妙,开口道:“萧铳跟随我多年,他的为人你不用担心,品貌也足以与你相配……” 萧戟默默一哂。 “灵素自然倾佩萧大哥为人。” “那你为何不愿意?萧铳还年轻,眼下官职不高,但前途可期……” 赵灵素打断他:“萧将军,灵素一介布衣,是我配不上萧大哥才对,哪敢言及萧大哥官职高低?况且昨日,若不是萧大哥及时出现,灵素此时……” 她神情一噎,没继续说下去。 萧延康眉峰一抬,却听这姑娘话锋一转,脆生生道:“然而将军所言,恕灵素不能苟同。一来,我如今没了父亲,远离家乡,亲事即该由自己做主,而不劳将军多虑;二来,灵素十分感激萧大哥的救命之恩,这份恩情我日后必然报答。但这又不是话本子,以身相许这等俗套戏码还是算了吧。” 听她话中意思,昨日显然发生了什么事,而萧铳救了她。 萧延康有心询问,却被她后面这一串话气得神情一窒,不悦道:“你一刚及笄的小小女子,婚事如何自主?好,就算由你来定,你几次三番拒绝入我将军府,萧铳人品不俗,你也一口回绝——我倒想看看,你自己孤身一人,却又能找到什么好货色?你口口声声说要为父守孝,殊不知忠武最后的遗愿就是托我照料于你。你如此固执,这就是你的孝心吗?”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 赵灵素听得心头火起,这是什么强盗大男子主义理论?槽点太多,一时竟不知从何吐槽。 萧延康见她垂着一张粉白小脸,眼里水盈盈、亮闪闪的,似乎就要哭出来了。 想必是自己语气过于严苛了,她才多大,比自己长子还小一岁呢。 于是他缓下声音,安抚道:“你父亲既然将你托付于我,你只需听我安排即可,何必为这些事为难?我方才听你所言,昨日似是出了什么意外?你看,若前几日你跟随我回府,出入皆有人照料跟随,便绝无可能身处险境。我有一女,同你一般大。平日里,你便可同她一起研习礼法。过几年,我自会予你安排一桩和美亲事……” 话音未落—— “我这‘小小女子’粗野惯了,过不得那等‘有人照料跟随、日日研习礼法’的好日子。将军的一番好意,灵素只能辜负了。至于父亲遗愿……我知道,只要灵素能平安喜乐,我爹他九泉之下便可安息了。” 萧延康暗含冷峻:“下山才没几日,你便遇到危险,如何能‘平安喜乐’?” “昨日是我不小心,吃一堑长一智,自然没有下次了。” “衣食住行,你如何样样操办?” “有我爹留下的那笔钱,这些也不是问题。” “女子总有一天是要成家的。” “女子要不要成家且先不论。说句不好听的,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得是。灵素不敢肖想富贵,只求一个知根知底、贴心贴肝之人相濡以沫罢了。您贵为将军,何必像个媒人似的?萧将军,我知您已好话说尽,是我赵灵素不识好歹,您再不用劝我了。” “……” 萧戟瞠目结舌,只恨自己多长了两只耳朵,他怎么没早点找个由头避开呢?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萧延康也终于变了脸色,皱起乌黑剑眉。 这都是些什么话,小小年纪竟能此般镇定自若地谈论起男人来! 赵灵素不敢看对面男人越来越黑的脸色,也不给他训斥自己的时间,一鼓作气道:“将军今日能把这符牌带来,已是帮了我大忙。灵素不便再叨扰将军,待我这几日找到容身之地就搬走,您真的不用再替我操心了。” 萧延康面色彻底沉了下去。 ……自己怜她孤苦伶仃,竟是错了,倒惹她唯恐避之不及。 “看来,是我小瞧你了。寒山寺三年,竟能养出你这样的脾性……你既有这般能耐,我看,萧铳这桩亲事不结也罢!我言尽于此,赵姑娘,你好自为之吧。” 语罢,他头也不回地拂袖离去,眼风也未扫过灵素一下。 萧戟也紧跟着转身,听这姑娘在身后道:“恭送将军。” 他心想:如此玲珑剔透、万中无一的好颜色,怎就是个榆木脑袋呢?不过,昨天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 “昨日究竟发生何事?” 将军府,萧延康靠坐在降香红木太师椅上,低头撇了撇瓷白茶盏中漂浮的翠绿茶叶。 萧铳立在书房中央,面色怅然若失还带着困惑。 他刚刚得知灵素拒绝与自己定亲的消息,心中不解。 他并非挟恩图报,只是灵素姑娘被那淫贼轻薄在先,自己营救时也窥探了一丝春光,她晕倒前也见到了自己。如此一来,她同自己结亲不是顺理成章、理所当然吗? 难道,她看不上自己? 萧延康扫了眼一脸郁闷的下属,开口道:“瞧你那点出息,大丈夫何患无妻?” 萧铳嗫嚅。 “你还没说,昨天到底怎么回事?” 萧铳知道此事是瞒不过去了,只好将前因后果都详细说给萧延康听。包括钱庄偶遇、他如何发现不对、又如何处理了那采花贼和周叔的尸首,而含糊略过了自己赶到时的所见——只说自己及时赶到,灵素姑娘并未受伤。 此事涉及女儿家的清白,萧延康听后面色淡淡,没有责怪他先前隐瞒,只说了句“此事你做的不错”,便挥手让萧铳退下了。 原来如此。 萧延康心中恍然,怪不得早先见她在院中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她甫一下山,身无长物,只带了一把琴,难得出门一趟,还遇此横祸……是自己思虑不周了。 小姑娘的出言不逊似乎也有了由头。 且昨日才遭遇这腌臜事,今日就被提亲……萧铳到底年轻,这事儿办得实在是操之过急了。但谁没有个年少幕艾的时候呢?况且那小姑娘容色之盛,世所罕见,萧铳沉不住气也能理解。 再转念想到今日自己忙活奔走半天,竟是“一事无成”。萧延康按捺下杂思,在黄檀书案后坐下,打开一旁堆积的公文。 几柱香的时间过去,研好的墨干了湿、湿了干,宣纸上拢共也没写下几个字。 萧延康颇为烦躁地扔下手中上好的松墨狼毫,脑子里不断闪过那少女桃腮薄晕、杏脸含瞋、似怒非怒的样子。 他捏了捏眉心,喊道:“来人!” 外间侯着的萧铳随即进了书房。 “你……”萧延康抬头看见他,问:“你哥呢?” “他今日在府内巡守。” “……去喊他过来。” “是。” 萧铳二丈摸不着头脑,依令赶紧跑去传唤萧戟。 没一会儿,萧戟推门而入。 “将军,您找我?” “你这样……” 萧延康对萧戟如是这般地叮嘱一番,萧戟得令而去。 萧延康坐在桌案后,轻叹一声,复又执笔处理起公务。 10.无题 是日,仰止苑。 自那天与萧延康不欢而散后,赵灵素一直闷闷不乐。 并非是后悔与这手握重权的将军争执,而是当时她话说的清高,事后思考独立生活的可行性时,却发现自己着实没有在这朝代独自生活的能力。 赵灵素是在二十一世纪的富贵窝里长大的。不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所谓科技改变生活,种种便利都是此时没有的。 打开水龙头,就有冷热水可选;按下按钮,就有灯光照明;一个电话,柜姐亲自把当季新衣送到她面前;只要带着手机,她能跟着谷歌地图去往世界各地。 而在这个“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时代,赵灵素惊恐地发现,这“衣、住、行”,她是一样也没法独立完成。 衣服,她只有那次外出时买下的,现在想想就呕心;住宿,她连去哪儿找买卖房屋的牙郎都不知道;出行,她倒是会骑马,但没了周叔她也不认路啊。 住在寒山寺时,小沙弥会将饭菜和热水准时准点的给她送来;如今,也有周婶负责她的一日三餐。 这么想着,赵灵素越发觉得坐不下去了。 她起身朝厨房走去。 …………………… “快把那个放下!” “水在哪儿?” “我来!姑娘你快出去吧!” 萧戟奉命到达仰止苑,还未进门就听闻里面一阵鸡飞狗跳,还隐约有几缕黑烟传出墙外,他赶忙三步并作两步跨进门。 只见周婶慌里慌张地从小厨房跑出来,手里还拿着水瓢。 看到他,如见了救星般双眼一亮,冲到他跟前,指着厨房道:“萧大人!你来得正好,快把赵姑娘拉出来吧!” “她在里面?” 萧戟也是一惊,又见厨房窗户有火光闪现,当下顾不得再询问周婶,跑到水井边飞快地猛拉上来一桶水,提着就冲进了厨房。 厨房里倒也称不上“浓烟滚滚”,只是有一小堆稻秆着了火。赵灵素被烟呛地直咳嗽,同时不忘把一旁还没着火的稻草分隔开,以防止火势蔓延。 萧戟把她扯到身后,另一只手拎着那一大桶水泼上去,火势也就灭了。 “……” 赵灵素与他对视一眼,相顾无言。后者抬手冲门做了个“请”的姿势,她识相地走出去。 院子里,周婶赶紧迎上来担忧道:“没伤到吧,姑娘?” “我没事,就是厨房……” “哎呦,人没事就好!” “……给你添麻烦了。” “姑娘这说的哪里话!哎,厨房啊,本就不是你该进的地儿。瞧这小手嫩的,菜刀都拿不稳,看得我心惊肉跳的……” 周婶确认她没事后,唠唠叨叨地安慰一阵,就忙着去清理一团乱的厨房了。 萧戟也听明白了事情经过。 原来今日这灵素姑娘不知怎么想的,非要去厨房自己做饭,却又不会用灶台,一不小心点燃了旁边囤积的稻草,才有了这一出。 “多谢萧……萧千户。” 她与萧将军的这位亲卫并不熟悉,方才听周婶是这么叫他的,便也跟着这么称呼。 还是上次,赵灵素才知道他是萧铳的大哥。 这两兄弟身高相仿,长相都是浓眉大眼高鼻梁那一挂的,只是萧铳下巴紧窄,身材精瘦,还带着些青年人的青涩;而眼前的兄长脸型方阔,身材更结实壮硕,看上去确实要沉稳一些。 “不必多礼,赵姑娘没事就好。” 赵灵素头发乱了,脸颊粘了些烟灰,在白嫩皮肤上尤为显眼,越发显得她杏眼桃腮,唇红齿白,如捣乱的猫儿般可爱。 萧戟不敢多看,静心道:“赵姑娘,我今日奉将军之命,给你带了两个丫头来,可堪一用。” 他示意正在墙角好奇张望的两人过来。 赵灵素这才注意到她们,原来是两个半大少女,皆着布衣草鞋,看起来面黄肌瘦,个头也不高。此时正怯生生地站在门口,旁边是大包小包的行李包裹。 两人走到赵灵素面前,呆愣愣地盯着她,大眼瞪小眼。 萧戟轻咳一声道:“还不赶快见礼?以后这就是你们要服侍的小姐了。” 两人这才如梦惊醒,跪倒在地。 “这是……?” “将军命我将她们送来,予你作丫鬟使。都是从将军府常来往的人牙子手里买的,身家清白,机灵能干。” 萧戟又补充道:“契书暂由府里保管,月例也走府内的账,如此也省得你管教约束。” 赵灵素看着地上的萝卜丁,这都是后世还在上初中的未成年小孩,机灵能干? 但她自己确实是不机灵、不能干的。 “要不还是……”她犹豫。 “赵姑娘,将军也是一片好意。何必一味拒绝呢?况且你也……”萧戟眼神飘向厨房,赵灵素顿时心虚。 地上两个小姑娘把头磕得邦邦响。 “小姐,您就留下我们吧!” “小姐,我们会很听话的!” 萧戟看她神色松动,趁热打铁坦言道:“其实,赵大哥虽从军多年,俸禄大半都寄回家里了,他还经常帮衬手下小兵,手里攒不下几个大钱。那五百两银票实是将军可怜赵姑娘你年幼失亲,才自己贴补的……” 赵灵素彻底怔忪,原来,竟是这样吗? 这几章有点无趣,我一次性多发点 11.日常 总之,两个半大孩子留下了。 事实证明,她们真的很能干,很快便把萧戟带来的行李包裹安置妥当。包裹里是各色少女服饰和一应生活用品,不可谓不贴心。 赵灵素看了,深感那位将军表面一派威严,实则面冷心热,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热心肠。 当晚,两个小丫头都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将军府发的丫鬟制服——藕荷色绫衫、青缎掐牙背心和水绿裙子,看起来焕然一新。 两人在小厨房与周婶一起用了晚饭,然后到卧房给赵灵素见礼。 赵灵素已经用玫瑰香胰子洗了脸、马毛牙刷刷了牙,此时正穿着素白丝绸寝衣,懒洋洋地卧在黄花梨雕花鸟虫鱼架子床上。 如今她吃萧延康的、穿萧延康的、住萧延康的、用萧延康的,连手里的钱也是他给的。眼看离自己设想的“古代自力更生独立女性”人设越来越远,心里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所谓拿人手短,更所谓债多不压身。 只是想到自己曾以手里“余额充足”而颇为桀骜且沾沾自喜,还对这位将军出言不逊,他却只字不提那五百两银票的事,还遣萧戟送来两个丫鬟和诸多物事,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赵灵素感觉有些羞愧,意识到自己已是占了人家很大便宜了。 正想着,外面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进来吧。” 两三盏铜灯照亮半间厢房,外间茶座上的香炉里燃着四时清味香。两个小姑娘你推我一下、我搡你一下地走过来,一进门就闻到一股似甜非甜、清新温暖的香气。 卧房窗几半开,微微夜风拂起新换的软菱纱帐。纱帐漂浮间,隐约可见一具侧卧的曼妙身影,曲线跌宕起伏如天下第一的名家圣笔勾勒出的蜿蜒雪山。 正是她们白天惊鸿一瞥的那少女。 当时二人不敢细看便跪下磕头,恳请她留下自己。 此时再端详,她似乎年纪也不大,脸颊还带着一丝稚嫩,只是那工笔细琢的精致五官容易让人忽略她的稚气。 她的两只眼睛又大又长,眼瞳黑而亮,睫毛上翘,仿佛天然的眼线;眼尾上挑,晕出浅浅樱粉,自带三分风流。朱唇光润,两排小米牙洁白又齐整,整个人娇艳如夭桃初放。 幽黄灯光下,更如九天玄女,亦或是观音座下的童女,总之绝非凡人。 玄女不但长得绝顶好看,说话还很温柔可亲,没有一点架子。 赵灵素细细询问后得知,她们两个来自同一个村庄,家境都不富裕,被各自母亲带着委托给了长安城内的人牙子,已经在人牙子手下学了好几年。昨天,萧戟买下她们,签的是六年的活契,即到了二十岁,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两人自可选择去留。 她们虽不懂为何被带到此处,眼前的小姐又和将军府有什么关系,却知道自己是领将军府月例的,那自然就是将军府的丫头了。平头百姓的孩子在达官贵人家做事实属平常,何况是将军府这样治家清正、治下分明的人家,因此,两人对现在的状况很是满意。 赵灵素放心不少。 “小姐给我们起个名字吧!”一个女孩儿斗着胆子说。 “你们原先的名字呢?” “我叫大妮。” “我叫小妹。” “……是该再取个名字。”赵灵素想了想,又问:“那你们的生日呢?” “生日是什么?” “就是生辰,诞辰之日。” 两人对视一眼,摇摇头道:“不知道。” “那你们都喜欢什么季节呢……” 这夜过后,赵灵素有了两个贴身丫鬟:一个叫小满,一个叫寒露。 …………………… 同一个夜晚,萧戟提着一坛子酒和一只烧鸡回了家。与妻子亲热一番后,他又到外间看了看熟睡的儿子,然后敲响了弟弟的房门。 “怎么了?” “你出来,咱们兄弟俩喝两杯。” “……我都歇下了。” “我知道你还没睡,别逼我踹门!” “……” 月光如洗,两人坐在院子里石桌旁,就着还温热的烧鸡,一人一碗酒地痛饮。 “我看啊,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我知道。” “大丈夫何患无妻!” “……我知道。” …………………… 自从寒露和小满来了仰止苑,赵灵素的生活水平显着提高,无比庆幸自己那日没有矫情地拒绝。周婶也很开心有了两个小帮手,小满和寒露也都庆幸自己能来这里做事。 仰止苑本就事少,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来往,维持干净整洁并不难,赵灵素这个主子更是极好伺候的。 尤其是她们三个年龄相近,赵灵素还时常与她们笑闹,几天下来就都放松熟悉了不少。 小满和寒露就在这京郊长大,对此处知之甚多。得知赵灵素想找房子后,胆子大些的寒露就主动请缨,说她能进城给房牙子知会一声。 长安人口密度不小,房子也多,但想找到合心意的还是要多费一番功夫。 赵灵素担忧道:“此处离长安城不近,马车也要多半个时辰,你何时才能走到呢?也太累人了。” “小姐,你不知道吗?离这儿不远就有个驿站,那里每日都有不少往返城中的驴车啊!” 赵灵素这才知道,原来此处是权贵富商的私宅云集之地,虽然平时人烟稀少,但白马书院的很多学子们会在休沐时带着仆从安置于此,是以多设驿站,方便往来。 于是,主仆三个选了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一同前往驿站,包了辆驴车来到长安城中。 12.再遇 之前舒适又低调的马车赵灵素尚能勉强接受,今日这简陋的驴车可把她颠得够呛。她当即下定决心,解决买房事宜后的第二件大事就是买一匹良驹,如此,她以后出行便能自己骑马了。 前世有段时间她对马术很感兴趣,恶补了一番。可惜后面她又迷上了赛艇,再没有精进马术,但寻常骑驾还是没问题的。 一番周折,三人还算顺利地抵达城西坊市。 灵素先带着二人寻到记忆中的那间成衣店,取走了那日定做的“内衣”。裁缝手艺了得,赵灵素对这几套手工刺绣内衣很是满意。 坊市里鱼龙混杂,三人又走了一会儿,寒露便提议让赵灵素守在一间茶馆内等待,由她和小满去联系房牙子即可,反正小姐的要求她们已经知晓了。 赵灵素知道自己的容貌容易惹祸,也不想再经历上次那样的惊心动魄,便老老实实地待在茶馆二楼的雅座等待。小二很快端来一壶麦茶与一盘糕点,赵灵素饮用时都小心谨慎不敢摘下帷帽。 一楼有说书人,赵灵素落座时下面刚好讲完一出,众人叫好打赏声不断。 茶水不错,糕点味道一般。她一边用茶,一边偷听楼下客人谈天说地,其中一桌人的对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依我看,那萧延康名不副实,是个心狠手辣之徒。” “王兄何出此言?” “我听说,他每拿下一座城池,从不禁止麾下士兵杀砸抢掠,死伤无数啊!” “那又有什么问题?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付这异族人当然要用雷霆手段,萧将军此举有何不妥?” “欸,这话不对。既然已归顺于我大乾,就是我大乾治下子民,怎能容他如此猖狂践踏?!” “你说的轻巧!不砸不抢,士兵吃什么?萧将军旗下十万兵马,都是壮小伙子,每日开销必然惊人,抢掠也是无奈之举啊!” “我看明明就是他萧延康贪图富贵!他这次回京,运送战利品的车队十里不绝。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暗中进了他个人腰包的只多不少!” “王兄慎言!京都这么多达官贵人,萧将军府的做派可绝对算不上奢靡。” “正是!况且萧将军并非那等不学无术之徒,若不是老侯爷突然离世,他未必不能金榜题名。” “他本也是个读书人啊,如今却成了喊打喊杀的武将,真是造化弄人。” “说得好听!他现在还不是要承袭老侯爷的爵位吗?圣旨都颁到他府里了!而且他那宝贝儿子萧景珩(heng二声),更是个才疏学浅的纨绔子弟——连国子监都进不去!只能退而求其次,去了那白马书院。”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白马书院如何就是‘其次’了?” “这……” “哈哈哈,王兄,你忘了,张兄他就是从白马书院出来的!” “哎呀,瞧我这嘴!怪我怪我!我自罚三杯,张兄莫要见怪!” “……” 赵灵素听得有趣。 萧延康目前是长安百姓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今日听起来,大家对他的评价毁誉参半,有点后世“黑红明星”的待遇。 此人一方面对自己帮助颇多,一方面据说曾“血洗数座城池”……还真是,让人无法置评。 待说书人又讲完一回后,寒露和小满回到茶馆,带来一个不算好的消息。 “奴婢问了好几个牙子,他们都说秋闱将至,空房子几乎都被考生们租去了,所以最近长安城中房子紧俏,可不好找。” “小姐也不必太担心,奴婢已经让他们留意着了,待秋闱过了我们再来问就是。” “也只好这样了。”赵灵素无奈。 既然如此,自己更该跟萧延康赔个不是,尤其上次还信誓旦旦说要尽快搬走,现在又不知道要再在人家家里待多久……这脸打的,她在心里自嘲。 择日不如撞日,好不容易进城一次,赵灵素决定今天就去找他一趟。 几人先在茶馆用了餐食,后一路问询,来到将军府所在街区。此处多为高门广院,路上不时有广仆簇拥的车马经过,秩序井然;往来行人的风貌也更气定神闲,很是体面。 将军府的青瓦白墙与周遭的奢侈门户相比,显得格外低调。大门两侧的鱼肚白大理石上,镌刻出两道笔走龙蛇的草书对联,书:犹龙紫气当前现,旋马将风奕世存。 字迹曲折粗狂,霸气磅礴。 三人看着这威严大门,心里直嘀咕。赵灵素意识到自己犯了个蠢:这将军门庭,岂是任人即进即出的? 要不要去敲门?主仆三个站在不远处的榆树下犹豫不决。进退维谷间,大门忽然被人拉开,走出一个穿侍卫服的熟悉身影,正是多日不见的萧铳。 自那日为萧铳所救,赵灵素就再也没见过他。其实本应感谢人家一番,但他却托萧延康来提亲,着实惊到了她。此时再遇见,赵灵素本想装没看到,萧铳却仿佛一眼就认出她似的,径直朝她走来。 “灵素姑娘?” “……萧大哥。” 萧铳停在她身前三步远,目光扫过跟在赵灵素左右、一脸好奇的寒露和小满。赵灵素拍拍二人的手,让她们后退几步等待。 “灵素姑娘,上次是我不对,唐突到你,我给你赔个不是。” 树叶筛出的光斑落了高挺青年满身。透过帷帽,赵灵素觉得,萧铳似乎比之前看起来要憔悴颓废一些。 “萧大哥千万别这么说。那日多亏得你出手相救,我都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你呢!” “不不,若是我再谨慎点,也不会……” 他不想再提及这龌龊事,转问道:“你今日来这里,有什么要紧事吗?” “倒没什么急事。只是最近房子不好找,少不得又要在萧将军那处院子里多叨扰些时日,特意来赔个不是。” “原来如此。”萧铳颔首道:“将军这会儿不在府中,要不我先将你们领进去等待?” “不用、不用了,本也不急。”赵灵素连忙拒绝,想了想,说:“不知能否麻烦萧大哥将此事与将军知会一声?如此,我就不必再过来了。” 萧铳自然点头应下。 “萧大哥又帮我一回,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这话说出口赵灵素就觉得不妥——萧铳想要什么她难道不知道吗?自己这么说也太过虚伪。 “不必如此,不过随手小事罢了。”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 萧铳勉强挤出个笑,指了指她握在手里的折扇,道:“我瞧这扇子就不错。你若一定要谢我,不如就把这柄扇子送我吧。” 13.赠扇 赵灵素一愣,低头看了看。这折扇是纸质的,扇面纯白,扇骨是普通柳木,并不值几个钱。不过是夏日炎炎,她方才在路边随手买来扇风的。 赵灵素知道萧铳如此提议是不想让她为难,但这个礼物也未免太过敷衍了。 想了想,她灵机一动,将折扇展开,扇面冲着自己,凑上前递给萧铳,道:“劳烦萧大哥先替我拿着。这样……对,就这么拿。” 萧铳默默接过,随她摆弄自己的手以固定住扇面,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 赵灵素又唤来身后丫头,让她们掏出方才一道购买的一盒岱赭色胭脂、一支石黛与一方黛砚。 她以石黛为笔,在黛砚上磨出想要的笔触粗细。也不见她打画稿,笔随心动,刷刷几下便在扇面上画出几条粗细不一的遒劲枝蔓;再以胭脂上色,又给画面添了几个挂在树梢的、憨态纯厚的柿子。 画面虽只有青黑与岱赭两色,然她动笔行云流水,画风自然天真,极富意趣,看得旁边的两个小丫头满眼放光、惊叹不已。 萧铳也低头装作看画的样子,其实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正因为她的靠近而紧张得呼吸不稳。连她动作间,帷帽偶尔轻飘飘地拂过自己衣裳,都能令他掌心一阵发麻。 ——自那日起,她每晚都出现在萧铳梦中。梦里的他有多放肆,现在就有多克制。天知道,他用了多大力气控制自己不拥她入怀。 最后,赵灵素把黛笔磨得细细的,在靠左侧的一列扇褶上写下“柿柿如意,柿柿平安”几个小字,还促狭地署名“系山火”,代表缺笔少画的“灵素”二字。 前世,在太爷爷监督下,赵灵素从小习练书法。她最喜欢且擅长的就是带王羲之风格的行楷,多年下来也练出一手飘逸灵秀、清新婉转的字迹。 画毕,赵灵素后退一步,打量自己的“大作”,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满意。 “萧大哥,你看怎么样?” 萧铳转过扇面端详一番,心里温热又妥帖。他不太懂赏识字画,但也是认字的,能看出这画简单大方有清气,寓意极好,字也漂亮。 “画得真好!我很喜欢,多谢你。”萧铳真心实意道:“灵素姑娘,没想到你字也写得这么好。” 赵灵素也为自己急智下的作品而自得,表面还是谦虚道:“寥寥几笔,不值一提。” “这‘系山火’……?” 她又玩笑道:“这‘系山火’就是我的‘笔名’了!萧大哥,这扇子你可得留好,说不准以后有一天,它忽然就价值连城了!” “……我一定好好保管。”萧铳在心里补充:对我而言,它已经是价值连城了。 两人这番周谈间,不远处有四人合抬的软轿经过。绛红色的轿身上雕刻着花鸟图案,轿中端坐一人,正透过隐隐薄纱与轿外的随行婆子交谈。 “夫人,你看,那不是萧铳护卫吗?” 一只染着丹蔻、一看就养尊处优的手掀起窗纱一角,露出一张保养得体、端庄大方的妇人脸。 “还真是他,他在跟谁说话?是咱们府中的吗?” 妇人微微探头张望,满头的珠翠环钗发出清脆响声。 “那女子戴着帷帽呢,看不清楚。” “那两个小丫鬟穿的……?” “老婆子也正纳闷呢!我可从来没在咱们府里见过这俩丫头。” “许是衣裳有些像吧……说起来,萧铳也有二十了,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 “可不是吗?我记得,他哥哥萧戟的亲事还是夫人您给定下的呢,听说现在儿子都会跑了!” 贵妇轻笑道:“这哥俩跟随将军多年,是将军的心腹手下,我这个作主母的自然也得替他们留个心。” “您做事向来周全,所以这么多年下来,将军才一直这么信任爱戴您啊!” “呵,你少来吹捧。他昨天……是不是又宿在冯氏那里了?这个月都多少次了!” “夫人您放宽心!我已经派人询问过了,将军这几日不过是不知怎的对琴来了兴趣,到她院儿里听她弹几首曲子罢了。” 贵妇冷哼道:“到底是瘦马出身,知道怎么讨男人欢心。” 那婆子也跟着“呸”了一声,说:“那又如何?不过是一只不会下蛋的鸡罢了。” 闻言,贵妇丢给她一个责备的眼神,道:“这话也太粗野。” 婆子赔笑道:“话糙理不糙……夫人,待晚间用膳时,您不妨与将军说起萧铳护卫此事,也能彰显您当家主母的风范。” “我省得……” 轿子在将军府门前稳当落地,轿夫叩响大门,登时便有一种仆从笑容满面地迎出来,殷勤恭敬道:“夫人回来了!” 贵妇由那婆子扶着出了轿子。她生就一双丹凤眼,一张容长脸,五官端正,铅粉敷面,中等身高,身量略有些丰腴,更添几分富贵气质。 行走间,她的目光又飘向那老榆树的方向,那里却已空无一人。 奇怪,到底是谁呢? …………………… 告别了萧铳,赵灵素带着小满和寒露搭乘驴车原路返回,一路欢声笑语,回到仰止苑各自歇下不提。 这厢,将军府。 宽敞的主院灯火通明,丫鬟婆子们端着饭菜酒水送往堂中。堂屋地上铺的是光可鉴人的青石板,正中一张雕着八仙过海纹的八仙桌,周围摆着四张同木材的扶手大椅。一面百宝格将卧房隔开,上面是各色珍玩,墙上挂了许多名人字画。 下午坐软轿回府的那贵妇此时换了一身居家打扮,穿了条缕金彩蝶穿花纹蜀锦曳地长袍,精心梳理过的长发在头顶一丝不苟地盘成一个髻,插着根与衣裙对应的蝴蝶戏棠云步摇。脸上扑了珍珠粉,在灯下有流光之态。 她本来就长得端正大方,在普通人里称得上是出众,平时打扮起来更是雍荣华贵,眉宇间尽是养尊处优的贵气。 这贵妇正是萧延康正妻刘氏,刘令仪。其父亲乃是如今官居四品的吏部侍郎,曾与萧延康之父平襄侯关系甚笃,因此结成儿女亲家。 刘氏比萧延康大三岁,及笄那年嫁给他,第二年就生下长子萧景珩,两年后又生下女儿萧景澜。这些年萧延康时常外出征战各地,夫妻二人聚少离多,再无别的子嗣,但也算得上相敬如宾。 除她之外,萧延康另有两名侍妾。其中一个正是此前提到的瘦马出身的冯氏冯婉娘,另一个则是刘氏带来的陪嫁丫头郑月娥。郑月娥膝下也有一女,唤萧景禾,如今还是个不知事的垂髫女娃。 后院另有美人几名,但此时的美人们只是达官贵人间的玩物,是可以当成礼物互相赠送索要的。就算与男主人有过几次露水情缘,只要没像冯氏那样被抬成姨娘,就都是排不上号的玩意儿而已。因此不论是萧延康还是刘氏,都没把这些美人们放在心上。 饭桌上,刘氏面带笑意,给对面的丈夫夹了筷肉。耳畔长长的流苏缀下来,随着她的动作晃晃悠悠。 “你今日去了寒山寺?”萧延康随口问道。 “是啊,听说那寺里的太初方丈很是灵验,珩儿眼看就要参加今年的秋闱,我自然要去烧柱香、拜拜佛。” “若是他自己不用功,你替他烧多少香也没用。” “瞧你这话说的,我看咱们珩儿最近很是用功,上次休沐回家都瘦了!” 萧延康冷笑一声。 不久前萧景珩逃课,跟一帮狐朋狗友去青楼楚馆花天酒地,还借酒闹事。正好他受同僚邀请前去宴饮,当即把他揪回书院,狠狠训了一顿,这小子最近这才老实不少。 刘氏看他面色不愉,眼睛转了转,说:“还有一桩事呢,你猜我回府时看见谁了?” 萧延康并不接茬。 刘氏知道丈夫素来是个不苟言笑的闷葫芦,也不等他回应,道:“我看见萧铳了。” 萧延康无奈:“他今日当值,你看见他有什么奇怪的?” “可不止他一人!我看见他在正门外那老榆树下,和一女子言笑晏晏,颇为亲密呢!” “……那女子长什么样?” “我哪儿知道?戴着帷帽呢,遮得严严实实……倒是跟着两个丫头,穿得衣服跟咱们府里的似的。” 萧延康执筷的手一顿。 刘氏又说:“也该给萧铳说门亲事了。若是他已经有了意中人,我便遣人去替他说道说道,就是不知是哪家的姑娘……他跟你提过吗?” 萧延康回过神道:“……什么?” “我说,那萧铳整日跟着你,可跟你提过什么?” “……我忙得很,哪有空操心这等事……你去办就好。” 刘氏看他语气不耐,也没了继续跟他闲话家常的兴致,唤来丫鬟们把残羹冷炙收拾了。 她正端坐镜前等着丫鬟给她卸妆,萧延康却突然起身走出房门,门口守候的侍卫也立马跟上。 刘氏急忙喊道:“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去瑶琴院。” 这瑶琴院正是冯姨娘的院子。刘氏气急败坏,一把将台面上瓶瓶罐罐的胭脂口粉扫到地上,吓得满屋丫鬟不敢吱声。 !!!注意!!! 下一章我写了两个版本:1将军洁身自好版;2将军和女配的肉 因为咱们女主正式的肉还不知道要熬多久,就先写个女配的出来解解馋 篇幅上1短一些,2长一些 没有淫夫癖/ntr倾向的宝子们就不要看2了哈,不然纯纯添堵 14(1)将军洁身自好版 瑶琴院。 “姨娘,姨娘!将军来了!” “什么?现在?!” 冯婉娘大喜过望,赶紧掀了被子下床坐好,让丫鬟给她补妆,又嘱咐婆子燃起九合香,再多点几盏灯。 萧延康进来时,室内已是甜香腻人,琴声婉转。拐进内间,黄花梨木案几上摆了一壶茶和两个茶杯,袅袅热气顺着壶口飘出上浮。 一张垫着深灰狼毛毯的方正软榻上摆了个檀木矮脚琴桌,一美艳少妇正盘着腿坐在榻上抚琴。 萧延康最近爱听她弹琴,这琴便一直摆在卧房,没有让人搬走,今日果然派上用场。 “还没睡?” “郎君不来,妾睡不着,只好弹琴解闷了。” 冯婉娘停下弄琴的手,轻柔抬头,精心描绘的眉眼间露出幽怨又楚楚可怜的神色。 她来自晋州,是从小被教养的“瘦马”。如今正值花信年华(二十五岁)、容色绽放之时,平日里打扮得秀丽动人,很有几分少妇风情。 “你喜欢弹就多弹几首,我来听听。” 萧延康撩袍在软塌对侧坐下,端起茶杯低头啜饮一口。 “将军想听什么?” “就弹你拿手的吧。” 沉思片刻,冯婉娘起手,轻飘飘地弄弦,弹起一首《凤求凰》。曲罢,萧延康不说话,她也不敢停,于是紧跟着又弹了首《湘妃怨》。 这几年精心保养,手上幼时留下的茧都不见了。连弹两曲,她指尖已然酸胀,于是挨挨蹭蹭地挪到萧延康身侧,眼神柔媚道:“郎君……” 两个字被她说得一波三折、意犹未尽。 萧延康却似没听见一般,不置可否道:“又是‘凤求凰’,又是‘湘妃怨’,你是意有所指啊。” “妾身可不敢,不过是心有所想,寄情于琴罢了。” 萧延康怔了怔,道:“这话说得不错。心有所想,寄情于琴……” 他忽然很想知道,那天在院外听她弹琴,当时的她在想什么呢? 小姑娘一出生就没了娘,亲爹从小不在身边,兄嫂各有异心。她孤苦伶仃地在寒山寺修行三年,被自己接下山,又横遭一劫,自己还逼迫她订亲…… 萧延康默默摩挲杯口,心里涌上一股克制不住的怜惜。 “郎君在想什么?”冯婉娘看他神游天外,娇声问道。 “……” 萧延康推开依偎在旁的冯婉娘,径直下了软塌,留下一句:“琴攻于技,弄巧成拙,不弹也罢。” 便匆匆离开,回书房安置下不提。 14(2)将军女配H慎入 p o18 et.c om 瑶琴院。 “姨娘,姨娘!将军来了!” “……什么?你说谁来了?” 冯婉娘大喜过望,赶紧掀了被子下床坐好,让丫鬟给她补妆,又嘱咐婆子燃起九合香,再多点几盏灯。 萧延康进来时,室内已是甜香腻人,琴声婉转。外间,黄花梨木案几上摆了一壶茶和两个茶杯,袅袅热气顺着壶口飘出上浮。拐进内间,只见一张垫着深灰狼毛毯的方正软榻上摆了个矮脚琴桌,一美艳少妇正盘着腿坐在榻上抚琴。 萧延康最近爱听她弹琴,这琴便一直摆在卧房,没有让人搬走,今日果然派上用场。 “还没睡?” “郎君不来,妾睡不着,只好弹琴解闷了。” 冯婉娘停下弄琴的手,轻柔抬头,精心描绘的眉眼间露出幽怨又楚楚可怜的神色。夲伩首髮站:p o18 t d .co m 她来自晋州,是从小被教养的“瘦马”。如今正值花信年华(二十五岁)、容色绽放之时,平日里打扮得秀丽动人,很有几分风情。 “你弹琴时喜欢穿成这样?” 萧延康侧坐在软榻边,右手从领口探进女人半透的薄纱亵衣,轻浮地勾起那桃红芍药纹锦肚兜的肩带。 冯婉娘口中推拒,一句“郎君真坏”说得一波三折,身体却顺势靠入男人怀中。 萧延康左手揽住她,右手顺着肩带一路下滑,直到握住一只垂坠在女人胸前的硕大木瓜。软绵绵的木瓜很有份量,瓜秧上还嵌着一颗紫葡萄。萧延康毫不客气地用力搓揉,把怀中少妇的腰都揉软了,整个人要化成一滩水溶在他身上似的。 “郎君……” 萧延康从背后抱着冯氏,左手揉弄她已袒露在外的胸乳,右手已经探入女子下身宽松的里裤中作怪。那里芳草萋萋,将雪白里裤都衬出一团阴影。 萧延康以指为梳,梳弄两番后,轻车熟路地找到杂草丛中那颗膨出的暗红肉粒,揪住,狠狠转了转,冯婉娘口中立刻发出愉悦清吟。 他留下大拇指继续按住此处摩擦,腾出的四根手指抚过女人的外阴。这里活像一只毛绒绒的大鲍鱼,褐色阴唇外翻,露出内里的深红艳肉。再往下,屄口已经完全绽放了,泛着湿漉漉的水光。 萧延康并拢三根手指,在兔子洞外旋转几圈,然后猛地插入洞中!冯婉娘娇躯一阵抽搐,被身后男子紧紧固定在怀中动弹不得,口中呻吟愈烈。 大软榻上,少妇坦胸露乳、衣不蔽体,两只浑圆臂膀摇摇欲坠地撑在男子坚硬的大腿上,脑袋后仰着靠在男子宽阔的肩膀上。她眼睑半阖、香汗淋漓,脸上才扑好的铅粉都被沾成一块一块的。身上还算白净,透过胸前的肥软乳肉能看到下方交错的青紫血管,两颗紫葡萄被无情地轮番搓弄。 男人青筋暴起的古铜色的大手牢牢扣在她丰满肥腻、毛发旺盛的腿根。三根修长又骨节明显的手指在那里猛进猛出,还时不时地左右勾起戳弄某个位置,把女人插得呻吟不断、淫水不停,杂草丛都被浇成了水草,身下名贵的狼毛毛毯也被淋湿了一小片。 “啊——!” 忽的,女子一声尖叫,腰身拱起,像是撑满的弦一般,双股猛地抬高挣脱了男人的手掌。然后,一股热气腾腾、犯着骚味的淡黄色水柱倾泻而下,淅淅沥沥淋在地上、软榻上、男人身上,连一旁的七弦琴都遭了秧。 萧延康皱眉嫌恶道:“真是骚透了。” 他丢下还在颤抖的冯婉娘兀自下了软榻,开始脱身上被尿浇湿的藏蓝直?。冯婉娘浑身赤裸,也赶紧双腿哆嗦着下了榻,跪在地上,帮他除去身上衣物。 萧延康站在那里任她动作,身上衣物一件件落地,渐渐露出魁梧身形。他生就一副高大伟岸的骨架,古铜肤色,浑身肌肉虬结,还散落分布着各种陈年伤疤——那是从战场上磨练出来的,远非后世那种在健身房用蛋白粉喂出来的花架子可比。 浓密毛发从巧克力块似的八块腹肌中间一直延伸到裤腰中,冯婉娘轻柔地褪去他的里裤,一根极为威武的粗黑肉棒一下弹出来打在她的脸上,而她表情迷醉,妩媚地斜瞟了萧延康一眼,张口就含了上去,丝毫不在意上面残存的尿骚味。 棒身粗且长,直径堪比成人小臂,她一只手根本握不住。为了防止牙齿磕碰到他,冯婉娘把嘴张得变了形,下巴要脱臼,巨大龟头直戳喉咙,也只勉强含住不到一半而已。 萧延康扣住她的后脑勺挺腰捅了几下,还是觉得不尽兴,于是弯腰一把拾起地上的冯婉娘,将她扔回软榻另一边的干燥处。 冯婉娘娇笑着,识趣地翻了个身跪趴在那里,露出股间一朵绽放的黑色大丽花。 她一边轻摆肥臀,一边扭头挑逗地睨着萧延康。她知道萧延康很满意她这股骚浪劲儿,这也是为什么她能从一众美人中脱颖而出,被抬成正二品将军的姨娘,从此当了人上人。 萧延康没有让她等太久。他伸出手去拨弄了几下那处还贪心张着嘴的洞口,然后紧握住女人的胯部,像抓着两只把手,就着洞中余下的淫液,挺身一举入洞!接着就大开大合地操干起来。 饶是吃惯了他的巨物,这一下还是入得冯姨娘控制不住的躬了下腰身。几百下迎来送往、狠插猛抽之后,最初的不适很快转为灭顶的快感,她被艸得汁水淋漓,主动夹臀送腰迎接身后的迅猛撞击。 外翻的小阴唇被扯进扯出,带来一种异样的快感。冯婉娘随身后男人的动作娇吟不止,没一会儿就丢了两回,瘫倒在塌上。 萧延康拔出那湿漉漉的骇人性器,把冯婉娘翻了个身正面朝上,一只大手像拿玩具似的举起她的两条腿扛在左侧肩上,覆身上去,铁铸的肉棒又一下砸进那处被他操得松软如泥的穴口。 他整根夯入又整根拔出。拔出时有空气被带入那黑黢黢的屄洞内,随着男人的深入又被挤出去,发出放屁似的巨大响声。萧延康被刺激得咬紧了牙关,动作幅度大到旁边置琴的桌案都晃出了声。 “啊……妾、妾身不行了……” 冯婉娘被他艸得青丝凌乱,身上软肉如阵阵波浪似的涌动。她两眼翻白,涎液顺着嘴角流下,身下也如泄洪一般,又尿了萧延康一身。 萧延康也到了紧要关头,这次他顾不上那腥骚气味,两只大手各按住一只肥乳,挺腰摆胯开始最后冲刺。 冯婉娘被他压得几乎呼吸困难,被推举到肩上的双腿又酸又僵,她强撑着把腿挪下来。萧延康肌肉暴起的左臂骤然被她下滑的腿绊到,避开时左手一下按上两人身旁的琴面。 像被烫到似的,他猛地抬起手,身下动作越来越激烈。 “呀!郎君、郎君慢点……呃哈!” “口是心非的骚货!” “妾、妾不……啊!” “啪!” 萧延康一掌扇上女人的半边肥臀,口中斥道:“夹紧了!” 冯婉娘已经被一波波的快感冲刷得神智不清,依言尽最大努力绷紧双股,收缩穴内肌肉。两人下身毛发纠缠,黑乎乎、湿漉漉、粘哒哒的一片。 萧延康仰着头,紧闭双眼,不知神游何处。下身挺进挺出,快到出了残影。 最后几个送胯伴着冯婉娘的尖叫,他终于在女人体内激射出来!待到偃旗息鼓、拔出肉棒时,冯婉娘腿根留下一个翕张的大洞,洞中渗出股股白色精液,好似鲍鱼沾酱。 榻上尿液、汗液、淫液、精液,诸多体液混成一片,甜腻的九合香也掩盖不住满屋的淫靡味道。 冯婉娘已经昏睡过去,不省人事。萧延康喊了一声,门外等候多时的丫鬟们立即抬了热水、棉巾、香皂等物进来,红着脸给他擦洗身体。 换上干净衣物后,萧延康整洁如新、神清气爽地出门,临走时瞄了那琴一眼,吩咐道:“这琴污了,扔了吧,换把新的来。” 随后,便回自己的卧房安置下了。 15.赏荷 第二日,萧延康下了朝,正在书房处理公事,门外萧铳忽然求见。 “将军,属下有一事禀报。” “说。” “昨日下午,属下在府外恰巧碰到了灵素姑娘。” “又是‘恰巧’……你们二人很有缘。” 这话听着别扭,萧铳心里纳闷,解释道:“昨日,灵素姑娘是特地前来寻找将军的。” 萧延康执笔的手一顿,悬在空中,一滴浓墨从笔尖狼毫渗出,滴落在下方的公文折子上,顿时晕染了一小片字迹。 “……”萧延康神色如常地放下笔,语气平静,问道:“哦?她来做什么?” “灵素姑娘说,最近因秋闱的缘故,长安城中宅院紧俏,她需得在仰止苑多叨扰些时日,特意托我向您赔个罪。” “她自己怎么不来?” “您当时在外办事,不在府中,灵素姑娘不便多待,我又刚好出门碰上了……”萧铳老老实实地补充道:“灵素姑娘还说,她从我哥那里得知了银票的事,多谢您不计前嫌,还送来两个丫鬟……” 萧延康表情十分淡定,眼神中划过一抹淡得让人难以察觉的愉色,许久没有出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将军?” “嗯……此事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萧铳即将走出书房时,又被萧延康叫住。 “对了,这里有桩事需要你跑一趟……” …………………… 当日,仰止苑。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赵灵素迷迷瞪瞪地在两个丫鬟帮助下起床、穿衣、梳洗,很是享受这种衣来伸手的腐败日子。 “小姐今天想梳个什么发型?” 赵灵素哪儿懂这个,让二人看着来吧。于是心灵手巧的小满给她扎了个垂云髻,配了根掐金丝簪花和回云形乌木发簪,显得她愈发清新脱俗;另有一半顺滑青丝垂在脑后,悬于腰间,形如云瀑、亮如丝绸。 小满忍不住用手摸了好几遍,感慨道:“小姐的头发真好!跟缎子一样,凉丝丝、滑溜溜的。” 寒露笑着凑趣:“小姐哪里不好?一点妆都不用上呢。奴婢第一次见的时候都看呆了!当时想,这可真是神仙人物……” 赵灵素也玩笑道:“那现在呢?这‘滤镜’可破了?” 小满和寒露已经习惯自家小姐时常语出惊人,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寒露表情夸张:“现在啊,那更觉得小姐是‘神仙人物、菩萨心肠’!” 把赵灵素逗得哈哈大笑。 三个小姑娘吵吵闹闹中,一上午就过去了。 午后,三人无聊之际,寒露提起玄武湖上的荷花开得正盛,想必也结了不少莲子,赵灵素听得很是心动。又听小满说湖上有租赁船只的商家,当即决定出发前往。到时泛舟湖上,消暑解乏、采莲赏花,岂不美哉? 说动就动。 又要出门,赵灵素心情颇好,稍微打扮了一番,换了条水红色盘金彩绣倚云裙,外面套了件白玉兰散花对襟纱衣,还搭了条做工精巧别致的老银烧蓝压襟——都是这两次外出闲逛时买的。 赵灵素在现代时买东西是从来不看价格的。很多衣服都是家族里的裁缝量身定做,再送来给她挑选的,绝对不用考虑做工、材质这种问题。如今到了这朝代,她反而第一次享受到逛街剁手的快乐。 她现在已经囤了不少衣物,却没买几件配饰。因为这里的女子服装大多物美价廉,就算她买不起锦缎丝绸,普通的棉啊纱啊还是没问题的。加上自己长得这副模样,不夸张地说,披麻袋都好看,所以买起衣服来赵灵素并不心疼。 但毕竟处于坐吃山空的状态,赵灵素眼光又高,假模假样的配饰她是看不上的,珠宝翡翠的又买不起,便只买了几样设计新颖又有天然野趣的。 换好衣服,赵灵素在镜前转了个圈。小小的梳妆镜照不齐她全身,但两个傻丫头呆滞的表情已经给了她答案。 …………………… 仰止苑离玄武湖很近,未正时分,三人已经步行至湖边。湖中东北角有大片荷田,一直延伸到远处太行山脉脚下,真正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她们从一老汉那里租了条可乘坐四五人的小舟。小满和寒露一前一后、一人一桨,赵灵素戴着帷帽坐在中间,小舟慢慢驶离岸边,划向荷田。 舟还未至,风中就已吹来阵阵清香,沁人心脾。待驶至近前,三人才惊觉这荷花不知是什么品种,人坐在舟上,还不及那冠大如伞的荷叶高! 不过她们倒也不怕迷路。赁船的老汉说,到申酉交接时刻,他会燃起一团黑烟作为指引,客人便能跟着那烟雾返回岸边。 于是,三人一边持桨,一边拨开拦路的荷叶荷梗,小舟渐渐消失在荷塘之中。 午后阳光刺眼,反射在水面上更是照得人睁不开眼睛,挨挨挤挤的挺拔荷叶便成了最好的遮阳伞。丝丝微风吹过,荷花荷叶摇头摆尾,处处都是沁人清香。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风吹水面、荷花摇曳、蜜蜂振翅、鱼儿浮跃的声音。 有的荷花已经败了,有的正在舒展怒放,有的才展开两三片玉粉花瓣,有的还是饱胀的花骨朵。 这幅场景美得不真实。 被荷花荷叶荷香包围,赵灵素觉得自己就是那梦游仙境的爱丽丝。她让小满和寒露也放下船桨,好好享受这片刻的美景。任小舟由细风和水波带着,反正处在这茂密荷田之中,也漂不了多远。 周婶给她们准备了一篮子的糕点,有八珍糕、茯苓酥、龙舌饼、酒酿圆子等等,此时满满当当摆在舷上。三人还就近摘了些莲蓬下来,挤出的莲子清甜可口,刚好解腻。 吃饱喝足,小满和寒露一边扯家常,一边绣手绢;灵素剪了一片荷叶倒扣在脸上,蜷缩在这舟中打盹躲懒。 …………………… 同日,白马书院。 午饭后,几个头戴凌云巾的书生从膳房出来准备同行回学堂,却看到不远处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鬼鬼祟祟朝山门方向而去。 其中一名书生认出那二人,调笑道:“景珩,你又乱跑,小心又被令尊逮到!” 两人被吓了一跳,那高挑身影回头嘘道:“小声点儿!别乌鸦嘴,一边去!” “周兄,你有所不知啊。”另一名书生摇头晃脑地说:“萧兄自上次休沐回来,就开始为一‘绝色佳人’魂牵梦萦。为情所困,他还如何学得进去呢?” “欸,谁说我不知道?景珩,你前几日不是还去那长乐坊了吗?怎么,那名震长安的花魁柳云冉不是你要找的人吗?” “嗤。”高挑身影不屑地说:“还‘名震长安’呢?不过了了罢了。” 他旁边那一矮小男孩抬着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默默听他们这几个高年级学生交谈。 胡扯一通后,那高挑身影又说:“总之,你们只当没看见我就是了。” 对面书生很给面子,一拍大腿,困惑道:“咦,我们站在这里做什么?走吧走吧,快上课了。” “走、走!” 几人离开。 那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也顺利出了山门,与早就牵着马车候在此处的小厮会和。两人先后上去,由那小厮驾车,朝玄武湖驶去。 16.再遇 这马车外面看不出什么特殊,内里却装扮的极为富贵繁丽,到处铺着柔软舒适的绒毯,四周挂着精美的丝绸帐幔。 男孩问:“景珩哥,他们说你在找谁啊?” “唉。”那高挑青年歪歪斜斜地靠坐在软垫上,叹气道:“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我怎么不懂?过完年我就十岁了!”男孩不服气道:“你是想女人了,我知道。” 这孩子眉清目秀、粉雕玉琢、一脸稚气,眼神黑亮又精怪,出口却显得少年老成。那高个青年一顿发笑,乐不可支道:“呦,八皇子,您还知道‘女人’呢?我还以为你只知道吃呢……” “谁说我只知道吃了?” “谁说玄武湖上莲子熟了,非要拉着我去摘莲子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 男孩自然说不赢,气鼓鼓地拉着小脸。他正是本朝八皇子——齐骁。 当年,先皇齐渊与一民间女子相识相恋,然两人多年来膝下空空,直到先皇年近而立才得一子,即当今圣上齐胤。 圣上倒是后宫充盈,可惜也是子嗣不丰。如今圣上已近古稀,膝下也只有皇后所出的长子,即当朝太子——三皇子齐靖,次子——五皇子齐睿,以及宁贵妃所出的八皇子齐骁,拢共三个皇子和两个公主而已。 这八皇子今年只有九岁,圣上老来得子,自然对他宠爱非常。但宁贵妃为人谨慎低调,只想让儿子平安长大后做个闲散王爷,而不愿他牵扯进三皇子和五皇子的权利纷争里。于是,为了避免儿子接触过多勋贵,宁贵妃说服圣上,直接跳过国子监,把齐骁送进了这地处长安近郊的白马书院中读书。 齐骁上头两个哥哥,太子齐靖已有四十余五,五皇子齐睿也已三十又九,差距太大,根本凑不到一起去。白马书院的学生多是京中小官或外地豪商子弟,与他一黄口小儿结交多少带些目的性,也惹他不喜。 只有这因学业不精又与人打架斗殴而被国子监除名的将军府世子萧景珩,还称得上与他身份相当。萧景珩比他大了七岁半,男孩本就都喜欢跟着比自己大几岁的玩耍,是以他经常缠着萧景珩。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倒处成了兄弟一般。 今日也是如此。 萧景珩自那天跟几个同学偷偷溜去长乐坊,被父亲萧延康逮个正着捉回书院后,老实了几日。今日耐不住齐骁的撒泼打滚,又带着他跑了出来,准备去那玄武湖上的荷花田玩赏。 上次休沐回家,他从长安城中打马而过,途中遇一少女惊马,回眸那一眼所见让他念念不忘、回味至今。 有如此倾国美貌的女子不可能没有名姓,普通人家是养不出来的。可这长安待嫁的豪族女眷,有五分的才气美貌就恨不得宣扬成十二分,而他从未听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久寻无果,他也有些气馁,渐渐怀疑自己那日是在马上看走眼了,今日出来赏荷散心倒也不错。 两人到了湖边,坐上提前安排好的一艘小船,由萧景珩的小厮划桨,朝着莲花田而去。 …………………… 天色碧蓝如洗,白云悠然飘荡。平整如镜的湖面上倒映着青翠荷叶,一叶轻舟慢悠悠地划过,留下阵阵细碎涟漪。 齐骁兴奋地很,他人矮手短,就让小厮给他摘来莲蓬剥着吃;萧景珩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壶清酒,就着新鲜莲子喝了个痛快。 两人乐不思蜀之际,忽闻风中一阵缥缈歌声传来。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中有双鲤鱼,相戏碧波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南。莲叶深处谁家女,隔水笑抛一支莲……” 女子歌喉如黄莺出谷、风拂杨柳,清甜婉转、柔中带媚。听者无不心旷神怡,陶醉不已。 萧景珩与齐骁都面露好奇之色,示意小厮寻歌声而去。 这歌自然是赵灵素唱的。 打完盹,她于满船清梦中醒来。小满和寒露已经摘了不少莲花莲蓬于舟中,三人复又划桨启程,漫无目的地在这水上密林里游荡。 偷得浮生半日闲,今日实在是逍遥自得,赵灵素神思飞扬,唱起一首《采莲曲》。 曲罢,两个丫头眼神亮晶晶的,满脸崇拜,就差起立鼓掌了。正要吹上一波彩虹屁,小舟忽然撞上什么硬物似的,一阵晃荡!吓得三人惊呼出声,各自抓紧了船舷。 原来,另有一条小船从荷塘深处划出。有高挺荷叶遮挡视线,两边都没看到对方,这才撞在了一起。好在速度都慢得很,船身很快稳住。 两拨人面面相觑。 赵灵素这边,她们三个来得早,诺大湖面当时除了她们空无一人。此时却不知从哪儿冒出两名男子与一稚龄男童,三人一下懵了。 萧景珩那边,他们本是惊艳之下寻声而来,甫一见面,更是惊掉下巴。赵灵素的美貌极具冲击力,此番赏荷,她早已摘掉帷帽,含笑眉眼让对面船上三人都静了一瞬。 尤其是萧景珩。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心心念念的人儿蓦地出现在他面前,如莲花仙子一般,仙资玉色,殊艳绝伦,说不出的勾人心魄。 “这个妹妹我是见过的……”萧景珩喃喃道。 赵灵素一惊:这不是宝哥哥的台词吗?但她确定,这里是没有《红楼梦》一书的。 难道同是天涯沦落人?他也是穿越来的?! 赵灵素惊喜又激动,热切道:“奇变偶不变?” “……” 萧景珩呆愣愣的。 莫非是个没文化的……赵灵素又问:“天王盖地虎?” 萧景珩:“?” 齐骁、小厮、小满、寒露:四脸懵逼jpg。 赵灵素失望地看了眼一脸迷茫的萧景珩,接过小满递过来的帷帽戴好,嘱咐道:“咱们走吧。” 眼看三人就要划船离去,萧景珩急切道:“姑娘留步!在下惊扰姑娘,还没赔罪呢!” “我们并无大碍,公子,不妨事。” “……”萧景珩脑筋急转:“那,敢问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在下改日登门致歉!” 小满、寒露对视一眼,忍俊不禁。 “真的不用了……”赵灵素推拒道。 对面舟中的青年长了一张英气勃勃、丰神挺秀的俊脸,高鼻薄唇、剑眉星目,小麦肤色,书生打扮,约莫着有十七、八岁。两人相遇在这如画美景中,本该是场美好艳遇,但赵灵素先惊喜后失落,情绪起伏之下,失了跟他周旋的意趣。 “且慢!” 见佳人要走,萧景珩急了,站起来夺过小厮手里的船桨,急划两下就要追上去。小厮傻了眼,不知该作何反应。齐骁倒是兴致勃勃,看乐子唯恐天下不乱。 寒露和小满见这俊俏公子哥被自家姑娘拒绝还不放弃,也不知他想干什么。两人慌乱之下手忙脚乱地控制不好船桨方向,小舟只是原地打转。 萧景珩倒没想做什么,只想知道眼前的绝色佳人到底是哪家小姐而已。他当然知道此举唐突,但总不能又眼睁睁看着佳人离开吧?长安人口数十万众,他何时能再有今日运气碰见她呢? 眼看佳人近在咫尺,萧景珩面露喜色,绷紧双臂肌肉,将手中船桨末端探入对面佳人舟中,借力拉近两船距离。 主仆三个大惊失色。 赵灵素更是回想起之前那次糟糕经历,她决不允许自己再次陷入险境!于是当机立断叫住小满和寒露,三人用尽力气,合力抬起那探过来的船桨末端,将其丢向水中。 “姑娘,在下并无恶意!我只是想……” 萧景珩生怕误伤佳人,握着船桨这头却不敢发力。一时不察,船桨那头已经被扔到水里,忽然没了支撑点,他这边重心不稳连退两步,船体猛地晃动起来! 17.雨中 萧景珩自幼习武、身强体健,他那小厮也有武术功底,二人自是无碍。却苦了才九岁半的齐骁,他站在船沿,看戏看得正起劲,全然没注意到危险。此时船身一摇,他直接咕咚一声落入水中! “呀!” 船上诸人皆是目瞪口呆。 萧景珩的小厮不用主人吩咐就赶忙褪去靴子,跳水捞人。他知道这男童是八皇子,跟着自家主子偷溜出来,若是有什么好歹,自己必死无疑。 萧景珩一颗心也提了起来。齐骁贵为皇子却远离大统,与圣上之间只有最纯粹的父子亲情,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绝没有好果子吃。 赵灵素三人也都各自捏了一把汗。所幸的是,那小厮很快将落水男童捞了起来,船上那罪魁祸首也赶紧用长桨协助二人上船,没空再拦赵灵素这边。 小满和寒露趁机划桨开溜。 赵灵素没有阻止,看着对方还停在那里的船,船上青年不断拍打男童的脸,而男童闭着眼没有反应。 赵灵素忍不住撩开帽沿轻纱,喊道:“放平他!按压他的胸口!” “对,把他放平,就这么按!” 她口中说着,手下还做出动作示意对方。青年愣了下,很快照做。果然这般按了没几下,那男童便吐出几口水,然后猛烈咳嗽起来。 齐骁醒了。 萧景珩胸口大石落地,他瘫坐在船上,面色复杂地望向那渐行渐远的扁舟与舟中端坐的少女身影。 少女朝他淡淡一笑,做出个“告辞”的手型,然后放下帷帽,扭过头去。一阵风拂过,少女青丝扬起,衣带翻飞,飘飘欲仙。她似乎又往这边看了一眼,萧景珩忍不住呼喊:“你叫什么名字?” 她没有回答,小舟已隐入莲叶间,不见踪影。 …………………… 主仆三个离开没一会儿,远处便袅袅升起一线黑烟,她们跟着那烟的指引顺利出了荷田,回到岸边。 回家途中,三人回忆起此事,都有些后怕又有点好笑。谈笑间,十月的天说变就变,方才还阳光灿烂,这会儿忽然就下起了豆大的雨点。 路边屋檐下,绵绵密密的雨滴连成雨线落下,三个姑娘顾不上说笑,一路小跑着回家。 …………………… 话说这头。 傍晚时分,萧延康带着萧戟出了门,驾马直奔仰止苑而来。 萧戟在一旁默默看着自家将军几番犹豫,才终于叩响院门。 开门的周婶说,灵素姑娘带着两个丫头外出赏荷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问将军可有要事、用不用留个口信? 有什么事呢?萧延康回答不上来。 他在院中徘徊一阵,内心自唾:萧延康啊萧延康,你眼巴巴跑来这边到底安的什么心?一把年纪,何必跟个毛头小子似的着了相,让人不齿! 萧延康眼中情绪轮番变换,最终冲周婶说了声:“没什么事,不用告诉她我来过。” 就这样罢,相安无事最好。 正待离开,天空忽然降下小雨。他接过周婶递来的斗笠与油衣穿戴好,径直跨过雨帘。萧戟紧随其后,刚刚把马牵出来,就听到一串清脆娇甜的笑声。 两人站在门檐下同时扭头望去,只见濛濛雨雾中、院墙拐角处,一抹水红色的纤细倩影正朝这边小跑而来。 那是一个少女。 少女左手举着一片硕大荷叶充作伞面,怀中夹着一捧沾了雨滴的鲜妍荷花;右手拎着一双精巧绣鞋,还提溜着湿哒哒的裙摆。 雨水每每汇聚在她头顶荷叶的中心凹处,承受不住重量的叶面就会一倾,那处小小雨池便尽数浇在少女身上。况且风吹雨斜,这么一路跑来,少女轻薄的夏日衫裙早就被淋了个透,粘在娇躯上,惊心动魄的身体曲线一览无遗。 明明才及笈,她的身段就已经发育得像个饱满的软玉葫芦。秀项修颈、肩窄背薄,高耸挺翘的峰峦下是不盈一握、神清骨秀的曼妙腰肢。再往下,胯部曲线浑圆流畅,两条美腿修长笔直,比例极好。 她提着裙摆的那一侧,露出半截玉笋般冰肌莹彻的小腿,最下是一双不着寸缕的玲珑小脚,踩在青黑色的石板路上,愈显肌腻骨匀,粉白可爱。 如磁铁两极一般,男人的视线被牢牢吸引。 “快点啊!小满、寒露,你们也太慢了!” 少女扭头冲后面娇笑着喊道:“穿鞋的还没光脚的跑得快……” 她已行至门前,举高手中的荷叶,仰首,正望进男人深不可测的双眼—— 荷叶上的雨水淅淅飒飒在她周身滚落,怀中莲花娇艳欲滴、芬芳扑鼻,却不及她一半美丽。少女不施粉黛,然雪肤花貌,玉姿天成;绝代之色,百世难求。 赵灵素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六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 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身后小满和寒露也急匆匆赶到了,主仆三个接连撞在一起,一个踉跄才站稳。 “……” 小满和寒露虽不知道眼前这气势凌人的伟岸男子是谁,却认得他身后的萧戟。屈腿行礼后,两人赶紧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想给自家小姐把鞋套上。 绣鞋湿黏,赵灵素还没穿好,只听一句低沉声音道:“让开。” 然后,一件还带着男人炙热体温的油衣披风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住,接着就是一阵腾飞失重感,回过神后,她已被人拦腰抱起。 怀中少女轻若无物、柔若无骨。萧延康抱着她,目不斜视,大步流星走回院中。 赵灵素呆呆看着男人刀刻斧凿般的侧颜和略带胡茬的坚毅下颌,垂下眼帘。 萧戟牵马,寒露、小满提着一众物事跟在后面。 按耐不住好奇心,寒露凑到萧戟身边小声问道:“萧大人,这是谁啊?” 萧戟面无表情地低头瞥了她一眼,道:“这是将军,噤声。” 寒露、小满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18.合奏 赵灵素被一路抱进正殿卧房。 萧延康把她放在地上时,她从头到脚都被油衣笼罩着,只余一个小脑袋露在外面。一双盈盈秋水眸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他。萧延康在心里叹了口气,对一旁安静如鸡的两个丫鬟说:“伺候你们主子更衣吧。” 又对赵灵素柔声道:“我在外面等你……我有话要说。” 赵灵素乖巧点头。 待他出门后,小满才长舒一口气:“这位将军可真是吓……气势惊人。” …………………… 有萧延康在外等候,赵灵素三人不敢耽搁,只匆匆擦洗一番、将头发拧个半干,就换上一条香妃色如意云纹大袖衣出去了。 天色半暗,雨还未停。长廊上每隔几步便悬挂着琉璃花灯。周婶和萧戟正手持火引,一盏盏地将灯芯点燃。 萧延康静静站在正殿门口一处花灯下。他身高八尺、魁梧挺拔,将此处灯光遮去大半,半边硬挺五官隐在暗处。 “……将军?” 萧延康回头,刚刚那半妖半仙、噬人心魄的少女已经换了副居家打扮,沾着湿气的秀发堪堪挽了个半髻。 萧延康似漫不经心道:“我听萧铳说,你去找过我?” 声音低沉醇厚,于夜色中掺了些沙哑,极有磁性。 赵灵素一怔:萧大哥难道只告诉他自己去找过他,却没说自己为什么去吗? “是……” 才说了一个字,萧延康脚下一动,不疾不徐地沿着右侧长廊踱步向前,赵灵素只好跟在他身后。 两人站得不近不远,赵灵素一边走、一边把去找他的原由又讲了一遍。 有佳人在侧,鼻尖便似有暗香袭人。萧延康问:“哪有让别人替自己赔不是的道理?” “……” 赵灵素听不出他是否在与自己玩笑,抬眼偷瞄,见他眼神柔软、嘴角含笑,才放下心来。 两人已缓行至后院的长廊尽头,萧延康负手而立,赵灵素站在他身旁。 “那小女子此厢当面给将军赔个不是。”她躬身道:“还望将军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原谅灵素此前冲撞吧。” “宰相?可我只是个二品的将军,没有那一品的肚量。” 赵灵素垂着头,看不见萧延康脸上愉悦舒展的表情,却听得出他语气中的隐约笑意。 她也放松下来,问道:“那不知将军想要如何呢?” 萧延康从头到脚扫视她一番,见其香肌玉体、弱骨纤形,谈笑间气若幽兰,站在灯下如同那月里嫦娥一般袅袅婷婷。 他眼神稍黯,喉结涌动几下,抬手道:“请。” 他引着灵素下了长廊,踏上鹅卵石铺就的小道,朝几步外的凉亭走去。 六角凉亭的每个角檐下,都挂着一盏如意宫灯,照亮一片如丝细雨。伏羲琴静静摆在石桌上,蚕丝琴弦上偶尔划过一道光。 赵灵素懵懵懂懂被他引至桌边石凳处坐下,就听他说:“上次见面时,你好像在弹一首曲子。” 赵灵素回忆起来,那是她遇险后的第二天,就是在这里,她心烦意乱地弹了半首《高山流水》。接着,就是他代萧铳提亲、两人发生争执那一幕了。 “是。”赵灵素侧过头去看他,问道:“将军想听?” “劳烦姑娘再为我弹一遍吧。” 闻言,赵灵素也不忸怩,轻挽了下袖口,便覆手于弦,信手弹来。 前世她跟在太爷爷身边长大,学得最多的就是这琴、棋、书、画一道。大把的资源和时间砸进去,不说样样精通,至少是拿得出手的。好多琴谱她早就背得滚瓜烂熟,抚琴也已经养成了肌肉记忆,是以哪怕当下灯火昏沉,她也弹得流畅自然,不显丝毫钝涩生疏。 月挂西梢,雨雾朦胧,琴音绕梁。 萧延康背对着站在亭下一角,默默从袖袋中掏出一管竹箫,横在嘴边。 瑟瑟萧声渐起,毫无痕迹地融入轻灵琴声中,再随琴声走势渐强,给原本悲怆幽婉的琴音平添几分豁达傲然之气。 这一头,素手轻扬,芊芊玉指在琴面上来回拨动;那一边,惯使刀剑的粗砺大掌此时握着竹箫,骨节分明的手指前后跳跃。琴声弱则萧声盛,琴声涨则萧声落。彼中有我、纠缠裹挟。音符起落间,乐声如潮水般席卷着层层推进、高潮、落幕。 这是一曲心意相通的协奏,也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博弈。 一曲终了,赵灵素缓缓抚平弦上余震。萧延康垂手回头,对上她夹带着探究与欣赏的目光。 “看不出来,萧将军还吹得一手好萧。” “灵素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 两人面上俱带了笑意。 不知什么时候,雨停了,晚风送来一缕兰熏桂馥似的幽香。 “这曲可有名号?” “曲名《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甚好、甚好……”萧延康赞叹,后肃容道:“灵素姑娘,重阳将至,我欲设宴酬宾。你若真心感激我,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赵灵素听得糊涂:“我如何……?” “你只需每日抽出一两个时辰,指点指点我府上的乐班即可——不拘什么曲谱。” 赵灵素心下一动。 “我自会安排打理好一众事项,你不必担忧。一码归一码,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话说到这份上,赵灵素觉得自己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本就是个“不安于室”的性子,不可能日日守在这小院中。何况此举一来回报了萧延康的诸多恩惠,二来他还许以酬劳,缓解了她坐吃山空的焦虑,实在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那将军府又不是龙潭虎穴,她有什么去不得的? “如此,灵素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萧延康负手而立,眉眼含笑,棱角分明的五官也柔软下来。尚握着竹箫的右手轻轻在左掌中点了两下——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 虽然偏殿也设有卧房,但碍于赵灵素姑娘家家,萧延康并未久留,而是趁着夜色离开了仰止苑,临行前还吩咐周婶给她煮了碗姜汤。 小满和寒露把姜汤端来,监督她喝下去。 两人都有些好奇赵灵素与萧延康的关系——外室?那怎么将军没留宿下来呢?而且小姐还说要搬家。 不过有萧戟的“噤声”警告在先,二人没敢问出口,熄灯歇下不提。 夜里,长安城又下起蒙蒙细雨。今夜,不知多少人梦见了同一片莲花田。 19.乐班 翌日。 赵灵素照常用过午饭,在院子里摆弄那堆莲花莲蓬之时,萧戟到了。 “赵姑娘。” “萧千户?”她有些诧异:“今天就开始吗?” “乐班已经在府里等着了。” “……” 赵灵素放下手中的荷花,回想起那将军府门庭显赫,问道:“我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萧戟递上一个黑漆妆奁,说是将军给的。赵灵素接过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个精巧的银质面具。 面具只覆盖上半张脸,由细绸系带固定脑后。面具下沿有繁复的镂空花纹,两侧是金线勾勒出的蝶翅海棠花丝,眼周眼尾一圈还镶嵌着数颗细碎的彩色宝石。做工精致,不落俗套,一看就很贵重。 赵灵素试着戴了下,大小正合适,服贴还不影响视线。真是个好宝贝,比那劳什子的帷帽方便多了。 她一边揽镜自照臭美,一边喜不自胜道:“替我谢过你家将军。” “赵姑娘自可找机会同将军说道。” “……” 也是,自己就要去将军府做“教习”了,想来是不缺见面机会的。不过,这萧千户今日怎么怪怪的?赵灵素暗咐,按理说,二人也见过几次面、打过几回交道了。上次他送小满和寒露过来时还好言好语,怎得今天忽然如此冷淡? 殊不知,同为男人,萧戟昨日目睹萧延康的一番表现,还有什么不懂的?只是这位赵姑娘的美貌实在是杀伤力巨大,是以他只能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才能勉强做到心无杂念。 她又问:“我需得一个人去还是……?” “这倒不拘,也可带上丫鬟随行。” 赵灵素想了想,自己算是去“上班”的,两个丫头都带着也太张扬。小满内向听话,没什么主张;寒露胆大心细,直言想去将军府见见世面。于是,收拾妥当后,她带着毛遂自荐的寒露坐上了萧戟驾驶的马车。 车轮滚过,三人很快到达将军府。 萧戟同门卫招呼后就带着两人走了进去。 这将军府不愧是簪缨世胄,府邸宽广宏大,气势庄严,红墙黛瓦连绵不断,亭台楼阁端方有序,更有衣着整洁、训练有素的婢女小厮穿梭其中。一栋栋门庭小院不说金碧辉煌,也绝对称得上雕梁画栋。丽日鎏金下,飞檐上翘起的龙头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 府中遍布奇花异草、古槐竹林、假山奇石、水榭华亭……真正是一步一景,看得赵灵素目不暇接,心中连连赞叹。 后世的古建筑保护缺失过一段时间,她虽也见过不少一流的中式庭院,但这样地道正宗的还是头一回见。 萧戟带着两人穿过曲折回廊,也不知进了几道门、转了多少弯,终于停在一处花草葳蕤的小院前。 面前白墙黑瓦,正中月洞红漆大门虚掩着,隐约有琴音和着曲声传来。门上黑色匾额上书“梨园”两个烫金大字。 大乾王朝礼乐盛行,达官贵人的府邸多设梨园,并不少见。有的是本家一直供养着歌姬舞姬,随时赏乐;有的梨园则是平日里闲置着,有需要时才请外面的戏班子来住上几日。这萧将军府就是第二种情况了。 萧延康凯旋后,圣人龙心大悦,不仅赐下诸多赏赐,还在二品骠骑将军的官位基础上,加封他为超一品的定远侯,相当于将其父留下的平襄侯之爵又提了一等。如此一来升迁贺宴不得不办,且不仅要办,还要办的足够隆重盛大,否则就成了不敬圣人爱重。恰逢重阳将至,萧延康索性决定广宴宾客,将两件乐事一齐庆了。 赵灵素正打量着,一个身着绮艳罗衫的中年妇人款款行至跟前,恭敬行礼道:“萧大人当面,奴家有失远迎,失礼了!” 萧戟回:“班主不必客气。” 他比了比身旁的灵素,还不待他介绍,妇人就热切道:“这位就是萧将军请来的教习了吧?不知该如何称呼?” 赵灵素也行礼道:“我姓赵……” 三人客套一番,萧戟将她交给那梨园班主,又交代嘱咐一阵,这才放心离开。 …………………… 那班主带着赵灵素与寒露二人进了梨园。她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嘀咕:这位‘赵教习’到底什么来头?竟是萧将军亲自请来的,可自己怎么从没在长安城中听过这号人物…… 同时不着痕迹的打量了灵素一通,看她年纪轻轻的少女模样,戴着半张巧夺天工的面具,露在外面的只有一抹精巧下巴,一张樱桃小口和两排齐整的银牙。阅人无数的梨园班主一眼断定,她丑不了。 莫非……她是将军的小情儿?准备趁着这次机会把她身份过了明路、纳入府中? 班主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八九不离十,于是面上越发热情,一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搞得赵灵素受宠若惊。 抵达一处宽敞厅堂时,赵灵素已从方才一番交谈中得知,这妇人所领乐班来自“长乐坊”,班中设乐、舞、歌三部;单这‘乐部’里,又有专门修习琴、筝、萧、阮、箜篌、琵琶等乐器的诸多乐伎。赵灵素要做的,就是这乐部的教习,负责在接下来半个多月的时间里,指导众人合排出一曲可供宴上表演的节目。 这大厅由八根高大圆柱支撑,房梁架得极高,四面通风,采光良好,四周挂了长长的白色轻薄纱幔,随风轻舞,很有意境。木质地板上摆放着各类乐器和蒲团靠垫,零散坐了十来人,有老有少,女多男少,都穿着统一的白色常服。 “咳咳!”班主领着赵灵素站在门口处一略微高起的平台上,清清嗓子道:“这位就是萧将军亲命的赵教习了,大家都聚过来些……” 寻常姑娘家遇到这般场景都会面热紧张,这位赵教习倒是面不改色,还能镇定自若地吩咐身后小丫头把琴摆好。班主啧啧称奇。 堂中众人心里也各有所想,不服气居多——须知可着偌大的长安城,他们长乐坊的乐班也是数一数二的!他们虽然出身不高,但今日能坐在这里的都是有过人之处的,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这么个嫩生生的少女来指教。 赵灵素也不管众人内心如何,指挥寒露把她的伏羲琴放好后,就盘腿坐下,目光巡视台下一圈。 众人见她肤如凝脂、云鬓峨峨,一身散花水雾绿百褶裙套翠水薄烟衫,走动间体态婀娜风流,不动时更有一股说不出的清雅韵味,俱被她吸引了视线,当下都静悄悄地看着她。 赵灵素来之前便考虑过,《高山流水》虽是传世名曲,但太过曲高和寡,不适于欢宴场合。因此,她决定教授《汉宫秋月》这首更欢快、更适合乐器合奏的曲目。 思及片刻,她抬手就是一段极其考验弄弦人技术的琴谱片段。乐声错综复杂、变幻诡妙,伏羲音色低沉处如鹰穿柳浪,高昂处如凤凰轻吟,众人像被琴声席卷着见证了一场热闹又精彩纷呈的宴会一般。一曲罢,美妙的琴音依旧回荡在听者耳边。 亲眼见了这少女的高超技艺,不得不让人感慨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台下诸人佩服至极,面上再无轻视。 又听赵灵素说这就是他们要学的曲谱,更是惊喜非常。这年头教育资源都被垄断在公卿大夫世家,礼、乐、律、射、御、数等科目不是谁都能学的。像这样一首传世佳作的曲谱可以说是有价无市,极为难得。 达者为师,众人此时心服口服。 换地图啦! 再有五、六章就能吃上肉了 相信我,细火慢炖的肉更香! 20.偷听 其实教授过程并不复杂,主要是赵灵素先将这琴谱默出,再分别与善萧、阮、箜篌、琵琶等其他乐器的乐伎钻研探讨,设计出对应附和的协奏。诸人皆是有本领在身的,倒不消她弹奏个不停,只需演示几遍,指点下手法、节奏、情感即可。 饶是如此,两个时辰过去,还是把她累得够呛。 在一片恭送声中,赵灵素带着寒露出了梨园。门口已有一名小厮候着,说是萧戟另有其他安排,未来几日就由他来接送二人。 想来也是,萧戟怎么说也是个千户,哪有那闲工夫给她当“马夫”? 回程的马车上,寒露给她揉腿锤肩,见赵灵素一副蔫蔫的样子,心疼道:“还以为是什么好差事呢,怎么如此累人?况且小姐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哪好整日跟那些人搅合在一起……” 赵灵素好笑反问道:“哪些人?人家不就是乐班的师傅吗,这有什么?” “小姐,有些事你不知道,那‘长乐坊’其实就是个大些的青楼罢了!里面不只有这乐班,更有什么花魁艳妓、清倌娈童呢!” “……” 赵灵素看寒露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她真心不觉得这差事有什么不好、乐班诸人有哪些不对,能出来长长见识她很开心。 见小姐不当回事,寒露也只好闭口不提。只是第二日,那小厮来接人时,赵灵素便没有再带丫鬟。 后面接连好几日,赵灵素午饭后出门授课、天黑前乘车返回,一直相安无事。梨园的排练已经步入正轨,乐部的人只需多多练习即可,赵灵素只管每日答疑、检查,很是轻松。 她与梨园众人慢慢熟悉亲近起来,了解到他们有的是“师傅带徒弟”这样带出来的专业艺伎,有的年轻时曾是普通的娈童或妓女,渐渐没了生意后,手艺好的就进了这乐班——至于那些手艺不好又年老色衰的,下场显而易见。 见赵灵素全然没有看不起他们的样子,传授技艺时更是从不藏私,乐班众人无不感动感激、心悦诚服,甘敬这少女为师为友。 赵灵素也乐得与他们相处。有时天黑的早了,她还会留在这梨园中用了晚饭再回玄武湖。 渐渐的,赵灵素有了胆量和空闲浅浅探索下这将军府。 可不探还好,一探果然出了事。 梨园旁有个百蝶园,听闻里面收罗了大量的珍奇草木,吸引来各种罕见蝶类安家。每年花草葱郁绽放之时,园内百蝴飞舞、蔚为壮观。 于是这日排练提前结束后,赵灵素趁着那接送她的小厮还没来,溜溜达达走进这百蝶园内,准备好好欣赏一番。 走走停停,她在园中发现一棵低矮的银杏树,同她住在寒山寺时院里的那棵很是相像。一时兴起,赵灵素挽了挽袖口,三五下就爬到树上。 树干粗壮平滑,靠坐着并不难受。夕阳光斑晒得身上脸上都暖融融的,赵灵素半眯着眼睛,心里想着怎么完善《汉宫秋月》的合奏,没一会儿竟然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色已经黑了一半,树下传来窸窸窣窣的交谈声。 赵灵素倒不是故意偷听别人谈话,她也着急回家,却不好意思这时候忽然出现吓人家一跳,到时还要解释自己是谁、怎么在这里等诸多麻烦,只好待在树上安静等待。 可越听越不对劲。 只听一年轻女子问道:“那药你可买来了?” 另一道软糯声音很是担忧:“就在这瓶中……小姐,这药可靠吗” “哼,只要对方不是阉人石女,绝对管用!” “小姐……咱们真要这么做吗?” “当然,废什么话!难不成要我卖了初夜,然后像我娘去作那人尽可夫、价高者得的婊子?” “可、可是,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到时那贺宴上人多手杂,你不说我不说,谁能发现?” “那……小姐,既然咱们要下药,为什么要下给将军,而不是下给世子呢?”那丫鬟不解:“将军有妻有妾、儿女双全;而世子房中空无一人,上次还特意来坊中见您——要说郎情妾意,也该是这世子跟您更般配啊!” “嗤!”女子不屑道:“什么‘郎情妾意’?别污了我的耳朵!我只想要荣华富贵!听人说,那萧景珩不学无术,国子监都不要他,不像是能成事的!且将军年富力强,我若跟了他那好大儿,要熬到多少岁才能出头?当然是直接跟了他爹省心!” 树上的赵灵素差点笑出声来,赶紧捂住嘴巴。 “那……那万一到时候,将军的餐食把守严格,咱们没机会下药怎么办呢?” “反正……他爹最好,实在不行,就儿子顶上!到时候见机行事。总之这父子俩我一定要搞到一个,也不拘是谁了!” “……好吧” “这药你收好了!我央求鸨妈好久,她才同意我来这梨园。机会难得,此事一定要在我梳拢前办成!不然……咱们姐妹俩可都没好果子吃!” “是,奴婢晓得厉害的……” 那女子继续给丫鬟叮嘱打气:“有了这药,此事就算成了一半了!你这小脑瓜记性不好,这几日可千万要打起精神来,把这将军府上下摸摸清楚,到时别出了差错……平时勤往厨房跑着点……” 两人慢慢走远了。 这样劲爆的消息让赵灵素一时消化不过来。 她隐约瞄到了两人长相,马上便猜出她们的身份——一个是长乐坊的花魁柳云冉,另一个想必就是她的贴身丫鬟了,好像叫作“莺儿”。 赵灵素此前听乐部一个八卦的小姑娘说过,这柳云冉已年满十五,即将梳拢,本不在这次参演将军府宴会的名单上。但她硬求着老鸨来了,说是要一舞成名,好在梳拢时卖个更高的价钱,老鸨才同意她暂时加入乐班的舞部。 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回想起柳云冉方才的惊人言语,赵灵素忍不住发笑,这位可真是个猛人、妙人! 有决策、敢行动,若是自己在她那个位置,恐怕不会比她过得好。赵灵素在心里真心实意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正胡乱想着,前面传来一道呼唤她的声音,原来是那小厮久等不见她人影,正心急如焚地四处找寻呢。 赵灵素赶紧顺着声音跑过去,一通道歉安抚,又乘坐马车回了仰止苑不提。 21.晚饭 2hhp. co m 后面几日赵灵素还是如常去梨园。 她考虑过要不要将此事告知萧延康,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作罢。 一来,萧延康最近为处理进爵任命和料理宾客来贴诸事奔走于朝堂府邸之间,忙得脚不沾地,根本见不到人;二来,这件事她只是旁听,并没有证据。 还有一则,她白日里将那柳云冉好好打量了一番。与其大胆作风相悖,这姑娘生的柔美白净,有种林黛玉般我见犹怜的气质,不坠花魁之名。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2 b x x. co m 这花魁要下药搞男人,被她选中的男人会不愿意吗?要是人家郎才女貌、你请我愿的,她从中作梗岂不是当了小人? 是以,她决定只当没听过这回事。 重阳节前夕,最后一遍彩排过后,赵灵素勉励众人一番,准备提早下班回家。班主这时托她明日早些过来,帮着指挥场地摆设种种,她一一应下。 抱着琴出了梨园,等在门口的却不是小厮,而是足有半月不见的萧延康和萧戟。 “将军。”赵灵素给他见礼,心中猜测他是来给自己发工资了。 萧延康接过她怀里的琴,说:“灵素姑娘,这边请。” 两人一边寒暄,一边往萧延康所指方向而去。萧戟像个影子一般,默默跟在二人身后。 “还没恭喜将军升迁,日后是否该改口叫您‘侯爷’了?” 萧延康极淡地笑了笑,却没有半分骄傲的样子,转而问道:“灵素姑娘近来如何?这‘教习’做的可还顺手?” 提到这个,赵灵素可就有的说了。她把乐班众人好一顿夸,还捡了几件趣事说给萧延康听。 最后,她信誓旦旦道:“您就放心吧,有我出马、一个顶俩,保证圆满完成任务,明天您就等着瞧好吧!” 言罢,她还行了个不伦不类的军礼。 这话说的古怪又可笑,萧延康忍俊不禁。 回想二人前几次碰面,似乎总是不欢而散,只除了上一次。那次他终于定下心意,当即便借口教习一事,引这少女入府——盖因她之前表现的对“进将军府”这事很惧怕排斥的样子。 萧延康便盘算着,让她先来这边熟悉熟悉,将来自然就没那么排斥了。 不能怨他算计,要怪只怪她长了这样一副让人见之难忘的容貌,阴差阳错中,他已丢不得手。 二人穿过重重庭院,来到一处清幽僻静的假湖边。 这处人工引入的假湖位于将军府西北角,占地宽广,湖水波光粼粼,岸边一片杨柳梧桐、丹桂百合,当中一条架于池上的木制栈道曲折蜿蜒,通往前方一栋两层高的水榭。栈道旁竖着一块巨石,上面用朱红色草书刻着三个大字:晴芳榭。 那晴芳榭脚下延伸出去一圈平台,略高于水面,衬托着背景里的葱郁树木、如血残阳和漫天晚霞,美得像一幅油画。 萧戟识相地停住脚步。萧延康领着赵灵素沿栈道走上那处平台。 平台四周有数盆矮松盆栽高低点缀,中间,一张榉木束腰灵芝纹矮几上摆着一壶清酒、几样小菜、各色糕点。 赵灵素惊喜又惊愕,扭头看向萧延康,只听他道:“这段日子辛苦你了,灵素姑娘可愿赏脸?” “……” 辛苦半月,他不会一顿饭就想把自己打发了吧?赵灵素心想,算了,反正这面具已是价格不菲,足够了。 “恭敬不如从命。” 萧延康把她的伏羲琴摆在一面案几上,两人分别落座。盘盘精致餐食色、香、味俱全,高出周婶手艺不少,看得人食指大动。 一顿饭而已,赵灵素也不与他客气矜持。 萧延康见她吃得开心,食相慢条斯理、落落大方,不带一点小家子气,心中更是欢喜。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不着痕迹地打量她——面具下的皮肤欺霜赛雪,两抹红溜溜、水嫩嫩的嘴皮子,像清晨沾着露水的海棠花瓣。 花瓣微启,吐出半点粉嫩舌尖,轻轻舔去嘴角的杏仁酱。 萧延康看得心头一热,暗骂自己没出息。 酒足饭饱后,已是日头西沉,天色谧蓝深邃,星槎漫天。 一溜宫装丫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各拎了只贴金嵌玉的宫灯挂在水榭一层檐下各处,映得水榭内外烛火幽幽。 赵灵素起身在平台上踱了几圈,凝望满天繁星和影影绰绰的水面,不由得感叹了一声: “真美啊……” 萧延康目光深沉地看着她的背影。 衣如雪、发如墨,乐班统一的白色裙装穿在她身上,也莫名有了一丝娉婷韵味。伊人在水,裙摆翩跹,似要羽化登仙而去。 这怎么行? 他走近,两只大手握着那副纤薄削肩将其转向自己。 赵灵素不明所以地仰首看着他。 肩上那双热度惊人的大手又挪至耳后,发丝似乎被缓缓撩起,接着面上一凉,那面具已被人轻柔摘去。 少女鸦青羽扇般的眼睫轻颤。 “……是很美。” 男人素来深邃犀利的眉眼此时蒙上一层让人看不透的危险暗色。 赵灵素敏锐地感知到了他语气中不寻常的暧昧——这样的举动是绝对不能用“贴心照顾属下孤女”来解释的。 难道他看上自己了?! 看着少女惊慌失措的闪烁明眸,萧延康清楚此事不能操之过急。 从第一次见面时他就知道,这位灵素姑娘是个主意大、心气高的。还曾言及什么“只想找个贴心贴肝之人相濡以沫”,很有几分少年人的稚气在。 对她,自己志在必得,但却不能逼她过甚。 是以,萧延康见好就收,在她推拒前就先一步放开手,退开几步距离道:“天色已晚,既然灵素姑娘明日还要早去梨园,今晚就不必回仰止苑了——就歇在此处吧。这水榭虽空置良久,倒也堪住人。我会遣人通知你那两个丫鬟的。” 言毕,他转身就走,根本不给赵灵素拒绝的机会。 “欸,将军——” 男人侧头回眸。 “……面具。” 噢!他差点忘了,那半张面具还被自己牢牢握在手里。 夜色如墨,一身暗红官袍的男人身形魁梧,像皮毛被鲜血浸润的凶兽。凶兽伸出一只巨掌,掌下不知困有多少亡魂。现在,这巨掌中静静躺着一块精巧的银色雕花面具,是他的诱饵,等着猎物落网。 绝色少女看看面具、看看他。 男人一动不动,耐心等待。 少女终于迈出两小步,飞快地拿了那面具,又飞快地退回去了。 “灵素姑娘,早点歇下吧。” “……将军也是。” 男人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了。 …………………… 赵灵素被几名掌灯的丫鬟们簇拥着进了水榭。内间已经置下装满热水、飘着花瓣的木桶,水雾氤氲,淡淡清雅香气逸散在空气里。 她强烈拒绝了丫鬟们留下侍奉她洗澡的意图,自己泡在水里,思绪万千。 萧延康今日表现,是看上自己了吗?至少,是对自己起意了吧? 这可如何是好……赵灵素不自觉地咬着下唇。 抛开别的不说,萧延康绝对是毫无异义的“人生赢家”:家大业大、事业有成;长相俊伟、身材健美;他本人成熟稳重、气度斐然;还颇为体贴、慷慨大度。更别提,他还“多才多艺”呢:人会吹箫吧?会武艺吧? 要是在现代,赵灵素是不排斥和他来上一段的,但问题在于——他有老婆有孩子啊,还不止一个! 就算时代背景不一样,男人有妻有妾再正常不过,但她可没那兴趣困在内宅搞宅斗。这“小老婆”,谁爱当谁当去,她就算了。 熄了灯,赵灵素躺在床上,打定主意:明天,等演出一结束她就走!然后赶紧找房子搬家,把他这刚萌芽的歪念头摁死在摇篮里! 22.夜宴 做了一宿宅斗文女主的梦,赵灵素醒来时眼下青黑,头昏脑胀。 简单用了些餐食,一丫鬟带路领她到了梨园。 梨园内,众人一片忙碌。班主一眼锁定她的位置,拉上她就走,边走边道:“可算把你等来了!快些吧,那客堂里台子都搭起来了!” 如此走动半晌,众人午饭都没顾得上吃。 赵灵素忙碌起来后并未觉得累,而是兴奋得很。在这萧将军府中待了十多日,府中一直都是肃静安宁、颇有章法的样子,今日,赵灵素头一回感觉这将军府“活过来了”。 她从来不知道府内原有这么多人! 除了他们这些男女老少皆有的歌姬舞姬乐伎之外,后院还有数不清的丫鬟婆子忙忙碌碌、百余小厮进进出出,更有好些凶神恶煞的军装护卫分守各院。 傍晚,升迁贺宴即将开始之时,府内更是宾客盈门、贺礼纷来。门口那大红毡子长几上,拜帖都快摆不下了。迎宾师爷运笔如飞、唯恐疏漏。 到了晚间,堂下张灯结彩,灯火通明,处处皆有红布缠绕。 堂内分设男女两席,中间用十数扇金丝楠木螺钿镶嵌八仙过海屏风隔开,席上珍馐良酝、酒水果饮源源不断地送来。 萧延康正领着休沐在家的萧景珩四处招呼认人。正妻刘令仪带着女儿萧景澜在另一边款待女眷,同时也替儿子萧景珩操心留意着别家的适龄姑娘。 妾室冯婉娘坐在靠后位置,看着主桌满面春光的刘令仪,手中的帕子都快绞烂了。旁边的妾室郑月娥倒是淡定,一颗心都在自己年幼的女儿萧景禾身上,擦嘴喂饭,乐在其中。 这厢,奔走一天的赵灵素随梨园班子聚在附近另一嘈杂的厢房,这里就是他们的“后台”,众人在此换衣化妆,井然有序。 歌姬舞姬一批批地上场表演,堂内看官们很是捧场,叫好声此起彼伏。待乐部上台合奏完一首《汉宫秋月》后,台下掌声更是一片赞叹,掌声经久不断。 乐部众人满脸骄傲兴奋地回来了,皆道:“从今日始,我们长乐坊乐班的龙头地位便再也不可撼动了!” 班主穿过人群冲到赵灵素面前,给她深深鞠了一躬。 赵灵素赶忙扶她起来,道:“班主这是做什么?” 班主哽咽:“我实不知该如何报答姑娘的赠曲之恩……您永远是咱们乐班的教习!日后但凡咱们能帮上忙的,您尽管吩咐,我铃娘绝不推脱!” 说得赵灵素也很是感动。 班主其实是使了个心眼儿,她一番话将赵灵素高高捧起。这样一来,这首《汉宫秋月》就任她长乐坊的乐班各处演奏了。 乐班众人自然心知肚明,而赵灵素不知此时曲谱的珍贵。当然,就算知道,她也不会在乎——这谱子又非她所创。 不知谁提醒道:“走、走,咱们吃庆功宴去!” 班主附和:“对!你们带着教习先去,我随后就到!” 将军府也在梨园赏下流水席面,供这些表演伎伶们享用。柳云冉的压轴舞蹈还没上,班主离不开身。于是,乐部众人兴高采烈地簇拥着赵灵素出了厢门。 他们热情高涨,赵灵素不想扫兴,心想萧延康今夜还有的要忙,肯定不会再来找她,那么自己吃完席再走不迟,便随他们回了梨园。 与此同时,打扮清凉、妆容精致的花魁柳云冉带着十余名伴舞浩浩荡荡地上台了。 路过赵灵素时,还给了她一个若有似无的眼神。 许是美人相吸。柳云冉也曾细致观察乐部这“从天而降”的教习,大受启发。今日,她也给自己蒙了条半透白纱,只余两道远山眉、两只瑞凤眼露在外头,眉间还画了个精致的桃花花钿。 台上,柳云冉一席绯红纱裙,香肩半露,满头秀发高高拢起盘成一个飞天髻,看得人头皮一紧。 她身姿轻盈,随舒缓乐声翩翩起舞。有多技艺高超倒也说不上,然在一众穿翠绿衣裙的伴舞衬托下,她绝对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个。尤其那双精描细画的细长眸子,眼波如丝,透着股与年龄极不符的媚态。 看着席间的达官贵人面露痴迷与贪欲,柳云冉心中得意又轻蔑。 前堂轻歌曼舞,光筹交错,欢声笑语一片;后厨同样是热火朝天,人声嘈杂。 只见柳云冉的贴身丫头莺儿一脸紧张,时不时摸摸袖中揣着的小纸包,跟个无头苍蝇一样,与刚刚踏出厨房的婆子撞了个满怀。 “哎呦!你这丫头是哪个院儿里的?走路怎么不长眼睛!” “奴……奴婢是梨园的,对不住……我给您擦擦!” “快拿开你的脏手!原来是长乐坊的,真是晦气……你可看清了,这是将军府的大厨房,不是你们梨园的伙房!” 莺儿被她训斥头一缩,怯怯问道:“那,这位嬷嬷,梨园的伙房在哪儿啊?” 那婆子瞪她一眼,没好气道:“你从左边那门出去向西走几步,往右拐,沿着廊走到北头再穿过右边那小花园,左手边就是了!” 一顿左左右右、南南北北听得莺儿眼前发蒙,还想再问问,那婆子已经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自去了。 没办法,莺儿摸索着找到那小花园,正绕得晕头转向时,一女子声音道:“欸,莺儿?你怎么在这儿?” 原来是长乐坊的另一个丫头,正端着个摆了四瓶绿釉酒壶的托盘,朝她走来。 这可真是遇见了救星!莺儿赶紧迎上去道:“好姐姐,咱们梨园的小厨房在哪儿啊?我家小姐快跳完舞了,我给她捎壶酒讨个赏!” 这丫头也是一副见了救星的样子,道:“真是巧了!来,这盘酒你先端着送去梨园,给她们三壶,你再自留一壶带给你家小姐就是!” 她不由分说地把托盘塞到莺儿手中,急道:“我正闹肚子呢,实在是十万火急,忍不了了……好妹妹,你快去吧!” 说完脚步不停,莺儿连忙追问:“从这儿怎么去梨园啊?” 空中飘来一句:“哎呀近得很!你顺着这条路往东走,再往北拐,出左手边第三道门,右手边就是了!” “……” 莺儿无奈,但好歹酒拿到了。趁着四下无人,她从袖中掏出那包小纸袋打开,随便选了一壶酒,将纸袋中的白色药粉统统倒入其中。 药粉遇水则溶,没留下一点踪迹。 莺儿做贼心虚地四处瞄了瞄,复端起那托盘匆匆往东去了。 一道门、两道门、三道门……附近传来梨园众人的嬉笑声,莺儿松了口气,幸好没走错。 甫一进梨园,就迎面走来一中年男子,见了端酒的莺儿喜道:“莺儿,怎么是你?来来来,跟我们一起喝两杯!” “不行不行,我家小姐还等着我送酒呢!” “哦,那你快去吧,盘子给我就好。”那人接过莺儿手里的托盘,转身就走。 莺儿赶紧叫住他:“欸!里面还有我家小姐一壶酒呢!” “噢!”那人又转过来,双手捧着托盘往前一伸:“喏,且拿。” “……” 是哪一壶来着? 西北?右上?左下?三道门? 莺儿眼前发黑,头晕目眩。 23.事发 “快拿呀,里面等着吃酒呢……”男子催促道。 不管了,时间要来不及了!莺儿凭记忆抄起一壶酒,告别那男子,直奔迎宾堂而去。这回好找,整个将军府灯火最明亮、人声最鼎沸之处就是了。 她赶到时,柳云冉刚刚跳完舞,正优美大方地向众人行礼。 席间皆是寻常百姓根本碰不到面的权贵高官,各个戴玉冠、续美髯、着华服,举止得体、谈吐有度。 当然,也可能是家中妻眷在侧,大家都要脸,不至太过放浪,只敢暗中把目光流连于台上年轻舞姬们的臂膀、胸脯上。 柳云冉的视线与台下还冒着汗的莺儿对上,莺儿紧张地点点头,柳云冉心中一定。趁赞赏声稍歇,她上前两步,跪地行了一大礼,脆声道:“奴家长乐坊柳云冉,恭喜萧将军旗开得胜、加官晋爵!” 席间一静。 柳云冉微微抬眼,向前看去。 上首那男人并未续须,面部轮廓如刀刻般深邃,眼神如鹰隼般锐利,气势如龙虎般压人。他身形极其威武,一身雄壮肌肉撑起玄青刻丝白鹤羽织锦直?,正是骠骑将军、圣上亲定的定远侯萧延康。 他左手边坐着一俊朗英气的年轻公子哥,两人五官有几分相似。此人她也认得,是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将军府世子萧景珩,正眼神玩味地看着自己。 右手边坐着一精雕细琢的稚龄男童,看着不过十岁上下,正眼神放光、大快朵颐。莫非是将军的幼子?没听说过啊…… 正想着,上首男人发话了:“你跳得很好,想要什么赏赐?” 终于到了这时候! 柳云冉再怎么早熟,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女。她心里闪过母亲下体溃烂、郁郁而终的样子,声音颤抖又坚定:“奴家不要赏赐,只想斗胆敬将军一杯酒,不知将军可愿赏脸?” 席间又是一静,然后猛地喧哗起来。 不管屏风那边女人家的心思如何,屏风这边的男人们纷纷调笑道:“侯爷好艳福!” “这升迁贺宴上还有美人献酒,真让我等艳羡不已啊!” 萧延康冲众人拱手笑笑,接着淡然道:“有何不可?” 柳云冉大喜,起身接过莺儿手中的酒壶,款步上前,给他倒了满满一盏。 萧延康一饮而尽,众人齐声叫好。 事成一半,柳云冉不再久留,又抛给那魁梧将军几个媚眼,就携一众舞伴离场更衣去了。 …………………… 柳云冉一舞结束,宴席也近尾声。 萧戟奉令收整府中各处护卫。 萧延康另寻了个机会嘱咐萧铳道:“灵素这会应是留在梨园吃酒,你去把她接到晴芳榭,今夜便让她留宿那里。然后你再去仰止苑那边知会一声。” 萧铳点头应下。 他来到梨园后先碰上一脸愁容的班主,于是拦住他询问赵教习在哪。 班主见到他,松了一口气道:“萧大人,您来得正好。赵教习她不胜酒力,喝醉了,正闹脾气呢,谁都不让碰!这可如何是好……” 萧铳走进堂中,里面确如班主所言,一身雪白襦裙的赵灵素被众人围在中间,撒酒疯似的,谁也不让靠近。众人尊敬她,皆是无可奈何。 见他出现,围观人群让处一条道,萧铳走过去道:“灵素姑娘,将军让我接你去……” “我哪儿也不去!我要回家!回……仰止苑!” “现在太晚了。”萧铳为难道:“灵素姑娘,府中马车都被来往客人占去,不如今晚……” “我会骑马,给我一匹马就行。” 她怎么就会骑马了?真是醉得不轻,都说起胡话来了。 殊不知,方才庆功宴上被人催着捧着,赵灵素足足喝了整壶酒下肚,身体马上便起了反应。她前世谈过几段简短的恋情,并非不知事的雏儿,知道这绝非单纯醉酒,当下心道不好:这就是被那柳云冉下了药的酒吧?怎么让自己给喝了? 可药效实在生猛,自己这身体又不胜酒力。刚开始她还能稍微分得清人、记得要回家,渐渐地眼前就起了重影,谁也认不得了! 局面僵持了一会,这样闹下去不是个事儿,萧铳于是强行半搂半钳住神智不清的赵灵素,离开了梨园,向晴芳榭而去。 …………………… 再说萧延康这头。 女眷皆已先行退让离席,萧延康携儿子萧景珩收尾,两人守在府外老榆树下,一一恭送离别客人。 到最后一辆马车离开巷口,已是月明星稀。 父子俩回了府中,萧延康忽得注意到八皇子齐骁还躲在门边等待。 行礼后,他对萧景珩怒目而视:“胡闹!怎么还不送八皇子回宫?!” “萧大人,您不用担心,我是偷偷跑出来的,父皇和母妃并不知晓。” “……” 萧景珩笑嘻嘻道:“齐……八皇子今晚睡我院里。爹,您就放心吧!” 萧延康无奈,也放不下心,怕不省心的长子又带着尊贵年幼的八皇子乱跑,坚持要亲送两人回萧景珩的院落。 途经一处凉亭时,一女子声音忽而从不远处幽幽响起:“侯爷!” 夜深人静的,萧景珩和八皇子被齐齐吓了一跳。 萧延康只心道谁在此处装神弄鬼,定睛一看,颇为无语:此人正是晚间压轴一舞的长乐坊花魁,柳云冉。 柳云冉自敬了那杯酒后,便一直关注萧延康去向,算算时间,药效怎么着也该发作了。且此时此地已经是她能接触到萧延康的最好时机——若是他回了院子,自己是断然近不得身的。 是以,她也顾不得旁边好奇打量的萧景珩和那男童,厚着脸皮道:“侯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跟在萧延康身后暗处的萧戟心想:这花魁倒是豁得下颜面,可惜有明月珠辉在前,她恐怕要失望了。且她一口一个“侯爷”,真是马屁拍到马腿上还不自知。 果然,萧延康眉峰一擎,不愉道:“晚间风疾,姑娘还是尽早回去吧。” 说完就要走。 柳云冉急道:“侯爷留步!奴家有要事禀报!” 萧延康脚下一顿。 萧景珩摆出一副体贴神色,挪揄道:“父亲既然有‘要事’在身,便自去忙吧!我会把八皇子照顾妥当的,您放心。” 他强行拖着还想看热闹的齐骁走了。 萧延康思咐一番:这花魁先是敬酒,又候在此处堵他,倒像是提前知道他的行踪一般。还“要事”,她一长乐坊妓子能有什么“要事”?如此风骚下贱,真是令人作呕。 萧延康内心不齿,道:“姑娘若有要事,尽可告知贵班班主。” “那侯爷就不好奇吗?” 凉风习习,柳云冉穿得轻薄,忍不住打了个颤。而对面男人毫无怜香惜玉之心,连眼风都懒得扫过来。 萧延康想劝她自重,联系她身份又未免可笑。他耐心已然耗尽,不欲再多纠缠,冷冷丢下一句:“我确实没兴趣。”就要带萧戟离开。 柳云冉心想:这萧延康果真不是个好糊弄的,那药还不如下给他儿子!但事已至此,悔恨无用。大不了自己脱光了站在这里,就不信他能无动于衷! “侯爷留步,奴家……” 正待她施展魅力之时,黑漆漆的小路那头远远跑来一个丫头,边跑边喊:“小姐,糟了!那药……” 这边三人皆寻声望去。 竟是莺儿!柳云冉大惊失色,慌张打断道:“闭嘴!” 原来是莺儿终于回忆起不对,怕自家小姐闹出笑话,赶忙跑来通知一声。她远远看着一人站在路当间,只料是小姐还没等来将军,跑至近前才看清,原来她家小姐立于亭中,而路上那人正是人高马大的萧将军!不对,是侯爷了。 被面色冷峻的萧延康堵个正着,莺儿腿脚发软,心里发噱,直接跪倒在地,口中不住喃喃:“那药、药……” 萧延康哪里还有不懂,声音沉得像能滴出水来:“今晚真是热闹,原来戏还没停,此‘药’非彼‘要’……” 柳云冉用力闭了闭眼,这丫头误我!她脑筋急转,想跑来跪在萧延康脚下再辩,却被萧戟拔剑拦住,瘫倒在地。 在萧戟的厉声斥责下,莺儿毫无半点抵抗力,如竹筒倒豆子一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柳云冉面如土色,心中大恨。 听明白了前因后果,萧戟不得不感慨这对主仆胆大妄为又愚不可及,竟把这些见不得人的腌臢手段带到将军府中,当这是什么地方?这妓子表面一派弱不禁风的样子,还真是不可貌相。 而萧延康听闻那下了药的酒被送进梨园,又想起他早先派了萧铳去接赵灵素……当下有些不安,天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 不行,他得亲自去看看。 萧延康当即令萧戟将两人捆住关进柴房,明日再做处置,随后就大步流星朝晴芳榭而去。 今天还有一更 24.无题 这厢,萧铳接到赵灵素后,从梨园出发,抄近道前往晴芳榭。 赵灵素醉得厉害,认不得人,浑不配合。萧铳只好道一声“得罪了”,便一把横抱起赵灵素,左手掌握她两条细腕,右手控住她双腿,如此行路方便许多。 然而走着走着,他又不想那么快地赶路了。 怀中人是他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灵素姑娘,正浑身发热地依偎在他身上,像没有骨头似的。 热气酒气熏腾之下,一股芬芳馥郁、如桂如兰的暗香也直往他鼻子里钻。上次闻到这股味道还是从破庙出来的那晚,后来,他逛遍了长安的脂粉店,也再寻不到这个味道。 萧铳越走越慢,路过一处假山附近时,只听怀中人娇哼道:“渴,我好渴……” 萧铳低头,见她檀口微张,吐气如兰,面具下的雪嫩双颊飞起两团红晕,一直蔓延到细腻秀颀的粉颈。 萧铳不自觉松了她的手,然后她就一边喊渴,一边揪上他侍卫服的领口处。 萧铳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她揪得一团乱麻,脑子也不甚清楚了,双脚像是生了意识似的,拐了个弯儿,就躲进假山背后去了。 他一条腿蹬在石头上,再把赵灵素放在腿上,嘴里说着:“灵素姑娘,你渴了吗?我这里有水……” 话音刚落,赵灵素就已经自发地寻过来。萧铳也低下头去,含住那两片令他朝思暮想的朱唇。 朱唇柔软嫩滑,甜蜜香津还带着些竹叶青酒残留的清冽。萧铳一只手探入她脑后浓密的秀发,另一只手则紧紧搂住她纤细婀娜的软腰,加深了这个吻。 赵灵素不满:他说这里有水,结果水没喝到,自己口中津液还被他源源不断地吸吮去了,到底是谁渴? 眼看那缠人的舌头愈发深入,她决定亡羊补牢、及时止损,强行挣脱了他。 萧铳半睁着眼,喘着粗气,觉得自己也醉了。 他把额头抵上她的,面具冷硬的触感让他清醒了一瞬。 早先,听到将军直称她为“灵素”时,萧铳就已是心知肚明。那天,他不该因为自己侥幸救了她而心存妄想,妄想她能嫁给自己。甚至,更早的时候,从第一次见到她帷帽下真容的时候,他就该知道,她不可能属于自己。 但是……怎么能甘心呢?! 将军和兄长都告诉他:大丈夫何患无妻。是,他不怕没有妻子,他只怕自己未来的妻子不是她。 就让他放肆一刻吧。 萧铳复又低头,对准那樱桃小口正要亲上去,忽然听不远处传来一道疑惑的男子声音:“萧侍卫?” 萧铳猛地抬起头来,眼神一下恢复清明! 他将半睡半醒的赵灵素紧密抱在怀中,确保不会有人看到她的脸,然后侧过身,朝声音来源看去。 只见假山另一侧的小路上站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那高个子的朝这边举高了手里的灯笼,又道:“还真是你啊,萧护卫,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 声音清朗、年轻,语气带着调侃。 正是恰巧经过此地的萧景珩和齐骁。 萧铳此时也认出他来,道:“萧铳见过世子……属下此时、不便向世子行礼,还请世子宽恕。” “无碍、无碍。”萧景珩轻笑道:“不过……萧护卫,母亲昨日还说起要给你相看媳妇呢。你若是已经有了相好的……还是要跟母亲说一声啊,免得她好心办坏事。” 萧景珩边说边朝那假山凹处瞟了一眼,却只能看到萧铳的半边身体,他将那名女子挡得严严实实,连片衣角也没露出来。 “多谢世子提醒!”萧铳脑筋急转,语气僵硬:“还望世子替萧铳保密今夜所见……” “哈,那是自然,你且放宽心,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咳,萧护卫,更深露重,还是——换个地方吧!” 说完这句,萧景珩和齐骁继续行路。 齐骁人小鬼大,忍不住讽刺道:“贵府还真是卧虎藏龙,让人大开眼界。原来你这情种是‘家学渊源’……” “齐骁,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明天就把你送回书院?” “……” …………………… 有了这出打断,萧铳彻底清醒过来,心中再是不舍,也还是抱着睡着的赵灵素回了晴芳榭,将她交给了水榭内的丫鬟们安置。 萧铳前脚刚离开没多久,萧延康后脚就赶到了。 他走进水榭一层的卧房,问外间的丫鬟:“她怎么样?” 丫鬟道:“赵教习小憩了会,刚刚醒来,还是醉得厉害。似是有些热病,正嚷着非要洗冷水澡……大人,要不要把府里的大夫请来?” 萧延康怔了一下,敛眸道:“不必了,你们都退下吧。” 丫鬟们齐声道是,退出屋内,阖上了门。 屋里一片寂静,只余烛火蹦炸的响动。 萧延康一步步走向梨木雕花拔步床,那重重花草纹纱幔间,卧伏着一道起伏曼妙的身影。 赵灵素睡得并不安稳,醒来后百爪挠心般,浑身发痒、发热,热得她脑子都成了一团浆糊。 迷迷糊糊时,鼻尖忽然嗅到一股好闻的皂角味道,身侧似乎有人坐下,带来一阵外头空气的清爽冷冽。 她呢喃出声:“好渴……” 接着,就有股清水渡进嘴里。 还有一尾鱼,也随着水流钻进她口中,横冲直撞,把一张樱桃小口堵得满满当当。那鱼儿还缠住她的舌头不放,她舌根都被吸得生疼。 口渴暂时解决了,赵灵素又喊:“我热!” 随后,衣襟就被人解开。 她能感觉到,有双手正在一件件除去自己的外衫和中衣。隐约觉得不太好,该要阻止的,于是她也伸手握上去。那双手极大,她只堪堪握住了对方的两根手指。 那手倒是很听话,马上不再乱动,可赵灵素又觉得不够了。她浑身上下烫得厉害,这双手却带着些微凉意。是以她非但没有阻止,反而牵引着这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和脖颈。 这大手不但凉,还带着电,她被触碰过的地方都泛起阵阵酥麻。 赵灵素哼唧道:“热……我还热!” 大手体贴得很,也不需要她牵引,便已轻柔褪去她的亵衣。 然后,她听到男人略带困惑的声音:“嗯?” 嗓音低沉沙哑,像最高级的低音混响。 25.绝色(微H) 坐在床边的萧延康确实困惑。 眼前是一幅当世第一的丹青圣手也画不出的绝色风流女子图。 龙凤绣衾上横卧着一名貌可倾国的绝代少女。少女乌发如云,娥眉敛黛,双眸紧闭,鼻梁秀挺,桃腮带晕,品貌仪容世所罕见。 她的上半身几乎赤裸,白得像在牛奶里浸过一样,胸前更是肌光胜雪,那里只剩一件……怪模怪样的碗状物事,扣在她白腻如脂的两团高耸玉峰上。 萧延康不解:难道江南女子都穿这样的小衣吗?倒是勾人地紧。 只见天青色苏绸上绣着几枝初绽的海棠,其中一朵恰恰开在雪峰最高点。 萧延康眸色暗沉,指尖毫不客气地抚上那朵海棠,轻轻按压。少女长而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皓齿轻咬下唇,似是有些不安,一派娇艳欲滴。 那双大手在胸前探来探去,却始终不得门径,解不开胸衣。手的主人终于失了耐心,强行探入胸衣之下,握上两团酥胸。玉润珠圆的触感让男人乱了呼吸,只觉掌心之物是他从未触碰过的软绵滑嫩,让人丢不得手。 胸衣还未脱去,酥胸就被男人握在手中好一番把玩。初生婴儿似的肌肤被肩带勒得死紧,赵灵素用力翻了个身,改为趴卧在床,露出背上的胸衣系带。 手中骤然一空的萧延康很是不满,但还是配合地解开那处细带,扯下勾人的小衣随手一扔,少女的上半身便彻底暴露。男人眼前一片瀑布云海似的浓密长发,两条玉笋似的藕臂,和神清骨秀、雪白无暇的曼妙腰背。 真正是明霞骨、沁雪肌、一身酥。 这样的美景没有男人能把持得住。萧延康当即掀起罗帐,揭衣上床。 赵灵素只觉得床猛得往下一降、身上一沉,紧接着就有一具滚烫的男性躯体贴到她背上,把她盖了个结结实实。 贴上来的肌肉又烫、又糙、又硬、又沉,似乎还有几处突起的疤痕。赵灵素被磨得难受极了,哼哼唧唧地抱怨:“你走开!起来!” 行军打仗惯了,萧延康在床上的风格也是一脉相承的霸道。他不管少女欲拒还迎的娇斥,一只青筋明显的大手轻松握住两条盈盈皓腕,固定在少女头顶。 赵灵素侧头趴在枕头上,手腕被扭得疼了一下,来不及叫出声,鲜妍菱唇就被男人炽热的唇舌堵住,鼻间尽是他粗壮有力的喘息。口中甘甜香津被吮了个干净,赵灵素气得要吸回来,一条香软嫩舌不知死活地探进男人嘴里,还没来得及舔一下,就被另一条粗舌裹挟住,直吻得她呼吸困难、连连败退。 感觉到少女气息不稳,男人终于松口。赵灵素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男人温柔吻去她眼角腮边的晶莹泪珠,低声道:“莫哭,好孩子,莫哭。” 赵灵素更是委屈,骂了声“讨厌”,就把脑袋扭了个方向,面向另一侧。 萧延康将她缎子似的浓密秀发归拢到一处,露出一段粉颈玉肩。他落下密密麻麻的吻,从玲珑剔透的耳廓,到精致秀颀的肩胛骨,竟无一处不让人爱惨。 另一只空闲的手悄悄伸到她身下,解开衬裙的腰带,少女身下一凉,圆润饱满的挺翘臀部也暴露在外。男人一边亲吻她的肩颈,一边低头看去。 只见她没有一丝赘肉的雪背上,伏起蝶翅一样的肩胛骨,中间一条浅浅的背缝一路延伸下去,腰线处收得极窄,背缝两侧对称地凹进两弯勾人的腰窝。再往下,峰峦骤起,拱出两座白腻肉峰,形状是完美的半球形,看得人挪不开眼。 萧延康额头迸起青筋,喉结上下涌动。他强行按耐住想将那两瓣雪臀吞吃入腹的欲望,克制不住地挺腰,把自己早已硬得发疼的性器贴过去,勃起性器上的热量透过薄薄的布料,烫得赵灵素忍不住夹紧了双股,正好夹住那根粗壮滚烫的棒状物。 萧延康被她夹的一声闷哼,难耐地上下挺腰。赵灵素只觉得有条炽热巨蟒挤进自己双股之间,极具威胁性,磨得她两腿发软,腿间蜜穴流水潺潺、瘙痒难捱,忍不住又掉下泪来。 眼见少女哭得雨润梨花、眉黛愁锁,眼角都泛起粉色,萧延康又爱又怜,边吮去她的泪珠,边安抚道:“好灵素,不要怕,不要哭……” 玉人儿似的少女一边掉金豆豆,一边乖巧回应他的亲吻。一身嫩肉白玉无瑕,皮肤光滑莹润,连根汗毛都看不见。鼻间是她独有的馥郁香气,耳边是她娇软撩人的抽噎。萧延康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被她牵扯着,一会儿放在火上烤、一会儿浸在水里泡。 看着她半边楚楚动人的含泪眉眼,下身被她雪嫩的翘臀夹着,竟然已经隐有泄意,这还得了?!萧延康稍微抬高身体,轻而易举地将少女翻了个面。 唇舌一路向下,直至少女胸前鼓起的两座娇嫩雪山,山顶樱花初绽,粉如桃蕊。萧延康爱不释手,握在手中不敢用力,含在口中怕它化了,从左到右舔了个遍,只觉唇齿留香。 胯下巨物叫嚣着要进攻、要破坏,被他强行抑制住了——此等尤物,冒进是暴殄天物。夜还很长,他要一寸一寸地赏玩。 少女腰腹平坦,肚脐细敛,玉肤柔肌,白雪可爱,萧延康一一亲过抚过;再往下看,更是三魂丢了七魄,只见少女腿间香馥柔腻,竟无一根毳毛! 萧延康奇道:她已及笈,此处怎么说也该长出些毛发了,怎得还是同她身上肌肤一般,别无二致的玉雪嫩白? 只像个大白馒头似的微微隆起,两片花唇软嫩香滑,上头一颗珍珠似的嫩肉尖尖,中间一道娇滴滴、嫩娟娟的粉色裂缝,此时桃花含露、已是动情。 这场景,得道高僧看了也得还俗! 萧延康血气翻腾,好似有把火从骨头缝里烧了出来。他顾不得抽抽噎噎的少女,掰开她两条纤细笔直的玉腿不许合拢,然后就埋首下去,大快朵颐。 他埋首在那花唇上,一会儿吸戏顶端珍珠,一会儿把舌头伸进细缝里戳弄。赵灵素被他舔得不住地缩腰挺腹,那股痒意稍缓,可即刻又从身体最深处涌出来,一直蔓延到她的四肢指尖。 桃源紧窄,竟是连舌头也戳不进去。萧延康不得已伸出两根手指,轻柔地掰开那道裂缝,露出里面小如红豆的入口,粉嘟嘟、颤巍巍地惹人疼。 他粗糙带茧的古铜色大掌放在少女细腻粉白的腿根上实在太过碍眼,强烈的颜色反差刺激得他双眼发红、头脑发热,仿佛又回到了战场上。身下长剑已经蓄势待发,前面有敌人等着他冲刺,有领地等着他攻陷。 萧延康又是一通狂摸狠舔,掰着穴口强行把舌尖探了进去,在穴中上下作怪、进进出出,粉穴不一会儿就发出啧啧水声。若是清醒着,赵灵素可能还有一战之力,但她现下中了药,却是无论如何也敌不过他,被他折腾得娇声沥沥,只能簇眉咬唇、勉强承受,任凭幼穴被他扒开,长舌探进来搅弄吸吮。 光是戳舔逗弄还不够,萧延康还腾出一根手指摁着那颗珍珠来回打转。男人指尖有茧,而珍珠娇嫩,果然没几下,少女就丢盔弃甲,躬起柳腰,发出一声尖叫:“呃啊——!” 只见一股晶莹透亮的蜜液从那道樱粉穴缝中喷射而出,被萧延康张着嘴接了个正着!她的体液也同她身上的香气味道一样,似花非花、似果非果,甜而不腻,琼浆玉露一般,让人不自觉地沉溺其中。 萧延康又惊又喜,赞叹道:“好孩子……好灵素……” 少女泪眼朦胧,雨润花容,小脸不傅脂粉而颜色如朝霞映雪,一张樱桃樊素口,一把杨柳小蛮腰,真是千般旖妮,万种风情。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象世间竟还有此等佳人尤物?! 萧延康如获至宝,只觉得爱不够、看不够、亲不够。 他飞快脱了亵裤,又把手覆上少女胸前的雪峰,含住一抹粉缨不放。同时,胯下一把硕大的黑紫长剑也停在玉门关外,大如鹅蛋的龟头一下下地轻扣玉门,仿佛兵临城下,随时准备攻城掠地。 可那蜜穴狭窄,舌头尚且被她夹得难以动弹,长剑无论如何也无法破门而入。萧延康不想弄伤她,就是再急不可耐也只能无可奈何。好在少女身下流水潺潺、蜜露不停,把硕大龟头润得湿滑粘腻,如此在那条娇粉光滑的穴缝里上下磨蹭,倒也别有一番乐趣。 赵灵素被他搂在怀里,上面亲着、含着,下面蹭着、磨着,心里有十分美意,那股钻心的痒也舒缓了不少。 两人这般亲热研磨,美了赵灵素,却苦了萧延康。 只见男人宽阔厚实的肩膀上、肌肉虬结的腰腹上、结实有力的大腿上,到处都是汗淫淫的。胯下黑紫巨物抵着稚嫩花唇轻顶暗探,他强忍着数次挺腰而入的冲动,忍到身上壮硕的肌肉都开始控制不住的跳动。 如此反复研磨,二人皆是呼吸紊乱、嘴角拉丝。黄花梨拔步床上,成熟男人的身躯肤色深沉、肌肉雄壮;娇嫩少女的肉体粉白莹润、娇小玲珑。二人的无数发丝交叉缠绕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分不清彼此。 一个用力不慎,大而硬的龟头浅浅戳进那道小口中,还不过一寸,身下少女便发出一声娇弱痛呼。萧延康觉得自己探入了一处极其软嫩狭窄的所在,那里一阵娇颤挤推,箍得他腰眼酸胀,一时间羚口大开,再也控制不住地一泄如注! …………………… 折腾了这么久,她还喷了几次,药性已是去了个七七八八,赵灵素现下困顿得只想昏睡过去。 却还有扰人的吻不断落在她眼睑、眉睫、脸颊上,耳边传来一声声情意绵绵的“灵素”、“灵素”…… 谁在一直唤她?赵灵素被搅得烦不胜烦,拍蚊子似的一巴掌呼上去,只听“啪”的一声,世界清净了。 萧延康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熟睡的娇靥,摇头苦笑一声:“小没良心的。” 言罢,认命地替她擦拭干净腿间白浊,又抱着一顿亲揉,才安然入眠。 一大锅肉汤 26.酒醒 957c.c om 翌日。 朱窗半开,梧桐叶影在窗棂外摇动。 赵灵素醒来时已是旭日东升,屋里空无一人,她扶着脑袋坐起来,依稀回忆起昨天晚上的情景。 当时她在梨园随众人吃酒庆贺,不知怎的,喝了酒后身体竟起了情动。后来,好像是被谁带来了这处水榭,再然后…… 萧延康! 赵灵素睁大眼睛。 那天萧延康领着自己来这里共用了一餐晚饭,当时她就察觉出不对,猜测这将军对自己起了兴趣,如今果不其然,她的猜测被证实了。 想起昨晚二人耳鬓厮磨时,他一口一个“好孩子”、一口一个“心肝肉”,赵灵素顿觉脸红牙酸。 忽得想起什么,赵灵素又检查了一遍被褥,并没有发现血迹,看来昨晚确实没做到最后一步——那就不算迟。 当然,就算两人真发生了关系,赵灵素也不会因此多犹豫几分——就当一夜情么,他盘靓条顺的,自己又不吃亏。只是担心对于他这个有些大男子主义的古板将军而言,发生了关系,就相当于“她是他的人”了,到时自己不好脱身而已。 现在自然没了这份顾虑。 事不宜迟,趁着四下无人,赵灵素准备开溜。起身后发现身上各处干净整洁,除了……胸口几处掌印和身下隐隐红肿外,并没有什么黏腻之感,应该是被人清洁过了。 黑漆彩绘百鸟朝凤屏风前,挂着一身洁白中衣和一条天青色平织水波纹蚕丝大袖留仙裙,她那件同样天青色的胸衣也方方正正地摆在那里。这阵子在小满和寒露的指导下,赵灵素已经学会了此间女子服饰的穿戴顺序,当下一丝不苟地穿好。 跨过屏风,她看到外间堆了几个雕花木箱,打开一看,里面有流光溢彩的名贵布匹、有各色珠宝首饰、以及诸多瓶瓶罐罐,梳妆台上还摆着十几样女子饰品,玉冠、念珠、耳坠、手镯、玉佩等等,从头到脚、不一而足,她的面具也在其中,每件看起来都价值不菲。 赵灵素愣了一下,目光一一略过那些珠宝翡翠,只从中拿出那块面具,没有碰其他的。夲伩首髮站:93 p e.co m 刚要把面具戴上,房门忽然被人推开,几个端着餐盘的小丫头一遛烟地进来,看到她起了,面上都露出十足惊艳的表情。随后各色餐食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散发着诱人香气。 一个大丫鬟打扮的上前一步,笑着说:“姑娘醒了,怎得也不叫奴婢们一声?可是饿了?” 看赵灵素没言语,她又道:“这是将军特意吩咐小厨房做的,都是上次您下筷多的几道菜,您坐下尝尝?” “谢谢你们,不用了,我不饿。”赵灵素微笑道:“我还有事,就先回家了。劳烦你们跟萧将军说一声。”说完,她绕过桌子便要朝门口走去。 “欸!”那丫鬟赶紧拦在身前,摆笑道:“姑娘,将军嘱咐过的,待您醒了知会他一声,这会儿他应该也快到了,您何不亲自同将军说呢?” 他要到了自己多半就走不成了!赵灵素越过那丫鬟,慌道:“我同他没什么好说的。” 丫鬟们不敢强行留她,便只是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这姑娘跟将军到底是什么关系?她美得如同画上仙女一般,将军的心思倒是不难猜,可似乎她只是一个乐班教习,怎么看起来还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赵灵素推门而出,外面一片阶柳庭花,碧水蓝天,梧桐芭蕉,好不可爱,但她无意欣赏,一心赶路。 这处水榭大半部分都凌于水面之上,外面的平台也只有一个出口,即那条通往不远处陆地上的、曲折迂回的木质桥廊。桥廊由一块块榕木细板铺就,一人宽,上无顶,两侧有扶手。四周柳条垂绕、芦苇飘荡,看起来颇有天然野趣。 赵灵素走在桥廊最前头,身后跟了一溜丫头,“姑娘留步”的声音叫个不停。 她充耳不闻,面具握在手里也顾不得带,眼看走到桥廊尽头,那边却蓦地出现个高大身影,正是刚刚下朝回来的萧延康。 今日萧延康罕见地没有穿玄色服饰,而是穿了件天青色暗纹的广袖常服,脸上似乎还挂着些笑意。待看见赵灵素这边一行人气势汹汹的,他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了,平静问道:“灵素,这般急匆匆地,要去哪里?” 他站在桥下,说话时还需仰着头,却仍有种居高临下的气势。 赵灵素听他直唤自己为“灵素”,竟是连装也不打算装了。他这么坦然,赵灵素反而心虚起来,好像自己是什么提上裤子就跑的渣女,被受害者堵了个正着。 她微微行了个礼,面不改色地客气道:“见过萧将军。我昨夜彻夜未归,仰止苑的两个傻丫头怕是急坏了,我得赶紧回去跟她们说一声才行。” “原来如此。不过,我早就派人去当面知会过了,你倒不必多虑。” 赵灵素又道:“那便多谢将军,但灵素既然已经酒醒,也不好再继续叨扰您,还是早些离开吧。” 说着她又往前走了一步,谁料那头的萧延康却也同时迈上木廊,与她隔了几步站定。他魁梧挺拔的身材把木廊牢牢堵住,眼神也直直锁定在她身上。 “……”赵灵素咽了下口水,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出五个字:老鹰抓小鸡。 可身后的“小鸡们”早就一个挨一个地原路回去了。 “饭菜可还可口?”萧延康又问,语气平平甚至是略带缱绻,赵灵素却总觉得有种莫名的侵略感。 “我不是很饿。” “怎么会不饿呢?昨夜……” 他话未说尽,赵灵素不自在地抿了抿嘴。 “走吧,有什么事我们用完饭再说。” 萧延康不由分说地朝她走来,步步紧逼,赵灵素别无他法,只得转身又返回到晴芳榭中。 27.口角 桌上的饭菜有些凉了,萧延康让丫鬟们端下去,重新去取新鲜的上来,屋里转眼又只剩他们二人。 萧延康人高马大,站在那里压迫感极强,尤其是他还不动声色地一直看着自己。赵灵素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剥光了放在x光下扫描似的,下意识地拢了拢衣领。 终于,他把视线移开,扫视一圈梳妆台上的首饰,皱眉问道:“没有你喜欢的吗?” “……都是极好的,只是无功不受禄,灵素受之有愧。” 萧延康闻言神情一窒。 甫一下朝,他换了常服就兴致冲冲地赶来见她,谁知她半点没个好脸色,说的话更是没有一句他爱听的。当下也板起脸,皱着剑眉道:“听你这话,是不打算认下昨夜之事了?” 赵灵素面带疑惑:“昨夜如何?我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 萧延康似笑非笑:“昨夜,我与灵素鸳鸯交颈、耳鬓厮磨。那时你可热情得很,紧紧抱着我不放,哪里如现在这般冷漠?你还抓了我满背的血痕,你若不记得,我现在就脱了给你看看——” 赵灵素被他说得满脸通红,眼见他真要脱下外衫,赶紧叫停讨饶道:“好了好了,我记起来了!你快把衣服穿好!” 萧延康整理整理领口,心里有了主意,理所当然地问道:“既然姑娘记起来了,那不知准备如何对我负责?” 赵灵素目瞪口呆:“我、我对你负责?萧将军,恕我直言,您年过而立,有妻有子,什么时候轮到我负责了?我……” 萧延康面上极快地闪过一丝不自然,继而反问道:“但是,昨夜可是你主动的。灵素,你既然知道我‘年过而立、有妻有子’,又何必来招惹我?” “我……我主动你就不会推开我吗?你堂堂将军,还能被我强迫了不成?” “我心悦你,你主动我高兴还来不及,为何要推开你?” 赵灵素一时语结,被他理直气壮的无耻口吻震惊到,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位一向正气凛然的将军,说不出话来。 萧延康回避她的目光,刀刻似的古铜面庞上也飘过一丝红晕。他自知理亏,如此强言夺理也绝非他本意,于是软下声来:“不管怎么说,昨夜我们既然已经……坦诚相见,如今就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灵素,你我今后……” “不对!”赵灵素灵光一闪,大声道:“昨夜我是被下药了!也许……” 那瓶下了药的酒是如何被送到自己面前的?宴宾堂和梨园差了十万八千里,如果真是柳云冉干的,也未免太过因缘巧合,会不会……她面色狐疑地看了萧延康一眼。 萧延康正经了神色,肃声道:“你若有此怀疑,也未免太小瞧我。我萧延康心悦你不假,却断不会做出如此小人行径!实不相瞒,那下药之人已经被我捉了,你放心,我定然不会让她好过……” “那人可是长乐坊的花魁,柳云冉?” 萧延康一愣,奇道:“你是如何得知?” “说来话长,欸,这可真是……”赵灵素叹了口气,又问道:“不知将军准备如何处置她?” “这你就无需过问了,何必脏了自己耳朵。” 赵灵素犹豫道:“萧将军,虽然那药是针对你的,最后却是用在了我身上,于你……着实并无大碍。我知道此言多半不妥,但是,能否请你、放她们一条生路?也许小惩大戒即可。” 她又飞快补充:“当然,若是你不愿意,就当我没说吧。” 萧延康怔忪一瞬,看她一副很不乐意与自己有瓜葛的样子,还以为她会很痛恨那下药之人呢,谁知她竟会为了一个低贱寡耻的妓子求情? 他心头不由一软,点头道:“既然你这么说了,好,我会放她们主仆一马。” “多谢将军。” 其实赵灵素并不十分了解那花魁,不过若是她简单几句话就能积极地改变另一个人的命运走向,那何乐而不为呢? 在两人陷入沉默之时,丫鬟们带着热腾腾的新鲜饭菜到了。 赵灵素和萧延康各怀心思入座,饭桌上只聊昨日宴席上乐班演奏的那曲《汉宫秋月》,气氛倒也和睦。 饭后,萧延康看着对面娇美秾艳、清丽绝伦的少女,字斟句酌道:“灵素,我虚长你不少年岁,有妻有子也是事实,但你放心,我那正室并非善妒之人,她断不会为难于你。只要你愿意,我立即便可抬你为贵妾,以妻礼待之……” 然而不等他说完—— “这就是你的打算?!”赵灵素悚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惊得对面萧延康额头青筋一跳,抬眼看她,但见这名姿容绝艳的少女用软甜嗓音一字一顿道:“痴心妄想!” 四个大字掷地有声,如一记响亮耳光拍到他脸上。 萧延康脸上晦涩难辨,缓缓道:“你要么就是胆大包天,要么就是还在醉着,尚需时间好好清醒清醒!这几日你且安心在此处住下,我改日再来看你。” 说罢,他黑着脸,头也不回地拂袍而去。 赵灵素一下坐回原处,恨恨叹了口气。 28.齐骁 午后,丫头们不知从哪儿搬来一把金丝楠木罗汉塌,摆在外面水榭平台上。 赵灵素以标准的“葛优瘫”姿势斜靠在上面,面无表情、食不知味地吃着盘中去皮切丁的各色水果。 她愁啊! 目光投向廊桥尽头,那里赫然站了两个佩剑侍卫。侍卫背对着晴芳榭,肩背挺直、恪尽职守,半晌都不带动一下的。 这是干什么?至于吗!赵灵素内心焦灼:难道自己就要被萧延康软禁在这了吗? 脑中正胡思乱想着,忽然额头轻微一痛,好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赵灵素低头一看,脚边落了一块小小石子。她四处张望,只见廊桥与平台链接处的茂密灌木间,站着个粉雕玉琢的男孩儿。 男孩儿头戴玉冠,一看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见她终于注意到自己了,男孩儿扔下手里剩余的石子,轻快地朝她跑来。 “我见过你。”他笃定道。 赵灵素也认出他来,正是上次在玄武湖赏荷时碰到的那个不慎落水的男孩,于是友善笑道:“我也记得你,小朋友。” “朋友”他知道,“小朋友”还是第一次听。齐骁有些高兴,他爱跟比自己大几岁的人玩,最讨厌别人把他当孩子。 “你怎么在这?”齐骁问。 “哎,我倒想走……那你呢?你怎么在这里?”赵灵素忽然想到什么,睁大眼睛问:“等等,你不会……就是他儿子吧?叫什么来着……萧、萧景珩?” 齐骁黑漆漆的眼睛骨碌碌转了转,没否认。 赵灵素面色古怪地看着眼前刚及她腰高的男孩,心想:那个柳云冉还真是个荤素不忌的,这么小的孩子也下得去手?那芝麻大的小雀儿能用吗?把孩子药坏了怎么办! 都有些后悔早间替她求情了。 齐骁万万想不到她在想什么,只觉得冒充萧景珩身份这事儿似乎有点意思,且萧景珩一直在找的这个女子被自己先发现了,他自觉比萧景珩强了一头,很是得意。 他问:“那你又是谁?你叫什么?” “小朋友说话怎么没大没小的?” 新鲜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没大没小”,齐骁皱着眉头扁着嘴,不满道:“我问你话呢,还不快回话!” 看他顶着一张皱成包子的小脸颐指气使,赵灵素忍俊不禁,有心逗他:“你问我、我就要回答你吗?” “你这女人好大的胆子!” “不愧是父子俩,上午你爹才骂我‘胆大包天’,这会就轮到你这小子了。唉,我跟你们萧家真是犯冲,我招谁惹谁了……” 齐骁听得一头雾水,疑惑道:“你认识萧延康?你是他的小妾吗?” “别乱说,我跟他可没关系!你难道想多个后妈啊?” 她跟萧大人没关系,那“小妾”跟“后妈”又有什么关系?齐骁听得一头雾水,不耐烦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快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 赵灵素想了想,狡黠一笑,说:“我叫‘解洁’,你先叫我一声听听。” “你名字真古怪……哪个‘jiě’,哪个‘jié’?” “我写给你看。”赵灵素一把拉过他的手,用右手食指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了两个字。 她指如青葱,雪白柔嫩,两人凑得近了,齐骁还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小孩子也懂美丑,齐骁盯着她看了会儿,不情不愿地承认,她长得确实比母妃还美。 “解”字笔画复杂,齐骁被她的手指挠得痒痒,忍不住躲了一下。 “喏,就是这两个字,你可认得?” “我当然认得!原来是这个‘解洁’,这名字可真难听。” “唉。”赵灵素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没办法,父母给的,我能说什么呢?” 齐骁反过来安慰道:“解洁,你也别太伤心,其实你这名字多念几遍也挺顺口的,解洁、解洁、解洁……” 赵灵素绷不住了,在罗汉榻上笑得乐不可支,俯过身掐了掐他肉嘟嘟的脸蛋,手感滑嫩有弹性,她没忍住还亲了一口,发出一声夸张的“mua”。 “萧景珩啊萧景珩,你怎么这么可爱?比你爹可爱多了!哈哈哈……” 齐骁瞪大眼睛,白嫩嫩的包子脸涨得通红,指着她支支吾吾说了两声:“你、你……”然后就一溜烟地跑掉了。 一直跑到那两名站岗侍卫处,他停下,小大人似的背着手、板着脸说:“你们没看见我,知道吗?”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将军只让他们守好晴芳榭,不要让里面那位赵姑娘离开,却没吩咐别的,那么八皇子的要求也就无伤大雅,于是都点头道是。 齐骁满意离开,回了萧景珩的院子。 萧景珩正在书房温书。 自上次于玄武湖荷花田中再遇那名绝色佳人后,他便很是用功。想当时,佳人甫一见面,便抛出两句……冷门的诗给他,可惜他学业不精,无法与佳人吟诗作对,她才会露出那么失望的神色。 如今秋闱将至,萧景珩拿出了头悬梁、锥刺股的架势,誓要做出几篇锦绣文章来,一举夺魁——是不可能的,“榜上有名”还能拼一拼。到时,他这个新进举人与佳人花前月下、吟风弄月,岂不是风流快活? 至于佳人芳踪,他都想好了,待他顺利通过秋闱,定能以此央求父亲举力帮他寻找。只要佳人还在长安城中,就是掘地三尺,他也要找到她! 是以,当齐骁又来闹着要去学骑马时,他只是不耐烦道:“走开走开,别打扰我读书。再过两三日就要回书院了,我得把功课做完。” 齐骁瘪嘴,心想:既然你不带我玩,那我也不告诉你那个“解洁”的下落,你自己可着长安找去吧!当下平衡了不少,自己跑着玩去了。 再走几章剧情 然后继续喝汤 在po上大写剧情我也是服了 但是请相信我 会有大口吃肉的时候 哭泣 29.无题 这日晚间,萧延康携妻女从老丈人家拜访回来,问身边下人道:“萧景珩呢?今日可出门了?” 下人笑着回说:“世子一整天都待在书房里温书呢!” 刘令仪闻言欣慰道:“咱们珩儿最近可是转了性子,日日泡在书房里,我都怕他熬坏眼睛,该好好补补!” 她转头吩咐丫鬟送一壶决明子茶过去,又对萧延康笑道:“侯爷,珩儿说了,这次秋闱他有十分的把握,定然中举!让咱们提前准备好给他庆功呢!” 萧延康在黄花梨木官帽椅上坐下端起茶杯,道:“他要如何?” “珩儿说,前几日那乐班就很不错,想把人请回来,到时候给他这‘新进举人’也排一出戏。” 萧延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还没中举呢,就想着如何享乐了。” “侯爷这话可就不对了,儿子有这个信心,我们做父母的总要支持他吧?” 萧延康不置可否。 刘令仪已经有了主意,转而又操心起女儿来,问道:“侯爷,今日父亲提到的沉家你看怎么样?沉家代代清流,那沉砚辞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翰林院侍读学士了,前途不可限量啊……” 一旁的萧景澜闻言,摇着她的胳膊,羞道:“母亲,正说着哥哥呢,怎么拿女儿打趣?女儿才十四,还想多陪陪你们呢!我可不想那么早嫁人……” 萧景澜是萧延康的长女,从小娇生惯养,把她养得天真烂漫、娇俏可人,不识“愁”为何字。 “傻丫头,这如意郎君可不好找,看准了就得提早订下,我们再留你两年成婚就是。” “可女儿都没见过那沉家公子,万一他是个眼歪嘴斜的怎么办?” 刘令仪好笑地捏捏她的鼻子,道:“真不害臊!瞧瞧,你哪儿是不想嫁人啊,你明明是想挑个俊的!” “娘!不跟你说了,女儿回房了!”萧景澜羞红了脸,带着丫鬟跑了。 萧延康边喝茶边看着妻女玩笑。虽他向来是个不苟言笑的严父形象,但孩子眼看都长大懂事了,他也有些欣慰,嘴角便带了一丝笑意。 刘令仪看他这会心情不错,凑过去给他锤肩,一边试探着问道:“侯爷,我听说……晴芳榭里住进个姑娘?” 萧延康嘴角笑意顿时收敛,他放下茶杯平静道:“你听谁说的?” “就是些碎嘴的丫鬟婆子么,还能有谁?” “你作主母的,少跟那些爱嚼舌根的来往。” 刘令仪手下动作一缓:“我作主母的,若是府里新来了姐妹,也该带出来认认人啊……” 萧延康顿了下,皱眉敷衍道:“还不是时候。” 刘令仪不说话了。 萧延康拂开她的手,站起来说:“晴芳榭那里我自有安排,你少往那边去。” 刘令仪勉强堆出个笑,垂眼应了。 …………………… 夜色中,萧延康带着萧戟、萧铳出了主院,忽然觉得偌大的将军府,不,定远侯府,竟然没有他能去的地方了。 他胡乱走了会儿,抬眼发现自己走到了那处假湖边。临水而立,对岸的晴芳榭灯火幽幽,橙黄烛火倒影在粼粼的水面,像是碎金,也像游鱼。 他没有朝那里走近,而是站在一处拱桥上,远远地看着水榭。 这么晚了,她睡了吗? 回想昨日二人用过饭后,他好话说尽,只换来一句“痴心妄想”,萧延康五味杂陈,摇头苦笑。他早已过了“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此时却觉得满腔心事无人诉说,遂从袖中掏出那支竹萧横在唇边。 这厢,赵灵素刚洗了澡,正抱腿坐在水榭外的平台上晾头发,静静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出神。忽然,一阵清冷飘渺的箫声穿透夜色而来,赵灵素抬头,凝望遥遥对岸,那里漆黑一片,不见半点人影,但赵灵素知道,他就在那里。 赵灵素默默听了一会,起身坐到伏羲琴后,轻抚琴弦,附和箫声。朦胧月夜里,两人隔水合奏,音韵如丝、如雾,含情、含怨。 曲终,对岸静悄悄的,赵灵素深深吸了口气,回房吹灭蜡烛歇下了。 …………………… 又是一日朝阳初升。 齐骁起了个大早,萧景珩不陪他玩,他便又跑来晴芳榭,照样警告护卫一番后,他沿着桥廊走上平台。平台上只有一个丫鬟在浇花,齐骁趁她不注意,偷偷推开一条门缝,溜进水榭里。 赵灵素还没起,屋内窗幔都还拉着,把清晨耀眼的阳光过滤得很是柔和,如意纹紫檀方桌上放着一卷摊开的经书,旁边是半杯凉透的残茶。 空气里有种说不出的好闻味道,齐骁用力嗅了嗅。 他轻手轻脚地来到内间。 层层帐幔围绕的架子床上,一道身影若隐若现。 齐骁也不去打扰她,自己在屋里东转西转,被屏风旁圆凳上的一个东西吸引了目光。 齐骁走过去捡起来,百思不得其解。这东西软绵绵的,看起来就是几条细细的带子把两个碗串起来了,是做什么用的呢?应该是穿在身上的吧,可他颠来倒去地往自己身上比划,怎么穿怎么不对。 身后传来一阵女子轻笑声,齐骁猛得回头。 “……解洁,你醒了。” 刚起来就看到这么让人啼笑皆非的画面,赵灵素心情大好,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冲男孩笑道:“那个不是给你玩的,快还给我。” “这是什么东西?衣服吗?怎么穿呢?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齐骁满脸问号,试着把胸衣戴在头上,肩带绕过下巴打了个结。 赵灵素笑得差点没从床上栽下来,上气不接下气道:“不、不是那么穿的!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你快拿给我!” “那是怎么穿的?” “这……我没法跟你说!” 齐骁恼羞成怒,一把扯下头上的胸衣:“解洁,你不说,我就问别人去!” “欸!”赵灵素一个激灵翻身下床,光着脚挡在他前面。 男孩普遍发育得晚,九岁的齐骁个头只及她腰部,赵灵素于是弯下腰来同他说话:“你父亲没教你不能乱拿别人的东西吗?真是不乖啊。” 她边说,边抬手轻轻拍了拍男孩儿的脑袋。 她穿了件纯白的薄绸寝衣,长袖长裤,领口宽大。此时弯下腰来,齐骁的视线刚好将她领口下的风光一览无遗。 那里有一片无暇雪地,两座雪丘,和两瓣桃花,温润得像是去年生辰时父皇送给他的那块羊脂玉。 齐骁福至心灵,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手里轻飘飘的布料一下变得烫手,把他肉嘟嘟的脸蛋烧得通红。 他硬着嘴说了句:“谁稀罕!”然后将那东西飞快地甩进赵灵素手里,看都不看她一眼就往外面冲,跟刚好进门的丫鬟撞了个正着。 “呀!”丫鬟一声惊呼,关切道:“八皇子,您没事吧?” 齐骁揉着脑门埋怨:“你怎么回事?不知道敲门吗?” 丫鬟冤啊,她怎么知道这个小祖宗在屋里。 齐骁正想绕过丫鬟,忽然听身后的“解洁”疑惑问道:“你叫他什么?八皇子?他、他不是萧景珩吗?” 丫鬟诧异:“赵教习,您误会了吧,这位是八皇子,我们世子都十七了。” 齐骁闻言,心虚立刻转变为愤怒,他扭头对赵灵素怒目而视:“‘赵教习’?解洁,你不是姓‘解’吗?你骗我!” 丫鬟被这两人搞得一头雾水,不敢再说话,放下手里的餐盘便退出屋外。 赵灵素一时哑然,说:“你不是也骗了我吗?我们扯平了。” “本殿可从没说过我是‘萧景珩’,是你自己误会了!” “……强词夺理。” 齐骁走回去耍赖道:“反正你骗了本殿下,你要补偿我。” 赵灵素坐在餐桌前,拿了块点心,好整以暇道:“你想要什么补偿?” 齐骁转了转眼睛,说:“那就是你的问题了,总之,明天本殿就要回书院了,在那之前,我要看到你的欠礼——得让我满意才行。” 赵灵素好笑地翻了个白眼:“好的,尊贵的八皇子殿下。” 齐骁心满意足,正准备离开,忽然想到什么,又回头说:“对了,那个……本殿叫齐骁,骁勇善战的骁,你呢?你叫什么?” 赵灵素觉得这小孩有意思极了,嫣然一笑道:“我叫赵灵素,你可以叫我‘灵素姐姐’。” “灵素、灵素……”齐骁低声念了几遍,抬头道:“‘灵素’就是‘灵素’,还想让本殿喊你‘姐姐’?想得美!” “噢……原来殿下不想叫我‘姐姐’。”赵灵素得意地摇头晃脑,目光狡黠:“可惜啊可惜,您已经叫了好多好多遍了!”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齐骁突兀闭嘴,终于意识到:“解洁”……不就是“姐姐”吗!一时间呆若木鸡。 赵灵素放声大笑。 齐骁又是羞涩又是恼怒,大喊一声:“别忘了我的赔礼!”就冲出门去,不见了踪影。 注: 萧延康已经封侯,以后文中就不写“将军府”和“将军”了,而是统称“定远侯府/萧府”和“侯爷”了,个别时候只有灵素会叫将军。 30.作画 晌午,小满、寒露和周婶提着大包小包到了晴芳榭。 三人先是如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将这侯府好一阵夸,说这里如何低调奢华、家仆如何训练有素;决口不问赵灵素为何在此,仿佛她被困在这里天经地义似的。 赵灵素知道她们提了也只会让自己难堪,便也装出一派自然磊落的样子。 周婶说起,自周叔身故后她便再无亲朋,以后就跟着小姐混口饭吃了,希望小姐别嫌弃她。赵灵素当然欢迎。四人在仰止苑朝夕相处这些时日,也攒下一段情谊,团圆终究是件喜事,抛开此时境遇不谈,赵灵素还是开心的。 …………………… 傍晚,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小满铺了条缠枝莲纹毯在平台边沿,赵灵素躺在上面,两条小腿垂在台下,脚底刚好挨着水面。 萧延康拂开芦苇,穿过桥廊,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一身水红襦裙的少女躺在鲜艳毛毯上,三千青丝如堆云砌墨,水润匀称的两条小腿在平台边沿处垂着一踢一踢地玩水,把裙摆都溅湿了。小腿踢起时,腿肚、脚踝、到足弓的线条优美流畅,白得晃眼,连脚趾都小巧玲珑像珍珠似的。 少女左手枕在头下,右手举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许是因为自己走近,遮去一大片光,她黑漆漆的眼瞳斜过来扫了自己一眼,随机腿一耷、手一垂,把书扣在脸上一动不动,立马入睡了一般。 萧延康失笑,她明明看到自己过来了,还装睡装得如此嚣张,摆明了是不想理会自己。但不知怎得,他并不生气,只觉得她的一举一动都可爱极了。 真是犯贱!萧延康自嘲,昨日才撂下狠话要她好好反省,今日自己就又巴巴地跑来找她。 萧延康摆手示意丫鬟们避开,随即也撩袍坐下,眺望被夕阳和晚霞染红的水面,并不看她。 赵灵素等了许久不见人说话,把书掀开一条缝看过去,只见萧延康背对自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头戴玉冠,将长发一丝不苟地固定住,肩膀宽阔挺拔,肌肉轮廓明显。整个人沐浴在夕阳下,被镀上一层金边,显得气度卓绝。 似是注意到她的窥探,萧延康轻轻侧过头来,乌黑浓密的剑眉斜飞入鬓。赵灵素突然注意到,他的睫毛很长,眼眶略深,鼻梁高挺,上面有个小小的凸起——原来他还有个驼峰鼻呢。 “可看够了?” 自己竟然盯着他看入了迷!赵灵素咬了咬下唇,道:“小女子还醉着呢,一时失态,让将军见笑了。” 萧延康轻笑一声:“年纪不大、气性不小,我都没有跟你计较,你怎得还揪着不放?” 他把姿态摆得这样低,赵灵素便再生不出气来,这么平躺着实在暧昧,她也翻身坐起,双脚还是一翘一翘的撩水玩——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见了。 这小姑娘到底知不知道在一个男人面前露出双脚意味着什么?萧延康心想,多半是不知道的。她大病两年,寒山寺只有一群和尚,谁能教她男女之防? 他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她脚上移开,看向远处的拱桥。昨夜,他就站在那里,吹了一宿的冷风。 “灵素,人说寄情于乐,我以为,你能听出我的心意。” 赵灵素一怔,扭过脸去,说:“将军胸怀之广,岂是灵素能猜出来的?” “别人都叫我‘侯爷’,为何你还是唤我‘将军’?” 赵灵素瞄他一眼,小声道:“哪儿有这么黑的侯爷?” 萧延康愕然,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却见身旁的少女笑意盈盈,明眸弯弯宛如新月,他佯怒道:“你这胆子真是越发肥了。” “好了好了。”赵灵素认真道:“其实,灵素是想说,您的气质哪有侯爷的样子,明明就是个将军!宴会那天,我见那些达官贵人皆是穿金戴玉、大腹便便;您却抱朴含真,身材更是……” 她蓦地住嘴。 萧延康一怔,眼里随即漾了笑意,低头看她:“身材如何?怎么不说了?” 赵灵素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抿抿嘴不回答。 萧延康笑吟吟地继续追问:“萧某身材如何?灵素姑娘可还满意?” 赵灵素红着脸避过头去,并不看他,他却不依不饶道:“从灵素那晚的表现来看,应该是极满意的,不然也不会——” 话音未落,只听“哗啦”一声!赵灵素朝着他那边猛一抬腿,水花四溢,溅了萧延康满身满脸。 “讨厌!不许你再说了!” “哈哈哈哈!”萧延康朗声大笑,毫不在意地抬袖抹去脸上的水,将灵素一把横抱起来,走进水榭内。 他将赵灵素温柔地放在床上,赵灵素眼见情况不对,立即翻身坐起就要下床,萧延康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低声道:“别怕。” 然后他便蹲下身去,握住她的脚,用自己的衣摆替她擦干脚上的水。 赵灵素愣愣看着他的动作,觉得心跳开始加速,脑子又成了浆糊。怎么回事?难道那药还有后遗症?这威严将军温柔起来,实在是有点扛不住啊! 手中的小脚莹白如玉、香软嫩滑,还不及他手掌大。萧延康强行克制着想拿到嘴边亲一口的冲动,面不改色地给她擦完两只脚,还从楠木衣柜里拿了双干净的绣鞋帮她套上。 赵灵素恢复几分乱了拍的心跳,低声道了个谢,走到如意纹紫檀方桌后坐下,没话找话道:“我给将军画幅画吧。” “哦?”萧延康不急不慢地点燃屋内几盏宫灯,然后也跟来她身边,问道:“你还会画画?” “我会不会画,您一看便知。” “口气不小。” 萧延康轻笑一声,拿起松烟墨条道:“那我来为你研墨。” 赵灵素慢条斯理地取了宣纸铺平,用玳瑁螭虎纸镇压好,手一伸,萧延康便把一根上好的珐琅羊毫毛笔放到她手上。 赵灵素左手揽袖,右手蘸墨,笔走龙蛇,气势惊人。萧延康含笑站在她背后看她作画,只见那纸上一只矮墩墩、胖乎乎的小马渐渐成形。 萧延康饶有兴致地挑眉。 赵灵素笔下不停,又给马背上添了只呆呆傻傻、憨态可掬的猴儿。小猴儿握着马鞭,身后披风高高扬起,怎么看怎么可笑。 赵灵素署名“系山火居士”,接着问身后之人:“怎么样?将军可还喜欢?” “‘系山火居士’果然不同凡响,这笔字极为不俗,我很喜欢。只是,这画……” “将军没看出来吗?这画的寓意多好,马上封‘猴’啊!” 萧延康哑然失笑。 赵灵素能感觉到背后的萧延康笑得胸腔震动,她也莫名有些开心。一只大手冷不丁从背后伸过来,覆上她持笔的右手。 萧延康紧握着她的手,重新蘸了些墨,很快便给她的漫画版“马上封猴”勾勒出一副黄沙漫天、雄浑壮阔的大漠背景。 末了,他在“系山火居士”下面,写下“肃广隶道人”五个字,字迹铁画银钩、遒劲有力,同赵灵素那五个灵秀飘逸的小字对比鲜明。 背后之人简直像一堵又硬又热的墙。赵灵素被他半搂在怀里,脑袋时不时磕到他的胸口,鼻尖充盈着他身上干净的皂角味道,整个人被他的体温蒸得头昏脑胀。 耳边传来他浑厚低沉、笑意隐约的声音:“如何?我‘肃广隶道人’可还配得上你‘系山火居士’吗?” 赵灵素没有回答。 萧延康垂首看去,只看到风鬟雾鬓中一抹红得像石榴粒似的耳垂,和半截粉光若腻的后颈。 他心下一动,移开两人的画,然后大手握住赵灵素的腰肢轻轻一抬,使她坐上桌沿,面向自己。 赵灵素被男人堵在桌子上,双腿悬空,低着头,心中如小鹿乱撞,手里还紧紧抓着毛笔。 “灵素,你抬头看看我。” 他的声音像是淬了火。 赵灵素下意识地抬起头,紧接着眼前一黑,他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男人温热的吻先后轻柔拂过她的额头、眼睑、鼻尖、脸颊、耳廓,最后覆盖上她的唇瓣,包裹、探入、吮吸、纠缠。一只大掌伸进脑后秀发,牢牢控住她的后脑勺,使她无法躲避,只能承受。 赵灵素被亲得迷迷糊糊,几乎喘不过气来。男人略带胡茬的下巴磨在她细嫩的脸颊上,又疼又痒。赵灵素记得,那天晚上自己也是这样的感觉,又疼又痒、又酥又麻。 知道这么下去不行,赵灵素抬手抓住萧延康的衣领,想把他推开,又想把他拉得再近一点。 萧延康左臂环着她的腰,手中的腰肢柔韧纤细,不盈一握。他知道那里有两弯最是诱人的腰窝,她承受不住时,腰肢会高高翘起,拱成一座美人桥。 萧延康终于放开她的唇舌,两人额头紧抵、鼻尖相触、呼吸交缠。 赵灵素抬起眼捷,对上他近在咫尺的视线。男人向来威严锐利、深不可测的眼神此时溢满了不可言说的情感,似乎还带着一丝祈求。 他低声道:“别推开我,灵素……” 咱们灵素不会那么容易被将军搞定的 31.舔脚(微H) “别推开我,灵素……” 赵灵素从他乌黑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下一秒,她听见自己说:“不要停。” 萧延康内心大喜,像又一次在战场上获胜一般,浑身充满力量。将军听到对手投降时会即刻休战吗?不,是该搜刮战利品的时候了。 萧延康重新锁定少女的唇舌,同时将她慢慢放倒在桌面上,覆身上去,引着她的双腿环住自己的腰,方才穿好的绣鞋又不知滚落哪里去了。他找到少女柔软的手,扔掉那碍事的毛笔,然后十指紧扣。 他的唇舌一路向下,顺着少女雅媚的粉颈来到胸前。 赵灵素的衣领被悄无声息地解开,她只觉得胸前一凉、紧接着又是一热,颤栗沿着脊柱一路蔓延上来。 菽发初匀,鬓垂香颈云遮藕;玉脂暗香,粉着兰胸雪压梅。 萧延康先轻柔吻上少女淡粉色的乳首,舌尖绕着圈舔舐,然后他像婴儿喝奶似的,把嘴张到最大,尽可能地含住更多的乳肉。另一边的酥胸也没有受到冷落,正被一只骨节分明、青筋暴起的大掌用力握住,雪白乳肉从他深色的指缝间挤出来,画面淫邪。 还在发育中的娇嫩乳房怎敌他如此亵玩?赵灵素痛呼出声,刚要开口骂他几句,嘴里就被塞进两截粗长的指头,带着茧的指尖横冲直撞,肆意揉搓她的嫩舌。 “萧、唔——” 一张不点而朱的樱桃小口被塞满,合不上,清亮的涎液一丝丝从少女的嘴角流下,悬在她尖细精巧的下巴上。 她的一双乳儿堪称极品,白、圆、翘、嫩、香、软,萧延康爱不释手,埋进她乳间大口吸舔, 赵灵素觉得下身已经一片湿黏,身体内泛起一阵空虚,最深处想要被人填满。她在前世有过经验,但这具身体应还是雏儿,怎会如此淫荡?她把缠在男人腰上的双腿锁得更紧,忍不住抬起小腹贴近男人宽厚、坚硬、发烫的身体。 萧延康察觉她的情动,依依不舍地放开两团雪乳,蹲下身去。 他个子高,这样蹲下来也照样比案几高出一头。他让少女的一双嫩足踩在自己肩膀上,把两条纤长圆润的玉腿分开摆成倒“山”形,连她身下衬裙都没有解,就直接掀开裙摆,把头探进少女的裙底。 萧延康自认不是个急色的人,哪怕是年少初尝女人滋味时,也不曾如今日这般猴急孟浪。但想到少女腿间那处销魂窟,他只觉心猿意马,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 夕阳西沉,水榭外天色暗淡。 小满端着餐食正待敲门,被眼疾手快的寒露一把拦住。 “你干什么?” “我给小姐送饭啊!” “你没看到,小姐是侯爷抱进去的吗?” “侯爷也得吃饭啊……” 小满不明所以。 “你怎么就知道吃?”寒露恨铁不成钢道:“这不是咱们说话的地儿,就别来碍事了!” 懵懵懂懂的小满被她拉走。 …………………… 屋内春意正浓。 紫檀方桌上,半裸少女粉腮含泪,满肩香汗,媚态呈妍。她一只手捂着红菱小嘴,还是有似吟似泣的娇喘泄出。两条腿弯翘着,腿间裙摆下凸起一大块,似是有什么东西在那里动来动去。 萧延康蹲在桌前,埋头在少女裙摆下。烛光透过薄薄的布料,照亮她腿间美景。只见玉户白嫩,花蕊幼粉,一根毳毛也无。两瓣光润的小娇唇并拢在一起,像是大白馒头上裂了道粉色的“一线天”,一派纯真妖娆的姿态看得萧延康魂不附体、欲火焚身。 “好灵素,我的灵素……” 他伸手拨了拨那粒珍珠,引得少女小腹一缩,又抚上两瓣娇唇,掰开,露出里面樱粉色的嫩肉,水润润的,色泽诱人。萧延康目光痴迷,在他的注视下,那处粉缝微微翕张,吐出一股清亮的花露,萧延康忙不迭地伸舌舔去,满口如兰似麝的清甜味道。 他哪还按耐的住,凑上去一阵猛舔乱拱。最娇嫩的地方被男人的胡茬蹭到,赵灵素下意识地想夹紧双腿,却被他的大手牢牢扣住,只能无助地张着。 男人的长舌在少女粉白馥郁的腿间进进出出,时不时地逗弄上方蜜豆,裹挟着一吸一吮。 他柔韧有力的舌头带给她接连不断的酥痒快感,赵灵素被折磨得簇眉咬唇、莺莺带喘,控制不住地夹紧双股,小腹痉挛,几度潮吹,蜜液被萧延康悉数咽下。 当男人再抬起头来时,玉户已经被他舔得莹润流光,分不清是他的涎液还是少女的蜜汁。 她的处女膜在穴内很浅的位置,萧延康不想在此处就这么无名无份地要了她。但面对几乎任他予取予求的尤物美人,要忍住不把自己蓄势待发的肉剑狠狠艸进她最深处的小小胞宫,实在是强人所难,萧延康牙关紧咬,忍得辛苦。 在赵灵素看不到的角落,男人的右手握着胯下粗黑阳物上下撸动,那里长久得不到纾解,肿得驴样大,上面青筋环绕、龟头可怖。 片刻后,萧延康探出少女宽大的裙摆,站起身来,长时间的蹲姿使他脚底一阵发麻,而他恍若未觉。萧延康身高腿长,站起身后胯部高于桌案台面,他直接掏出身下巨剑,对准眼前少女。 “啊!” 赵灵素被吓得一声惊叫,这阳具的尺寸着实超出了她的认知,她连忙撑着坐起来,一只手捂住胸前风光,小屁股一撅一撅地往后挪动。 “别怕……灵素,别怕。” 他语气很是温柔,眸底却充斥着侵略性的欲望。 绝色少女眉目如画好似姑射仙子,萧延康紧盯着她不放,像锁定猎物的野兽。他粗重地喘息,紧握住少女的两只纤细脚腕。赵灵素坐在桌面上进退两难,只能怯怯地看着他。 左脚被人缓缓抬起,赵灵素只能放低上半身,手肘撑在桌面上,眼睁睁地看着成熟稳重的高大将军把她的脚放在嘴边,轻轻吻了一下。 萧延康面部线条硬朗,肤色深沉,极有男人味。此时他捧着一只白到透明的玲珑小脚,从脚面吻到脚踝。 赵灵素惊呆了,想收回腿,可他手劲实在太大,她根本动弹不得。 少女的脚玉雪可爱,娇嫩好似婴儿皮肤,甲面和脚底都是浅浅的粉色,没有一丝异味,反而同她整个人一样,有种微妙的甜而不腻的芬芳香气。 只亲吻还不够,萧延康像是中了邪一样,竟然把她晶莹剔透的脚趾含进嘴里! “嗯……” 这画面太过刺激,赵灵素“刷”的一下红了脸,嘤咛一声躺倒在桌上,不敢再看。每根脚趾依次被男人吮过、舔过,湿湿的、痒痒的,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其实心理上的刺激远大于被舔脚的快感,赵灵素咬着手指,觉得她的心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脚趾被轮番玩弄,直到指缝间都溺满湿漉漉的津液,萧延康才终于餍满。他转而又把少女的两只纤足放在自己仍然蓬勃的欲望上,用上面残留的唾液为润滑,用她柔嫩软绵的脚底上下套弄。 那黑紫肉棒手不能握、尺不能量,少女的玉足都不及它长,赵灵素甚至能感觉到其上跳动的青筋。听着男人粗壮有力的喘息和偶尔溢出的半句呻吟,她掩耳盗铃地捂着脸,根本不敢抬头看。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赵灵素在心里吐槽:他难道想用自己的脚“钻木取火”吗?才终于有一大股粘哒哒的滚烫稠液激射到她的趾间,像是被浸泡进温暖的炼乳里又拿出来似的,沾满了藕断丝连的浓稠精液。 萧延康闭着眼任凭极致快感一遍遍冲刷全身,内心对真正占有她的那一日充满期待。 灵素是不会被困住哒 主打一个既要又要 32.认出 待三魂七魄终于归了位,萧延康将两人都收拾齐整,然后出门吩咐丫鬟准备热水和餐食。趁这个空档,他又抱着灵素坐到床上,摸摸这里、摸摸那里,一顿腻歪。 赵灵素心里既熨贴又纠结。两人亲亲我我之时,有丫鬟在外间轻声道:“侯爷,萧伯找您,说是有急事要您去一趟。” 萧伯就是萧戟和萧铳的父亲,是萧府的大管家,想必有什么要紧事。萧延康无奈,恋恋不舍地放开怀中少女,那一步三回头的架势,恨不得把她揣进怀里随身带着。 萧延康离开了,赵灵素松了口气。 她现在对这男人的感情很是复杂。一方面,萧延康此人无论床上还是床下,都极具个人魅力,两人相遇至今,有数次令她心动的瞬间;另一方面,他毕竟早已成家立业,而这几分心动还并不足以让她放下骄傲,心甘情愿地成为他后院妻妾中的一员。 赵灵素叹了口气,趴在澡桶木沿上,心情烦躁。 要他解散妻妾是不可能的,一来她不认为自己对萧有那么重要,二来那些女子生于此长于厮,离了萧延康她们的后半生该怎么活呢?她有什么资格要求“后来居上”,然后毁掉她们本来安稳的人生? 或者……若他愿意承诺再也不碰她们,只是好好供养,且自己能如常出入这侯府,那两人维持一份自由自在的“恋爱关系”,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但他必然是不会同意的。 赵灵素烦躁地抓抓头发,罢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得过且过吧。 …………………… 清晨,小满拿着赵灵素交给她的一个卷轴,静静候在府门处。 片刻后,金闪闪的晨光里出现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身后还跟着数名书童和小厮。 待两人走近,小满像见了鬼一样瞪大眼睛。 只见那高挑的公子哥小麦肤色,面目英俊,身着窄袖蟒袍,看起来宽肩窄腰、气宇轩昂——不正是那日小姐在玄武湖上碰到的登徒子吗?!他怎么会在此处?还有那个落水的男孩,难道他就是小姐说的“八皇子”?! 压住心中震惊,小满上前恭敬道:“奴婢见过八皇子。” 齐骁看见她手里的卷轴,眼睛一亮,问道:“可是解……咳,是她让你来的?” “是,我家小姐让我把这幅画交给您。” 小满双手奉上那卷轴,齐骁迫不及待地接过,嘴角上翘。 萧景珩看着这丫鬟,总觉得她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她,疑惑问道:“你是哪个院里的?” 小满面露紧张,只道:“奴婢是新来的。” 齐骁这时又问:“她可还吩咐你别的了?” “这……”小满回忆一番,道:“再没别的了。” 齐骁微微撅起嘴来:“一幅画就想打发本殿……回去告诉她,若是我不满意,她还要送一份别的赔礼才行!” “是,奴婢告退。” 小满服了服身,不敢直视二人,小跑着离开了。 萧景珩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马车甫一驶出侯府,萧景珩一拍大腿,激动道:“我想起来了!她不就是……那姑娘的丫鬟吗?” 他刚要叫停马车,忽得想到什么,又坐回去,问一旁的齐骁道:“齐骁,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回事?你可是见到她了?” 齐骁装作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两人之间,向来是他这个年纪小的缠着萧景珩带自己玩耍,今天反而是他有了萧景珩不知道的秘密。 须知,萧景珩此人交游甚广、追随者众。他出身显赫,为人真诚,出手阔绰,从不以门第取人。上至皇子、下至贩夫走足之子,只要人品合他的意,他都愿意结交,是以日常出行都是前呼后拥的。 看着自己这个“半兄半友”一脸急切的样子,齐骁享受得很。 “快说啊!你们怎么还‘私相授受’了?” 齐骁不满:“你别乱说,这是她给我的赔礼,是我应得的!” “她?!她是谁?是我们那天在玄武湖上见到的姑娘吗?她叫什么?为什么要给你赔礼?这赔礼又是什么?” “你问题怎么那么多……我还没看呢怎么知道?” “那你快打开看看啊!” 在萧景珩一声声催促下,齐骁很是得意地慢慢打开卷轴。看到画的第一眼,他的小脸就红成了苹果。 只见画上有个小人儿,正一脸困惑地挠着脑门,头上像是顶了两个碗似的。 只有寥寥几笔,画法怪里怪气,真要细看,那小人儿也不像他——他哪有那么矮?头哪有那么大?但不知为何,只要人一眼看过去,都知道那就是他。 萧景珩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画,端详一番后疑惑道:“你……什么时候爱梳双髻了?” “才不是呢!” “那这是什么?” “……”齐骁一下哑了火,脸上烧得更甚,眨眨眼没说话。 萧景珩狐疑地瞥他一眼,读出画上的两行字:“‘致尊贵的八皇子殿下,这份赔礼您还满意吗?系山火留’……系山火?她叫系山火?” “你傻了?怎么会有人叫这个名字?” “那她叫什么?” “叫什么来着……赵……对了,赵灵素!” “灵素、赵灵素……”萧景珩神游天外,回忆起她的云鬓花颜,恍惚道:“真是个好名字,配得上她。” 齐骁看着画,心里又开心又有几分恼怒,自言自语道:“不满意,我一点儿也不满意!” 萧景珩还没问完:“你是在哪里见到她的?你知道她是谁吗?” 齐骁回忆片刻,说:“就在你们府里的一处湖边。我听丫鬟叫她‘赵教习’,‘教习’是什么?” 闻言,萧景珩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定是母亲应自己要求,这么快就把乐班请回来了,那她当是长乐坊的教习了……也不奇怪,那日她歌喉婉转、清亮动人,如何作不得‘教习’呢? “对了,你们都说了什么?为什么她要送画给你?” 齐骁于是一脸自豪地把两人的相识过程说给萧景珩听,当然,隐瞒了自己冒充他的身份,以及翻弄胸衣那里。 萧景珩专注听完,看着画,神往道:“‘解洁’……哈,灵素姑娘真是狡黠可爱,灵气逼人!你看这笔字,清雅秀逸,气韵生动;你看这画,形不似而神似,返璞归真。” 他啧啧感慨:“灵素姑娘有大才啊……” 齐骁被他肉麻的语气恶心到了,并不理会,拿起小食吃了起来。 萧景珩已经沉浸在回忆和畅想里不能自拔,恨不得现在就打道回府去见她,但是不行,他要先顺利通过秋闱,才有同她相见的底气! 想到这里,萧景珩心潮澎湃。 下面继续走剧情 侯府只是一个地图 不会待太久 33.争执 xun hu anli.c om 这厢,小满把早间再遇那登徒子的事告诉了赵灵素。 赵灵素回忆起齐骁冒充萧景珩一事,加上那丫鬟曾说世子已经十七了,心中立马有了猜测,震惊不已。 事情已过月余,她不大记得那青年的长相,只记得他有副高挑结实的身架,面容深刻英俊,气质阳光,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模样。 细想之下,似乎与萧延康确有几分相似。只是若说萧延康是一匹能号令族群的、凶猛深沉的头狼,那青年就是一条外形威风、但眼里会冒傻气的狼狗。 想来这青年八九不离十就是萧景珩了。赵灵素想到上次两人偶遇时,他似乎对自己很是惊艳,还颇有好感,一时心中有些尴尬。 胡思乱想着用完饭,赵灵素如常坐在外面临水抚琴。 昨日她与萧延康差点成事,两人关系虽然看似“破冰”,他在自己跟前也很是浓情小意,但并未调走水榭外看守的两个护卫。 看来还是对她有所防备——萧延康还真是警觉,毕竟自己确实一直想着离开。 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曲罢,赵灵素站起来活动手腕时,忽然注意到遥遥对岸的那座拱桥上,似乎有些拥挤? …………………… “小心挤到夫人!” “怎得上来这好些人?快下去几个!” 小小的拱桥上站满了丫鬟、婆子,当前贵妇打扮的正是萧延康之妻刘令仪。她手里举着个望远镜样的物件放在眼前,正伸长了脖子,往对岸水榭处眺望。鮜續zhàng擳噈至リ:zuijil e. com “夫人可看好了?”旁边的婆子问。 “劳什子破西洋镜,一点用都没有,什么也看不清!” “嗨,那些小丫头们没见过世面,说得天花乱坠。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她就能长出朵花来?您身份尊贵,何必来这里……” 刘令仪没好气道:“行了行了,我知道轻重。我也乏了,回去吧。” 原来,现在萧府的不少丫鬟们都在传晴芳榭里住进个绝色美人,说该女如何沉鱼落雁、如何闭月羞花种种,一来二去就传到了刘令仪耳朵里。 她早就知道萧延康往晴芳榭里放了个姑娘,又听说了这些传言,当即心急火燎地就来了。 奈何萧延康曾警告她不要过去打探,她只好站在这湖对岸的拱桥上,戴着西洋镜远眺,可惜也没看清个大概,又灰溜溜地领着丫鬟婆子们回去了。 这边,赵灵素虽也看不清对岸的情况,但乌泱泱一群女人,也不过桥,就往桥上一站,冲着她这边看一会就原路返回了——动动脚趾也能想到她们的身份。 什么鬼,她这又不是动物园。不对,她现在被萧延康限制了人身自由,活动范围只有这水榭,可不就是关在笼子里的动物吗? 不行,不能再这么不清不楚的下去了,她得跟萧延康说清楚! …………………… 当晚,忙了一天的萧延康来到晴芳榭时,赵灵素正坐在饭桌前等他。 见他进来,赵灵素摆出个甜甜的笑容,乖巧道:“将军,饿了吗?先吃点东西吧。” 她难得给自己好脸色,萧延康竟然有几丝受宠若惊,面带笑意地入座,愉悦道:“怎么,特意叫我来就为了一顿饭?” 赵灵素热情地给他布菜,道:“您说笑了,找您过来自然是有正事商讨。” “哦?什么正事?” “您先吃,咱们吃完再说。”赵灵素讨好地笑笑,在心里补充道:我怕你听完就没心情吃了。 饭后,丫鬟把盘子撤了。屋内灯火昏黄,香气盈人,两人各坐了茶案一边,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萧延康心头一热,想去拉她的手。赵灵素飞快地把手一缩,道:“将军先听我把话说完。” 萧延康面不改色,道:“你说就是。” “我这几日在这里都待烦了,想出去走走,行吗?” “当然。” 赵灵素面上刚一喜,就又听他道:“这几日我事务繁忙脱不开身,等过段时间闲了,自然会带你出门行走。” “啊?那还要等多久?” “等到你进了门,你我过了礼,到时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 赵灵素脸色一变,道:“将军何必非要强人所难呢?您可知道有句话叫‘强扭的瓜不甜’?” 萧延康皱眉道:“灵素,我们明明已经肌肤相亲,我迎你进门乃是天经地义,如何算‘强人所难’呢?” “可我从下山那天就说,我不想进您这高门广院,过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 萧延康匪夷所思:“难道你想流落府外,作那无名无份的外室吗?何况,谁要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以后你若想出门赏乐,我还能拦你不成?” 赵灵素一咽,又道:“那您那些妻妾呢?” “她们如何?你若不喜欢不要往来就是,到时井水不犯河水……” “可我不要‘井水不犯河水’!”赵灵素打断他,语气激动道:“我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萧延康怔忪片刻说道:“好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灵素,我年长你十岁有余,身边之人已成定局,你这要求才是在‘强人所难’。” 这是大实话,但还是把赵灵素气得柳眉倒竖,脱口而出:“那你能做到再也不碰她们一根手指吗?” 闻言,男人面上难堪与愠怒交加,道:“我竟不知你如此善妒,还未进门手就伸得这般远。我爱你、宠你、怜你不假,但我萧延康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说罢,他不再看这怒极也艳极的少女一眼,起身朝屋外走去。 抬手抚上门臼时,终究不忍心,萧延康扭头道: “灵素,你长了这副模样,生来就是要被娇养在深闺大院里的。长乐坊的乐班明日就到梨园,你若有意,尽可去看。我这几日要出趟差,你安心侯在此处,等秋闱事了,我就迎你入门。到时,荣华富贵你触手可得,享之不尽、用之不竭,莫要再提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傻话!” 房门被重重阖上,赵灵素面色如土,握着茶杯的手指节泛白,毫无血色。 狗男人,你的苦还在后面! 34.再会 不知过了多久,门又被推开一条缝,小满和寒露怯怯地探头进来。 “……小姐?” “你们来了。” 两人走到她身边,一个揉肩、一个扇风。看她神情低落,寒露忍不住问:“小姐,您为什么那么排斥侯爷呢?” “是啊。”小满附和道:“小姐,侯爷对您多上心啊!我和寒露刚来,就被提拔成了一等丫鬟;咱们这晴芳榭的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还有……” “他对我好,我就要感激涕零地做他的小妾吗?” 小满和寒露立即噤声。 在二人看来,侯爷一表人材、威震寰宇,而小姐虽然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却毕竟出身不显,能被侯爷纳为贵妾不失为一桩好亲事。 但见她如此排斥,二人也不敢多劝。 过了会儿,只听她轻声问道:“我那身份符牌你们可带来了?” “带着呢。” 小满应承一声,随即起身去衣柜里翻找一番,奇怪道:“咦,我明明就放这个包裹里了,怎得不见了?” 寒露也走过去,随她一道查看,疑道:“我也记得是放这里了,来了这边之后,没有再动过,对吧?” 久寻无果,赵灵素黯然摇头,止住二人,无奈道:“没事,不必再找了,你们退下吧。” 她每日都被困在这水榭里,往来于此的除了她们仰止苑的四人,还有数名萧府丫鬟,能悄无声息地带走她身份符牌的人,必然是这些丫鬟中的一个,而此人听命于谁也不言而喻。 她们主仆几个本就对这偌大的萧府不熟悉,没人带路的话,恐怕连大门在哪都摸索不清,如今没了符牌,更是把她出府的后路也断了。 赵灵素心中暗恨:萧延康,你做事真是百般算计、滴水不漏,恐怕当初请她进府做这劳什子的教习,也是他计划好的一环! 他这是一早就打定主意,要把自己吃干抹净、困在后院,可笑她居然还动了心,真是傻到家了! …………………… 无论如何,太阳还是照常升起。 有了萧延康的准许,赵灵素一早便由一名丫鬟带着,去了梨园。 小满和寒露对萧府尚不很熟悉,加上二人对长乐坊也有些排斥,是以赵灵素并未带上她们。 到了梨园,见到班主铃娘与乐班诸人,都是一阵欢喜。 赵灵素问询得知,众人是被侯夫人请来的,听说是为了庆祝世子高中秋闱而提前备下。 铃娘还道她能否再教一首曲子,可惜此时赵灵素自顾不暇,哪有时间和精力投入在此事上,于是婉拒了。 如此,白日里她在梨园消磨时间,晚间按时返回晴芳榭,几日下来不曾出过差子。负责接送和监督她的丫鬟只道她终于想清楚了,跟了将军有什么不好?于是也放松了警惕。 殊不知,赵灵素与乐班众人关系甚密,有他们替她遮掩,赵灵素已经悄悄打探了侯府不少地界,然而,愈熟悉愈心凉。 侯府戒备森严,每处皆有佩剑侍卫定时定点的巡逻;院墙高近三米,她就算设法避开侍卫爬墙,以她这副脆弱的小身板,跳下去也得骨折;更别提萧延康还把她的身份符牌偷走了,她就算逃出府,又能走多远呢? 赵灵素日渐焦灼。 …………………… 这日,她听乐班中有人聊到柳云冉,才蓦地想起还有这么个人,便也凑过去打听她的近况。 那人说,上次重阳夜宴结束后,柳云冉第三日才回了长乐坊,还是被萧府管事带回去的。也不知那管事说了什么,把鸨母气坏了,当即夺了柳云冉的花魁名号,也取消了原本定好的初夜拍卖,好在她还有些“忠实粉丝”,听说现在被一个长安富商供养着,过得倒也不错。 赵灵素便松了口气。 虽然她到今天这个地步跟柳云冉的那壶酒脱不了关系,但她已经知道,当初萧延康将她请进府中之时,就没打算再放她出去。那么,就算没有柳云冉,她也会被萧延康以别的理由困在此处。 要怪只能怪她太大意,高估了他的人品,低估了他的私欲。 当天傍晚,赵灵素如往常一样在梨园内吟歌弄曲、无所事事,忽然被告知外面有人找她。 她还以为是萧延康回来了,出门后才发现是一名眼生的小厮。小厮手里攥着一朵开到正盛的莲花,见到她便把莲花递上,同时行礼道:“赵姑娘,我家主人有请。” “你家主人是……?” “公子说,您见到这花就知道了。” “……” 赵灵素低头一看,猛然注意到那花蕊中间插着一支粉宝石翠镶碧玺的莲花形玉簪,样式精巧别致,釉质莹润像在流动,虽然是粉配绿,却一点也不显艳俗。 出手如此大方,赵灵素心里有了猜想,又回想到今日听闻,眼睫一颤,脑中蓦地浮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现下自己被萧延康困住,行动受限,谁能救得了她? 萧铳或萧延康的妻子?他们都是依附萧延康过活的,赵灵素不认为他们有这个胆量和手段;八皇子齐骁?不说二人不过泛泛之交,关键他只是一名孩童,实在出不了多少力。 而今日聊起柳云冉时,赵灵素回忆起该女曾说过什么“他们父子二人,我必要搞到一个,不拘是谁”,这话当时听起来极为荒谬,此时却给了她一点启发。 是以,她没有再问,默默跟在那小厮身后,来到百蝶园中的一处凉亭附近,这里环绕了数十株盛放的木芙蓉,色如火烧,花丛间蝶飞蜂舞,好不热闹。 萧景珩就在那凉亭下忐忑不安地等待。 …………………… 再过两天就是秋闱了,应考的学生都回了家。他听闻乐班已至梨园,顿时抓心挠肝,左思右想,还是想见佳人一面,于是便有了今日这一出。 他认为赵灵素喜欢才子,便特意保持了书生打扮,连头上的凌云巾都没摘,还随身带了本《诗经》。 萧景珩在亭下走来走去,一会背靠柱子、一会负手而立、一会以手扶额,试图找到最风度翩翩的姿势。这坐立不安的样子要是让他那些狐朋狗友见了,不得笑掉大牙?向来视红粉如无物的堂堂定远侯府世子萧景珩,竟然为了个来路不明的女子煞费苦心,真是邪门。 萧景珩十二岁梦遗,十四岁母亲就给他房中添了两个美人。早先也兴味过一段时间,后来渐渐觉得,女人似乎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跟兄弟们跑马饮酒来得热闹。直到他在策马时的惊鸿一瞥,可谓是一眼万年,后来又有玄武湖莲花田的偶遇,更让他念念不忘、回味无穷。 原来不是自己清心寡欲,而是眼光太高,等闲的庸脂俗粉入不得眼。这不,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还是让自己等到了。 “赵姑娘,这边请,” 赵灵素随那小厮指引走近凉亭,见亭中站着个高大挺拔、宽肩窄腰的青年,手里似乎捧着本书在读?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咳,这位公子,你找我?” 4个男主是不会变的,不然整篇文的走向我都不知道怎么调整了 男主里面2处2非,是按人物性格和背景设定安排的 不会强写处男 因为我自己的怪癖就是不喜欢写处男处女 不然总觉得性张力不够 当然也可能是我这个菜鸟新手的笔力不够 望看官们谅解 鞠躬~ 35.退路 “咳,这位公子,你找我?” 似是才注意到她一般,青年把书一阖,转身面向她。夕阳光辉下,但见这名高挑青年眉目英俊,眼中带笑,神采飞扬,正是此前莲花田上偶遇之人。 虽然佳人戴了张面具,萧景珩还是一下就认出了她,笑道:“姑娘可还记得我?” 灵素没有直接回答,微微服身道:“灵素见过世子。” 萧景珩也不奇怪她知道自己身份,虚扶一把道:“姑娘不必如此,你我年岁相近,叫我‘景珩’即可。” 赵灵素不接话茬,拿出那支莲花簪问:“世子这是何意?” 萧景珩视线拂过她执簪的手——真是手若柔荑、嫩白如玉,连指甲的形状都那么规整好看。 “噢,这是上次景珩惊扰姑娘的赔罪礼。” “太贵重了,灵素承受不起,世子还是收回去吧。” 见自己精心挑选的“定情信物”要被退回,萧景珩转而道:“上次若没有灵素姑娘相助,齐……八皇子恐怕凶多吉少。你若不愿接受我的赔罪,就把它当作救下八皇子的谢礼吧!八皇子身份尊贵,这簪子实在不值一提。” 听他如此说,赵灵素便不再多嘴。 萧景珩看着她,忽然清了清嗓子道:“山神锁河妖。” “?” 赵灵素目光不解,面具下两只水盈盈的眼睛如琉璃般晶莹透亮,眼尾上勾,眼睫鸦青,看谁都有种含情脉脉的感觉。 萧景珩心想,还好她戴着面具,不然自己又要出丑。 “上次,姑娘留下两句对子,景珩学术不精,只能勉强对出那句‘天王盖地虎,山神锁河妖’,不知可还工整?” 赵灵素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浅笑出声,拱手道:“世子大才,灵素佩服。” 萧景珩不在意她是不是在调笑自己,见她开心,他也笑意融融,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脸颊上隐隐可见两道细长条型的酒窝。 “可惜那句‘奇便偶不变’……我实在是不解其意,姑娘可否告知?” “啊……”赵灵素哑然,糊弄道:“那是我忘了在哪本书上看到的残句,本就无解,世子不必挂怀。” “如此。”萧景珩颔首。 气氛一时陷入安静,萧景珩与赵灵素分立石桌两侧,分别看了眼凉亭周遭的木芙蓉,片刻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 “世子(灵素姑娘)……” 一默,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道: “世子(姑娘)先说。” 两人又是一怔。赵灵素这次特意等了片刻才复又开口,谁知又与他撞在一起,只听两人异口同声道: “我(我)……” 这下四目相对,两人都笑了出来。 看着浅笑盈盈、唇红齿白的少女,萧景珩觉得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他从没有过这种感觉,一颗心轻飘飘的,像浮在风里上上下下的风筝,而引线就牵在眼前少女手中。 他恳切道:“灵素姑娘还是叫我‘景珩’吧!” 赵灵素垂眼:“灵素小小教习,怎好直呼世子姓名?世子还是不要让灵素为难了。” 萧景珩无奈,换了个话题,说:“八皇子年幼,还有些贪玩,他没有给你惹麻烦吧?” “没有,八皇子很可爱……对了,我的赔礼他可还喜欢?” 想起马车里齐骁一连好几个气鼓鼓的“不满意”,萧景珩面不改色道:“他很喜欢!当时我也在场,有幸看了一眼,灵素姑娘,你的字写得可真是好极了!画得也好,极为传神,我从未见过这种画法。” 他想起心上人的好,便越说越来劲,滔滔不绝道:“我听说,重阳宴上的那首《汉宫秋月》也是由你所授,原来你还善琴?还有上次在玄武湖上,你的歌声更是遏云绕梁、三日不绝!何况,你还生得这般好,当时见了你,景珩还以为是误入了琼瑶仙境、见到了莲花仙子……” 见佳人被他说得粉颊生晕,萧景珩蓦地止住,不好意思道:“抱歉,我失言了。” 这么直球的夸赞若是换个人说来,只怕会显得过于猥琐而让人不适,但他语气真诚坦荡,眼神清澈明亮,加之天生一副气宇轩昂的好样貌,让人难以生出恶感。 见他一副初识情滋味的模样,满眼爱慕藏都藏不住,赵灵素不禁暗想自己的打算是否太过恶毒。她低垂的羽睫下,眼珠转了转,说:“世子谬赞了,如果没什么事,灵素便先行告退了。” 说罢,她不等还想说点什么的青年,转身便下了凉亭。 萧景珩一愣,赶忙大声道:“灵素姑娘!” 赵灵素停步,在葱郁的木芙蓉丛中微微侧头。 亭中青年双目炯炯,略带羞涩,道 “待景珩过了秋闱,想邀姑娘同游,再度泛舟玄武湖,不知灵素姑娘是否愿意赏脸?” “……” 赵灵素思绪轮转,握着莲花簪的那只手掌心发烫。她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不由咽了咽,心中做出决定。 …………………… 萧景珩还在忐忑地等她回话,却见少女又转身走了回来,站在自己面前,递上那支莲花簪。 萧景珩只道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低着头失魂落魄之际,却听她说:“这里没有镜子,世子……可否为灵素戴上?” 他猛地抬头,眼神亮得惊人,满脸惊喜,还想佯装镇定,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萧景珩接过簪子,赵灵素垂首等待。 他继承了父亲高大的骨架,父子俩是一脉相承的肩宽背阔、手长脚长。只是比起萧延康铜浇铁铸般的巍峨身形,刚满十七岁的萧景珩显得更精瘦颀长,赵灵素的头顶只到他的肩膀处。 看着她洁白如雪的细嫩后颈,萧景珩喉结动了动,小心翼翼地把簪子插入她的发髻中。 “好了。” “多谢世子。” 两人站得很近,不知是否是错觉,萧景珩感到似乎有暗香盈袖,他从未闻过这种香味,像是一阵不知从何而起的风,吹过绿水青山,吹过丹桂百合,然后拂到他的鼻间,把他吹得晕晕乎乎。 “……敢问姑娘用的是什么香?” 闻言,少女像是受惊的小鹿一般,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飞快地退后两步拉开些距离,不自然撩起一缕发丝到耳后,说:“灵素没用什么熏香……许是丫鬟浣衣时用的香胰子吧。” 见日头西斜,赵灵素知道晴芳榭的丫鬟又该来接自己了,于是微微服身道:“预祝世子秋闱得胜、金榜题名,灵素……恭候世子佳音。” 萧景珩神情一振,低声道:“多谢姑娘,我们……到时再会。” 赵灵素转身离开,走出一段距离后,她悄悄回首望了一眼,那高挑青年仍然站在那里,颇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 看来,此路可行。 36.风暴 翌日,赵灵素起床后想如常去梨园散心,临出门却被寒露拦住。 寒露无奈道:“小姐,昨日萧戟大人来了一趟,说是侯爷今日就会回府,让您在这里等待,不要再出门。” 赵灵素听罢恹恹地伏在桌上。这种出入皆受人管控的日子她实在是过够了,她现在无比庆幸自己还有一条后路。 …………………… 当晚,风尘仆仆的萧延康来到晴芳榭。 赵灵素早就洗漱完毕,但还是穿戴齐整,防止这男人又“兽性大发”,而她自己又是个贪图享乐、意志不坚定的。既然决定要走,且可能是以一种极不体面、难以启齿的方式离开,那跟他“一夜情”什么的就算了,免得日后见了尴尬。 “灵素。” 萧延康一进门,高大健硕的身形就遮去大半烛火灯光。他轻车熟路、十分自然地在如意纹紫檀方桌后坐下,从怀中掏出个什么东西放在桌上,开口道:“我给你带了件小玩意儿。” 赵灵素一身暗花白绫子长裙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正拿着蜡油将鎏金蟠花烛台上的蜡烛一一点燃,闻言也并不靠近,只问道:“将军带了什么?” “你过来,自己看。” 赵灵素瞄他一眼,没吱声,继续点蜡烛。 萧延康一声轻笑:“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你吃的还少吗?赵灵素腹诽。她才不“怕”萧延康,他只是图色,又不会谋财害命。于是,她磨磨蹭蹭地走过去,站在桌案对面,拿起他放在桌上的那物件。 原来是一方小小的葫芦形白玉印章,雕工精密细腻,润泽隽秀。 赵灵素拿在手中把玩一番,随口道:“给我这个干嘛?我不要。” 萧延康递给她一盒印泥,道:“试试再说。” 赵灵素接过,一印、一盖,纸面上赫然出现“系山火”三个字,字迹疏而不散、密而不乱,婉转飘逸,一看就是大师所刻。 赵灵素愣了下,抬头望向萧延康。 他坐在那里,肩膀比太师椅背还要宽出许多。几日奔波,他面上胡茬长长了不少,映着浓眉高鼻的深邃轮廓,显得格外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你不要,我还能给谁呢?” 赵灵素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萧延康隔着桌子静静看着她。早就知道,这少女美貌到了惊人的地步,仅仅时隔几日再见到她,自己就又被她摄人的风情恍了神。 他忽然开口道:“这根簪子不错,很适合你。” 赵灵素又是一怔,抬手抚上那簪子转了转,神色有些不自然地说:“……谢谢。” “你可记得,那日在这桌案上……” 少女扭头就走。 萧延康无奈道:“好了好了,你回来,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她站在原地回头看他。 萧延康也不催促,食指轻叩座椅扶手,问道:“灵素,你考虑得如何了?” “……考虑什么?” “做我的女人,由我来照顾你,你不会受委屈的。” 这话一出口,萧延康自觉忸怩,他何时说过这种肉麻的求爱的话?他秉父母之命,年少成家,成家之初仍是声色犬马、放荡风流,从没缺过女人,后来年岁渐长才慢慢收心养性。 如今年过而立,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追求一个女子。 赵灵素莫名想笑,他说话的口吻简直像个黑道大哥,送什么印章啊,送件貂不是更合适? 她反问道:“那将军考虑的如何了?” 看萧延康眼神困惑,她提醒道:“那日,我曾问您,能否做到再也不碰别的女人……” “哈!”萧延康失笑:“灵素,这并非儿戏,不要同我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赵灵素走回桌前,直视他道:“若是你能遣散后院所有女人,包括你的妻子,或是永不再见她们一面,我就同意嫁给你。” 当然,赵灵素知道他不会这么做,她自己也不想让别的女人莫名受到自己牵连、痛苦余生,说这话只为顶撞萧延康,激他一激罢了。 萧延康顿住,意识到她是认真的,脸上依次闪过惊讶、狼狈和愤怒的表情。 在他之前的人生中,没有体会过“爱”或者“喜欢”,只有顺理成章的“责任”和顺水推舟的“玩玩”,他不明白为什么眼前少女会提出这样离谱的要求,只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战。 他上身略微前倾,沉声道:“令仪是我的结发妻子,十余年间并无大错,还辛苦养育了一儿一女,我有什么理由休她?” “那你又有什么理由娶我呢?!” 一室寂静。 窗户没关好,被风吹开一道小小缝隙,烛火被吹得颤颤巍巍,把萧延康的半张脸映得阴暗不明。 他缓缓靠回椅背,语带威胁道:“你志向之高,真是不容小觑……谁说我要‘娶’你?我是要‘纳’你进门,作我贵妾。现在,我看这‘贵’字也可以去掉了。” 赵灵素冷笑一声,别过脸去,低声说:“你以为我稀罕?” 萧延康的脸彻底沉了下来,像酿着一场风暴,声音中透着凉意:“赵灵素,我对你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不要不识好歹、得寸进尺。” 少女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她微微笑了一下,说:“萧延康,我放下尊严的最后要求,你却认为是我不知好歹、得寸进尺——你根本就看不起我,遑论什么‘爱我、怜我、喜欢我’!” 蓦然被她叫了全名,萧延康一时怔住。 不知多久没人叫过他的名字了。于已逝父母,他是康儿;于家眷、同僚、手下,他是侯爷。这天下有胆量、有资格当面直呼他名字的人寥寥无几,她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何德何能?还不是仗着他的喜欢和纵容? 这还不算爱她、怜她、喜欢她吗? 萧延康觉得自己有满腔柔情,她却统统视而不见。 他这样想着,也这样说了,从寒山寺初遇,到雨夜的心动,以及为她做过的种种……说着说着,语气中不自觉竟带了丝委屈。 他曾私心里暗骂萧铳携恩图报,还妄想娶她,是痴人说梦,转眼自己也步上他的后尘,真是可笑。 赵灵素听完,神色复杂地沉默片刻,说道: “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也不懂。于你而言,我就是那百蝶园里的蝴蝶,你一时稀奇,就要把我关起来,跟别的蝴蝶关在一起。我不愿意,你就要拔掉我的翅膀;我稍有反对,你就要践踏我的尊严——萧延康,你的喜欢也太过廉价。” 屋里静得落针可闻。初秋的夜已经略带寒意,风也大了些,吹开那扇半开的窗,一些蜡烛灭了,一些蜡烛燃尽了,只有清冷的月光照在两人身上。 萧延康五味杂陈,无声地叹了口气,关起心里某一瞬间的脆弱,恢复了往日的威严模样。他起身整了整衣袍,面无表情地越过赵灵素。 走到门口,他说:“灵素,无论你怎么想,十日后,我会迎你入门,作我萧府贵妾。礼成之前我们不便再见面,以免坏了良辰吉时。” “将军非要逼我为妾吗?” 萧延康没有回复,只说:“你放心,侯府之内你随意走动,没人会拦你。” “……我不会如你所愿的。” 萧延康侧头看去,月光下,少女纤细娉婷的身影站得笔直,像一株含苞待放的玉兰花。那双时常水盈盈的勾魂媚眼此时蒙了层雾气,越发诱人深思。 “你待如何?”萧延康冷笑一声道:“我拭目以待。” 将军啊将军,这可是你自找的 37.庆宴 我待如何?我要睡你儿子! 赵灵素辗转反侧了整整三晚,连梨园都称病不去了,每日窝在屋里研究怎么把萧景珩睡到手,脑子里一遍遍构思,又一遍遍否决,终于想出个她认为还算圆得过去的计划。 第四日,秋闱结束,萧景珩返回侯府。 第五日,听说他累坏了,倒头大睡整整一天。 第六日,放榜了,萧景珩果真榜上有名,中了举。 第七日晚间,侯府张灯结彩,宾客纷至沓来,庆祝世子中举的贺宴就设在宴宾堂。 …………………… 按萧延康的意思,不过是个过了乡试、成了举人,有什么好贺的?刘令仪却道儿子进步显着,当然要给他这个面子。萧延康想想也是,便随他去了。 当晚到访的客人多是萧景珩的好友,有的是他在国子监的老相识,有的是白马书院的同学,八皇子齐骁也来了。 萧景珩没有门第偏见、结交广泛,以至于客人身份相差甚远,好在厅堂地方够大,几十张紫檀桌案拼在一起,围成一个巨大的长方形,中间空地有艺妓们弹奏琴筝琵琶,更有歌喉曼妙者唱曲。 世族子弟、富家公子哥和寒门子弟按身份分别凑堆,各自坐在一处,饮酒赏乐、谈天说地,好不快活。 萧景珩敬了一圈酒后,坐回上首位置,身边围得近的皆是高官之子,其中一华服青年问道: “景珩,这回你可是出了大风头,谁能料到你竟真能中举?快给兄弟讲讲,你到底是用了什么灵丹妙药?” “是啊景珩,你不知道,刘兄又落榜了,听说中书大人发了好大的火,把他狠狠揍了一顿!” “嘿,怎么哪儿都有你?” “哈哈,我哪有什么灵丹妙药,不过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萧景珩心中得意,把自己如何艰苦学习很是夸大其词地描述一番,引得众人啧啧感叹。 正说着话,一小厮凑到萧景珩身边耳语道:“世子,那乐班班主说,赵教习似乎是生病了,接连几日都没有去梨园,是以您的口信没有送到。” 萧景珩眉头一皱道:“怪不得……怎么忽然病了?严重吗?” “小的也问了,可那班主一问三不知,不过,她让我把这个交给您,说是赵教习送来的。” 小厮在桌下悄悄递给萧景珩一张团起来的纸条,这里人多眼杂,萧景珩并未马上查看。 “好,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世子,还有一事,二小姐在后头,请您去一趟。” “景澜?她来做什么?” 萧景珩狐疑地起身,寻了个由头冲众人摆手告罪离席。 宴宾堂后头有更衣洗漱的地儿,分男女两间,今日访客皆是男子,萧景珩站在另一间房门外,低声道:“景澜,你找我?”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身嫩绿绸裙的萧景澜探头张望两眼,见没有外人,她蹦蹦跳跳出来,身后还跟着贴身丫鬟。 她走到萧景珩身边道:“哥,我听说……那个谁也来了?” “谁?” 萧景澜有些扭捏:“就是……那个沉什么辞的……” “噢!” 萧景珩反应过来,母亲确实提起过,想把妹妹说给沉家二房的次子沉砚辞,于是便趁着这次贺宴,把他也邀请来了。 此人他认识,二人曾同在国子监读书。 那时萧景珩正是中二的年纪,自封“国子监小霸王”,带着一帮狐朋狗友到处惹事生非、以为气派。沉砚辞只比他大两岁,但自幼聪颖、好学守礼,是人人交口称赞的端芳君子。 两人在国子监各有各的名声,同窗几年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点头之交罢了。 与他们萧家不同,沉家四世同堂、人丁兴旺,代代都是读书的料子。 沉砚辞的父亲是当朝右相,曾任太子太傅;兄长也曾提名甲榜,如今官至户部郎中;沉砚辞本人更是青出于蓝——他萧景珩被国子监除名那年,沉砚辞已经过了殿试,高中探花,风光无限。 他曾经阴暗揣测这人表面的温文尔雅都是装出来的,哪有年轻公子哥不逛青楼、不喝花酒,每日就是修行六艺的?但沉砚辞日日如此、年年如此,让人不得不服。 妹妹若是嫁给他,也算得上是“高嫁”了。 收回思绪,他明知故问道:“是,他来了,怎么了?” “我、我想见见他……” 萧景珩断然拒绝:“不行!外间都是男子,你去算怎么回事?” “我不出去,我就偷偷看他一眼!”萧景澜撒娇道:“好不好嘛,哥!母亲把他夸的天上有地下无,人家就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 萧景珩被她缠得没了辙,只好应下,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把他引来。”又再三叮嘱妹妹一定要藏好。 萧景澜满面笑容,乖巧点头,领着丫鬟躲回了身后房间。 萧景珩也转身离开,回席前抽空翻出袖中的纸团,打开看了眼,只见上面一行漂亮的簪花小楷写道: 戌时末,百蝶园,静候君音,不见不散。 他心下一热,攥紧了纸团。 作者有话说: 我出差回来啦! 掐指一算 今日宜加更~ 38.砚辞 回到席间,萧景珩端着酒杯又敬了一轮的酒,到沉砚辞这里时,他拍着沉的肩膀,客套道: “砚辞,我们二人真是好久不见了,你近来如何?听说在翰林院当差?真是年轻有为!我萧景珩佩服的人不多,你绝对算一个!” 两人关系并不亲厚,沉砚辞心中奇怪他怎得突然这么热络,面上还是微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我不过是侥幸而已,景珩,你才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如今一举过了秋闱,明年的会试必然也不是问题!” 闻言,萧景珩灵机一动,有了主意,道:“说到这个,砚辞,有件事还需麻烦你,不知……” “景珩直言便是。” “这里太乱了,咱们换个地方再说,来!” 此时堂中有轻歌曼舞,周遭青年俱被那些窈窕舞女吸引了视线,并未关注两人的离去。 …………………… 萧景珩引着沉砚辞来到堂后内间,站在刚刚他和萧景澜对话的位置,轻咳两声,道:“砚辞,我当初在国子监时少不更事,犯了不少蠢事,若是无意得罪了你,你可不要见怪。” 沉砚辞心中更是疑惑,客气道:“景珩这是哪里的话?人不风流枉少年,当年,我其实也很羡慕景珩兄的快意洒脱啊!” 虽然知道他是在客气,但也不得不承认,跟沉砚辞这样的聪明人说话还是如沐春风。 萧景珩余光里瞥见不远处的那道门悄悄开了一条缝,知道眼前这位风华正茂的翰林院侍读很有可能就是自己将来的妹夫了,他也真起了几分结交的心思,脚下不着痕迹地移了一步,使得妹妹可以看到他的侧面。 萧景珩道:“欸,砚辞,实不相瞒,说起明年的会试,我其实心中并无几分把握。我记得,你当年得了探花,想必对这会试、殿试很有几分心得吧?不知,我能否借阅几篇你当年的文章拜读?” 原来如此,沉砚辞疑惑稍解,回道:“景珩过奖了,‘拜读’不敢当,我那时的笔记确实还留着一些,承蒙你看得上,且容我整理一番,改日给你送来!” 两人交谈期间,萧景澜和丫鬟正透过门缝细细打量着沉砚辞。 丫鬟笑容满面道:“小姐真是好福气!这沉家郎君仪表不凡,站在世子跟前也毫不逊色,我瞧他与小姐很是相配呢!” “别乱说,八字还没一撇呢!” 萧景澜一边口是心非地娇斥,一边不住地上下打量沉砚辞,只见他一身青色镶边交襟长袍,身量挺拔,跟哥哥不相上下。细看之下,他比一般男子白一些,面如冠玉,眉宇轩轩,眼神清越,举止大方得体,神态雍容沉稳,真是好一个丰神隽秀的谦谦君子! 萧景澜边看边点头,越看越喜欢,对这桩亲事很是满意。 她也是敢想敢做、不让须眉的,当即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塞到丫鬟手中,又与她耳语几句,然后主仆二人各自离开。 外面,萧景珩敲定了借阅文章之事,又客套几句,暗咐妹妹应该看清楚了,就准备同他回席。 这时,沉砚辞婉拒道:“景珩,你知道的,我这人向来不喜热闹,且明日还要早起当值,既然已经离席,我不如这就家去了。” 萧景珩听了也不奇怪,知道他就是这个性子,很少参加同僚同窗聚会,今天能来这里恐怕也是因为自己母亲亲自邀约,他不好拒绝长辈罢了。 于是道:“你还真是一点也没变,也好,那我这就喊两个人送你回去。” 沉砚辞推脱道:“不必麻烦,我驾马来的,记得回去的路,你这主人还有得忙,还请替我跟他们告个罪。” “这……好吧,砚辞,今日多谢你赏脸,咱们改日再聚!” “一定、一定!” 两人于是就此分别,沉砚辞提了只灯笼,出了宴宾堂,朝记忆中出府的方向而去。 走出一段路,身后忽然传来一女子声音:“沉公子请留步!” 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年轻丫鬟小跑至他身前,边喘边说:“公子怎得走到这边来了?让奴婢一顿好找。” 沉砚辞有些莫名其妙,问道:“姑娘认识我?有何事?” 丫鬟行礼后,掏出一块迭得方方正正的手帕递到他面前,说:“公子,这是我家小姐给您的。” “这……” 沉砚辞想起,几天前,母亲曾试探地问过自己对亲事可有什么想法,当时他说全凭父母做主,接着就收到了定远侯府的庆宴邀请。 自己原本不想来,可母亲却很坚持,他这才来参加宴会。 听说,骠骑将军、即现在的定远侯萧延康有个尚待字闺中的嫡女,也就是萧景珩的妹妹…… 如此,沉砚辞立即明白过来。 他对这门亲事并不排斥——定远侯战功赫赫,自己很是钦佩;萧景珩同长安一多半的公子哥们都以兄弟相称,待人接物极有分寸,如今更是转了性子,一次就过了秋闱。 另外,自己确实到了说亲的年龄。虽然这些年他从来不近女色,但那是都为学业考虑,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正常男人,此时不正是议亲的好时候吗? 可是……他看着面前这方手帕,内心有些不喜,语气淡漠道:“此举于礼不合,你还是还给你家小姐吧!” 丫鬟一愣,犹豫提醒道:“公子,您难道不知沉、萧两家已经在……怎么就‘于礼不合’了呢?这是我家小姐亲手绣的,一番心意,您就收下吧。” “贵府小姐难道不知何为‘私相授受’吗?这实在不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烦请告诉你家小姐一声,关于亲事,我可能要再慎重考虑一下了。” 说完,他不理瞠目结舌的丫鬟,扭头就走。 那丫鬟在后头看着他的背影,内心忿忿不平:这沉家公子白长了一副好相貌,可惜却是根不解风情的木头,既然如此,自己也不必提醒他走错路了,且让他摸黑摸索去吧! 作者有话说: 又一个男主出场啦,请查收! 关于很多宝子说将军“渣”的问题,我想回复下: 萧延康一开始的人设就是有大男子主义的古代将军,我觉得他是有人格魅力的,最开始对灵素也确实做到了事事关照,后来动了色心就算计她进府准备徐徐图之(我前文有写他是想让她知道将军府没有那么可怕,先适应一下),但是两人阴差阳错发生了亲密行为,他认为纳她为贵妾是天经地义、对她负责的表现。 另一方面,灵素的客观身份是父母双亡的平民少女,两人年龄和地位都有差距,他不可能休妻啊,只能做到宠爱她,他也确实认为这对灵素来说没什么不好的。我也写了,他之前对女人的态度只有“责任”或者“玩玩”,现在他还没有完全爱上灵素,也不懂灵素的追求。 可能是我写得太啰嗦,导致剧情进展缓慢,但是人物行事的逻辑应该是没有脱离形象设定的吧?这个算虐吗?灵素是我亲闺女,我感觉已经是大开金手指、很苏了啊…… 看来我要再研究下怎么凸显这对父子的人格魅力 大家有什么好主意吗?喜欢什么样的男人?除了牛牛大之外的(因为这点是必须的) 39.夜游 古代没有什么夜生活,人普遍睡得都早,此时已是戌时初,除了灯火通明的宴宾堂、梨园和厨房,偌大的萧府在黑暗中显得冷清了些。 有萧延康的首肯,晴芳榭外已经无人看守。赵灵素趁着丫鬟们都睡下了,自己偷溜出门,直奔百蝶园而去,凭着园里些微的灯火,她来到了上次见到萧景珩的那处凉亭。 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太过冒险、太过惊世骇俗,连小满和寒露都不能告知,下面只能靠她自己了。 …………………… 沉砚辞甩开那丫鬟后,往前又走了稍许,越走越觉得不对劲,怎么好像进到一处园子里了? 难道自己又迷路了? 灯笼里的蜡烛快燃尽了,他看到前方不远处有光亮,露出凉亭一角,于是便朝那里走去,打算再引些烛火。 穿过拐角灌木,眼前是一片开得灿烂的花丛,凉亭边悬挂着数盏宫灯,照亮了这片区域。 正前方有几株昙花,洁白的丝状花苞争相竞放,引来十数只专采昙花花蜜的蝴蝶,忽闪着蓝色蝶翅,在夜色里泛着荧光,场景可谓美轮美奂。 但这些都不是让沉砚辞怔住的原因。 只见那台阶前立着个俏生生的窈窕身影,背对着他,正弯着腰欣赏这昙花一现的难得美景。 沉砚辞轻叹一声道:“哎,小姐这又是何必。” 那少女闻言站直了身,并未转过来,只是淡淡道:“你来了。” “萧小姐如此行事,着实令人咋舌。” 沉砚辞自己从来是个谨言慎行、谨遵礼教的,而这侯府贵女又是遣丫鬟赠帕、又是深夜亲自堵人,已经惹他十分不喜,当下说话也不留情面。 “恕在下直言,我方才明明已与那丫鬟言明,萧小姐为何还如此执着?竟大胆到候在此处,难道不知何为‘男女授受不亲、不相问’?” “萧小姐”沉默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是为他所言感到羞愧。 沉砚辞已经打算拒了这门亲事,于是继续道: “在下胆小木讷,恐怕并非萧小姐所侯良人,你……” ——他没有说完,因为那少女转身了。 当那双盈盈水眸带着好奇看向自己的一瞬间,“书中自有颜如玉”在沉砚辞心中有了具象画的解释。 她父兄皆是善武的,他本以为,这位“萧小姐”也会是英姿飒爽的长相,可当面才知自己错得离谱。 只见她杏眼藏琥珀,朱唇点樱桃,仙姿佚貌,如新月生晕,身姿袅袅,如弱柳扶风。背后洁白昙花作配,周身冰蓝蝴蝶环绕,月光下,委地裙裾飘飘欲飞,真是好一身轻灵脱俗之气! 沉砚辞为其容光所震,一时说不出话来。 …………………… 赵灵素早早来到此处等待萧景珩,恰巧昙花初绽,她赏花间隙,忽闻身后男子声音。起初,她还以为是萧景珩到了,越听越不对劲,这才扭头一探究竟。 原来是他把自己误以为了什么“萧小姐”。 这青年外表一派温润如玉,说起话来却毫不客气,颇有几分“教条主义”,换个闺阁女子听到这番话,恐怕会羞愤欲绝。 她心想,若是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和意图,必然会当场大呼“妖女”,然后想方设法替天行道吧? 紧接着,就听那男子道:“在下胆小木讷,恐怕并非萧小姐所侯良人。你……你、你……” 他结巴了几声,然后傻愣愣地问:“你是人是鬼?是狐仙还是花妖?” 果真被自己猜中,赵灵素“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回道:“公子不用怕,什么精怪都会被公子的‘浩然正气’吓退的。” 这一笑如百花齐放,当真娇艳绝伦、又妖又仙,仿佛是古画上的绝色仕女活生生站在他面前,恰是“回头忍笑阶前立,总无语、也依依”。 沉砚辞呼吸都屏住了一瞬,目光游移到她脚下的影子上,心中才踏实一点。 他惊觉失态,握拳至嘴边轻咳一声道:“抱歉,在下言重,让萧小姐见笑了。” 赵灵素从未见过这青年,见他也没有认出自己并非那“萧小姐”,而她在做的事也不能被别人知晓,于是便将错就错地装下去,顺着他之前的话道: “公子方才所言甚是,是灵……是我行事不周、欠缺考虑,令公子为难了。” 沉砚辞欲言又止,刚想说点什么,只听一声细微的“啪”声,他手中灯笼里的烛火终于燃尽了。 赵灵素见状,促狭之心又起,玩笑道:“其实我并非什么‘花仙狐妖’,而是一只‘飞蛾精’,跟着公子的灯笼一路追来,既然公子手中的火已经灭了,本蛾子精自然也不会再扑上去了。” 沉砚辞闻言又是一愣,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重,“咚咚咚”,像敲着鼓点。 他手中的火灭了,心里却有一盏火燃了起来。 赵灵素微微服了个礼,继续道:“既然公子心意已决,灵……我祝公子早上找到心仪的大家闺秀、名门淑女。” 原本规律的鼓点一下乱了节拍,沉砚辞急道:“萧小姐,我……” 他话刚出口,二人就同时听到附近有人正朝这边走来,对视一眼,只见那位自比“蛾子精”的萧小姐面上一慌,竖起一根青葱食指于唇前,晶莹红唇微微撅起,对他“嘘”了一声,然后不等他反应,就急匆匆跑走了。 沉砚辞收回伸在空中的手,怅然若失。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他听到萧景珩疑惑的声音:“咦,砚辞?你怎么在这里?” 想必她是不愿被哥哥撞见才匆忙躲避的,沉砚辞扭头迎上萧景珩,苦笑道:“不怕景珩笑话,我迷路了,误入此处,灯笼也灭了,便想来这引些烛火。” 萧景珩爽朗笑道:“原来如此,早知道刚刚就该坚持让下人送你出府,是我这主人不周到了!” “哪里哪里……景珩怎么来了?宴会可是结束了?” “对,大家都散了。我、我来这里……找人,呵呵。”萧景珩不自在地笑了两声,转而说道:“砚辞,我让下人陪同你出府,这回可不能再拒绝了!” 沉砚辞心道他必是察觉了什么,来这里找妹妹的,想起方才少女惊慌的“嘘”声,沉砚辞决定为她保守秘密,若无其事道:“如此,我就不客气了,多谢景珩,那我们改日再会!” 随后,在小厮陪同下,沉砚辞另打了只灯笼,往府门方向离开。 萧景珩站在亭下心潮澎湃地等了一会儿,就见不远处花丛之后,一道绰约倩影莲步而来。 40.无题 xfadia n. com 赵灵素听到脚步声时就猜到来人多半是萧景珩,她不想被拆穿身份,这一幕也不好解释,只好赶紧藏在一旁,待那青年跟小厮离开,才敢现身。 此时夜黑风高,月亮如一盏天灯悬在漆黑天幕上,柔和皎洁的月光镀在二人脚下的青石板上,印出一高大、一纤细的两条身影。 赵灵素行礼道:“好久不见,劳世子久候了。” 萧景珩关切道:“前阵子一直在忙,今日总算得闲。灵素姑娘,前几日,我曾差人到梨园找过你,却听说你病了?可好些了吗?” “多谢世子关心,灵素已经大好了。听闻世子中举,灵素这厢恭喜世子,您真是才高八斗、令人钦佩。” 萧景珩赧然道:“侥幸过关而已,灵素姑娘过奖了。” 见少女如云乌发间正插着自己送的那支莲花簪,萧景珩星眸含笑,俊脸上略过喜意,低声问道:“姑娘可还记得……那玄武湖之约?” 赵灵素垂下眼帘,黯然道:“抱歉,恕灵素不能同行,我……实不便再与世子会面。” 萧景珩愣了一下,神色由欣喜转为茫然,往前逼近一步问道:“不能再见面?灵素姑娘何出此言?难道你不想见景珩吗?那为何今夜又……” “并非如此。” 少女打断他,却不继续往下说,而是幽幽看了他一眼。 凉亭下红烛高照,萧景珩清楚看到,那双清滢美目中分明饱含情谊,又有不舍与决断。 只见她拔下头上的莲花簪,捧在手里恋恋不舍地看了几眼,然后递至他跟前,低头道:“物归原主……世子的一番心意,灵素只能辜负了。”夲伩首髮站:fq hyzj.c om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她背过头去,声音里已有哭腔。 远处假山楼阁影影绰绰,草丛中有虫声依稀可闻,花瓣上露水正在凝结,晶莹剔透一如眼前少女雪嫩脸颊上的那滴泪。 萧景珩又是着急、又是不解,顾不得礼数,一把握住那只柔荑玉手,急切道:“到底出了何事?灵素姑娘,你难道不知,景珩恋你已久?你对我明明也有情,又为何忽然就要决断?” 少女说不出话来,只是哀哀哭着,萧景珩更是焦灼,横跨一步站在她面前,不许她躲避自己的视线。 隐约馨香弥漫在空气里,只听少女语带哭腔道:“世子,灵素一无父无母的小小教习,能得你垂怜已是天大的幸运,不敢再奢求别的。再过几日,灵素就要为他人妾,咱们的缘分尽了……” 她大而长的眼中噙满泪珠,翘睫湿润,一张芙蓉面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萧景珩更是心疼不已,惊问道:“什么?!可是有人逼你?灵素姑娘,有景珩在此,你不要怕,尽管把一切都告诉我!” 可少女似是伤心透顶,珍珠似的眼泪掉个不停,哭得说不出话来。萧景珩无奈,怕惊动梨园众人,只好先将其带回自己的院落。 一路上,萧景珩紧紧牵着身后少女润如羊脂的玉手,雄赳赳、气昂昂地快步走在夜色中,内心有种拯救心上人于苦海的激动、紧张、与热切。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充满力量,哪怕眼前忽然跳出一只巨兽,他也能徒手将其撕碎。 回到院子里,有执勤的下人迎上来,见自家主子身后还拉着一名女子,吃了一惊,那女子以手捂面,看不清长相,身段倒很是风流。 萧景珩随口问道:“八皇子可回来了?” “世子放心,八皇子已经睡下,宴宾堂也都收拾妥当了。” “好,你们都退下吧,今夜都休息去。” 下人心领神会,行礼告退不提。 萧景珩把人领进房中。 室内烛光幽幽,显然是刚洒扫过,澄青地砖上摆着几盆修剪得宜的矮松,四周挂了描绘锦绣山水的壁画。一道漆嵌百宝屏风将室内横作两面,内室一张紫檀木雕花架子床,衾褥帷帐素雅整洁,墙上悬挂着把带金黄剑穗的古剑。 二人在屏风外的软榻两边坐下,萧景珩给她斟了一杯茶。 赵灵素接过,低声道谢。 萧景珩静静看她品茶,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少女肤如凝脂、吹弹可破,皮肉比进贡的哥窑白瓷的釉色还要温润无暇。她淋漓尽致地哭了一场后,鼻尖和眼尾都染上一层粉色,那双潋滟双眼还是红通通的,氲着一层水雾;一点朱唇水嫩红润,像沾露樱桃,引人品尝。 其五官之盛,坐在那里把自己这无甚装饰的房间都衬成了瑶台仙宫。 萧景珩低咳一声道:“灵素,这里很安全,你可否把前因后果说与我听?” 他自认两人已经在那凉亭中互诉衷肠,自然不用再客套得称她“灵素姑娘”了。 赵灵素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世子有所不知,灵素本是杭州人士,因父母双亡、因缘差错就来了长安,进了长乐坊作教习。” 萧景珩认真听着。 “不知什么时候,灵素竟被一高官看中,那高官有妻有子,还硬要纳我为妾!他身份尊贵,谁也奈何不了,他还放出话来,不日便要迎我进门,我、我实在是躲不过了……” 说到伤心处,少女复又垂泪。 萧景珩越听越气愤,脑补出一个面貌猥琐、大腹便便的七旬老朽垂涎少女美貌、强行逼她就范的场景,激愤不已,握拳拍桌道: “岂有此理!长安城中、天子脚下,我看谁敢为老不尊、逼良为娼!” 41.春情 其实高官纳妾实属寻常,偶施手段也是民不举、官不究,“逼良为娼”实在算不上。但眼前少女是他萧景珩的心上人,与他情投意合,他自然不会放任不管。 当下安抚道:“灵素,你放心,我萧景珩好歹也是侯府世子、新科举人,有我保护你,没人敢乱来的!” 少女沉默了一会儿,犹豫开口:“世子,灵素只怕,他的权势还在你之上……” “在我之上?”萧景珩惊讶的瞪大眼,随即又是一笑,道: “灵素,你可能不太清楚,我父亲萧延康乃是圣上亲封的超品定远侯,我虽不屑以父亲名头压人,但若论权势,我还真不怕谁。除非,那为老不尊的难道是……?” 他朝上拱了拱手。 赵灵素心想,等你知道那人是谁,再回忆起今夜这番话,绝对笑不出来。 她摇头道:“并非皇家之人。只是,乐班众人待我不薄,灵素不便透露那人的身份,否则便拖累了他们,世子莫要再问了。唉,罢了,等天一亮我就回去。” “回去?不可!”萧景珩断然拒绝道:“我早就把你当作我未过门的妻子,这支簪就是我们的定情信物,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入了别人家门?!” 这话说得好听,可赵灵素不敢保证他对自己有几分的真心,也不能直说:你爹就是那个“为老不尊”的!万一说了,青年又没有勇气与他父亲抗衡,自己岂不是做了无用功? 还是要把生米煮成熟饭,以伦理压制对抗萧延康才行。 到时,想必他们父子二人都会厌烦自己的胡作非为,挑拨他们父子关系,两人躲避她还来不及,绝不会再继续纠缠,那自己也就彻底自由了。 萧景珩皱着一双剑眉,起身来回踱步思索,说道:“你有你的苦衷,我懂。这样吧,你且先歇下,明日一早,我就去求父母,把你我二人的婚事定下!” 赵灵素苦笑道:“世子说笑了,单论灵素身份,这亲事哪儿有这般容易定下。” 萧景珩无奈,知道此话不假。 少女明摆着不想为妾,当然,自己也从来没有这个想法,作妾只是玷污了她的灵气。他本来打算着,等明年殿试一过,自己有了官职和立身之本,再慢慢磨父母的同意,但眼下却出了这糟心事,竟是拖不得、等不得了! 也是,灵素天人之姿,人人见之忘俗,哪个男人见了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惜他现在终究只是个无官无职、空有虚名的学生,婚事还轮不到自己做主,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好主意了。 萧景珩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内来回踱步,却听少女幽幽道: “世子若真想帮我,也不是没有办法。” 萧景珩眼神一亮:“哦?灵素快说,我绝不推辞!” 只见少女缓缓起身,款步走到他跟前,握住他的一只手,托扶到颊边轻轻蹭了蹭。 手背、手心的触感皆是嫩滑细腻,萧景珩云里雾里时,只听少女柔声说道: “世子要了我吧。” 青年大惊失色,少女又逼近一步,鼻尖萦绕的沁人香气愈发馥郁,他压根说不出话来,呆呆看着眼前两片红唇开开合合,听见她道: “仅有世子撑腰还不够,若是灵素已不再是云英之身,那人想必也不会自讨无趣、多做纠缠了。” 语罢,不待他反应,少女双手抓住青年的衣领用力往下拉,萧景珩被她扯得一个前倾,她非但不躲,反而直接迎了上来。 二人上身紧紧贴在一处,赵灵素歪歪扭扭地扯着身前高大青年的领口,萧景珩不得不错脚站立,双手托在她背上,两人才不至于摔倒。 这样一来,他就把少女抱了个满怀,怀中馨香扑鼻,娇躯柔若无骨,柳腰不盈一握,隔着一层布料都能感到其下皮肤的滑腻。 赵灵素对他耳语道:“世子不是心悦于我吗?我们不要再等了,你今晚就要了灵素好不好?” 她说话时吐气如兰,温热气息扑在萧景珩耳廓里,他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鸡皮疙瘩顺着脊椎骨一路蔓延上来。 “……灵素,莫要与我玩笑!” “世子觉得我在玩笑吗?” 话音刚落,他的耳垂就被人含住,萧景珩浑身一震,又问:“你、你可考虑清楚了?” “灵素考虑得很清楚,只是不知,世子有没有这个胆量?” 她的声音像海妖,勾引迷航的水手,轻柔的吻密密麻麻落在自己耳周敏感位置,萧景珩脚软腿酥、头脑昏沉,身下欲望已然抬头。 萧景珩深深望进少女眼中,她雪颊生晕,贝齿轻咬下唇,固执地对视回来,瞳孔里清楚映着自己的身影,然后,她微微点了点头。 再忍下去他就不是个男人了! 萧景珩血液沸腾,化被动为主动,一把横抱起她,放到内室床褥上。 少女双手勾着他的脖子不放,他连帷帐都还没拉下,就被她猛然一勒,整个人扑倒在她身上。 她身娇体柔,纤细到只有自己一半宽,萧景珩生怕压坏了她,膝盖微撑在少女双腿间,好支棱起一点空间。 身下是他心爱的姑娘,此时青丝散乱,五官无一处不撼人心魄,萧景珩的大脑短暂地陷入空白。 终于到了这一步,赵灵素心中有不可避免的紧张,又有报复萧延康的快意。 身上青年年轻的身体硬挺有力,呼吸间气息清爽,五官线条干净利落、英气勃勃。 他的眼中有团火焰在熊熊燃烧,表情由一开始的惊愕,到现在的怜惜,只有略带颤抖的睫毛透露了他的紧张。他的双肘撑在枕头两侧,一只手不住地抚过她的脸颊,动作轻飘飘的,像在抚摸什么稀世珍宝。 赵灵素心想:来了这时代的第一次“一夜情”,给了这年轻英俊的侯府世子,自己是不吃亏的。只是,虽他现在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不知日后待他看透了自己的图谋和算计,会不会后悔? 她舔了舔嘴唇。 萧景珩吻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终于要上肉了! 我知道很多宝子看不上萧二 但我构思出来的情节确实需要这么安排 之后才能有父子火葬场、追妻火葬场、冒充play、兄友弟恭等等名场面 我们砚辞虽然洁身自好 但注定吃不了第一口肉了 小小剧透一下: 他会和萧小姐定亲 因为我觉得端方君子为爱作三、对抗家人才更带感 但是大家放心 萧小姐不会受伤的 她会有个很圆满的结局 以及 我设定了一个打赏章 为Уцshцweи.cσm真的非常辛苦 尤其是我还有一份全职工作 只能趁着碎片时间写作 所以如果大家喜欢这篇文 希望宝子们能多多支持 支持作者更完灵素的故事好嘛 鞠躬感谢~~~ 42.HHH(灵素&景珩) 她的唇瓣柔软嫩滑,口中芳香清甜,他舔遍少女口腔内的每一处,然后勾住那条羞涩的小舌头不放,带回自己口中戏弄,仅这番唇舌交缠,就已经让他品出无限乐趣。 赵灵素被他亲得娇喘难忍,强行扭头躲开了他,明显感到有根粗硬的棒状物抵在自己小腹,体积似乎不容小觑。 赵灵素有些心虚,转瞬又想,自己可是在二十一世纪见过大世面的,对付他爸有点难度,但招呼一个初出茅庐的青年还不是手到擒来? 也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底气,她推了推身上喘着粗气的青年,示意他平躺下来,青年脸红心跳,听话地躺下。 接着,少女一个翻身骑跨在他身上,腿心刚好坐在那根铁棍上,萧景珩小腹一抽,闷哼一声,她于是又往下挪了挪。 少女娇软的身体一会儿蹭着自己的阳具,一会儿又压到两团囊袋上,萧景珩被她刺激得腹部肌肉不自觉地抽动,双手握住她柔韧的细腰,往上做了几个挺身的动作。 赵灵素被颠了几颠,没有簪子固定的发髻松了,绢缎般的黑发散落下来,仿佛青鸦鸦的云雾瀑布似的一直垂到床上。 鼻间都是她独有的香气,萧景珩喘着粗气等了半天,不见她下一步动作,想翻身把她压回身下,却被她一巴掌拍开。 他无奈开口:“灵素,别闹,让我在上面。” “凭什么?” “……”萧景珩的声音有些嘶哑:“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吗?” 赵灵素本想说那当然,转而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体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处女,于是说:“我可是长乐坊的教习,世子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萧景珩一听,低低笑了两声,道:“好,那灵素快叫我瞧瞧,猪是怎么跑的。” 赵灵素得意,刚想动作,小脸蓦地一红,使劲锤了他硬邦邦的腹部一下,娇声斥道:“你才是猪!” 萧景珩面带笑意,也不见他哪里用力就一下坐了起来,环抱着少女的纤腰,两人额头相抵、呼吸交融。 青年剑眉星目,鼻梁直挺,嘴唇薄而有肉,麦色皮肤泛着健康的光泽,眼中是毫无掩饰的爱慕,两只胳膊结实有力,像铁一样紧箍着自己。 赵灵素与他对视几秒,主动吻了上去,含住他的下唇。 萧景珩一边回吻,一边层层解开她的衣襟,露出一片雪白肌肤。 她的上半身只剩一件胸衣,萧景珩呆愣愣地盯着看了一会儿,终于懂了她送给八皇子的那幅画是什么意思。 少女的皮肤像是煮熟后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白嫩光滑、暗香袭人,完美得像个玉人。 萧景珩目光着迷,伸手抚摸那一片粉颈香肩,像按摩一样力道适中地揉弄,赵灵素被他揉得舒服极了,伸展了一下肩膀,往前扑到他怀里,两人又密密咂咂吻到一处。 怀中人说不出的脂腻骨匀、皮肉生香,萧景珩骨节分明的大手从下往上慢慢按压她背后的穴道,然后无师自通地解开她的胸衣,少女的上半身便赤裸裸地展示在自己眼前。 怕吓到她,萧景珩没有猴急地直接握住那两处最吸引他的地方,而是不断地抚摸她嫩滑的肌肤,让她习惯自己双手的温度,同时,他的吻慢慢下延,留下一路湿润的痕迹。 青年身高体长,少女哪怕坐在他腿上,他直起腰来还是要比她高出一大截,于是他屈起双腿,把少女垫高至她胸前雪山正对上自己的脸。 时下富家贵女多追求一个“白”字,长安城的脂粉铺子都数各类铅粉、贝粉、珍珠粉卖得最快最好。他见多了涂脂抹粉到脸和脖子都不是一个色的妇人,也很是作呕于那呛人又死白的脂粉下暗暗透出的蜡黄。 正因如此,眼前少女的天然媚态更显难得。 她这一身皮肉可以用“薄冰肌莹,雪腻酥香”来形容。奶白的肌肤没有一丝色素沉淀,且因为骨架纤细的缘故,摸上去瘦而不柴;胸前隆起两团水蜜桃似的嫩乳,胸型是标准的半球状,乳首小巧圆润,如同两颗粉色的珍珠。 萧景珩看得目不转睛,竟生出一丝自惭形秽之感,只觉得她是观音菩萨用那杨枝甘露瓶中的水捏出来的,不然人世间怎会有如此尤物? 胸部毫无遮挡地呈现给青年看,赵灵素羞怯,在他亲上来之前,忽然抬起手臂捂住两朵粉色的尖尖。 萧景珩也不强行挪开,双手扶着她细到一折就断的柳腰,吻上她盖在胸前的手臂,一边亲一边呢喃道:“灵素,你好美、好美……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待到少女放松了手臂,他终于得以托住两团绵软,含上一抹勾人心魄的粉红,啧啧品尝。 赵灵素抱住胸前青年的脑袋,在他乌黑浓密的头发里乱摸,然后开始剥他的衣袍。青年嘬奶间隙,配合地脱下全身衣物,很是不知羞,转眼就一丝不挂。 他自幼习武,身材极好,肩宽腰窄,肌理分明,腹部八块腹肌排列得整整齐齐,像是后世专业的游泳运动员,且他没有他父亲那般满身的伤疤,除了浓密的毛发,皮肤还算光滑。 赵灵素满意的点点头,欣赏裸男胸肌腹肌的时候,自己的衣裙也被扒了个干净。 只听他惊疑一声,然后一只手托着她的脑袋,把她放倒在床上,结实的上半身压过来,由方才面对面抱坐的姿势变成了她平躺着,而他以手肘膝盖支撑、压在她身上的姿势。 “你怎得连这处都这么白?” 说着,青年往下挪动,伏跪在她双腿之间,手掌端起少女玉嫩饱满的双股,细细观详。 赵灵素娇呼一声,下意识地想合拢双腿,却被他两只大拇指按住腿根。 青年眼中似乎染上一抹猩红,双手分别固定住少女雪白纤细的双腿,往上推成个M形,使她下身玉户完全暴露。 “不要看!” 赵灵素觉得脸上快烧起来了,她摆脱不了青年的大手,只好双手交叉挡在下身。 她这一挡,反而把本就挺翘的胸乳挤出一条深深沟壑,萧景珩更是口干舌燥,神经极度亢奋,喉咙不住的吞咽。 身下少女长着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却又有一副能让所有男人疯狂的身子。乌发雪肤加几缕艳色,构成一幅绝世美人春宫图,这场景若是让人画了去,轻易便能引起一场血雨腥风。 作者有话说: 感谢目前打赏的6个宝宝! 爱你们~~~ 卡肉可耻,因此今日两更! 下次加更就是收藏满400的时候啦~~~ 另外: 黑色素沉淀是健康成年女性的正常生理现象 没有任何不对 小H文看看即可 现实生活中切勿参考 我们身体健康最重要 43.继续H “灵素、灵素……” 他俯下头去,一一吻过少女的每根手指,又来回亲吻她雪白的大腿腿根,并不碰到腿心被遮掩的那朵娇花。 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他的唇舌每经过一次,就越来越靠近那玉户。少女习惯了他的唇舌,身体深处蔓延出了一股难以遏制的痒意,待她终于松开双手时,那温热的唇舌也立即覆了上来。 这处皮肤触感之柔嫩,萧景珩甚至担心自己的舌头会不会太过粗糙、划伤了她。 他嘬着那颗粉色的小珠不放,舌头绕着打圈,直到少女难耐地挺起小腹才作罢,随即又含住两瓣光洁饱满的玉雪花瓣,覆盖上那处红豆大的入口,强行戳舌进去舔弄。 那粉色裂缝把他的舌头箍得很紧,紧到萧景珩开始忧虑,这里只有这么丁点大,等会怎么装得下自己? 好在这小嘴热情得很,一会儿就被他吸出盈盈春水,她的体液一点都不腥臊,只有淡淡清甜,萧景珩下身已经胀得快要爆炸,因为过度压抑而浑身颤抖。 青年口活极佳,自己这身体又很是敏感,快感一阵一阵接连不断,赵灵素双手插进他浓密的黑发里,仰着头娇喘连连,很快就丢了一次。 眼看润滑得差不多了,萧景珩尝试将中指探入。他的指甲修剪得很短,指尖有些茧痕,少女皱眉闷哼一声,被他挤进去半根指节。 萧景珩复又含住那颗肿大到之前两倍大小的珍珠,不断刺激它,同时就着她身下的蜜液抽插几回,两截指节进去了,似乎触到一层薄薄的阻碍。 他不敢再妄动,抽出手指,跪在少女双腿之间。 在她的注视下,萧景珩将那根湿漉漉的手指放进嘴里嗦了一下,赵灵素一下瞪大眼睛,扭过头去不敢再看,小声说了句:“不要脸。” 青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我要脸干什么?我只要你就够了。” 说着,他将身下蓄势待发的阳物抵住少女玉户。 赵灵素一个激灵,撑起上半身看过去,只见青年腿间那浅棕色的物件丝毫不逊其父,狰狞凶狠的样子简直像条能吃人的巨蟒。 赵灵素咽了下口水,有些想打退堂鼓,转念又想到,这是唯一能摆脱她困境的法子了,不容她退缩。 ——但那炙热的肉棒看着实在吓人,这次,换少女犹犹豫豫地反问他:“你……可想清楚了?” 萧景珩正对着少女光洁莹润的玉户,握着阳具难耐地上下撸动,闻言顿时哭笑不得:“灵素,你可是怕了?” 赵灵素面不改色:“我有什么好怕的?”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如今后悔也晚了。” “谁说我后悔了?你别后悔才好。” “你浑身上下数这张嘴最硬。” “……” 青年扶着粗长棒身上下蹭了蹭,沾了些蜜液在那鹅蛋大小的龟头上,把头部浸得湿润滑溜,然后抵着那道粉红裂缝尝试进入。 可两人物事绝不匹配,少女穴口紧小,牢牢守住圣地,肉棒不断滑开,始终不能得门而入。 萧景珩知道她这番苦头是避不过了,俯下身不断亲吻她,眉梢到嘴角。身下,扶着肉棒的手探出两指掰开两瓣白里透粉的肥嘟嘟的大阴唇,对准后用力一挺腰。 “啊!” 赵灵素吃痛,觉得下身快要被劈裂了,想并拢双腿,却只是把青年胯部夹得更紧。 萧景珩觉得自己那头部插进了一处极其狭窄的所在,其中层层迭迭、吸吮紧嗦,像个肉荷包一样牢牢扣住龟头下那条棱,让他进不得、退不得,小腹一酸,竟然已有射意! 他额头爆起两条青筋,强行锁精,万万不能在心上人面前失了面子。 稳住精关后,他并不强行冲关,而是细细舔吻少女的耳廓和香颈,一只手放在她胸前揉奶,另一只手摁住她玉户上的粉珠,刺激她分泌更多春水出来。 少女娇躯敏感至极,一来二去果然动情,身下再度蜜液潺潺,浸润了二人交合之处。 萧景珩就着这股滑腻,仅用半个头部在她嫩穴里浅进浅出,几十下之后,少女慢慢适应了一些,原本紧锁的嫩穴稍微软和下来,口中发出诱人喘息。 萧景珩抓住机会,又是一个大力挺进,身下巨斧破门而入,狠狠突破那层薄膜阻隔,直直插进半根! “不要……好痛!” 赵灵素眼角刹时渗出泪花,雪白藕臂紧紧攀着身上青年宽阔的肩背,双股、双腿止不住地轻颤。 “灵素、灵素……对不起,我实在控制不住了,你稍微忍忍,行吗?” 青年将她额角的泪珠和汗液一同舔去,像个小狗一样把她整张脸都舔吻了一遍,然后含住她花瓣似的唇瓣,占据她的唇舌,不让她咬伤自己。 其实青年自己也是满头满身的汗。 身下一半的肉棒被紧紧包裹,不留一寸空隙。她体内嫩肉厚实而有弹性,仿佛长了无数褶皱和触手,密密麻麻缠绕着棒身,他被勒得动弹不得,而那嫩肉像是活的,无需青年动作便不知羞地凑上来一顿招呼,个中滋味真是妙不可言。 赵灵素躲开他的亲吻,带着哭腔埋怨:“你好了没?我真的很疼!” 萧景珩无言以对,他都还没整根插入,如何就算“好了”? 赵灵素往下身一探,惊觉他竟还有好长一截肉棒留在外面跃跃欲试,登时欲哭无泪。 萧景珩抓住她乱摸的小手,握在自己阳物上,那物粗且长,她的中指和大拇指还离得远远的无法并拢;温度极高,甚至有些烫手,她柔嫩的手掌紧紧贴在棒身上,仿佛能感受到其中奔涌澎湃的脉动。 赵灵素挣扎,想把手抽回来, 青年强行按住,在她耳边低声笑道:“好灵素,别怕,你身下这张小嘴贪吃得紧,我的魂都要被它吸走了。” 赵灵素被他羞得满脸通红,软绵绵地瞪了他一眼,萧景珩只觉得她动情后的眉目更是勾魂夺魄、媚态横妍,想那月宫嫦娥也不过如此了。 青年左手托住她的脑袋,含住她舌根吮吸;右手握着一只雪嫩玉兔大力揉捏,顶端粉缨都被他搓得立起。 待她适应片刻,他开始抽插冲锋,每次退出去一小截,再劈开层层媚肉的围剿用力插进去一大截。 棕色肉棒一遍又一遍撑开少女狭窄幼嫩的隧道,底端两团硕大囊袋将她腿间肉嘟嘟的花唇都拍成了浅浅的樱粉。 原本豆大的入口此刻被一条粗壮肉蟒攻陷,周边雪白的皮肉几乎绷成了透明的。凶神恶煞的巨蟒进出间露出内里粉色的嫩肉,瞧着可怜巴巴的,又更激起人破坏的欲望。 少女也得了些乐趣,仿佛是水做的,下身汁液喷个不停,染湿一片床褥,床帏间皆是她身上独有的清甜馨香味道。 感受到蜜液滋润,青年愈发大刀阔斧地操干起来,粗大肉棒每每插入那道缝隙,都从中挤出四溅的汁水,粉穴在他激烈动作下,不断发出“噗嗤、噗嗤”的水声。 如此反复百十下,他驴样的肉棒已经插入大半,龟头直直顶上花心,却还有一部分留在体外。 “不、不能再进来了……要被撑坏了!” 青年挺腰的动作不停,喘着粗气问道:“哪里撑?哪里满?” 赵灵素怎么好意思回答,只是喃喃呻吟着:“不行,不行,我要坏了,会坏的……呃啊!” “不会的,你看你有多湿?把我吃得多紧?好灵素,让相公进去吧,命都给你,好不好……” “啊……嗯、啊!” 他嘴里说的可怜,身下动作却是一下比一下激烈,大龟头直直砸向少女从未有人到访过的花心,还企图顶开里面幼嫩的子宫。 赵灵素痛并快乐着,眼角渗出点点泪花,身下被撑得满胀,她尽力缩着小腹,不让那大得吓人的肉棒尽根而入。 萧景珩也好不到哪里去。 梦寐以求的倾世佳人就雌伏在自己身下,不住地娇吟求饶;一张绝色小脸泪水涟涟、花娇月艳,一身粉白皮肉娇嫩光洁、香香馥馥。腿间更是长了一口能吃人的妖穴,愈插愈紧、愈湿愈热,其中肉环、吸盘密布,寻常男子根本坚持不了片刻,就要被她吸出阳精。 “真是要了命了……” 萧景珩被她夹得魂销骨散,已是强弩之末,额头上青筋鼓动,豆大汗滴像下雨一样落个不停,浑身肌肉充血隆起。 他低头盯着二人交合处,毫无章法、全凭本能地挺腰摆臀,动作快出了残影。 赵灵素被他插得叫都叫不出来,一双圆润藕臂攀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小手徒劳无功地扒着他坚硬的背部,白到透明的小巧脚趾都蜷缩起来。 最娇嫩的地方被毫不留情地攻占、鞭笞,一下空、一下满,那巨大无比的蘑菇头一次比一次有力地撞在甬道尽头,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个凶狠挺入,花心终于被它凿开一条小缝,半个龟头直直嵌入少女苞宫! 赵灵素娇躯一颤,猛地痉挛一阵,花心里喷出一股阴精,随即四肢乏力瘫软,高潮迭起。 萧景珩只觉龟头被一张湿热的小嘴含住,还有一条柔韧小舌猛地插进自己马眼里舔舐,一圈圈肉环裹挟着棒身的不断收缩、蠕动,他被绞得再也承受不住,凭借最后一丝理智,迅速收腰,刚一拔出肉棒就激射而出! 他在少女雪白平坦的小腹上足足射出十几股黏稠精液,汇成了一洼黏白小池,藕断丝连地挂了她满身满脸。 粗长肉棒离身的瞬间,少女一声清吟,粉穴发出“啵”的一声,小腹又是一颤,汩汩夹杂了血丝的清亮春液倾泻而出。 萧景珩不想浪费,顶着高潮余音冲刷,把着她纤而有肉的大腿,捧高了少女玉股,埋首下去,啧啧有声地舔了个干干净净。 事后还将两瓣白嫩嫩、粉滴滴、滑腻腻的娇唇含在口中吸吮几下,再用鼻尖轻蹭那颗圆润粉珠,直把少女折磨得又是一阵抽搐才肯罢休。 赵灵素已经昏睡过去,他还恋恋不舍地又把她从头到脚亲了一遍。 床褥一片凌乱不堪,处处都是湿痕,这么晚了他也懒得折腾下人备水沐浴,好在院里还有间备用卧房,便当即拿了张干净毛毯将少女裹住,准备换间屋子休息。 萧景珩容光焕发、浑身舒泰,心情飞扬之际,并未注意到,他此番收整时,有一道小小身影倏乎一下从屏风后蹿出门外,飞快隐入黑暗中。 44.事后 g u aiqu w ei.co m 庆宴当晚,沉砚辞回家后已是深夜,第二日他照常去翰林院上值。 翰林院侍读学士是个熬时间、熬资历的活,平日里很是清闲,沉砚辞读书练字,从来不觉得时间难熬。 今日却有些反常,一本书捧在手里,久久不见他翻页。 同僚看得稀奇,好奇道:“砚辞?砚辞?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 他回过神来,随口道:“噢,昨夜去定远侯府赴宴,回来的有些晚了,许是没歇好吧。” “我也听说了,可是萧景珩那小子中举了?哈,我还记得他在国子监时不着四六的样子,如今竟也能看得进书了……” 沉砚辞有一句没一句的附和,满脑子都是昨夜花前月下,那少女袅袅婷婷的身影。 他起身踱了几步,看着挂在墙上的传世古画,总觉得画上仕女似乎对他眨了眨眼睛,变成昨夜少女的模样,随后又化成一只蛾子,轻飘飘地飞走了。 他摇摇头,强行清空脑子,浑浑噩噩熬到归家。 …………………… 沉家家教森严,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餐桌上安静得很,饭后,沉砚辞随父母和兄长坐在厅堂品茶。 沉母笑问:“昨日那宴席可还顺利?” 沉砚辞呷了口茶道:“一切都好,萧景珩还问起我的文章笔记,我瞧着他对明年的会试势在必得。” 沉母又问:“你觉得这萧家如何?” 不待他回答,沉父插口道:“萧延康此人统兵数十万众,恐有功高震主之嫌啊。”本文首发站:ha ita ng wo.c om 兄长沉砚柘放下手中茶杯,说:“儿子倒很是看好定远侯,他有勇有谋、人情练达,并非不通庶务之人。” “砚辞,你觉得呢?”沉父看向小儿子。 沉砚辞垂着眼摩挲杯口,缓缓道:“儿子与兄长所见略同,侯夫人持家有方,景珩眼见长了出息,想来女儿也不会差。” 沉父沉母对视一眼:这儿子向来省心,听话懂事,轻易不透露喜好,能说出这话,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沉母看向沉父,见他轻轻颔首,心领神会道:“如此甚好,那我择日就登门拜访、纳采问名,再请寒山寺高僧排个八字,定下聘书——咱们沉家又要迎新媳妇入门了!” …………………… 时间拨回当日早晨,朝阳初升,鸟语花香。 定远侯府。 萧景珩醒来时,下身囊袋空空,脑中岁月静好,翻手一摸,却不见佳人踪影,只有一片混乱的床褥提醒他昨夜并非只是一场艳梦。 她去哪儿了? 萧景珩不敢耽搁,赶紧起身穿好衣物,刚擦了把脸,门就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狠狠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 只见齐骁像个小炮仗似的冲了进来,气势汹汹问道:“萧景珩,你为什么要欺负她?!” “啊?”萧景珩没反应过来。 “你为什么欺负灵素?!” “……”萧景珩一愣,问:“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欺负她了?” “别装了!我都看……”齐骁一顿,鼓着小脸继续道:“你没欺负她,她为什么哭鼻子?” “她哭了?在哪儿?” “就外面……”齐骁指向窗外,话音刚落,萧景珩已经夺步而出。 只见他的心上人正靠坐在游廊侧阶上默默垂泪,院中洒扫的小厮呆愣愣地看着她,刚刚归到一处的落叶又扫得满院都是。 “灵素?” 她水濛濛的眼睛看过来。 “世子。” 萧景珩上前一步关切道:“这是怎么了?身子还疼吗?都怪我不好,昨夜太孟浪了,你尽管打我吧!” 他满脸心疼不是作假,握住她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拍,少女破涕为笑,拍开他的手道:“你皮糙肉厚的,打你我手还要疼。” 而后正经了神色:“灵素只是觉得,前路茫茫,一时自伤罢了。” 萧景珩以为她不信自己,赶紧再次表明心意道:“灵素,我萧景珩对天发誓,此生绝不负你,我一定会娶你!如违此誓,我天打……” 赵灵素捂住青年的嘴,不让他说完——她自己“穿越”而来,不敢完全不信鬼神,自己已经瞒了他不少事,这誓言还是不要轻易说出口的好。 “灵素难道不信我吗?你跟我来,我这就带你去找那班主,为你赎身!” 萧景珩拉起她的手就要走,赵灵素忙道:“世子,只怕仅凭你我二人,班主不会轻易放人……” 萧景珩其实并不认为此事会很难办,但既然少女坚持,他也只好说:“你说得有道理,好,那我先带你去找父亲,他见多识广,不似母亲那般偏见,定能体谅你我。有他做主,那班主和欺负你的人绝对不敢造次!” 萧景珩心中有了底气,继续道:“他这会应是在书房办公,我们现在就过去!” 赵灵素不说话,默默应了,被他拉着一路朝萧延康书房而去,心跳得越来越快。 待二人站在那院落外面,她心里更是像揣了只兔子一样,尤其是当她看到守在门外的护卫正是许久不见的萧戟。 “萧戟,父亲可在里面?” “……” 萧戟看着二人紧握的双手,那跟在世子身后的少女低垂着脑袋,可他还是一眼认出她的身份,心下震惊不已。 她不是……已经跟了侯爷吗?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他不敢胡乱猜测,压下眼底纷乱的情绪,低头恭敬道:“萧戟见过世子,是,侯爷在里面。” 萧景珩道了声“好”便要进去,被萧戟拦下,他不解地看过去,只听萧戟声音沉稳道:“且容我禀报一声。” “我去见父亲,何时还需要提前禀报了?” 萧戟一默,坚持道:“世子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45.灵素 这处小院里有几间简朴宁静的瓦房,是萧延康办公和独处的场所。 萧戟叩响书房的门。 “进来。” 萧延康从桌案后站起,身着麒麟纹藏蓝朝服,愈显威严气场。 见到萧戟,他问道:“可是找到她了?” “……” 原来,今日早些,萧延康收到消息,说是赵小姐没在晴芳榭,不知去了何处。 他安排在府门外的人信誓旦旦,说人绝对没有离府,府内搜寻的手下却迟迟寻不到人。 见萧戟沉默不语,萧延康不悦道:“一个大活人还能插上翅膀飞了?罢了,还是我去一趟。” 再过两日就是纳礼,本是不能见面的,但事出特殊,想起上次见面时两人的对话,他心里总是隐隐有种不安预感。 当下他也坐不住了,准备亲自去把她给捉回来,待入了自己的门,他必要将这不安分的少女狠狠“收拾”一顿,使她三两日下不得床! “侯爷,世子求见。”萧戟终于开口。 萧延康不耐道:“就说我忙着,让他晚间再来。” “侯爷!”萧戟拦在他面前:“您还是先见世子一面吧。” 萧延康一顿,道:“罢了,那便让他进来。” 萧戟得令而出,告知萧景珩后,默默注视二人进院的背影,然后摆手招呼院内另外几名护卫都分别站远了些。 …………………… 萧延康的书房清净雅致,陈设简单大方。 亮堂堂的日光晒在黄花梨木桌椅上,博古架上摆着古铜花樽和哥窑定瓶,墙上挂着数幅写意山水画,屏风后还放了张罗汉榻。 萧景珩进来时,萧延康正端坐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方印章。 “父亲!”萧景珩稽首行礼。 萧延康抬眼:“急匆匆找我何事?” “儿子确有一事相求。” 萧延康语气寻常:“你中个举,昨日的庆功宴还不够?来年你若侥幸过了会试,又待如何?” “父亲,若是您肯应下此事,景珩就是中了状元,也再不敢叨扰您!” 萧延康嘴角上扬,道:“你倒是大言不惭,我可记住了,且等着那一日!行了,少跟我耍嘴皮子,说吧,到底何事?” 要与父亲说起男女之事,萧景珩目光中带了些许羞涩,低头道:“儿子……有了心爱的女子。” 萧延康一愣,问道:“哦?是哪家的姑娘?” “……她父母双亡、出身不显,但若论才情品貌,她绝不输任何世家贵女!” “那待你娶了正妻,再纳她为妾便是。” “父亲!儿子此生只认定她为妻子,旁的谁都不要!” 萧延康见他一脸认真,沉思片刻道:“如此……娶妻娶贤,我萧家也不是那等处处考量门第的,若她家世清白、有持家贤能,你也立得起门户,这亲事倒也不是不可能——只要你母亲同意便是。” 想到这里,萧延康问:“你可是想要我出面说服你母亲?” “并非如此,只要父亲不反对,此事就成了一半。儿子来,是另有一件事想请父亲出面。” “说来听听。” “儿子最近遇到一桩麻烦事——我那心上人品貌双绝,被一高官看中,要逼她为妾,可我二人已经私定终身……” 说到这里,萧景珩脸上稍红,语气羞愧道:“此事都是儿子不对,可她已经是儿子的人了!不知可否请父亲出面,到那长乐坊一趟,警告那鸨母和班主一番,然后将她赎出?” 萧延康越听眉间折痕越深,严肃道:“长乐坊?她是妓子?” “不不,她只是那里的乐班教习而已,并非妓子!” 萧景珩不想让父亲对自己的心上人有偏见,急道:“其实,她现在就在外面侯着,儿子这就让她进来当面向您道谢,您见了她就一定会喜欢她的!” 萧景珩一边说,一边迈开几步冲门外招手呼唤:“灵素?灵素?快进来……” …………………… 在某些极其重要的场合,人脑飞速运转时,会产生时间变慢的错觉,萧延康此时就有这种感觉。 好像忽然身处什么异度空间,周围一片寂静,只有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伴随着儿子一声声的“灵素”。 他觉得脉搏都停了一瞬,视线里,一双熟悉的绣鞋出现在屏风下——那双脚他曾握在手里亲过吻过,那双鞋他曾亲自给她套上。 一步、两步、三步……一道熟悉的窈窕身影从屏风后拐出,姿容绝艳的少女垂眸,躬身给他行礼道:“灵素拜见将军。” ——一如寒山寺初见,他接她下山时的情景。 萧延康久久说不出话来。 萧景珩还道是父亲被自己心上人的容光所惊叹,一脸与有荣焉道:“父亲,儿子说得没错吧?这就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赵灵素!” 作者有话说: 将军:我真的拴Q 46.碎玉 窗外鸟声清脆,屋内静得出奇。 萧延康轮廓分明的脸上一丝笑意也无,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道:“你说,你要娶她?” “是,儿子这辈子非她不娶!当然……还需慢慢说服母亲。” “你说,你们已经私定终身?” “是,灵素洁身自好,都是儿子不对,唐突了……” “什么时候?” “什么?”萧景珩不解。 萧延康又重复了一遍:“是什么时候的事?” 父亲问得如此详细,萧景珩略有些不自在,如实回道:“……昨夜。” “……”萧延康神情一窒,眼风扫过旁边垂首静立的少女,又问青年:“你们何时、何地相遇?” “九月下旬,有次儿子和八皇子去寒武湖泛舟赏莲,在那里巧遇灵素……但其实,那并非我们二人的初遇。” 回忆起往事,萧景珩面上浮起一个笑,甜蜜道:“九月初,儿子休沐时曾教八皇子骑马,在城中不小心惊撞了灵素,从此就对她念念不忘。” 闻言,赵灵素也有些惊讶地瞥了他一眼,萧景珩冲她眨了下眼睛,伸手勾了勾她的小拇指,少女飞一般地把手抽走了,萧景珩又是一笑,对父亲补充道: “直到最近,我们又在府中相聚,才终于知晓对方身份。父亲,您说巧不巧?我们二人是不是姻缘天定?” “……” 萧延康眉头皱得更紧,心中一算便知萧景珩说的都各是什么时候,还“姻缘天定”,他才是那个替这二人牵线搭桥的“月老”! 萧延康转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女,目光锋利,面色冷凝,声音低沉,一字一顿道:“这位……灵、素、姑、娘。” 赵灵素抬头对上他的目光,精巧下颚绷得紧紧的,一张不施粉黛的莹白小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我听说,你被人胁迫?” 萧景珩插嘴道:“是啊父亲,正是如此!也不知是哪个为老不尊的……” “你闭嘴!”萧延康厉声打断,继续问道:“那人为何要胁迫于你?难道你和他之间……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萧景珩不满道:“当然没有!灵素洁身自好,儿子再清楚不过。那人必是见色起意、以势压人,妄图拆散我们天作之合的一对。” 他语气激动:“父亲,您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 萧延康再次陷入沉默,掌心被白玉印章硌出了深红印记,仍是紧紧攥在手里不放开,只静静看着眼前少女。 赵灵素被他意味不明的眼光盯得头皮发麻,悄悄蜷了下脚趾,还能弯曲,原来她的血液还在身体里流动着。 空气中暗流涌动,萧景珩有些疑惑地看了眼父亲,又看了眼身旁的心上人。 萧延康终于阴沉沉地开口:“如此说来,你们二人是‘情投意合’了?” “当然!儿子……” “我没有问你。” “……” 赵灵素深吸一口气,目光只落在男人下巴处,说:“是,我与世子情投意合,请将军成全。” ……将军? 萧景珩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 她方才见到父亲的称呼就是“将军”,而非“侯爷”,且语气很熟稔的样子。父亲对此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仿佛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正胡思乱想着,又听父亲语气森寒道:“好一个‘成全’!” 萧延康再也压抑不住怒火,也无法再继续装作若无其事下去,喝问道: “若你二人早就心心相印,为何重阳宴后你不说?晴芳湖边你不说?那日,我送去这印章,你也一句不说!更何必弹什么《高山流水》与我?” 萧景珩呆若木鸡,脑中、心中乱作一团,眼睁睁看着父亲起身,一边朝少女逼近、一边怒斥: “后日,便是你我纳礼,你怎敢今日跑来告诉我,你与珩儿‘情投意合’——赵灵素,你到底居心何在?!” “不!你到底有没有心?!”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说到最后,他将手中印章狠狠挥向地面,白玉一下摔成数块,发出一声清脆巨响,碎片四溅。 萧景珩呆愣站着,一动不动,觉得自己的一番心意与欣喜,也随着那印章碎成无数片了。 他僵硬地扭头看向身旁少女,少女美貌一如往日,两人明明才做过最亲密的事,他却忽然发现自己并不认识她。 萧延康也惊觉他其实一点也不了解眼前少女。 本以为,她对自己也是有情的,等她进了门,只要自己一心一意对她好、照顾她,日久天长,她自然会放下什么“妾室身份”,死心塌地跟着自己。 谁料,她竟然刚烈至此、胆大至此! 简直闻所未闻! 什么玉兰牡丹,她明明是一朵食人花,有旷古未遇的美丽,也有噬人性命的剧毒。 作者有话说: 大声告诉我爽不爽?! 这不算苦 将军的苦还在后面 (已经忘了第几次这么说了) 47.让给我 “灵素……” 萧景珩喃喃,却被少女打断,她抬眸看向满面怒容的高大男人,眼神是前所未有的锋利: “萧延康,若非你逼我、囚禁我,我又何必出此下策?!” 旁边的萧景珩不合时宜地感到一股委屈:“……我、我只是‘下策’?” “没你说话的份!” 清脆女声与凛然男声同时呵斥道。 “……” 萧延康眉头微擎,古铜脸庞呈现出难以辨别的复杂之色,目光阴沉浓重如雾,说: “你竟能一次一次出乎我意料之外。想逃是吗?我绝不会让你如愿!后日,纳礼按时举行,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如何?!” 还不待少女回应,萧景珩先跨出一步挡在她身前,断然道:“不行!” 萧延康目光如炬,青年硬着头皮回视,大声说:“父亲,您不能这样!您、这……总得讲个先来后到吧?!” “先来后到?” 萧延康怒急反笑,抬手指向少女,道:“若说先来后到,也是我先遇上她的!当初,是我把她从寒山寺接出来,是我安排她做了乐班教习,我让她住进晴芳榭……” “可她的初夜是我的!” 短短一句话掷地有声。 萧延康呼吸一窒,面色难堪,默了一瞬,冷冰冰道:“你以为,若你不是我儿子,你还有机会站在这里吗?” 父子二人对上视线,一个成熟威严,一个风华正茂。二人针尖对麦芒,谁都没有说话,互不相让,锋芒毕露。 萧景珩喉结上下滚动,问:“难道父亲当真一点情分也不顾了吗?” 萧延康面无表情地转身,喊道:“来人!” 萧戟随即进门,目光掠过满地碎玉。 萧延康冲少女的方向一抬下巴,沉声道:“把她带回晴芳榭。” 萧景珩刚想上前阻拦,赵灵素和他对视一眼,轻轻摇头制止他的动作,萧景珩一愣,看着她跟在萧戟身后离开。 书房内只剩父子二人。 萧景珩对着前方伟岸的背影,问:“父亲,灵素明明不想为妾,您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萧延康侧头,一声冷笑:“你以为,她就与你‘两情相悦’吗?你不过是她用来躲我的工具罢了。” “可儿子心甘情愿作她的工具!” 闻言,萧延康微微摇了摇头,走向书桌,坐在太师椅上。 萧景珩立在桌案前不远处,也不顾地上四散的尖锐玉片,双腿一屈,“砰”的一声跪下。 看着身前地面,萧景珩咽了一咽,艰难开口: “父亲,灵素于您,或许只是可有可无;于我,却是已经肌肤相贴的爱人、我未过门的妻子——她是珩儿想要厮守终生的人啊!君子有成人之美,您何不……” “闭嘴。” 萧延康开口打断他,声音不大,语气也毫无波澜,已经没了方才的怒焰。 他本想说自己也曾与那少女“肌肤相贴”,又觉得说出来不过是给这“父子相争一女”的荒谬戏码徒增笑料而已。 于是他无话可说,只是紧咬牙关,转头看向窗外,视线飘飖不定。 桌面下,萧延康的双手紧紧扣着座椅扶手,手背上条条青紫筋脉交叉突起,只听“喀嚓”一声,梨木扶手裂开几条缝隙,而他恍然未觉。 父子俩就这么一个沉默地坐着、一个沉默地跪着,不知安静了多久,一直到窗外金黄阳光染上浅浅橘色。 萧景珩垂着脑袋,心里一团乱麻,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事儿,他知道萧延康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于是缓缓道: “父亲,孩儿幼时得了天花,是您贴身照顾;骑马、射箭都是您亲自教我;您每次外出征战,孩儿都要偷偷哭一场,每晚向上天祈求、保您平安凯旋……虽然孩儿不说,但您一直都是我心中的英雄啊!” 就算目的不纯,这话也确是出自真心。萧景珩眼眶发红,声音哽咽,说话时仍然低着头,膝盖下面晕出一小片血迹,几滴透亮水珠砸进去了。 “孩儿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也知道这话太过无耻,但、能否……请您再、圆了孩儿这一次?您把她……让给我,让给珩儿,行不行?就当我求您了,父亲!” 萧景珩扎扎实实地拜倒在地,上座的萧延康神色复杂,深吸气的同时抬手在脸上抚过一把,随后用力闭了下眼睛,简短吐出两个听不出情绪的字: “滚吧。” 青年愣了片刻,抿去眼角的湿润,又恭恭敬敬磕了个头,有些踉跄地起身离开。 房门被带上。 萧延康仍坐在书桌后,许久未动,脸上露出一丝疲倦,他长叹一声,喃喃道:“没出息”。 也不知是在说儿子,还是说自己。 48.离开 这边,赵灵素被萧戟送回晴芳榭,两人一路沉默,总觉得气氛有些莫名尴尬。 萧戟返回书房时,把水榭里萧府的丫鬟们都叫走了,只留下赵灵素她们主仆四个。 安抚好担忧了一整天的小满、寒露和周婶,她叫来热水,泡在水桶里好好洗了个澡。 身上斑斑点点,无不显示着昨夜的疯狂,再想到方才书房焦灼的场面,赵灵素扶额,给自己安慰打气: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一定会没事的。 用了些简单餐食,她招呼两个丫头收拾行李。 小满不解,问:“小姐,我们又要搬家了吗?” “对,我们终于可以离开了。” 寒露问:“小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侯爷怎么会忽然同意您离开呢?” 赵灵素看了她一眼,说:“因为……这天底下还没有能犟得过子女的父母。” 两个丫头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 多想无用,赵灵素是个心大的,踏踏实实睡了个午觉,还做了个梦,梦里,她和一看不清面目的男子被翻红浪。 男子身材高大健硕,和萧家父子很像,却长了双不成比例的小手,在自己胸前探来探去,那动作不像是情欲,倒像是好奇。 从春梦中醒来后,她惊讶地发现齐骁就在她房中,这次倒没闹什么笑话,他正坐在椅子上优哉游哉的吃点心。 “你醒了!” 见她醒来,齐骁跳下椅子跑来她床边坐下。他年纪小,赵灵素不觉得两人亲近些有什么不妥,也从床上坐起,拿了个枕头靠在身后。 “你怎么来了?” 齐骁并不回答,转而问她:“你和萧景珩上午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带我?” 赵灵素一怔,说:“我们……有事情要商量。” “什么事情?” 瞧他问得如此理所当然,赵灵素好笑道:“与你无关的事情。” 齐骁嘟起小嘴,眼神里透着明显的不满,道:“你上次还说我是你‘朋友’呢——你到底是我的朋友还是萧景珩的朋友?” 赵灵素心软道:“我自然是你的朋友,萧景珩……应该不算吧。” “那他算你的谁?” 不等她回答,齐骁又问:“你要嫁给他吗?”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齐骁黑水晶似的圆眼骨碌碌转了转,舔了舔嘴唇,说:“我知道他喜欢你,他看上你了。” “他喜欢我、我就要嫁给他吗?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我可‘嫁’不过来。” 齐骁瞪大眼睛:“啊?还有谁喜欢你?” 赵灵素哑然,说:“这……也是与你无关的事情。” 齐骁急道:“你是我齐骁的朋友,那就都与我有关!” 赵灵素忍俊不禁,糊弄道:“好好好,我的私事都与你有关,但你才九岁,知道太多容易长不高哦!” “你、你又胡说,我怎么就长不高了?” 赵灵素一本正经:“你想想啊,知道的越多,脑子里东西越多,头就越重。有这么沉的脑袋压着,个头当然长不高了!” 齐骁摸摸头顶,皱眉狐疑道:“我才不信呢。” “那你将来如果成了个小矮子,可不要怨我。” “你才是‘小矮子’,我将来肯定比你高!” “这可说不准……” “而且,我过完年就十岁了。”齐骁眼睛一亮,说:“对了,我的生辰就是除夕那天,到时你可要来宫里给我过寿啊!” 赵灵素犹豫道:“皇宫我轻易进不去吧?” 齐骁不以为意:“这有什么,萧景珩也会来,你让他带你不就好了?” “可是……” “不许‘可是’!”齐骁咋咋唬唬:“别忘了,你上次的赔礼我就很不满意,这次本殿十岁寿辰,你可得送我个好的,不许像上次一样糊弄我了!” “这……好吧,我尽量、尽量。” 两人闲聊着,寒露在外面敲门,道是宫里的人来接八皇子回宫了。齐骁恋恋不舍,一再叮嘱她不要错过自己的寿宴,这才离去。 灵素起床又检查了一番行李——其实她也没有多少东西要带,在晴芳榭住下的这段时间,萧延康送来不少好东西,她都不准备拿,多出来的行李无非就是那张面具和几件穿过的衣裳罢了。 收拾好没多久,萧景珩独自来了。寒露吃了一惊,周婶不明所以,还是躬身迎他进门。 他一进屋,赵灵素就站了起来,两人隔着几步对视,谁都没有说话。 青年的眼神湿漉漉的,像一只迷了路又淋了雨的小狗,赵灵素受不了了,率先开口道:“你……还好吗?” “父亲同意放手了。” 赵灵素微微点了点头。 看她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萧景珩苦笑,是了,一切都是她安排好的,有什么好惊讶的。 他问:“你……可有去处?是要回那长乐坊吗?” “我其实并非真正的乐班教习,算了……现在秋闱已经结束,想来城中房子不会难找吧。” “你要找房子?我倒还有一处小院,就在城南,平日里一直闲置着,你不妨在那里住下。” 赵灵素垂下眼帘,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那……跟这晴芳榭又有什么区别呢?” “怎么没有区别?”青年上前一步道:“那院子闲着也是闲着,你正好也需要,就当是我租给你的好了,你付我租金便是。你只作我的房客,我又不会限制、逼迫你。” 赵灵素一愣,轻声问道:“你可知我骗了你?我以前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利用你、逃脱你父亲的掌控罢了。” 青年低声道:“你是骗了我,可我说的都是真的……现在他不会再纠缠,你自由了,灵素,你开心吗?” 赵灵素怔住,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那我也开心。” 赵灵素不懂,为什么在知道事实真相后,他的眼神还能这么赤诚和热烈,于是扭头避开他的视线。 萧景珩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委屈:“灵素,我没有恶意,你不用担心什么,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只是、也别刚用完就甩开我吧……” 这话说的,她再拒绝就真是十恶不赦了,赵灵素只好答应,又当场按市场价付了一个月的租金。 明明昨夜还娇伏在自己身下承欢,今日就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萧景珩配合她把钱收了,心里难受得紧,勉强压住没有浮于面上。 他的贴身小厮已经备下两辆马车,在栈桥口等候。小满、寒露和周婶带着行李坐上后面那一辆,萧景珩扶着她登上前一辆。 登车前,赵灵素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夕阳西坠,漫天晚霞,晴芳榭隐在随风摇曳的芦苇后,被映上斑驳光影,水榭前,波光粼粼的湖水仿佛被画笔涂抹了一层橘红,瑰丽无比,令人目眩神迷。 少女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毫不留恋地扭头,钻进马车,放下车帘。 “我们走。” 作者有话说: 又要换地图啦 存稿彻底被我霍霍完了 暴风哭泣 49.新家 41 3 g . co m 不一会儿,两辆马车穿过一条宽阔整洁的胡同,停在一处独栋小院外,此时天色已晚,是以并未引起邻里注意。 几人先后踏进院门,迎面是一面砖砌的影壁墙,转过墙后,豁然可见一座四方宽大的院子。 地上铺的是大青砖,砖缝清晰平直,错落有致;沿墙插着一排竹竿架,上面爬满了未经修剪的藤蔓;角落里有一棵年份不小的枣树,硕大树冠探出墙外,树上绿果累累,想来不日便能长熟,树下有石桌石椅,固定在砖块间。 院中三面各有一间粉墙黛瓦的房舍,正中那间主房最是宽敞,另外两间是稍小些的客房,另有一小间厨房。 萧景珩贴心地带了几床干净被褥、不少吃食和一些洒扫工具。两个小厮和赵灵素这边的三人都是手脚麻利的,很快收拾好生灰的房间,又把屋里屋外的灯都点上。 萧景珩这个“房东”做主,把正中主房留给赵灵素,小满、寒露和周婶则刚好住进旁边的一间侧房。 见状,赵灵素道:“三人住一间会不会有些挤?那里不还有一间屋子吗?分开住吧。”更多免费好文尽在:2 hh p . c om 周婶笑呵呵的:“一点儿也不挤,小姐,屋里好几张床呢!” 赵灵素还没说话,萧景珩理所当然地问道:“那我住哪里?” 她一愣:“你?你不回家吗?” “等父亲消消气我再回。” “……”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萧景珩又说:“我腿疼得厉害,恐怕走不了路了。” “哪里疼?” “膝盖。” 两人毕竟有了肌肤之亲,动作里不自觉便会带上几分亲昵。 闻言,赵灵素自然地弯腰伸手摸了下他的膝盖部位,触感黏腻湿润,她大吃一惊:“你流血了?怎么回事?” 他着深色长袍,光线不好的情况下很难看出异样,赵灵素此时才发现不对。 萧景珩说:“上午在父亲书房里的时候……” 他说得语焉不详,赵灵素觉得他定是被萧延康收拾了一顿,受了好大委屈,心里更加愧疚,当即招呼两个小厮去买些纱布、药物之类的过来。 小厮说:“嗨,不用,我们马车里就有呢!”然后颠颠地跑去拿了。 ……他经常受伤吗?怎么马车里还时常备着药物? 接过小厮递过来的木盒,赵灵素领着萧景珩进到侧房,让他在椅子上坐下。 院中剩下五个仆人互相看看,作鸟兽散。 …………………… 这小院房舍从外面看起来就是普通长安百姓的住宅,进到里面才能从一些细节里品出不凡。 比如院子里铺地的青砖、处处可见的灯具;再比如这房间里,虽然没有什么摆件挂画,但清一色的紫檀家具可不是好凑的。 赵灵素拿了几盏油灯放在圆桌上,然后盘腿在地上坐下——索性刚打扫过,她倒也不嫌脏,接着,她将青年的两条裤腿一直挽到大腿中部。 萧景珩老老实实地任她摆布。 烛火照映下,只见青年双膝血肉模糊,其中隐约还嵌着几颗白玉碎块,看得人一阵牙酸。 赵灵素蹙眉,抬头有些责备地瞪了他一眼道:“好端端的怎么弄成这样?你也不早点说。” 萧景珩习武以来,受过的伤、流过的血多了去了,这点小伤委实算不了什么,反而被她那一眼瞪得心里头甜丝丝的,嘴上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赵灵素处理伤口的手一顿:“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你千万不要这么想,灵素,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真的!其实,你当时哪怕直接开口告诉我实情,我也愿意为了你去求父亲,而且,我也不会……玷污、委屈了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赵灵素闻言又是一愣,轻轻说道:“什么‘玷污、委屈’,我……也是心甘情愿,并不后悔。” 萧景珩双眼一亮,嘴角向上翘起一个弧度,心想:她心里果然也是有我的,且既然她不后悔昨晚发生的事,那看来自己表现得还不错…… 又见少女正挽着袖口、专心致志地给自己处理伤口,雪白小臂就搭在自己毛茸茸的大腿上,她身上的香气像蚕丝一样绕着自己……这场景不禁让他再度回味起昨夜春宵。 赵灵素手下动作不停,忽然察觉身旁青年气息加重,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弄疼他了,于是低头凑过去轻轻吹了几下,青年气息反而更加不稳。 赵灵素不解,刚一扭头,就见他腿间赫然支起一顶帐篷,招摇极了。 ——男人! 赵灵素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三下五除二给他系好纱布,撑着他的膝盖就站了起来。 这回萧景珩是真疼了,被她压得一个躬身、“欸”了一声,一边去拉她的手、一边低低唤她:“灵素……” 少女看都不看他一眼,甩开他的手,丢下一句:“早点休息吧!”就急匆匆出了房门。 人都没影了,萧景珩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看着腿上两只硕大的蝴蝶结,他痴痴笑了两声,弯下腰重新包扎一遍。 晚上,萧景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这几天真是大起大落,先是惊喜中举,然后与心爱的姑娘互通心意、结为一体,接着却又得知她原是父亲待过门的小妾…… 看着屋顶黑漆漆的房梁,他脑子里一会儿是父亲盛怒和失望的表情,一会儿又变成少女或锋利或歉意的眼神。 渐渐的,她迤逦的眉眼占据上风,想起她就躺在离自己不远处的屋子里,萧景珩闭上眼,含笑入梦。 作者有话说: 走剧情啦走剧情啦 50.教习 第二日,定远侯府。 清晨的阳光直直穿透眼皮,男人的眉头皱了皱,双眼睁开一条缝,缓慢地从桌案上抬起头,手臂传来一阵酸麻。 满地碎玉映入眼帘,回想起昨日情景,男人扶额,用力按了按太阳穴。 片刻,他撑着太师椅刚准备站起来,手下却骤然一空,只见椅子两边的扶手一下掉在地上。 男人一怔,略微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起身在房中踱了两圈。 不就是一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是统兵十万的将军、马上封侯的侯爷,儿女情长只能困住他一天一夜,天亮了,他还有的要忙。 …………………… 小院里。 赵灵素坐在枣树下,一边吃饭、一边听着胡同里走贩叫卖、邻里招呼的声音,心里踏实极了。 她随口问道:“萧景珩呢?他吃了吗?” 一旁打扫的周婶说:“世子一大早就出门了,说今天有谢师礼,可能很晚才能回来,让您不必等他。” “切,谁要等他了?自作多情。” 周婶笑呵呵道:“瞧您说的,世子生怕咱们刚来不认识路,起了个大早,亲自去早市上买了这豆浆和酥果给您带回来,然后才出的门呢!” “……” 赵灵素喝了口豆浆,太甜,下次得告诉他,她不要这么甜的,要淡口的。 周婶扫着地,听自家小姐直呼世子大名,面上也不露奇怪。 昨夜,她和两个小丫头同住一间屋子,三人互通消息,聊到半夜,得出个让人惊掉下巴的猜想,三人当即消声,同时睡去——她们作下人的,伺候好主子就行了,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没用! “小满和寒露呢?” “她们洗衣服去了。”周婶念念叨叨:“要说这院子位置真不错,离护城河挺近,还在上游,那水干净着呢……” 赵灵素吃完饭,在院中走动消食,心里有些焦急。 现在,离了萧延康的侯府,她一下多出不少开支:房租、三个手下的月钱、她们四个人的吃穿用等等。坐吃山空肯定不是长久之计,她也不愿意降低自己的生活水准,必须尽快找个来钱的路子才行。 她也看过几本“穿越”题材的小说,小说里的主人公基本都是靠什么做肥皂、香水、甚至是研发炸药来发家致富,最不济的也是开饭店、卖小吃。 可她赵灵素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上辈子她就从来没有做过一顿饭、没有工作过一天,学的也都是些艺术相关的,跟理工科是一点也不沾边。 而且她顶着这张脸,不戴面具是不敢出门的,什么工作能让她自由且不用抛头露面的赚钱呢? 写小说? 绝不是件容易的事,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有那个毅力坚持下来。 越想越丧气,正好小满和寒露回来了,赵灵素决定带着她们出门逛逛,认认路,也找找灵感。 路上人声鼎沸,三人兴致盎然地逛了一会,来钱的路子还没找到,手里的荷包就又空了一些,赵灵素很有罪恶感,想着干脆早点回去算了,就听身后忽然有人叫住自己: “赵姑娘?赵姑娘!” 她回头望去,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认出一个老熟人——长乐坊乐班班主,铃娘。 铃娘见她扭头,双眼放光,惊喜交加地朝她这边冲过来,一把抓住她的小臂,激动道:“赵姑娘,可算叫我找到你了!我隔着大老远,一看这背影、这浑身的气度就觉得像你,再一看这面具,可不就是吗!哎呀,这真是……” 铃娘上来就是一顿热切夸赞,赵灵素主仆三人颇有些莫名其妙,被她硬拉到一家清净茶馆坐下,一番交谈后才得知其来意。 原来,长乐坊乐班靠着一曲《汉宫秋月》到处“巡演”、知名获利,现下没几个月就要过年了,乐班也到了不得不推陈出新的时候。 然而,好谱难得,乐师们谁也没把握作出能与之比肩的曲子。 这时有人言,解铃还须系铃人,建议班主把赵教习找回来,她肯定有办法、有能力。 铃娘便四处托人打听,可侯府下人都说没听过这么个人,侯爷后院最近也没有新人进门。铃娘纳闷:这就奇了怪了,难道自己之前猜测错了?她不是定远侯的小情儿?那这位赵姑娘到底是何方人也? 这关系一直托到萧千户那里,谁知萧戟更是三缄其口,只让她不要再问。 侯府的路子走不通,铃娘急得跳脚之际,竟在这大马路上把人逮到了,能不喜出望外吗? 赵灵素问道:“那、您是打算……?” “这个,若是姑娘身份方便,也看得起咱们这帮人,不知你可否愿意把这‘教习’一职做实呢?” 赵灵素咬住下唇,心下一动,身旁小满和寒露面露紧张,生怕她答应下来。 铃娘又许诺她不用时时都在乐班待着,主要的职责就是创作和指导,酬劳很高,每作出一首新曲来还有丰厚奖励。 真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这不正是她要找的低限制、高回报的工作吗? 赵灵素不顾身边两个丫头乱飞的眼色,一口答应下来。 铃娘大喜,跟她约好二人明日早间就在长乐坊碰面。 51.月色 当晚,萧景珩披星戴月地驾马回到小院。 清凉月光洒在青石板上,只见他的意中人正伏在石桌上奋笔疾书,旁边的小满提着盏灯笼给她打光。 萧景珩把马匹交给小厮,走过去接过小满手里的灯笼,示意她退下,然后好奇地凑过去看少女在写什么。 宣纸上一堆他不认识的奇特符号,看起来像张乐谱。 少女写得投入,他也不打扰,提着灯笼默默打量她。 已经入了秋,赵灵素在月牙白绵绸寝衣外面套了件水蓝琵琶襟绣花坎肩, 这会儿趴伏在桌上写字,愈发显出软葫芦一样流畅的身段,腰部那里明显的折了进去,线条收得紧紧的,再往下,衣裳妥帖地包裹着小翘臀,形状圆润可爱,萧景珩的眼神暗了暗。 许是刚洗过澡,少女披散着满头乌黑秀发,在月光下熠熠发光,蚕丝一样垂坠在臀上,暖香扑鼻。 青年呼吸越来越轻,不自觉地俯身,越凑越近…… “大功告——哎呦!” 忽然,少女猛地直起腰来,后脑勺狠狠磕到青年下巴上,两人同时痛呼出声。 赵灵素揉着后脑勺,萧景珩摸上下巴,两人各自后退一步,四目相对。 “你干嘛?!” “我、我就想看看你在写什么。” 赵灵素狐疑地瞪他一眼道:“乐谱啊,对了,我找到工作了!” “工作?” “咳咳,就是说,我要去长乐坊作教习了。” 萧景珩迷惑:“你昨天不是才说你不是什么教习吗?怎么眼下又说要去了?” “……”赵灵素道:“总之,从明天开始,我就是真正的乐班教习了。” 萧景珩想告诉她不用担心钱的事,自己会养她,她女孩家家何须去那种地方? 但他昨日才信誓旦旦不会限制她的自由,此时便是哑巴吃黄连,张不开这个口了,只好叮嘱道:“灵素,长乐坊鱼龙混杂,你可千万要小心啊,万一……” “放心吧,我省得,面具不会离身的,而且我只是教习,又不用登台表演,不会有事的。” 说罢,她精巧鼻尖耸了耸,一脸嫌弃问道:“这么大的酒味,你喝了多少?呛死人了。” “没多少啊,就喝了两蛊。” 青年委屈,也抬起袖子闻了闻。 赵灵素准备好了明天的曲谱,也没了后顾之忧,心情很好,跟他闲聊道:“你怎么回来的?” “骑马。” “喝了酒还敢骑马,你这是‘醉驾’。” “‘醉驾’是什么?” “危险驾驶懂不懂,危害公众安全。”赵灵素拿着毛笔张牙舞爪地吓唬他:“说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也是‘危险驾驶’,差点就把我撞了,你这人怎么这样?” 少女一头黑亮长发湿漉漉地披散着,连根簪子也没插,萧景珩从没见过哪家姑娘敢这般“仪容不整”,当然,也没见过谁有她这样“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惑人美貌,柳眉下,一双水滢滢的桃花眼灵气逼人,流转间便能勾魂摄魄。 萧景珩知道她并非真的生气,只是同自己玩笑而已,也笑道:“要不说咱们有缘呢,冲撞了你是我不对,以后我再也不敢‘危险驾驶’了。” 赵灵素不依不饶:“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衙门干什么?” “那在下该怎么给小姐赔罪呢?” 赵灵素眼珠一转,看了看手中的毛笔,随口道:“让我在你脸上画个画,或者写几个字,我就原谅你!” 萧景珩惊愕不已,她胆子也太大了,对男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敬畏之心,什么天马行空的话都敢张口就来,真不知是怎么养出的性子。 可他偏偏爱惨了她的胆大包天。 青年俊脸上显出一丝为难:“这……不太好吧。” “哪里不好?我记得某人说过,很喜欢我的画、我的字啊,难不成都是逗我的?” 赵灵素扁嘴,敷衍做了个伤心表情,一点都不走心,青年却很吃这一套,叹气道:“好吧,我就‘舍命陪灵素’了。” 萧景珩说到做到,当即坐下,正面少女,闭上眼睛默默等待。 赵灵素随口一说,也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答应下来,看着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容,她跃跃欲试,重新蘸了点墨,略一思索,提笔就在他宽阔额头上画了个哈士奇的表情包,又顺手签下“系山火”三个字。 她动笔时,萧景珩悄悄睁开眼睛,入目一截无瑕雪腕,绝色少女近在咫尺,只要自己伸出手,轻易就能拥她入怀。 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微动了动,这时,一名小厮忽然从侧房走了出来,大声道: “世子,还有别的吩咐吗?没有的话……” 话未说完,就见枣树下,他口中的世子正端正坐在石椅上,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头,身前站着个旖丽无比的少女,比坐着的青年高出不了多少。两人皆转过头来看着他,少女拿着毛笔的手愣在空中,世子脸上黑乎乎的,仿佛被写了字? 三人面面相觑,满院寂静,小厮后知后觉,咽了口唾沫,什么都没瞧见似的,打个揖就快步出了小院。 院门被带上,萧景珩与赵灵素对视一眼,少女扔下毛笔转身就想跑。 “——你给我回来!” 萧景珩长臂一伸,一把扯回她,力度太大,少女被他扯得一个踉跄,直接摔进他怀里,一下坐在他大腿上。 两人俱又愣住了。 、 作者有话说: 没存稿了 完全是写到哪儿发到哪儿 跟裸奔似的 好难受 要让世子再吃一口肉吗宝子们? 52.景珩 软香温玉骤然入怀,萧景珩下意识地环紧柳腰,不让她起身。 赵灵素勉强才能平视他,两手推上他前倾的胸膛,不让青年太过靠近。 “你、你想干嘛?” “我想亲你……” 手下的胸膛厚实、坚硬、温热,青年牢牢搂着她,动作带着侵略性,眼神却是可怜巴巴的,神色跟额头上的那只哈士奇简直是如出一辙。 赵灵素心软了,凑过去在他左脸上印下个羽毛似的吻。 “行了吧?” 青年不说话,看着她摇了摇头。 夜深人静,有风拂过树梢,枣子与树叶摩擦发出刷刷响声。 空气是清凉的,青年的怀抱却十分温暖,结实的大腿是最完美的坐垫,赵灵素舒服极了,连推他的手都忘了用力。 青年小麦肤色,面部线条紧致流畅,赵灵素看着他高挺鼻梁上突起的小小骨节,想到了另一张有些相似的面容。 四目相对,青年低声道:“不够。”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灵素,我是你的,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个人才不会这么说,甚至是完全相反,他只会说:赵灵素,你是我的,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但是你看,我不是逃出来了吗?还拐跑了你唯一的儿子。 想起他那日几近失控的表情,赵灵素心中骤然升起一股快意。 虽然这股快意并不纯粹,还夹杂着几分她也说不上来的情绪。 月光下,少女乌发雪肤,面容如画,她抬起一只手抚上青年的脸颊,动作轻柔缠绵。 “我做什么都可以?” 萧景珩感到后脊骨生出一阵熟悉的颤栗,她的眼神深邃又神秘,眸子里分明映着自己,又像是透过自己在看另一个人。 他不愿再想、不敢再想,沉醉在少女似花非花、似木非木的香气里,喃喃道:“是,你做什么都可以。” 语气几近献祭。 赵灵素的手指从他的脸颊滑向嘴唇,用指腹摩挲了几下,然后她抬头吻了上去。 萧景珩顺从地闭上眼,环住她的背,长舌灵巧地撬开她的牙关,加深了这个吻。 唇舌相缠间,青年将她微微托起,自己的双腿一合,再把少女双腿一分,使她由原先坐在自己一侧大腿上的姿势,换成面对面跨坐在自己腿根处的姿势,两人紧紧贴在一处。 她口中香津与她腿间销魂窟里的蜜液一脉同源,俱是清香甜蜜,萧景珩印象深刻,将她口中津液搜刮一空,还缠住少女鲜嫩小舌不放,赵灵素被他吮得舌根发疼,强行躲开。 已有一条粗长硬物直直抵上小腹,赵灵素没有后退,而是更贴紧了一些,那硬物被夹在二人腹部中间,萧景珩闷哼一声,大腿肌肉抽搐两下。 他正要继续吻回去,侧房的灯忽然亮了,许是丫鬟们起夜。两人都有些紧张,来不及多想,萧景珩托着她的臀就站了起来,赵灵素低低惊叫一声,赶忙夹紧双腿,缠在青年腰间。 手上“端”了个人,像抱了个娃娃,萧景珩如若无物,走得极稳,三两步回了正房,“吱呀”一声把门踢上。 好几盏油灯都被赵灵素早先默谱时拿到了院子里,屋里灯火昏暗,萧景珩被桌角绊了一下,失去平衡,踉跄几步,好在前方就是床,两人顺势栽倒在床上。 青年浑身结实肌肉,体重可不轻,赵灵素被他压了个扎扎实实,闷哼一声。 “你没事吧?!” 萧景珩撑起手臂关切询问。 “……你是吃秤砣长大的吗?” 他闷笑:“我就是‘吃了秤砣’才铁了心的要赖上你了。” 一点儿也不好笑。 赵灵素愤愤咬上青年下唇,好像咬出点血,两人谁都没有在意,又亲到一处,难舍难分,鞋子都胡乱蹬出去。 怕压坏她,萧景珩抱着她翻了个身,让少女伏在自己身上。 那硌人的铁杵碍事极了,赵灵素伸手下去,潦草把它拨到一边,萧景珩弓腰,呻吟出声:“灵素……” 赵灵素在他宽阔胸膛上支起手臂打量他,方才一番磨蹭,他额头上的小狗都糊了,只“系山火”三个字还清晰可见,墨迹在昏黄烛光下显得焦黄,像是奴隶主的烙印,他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少女柔嫩指尖从他的眉眼到嘴角,将他细细描摹一遍,最后停在他的鼻梁上。 “再说一遍,你是谁的?” “我是你的。” 萧景珩呼吸都淡了,生怕把这场梦惊醒,她的吻对自己而言是场甘霖,青年迫不及待地仰头迎接。 不知什么时候,两人的衣物被先后脱下,揉成一团丢在地上,只余两具光溜溜的年轻肉体在床上交缠。 53.灵素X景珩HHH 萧景珩细细舔吻过少女的香肩玉颈,觉得她无处不可怜可爱,连这两道纤巧锁骨都格外顺眼。 终于得以再访两团凝香酥胸,他把顶端粉缨衔在嘴里,舌头绕着圈打转,粉缨敏感挺立,翘成一颗软中带硬的嫩豆。两团娇软又弹又滑,萧景珩爱不释手,握在手里揉面团似的捏来捏去。 腿间有明显的空虚感传来,赵灵素迷糊中埋怨这身子也太不争气,记吃不记打,才两天过去,她竟然已经开始怀念被青年铁臂钳在怀里狠操猛插的饱胀感。 “要我……”她跟青年咬耳朵道。 萧景珩浑身一震,像战士听到冲锋的号角,哈士奇瞬间化身雄狼,抬起少女的右腿挂在自己臂膀上,握住身下蓬勃的欲望,兵临城下。 可惜我军声势浩大,而城门太过狭窄,尽管已经有些湿滑黏腻,还是轻易不能破门而入。 萧景珩跪在她双腿之间,直接抓着少女胯部,将她下半身抬高至自己面前。 赵灵素一声惊叫,被他摆弄成“倒栽葱”的姿势,胸部以下都离了床,全靠青年支撑,两只大手牢牢托着她的胯骨,腿部失去控制,只能无力地搭在青年宽阔结实的肩背上。 “不要这样……放开我!啊……讨厌……” 这姿势也太羞耻,赵灵素挣扎着想要躲避,可青年一只手的长度几乎就顶了她的腰围,她是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的。 更何况,她浑身上下最敏感、最娇嫩的部位已经被青年含住,赵灵素一颤,化成了一滩水。 小珍珠已经傲然挺立,青年嘬着不放,还用牙齿轻轻磨了几下,少女顿时呻吟出声:“啊……轻点、不要咬……” 满室烛光给她奶白奶白的肤色染上一层浅浅的暖黄,乌发如云,肌肤如脂,檀口琼鼻,素眉媚眼,世间若有十分风情,她一人便独占了八风。 神女动情的倾国倾城色,让萧景珩一时看直了眼,一遍遍喃喃道:“灵素、灵素、灵素……” 不满花心受到冷落,赵灵素难耐地挺了挺腰,主动把自己无毛的馒头穴凑到他面前,那里皎如芙蓉出水,艳似菡萏展瓣,更有清香四溢,美好得让人既想膜拜,又想玷污、摧毁。 萧景珩几乎是怀着朝圣的心情吻了上去,来回细细舔舐,触感软滑的穴口已经花露潺潺,他探舌入内,仿照性交的动作抽插扩张。 待到少女娇喘嘘嘘,不住地挺腰夹臀,他终于舍得放平她的下半身,覆身而上,吻住她的嘴唇。 又是一番津液交缠,分开时,一条细细银丝还连在两人唇间。 “尝尝你是什么味道。” 少女舔舔唇角:“好像没什么味道吧。” “我怎么觉得是甜的?” 萧景珩右手扶着自己的欲望,抵住少女秘穴,调笑道:“我得多发些力,待会还请灵素不要吝啬,多赏些蜜液下来,我好留着明日泡茶喝。” “!”赵灵素瞪大眼睛:“你太变态了!” “什么是‘变态’?嗯……”萧景珩问出口的同时,身下一个用力,刺穿了她,熟悉的灭顶快感从肉棒顶端一路蔓延到后脑勺。 赵灵素根本来不及回答,下身一阵钝痛,随之而来一股奇异的满足感,是身体被霸占的讯号。 上面,青年像婴儿似的含咂吮吸两朵蓓蕾,下面,坚劲如铁的硕大物事一下下砸进体内,越来越深。 少女被他插得一阵酥麻,花心潮湿溽热、春水淋漓,口中莺莺呖呖,浑身香汗如浆。 “怎得还跟上次一样勒得这般紧?” 萧景珩青筋爆起、汗如雨下,肉棒被她窄小甬道推挤着,有无数章鱼触手般的蠕动褶皱招呼着棒身,畅美难言。他禁锢着怀里娇软如泥的玉人儿,骑马似的挺耸不迭、快进快出,转眼就抽送了几百下。 青年下体毛发旺盛,少女花心又太过娇嫩,两相摩擦,夸张来说,简直跟钢丝球刷嫩豆腐一般,把她原本粉白的光裸腿心撞得通红一片。 离远了看,就是一条丛林中的巨蟒藏身在一只熟透了的水蜜桃里,进进出出之间,把那水蜜桃捣出了甜腻的汁液。 萧景珩被她一收一绞的娇嫩下体裹得快要发疯,着了魔一般双眼泛红,不顾少女反抗,将她两条纤直美腿一推一折,挂在肘间,使她腿心美景展露无疑。 只见那糜烂蜜桃一般红艳艳的光裸阴户正贪婪地张合着,艰难吞吐其中一条儿臂粗细、青筋缠绕的土蟒。 赵灵素神魂颠倒,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只能随青年的动作一上一下的晃荡,连带着身下的床都快被两人晃散了架,还好有青年宽厚的掌心垫在自己脑后,她的脑袋才不至于被床头磕出个包来。 赵灵素一边呻吟,一边勉强低头看去,见那物事肏进来时,原本平坦的小腹明显鼓出个印记,好像肚子都要被他捅破了,不由害怕道:“轻……啊!你、你轻点!嗯……要死了……” 断断续续,字不成句。 “不会的,要死也是我先死!嗯……魂都快被你吸没了……” 身下人夭桃秾李,人比花娇,香汗透体,把她骨子里的天然媚态都熏蒸出来,活脱脱一个食人精气的妖精! 萧景珩爱煞她的千娇百媚,捧着少女的脸吻了又吻,又堵住她的嘴,贪婪吮吸那条丁香小舌,强行哺了津给她,同时,胯下动作一刻也不停,几千抽过去,把少女艸得小身子像通了电一般激烈颤抖痉挛,死去活来。 萧景珩也是大限已至,又经她体内密密麻麻的嫩芽细褶包夹围攻,快感一阵强过一阵,粗壮肉杵捣药似的加紧抽送、驰骋蛮干,又是几百次抽插撞击,萧景珩腰盘一酸、马眼一张,阳精狂泻入内! 赵灵素已经几番死去活来,双眼无神,瘫软在床,根本顾不得青年尽数射入体内的滚烫精液,好歹还记得此时是自己的安全期,也就由他去了。 萧景珩闭着眼,感受快感犹如海浪般冲刷肉体,魂魄好似在九天之上走了一遭,才重归躯壳。 他缓缓退出阳物,那物虽然已是偃旗息鼓,但虎头虎脑仍有几分威性,棱角分明的大龟头离体一瞬,光润粉穴如同被拔了塞的酒瓶一般,发出“啵”的一声。 在萧景珩眼皮子底下,那蜜穴慢慢缩合,转眼就又只剩红豆大小,淌出几缕晶莹透亮的蜜水,而他方才射进去的那一大摊阳精却是一滴都没有流出来。 难道这么快就都被她吸收了? 同上次一样,与少女极致欢爱过后,他并没有什么“身体虚空”之感,反而如同灌下一大碗上好的补药一般,神清气爽、通体舒泰,萧景珩暗暗称奇。 其实此番欢爱,他并没有全根进入、全力抽插,而是始终留了叁分力气。 一来,他得把少女伺候好了,让她也享受到此事的乐趣,才好徐徐图之;二来,他也得适应适应少女这口吃人的妖穴——总不能再像上次一样,甫一探得胞宫就缴械投降。 床铺被二人折腾得不成样子,萧景珩抱着已经睡熟的少女起身,回了自己的侧房,二人鸳鸯交颈,相拥而眠,酣然睡去。 54.定亲 yed u5.co m 天色破晓,晨光熹微。 萧景珩于美梦中醒来,同上次一样,床上已无佳人影踪,屋外传来她与丫头叽叽喳喳的对话声。 他从容穿戴好衣物,推开木窗,就见一身飘逸白裙的少女正坐在绿油油的枣树下用着点心,头发丝在朝阳照射下显得金光闪闪。 小院在他看来很是寒酸,可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只要少女往那寻常石凳上一坐,这寒酸小院也莫名显得矜贵起来。 他与灵素,一间小院,两匹骏马,几个下人——如果能这样一直过下去就好了。 想到他们的未来,萧景珩充满动力,连明年的会试都不那么可怕了。母亲最是疼他,待他考中进士、为官一方,母亲定会应允二人婚事,到时,他就能过上这般梦寐以求的日子。 房门“吱呀”一声推开,赵灵素抬头看去,一身笔挺直?的青年踏步而出,俊脸笑意盈盈。 赵灵素气不打一出来,两根手指拎起一张湿漉漉的纸道:“都怪你,我昨天好不容易写出来的谱子都被露水打湿了!” 少女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萧景珩已经习惯了她床上床下两幅模样,闻言,抬手点了点自己额角残留的字迹,顺带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赵灵素立刻心虚,嘴硬道:“你不是没几天就要回书院了吗?正好在家歇歇,多温习功课,少出去应酬。” 她语气十分亲近,萧景珩心里妥帖极了,在她对面坐下,抢了她手里咬过一口的桃花酥来吃,温声道:“听听,我竟不知灵素如此体贴,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你了。” “那倒不用,我也是为公着想,你整日在外面跑来跑去,危害了我大乾的江山社稷怎么办?” 自从出了侯府,她是一日比一日活泼爱笑,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她,萧景珩听得一乐、一咳,差点喷出几块糕点渣来,赶紧喝口凉茶压了压,好笑道:“我何德何能,怎么就……” 话音未落,院门被人叩响,看两人斗嘴看呆的寒露回过神来,走过去把门打开,原来是萧景珩的贴身小厮萧全,道是府里有喜事,侯夫人唤世子赶快回去。 两人一愣,赵灵素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萧景珩长叹一声:“好吧,我这就启程‘危害江山’去了。” 想到少女今日始就要去长乐坊任职,萧景珩实在放心不过,走之前把萧全和马车留下,叮嘱她多留个心眼,万一出了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一定要及时知会自己。 赵灵素一一点头应下,看着还不满二十的青年像只要离家捕食的老母鸡似的婆婆妈妈,赵灵素唇边浮起个若有若无的笑,仰头将杯中最后一口茶一饮而尽。 …………………… 从市井之中的小院一路驾马,抵达豪宅云集的官坊,萧景珩在定远侯府门前停下。 门房殷勤地上前招呼,他将马绳递过去,随口问道:“府里有什么喜事?” “哎呦,真是天大的喜事,就等您呢,小的可不想扫兴,您还是去问侯爷和夫人吧!” 萧景珩愈发好奇,穿过重重宅院,来到正房。 院内摆满枣红檀木雕花木箱,足有十几抬,萧景澜站在箱子前摸摸这个、翻翻那个,满脸喜色,见了他连招呼都不打。 萧景珩跨过门槛,屋里坐得更是满满当当,刘令仪与萧延康端坐上首,冯婉娘、郑月娥、萧景禾也在,丫头婆子们站在后面端茶倒水地伺候着,众人皆是笑容满面。 萧景珩一一喊人,准备行礼,膝盖刚弯下去一点,就被刘令仪叫到身边,先是佯怒责怪一番儿子大了、不着家了云云,又问道: “宴会后就不见人影,你这几天到底去哪儿了?也不跟家里说一声,要不是今日逮到萧全,你还要在外面野多久?” 冯婉娘朝萧延康那边一抬下巴:“是啊景珩,瞧把侯爷担心的,这几日饭都吃不好了,你倒是容光焕发。” 萧景珩与萧延康对视一眼,父子俩默契地同时移开视线。 他胡编几句糊弄过去,刘令仪又问:“你这脑门上是什么?怎么脏兮兮的?系……” 萧延康刚端起茶杯,闻言随意扫了一眼,一顿,又转过头去细看,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茶面一斜,热茶烫在手上,萧延康面不改色地放下茶杯,接过身后仆从递来的棉布。 “没什么,许是昨夜练字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萧景珩赶紧转移话题,问道:“母亲,家里到底有什么喜事?” 刘令仪挪揄:“看你妹妹那样子,还看不出来吗?沉家来替他们二公子提亲了!”更多免费好文尽在:ye d u 4.c om “沉砚辞?!” “沉家还有几个二公子?” “呦,这确是一桩喜事,砚辞学问大,咱们景澜可比不上,得督促她多看些书才行。” 萧景澜蹬蹬跑过来,不依道:“哥,你又说我坏话!” “这怎么算‘坏话’呢?我这可是为你着想……” 刘令仪笑着看兄妹俩打趣,时间差不多了,奴仆已经把饭菜布好,众人一同动身,前往用饭。 饭桌上,萧景珩坐在萧延康右侧,一顿饭下来,父子俩没有说过一句话,连动筷的手也没碰到过一次。 不过萧延康本就话少,其他人倒也不觉得奇怪。 饭后,郑月娥带着女儿回房午睡,冯婉娘也依依不舍地走了,萧景珩又想溜出门,被刘令仪叫下。 “又要上哪儿去?” “嘿嘿,母亲,我跟同学约好了,要去……赏花!” “赏花?这都十月了,哪儿还有花?” “母亲——”萧景珩走过去给她揉肩,拖长了声音道:“儿子都多大人了,心里有数,您不用操心我!您呀,就只管在家督促景澜多看几本书,别到了沉家给咱们萧家丢人……” 萧景澜鼓起小脸,跺脚道:“哥!你……” 刘令仪安抚地拍拍女儿的手,正准备放儿子自去潇洒,一旁的萧延康突然咳了咳,沉声道: “你母亲说得有道理,再过几日你就要回书院了吧?我看你还是哪儿都不要去了,就待在家里,陪景澜一起看书吧。” 刘令仪一听有理,拍手附和:“正是如此,妹妹都订亲了,你这作哥哥的也该有所表示,且多陪她几天吧!” “啊?”萧景珩傻了眼。 萧景澜幸灾乐祸:“这个主意好,我有什么不懂的也好时时请教哥哥!” “那就这么定了,我还有事,先回书房了。” 萧延康拍板定下,掸袍起身,长身玉立,路过萧景珩身边时,他侧头看了儿子一眼,萧景珩不甘示弱地对视回去。 萧延康反而停下脚,大手随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额头还有墨印、嘴角也破了,仪容不整的话,还是在家待着比较合适,你说呢?” 萧景珩下颚紧咬、一言不发,被父亲拍得左肩一沉,好险稳住下盘没有退后一步。不远处,刘令仪欣慰看着这“父慈子孝”的一幕。 萧延康又看了儿子一眼,觉得他额头隐约可见的“系山火”叁个字和明显被咬破的嘴角真是说不出的碍眼。 他隐在袖中的左手攥成了拳,面上云淡风轻地笑笑,抬步出了门。 作者有话说: 终于给世子的小厮安排了个名字 以后就是有名有姓的工具人了 以及 请求两日一更 因为我一天只能码1000字左右 不好断章 这几天评论有点少啊 55.萧延康 父亲安排得明明白白,明显还没有完全放下灵素,萧景珩不想与他硬抗,若是此时激怒了他,自己绝对得不偿失。 因此,萧景珩再是归心似箭,也只能抓心挠肝地守在家里,好在,他没有收到萧全的报信,说明她那里一切顺利,自己倒也不必太过忧心。 …………………… 天色渐晚。 萧延康在书房枯坐一下午,脑子里乱烘烘的,完全无法集中精神处理公事。 她为何要在他额头写字?为何咬破他的嘴唇?珩儿不是只是她用来逃脱自己的工具吗? 难道她这么快就忘了自己、这么快就对珩儿动了真心?! 接连几日,自己被折磨得寝食难安,睁眼闭眼都是她言笑晏晏的模样,难道同样的时间里,他们两个却是如鸟归林、如鱼得水、亲亲我我吗? 就好像是一名百发百中、百步穿杨的猎手,偶然间发现一只绝无仅有的小雪狐,眼看它就是自己的了,却忽然被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黄鼠狼叼走! 叫他怎么甘心呢? 当然,珩儿是个好孩子,是他萧延康的种,还比他年轻,风华正茂,两人日久生情也绝非不可能。 只是一想到这里,萧延康就觉得体内有把火烧了起来,简直要烧穿他的五脏六腑! 这种感觉太过陌生,他无法处理,只能合上眼,深深吸吐几次,强行压下心头怒火,再睁开眼时,萧延康还是脑子一热,往刘令仪的主院走去。 刘令仪见到丈夫过来,又惊又喜,听他说还没用晚饭,立即让小厨房烧了几道他爱吃的饭菜送来,萧延康默默吃了。 饭后,二人坐在床边,相对无言。 刘令仪是大家闺秀出身,见丈夫没有表示,她也拉不下脸主动伺候,只用殷切的眼神看着他。 二人少年夫妻,同床共枕不知多少次了,此时此刻,萧延康被她盯着,却忽地生出一种不自在感,无论如何也伸不出手去。 刘令仪希冀的眼神转为黯然,低头看看自己嫣红的指甲,再扭头看看沉默的丈夫,他比年少时更加高大强壮,时间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只给他的气质里添了几分威严。 叁十岁,正是一个男人事业有成、最有魅力的时候,自己却已经开始为脖子上的细纹与腋下的赘肉苦恼。 刘令仪别过脸去,端庄笑了一下,道:“侯爷,我今晚想一个人睡,要不您……” “……好,那你早点休息。” 萧延康匆匆留下一句话又走了。 夜晚的侯府灯火隐约,萧戟跟在萧延康身后,来到一处岔口,左边是返回书房的路,右边则通往冯婉娘院里,萧戟看着他在岔口站了片刻,抬头望望月亮,脚下一拐,往右边去了。 屋内,萧延康坐在软榻上一言不发,冯婉娘看出他心里烦躁,软声道:“侯爷,不如奴家给您弹个曲儿?” “可别,我最近听不得、见不得琴。” 冯婉娘脸上笑意不变,绕到男人背后,摘下指尖细长的护甲,轻捶他的肩膀。 一时无话。 萧延康来时,脑海里只有叁个字:凭什么?坐下后,却回忆起和少女相处时更多的细节。 她占有欲惊人,最是介意自己的叁个妻妾,说来荒谬,他甚至会因此觉得自己在她那里矮了半截。 如今,她已经是儿子的女人,多想无用,自己的生活也该步入正轨才是。 可又为何,不论坐在妻子房里还是这里,他总有种“如坐针毡”的错觉?明明,这才是他的“正轨”不是吗? 萧延康的手一会儿握成拳头、一会儿又松开,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安静。 男人身上的低压气势太过迫人,手下肌肉越按摩反而越紧绷,冯婉娘惴惴不安,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了他厌烦,此时,门外恰有婆子小心翼翼地敲门,称郑姨娘遣人来报,景禾小姐似是病了,想让侯爷过去看看。 冯婉娘和萧延康俱长长舒了一口气,萧延康又起身赶往郑月娥的院子。 府里供奉的医师检查后告知,萧景禾并无大碍,只是中午贪食,吃多了不好消化而已,医师抓了一副药,郑月娥看着女儿灌了下去,情况不一会儿就已经好转。 萧延康与郑月娥向来是没什么话说的,刘令仪怀孕时,为了提防冯婉娘,就把还是她贴身丫鬟的郑月娥安排给萧延康作了姨娘。 郑月娥安分守己,多年来兢兢业业照顾着女儿、伺候着刘令仪,从来不与萧延康多话,床上如此,床下亦然。 待萧景禾睡下后,两人相顾无言,竟同时感到一丝陌生与尴尬。 郑月娥默认他不会留宿,萧延康也自然而然地离开了。 他让尽职尽责的萧戟回去休息,自己则兜兜转转,吹了一圈冷风,然后过了桥,来到晴芳榭。 水榭里没有留守的丫鬟,他独自点了几盏烛台,幽幽烛光照亮整间屋子,在他的吩咐下,这里的一切还维持着她在这时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变。 萧延康在屋里转了一圈,除靴上床。 被褥微微有些湿潮,但还残留着她身上浅淡的香气,几日未曾好好休息的萧延康几乎是一沾枕头就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 这几日,赵灵素的生活也规律起来。白日里她去长乐坊与乐部的人排练新曲,傍晚在坊楼热闹起来之前就回家休息,且有萧全全程接送,倒也无事发生。 寒露对此事排斥的紧,宁愿留在家给周婶打下手,赵灵素偶尔需要人手的时候便会带上小满。 听闻萧景珩妹妹定亲、他近期不能出门的消息,赵灵素说不清是怅然若失还是松了一口气。 说她对萧景珩全然没好感是不可能的,否则也不会再次与他发生肌肤之亲,可二人之间还隔着一个萧延康,她甚至也还没弄清自己对这狗男人的情感。 如果可以,她倒想走得远远的,把这对父子都抛在脑后,忘得一干二净,也许这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但她的生活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有朋友、有工作、有住处,并不打算外出漂泊。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次来长乐坊“上班”,她拿了一首《梅花叁弄》交差,再次惊艳四座。 现在长安所有乐班都知道长乐坊来了个高手,不少人在打听此人究竟是谁,为了防止赵灵素这尊“摇钱树”被人挖走,铃娘出手很是大方,直接给了她一张面额不小的银票作为奖励,这当然也是收买人才之举。 赵灵素感激之余,与众人的关系也日益和谐,并不打算另攀高枝。 作者有话说: 我有时候看自己写的感觉文笔还是很幼稚,不够自然老练,但是只要看到大家支持的评论心里就油然而生一股码字的动力,真的是这样,所以非常、非常、非常感谢大家,鞠躬 话说,这本还没写完,已经开始构思下一本了,想写现代·双非·真兄妹·骨科文,已经想了好几个梗,就差动笔了 天哪,还有两个男主没有着墨,我要猴年马月才能把这本写完! 56.长乐坊 长乐坊作为长安最负盛名的声色犬马之所,在商业繁华的运河地段占地足有叁栋小楼,人员复杂,不过,除了乐班的人,赵灵素并没有机会与长乐坊其他人接触。 原本,鸨母看她身段、气质皆是出众,对她起了兴趣,被铃娘拦下,只说此女与定远侯府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且她作乐师教习的价值更大,鸨母也就作罢了。 这日傍晚,赵灵素结束排练,正准备回家,铃娘急匆匆赶来道:“灵素,你说什么也得帮我一回!” 赵灵素好奇:“出了何事?” “鸢儿那丫头昨夜冻着了,今日醒来嗓子就不大好使,可今晚有翰林院的人来,早就点名要她唱曲儿……” 翰林院里除了功成名就的高官,就是来历不凡的年轻官员,不是长乐坊能轻易得罪的,这群人很有见识、要求又高,寻常糊弄不过去。 鸢儿是乐班数一数二的歌姬,嗓音柔美动听,没几个比得上她的,除了赵灵素。 她在这儿待得久了,别的本事也渐渐显露出来,铃娘知道眼前少女看着不显山、不露水,日日戴着张面具,但唱起歌儿来绝不比鸢儿差,因此就把她当成了救命稻草,请求她救场。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儿。艺伎与其他妓子不同,跟长乐坊签的并非卖身契,因此除非本人同意,客人是不能强迫她们做事的,人身安全很有保障。 赵灵素又跟铃娘确认一遍戴着面具也没事后,就应下了。 …………………… 夜幕低垂,街道上的灯火逐渐亮起,“长乐坊”叁个斗大金字在大红灯笼映照下熠熠生辉,引人入胜。 一行身着细葛外袍、腰系宝石玉带的年轻男子朝长乐坊而来。 这行人皆是轻裘缓带、举止从容,谈笑风生间,一看就与普通百姓不同,其中当属一身穿靛青盘领窄袖大袍的青年最是瞩目,他被众人围在中间,个头最高,面容清朗,说不上多英俊潇洒,但其目似寒潭,自带一股清正气质,让人见之忘俗。 一圆脸男子道:“这还是砚辞头一回跟咱们来吧?” “可不是嘛,真是难得,我说了好久,总算把他拖来。” “砚辞最近定了亲,是该提前出来见识见识,别到洞房花烛时手足无措才好!” “哈哈哈哈!” 正当中被调笑的那人一脸无奈,此人正是沉砚辞。 他本不喜欢这些纸醉金迷之地,作学生时还可以随自己心意拒绝他人宴请,进了官场却不能再继续那般随性妄为,必要的交际也不好一再推脱。 是以今日下值,沉砚辞就应同僚之约,一起来到这长乐坊。 说起来,这确实是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正如他之前料想的“荒淫无度”的场面一般,甫一推开门,就有一阵悠扬丝竹旋律入耳,脂粉香混合着茶香扑面而来。 厅堂内,玻璃花灯高挂,光耀如同白昼,堂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舞台上,长袖飘飘、香肩半露的女子们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仿佛是个隔绝了世间烦恼的梦幻国度,写满了“醉生梦死”四个字。 见沉砚辞面露不喜,那圆脸青年又道:“这才哪儿到哪儿,砚辞,不用管这些不入流的,咱们要去的地儿还没到呢……” 说着,他被一行人簇拥着进到花草葱郁的后院,有一熟识的华服少妇就侯在此处接引他们,几人穿过一条直通运河的羊肠小道,来到河边一处画舫中。 这画舫极为宏伟华丽,像水上的一栋小楼,船头是露台,零散坐了几桌客人,中间是包厢,每个房间都有长窗可观风景,船尾在夜色中看不真切。 这里比前堂安静许多、幽暗许多,走廊两侧墙上绘有各色美人图,并不淫秽,反而有种圣洁的气质,一看就是高手所作。 几人先后登上画舫叁楼,进入一处装饰考究的宽敞包厢内,互相谦让着依次落了座。 灯光下看,那接引的少妇貌不惊人,眼神里却透着股勾人媚态,圆脸青年和其他几人显然是此间常客,兴致高昂地与她周旋几句,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 少妇笑盈盈道:“行了,奴家就不耽误爷们儿时间了,姑娘们,进来吧!” 她清脆拍了拍手,包厢门随后被推开,一排穿着清凉、簪花戴玉的女子鱼贯而入,站成一列,那可真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这列女子身后,又跟进来四五名抱琴、抱筝、抱琵琶的女子,坐在包厢角落一块凸于地面的平台上,那里摆着几张低矮桌椅,一看就是为奏乐用。 两名女子解开固定在两侧墙上的纱帐,半透明的水红色轻纱柔软垂地,将后面几名乐伎的身影遮掩得隐隐绰绰,然后,便有轻柔舒缓、又不会喧宾夺主的音乐缓缓流出。 不过,无人关注角落里已经开始弹筝拨弦的艺伎们,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眼前这排妆容精致、香肤半露的姑娘们身上。 一人说:“砚辞没来过,咱们也算尽半个‘地主之谊’,该让砚辞先挑!” 沉砚辞哪见过这场面,这话真不知怎么接,赶紧端起酒杯掩饰自己的尴尬与惊惶。 圆脸青年笑着替他解围:“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他什么性子咱们还不清楚?这不是为难砚辞吗?” 说着笑着,众人点了各自喜欢的姑娘陪在身边,最后剩下一个眼神有些怯懦的瘦小少女,犹豫着在沉砚辞旁边坐下。 周遭男男女女调笑自然,有的甚至已经开始搂搂抱抱,而自己身旁这位丰神俊逸的清朗男子却还是脊背挺拔如同青竹一般,少女咽了咽口水,慢吞吞斟了两杯酒,先递给沉砚辞一杯,又自己拿了一杯,凑上去与他碰杯。 沉砚辞默默接过,不挨她半分衣袖,眼神也没有对视,碰杯时,还特意将自己的杯口低下去她的半分。 少女诚惶诚恐,赶忙把自己的杯口也往下放得更低,两人这么你来我往,杯子都快放到桌面下去了,看得旁边的圆脸青年大笑不已。 众人喝了会酒,又行起飞花令,席间欢声笑语,沉砚辞也稍稍放松下来,不再那么拘谨。 又过了会儿,那华服少妇进来挨个敬了轮酒,敬到沉砚辞身边时双眼一亮,暗叹真是好一个卓尔不凡的年轻郎君! 长脸男子趁机问道:“我们都来好一会了,怎么还不见鸢儿姑娘?” “哎呦,爷,今儿个不巧,鸢儿病了,唱不了了……” “什么?怎么就突然‘病了’?你莫不是在糊弄爷吧?” “我哪儿有那个胆子!你先别急,铃娘特意给您安排了另一位姑娘,唱得不会比鸢儿差,您就等着瞧好吧!” “最好如此……” 赵灵素坐在纱幕后,听得额头冒汗,倒不是害怕,而是有些尴尬,她也不觉得自己被“轻贱”了,只道这也是一种新奇的人生体验。 听外面时机差不多了,赵灵素与身旁姑娘们交换个眼神,点点头,琴声渐起,柔婉细腻的女声随即加入进来。 “我有一段情呀, 唱给诸公听。 诸公各位, 静呀静静心啊, 让我来, 唱一首秦淮景呀, 细细呀, 道道来, 唱给诸公听。 秦淮缓缓流啊, 盘古到如今。 江南锦绣, 金陵风雅情。 瞻园里, 堂阔宇深。 白鹭洲, 水涟涟, 世外桃源。 ……” 赵灵素两辈子都是苏州人,用方言唱一首评弹小调毫不费力。 她声音一起,帘外骤然静了,连酒筷杯筹的声音都停了,只余曲调悠扬的吴侬软语,将秦淮水乡的繁华美景娓娓道来, 那女声和着琵琶声,恰是“大珠小珠落玉盘”,听得众人的骨头齐齐酥了一半。 曲罢,铃娘得意地扫视众人,好似方才一展歌喉的是她一般,众人面色皆是神往痴迷,独独一人例外,即那名仪容最出色的郎君,他的表情不单单是欣赏,似乎还夹带着一丝……困惑? 一男子感叹:“我算是知道什么叫作‘如闻仙乐耳暂明’了……” “是啊,真是人外有人,今后,鸢儿就只能称其二了。” 也有人道:“这位是乐班新人吗?怎得从没听说过?铃娘藏得够深!” “可是金陵姑娘?这一口江南小调可真是……可否出来见见!” “是啊、是啊!” 众人齐声赞同催促。 时下艺伎的地位要比卖身的妓子高出不少,头部艺妓的“粉丝们”比起妓子的追随者也是只多不少,众人想见歌者实属正常。 听得铃娘也唤她出来,赵灵素心想反正戴着面具,出去客套几句也没什么,之后她就能回家了,于是起身。 众人只见水红半透纱帘后,那道“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纤细身影缓缓站起,一只雪白小手掀开纱帐,素衣佳人微垂秀颈,莲步轻移,冲众人行了个礼。 “灵素见过诸位公子。” 她面具覆面,只露小半张脸,但仅凭“唇红齿白,肤如凝脂”八字,就已是难得一见,更别提其精巧下巴、素白脖颈、玲珑有度的身段,和走动时的袅态,让人一看便知这定是个美人,也使在座男子对其面具下的娇容更感好奇。 灵素、灵素……好名字,沉砚辞暗赞一声,心中奇怪:怎么这位灵素姑娘的声音与自己的未婚妻萧小姐如此相像?身形似也大差不离。 不过,一个是养在侯府深闺的名门望女,一个是长乐坊中新来的江南歌姬,二人纵然音色、身形相近,身世命运却必定是天差地别。 周遭同僚们已经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这名歌姬摘下面具,她似乎很是为难,局面一时僵持不下。 铃娘其实也好奇赵灵素面具下的真容,可是乐班还指望着她,便不能把她惹恼,于是也在一旁试着替她解围。 可惜满屋子的青壮年男子都不是寻常人等,很有几分骄傲在,不是那么好打发的,直接驳了铃娘的脸面。 赵灵素仍是坚持不肯摘下面具——开玩笑,不是她自恋,这些人听个声儿就快脑内高潮了,要是见了她的脸,那还得了?一对萧家父子已经够她喝一壶的,她可不想再被别人骚扰。 一年级稍长的男子板下脸道:“莫非姑娘还看不起我们不成?或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难言之隐?否则,何至于连真容都不肯透露?” “当然不是!灵素只是、只是……” 沉砚辞听她支支吾吾,心里有些不忍,因这相似的音色对她起了几分怜悯,正准备开口替她解围,就听身旁人先他一步道: “欸,我倒有个主意!在座诸位都是学识渊博有身份的,不便与一女子为难。不如这样,灵素姑娘,我们方才的飞花令行到“梦”字,若是你能作一首带“梦”和“花”的诗来——当然,词也可,不拘什么词牌,只要能服众,我们便再不提面具之事,你自可离去,如何?” 众人齐声叫好。 这要求说是“不为难”,其实再为难不过,哪个女子能当众作出一首得一众翰林院官员认可的诗词呢? 席间姑娘们斟酒倒水的同时,都替她捏了一把汗。 男子们则是饶有兴味地看过去,目光里不乏挑衅,谁让这歌姬一再扫兴拒绝呢? 沉砚辞喝了口酒,摇摇头,直接起身,且行且吟道: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他在赵灵素身边不远处站定,冲众人拱手:“诸位,我这首如何?权当赠予这位姑娘,可否算她过关?” “嚯!”有人调侃道:“砚辞竟也学会怜香惜玉了!” 方才那名年长男子仍是不依不挠:“砚辞这首绝句自是出众,可哪儿有代人作诗的,不算不算!” 众人争论之时,赵灵素已经认出这名替她说话的挺拔青年正是那日百蝶园里,把她误认为“萧小姐”的古板公子。 她不想再耽搁时间,虽然感激他的好意,却也担心自己被他认出来,又惹麻烦上身,当机立断道:“好,我来!” 作者有话说: 剧情比肉好写啊 超长的一章 祝大家周末愉快~ 57.无题 “好,我来!” 众人一静,沉砚辞也是一愣,不动声色地观望她两眼。 圆脸青年兴致勃勃,拿来一张宣纸、一根毛笔,沉砚辞顺手接来,铺在她身前矮桌上,两指抓着尖端笔杆,把笔尾递过去。 赵灵素接笔,俯下身去,挥墨如云,刷刷写就,沉砚辞在一旁看着,面露惊异,目光异彩连连。 圆脸青年也好奇地凑到她旁边,她写一句,他就大声读一句给其余人听: “常记晴芳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好一首《如梦令》!” 圆脸青年读完,立即有人高声称赞。 这首词精妙绝伦、灵气十足,还带一抹天真色彩,众人俱是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这词是眼前少女急智下所为,有记性好的已经背了出来,不住拍手称妙。 那张纸被众人传阅,又见她一手字也是雅润飘逸、极具风骨,便知这歌姬确实有真材实料在身,非同凡响,让人不得不服,连此前为难她的男子都直道佩服。 赵灵素对“抄袭”前世佳作为己用是没什么心理负担的,琴谱她都抄了叁四首了,还差这几篇诗词吗? 她也不管众人恋恋不舍的挽留,服了个身,又对沉砚辞微笑着一点头,便转身离开了包厢,留下一个“世外高人”的背影,堪称风度翩翩、神秘莫测。 沉砚辞又被她那一笑恍了神,奇怪世间怎么会有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声音像、身形像、就连笑起来嘴角的弧度都那么像呢? 有人吵闹着打听她的来历,铃娘心里偷着乐,面上耐心安抚:“……下次、下次您再来长乐坊,咱们听个够!” 圆脸青年用胳膊肘拐了拐沉砚辞,感慨道:“好一个才艺双绝的奇女子!真想看看她面具下到底是何等佳人……” 沉砚辞心说,我也好奇得紧。 灵素……他默默记下这个名字。 …………………… 这件事算是有惊无险地糊弄过去,后面几天都相安无事。 乐班已经将《梅花叁弄》练熟,赵灵素手里又添了不少积蓄,加上天气转寒,她躲懒,连长乐坊都很少去了。 铃娘也放任她不管,全力备战除夕佳节,到时,长乐坊必能再出一回风头! 当然了,灵素在家也没闲着,她早先答应了齐骁要好好准备他十岁生日的礼物,这次也是真上了心,誓要排上一出“好戏”,给这个嚣张的小屁孩开开眼。 这段时间,萧景珩早就回了书院,不过,他是一有空就往小院跑,每次来都给她带些新奇的小玩意儿,生怕少女在家闲着无聊。 某次,赵灵素只是撒了个娇,萧景珩就把什么安不安全的抛在脑后,带着她到郊外骑了回马。 少女展现出惊人的“马术天赋”,让萧景珩惊艳不已,落叶翻飞下,二人打马而过,在玄武湖边的无人之处纵情驰骋,一路欢声笑语。 白天,他带她骑马;晚上,他就被少女当了马骑。 萧景珩这次总算是尽展雄姿、大开大合,把赵灵素艸得足足喷了叁次,才抵着她的花宫口射了出来。 事后,他把少女粉雕玉琢、桃花染雪般的小身子紧紧搂在怀里,说了一通什么“此生非你不娶”诸如此类、老生常谈的话。 青年说得认真,然而听者无意,赵灵素第二日就把当月的房钱给了他,萧景珩垂头丧气回了书院。 然而,吃到嘴里的肉还能让她跑了? 萧景珩发挥了“打不死的小强”精神,秉持着“好女怕缠郎”的毅力,用现代的话说,于赵灵素,他是炮友;于萧景珩自己,他是“待转正的男友”。 少女一板一眼交给他的房钱,都被他当做了她将来的嫁妆——自己作夫君的,提前替媳妇儿存下,合情合理。 …………………… 这日,萧景珩结束课业,又准备溜出书院,却被早就侯在门口的齐骁抓了个正着。 “你要去哪儿?” “……我有我的事。” 萧景珩不想跟他废话,直接绕过去。 齐骁两条小短腿迈得飞快,跟在他后面寸步不离:“你是不是要去找灵素?我也要去!” 萧景珩转头看他:“你去干嘛?” “我自然也有我的事。” “……那你自己去,不要跟着我。” “这条路又不是你萧家的,你走得、我就走不得?” “好,你待会儿可不要上我的马车!” 自己去看媳妇,带他个碍眼的萝卜头干嘛?萧景珩仗着人高腿长,说完拔腿就跑。 眼看追不上,齐骁气急败坏地大喊:“你等着,我这就告诉夫子去,让你再也出不了门!” “……” 58.再遇 傍晚时分,马车在小院门口停下。 胡同口下棋的大爷们和择菜的大娘们都悄咪咪投了眼神过来——这户人家很是神秘,从不与街坊四邻招呼,大家只知道里面大约住着一对年轻阔气的夫妻,相公是个一表人材的英俊书生,妻子则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今日一看,马车里先下来一道高挑身影,正是那相公,接着又跳下来一个俊俏的华服小少年,却是个生面孔。 两人一前一后迈进小院。 小院里,赵灵素正举着一条长长的竹竿打枣,满树红彤彤的枣儿劈头盖脸地掉下来,下冰雹似的,将毫无防备的二人砸了个蒙头转向。 “哎呀!” “哎呦!” 萧景珩和齐骁齐齐捂着脑袋,叁步两步跑到屋檐下躲避,把赵灵素笑了个前俯后仰,两个丫头和周婶也是忍俊不禁,捂着嘴背过身去。 等她笑够了,萧景珩无奈问道:“这又是在闹什么幺蛾子?” “打枣啊,可好吃了!” “你想吃枣跟我说就是,何必费这力?” 赵灵素斜他一眼:“没情趣。” 青年傻笑。 齐骁也学她翻了个白眼:“没情趣!” 萧景珩收起傻笑,毫不客气地在他脑门弹了一下。 齐骁不理他,从地上捡起一枚红溜溜的圆枣,用袖子擦擦便放进嘴里,眼睛一亮,惊喜道:“真甜!” “好吃吧?”赵灵素得意,也拾了一颗枣咬了一口,二人也不嫌脏,一口一个吃得痛快,萧景珩无奈地摇摇头。 丫鬟们端来周婶这几日做的枣糕,叁人坐着边吃边聊。 齐骁又问起他的生日礼物,赵灵素想了想道:“我已经在准备了,你就放心吧,现在还差一些‘道具’要买,正好今日你们两个也在,我们这就出门一起买了吧。” 萧景珩没有异议,叁人于是步行出门,前往附近的坊市。 街头人头涌动,露天茶馆里客人络绎不绝,天边最后一抹夕阳余晖还没落下,路边就有小摊贩在布置夜市的摊位了。 一番闲逛后,叁人从一家老字号字画店出来,赵灵素悠哉悠哉,萧景珩怀里抱了几筒五颜六色的纸卷和绢布,一旁的齐骁怀里也抱了一个鼓囊囊的纸袋子。 齐骁嘟着小嘴,不满道:“你难道又想用这种玩意儿糊弄我?” 赵灵素好笑:“你生日都还没到,怎么知道你不喜欢我的礼物呢?” “瞧这一堆破烂,能做出什么好东西?”齐骁嫌弃极了。 “哈!”赵灵素也不气恼,自信地说:“等着瞧吧,很快你就会‘真香’了。” “‘真香’?”萧景珩不解:“你饿了吗,灵素?” “呃……算是吧,真香,我们进去吃点东西吧。” 叁人恰好行至一家高档酒楼,停下脚步,门口揽客的小二见他们衣着体面、仪容不凡,上前殷勤道:“几位客官,里面请!” 酒楼大堂人声鼎沸,萧景珩要了间二楼的雅厢,又随意点了些特色酒菜。 赵灵素才吃了几块枣糕,并不很饿,不过他们一青年一少年倒是大快朵颐、吃得开心。 聊了几句除夕生日宴的安排,赵灵素猛然想起:“呀,我的荷包好像忘在方才那间字画店了!” 萧景珩一愣,就要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饭都没吃完,你去做什么?你和齐骁就在这等我,反正没几步路,我很快回来。” 赵灵素说着已经急匆匆出了门,确实不能只留八皇子一个人在这,萧景珩只好又坐回椅子上。 字画店就在酒楼隔壁几间外,赵灵素很快找了回去,刚迈进店门,口中唤着“店家……”,就被里面伫立在书架前的一道颀长身影惊住了。 时值深秋,早晚已有浸人寒意,此人却仍是一身玄色阔袖直?,肩宽背阔,腰脊笔直,仿佛感觉不到任何寒冷似的。 他闻声侧头,视线与扶着门的少女直直对上,面上仍然没什么表情,深黑瞳孔却似乎收缩了一下,此人正是一段时间未见的萧延康。 ——那荷包里也没多少银两,不要也行。 赵灵素把迈进店门的右脚又收了回来,正在犹豫该不该转身就走,最里面被萧延康高大身形遮得严实的店家却探头出来道: “哦,是你啊,姑娘,来拿荷包的吧?方才您几位出了门我才看见,追上去就已经找不到你们人了,真是不好意思。” 他站在柜台后面,边说边举起一只粉色收口荷包。 赵灵素僵硬地笑笑,却没有动,店主正感到奇怪,就见那名气势凌人的男客转身拿过自己手上的荷包,他一愣,也不敢开口要回,又见他几步走到门边,似乎与那名戴面具的娇小少女说了什么,少女略一迟疑,二人便一同离去了。 真是奇怪了,难道他们早就认识不成? 作者有话说: 终于又到将军和灵素的对手戏啦 昨天看一本完结文到凌晨四点 根本停不下来 看到兴起处 我在床上翻身打滚跟个痴汉似的傻笑 祝大家都能找到合心意的好书 比如这本 59.小巷 赵灵素跟在萧延康身后,被他带到附近的一个胡同口,这里没什么路灯照明,只有从旁边主街上传来的微弱灯光,是以也没有旁人在,安静不少。 看男人似乎还不准备停下脚步,赵灵素在他背后提高声音道:“就在这里吧,将军。” 萧延康回头站定。 “您不是说要把身份符牌还给我吗?” 萧延康沉默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一块木牌,和那只荷包一起握在手里伸给她。 来不及想他怎么还随身带着这东西,这场景又让赵灵素回忆起她初到定远侯府时,被萧延康领着第一次去了晴芳榭,在那里二人共进晚餐,餐后,他把面具递给她时,也是类似的场景、同样的表情。 他略深的眼眶和高挺的鼻梁组成海浪一样流畅起伏的线条,眼神也如潮水一般深不可测。 当时,自己一脚踏入他的陷阱,现在呢?这又是一个陷阱吗? 赵灵素不知道,但是身份符牌太重要了,她得拿回来。 不远处就有夜市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这给了她一些底气,赵灵素上前几步,正要接过,萧延康却忽然把手收了回去。 赵灵素抓了个空,一愣,抬头看他。 他面无表情地说:“我反悔了。” 这种不讲道理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反差极大,赵灵素后退两步拉开一点距离,指责道:“您怎么出尔反尔呢?说好了还给我的……那都是我的东西!” “属于你的东西被别人抢了去,不就是别人的了吗?”萧延康冷冰冰道:“这还是你给我上的一课。” 赵灵素语结,听出他意有所指,敬语也不用了,气道:“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你进了我的门、上了我的床,如何不是‘我的’?” “我……” “还是说,你现在跟了珩儿,已经把我这个‘旧人’忘得一干二净了?” 话已经说出口,撤回不了,萧延康知道自己听起来像个怨妇,但只要看到她,他就克制不住自己,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仿佛他前叁十年人生中锻炼出来的深沉和严肃一到她面前就自动失效了。 他一步步逼近,眼神也侵略过来:“珩儿的床好上吗?他技术如何?伺候得你舒服吗?” 这些污言秽语在他心里不知道憋了多久,赵灵素听得面红耳赤,扭头就走,身后瞬间伸来一只大手把她拦下,她被一把扯进黑乎乎的小胡同里,面具在地上摔出老远。 背后是冰冷的墙壁,身前是男人灼热的胸膛,二者一样坚硬、宽广,赵灵素被禁锢其间,进退不得、挣扎不脱。 萧延康低头盯着她,如果目光有温度的话,她的头顶已经被烧出一个洞,然后,他在她耳边恶狠狠地说: “你又要躲,你凭什么躲我?不是你把我招来的吗?!” 赵灵素简直莫名其妙,抬头瞪他:“你胡说什么?!我如何招你了?” “常记晴芳日暮,沉醉不知归路……”他把那首《如梦令》背了一遍,然后问:“这难道不是你写的?” “……” 赵灵素懵了,原来这首词传来传去,竟然传到他耳朵里去了。 原句里提到的地名这边并没有,她为了防止露馅就改了一下,换成了当时第一个出现在脑子里的“晴芳”二字,现在想想,听在萧延康耳朵里,确实容易让人误会。 她不知如何解释,萧延康也不等她开口,又问:“你要的‘自由’,就是去那长乐坊作抛头露面的歌伎?” “我乐意!我就愿意‘抛头露面’,你管不着!” “你爹把你托付给我,我不管你谁来管?!珩儿那个傻小子?!” “不是、我凭什么非要有人来管?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哦?你跟他的关系还用我提醒吗?今日你们不是一起来的吗?你敢说,你就再没上过他的床?!” 他脸上的字不是你写的?他的嘴角不是你咬破的?萧延康想起来就怒不可遏。 赵灵素被他气笑了,盯着他挑衅道:“我愿意上谁的床、就上谁的床,你又能如何?!” “你敢!” “我敢不敢,萧延康,你还不知道吗?” 萧延康抵着墙的手臂上青筋暴起,掌心几乎被自己攥出血来,他不懂,这样美得像海棠花瓣一样的嘴唇里,怎么能说出这么不中听的话来? 她小小白白的一张脸,还是那个让人一看就心悸的模样,眼里燃起的两把火却把她从观音座下童女的位置上拉了下来。 是自己看走了眼,瞧瞧,这才是她的真面目,口无遮拦、胆大包天,专逮人的肺管子戳,能把男人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萧延康被她激得怒火攻心,两只大手跟拿玩具似的,轻轻松松就把她举起到了跟自己视线持平的位置,身体紧紧贴上去,把她压在墙上,赵灵素被他挤得闷哼一声。 二人鼻尖对鼻尖,两张嘴只隔了不到两指宽的距离,稍微撅撅嘴皮子都能碰到对方,他呼出的气息扑在少女脸上,像寒冬里凛冽的松树林,是成熟男人的味道。 “……你还打算上谁的床?”萧延康问。 赵灵素脚不挨地,在墙和他之间,成了奥利奥里雪白柔软的夹心。这姿势倒算不上难受,但随着男人胸膛的起伏,她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腿间迅速膨胀,转眼就长成了一条粗硬长棍,隔着厚实的衬裙都能把自己大腿上的肌肤灼伤。 他的本钱,她是领教过一些的,赵灵素慌乱地躲避他的注视,不敢高估男人的自制力,担心他在这儿就把自己办了,于是先服了软: “有话好好说,你、你先放我下来!” 萧延康的视线从她精致的眉梢眼角描摹到吐气如兰、近在咫尺的红唇,那张樱桃小嘴的甜蜜滋味他还记得一清二楚,午夜梦回时每每回味。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自己眼前,和自己紧紧贴在一处,她那么香、那么软,让人沾了就不想放——可她是儿子的了,不是自己的! 萧延康的目光黑得不见底,喘息越来越粗重,像要把眼前之人生吞活剥似的。 赵灵素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要亲上来了,然而他只是喉结上下动了动,然后就紧咬着下颌移开了眼神,把头埋进她的颈窝里深深吸了几口,闷沉沉的声音传来: “赵灵素,你到底想干什么?是,我不该逼你为妾,可你也不能、你也不能……” 萧延康说到一半就停了,声音里的痛苦那么明显,把赵灵素的心也搅乱了。 他硬梆梆的宽厚胸膛把自己趁得跟个布娃娃一样,全靠他支撑,却又把脑袋依靠在自己肩膀上——头狼也会痛苦、也会撒娇吗? 赵灵素被他钳制住的右手蜷了蜷,似乎想摸摸他的毛绒绒的头顶,又听他问:“你到底还要折磨我多久?!” “我哪里折磨你了?” “你害我跟珩儿离了心,还日日在我脑中作祟,让我睡不好、吃不好,又写什么词给我,害我时时困惑……我被你折磨得还不够吗?!” 他倏地把脑袋移开,盯着她道:“你莫不是因为忠武的死来报复我的吧? “……你想多了!放心,咱们扯平了,我以后不会再招惹你。” 扯平?他已经赔了一个儿子进去,眼看自己也要赔进去了,这算哪门子的“扯平”?! 萧延康又压紧了一些,两人之间没有一丝空隙,力度大到赵灵素就快喘不过气来。 他几乎是贴着她的嘴唇说道:“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说扯平就扯平,把我萧延康当什么人?!” 赵灵素柔嫩的肌肤被男人坚硬的胡茬刺到,睫毛颤抖着,声音还在强装镇定:“那你想怎么样?” 萧延康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 他想、他想…… “灵素?父亲!” 60.无题 yuzhaiwuvip.com “灵素?父亲!” 两人齐齐转头,只见胡同口出现一高一矮两道黑漆漆的身影。 “景珩!”赵灵素叫了一声,随即感觉萧延康的视线又回到自己的侧脸。 “灵素!” 那高个子的立马扔下怀里的东西朝这边跑来,而萧延康不紧不慢,凑到她耳边道: “你要躲就躲远一点,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听到你,否则……” 说完,他缓缓松手,赵灵素终于落了地,低头整理凌乱的衣物时,被赶到的萧景珩拉到身后。 萧景珩双手攥成了拳头,控制自己不要挥出去,声音里透着显而易见的紧张的怒气:“父亲这是做什么?” “你不是都瞧见了?” “儿子与灵素情投……”更多免费好文尽在:roushuwu2.com 萧延康嗤笑一声,直接打断:“你可有叁分底气?” “……灵素已经是我的女人。” “没人说她不是,你紧张什么?”萧延康拿出教训儿子的派头:“都多大的人了,早就过了光屁股跑的年纪,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 “……” 他几岁也没有“光屁股跑”过啊! 父子两个身量相仿,除了萧延康的肌肉轮廓更厚实明显一些,两人站在一起,真成了一堵墙,把赵灵素挡得严严实实,她心想:这两个要是动起手来,十个自己也拦不住。 然而二人还是有自制力的,萧景珩沉默了一会儿,说:“父亲,您快回家吧,母亲和妹妹还在等您,景禾又长高了不少。” 萧延康站得笔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语气淡淡的:“你还管不到老子头上,还是先操心好自己吧,你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 “您知道的,我非灵素不娶。” “等知会了你母亲再说这话不迟,你说呢?” “待儿子过了明年的春闱,自然会带灵素见母亲。” “会试非同小可,只凭运气可不行,你若还是这般随意进出书院,我看……呵呵。” 说完,他不再看二人,先一步出了小巷,在路口的昏暗灯光下同齐骁打了个照面。齐骁呆愣愣的,萧延康微微一颔首,道了声“八皇子”,便自行离去了。 “灵素,他没把你怎么样吧?”萧景珩把她拉到光源下上下打量。 “他能把我怎么样?”赵灵素甩开他的手:“我没事。” ……不过是被方才的场面尴尬住了。 “你的面具呢?” “好像在那里。” 赵灵素往胡同里一指,萧景珩又跑着给她捡面具去,剩下她与齐骁对视一眼,齐骁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目光在她脸上游移几圈,吐出四个字: “红颜祸水!” 赵灵素立刻戳了下他的脑门儿:“说谁呢?还想不想要礼物了?!人小鬼大……” 叁人捡了东西,一路沉默着回了小院。 晚上,萧景珩与齐骁抵足而眠,他心里乱糟糟的,大半夜了还在床上翻来覆去,也没注意到向来嘴毒主意多的齐骁这次竟然没有发表一句“高见”。 另一头的齐骁也睁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萧景珩留在书院望风的小厮就赶来,哭丧着脸说:“世子,院长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要关您禁闭呢,您快回去吧……” 萧景珩:“……” 这个破书他是一天也不想读了! 但他不得不读,一天过不了会试,他就一天立不起来,就无法保护他想保护的人,就……抗衡不了父亲。 萧景珩带着齐骁灰溜溜地回了书院,赵灵素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61.萧铳 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萧景珩被困在书院,萧全倒是拉来一车上好的银丝碳给她们主仆四个取暖,也不知是受谁的指示。 赵灵素偶尔会去长乐坊乐班一趟,倒也不觉无聊。中间,玲娘又来央求她几次,说实在推脱不过翰林院和其他慕名而来的客人了,想让她“出山”,再唱上几曲,但赵灵素觉得此举还是风险太大,如果遇上实在难缠的客人,她背后可没人能替自己撑腰,于是严辞谢绝,铃娘直道可惜。 惊心动魄的故事终于告一段落,她反倒很喜欢现在平淡如水的日子,这让她想起在寒山寺里的叁年岁月,也不知太初方丈如何了,有没有偶尔回忆起她? 说来也怪,她下山不到半年,发生的事却是一件比一件离奇,比旁人的半辈子还要“精彩”。 院里的枣树掉光了叶子,满院的落叶把她们折腾了四五日才理完。趁着护城河水还没有结冰,周婶决定把所有的衣物被褥都清洗一遍,晒干存好,以防冬天塞在柜子里生了霉。 寒露和小满被抓了壮丁,赵灵素爱莫能助,买来好几盒护手霜和暖手炉犒劳她们。她不想一个人在家,就也拿着闲书跟过去,周婶她们和邻居家的女人一同浣衣拉家常时,她就靠在河边的石头上看书,看累了,便自己去附近买些零嘴回来,分予众人吃。 有大婶问她郎君呢,怎得好几日不见人,她便说郎君还在读书,要准备明年的春闱;大娘问她为何一直戴着面具,她便说早年间伤了脸、留了疤,见不得人;众人纷纷感慨他们伉俪情深、不离不弃。 因她坦诚大方,夫君还是举人老爷,邻里姑婆们就都歇了恶意的揣测。 天虽然凉了,午后的太阳却还带着几分暖意。护城河边,赵灵素聚精会神地听着邻居的八卦——无非是谁家的汉子好赌啦、谁家的婆娘偷人啦种种捕风捉影的小事,听到兴起处,她很给面子地同大娘一起捧腹大笑,扣在腿上的书一下滑落水中。 “我的书!” 那书转眼随水流漂走,赵灵素跳起来提着裙摆追过去,也不管身后周婶她们的呼喊,书里的故事她还没看完呢! 除了浣衣处的平整地带,河边大小石头成滩,并不好走动,她追了几步,书被裹挟着越漂越远,眼看是追不上了,赵灵素停下脚,不远处却忽得有一个人跳进水里,在及膝的水流中稳稳淌了几步,捡起那本书,然后朝她走来。 来人背着光,只能看到高挑瘦削的轮廓,走得近了,赵灵素才惊讶的认出眼前之人。 “萧大哥?!” 萧铳把手里的书卷递给她:“来迟了,书都湿透了。” “没事儿,晒晒就好。”赵灵素接过甩了甩,微笑道:“多谢!真是麻烦你,裤子和鞋都湿了。” 萧铳的半截裤腿湿哒哒地贴在小腿上,还在往下滴水。 “……没事儿,晒晒就好。” 两人相视一笑。 “你、近来如何?”萧铳犹豫着问。 “挺好的,很自在,你呢?” 他不太好。 赵灵素的住处并不难打听,萧铳默默观察了她几天,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像长安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年轻姑娘一样。看着她在河边同邻居玩笑,萧铳甚至有些嫉妒那些叁姑六婆们,她们也配得灵素的笑魇眷顾? “我……”萧铳眼神复杂,刚想说点什么,身后传来一声呼唤:“萧铳!” 两人循声望去,那里一道驾马的人影,正是萧戟,他喊了一声后就没有再往前,而是待在原地等待。 萧铳转过头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纸袋,不由分说地塞给赵灵素,道:“灵素姑娘,我、我该走了……后会有期。” 说完,他转身朝兄长的方向大步而去,两人驾马消失在视线中。 手中的袋子还带着温热的体温,赵灵素打开看了看,里面是一包炸豆。 小满和寒露在不远处等她,两人放心不过跟来,见是萧府侍卫就没有打扰,主仆叁个也一同离开。 62.无题 年关将至,萧景珩终于等到书院放假,可惜收拾好东西一出山门,就被刘令仪派来的马车接回了定远侯府。 正院,刘令仪与萧延康坐着品茶,萧景珩行礼后问道:“母亲为何这般急匆匆唤儿子回来?家里有事?” “瞧你这话说的,没事你就不回家了?” 见儿子一副心急火燎坐不住的样子,刘令仪放下茶杯,埋怨道:“你们父子俩,一个不进后院、一个不着家,府里整日就剩我们这些女人家了!” 这话本不该当着小辈的面说,刘令仪说完就后悔了,自觉失礼,脸上有些挂不住,萧景珩听得一愣,萧延康虚拳挡在嘴边轻咳一声。 萧景珩忍了忍、没忍住,说:“父亲毕竟上了年纪,可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这话一出,刘令仪当即瞪大眼睛:“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玩笑都开到你老子头上了,没大没小!” 萧延康倒是面不改色似没听见一般,只抬头冷冷瞥了他一眼。 气氛有些尴尬,刘令仪赶忙转移话题:“叫你回来当然是有正事!年关前,按例景澜要和砚辞上寒山寺还愿,你作哥哥的也得跟着,既然你同砚辞也相识,此事就交由你来安排吧!” 大乾习俗,通过寺庙选定良辰吉日的男女定亲后要在同年回寺庙里还愿,也捎带些供奉。虽说定了亲,男女单独出行还是不妥,是以一般有女方兄弟或者男方姐妹同行,也算是给定了亲的年轻男女一个见面的机会。 萧景珩自然应下,正准备寻个由头离开,就听萧延康不紧不慢开口道:“景澜的婚事都定下了,珩儿的也该安排上了吧。” “对,这却是另一件正事。”刘令仪正色道:“过了年你可别出去撒野,我得带你走动起来,替你相看相看各家的小姐。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若有真心喜欢的,我也不会为难你。” 她看向萧景珩的眼神带了几分试探。 见母亲如此通情达理,萧景珩脸上一喜,几乎当场就想把灵素的事情说出来,但想了想,觉得还是等自己有万全把握后再说比较妥当,是以只道:“这……儿子还不想这么早定亲。” 刘令仪点头:“总之你知道轻重就好,虽说咱们不看重门第,那些不叁不四的人却也别往我跟前领。” ——前段时间萧景珩行为反常,不但不着家,连她早先送去的通房丫头也都遣走了,刘令仪自然要派人打探消息,却听说儿子在外面养了门“外室”,似乎是什么长乐坊的妓子,这还得了?! 正妻还没进门,他就在外面沾花惹草算怎么回事? 但这个关头,此事还不好处理,只能先放在一边。一来她自恃身分,不肯轻易出面;二来儿子要参加明年的会试,她也不能把事情闹大。刘令仪已经打定主意,待儿子考中进士,就替他相看一门好人家的姑娘,到时,外面这些有的没的必须要断! 萧景珩却没听出母亲的言外之意——赵灵素在他心里是天上仙子、月里嫦娥,“不叁不四”自然套不到她身上去,便道:“儿子只是想等春闱过了再论此事。” “傻小子,我替你操心着又不耽误你考试,届时你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不更是双喜临门?” “哼。”一直沉默的萧延康忽然嗤笑一声:“你对他倒是有信心。” “那是当然,珩儿已经是举人了,如何作不得进士?” 萧景珩看着直冒冷气的萧延康,心里暗爽,面上无辜道:“……可是儿子哪里又惹到父亲了?” 刘令仪微微摇头,隐晦道:“我听你祖父说,这几日朝中不太平,你父亲正烦着,珩儿,你也要早些立起来,为你父亲分忧才是。” 萧延康与萧景珩对视一眼,同时移开视线, 萧景珩道:“咱们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儿子也想为父亲分忧,帮父亲……摒除杂念,儿子不会令父母失望。” 萧延康面色平静,颔首缓道:“你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有多大本事,就出多少力、护多少人……你说是不是?” 刘令仪狐疑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这父子俩打的什么哑谜,叁人又闲话一会,萧延康先回了书房,萧景珩把刘令仪哄得嘴角都落不下来,才以操办还愿一事离开,可惜走之前,刘令仪再叁叮嘱他这两日要回刘家拜访祖父母,萧景珩的念想就又泡了汤。 不过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萧景珩先写了帖子差人送去沉家以商讨时间,又去了妹妹萧景澜的院里,丫鬟把他迎进门。 “小姐,您看谁来了!” “呦,真是稀罕,你竟然回家了,哥。” “瞧你这话说的,放年学了我不回家回哪儿?” 兄妹年龄只差叁岁,自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二人打诨一阵,萧景澜撂下手中针线,丧气道:“成亲真麻烦,嫁衣做得我手都酸了!” “这是在做嫁衣?”萧景珩惊讶,拿起桌子上那块不及手掌大的红绸,道:“这……你得什么时候才嫁得出去啊?” 萧景澜一把把帕子从他手里抽回来:“嫁衣……母亲另找了绣娘做,我、我就绣个喜帕。” 萧景珩了然一笑,点了点她的脑门。 萧景澜趴在漆木圆桌上,嘟囔道:“都快过年了,我好想出去玩啊!” “给你个机会,寒山寺去吗?” “寒山寺有什么好玩的?我才不去。” “好吧。”萧景珩叹口气,逗她:“那我只好自己和砚辞去了。” 萧景澜一愣:“沉……噢!可是去还愿?” 她颊上立时飞起两团红霞,缠着发丝忸怩道:“那、那我自然是要去的!” 萧景珩一笑,遣退丫鬟与萧景澜耳语一番,萧景澜双眼先是一亮,接着面露调侃,怪模怪样地上下打量萧景珩。 萧景珩被她看得不自在,板起脸说:“你听明白了没有?” “难怪听丫鬟说你院里的几位都被调去了庄子,我还以为是哥哥转了性子要埋头苦学呢,原来是另有了新欢!” “什么‘新欢’?那是你未来的嫂子!萧景澜,到时你可别乱说话!” “我省得、省得!”萧景澜趣味盎然:“那我这个‘嫂子’究竟是何方人也?什么来头?长什么样?” “——到时你就知道了。” 萧景珩又威胁一番绝不能告诉父母,否则如何如何,萧景澜连连点头,心中充满期待与好奇。 那晚,她从门缝里偷偷看了沉砚辞几眼,才知道什么叫做“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可惜丫头原封不动地把手帕拿了回来,她还以为沉家公子看不上自己,很是黯然神伤,谁知没过几天,就收到了沉家的提亲——看来,二人还是有缘分的! 萧景澜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想到不日就能光明正大地见到未婚夫,心中更是小鹿乱撞。 萧景珩也对自己的主意很是自得。他知道灵素在寒山寺住了叁年,这次带她重访旧地必然能讨她欢心;另外,他先把灵素引荐给妹妹,将来在母亲面前,妹妹便也能替自己说句话、求个情。 真是一举两得,这才叫“双喜临门”。 第二日,萧景珩收到沉砚辞的回帖,称年前翰林院文书修缮任务繁重,他只有后日有时间,正合萧景珩的意,他是越早见到心上人越好,一刻也多等不得,当即把此事定下,又遣萧全过去小院告知灵素。 这段时间可是辛苦了萧全,他侯府、小院、书院不分昼夜地叁头跑,作萧景珩与赵灵素之间的传话筒,发挥出“信鸽”的作用,好在萧景珩涨了他的月例,他自然是乐此不疲。 当然,就算月例不涨,能在世子和未来的“世子妃”面前听用,也是众多下人挤破头也想抢的差事。 确定好一切安排妥当,萧景珩与母亲和妹妹踏上了前往外祖刘家的马车。 作者有话说: 我好后悔 写得太“正”了 肉都加不进去 不想写剧情了 想吃肉 63.躲雨 是日,秋高气爽,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沉砚辞驾马前往城郊的寒山寺。 寒山寺在一座山坡上,寺前有上百级台阶,山脚下香客人来人往,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个小集市。 沉砚辞牵着马走近附近的一家茶馆,离得近了,他见马厩里正有一道纤细袅娜的身影矫健下马,乌黑秀发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流云曲线,那分明是个着骑装的女子,身高与体型都与萧小姐相仿。 虽然奇怪她为何未与兄长萧景珩一同前来,但会骑马的女子屈指可数,看她身姿流利,除了将门之女萧小姐,还能是谁呢? 二人已经定亲,沉砚辞便走近招呼道:“萧小姐。” 那女子将马绳交给小二,闻言转身,沉砚辞顿时一愣——她戴着一张巧夺天工的面具,下半张脸肤白如雪,唇色欲滴,正是那日在长乐坊中令人印象深刻的歌姬,叫什么来着……对了,灵素。 那日他就觉得这位灵素姑娘与萧小姐身型、音色都很相似,今日果然认错了人。沉砚辞立刻后退一步道:“抱歉,在下认错人了。” “没事。” 她颔首微微一笑,错身而过,留下一阵香风,恰像是那晚初绽的昙花味道。 沉砚辞不自觉地扭头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 店小二上前招呼:“客官,可是要寄马……” 将马儿托给茶馆,沉砚辞漫步来到阶前,他到得比约定时间早了一些,毕竟总不能让萧家兄妹等自己。 萧景珩在信帖中说,他们先在山脚下的凉亭里会面,再一同登顶寒山寺,沉砚辞便向着阶前一侧的凉亭踱步过去,又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从亭外捡了一把红叶,摆在石桌上细细挑选。 沉砚辞停在不远处一丛竹林前,没有走进亭下,虽然两人有过一面之缘,他看她也总有些莫名亲切,但孤男寡女,还是保持些距离为好。 ……………… 赵灵素也注意到了沉砚辞。 早先,她让萧全转告拒绝了萧景珩同行的提议,独自驾马而来,此刻在这凉亭中等待之时,又遇见这位公子。 叫什么来着?什么……yàn cí? 看他长身玉力地站在外面,眼神都不往这边瞟一下,赵灵素心想,还真是个古板的学究,有种人文学院年轻教授的气质。 如果身后的青竹化成了人形,应该就是青年的样子吧。 在他的印象里,两人应该只有那长乐坊的一面之缘,同陌生人也差不多,是以赵灵素没有说话,专心致志挑选合适的红叶,准备回家后做几个书签玩玩。 没一会儿,外面竟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远处集市里,挑扁担的小贩手脚利落地收拾货物,路上的行人也纷纷找屋檐躲雨, 赵灵素转头看去,亭外,青年的肩膀和衣摆已经被淋湿了一小片。 …………………… 沉砚辞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 “这位公子——”旁边有人唤他,声音娇柔清亮:“不妨到亭中躲雨吧。” 沉砚辞转头道:“小雨而已,不妨事。” “秋雨寒凉,公子何必推脱?”赵灵素一笑:“不然,也该灵素站在外面,权当是报答那夜坊中,公子‘赠诗’解围的好心。” 原来她也还记得两人的一面之缘。 不过,那天他哪有帮到什么忙?倒是这位灵素姑娘,一鸣惊人,其言行举止至今还为同僚津津乐道,她的墨宝最后还被同行的上司抢了去。 眼看她就要站到外面替自己淋雨,再拒绝未免矫情,沉砚辞拱了拱手,几步迈到凉亭下。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赵灵素没话找话道:“还没请教公子名姓。” “敝姓沉,沉砚辞。” “沉公子可是要去寒山寺?” “是,灵素姑娘呢?” 赵灵素捻起一片红叶转了转,随口道:“我?我是来捡树叶的。” 大老远特意驾马来荒郊野外捡树叶? “灵素姑娘真是……闲情逸致。” 看她忍俊不禁,笑得狡黠,沉砚辞一顿,又说:“原来姑娘只是在玩笑。” “来这儿的应该都是要去寒山寺的吧?” “确实。” “那公子怎得没上去?在等人吗?” “正是,姑娘呢?” 赵灵素一愣:“巧了,我也是。” 等人……他们等的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赵灵素进而想到:上次萧府百蝶园中,萧景珩与这沉砚辞分明是认识的。他两次把自己错认成“萧小姐”,应该就是指萧景珩的妹妹吧? 萧景珩好像提到过,他妹妹最近定了亲…… 难道与“萧小姐”定亲的,就是眼前这位沉公子?! 可听他那晚的语气,明明对那萧小姐颇为不齿,怎么还是定了亲呢?等他见了萧小姐当面,发现她并非那晚之人,又会发生什么? 不要慌、不要慌……赵灵素脑筋转得飞快,且不说两人是不是都在等萧景珩——当然,她认为不是——萧景珩出于什么目的才能同时邀请他们两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一起去寒山寺呢? 就算萧景珩脑子抽了,他们叁个就是要一起去寒山寺,那也没关系——看样子,沉砚辞至今没见过真正的萧小姐,也并不知道自己就是那晚的“萧小姐”,萧景珩更是什么都不清楚,那她就露不了馅儿。 因此,虽然赵灵素有了拔腿就走的冲动,可雨还未停,她决定还是留下来走一步看一步。 作者有话说: 卡文好痛苦! 我想换个人的肉吃 但进展太慢了 难受 64.亭中 雨越下越急,雨滴在角檐下连成珠串,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朦胧雨雾,看样子,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这凉亭既是一处避风港,又作了牢笼,将二人困在这方寸之地。 沉砚辞纳闷:明明是钦天监测算过的好日子,怎么就下起雨来了呢? 赵灵素有些无聊。 这些日子她本就清闲,难得出远门一趟,一时激动出发得早了,眼下还跟个“闷葫芦”困在一起,只要她不说话,那葫芦是绝不会开口的。 赵灵素故意逗他:“沉公子,你那‘砚辞’可是‘笔墨纸砚’的‘砚’、‘大肆厥辞’的‘辞’?” 沉砚辞一愣,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坐在石桌前、一手撑下巴的少女,说:“不敢当——是‘百辞莫辩’的‘辞’。” “扑哧!”赵灵素笑了一声,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道:“我开玩笑的,公子莫要见怪……应是‘辞严意正’的‘辞’才对。” 几句话便打破方才若有似无的尴尬。 沉砚辞微笑不语,心中疑惑更浓:看眼前少女嘴角弯弯的笑颜,跟他在定远侯府迷路那夜偶遇的萧家小姐实在相似,包括她们爱开玩笑的促狭性格,眼神中流露出的灵气,都给他同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沉砚辞轻轻吸吸鼻子,空气里有种很好闻的味道,像是雨打花丛的清新,但时值深秋,周围哪里还有花儿开放呢? 赵灵素起身走到亭边,想举起双臂伸个懒腰,伸到一半猛然意识到这动作在此时有些不雅便赶紧停下,又伸手出去接了几滴雨水。 沉砚辞也踱了几步,在背后沉默地观察她。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骑装,款式奇特,似乎是从男装改过来的。真要说起来,他从没见过这身打扮,但穿在她身上却丝毫不显突兀,反而气度天成,有股潇洒自然的味道。 上衣有些短,她伸长胳膊时,露出半截柔软腰肢,两边向内凹的曲线和如雪似酥的肌肤看得沉砚辞双目瞳孔一缩,赶紧转头避开视线。 忽然感觉有些口干舌燥,可是之前茶馆的偶遇让他一时分心,把水囊落在马上了,沉砚辞喉结上下滚动,不由得舔了舔唇瓣。 赵灵素回头看到,便随口问了句:“公子可是渴了?” 青年看着有点呆愣愣的:“……你有水吗?” 这话说的,沉砚辞想锤自己脑门一拳——她有水你就能喝了?这是中了什么邪,这么失礼的话也能说得出口。 “……没有。” “……” “不过嘛……” 赵灵素狡黠一笑,叁两步跳出亭外、跳入雨中。 “欸——!” 沉砚辞惊住,跟着追了两步,手还伸在空气里,视线紧紧追随着她的身影,见这少女跑到亭边的一丛芭蕉前,使劲折下一片蒲扇大的芭蕉叶,又赶紧跑了回来。 来回不过几眨眼的功夫,赵灵素倒没被淋湿太多,只是发丝、衣角稍微沾了些水雾。 跑得太急,芭蕉叶上的水都被她甩飞了,赵灵素站在亭边,双手捧着叶片伸出去,接了满满一捧雨水,然后端到仍然没有反应过来的青年跟前。 “吶!” 沉砚辞下意识地接过,看看手里湿漉漉的芭蕉叶,再看看还不及他肩膀高的少女,心里有种荒谬感,但自己似乎并不讨厌这种“荒谬”。 看他一直不喝,只是看着,赵灵素道:“沉公子可是嫌弃?这可是无根之水,生养百灵、滋养万物、蕴含天地灵气,最是洁净不过……” 推销的话还没说完,青年已经举高芭蕉叶,张开嘴巴,雨水顺着叶片一角流下,被他悉数饮尽,有些吞咽不及的沿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颚划出一道道水痕,绕过凸起的喉结,隐入颈间衣领内。 赵灵素眨了眨眼,收回目光。 沉砚辞喝完雨水,脸上漾起一个笑:“好喝极了,多谢灵素姑娘。” 赵灵素蓦地感到有些脸热,夺过沉砚辞手里的芭蕉叶扇了扇,没意识地咬住尖端叶角,又忽然想起他方才就是顺着这里喝的,立马又把芭蕉叶拿下来,随手放在桌子上。 “咳!” 沉砚辞左手虚握拳头放在嘴边咳了几下,两人不约而同背过身向两边走了几步,各自面朝亭外的方向站在凉亭两边,不再说话。 雨停了。 没一会儿,远处一辆马车朝这边驶来。 65.萧小姐 小厮勒停马车,车里先后下来一高大俊朗的青年和一头戴帷帽的女子,一前一后朝凉亭走来。 沉砚辞整颗心提了起来,紧盯后面那道女子身影,面色专着,眉头紧锁,脚下无意识前行了两步。 “真是抱歉,临出行一场雨耽搁了,让砚辞久等了。” 萧景珩先对沉砚辞打了个招呼,随后满眼笑意地朝赵灵素伸出手。赵灵素犹豫一瞬,稍微给了些面子,走到他旁边,但没管他的手。 萧景珩朝她亲热地笑笑,接着侧身转向身后之人,一边说道:“砚辞,舍妹萧景澜,她还不太懂事,你待会可不要见怪。” “哥,哪有你这样上来就拆台的?” 那少女娇斥一声,走上前来,落落大方地摘下帷帽,冲沉砚辞服了个身,道:“景澜见过沉公子。” 帷帽下,少女面色红润,看向青年的目光里是藏不住的羞涩。 沉砚辞怔愣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直把萧景澜看得面似红霞,才终于反应过来一般慌乱挪开视线,道:“砚辞……见过萧小姐。” 这话也不假,只不过,他见过的那个“萧小姐”却非眼前的“萧小姐”。 眼前的萧小姐有张圆圆的脸盘,双眼、鼻头、嘴唇也都是圆圆润润的,虽然也是可爱动人的娇俏少女,却非那夜令他一见倾心的姑娘。 那他遇到的那个“萧小姐”到底是谁? 难道她真是昙花化成的精怪? 沉砚辞心里乱成一团,只能勉强维系表面的镇静,好在萧景澜只敢羞涩地偷瞄他而不敢主动搭话,萧景珩的注意力也都在赵灵素身上,无人发现沉砚辞的异样。 除了赵灵素。 赵灵素方才目瞪口呆看着两人走近,立即认识到情况不妙——真正的萧小姐出现了!但事已至此,她跑也来不及,所幸她还戴着面具,只能见招拆招了。 见沉砚辞没有失态,赵灵素松了一口气,表面的平静也是平静,她的生活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平静,她可不想再节外生枝。 萧景珩的手两次被赵灵素拍开后,终于想起来自己这次是有要事在身的,招呼几人一同朝寒山寺走去。 两个身高腿长的青年在前,两个少女在后,四人拾阶而上。 “砚辞,你的笔记可是帮了我大忙,之前我有诸多疑惑,现在可以说是‘茅塞顿开’,毫不夸张!” “呵呵,景珩能用得上就好。” “我还有一处不解,先生说……” 后面,萧景澜也好奇地同赵灵素搭话: “听我哥说,你叫‘赵灵素’?那我能叫你‘灵素’吗?” “当然了,萧小姐。” “欸,我叫你‘灵素’,你也该叫我‘景澜’啊。” 赵灵素从善如流:“好,景澜。” “灵素,你是怎么认识我哥哥的?” 你爹介绍的。 “灵素,你的面具真好看,在哪里买的?” 你爹给的。 ……腹诽归腹诽,赵灵素当然不会真这么说。 她跟这姑娘的父亲、兄长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还冒充过她,给她的亲事带来了隐患,心里自然有些愧疚,是以好言好语地接这姑娘的话茬,能说的她都说了,不能说的她也很妥帖地圆过去了。 赵灵素若想让一个人喜欢她那是很容易的,更别提对象还是萧景澜这样又好哄、又好骗的单纯少女,两人爬到半山腰就已经言笑晏晏、互称姐妹了。 前头的萧景珩听到,转身佯怒道:“景澜,你怎么能乱喊灵素‘姐姐’呢?” “不喊‘姐姐’喊什么?‘嫂子’吗?那还要你再努把力啊哥!” 66.钟声 “不喊‘姐姐’喊什么?‘嫂子’吗?那还要你再努把力啊哥!” 赵灵素没有接话。 萧景珩飞快地瞟了她一眼,瞧她脸色不显恼怒,便笑着回道:“你只管等着瞧吧。” 到了半身腰,两个姑娘都有些喘,几人于是在边上心思各异地歇了一会儿,复又启程。 萧景澜是个静不下来的,又凑到赵灵素旁说:“灵素姐姐,开春后就是我十五岁的生辰,到时你可一定要来啊。” 语落,她含羞带怯的眼神悄悄扫过前方青色的背影——不知道他听见没有。 去萧府?赵灵素躲还来不及,刚苦笑着糊弄过去,又听她问:“灵素姐姐,那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她的生辰很好记,六月初一,既是她的生日,也是她的“祭日”、她穿越的日子。 刚要开口,上方寒山寺里传出一阵悠扬绵延的钟声,原来日头已过正午了。 在一下下撞钟声里,赵灵素忽地想起,去年,太初爷爷送她伏羲琴的那天,不也正是六月初一吗? 可当时她过得浑浑噩噩,从未提起过自己的生日,也并不知晓原身的生日,那太初爷爷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绝不会是巧合! 赵灵素心神大乱,脚下一个不察,踩空一层台阶,顿时向后栽去。 “欸!”萧景澜惊叫出声。 随即,青色衣摆一闪而过,赵灵素双臂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稳稳握住,拉回正位站稳。 两人对视一眼,沉砚辞默默收回手。 萧景珩已经大步过来,上下确认她没事后,转向沉砚辞郑重道:“砚辞,多谢。” 沉砚辞看他一副替身旁少女做主的样子,心里一哂,摆手说:“不必。” 赵灵素满脑子前世今生,顾不上旁人,只想赶紧找太初方丈问个清楚。她步伐越来越快,竟也不觉得累了,萧景珩看她神情不对,紧紧跟在一旁。 萧景澜还在后头笑眯眯地瞧着两人的背影,一扭头猛然意识到身边只剩下个沉砚辞,当即绞紧了手帕,暗自回忆自己方才的言行是否还算得体。 她有心同青年搭几句话,却不知如何开口,思来想去之际,却听他清朗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萧小姐,令兄也定亲了吗?怎得不曾听说?” “哥哥他大概是……任重而道远吧。” “哦?此话怎讲?” “我只晓得他们相识短短月余,哥哥倒是……咳,不过,灵素姑娘似乎还另有思量,也不知……呵!”她突兀地短笑一声,又道:“连母亲都不知道呢。” 久不闻身旁青年回应,萧景澜抬头瞥了一眼,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顿时觉得自己多言,连忙道:“其实,我也不大清楚,沉公子若是好奇,还是亲自问过哥哥吧。” 沉砚辞道是,将目光从前面二人的背影上收回来,心里仍然疑虑重重: 那夜“奇遇”,他遇到的究竟是谁?总之不是眼前真正的萧小姐,他却知道另有一人,让他数次觉得十分相似。 当夜,萧景珩大摆宴席,请了长乐坊的乐班助兴,而她正是长乐坊的歌姬;那晚,她早就候在花园中,而后萧景珩便来寻人;今日来看,他们确实早就相识…… 沉砚辞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心中基本已经断定这位灵素姑娘就是他曾以为的“萧小姐”。 当时,她在那里等候萧景珩,却被自己提前撞见,不想被人发现夜会情郎,自己又恰好认错了人,就干脆顺水推舟地充作“萧小姐”…… 沉砚辞心说,什么叫“造化弄人”,他算是懂了,人生两载头一回动心,却看上了好友的意中人,这两人的关系尚且不论,他这门亲事又该如何? 想到这,沉砚辞郁结于心,恨不得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