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妾》 第1章 [古装迷情] 《侍妾》作者:为伊憔悴【完结】 文案: 顾贵人入宫十几年没有晋位,叛军攻入皇宫,为保住贞洁投湖自尽,皇帝平叛回宫,不记得宫里还有这么个女人,念其贞烈追封为嫔。 重生后的顾贵人是晋王潜邸的侍妾,握着一手烂牌,身边还有两个猪队友。 她以各种看似愚蠢的方式出现在晋王面前,装成他喜欢的样子,终于引起晋王的注意,以为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可谁知晋王是个变态,两人私底下各种不可言说……. 男女主棋逢对手,男主凉薄,女主开始一直处于劣势。本文背景架空。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顾嫔这个心机女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1章 离京城百余里地的杨县,是通往京城的要道,街道两旁茶坊、酒肆、客栈,店铺鳞次栉比,熙熙攘攘,往来的南北客商经过此地打尖。 更漏沉沉,喧嚣的县城万籁俱寂,夜空没有月和星斗,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令人窒息。 县城街西头一户人家的后门吱扭一声,开了一条缝,有灯光泄出来,周遭暗沉如鬼火一般。 门里伸出头,一个男人的身影探出半个身子,左右看了一眼,闪身出来,隐约男人背上扛着个麻袋,身后晃动的烛火照见门里一个妇人的脸,低声说了句,“扔远点。” 刹那男人动作敏捷地消失在黑暗里,妇人站在后门看了看,轻轻地关上木门,微弱的烛火关在门里,复又恢复一团漆黑。 男人身形高大,背负似乎很重,弓着腰,吃力地辨着脚下的路,暗夜掩着,一路没有意外状况发生。 顺利地出了镇子,已是气喘吁吁,回头看已经走出一段路,放下肩上的麻袋,抹了一把汗,夜风寒冷,远道没轻载,出了一身热汗,辨别一下方向,不敢多耽搁,扛起麻袋朝北方向下去。 又走了二三里路,饶是身体强壮,腿虚乏力,遂放下麻袋歇脚,男人对这一带不熟悉,不敢走官道,心里只想着离杨县远点,继续往前走,摸黑深一脚浅一脚。 不知走了多久,看不见村庄,荒郊野外,耳边风刮过沙沙声,模糊地看来到一片林子边上,林子茂密,便停住脚步,略一犹豫,便一头钻进林子里,林子里黑乎乎的,他不敢往深处走,把肩上的麻袋放下。 摸出怀里的火折子,吹燃,火光微弱,举着火折子朝四周照了照,选了一块林间空地,抽出腰间匕首,蹲在地上开始刨坑,林深常年极少见光,林间的土质松软,一会功夫,挖了一个土坑,他跪在坑边,把土坑往外阔。 阔到目测能躺下一个人,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把匕首上沾染的泥土在鞋底抹干净,收起来。 麻袋躺在土坑边,他蹲下解开系着麻袋口的绳子,要把麻袋里的尸首弄出来。 正这时,突然咔嚓一声,头顶夜空中划过一道闪电,轰隆一声巨雷,仿佛要把整个大地劈裂,强光把树林里照亮,男人抬头,脸色惨白,吓得瘫倒在地。 男人不是本县人,是南边来贩货的商人,心里有鬼,只道做了亏心事,老天睁了眼,天打雷劈,吓得顾不上掩埋尸首,连滚带爬地跑出林子,丢下麻袋里的尸首,慌不择路的逃走了。 随即又一声闷雷,刮起风,狂风夹杂着冰雹砸下地面。 初春的天气反常,冰雹过后,下起雨, 这场雨直下了半宿,后半夜雨势渐小,天明前雨慢慢停了。 树高林密,遮挡住冰雹雨水,树木的枝杈间漏下的雨滴,打在地上的麻袋上,麻袋表面潮湿。 当微光照进林子里,麻袋里动了动,里面的人渐渐苏醒。 耳畔隐约的喊杀声,皇宫里到处是奔跑的人,宫女太监嫔妃像无头苍蝇似的乱撞。 皇宫被攻克,潮水般的叛军涌入后宫。 梁国皇宫里一处偏院的宫殿,平常人迹罕至,冷寂显出荒凉,这里住着不受宠的顾贵人。 顾贵人早年进晋王潜邸,晋王登基后册封为贵人,十几年位份没动,素性平和,不与人争,在深宫里年复一年,宫里的人忽视她的存在。 脚步声杂乱无章,传来阵阵宫妃太监宫女的叫喊声,顾贵人坐在妆台前,清秀略显苍白的脸一片平静,没有一丝慌乱。 一个宫女为她梳头,梳妇人发髻,宫女的手有点抖,顾贵人手里拿着一支金簪,金簪上镶嵌一颗红宝石,鲜艳的红像血一样,这是她刚进王府时,晋王赏赐她的。 平静地对身边的一直守着她的两个宫女说;“你们找地方躲起来。” “贵人呢?”一个贴身的宫女问。 “我自有去处。”语气平静无波。 殿外传来太监的呼喊声,“叛军攻入内廷了。” 两个宫女稍事犹豫,便弃她而去,这种时候,她不怪两个宫女薄情,这两个宫女一直守候她这个受冷落的主子,已经尽了主仆情分,生死关头方离开。 她抬起头,半空中划过一道金光,素手将金簪插在发髻上,抿了下鬓角,拈了一朵鲜花,戴在鬓边,略显苍白的脸有了些许颜色。 站起身,徐徐走出寝殿,身旁偶尔有经过的宫女太监,逃命之时,没有注意她。 第2章 她充耳不闻,步履从容。 来到御花园的湖边,清风吹拂素色的裙摆,平淡无奇的五官刹那极美,双眸绽放潋滟的光华。 一步步朝湖水中走去,湖水没过脚裸、胸部,最后没过头顶,平静的湖面留下一层层涟漪,少顷归于平静,这个在深宫十几年的可怜女人,结束了孤寂短暂的一生。 似有不甘,魂魄竟盘旋不去。 三日后,梁国皇帝萧逸亲征西岐国凯旋,平叛收复皇宫,顾贵人的尸首被打捞上来,湖水浸泡,面目全非。 一道高贵的明黄出现,九条绣金龙彰显至高无上的威仪。 一个太监解释说;“叛军攻入皇宫,顾贵人投湖寻了短见。” 幸好有宫人看见顾贵人投湖自尽,打捞上来,不然尸首腐烂成湖底的淤泥,太监清点名册,对后宫不起眼的贵人报个失踪了事。 九五之尊的年轻帝王神情冷肃,目光沉敛,没有一丝动容,想不起后宫中还有这样一个女子。 敬事房的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顾贵人没有子嗣…….没有侍寝记录。” 到死还是完璧之身,后宫里多少这样的女子,一生没有见过圣颜,不足为奇。 萧逸深邃的黑眸,微微凝滞,声音寡淡,“念在顾贵人贞烈,追封为贞嫔,按嫔礼厚葬。” 声线没有一丝起伏。 盘旋在半空中的魂魄最后贪恋地看了一眼生就清绝的容颜,心性凉薄的帝王,终于离开。 麻袋里的女子悠悠地吐出一口气,四周一团漆黑,身体被束缚。 第2章 时间倒回,初更天,扬县街西头顾家,正房的一间屋子里,透过门缝传出来男人粗重喘息声,女人呻.吟声,一对男女赤身交缠。 门外站着一个少女,惊得目瞪口呆,待反应过来,羞红了脸,掩面就跑。 慌忙中没留意脚下,踢到一个晾晒衣裳的竹竿,竹竿撞击地面青砖发出清脆一声响,惊动屋里男女,屋里立刻没动静了。 须臾,房门开了,顾家的主母朱氏捂着胸口,掩着怀从门里探出头。 她衣衫不整,鬓发散乱,面色潮红,显然是刚经历一场情.事,余温未退。 朝少女跑的方向看去,一抹裙角消失在回廊拐弯的地方。 转身回屋,闩上门,对屋里惊慌失措正要跳窗逃走的奸.夫横了一眼,嗔道;“你一个大男人,敢做不敢当,怕什么?” 男人把已经踏上后窗台的一只脚收回来,压低声音问;“门外是什么人?” “如约那个死丫头,跑了。” 男人转着小眼睛,紧张地问;“她发现了我们的事,怎么办?” 传扬出去,奸夫□□不得善终,男人准备事情败露之前跑路。 “挨千刀的,方才你的胆量哪去了,这会子吓破了胆,问老娘的主意,一不做二不休,不留后患。” 婆娘的心肠歹毒,男人想,把这顾家的大姑娘解决了,他跟妇人双宿双飞,再也无人妨碍。 两人计议一番,便趁着大姑娘熟睡之时,一根绳子勒死了她,装进麻袋里,趁着天黑,男人扛着到离县城远一点的地方掩埋。 一阵电闪雷鸣,吓跑了男人,把尸首丢弃在树林里。 清晨的薄雾笼罩着山脚下的一个村庄,村子里死一般的寂静,远近看不见一个人影,家家户户的烟筒里没有冒出炊烟,鸡犬声不闻。 一队人马疾驰而来,马蹄声穿透薄雾,打破此地的宁静,宿鸟惊飞。 马上之人俱是轻衣简从,中间高大神骏上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气质清华内敛。 这队人马进了村子,不久又出现,立马在村口,齐齐地用布遮住口鼻,马上年纪略长的男人,沉稳低沉的声音,“整个村子没留下一个活口,尸首都面色如常,像是睡梦中突然遭难,作案之人手法利落干脆。” 锦衣华服的男子神色淡淡的,“已经上报县衙,在官府封锁村子之前,我们在附近仔细查查,看能不能找到一点线索。” 身侧马上温润如玉的男子道:“昨夜一场大雨销毁了一切痕迹。” 整个村子几百口人,一夜之间离奇死亡,其中必然隐藏着天大的秘密。 华服男子朝四周观看,突然,凤眸微眯,目光停留在村子边一片树林。 树林边一团白色的东西,遂打马过去,一行人紧随其后,来到树林边,一齐下马。 来到近前,众人方看清楚,地上躺着一个妙龄少女,身穿白衣,乌黑长发铺撒开,遮挡住脸,在死亡村附近,这情景显得很诡异。 华服男子蹲身,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伸向少女的脸,身后的年轻男子抢前一步,急呼了声阻止,“晋王殿下….” 晋王萧逸的手指已拨开少女面颊上的发丝,露出一张雪白的小脸。 指尖倏忽停顿,僵住了,身侧的年轻男子也愣了一下,本能地看了一眼晋王,讳莫如深。 萧逸探了一下少女的鼻息,气若游丝,说了句,“她还活着。”。 恰在此刻,少女悠悠地吐出一口气,掀开眼,水润的双眸略带迷茫,渐渐乌黑似琉璃的眼珠灵动起来。 顾如约张嘴想说话,喉咙火烧火燎地疼,眼前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一张熟悉的面孔。 长睫微颤,惊疑不定,前世她的夫君,没有登基前的晋王。 第3章 依旧的淡漠疏离,“姑娘,你家住何处?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吗?” 顾如约回神过来,脖颈被绳子勒过,声带受损,摇摇头。 头脑中电光石火般划过,这具身体的少女姓顾,前世记忆犹存,她也姓顾,祖父和父兄都曾在太医院供职,魂魄占了这具身体,可能是她跟这位顾家小姐投胎时弄错了。 微微动了动唇,试着发出声音,“民女顾如约,家住杨县,后母与人通.奸,与奸夫害死民女,丢弃在此处……” 清晰地记忆这具身体的少女的遭遇。 发出的声音嘶哑,她伸手捂住喉咙,近处的几个人看见她雪白的脖颈一道刺目的绳索勒过的痕迹,相信她所言。 年长的男人说;“这是晋王殿下。” “你如果答应一个条件,本王帮你报仇。” 顾如约仰望头顶说话的晋王,居高临下,墨玉似的眸一片清明,看不出情绪,口气淡漠之极,“报仇后,你进晋王府。” 顾如约倏忽瞪大眼睛,萧逸不是好色之人,登基后勤于国事,后宫祥和,没有专宠妃嫔。 快速权衡了一下,继母伙同奸夫害死她,告到公堂上,没有证据,继母定然百般狡辩,官司失败,她落入继母手里,继母狠毒,不知怎样折磨她,她一个弱女子,只能任由继母摆布。 这具身体少女的亲生父亲懦弱,被家中泼妇拿住,为了躲避继母,常年在外面谋事,现在几十里外的一个大户人家当西席,更无暇顾及女儿。 前世晋王日后登基,顾家获罪,今生顾家如果还难逃一劫,萧逸将来是掌握顾家家族命运的人。 主意已定,便不再犹豫,道;“晋王殿下帮民女报仇,进晋王府为奴为婢民女甘愿。” 萧逸邪肆地轻轻一笑,“姑娘看低自己,本王怎舍得姑娘铺床叠被。” 轻薄的话,顾如约终究是姑娘家,脸皮薄,面色羞赧。 倏忽身体一轻,萧逸掐着她的柳腰一举,顾如约稳稳地坐在马背上,随后萧逸上马,众人齐齐上马。 扬鞭打马,沿着官道,朝前方杨县方向奔驰。 天色微朦,太阳没升起,气温低,顾如约身罩寝衣,单薄风一打就透了,浑身冷得直打哆嗦,缩着肩。 突然周身一暖,厚重的鹤敞裹住她。 后背贴着男性的身躯,冰凉的肌肤触到了滚烫的胸膛,两人身体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几近于无,顾如约感受到坚实的肌理,萧逸清俊五官下强悍的力量。 她从未跟一个男人如此近过,身体不由绷紧。 官道上没有车轿行人,打马跑起来,神骏纵跃之间,柔软和坚硬相互摩擦,萧逸下颚抵住她头顶,顾如约的心尖微微发颤。 秀发随风飞扬,几缕发丝拂在萧逸脸上,羽毛一样轻柔,萧逸的神色在薄雾中恍惚了,思绪飘远,清晨寂静的官道上只听见清脆的马蹄声。 顾如约回头看,雾气渐渐稀薄,隐约分辨出后方有个村子,百十户人家,奇怪没有鸡鸣犬吠,安静地可怕,也听不见任何动静,像没有人住的空村子,她心头一凛,便想萧逸等人到这里绝非偶然。 晋王萧逸的生母据说是民间女子,先帝微服私访遇见,回到京城,朝事繁忙,待想起派人接她,那个女子难产而死,抱回的婴儿交给太后抚养。 萧逸在皇家兄弟中排行五,非嫡非长,皇后乃是继后,亲生两个皇子尚幼,收养宫人生下的二皇子,养在身边,生母身份低微,萧逸在不占任何优势的情况下,卧薪尝胆,伺机而发,经过数次艰苦卓绝的皇家内斗,最终夺得帝位。 前尘往事,不堪回首,记得前世父亲卷入皇子们夺嫡之争,新帝萧逸要将父兄斩首,当时她跪在皇帝寝殿门口,跪了整整一夜。 天空下着雨,她跪在殿外淋雨,浑身湿透,看着寝殿的灯光熄灭,青石砖冰寒刺骨,后来落下腿疾,下雨阴天疼得厉害,父兄都在太医院供职,家里藏书全是医书,顾如约从小便能背下来名医方,自己配制草药缓解骨节的疼痛,可是疼痛深入骨髓。 帝王薄幸,最后总算网面一面,将她父兄流放岭南,岭南乃烟瘴之地,后来遇到特赦,父亲死在回京的路上,她是罪臣之女,自然在宫里受尽白眼,悄无声息地活着 她的身体悄悄离开点充满阳刚之气的身躯,贪恋的温暖,却被他一只有力的手臂箍紧,两人的身体更紧地贴在一起,顾如约的呼吸瞬间紊乱。 耳畔低沉声隐含着威胁,“别动。” 徐徐地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心跳渐渐平稳,她要想尽办法讨好这个男人,为自己,为顾家。 身体最大程度地放软,温软如柔棉一样卷缩在他怀里,扮成柔弱状,这大概就是萧逸这种强悍的男人喜欢的样子。 薄雾渐渐散了,前方扬县县城,清晰看到房舍,升起几缕炊烟。 进了县城,一行人奔县衙方向去了。 杨县西头的顾家此刻乱成一团,顾家薄有田产,顾家家主顾衡之是个秀才,屡试不第,现在一大户人家坐馆,平常不回家,逢年过节方回家跟妻儿团聚。 顾家大娘子朱氏是顾衡之续娶的妻子,前房妻室生有一女,今年一十五岁,名唤顾如约,继妻过门后生了一儿一女,女儿顾如玉,儿子顾长生。 顾家乃小门小户,家中雇佣一个使唤丫鬟,一个做饭的婆子,还有看门的男仆,家口简单。 第4章 一清早,丫鬟发现大姑娘屋里没人,找遍了屋前屋后没看见人影,赶紧回禀大娘子,顾大娘子朱氏年方三十,体态风骚,尤其一双眼勾人,入骨的媚态,不输妙龄少女。 左邻右舍风言风语,男人平常不在家,朱氏跟常往来的一个姓许的客商眉来眼去,勾搭成奸,外间名声不好,朱氏泼辣,街坊邻居不敢在顾衡之面前多言多语,怕惹是生非。 半月前,顾衡之归家,朱氏因嫌男人坐馆束脩费少,便整日骂骂咧咧,顾衡之便躲出去,落得耳根清净。 丫鬟报说大姑娘没了,顾氏一听,咋呼起来,四处寻找,到街坊邻居家问,街坊邻居都说,大姑娘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看见。 朱氏便到处张扬,说大姑娘跟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有首尾,八成跟货郎跑了。 前几日是有个外地的年轻货郎在附近转悠,这两日没出现,街坊邻居都知道这后母非良善之辈,半信半疑,毕竟是别人家的事,内情无从知晓。 朱氏派人报了官府拿货郎,货郎早离开本县,不知去向里,官府衙门备案缉拿。 第3章 顾家的二姑娘顾如玉,今年一十三岁,长相酷肖母亲,小小年纪如花似玉。 缠着朱氏问;“娘,我姐真跟人私奔了?” 顾家唯一的儿子顾长生今年七岁,不太相信,问;“娘说我大姐跟货郎私奔,母亲又怎么知道的?” 朱氏白了儿子一眼,嗔怪道;“你怀疑母亲?” “儿子没说怀疑母亲,母亲别处嚷嚷,败坏了大姐的名声,丢顾家的脸。” 二姑娘顾如玉心里也怀疑母亲说的,大姐胆小怕事,跟陌生男人私奔,哪有那个胆量,姐妹情分淡,顾如玉一点不担心。 朱氏笃定,不容置疑地说;“丫鬟春红看见了,你姐在后门跟货郎眉来眼去的,屋里的值钱首饰都没有了,一定是趁着昨夜黑跟人跑了。” 勾起顾如玉好奇心,“母亲说的那个货郎是不是前几日来的那个后生,长相俊俏,像唱戏的小生。” 朱氏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你可不许学她。” 顾如玉尖下颚一仰,不屑地哼了一声,“我才不嫁走街串巷的穷货郎。” 朱氏望着女儿,总算去掉眼中钉目中刺。 家仆去衙门报案回来,朱氏又差他去给自家男人送信,女儿跟人跑了,让他回家一趟。 夜晚,四周安静,顾家内宅上房里,朱氏跟许友昌在灯下悄悄说话。 许友昌惦记了一日,惴惴不安,昨晚惊走后,趁着夜色回到杨县城里。 朱氏埋怨,“不是说这段日子你别来,万一被人发现就麻烦了。” 灯光照不到的暗影里,许友昌的脸半明半暗,“我不放心,你给顾衡之稍信了吗?” “我派人去叫他,他跟东家告假,我估摸他明日就能到家,我们暂时不能见面了,让他撞见生疑心。”朱氏道。 “你想好说辞,千万别说漏了。”许世昌不放心地叮嘱。 “放心,他怀疑不到你头上。” “不能见面,生生要想死我吗?”许世昌走过来,搂过女人,“今晚一解相思之苦。” 两人宽衣解带,屋里灯盏熄灭了。 门口游廊上丫鬟守着,看着人。 忽然,一个人影一闪,轻风扫过,丫鬟便失去知觉。。 屋里的一对男女刚要入港,灯盏突然亮了,朱氏低低尖叫一声,抓住衣裳遮挡住半裸身子,男人慌乱地提上裤子。 桌上琉璃灯罩里的烛火忽明忽灭,像随时要被风扑灭,没有看见人,情景诡异。 婆娘哆嗦着套上衣裙,仗着胆子喝了声,“谁?” 一片寂静,无人回答,隐约传来极轻的呵笑声,墙壁上出现一道人影。 两人吓得毛骨悚然,声音好像从墙壁发出来的,四周阴森可怖。 突然,一股阴风,灯盏瞬间熄灭,朱氏吓得抱住奸夫。 阴风过后,灯盏复又亮了,模模糊糊看见一个穿白衣裳的女子出现。 朱氏惊叫一声,“鬼!” 许友昌强做镇静,手抖着指着白衣女人,“你是人是鬼?” 烛火摇曳,白衣女子乌黑的长发垂落,遮住半边脸,面色惨白,形如鬼魅,脖颈上一道瘆人的鲜红血痕,触目惊心,像是被勒死的女鬼。 突然,眼前一道白光一晃,女鬼手里多了一条三尺白绫。 “我来索命…….” 阴森的声音像从地底下钻出来,幽幽地叹息声,寂静的夜听上去瘆人。 朱氏牙齿打颤,是继女,被勒死的继女,吓得浑身抖得如筛糠一样。 许友昌一咬牙,从腰间抽出匕首,下地刚迈出两步,腿一麻,双膝跪倒。 “说,你们谁先死?” 女鬼一张嘴,露出白牙,从鲜红的唇吐出来的话,冰冷阴森。 两人吓得直翻白眼。 三尺白绫飘来,像要缠到二人的脖子上,许友昌突然崩溃,指着妇人喊:“是她这个狠毒的妇人出的主意,她……..” 妇人啐了一口,骂道;“贼囚,你真绝情,全赖在我头上,是你先勾引我,我瞎了眼。” 这一对男女正狗咬狗,房门推开,走进来几个人,其中就有杨县知县,还有三个陌生人。 许友昌和朱氏看这几个人穿戴不俗,通身气派非富即贵。 第5章 两人傻眼了,许友昌明白中了圈套,瞬时瘫倒在地。 杨县知县大喝一声,“来人,捉拿要犯!” 一群衙役破门而入,龚知县挥手,下命:“把罪犯拿下,收监。” 衙役们把二人手反剪捆绑,带了下去。 顾如约用帕子抹去脸上扮鬼的妆容,恢复本来面目 龚知县说;“顾姑娘的计策,省了本官审案的麻烦。” 顾如约敛身,“谢大人主持公道。” 龚知县朝晋王高逸躬身一揖,“晋王殿下,下官回去办案,先告辞。” 龚知县下去,三个人看着顾如约,顾如约的事情了了,之前答应的事也该落实。 顾如约蹲身,朝高逸福了福,“晋王殿下,民女答应跟殿下回王府,还需待父亲回家,禀明父亲,容民女跟家人告别。” 高逸凝眸,少女站在阴影里,此刻眉目低垂,纤弱顺从,方才扮作厉鬼索命凌厉的气势,收敛神色,恍若另一个人。 即答应,“我们还有公事,明日你跟我们一起走。” 侧头对身旁的年轻男子说;“容安,你留下处理这件事。” “是,殿下。” 叫容安的年轻公子是大理寺卿容大人的儿子。 顾如约站在廊下,看高逸阔步穿堂而过,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心里怀疑更甚。 容安快走几步,跟上晋王萧逸,回头看顾如约站在廊下,廊下的风灯映照,素衣少女身上笼罩一层淡白的光晕,清皎如月。 转过头,说;“殿下,真要这么做?是否对顾姑娘太残忍了。” 顾姑娘侥幸死里逃生,倒不如没有活过来,容安有些不忍, 萧逸唇角轻抿,过一会,淡声说,“容安,你几时心变软了。” 容安便不再吭声,看着萧逸上马离开。 回到厅堂,问顾如约:“顾姑娘,令尊在何处供职,远的话,我派人去接。” 顾如约道:“家父坐馆的府上离此地五六十里,朱氏已经派人去通知了,明早便可到家,容公子屈居一晚。” 顾家的丫鬟被点了穴,立在哪里,容安走出去,解开她穴道。 顾如约迈出门槛,对丫鬟说;“收拾客房,带容公子歇息。” 丫鬟看大小姐,心里嘀咕,大小姐平常胆小唯唯诺诺,走路怕踩死个蚂蚁,现在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丫鬟是朱氏买来的,跟朱氏是一路的,丫鬟担心老爷回家发作她,不敢怠慢,“公子请。” 顾如约对容安道;“小门小户,条件简陋,公子见谅。” “姑娘客气了。” 这个顾姑娘,言谈举止不像小家碧玉,进退有度。 容安随着丫鬟去前院倒座客房,顾如约对这个清风霁月般的男子印象挺好,显然是晋王的亲信,没有高高在上,看举止出身世家公子。 顾家人口清净,这时候都睡下了,厢房的灯熄了,顾家唯一的儿子,顾长生已经睡了,没惊动。 顾如约来到后罩房,继母生的妹妹顾如玉房间黑着灯,想必已经睡了。 屋里漆黑,她借着月光点燃灯盏,看桌上妆匣打开,里面几样生母留下的首饰和几两碎银没了,不用问,一定是继母拿走了。 妆匣镜子映出她的脸,远山眉如黛,肤白如凝脂,秋水明眸,唇色鲜艳,前世的样貌中上之姿,只能算清秀,而这张脸没有任何瑕疵。 合上妆匣,顾如约静坐,朝堂后宫风云变幻,父兄效力皇家,终不能独善其身,前世与世无争,眼睁睁看着亲人相继离去。 两世嫁给同一个男人,萧逸是出色的帝王,在位期间,朝政清明,铁腕治国,至于其它,顾如约一无所知。 自己现在的身份是穷秀才的女儿,萧逸收自己为侍妾,显然不是为美色打动,那是…… 她爬上床,难道是顺手牵羊?人不走空。 翻了个身,脸朝里,闭眼,笑从唇角溢出来。 明确了人生目标,勾引晋王萧逸。 迷迷糊糊中,萧逸冷漠地望着她,顾如约望空抓了一把,讨厌的一副尊容,别搅了自己的好梦。 第4章 晨光透过窗纱,顾如约被隔壁传来开门声吵醒。 妹妹顾如玉一头撞进来,顾如玉没有梳洗,秀发散乱,劈头就问;“顾如约,昨晚发生什么事了,听说母亲被官府带走了,是你带来官府的人?” 顾如约坐起来,看一眼顾如玉身后跟着的丫鬟,这丫鬟昨晚没敢吵醒二姑娘,二姑娘的脾气她是知道的。 若无其事地穿鞋下地,“这丫鬟都告诉你了,你还问什么?” 顾如玉脸上挂着泪,手指着她,“顾如约,你恨母亲对你刻薄,存心报复,陷害母亲,我跟你拼了。” 身后的丫鬟对二姑娘吞吞吐吐没敢全说,顾如玉蒙在鼓里不知道真相,误会姐姐。 气势汹汹地冲上来,要跟顾如约拼命的架势,顾如约比她年长两岁,身材比她高出半头, 平常朱氏娇惯一双儿女,养成顾如玉刁蛮的性子,举手朝顾如约便打,顾如约伸手一档,一推,顾如玉朝后倒退几步,不是身后的丫鬟扶着,差点跌倒。 顾如玉和丫鬟都愣住了,平素顾如约在继母跟前,大气都不敢喘,更不敢跟弟妹争竞,顾如玉支使她做针线,随便出入她闺房,看上她的东西不问就拿走,顾如约不敢吭声。 第6章 今日这样蛮横,还是头一次,顾如玉不敢上前来打,又气不过,捏着粉拳。 顾如约没搭理气得小脸涨红的妹妹,问丫鬟。“客人起身了吗?” 丫鬟大概被大小姐镇住,嗫嚅说;“奴婢侍候二小姐。” 狗眼看人低,顾如约冷冷地说;“你帮着太太行苟且之事,等父亲回家,我告诉父亲卖了你或送官府衙门治罪。” 丫鬟一下子慌了,吓得急忙跪倒,“大小姐,太太跟人通奸,不关奴婢的事,太太每次让奴婢望风,奴婢哪里敢不听。” 顾如约的目光转向妹妹顾如玉,挑眉,“听见了,你在这里闹,怕街坊邻居不知道。” 顾如玉像霜打了的的茄子,泄了气,一脸羞愤,为母亲害臊,恨顾如约捅出来,有这样的母亲,自己以后找婆家都难。 这时,做饭的婆子一路嚷着,“老爷回家了。” 顾如约从顾如玉身旁走过,丫鬟害怕大小姐在老爷跟前说自己帮凶,又不敢违命,犹豫一下,去倒座客房侍候哪位贵公子。 顾如约刚拐过正房,看见这世的父亲朝上房匆匆走来。 顾衡之看见女儿愣住,皱眉,“如约,你母亲说你跟人私奔了,你好端端在家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亲,进屋说。” 父女二人进屋,顾如约关上房门。 顾衡之看房中无人,朱氏不在屋里,“你母亲去哪里了?” 顾衡之坐下,“如约,这是怎么回事?” 顾如约就把继母和事说了一遍。 顾衡之气得脸色铁青,这个婆娘平常骄横跋扈,他忍了,没想到红杏出墙,气得说话都哆嗦,顾衡之一届秀才,平常斯文,满腹诗书,气狠了,骂道;“□□,败坏门风,心肠歹毒,一纸休书送去她娘家。” 读书人最爱面子,顾衡之只觉世人的眼光,嘲笑他,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朱氏和奸夫,哪里还能使钱活动,救出朱氏 父女正说着,门被撞开,顾如玉拉着弟弟顾长生闯进来,跪在父亲面子,顾如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求爹救救我娘,爹别听姐姐胡说,娘亲不能干那等丑事。” 顾长生叩头,“爹,看孩儿的面子上,求您救救娘。” 顾衡之余怒未消,这种事那个男人能原谅,纵然他懦弱,当即道;“恶妇差点害死你姐姐,淫.荡不知廉耻,以后休要提起。” 这时,容安走了进来,顾如约对气恼的父亲介绍,“这是容公子。” 顾衡之看这年轻公子,穿戴华丽,世家公子气派,非常客气,“容公子请坐。” 顾如玉和顾长生看见来生人,爬起来,抹抹眼泪。 顾衡之说;“如约,快给容公子倒茶。” 容安抖了抖衣摆,“老先生不必客气,容某有一事想跟老先生商量。” “容公子请讲。” “晋王想带走令千金,老先生意下如何?” 顾衡之还没从朱氏打击中缓过来,感到突然,问:“草民有两个女儿,晋王爷带走那个女儿?” 容安看一眼顾如玉,“先生长女,如果先生同意,明日随晋王回京。” 顾衡之心里不愿意,读书人清高,小心翼翼地说;“草民家境尚可勉强糊口,不卖女儿。” 容安好脾气,解释说;“你女儿进王府不是做丫鬟,做晋王的妾。” 顾衡之好像松了一口气,晋王何等身份,硬要女儿去王府做使唤丫鬟,他也挡不住,索性做妾,比丫鬟要好。 不十分情愿,思量一下,他这样的小民,女儿嫁给县里富户都是高攀,给晋王做妾也不算委屈女儿。 看一眼女儿,商量的口吻,“如约,这位公子的话你听见了,你可愿意?” 顾如约欣慰,父亲没有攀龙附凤,问自己的意见,轻声说;“女儿婚事全凭父亲做主。” 既然女儿愿意,晋王又救了女儿,顾衡之道;“蒙晋王抬爱,我答应了。” 容安起身,抖了抖锦袍,“晋王的事没办完,明日容某来接姑娘。”对顾如约说;“姑娘跟家人告个别。” 大步朝外走,顾衡之跟在身后,恭敬地客套,“送容爷,容爷慢走。” 容安一走,顾如玉收了泪,脸一变,对顾衡之说;“爹,姐进王府,我没出过远门,想跟姐去京城。” “你一个女儿家,抛头露面,王府规矩大,倒是日后你兄弟能进国子监读书,京城有你姐照应。” 父亲酸秀才迂腐,儿子将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 顾如玉扯着父亲的衣袖,“爹,姐一个人在王府孤孤单单,姐妹有个照应,再说…….” 她瞟了姐姐顾如约一眼,嫉妒姐姐,“女儿困在这个小地方,能有什么出息。” 顾衡之转念一想,说得也是,京城天子脚下,达官显贵,如果二女儿也能找个好婆家,儿子日后仕途,更有倚靠。 对大女儿说;“如约,你妹妹跟你去做个伴,你一个人京城里举目无亲,姊妹俩做个伴。” 顾如约一直没说话,这个妹妹,像足了继母,不安分,贪图荣华富贵。 顾如玉目露精光,讨好地央求,“姐,我保证不给你添乱,帮你在王府立住脚,保证不让你被人欺负。” 顾如玉只当还是旧日那个老实懦弱的姐姐。 第7章 顾衡之也说;“是呀,如约,你有亲妹妹帮衬,比外人强,你性子软,我着实不放心。” 方才还恶狠狠地要跟自己拼命,现在脸一变,骨肉至亲,顾如约细打量这个妹妹,确实生的标致,正值豆蔻之年,就是太迫切,目的一眼被人看穿,终究还是年纪小,藏不住心思。 淡淡地说;“父亲,我进王府尚且不知是何情况,待我在王府安顿下来,看情况再说。” 顾衡之点头,“如约说的对,你在王府自己小心。” 顾如玉失望,顾如约已经不是昔日被她欺负的姐姐了。 顾衡之没管过家,想女儿出嫁,说;“如约,你明日就走,你出阁为父好歹陪送一份嫁妆,来不及准备。” 顾如约说;“父亲,家里不富裕,我母亲留下的首饰带走留个念想,那几样旧物被朱氏拿走了。” 顾家是主母朱氏当家,钱财顾衡之不清楚,当即走到顾氏的房间,他知道平常朱氏把钱财锁在炕上的箱子里,找到钥匙,打开箱子,箱子里都是朱氏的衣物,绫罗绸缎,满满两大箱子。 在箱子底下搬出钱匣子,打开看里面有一张五百两的银票,碎银有几十两,朱氏放印子钱,借据统共也有几百两。 首饰匣里钗环,也值了不少钱,认出有几件首饰是前妻之物,打开门,看见顾如玉站在门口,道;“喊你姐过来。” 顾如约进去叫了一声,“父亲。” 顾衡之拿了一千两的银票,“你带上了,到王府能用得着。” 顾如约推拒,“父亲,顾家一大家子人开销,我去晋王府不缺吃少穿,你手头留点钱,万一有急事备用。” 几样首饰是生母留下的,顾如约带走,不用添置别的。 虑及家事嘱咐父亲,“弟妹年幼,家下无人,父亲辞工回家,以后家门严谨,守着几亩薄田尚能度日,丫鬟人大心大,不能留了。” 顾衡之一一应承。 次日一早,容安来了,等在堂屋。 顾如约早已穿戴整齐,挎着包袱从后堂走出来,给父亲磕了三个头,“女儿远离,父亲保重。” 顾衡之不舍,叮咛,“到了王府给家里捎个信。” 顾如约站起来,跟容安往外走。 顾家宅门外停着一辆马车,顾如约回头看一眼,迈步上车,容安替她放下车帘。 就见顾如玉从门里跑出来,“姐……” 隔着车帘,顾如约道;“照顾好父亲。” 马车启动,很快出了杨县县城。 上了官道,马车突然停住,顾如约纤指挑起帷幔一角,看见一队人马立在县通往京城的官道口。 朝霞初升,田野山峦笼罩淡金的光,居中晋王萧逸,身披玄金鹤氅,墨发玉面,耀眼的光华。 顾如约不免多看了几眼,萧逸长着一副好皮相,又是至高无上的帝王,前世后宫多少女人被他迷得七荤八素。 容安跟萧逸说了几句话,马车继续行驶。 顾如约透过纱幔看外面的景色,看累了,倚在马车一侧睡着了。 睁开眼睛时,阳光晃眼,看日头已经中正了。 这时,马车停了,车帘一掀,露出容安的脸,拿着一个攒盒,“殿下命人去买的,姑娘饿了,先垫垫。” “谢容公子。” 顾如约探手去接,前面拉车的马匹活动了一下,车身摇晃,不小心两人手指相碰,容安急忙缩回手,顾如约在他撤出手时,险拿稳攒盒。 帘子撂下,将两人隔开,顾如约把攒盒放在腿上打开盖子,看里面有八样点心,样式精致好看,舍不得吃掉。 她抽出绣帕垫着,拈起一块梅花糕,吃了两口,马车再次停住,车帘掀开,阳光洒入,随即一暗,高大的身影迈步上车,萧逸坐在她身旁。 马车内空间狭小,两人距离很近,马车行进中衣衫擦碰,顾如约嘴里含着糕点,急忙咽下,有点噎住,一个水囊递过来,顾如约一手捧着攒盒,一手拿着咬了一口的糕点,想把攒盒找地方放下。 水囊送到她嘴边,视线下修长干净的手指,顾如约睨了一眼萧逸,一双明眸水波荡漾。 萧逸微微低头,专注地看着她,神情恍惚,眼底的一抹柔色,落在顾如约眼中。 这个举动过于亲密,不喝,扫了晋王的面子,于是顾如约硬着头皮喝了一口。 糕点顺水下去,萧逸扬手,对嘴水囊喝了一口,适才顾如约喝过的地方,顾如约瞥见,顿时粉霞满面。 马车里充斥着暗昧,这时官道有一处低洼,马车车身颠簸,顾如约不及细想,果断地倒在萧逸怀里,抽去骨头般软成水。 第5章 马车车身颠簸,顾如约顺势倒在萧逸怀里,萧逸横过手臂搂住她。 过了坑洼处,马车平稳了,顾如约坐直身子,羞赧地拢了一下头发,佯作矜持的的动作。 萧逸凤眸微眯,意味深长地扬了扬唇角。 适可而止,顾如约把攒盒放在腿上,正襟危坐。 萧逸眸光落在剔红攒盒上一双纤细嫩白的手指,珊瑚枝一样剔透,伸手过去,手掌放在柔荑上,轻轻握住,目光柔和少许。 突然问了句,“喜欢吃甜食?” “嗯”顾如约以为萧逸随口一问。 萧逸握着柔软小手,眼睛却不知看向何处。 第8章 半晌,松开,眼神复又清明,喊了声,“停!” 马车停下,萧逸下了马车,再也没上来。 天气晴好,官道上偶尔有马车行人经过,顾如约把纱幔半卷,暖风微醺。 马车出了县城,有一段路颠簸,跟在马车旁的容安吩咐慢行。 今早起赶路,顾如约打了哈气,午后有点犯困,靠在椅背打盹。 恍惚又回到前世,自己进晋王府不久,晋王登基做了皇帝,封后宫,她没有承宠,没有子嗣,封了个低等的贵人。 三宫六院,一个小小的贵人,在深宫里寂寂无闻。 萧逸堪称明君,精干睿智,她那时暗恋萧逸,低等嫔妃,想见皇帝一面,只有逢年过节皇家家宴,远远地看上萧逸几眼,萧逸从不曾注意过她。 后来娘家犯事,更没有出头之日,家人相继故去后,她选择在叛军攻城时结束生命,在一代帝王心中没留下任何痕迹。 马车停了,震动了一下,顾如约醒了,瞬间迷糊,看马车外,西面天际晚霞满天,前方到了一座城池。 天色已晚,赶到京城城门关了,萧逸马鞭一指,“今晚在城里住宿。” 此镇是通往京城的最后一个城池,一行人进城。 不久,马车停住,车帘掀开,顾如约看见萧逸站在车下,伸出一只手,顾如约搭着他的手踩着矮凳下了马车。 萧逸手掌温热,把她的手包裹住,马车下站立着侍卫,大街上来人来往,顾如约一站稳,便抽回手。 萧逸对容安说;“你去找一家干净点的客栈。” 这座城池南北通达,他们站的地方是一条主街。 斜对面五百米处有一个二层的酒楼,一行人赶路,从早起一直没用饭。 萧逸朝酒楼走去,侍卫都着便装,分散开,暗中保护晋王。 顾如约亦步亦趋跟在萧逸身后,侍卫们把二人围在当中,为不引起街上行人注意,离开一段距离。 横穿马路时,顾如约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萧逸的手,萧逸没回头,顺势抓住她的手,牵着她过到道对面,才松开她。 两人一前一后,顾如约目光落在前面走的萧逸身上,萧逸身材峻拔,宽肩窄腰,长腿步大,顾如约小碎步,跟上他的脚步颇有些吃力,盯着他后背,恨不能戳出个窟窿。 走近酒楼,顾如约落后了,萧逸放慢脚步,似乎等她。 酒楼上喧哗,传来吵闹之声,突然,高空投掷下一物,萧逸身手极快,回身把顾如约一扯,来势突然,顾如约没有防备,撞在萧逸怀里。 身后传来瓷器落地脆裂声,一只酒碗砸落在地面,已经摔得粉碎。 侍卫冲上楼,防有人暗中谋害晋王。 顾如约惊魂稍定,手臂颇为自然地缠上萧逸的腰,在萧逸怀里抬起头,“谢殿下救了我。” 头顶低沉的声,“我是你夫君,保护你是我的责任。” 咚地一下,顾如约心跳漏掉半拍。 萧逸低头,对上一双灵动的乌黑眼瞳,透着一丝慌乱,腰间柔软的手臂更紧了。 顾如约整个身体没有支撑地攀附,依靠着萧逸。 “你抱我太紧了。”清淡的声透着揶揄的味道。 顾如约讪讪的松开搂着萧逸腰的手臂,能不能看破,别点破,这样下别人的面子厚道吗?。 脱离温暖宽厚的怀抱,避开犀利的目光,顾如约佯作看别处。 突然西面几匹驿站的快马经过,不知有什么急事,横冲直撞,马匹经过,侍卫刚想呼喝,被萧逸制止,萧逸此行微服,不想惊动人。 容安走来,朝驿站的马匹奔去的方向看,“殿下,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 萧逸的目光看向京城方向,两人退到一旁说话。 萧逸运内力,站在不远处的顾如约听不见,“你明日送她进京,我先回京城看看。” 容安用同样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殿外,太冒险了,如果被人识破,后果严重。” “容安,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冒险我也一定要做。”萧逸笃定不容置疑,瞟了一眼背身站着的顾如约,“路上小心。” 侍卫牵过马匹,萧逸飞身上马,带着侍卫策马而去。 容安走过来,对顾如约说;“客栈我订好了,明早走,明晚便可到达京城。” 容安带路,两人朝客栈走,容安放缓脚步,迁就她。 顾如约侧头,容安看上去性子极好,温润如玉,问:“容公子,能跟我说说晋王府的情况,我心里有个准备。” 容安简略地回答,“晋王没册立王妃,侧妃管理晋王府内宅。” 似乎知道她要问什么,“晋王殿下没有子嗣。” 一府的姬妾没有子嗣,萧逸有问题?可前世萧逸有十几个皇子皇女。 容安看她沉默,以为她进王府有压力,毕竟出身太低,随口说了句,“你不消顾虑太多。” 顾如约认真地听,容安却打住话头,沉默了,不再接着说下去,顾如约直觉容安的话似乎没说完。 到客栈,容安跟掌柜的打声招呼,带顾玉约到后院,沿着木质楼梯上了二楼,一间打开的房间店小二刚打扫干净,容安站在客房门口,说;“顾姑娘住这间,这里比较清净,我住隔壁,有事叫我。” 这个客栈条件很好,住宿的客人比较体面,不似一般小客栈乱,人来人往繁杂。 第9章 顾如约进屋,把包袱放在桌上,看了一下房间,干净整洁。 一会,店小二提着一壶水进来,“姑娘先洗脸,等会饭菜端上来。” 顾如约坐了一日的马车,身上骨头都硬了,吃过晚饭,店小二把碗盘端下去,两个侍卫抬一木桶水进来。 顾如约闩门,沐浴后换了家常衣裳,躺下睡觉。 马车上睡了,躺着睡不着,月色透过窗棂照在床上,顾如约听着楼梯偶尔上楼脚步声,大概是这层住宿的客人。 想起萧逸说的话,我是你的夫君,不免胡思乱想,黑暗中脸微微发热,听见过道有人咳一声,是晋王府的侍卫,容安极谨慎。 次日,轻轻的叩门声,顾如约才从梦里醒来。 披衣开门,容安站在门外,“顾姑娘,用完早膳,我们赶路。” 容安他们已经吃完了,顾如约一人耽误大家赶路,说:“马车上还有点心,我路上吃。” 简单洗漱,马车停在院子里,容安牵着马在等她,望着少女轻盈地走下木质楼梯,一缕晨曦照在脸上,不施粉黛的素颜干净清爽,大大的眼睛明净水润。 一脸歉意,“容公子久等了。” “没有,我刚下来。” 这个顾姑娘一点不添麻烦。 中午没歇脚,太阳偏西时,顾如约看见京城高耸的城墙,马车驶入京城,顾如约把车帘放下。 听着车外车轿声,行人喧哗,初秋的帝都繁花似锦。 忽听得前方一声喊:“惠庆公主出行,闲人闪开。” 惠庆公主萧宝贞,顾如约熟悉,前世惠庆公主萧宝贞对二哥暗生情愫,后来宫变,惠庆公主受牵连,赐死。 马车是雇的,不是晋王府的车驾,容安挥手,侍卫们护着马车靠边,给惠庆公主车驾让路。 天热,公主府的马车帷幔半卷,两辆马车交错,顾如约看见惠庆公主坐在马车内。 惠庆公主下嫁后,驸马病重,不久亡故,惠庆公主新寡,后与二哥顾仲方两情相悦,公主因宫廷叛乱受牵连而死,顾仲方终身未娶,令人唏嘘。 顾如约替二人遗憾。 往西行驶,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停在晋王府门前。 容安凑近马车旁,说;“顾姑娘,王府到了。” 顾如约从马车里望见巍峨的府邸,府门上的铜钉在阳光下熠熠发光,烫金三个大字晋王府,有几分眼熟。 家仆打开大门,马车徐徐驶入,停在前院,容安下马,府里一群丫鬟仆妇搀扶着顾如约下了马车。 顾如约走过容安面前,半蹲一福,“谢容公子一路照拂。” 容安颔首,“顾姑娘不用客气。” 容安看着丫鬟仆妇簇拥着纤柔的背影走进垂花门,眸光暗淡了。 良久,上马出了晋王府。 顾如约随着仆妇朝后走,晋王府面积很大,亲王规制,前世在晋王府住过,时间短暂,跟印象中没有什么变化。 领头的仆妇边走边说:“王府里没有正妃,侧妃管理王府内宅事物。” 这位蔡嬷嬷是侧妃跟前红人。 顾如约没像这位蔡嬷嬷想象的好奇地问东问西。 一路经过殿宇,熟悉有几分亲切,顾如约不由感慨万千,兜兜转转,再世一切重来。 穿堂过去沿着西侧回廊走。 “姑娘小心脚下台阶。” 蔡嬷嬷为人处世圆融,一直暗中观察这位顾姑娘,听说小户人家的女儿,初次进王府,举止从容淡定,没有小家子气,倒像见过世面的。 顾如约也不刻意笼络这个蔡嬷嬷,蔡嬷嬷是姬侧妃的心腹,在王府有些体面和权势。 穿过几道门,回廊,到了一座院落,蔡嬷嬷说;“这里是西院,侧妃的住处,” 进院子,绕过琉璃照壁,看见上房门口站着丫鬟仆妇。 记得姬侧妃的父亲是正三品户部侍郎,前世最后封了贵妃,家族显赫,端的是个富贵命。 第6章 早有门口的丫鬟回禀进去,顾如约在门口略站,丫鬟出来,“侧妃请姑娘进去。www.biqugexx.net??? 顾如约从屏风后走出来,看见正中香妃榻上坐着一位美丽的女子,神态温婉贞静,跟一般的宠妃形象不同,比前世年轻。 依晋王的品味,庸脂俗粉,是看不上的,姬侧妃家世,才貌,都出类拔萃。 下面丫鬟仆妇分两侧而立。 顾玉约一进门,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这阵势,如果顾玉约真是穷秀才的女儿,没见过世面,估计要被吓得手足无措。 蔡嬷嬷娘介绍,“这是侧妃。” 顾玉约不卑不亢,,恭恭敬敬地行礼,“民女拜见侧妃。” 姬侧妃看一眼她手里提的包袱,语气温和,“殿下同我说了,顾姑娘进王府,身份是殿下的侍妾,以后我们共同侍奉殿下,不能自称民女,我们姐妹相称。” “婢妾不敢。”顾如约恭敬地道。 出身不论,她一个侍妾,在王府里位份卑微,怎么能跟姬侧妃称姐妹,姬侧妃为人谦和,她也不能没个眼色。 姬侧妃端详半天,“顾姑娘真是标致的人儿,难怪殿下出一趟门,带回人来。” 对身边的一个丫鬟说;“你带顾夫人去拥翠居。” 姬侧妃没必要为一个侍妾太费心思,看不出有什么威胁,。 第10章 顾如约跟着侧妃院里的一个大丫鬟出了西院,沿着甬道往王府西向走,王府甬道纵横交错,一直走到偏西北,一座殿宇旁一所小院落,门上三个字,拥翠居,名字雅致。 大丫鬟说;“夫人住这里。” 院子极小,一棵枣树枝繁叶茂,几间房屋比四周的殿宇矮一截,进屋里,三间朝西南房陈设简单,半新的桌椅床塌,日常起居必备之物。 床上被褥,窗纱门帘都是新的,毕竟是新人,姬侧妃面上还过得去。 大丫鬟走了,顾如约把包袱放在桌上。 晋王侍妾,能有个单独的小院已经不错了。 顾如约各处看了看,走出门,看院子里的枣树结了一树的枣子,她伸手摘了一个枣子放在嘴里,一咬脆甜。 这时,一个管家媳妇带着两个丫鬟走进院子,引着两个丫鬟过来,行礼说;“夫人,这是侧妃给夫人挑选的两个丫鬟。www.biqugexx.net??? 顾如约看两个丫鬟,十五六岁的年纪,一个丫鬟身量矮小,黑瘦,另一个丫鬟大饼脸,鼻梁有几颗雀斑,一双如豆的小眼睛。一副憨厚相。 堂堂晋王府的丫鬟,个顶个的容貌不说上乘,也是清秀干净,姬侧妃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俩丫鬟,唇角翘起,“替我谢侧妃,费心为我精心挑选的丫鬟。” 管家媳妇干笑两声,朝两个丫鬟说;“快拜见夫人,以后你二人就侍候夫人,手脚勤快些。” 两个丫鬟闻言,急忙趴在地上叩头,“奴婢拜见主子。” “起来吧!”顾如约对二人没什么偏见,丫鬟长相美丑,心地良善,实诚就行。 管家媳妇交了差,走了。 顾如约朝屋里走,两个丫鬟争先恐后地冲到前面,打起门帘,一左一右,候着主子进门。 顾如约进屋后,想坐椅子上,屋子长期无人住,桌椅上落了一层浮灰,两个丫鬟一时没找到抹布,一个拿衣裳袖子抹椅子,一个抹桌子,手忙脚乱。 王府主子跟前的使唤人都是百里桃一,聪明伶俐的,这俩丫鬟一看笨头笨脑,大概平常到不了主子跟前。 顾如约忍不住开口道;“院子里有口井,你们先把屋里清扫干净,我出去走走。” 顾如约走出院子,前世的记忆这一带偏僻,极少有人来,她进王府不久,搬到皇宫,因此对这一带不熟悉。 她脚步停在紧邻的一处院落前,从门外看院子里出入的丫鬟,猜想里面住的是晋王的姬妾。 王府房屋有几百间,这附近的院落屋子大多都空置,顾如约走到一处院落前,院门紧闭,经过门口时里面好像有声音,门上锁,不知道里面不知关的什么人,大概是王府犯了错误的姬妾。 沿着甬道过一个月洞门,通往王府后花园。 走出很远,看不见离拥翠居,她掉头往回走,回到拥翠居时,两个丫鬟已经把屋里打扫干净,地面清洗了,家什擦干净了。 烧了热水,两个丫鬟恭敬,“主子回来了。” 顾如约坐下,看桌上摆着的洗干净的茶壶茶碗,两个丫鬟会意,殷勤抢着倒茶水,撞在一起,磕了头,两人揉着额头。 顾如约啜了一口茶水,问;“你们之前在王府做什么的?叫什么名字?” 黑瘦矮小的丫鬟说:“奴婢在厨房粗使,奴婢名字主子取的叫沉香。” 大饼脸的丫鬟说;“奴婢之前在外院清扫,名字也是主子起的叫桂香。” 顾如约放下茶碗,“名字不错,侧妃取的?” 两人忙不迭地说;“是,主子猜到了。” 沉香漂着顾如约,紧张地握着一双手,“奴婢粗苯,求主子留下奴婢,奴婢一定尽心侍候主子。” 桂香也嗫嚅着说:“只要主子留下奴婢,奴婢不怕吃苦,脏活累活奴婢都能干。” 本来两个做粗使的丫鬟,外在条件差,能挑上侍候夫人的活,轻省拿月钱多,两人在主人面前好好表现,生怕不要自己。 “你们只要记住,在这王府里你们的主子只有一个。” 桂香跪下,小眼睛瞪着,“奴婢日后眼睛里只有主子一人。” 沉香也跪下,说话底气十足,“奴婢卖到府里,这条命都是主子的。” 两人争着指天说地发誓,抛白,唯恐她不用自己。 顾如约暗想,姬侧妃真是煞费苦心,从哪里寻摸找到这两个丫鬟。 摆摆手,“起来,别动不动跪,我这没有这个规矩,我们是主仆…….”想说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改口,通俗易懂的语言,“我混好了,你们才能在人前体面,你们明白的。” “奴婢明白。” 顾如约合上茶盅盖子,沉香急忙抢着接过去,桂香提茶壶续水。 沉香在背后给她捏肩,说;“主子上去了,奴婢有好日子过。” 桂香赶紧为她捶腿,“奴婢在府里有好姊妹,可以替主子打探消息。” 顾如约道:“没有我的吩咐,别到处瞎打听,我交代你们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里有个数。” 桂香一脸迷茫,眨眨小眼睛,陪着小心,“奴婢不瞎打听,可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奴婢不太明白。” 沉香卖力地给主子捏肩,“奴婢该怎么做,请主子明示。” 这俩丫鬟的智商,顾如约不挑明了说,拐个弯估计是听不明白,“这屋里的事半个字都不能说。” 第11章 “如果有人问屋里的事,奴婢是锯了嘴的葫芦,一个字都不说。” “奴婢是一问三不知。” 这两丫鬟笨笨的,不像姬侧妃的人,这点顾如约倒是可以放心。 顾如约透过敞开的窗扇,拥翠居的三间屋子依附着旁边兰林苑的房屋而建,隔壁兰林苑的房屋高出一截,遮挡住阳光,日偏西,屋内有点暗,隔壁院子里的西府海棠,淡粉的花朵从墙头探出来,问;“兰林苑住的王府哪位主子?” 两个丫鬟卖到王府两三年了,桂香说;“兰林苑住的是柳夫人。”板着手指头数着,“王府里现在没有正妃,就一个侧妃,三位庶妃,董夫人,梁夫人,柳夫人,还有侍妾歌姬,七七八八的没有名分的……” 顾如约自嘲,自己就是这丫鬟嘴里七七八八的人。 前世好像没有这个柳夫人,住偏僻地方一定是失宠或者地位卑贱的姬妾。 沉香在大厨房做事,消息灵通一点,王府各个主子屋里的事,茶余饭后,下人私下里议论,把听来的告诉主子,“侧妃心善,对下人宽厚,董夫人身体弱,殿下格外关照,梁夫人是皇后娘娘赏赐给咱们殿下的,殿下高看一眼……..” 沉香说着从窗扇朝隔壁院子里瞅了一眼,压低声音说;“府里最美的是柳夫人,不知为何柳夫人不得宠。” 两丫鬟一股脑把听来的全说了。 做粗使的丫鬟,多了也不知道。 “下去干活去吧。” 擒贼擒王,顾如约不费心思在这些不相干的女人身上。 两个丫鬟一根筋,手脚倒麻利,很快又把小院拾掇干净。 落日余晖洒入,到了王府开晚膳的时辰,沉香之前在王府大厨房当差,熟门熟路,跟桂香一起去大厨房取饭菜。 晚膳摆上桌,顾如约坐在桌前,两菜一汤,侍妾地位低,待遇比丫鬟强不了多少,比有权有势主子跟前当红的大丫鬟都不如。 一晃过了三日,顾如约住在这方小院,仿佛被人遗忘,晋王萧逸没有踏足拥翠居,似乎忘了她这个人。 顾如约躺在枣树下的躺椅上,一阵秋风吹过,一颗熟透了的枣子砸落在她身旁,百无聊赖,数着树上的枣子。 数了两遍都是单数。 啪嗒,又一颗枣子掉落在身侧,顾如约弯腰拾起,抽出绣帕擦干净,几口吃掉,一扬手,枣核落在身后。 拍拍手,站起来,这回成双成对了。 第7章 晋王府里没有正妃,姬侧妃代掌王府庶务,不肯作威作福,免了王府姬妾请安。www.biqugexx.net 晚膳后,顾如约闲着没事,紧邻兰林院,一墙之隔,她初来乍到,礼节上当拜会柳夫人。 院子里的枣树结的枣子熟了,吩咐沉香摘了枣子,洗干净装一盘,端着过去兰林苑。 主仆走进兰林院,正巧有一个丫鬟从上房出来,沉香认识,唤道:“海棠姐,我家主子来拜见你家夫人。” 唤作海棠的丫鬟朝里回禀,“顾夫人来了。” 屋里传来轻柔好听的声音,“请顾夫人进来。” 海棠打起撒花门帘,顾如约迈步进门,就见一个美貌的女子迎了出来,亲热地微笑,“顾家妹妹,我正说过去看看。” 顾如约半蹲行礼,笑说;“冒昧来拜见夫人。” 柳夫人挽起她的手,两人往屋里走,“顾家妹妹来了,咱们以后日常说说话,省得我一个人孤单。” 让进屋里,两人对坐,柳夫人问;“妹妹芳龄?” “立冬及笄。”顾如约道。 “我长妹妹两岁,如妹妹不嫌弃,以后称呼我一声姐姐。” “如约恭敬不如从命,高攀一声姐姐。” 柳夫人位列三庶妃之一,府里没有正妃,除了姬侧妃,便是三位庶妃。 海棠端上茶水,柳夫人做了个请的手势,雪白的纤指映着绿玉茶盅,举手投足,颇有林下之风。 两人闲聊家常,柳夫人道:“转眼到中秋了,中秋府里设家宴,要热闹一日。” 府里中秋家宴晋王萧逸肯定露面,顾如约心里盘算开,晋王姬妾成群,引起萧逸注意要费一番脑筋。 从兰林院出来,迈步出院门,顾如约停下脚步,朝紧西侧的一个院子看去,哪里院门紧闭,问沉香;“哪里关着什么人?” 沉香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听说关着一个犯错的侍妾,一日三餐送饭从门上递进去,奴婢没见过。” 晚间卸妆,沉香看铜镜里的顾如约,说;“主子出挑,阖府姬妾里数一数二的,中秋晚宴主子好好打扮起来,晋王看见主子,能来咱们拥翠居,王府每年中秋宴,府里的侧妃夫人们打扮得天仙似的,殿上刮过一阵风,香气飘出几里。” 顾如约拔掉白玉钗,“府里人人打扮,又怎能显出你家主子。” 桂香叠衣裳,进言说;“奴婢看主子的衣裙都是半旧的,离中秋还有几日,主子做一条新裙子。” 顾如约想想,说:“你二人打听一下,晋王喜欢什么颜色款式的衣裳,咱们好心里有个数。” 沉香合上妆匣,“奴婢俩明日便去打听。” 桂香铺床,沉香打水,顾如约洗漱。 沉香值夜,睡在外间榻上,顾如约躺下,桂香放下纱帐,熄了床头宫灯。 屋里暗下来,顾如约没立刻入睡,头枕着手臂,想起前世进王府后,萧逸对她没有半点兴趣,后来在宫里,长夜漫漫,她想明白了,先皇病重,知道消息的只有太医院的人,父亲任太医院院使,这就是她进晋王府的原因,晋王在先皇身边安插了耳目。www.biqugexx.net 第12章 晋王下了一盘很大的棋局,每一步都不是无的放矢。 清晨,侍候顾如约用完早膳,沉香和桂香便分头行动。 一上午没看见沉香人影,桂香回来转了一圈又出去了。 顾如约站在书案前,临摹颜鲁公的多宝塔碑帖,晋王登基后,朝政稳定,对颜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顾如约偶然中听说的,前世她练字,临的都是颜体,颇有几分模样。 想接近一个男人,靠美色等手段暂时的吸引,长期相处,要走进一个人的内心,就要培养跟他相同的兴趣爱好。 颜体稳健坚实,大气深远,雄浑磅礴,顾如约见过后期晋王萧逸的字体,笔锋苍劲有力,锋芒少了妖娆。 手腕酸了,她抬头望一眼窗外,天空湛蓝如洗,翠鸟鸣叫,沉香风风火火走进院子,进门端起桌上的茶盅,自己倒了一盅茶水,喝干了,“主子,奴婢全打听出来了,奴婢问了西院的一个小姊妹,她说晋王殿下喜欢鲜艳的颜色。” 顾如约平静地问;“她是这么说的?” 沉香肯定地语气,“她是这么说的,她说每次晋王到西院,姬侧妃都穿上鲜艳的衣裙。” 顾如约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着,桂香进门来,“主子,奴婢打听到了。” “晋王喜欢鲜艳的颜色?”顾如约放下笔。 桂香小眼睛一亮,“主子知道了。”搬着短粗的手指,“比方红、粉、橙等。” “看来我该做一条鲜亮的裙子。” 俩丫鬟异口同声,“颜色越鲜艳越好。” 顾如约眼前出现前世宫里,嫔妃们都穿素淡的衣裙,晋王萧逸口味变了?回想进王府见姬侧妃时,姬侧妃穿得素淡,对沉香说;“你去请府里针线上的人,我自己掏钱做一身衣裙,好处我自然不会少的。” 府里针线房的人给侧妃夫人们面子,她一个小小的侍妾,当然不能随叫随到。 西院里,姬侧妃倚在榻上,拈了一颗樱桃,西院一个侍女走进来,附耳说了句什么,姬侧妃眸光里一抹笑意,“下去领赏。” 等闲到了中秋,上灯后,王府后花园到处高悬红灯笼,设大香案,摆上月饼和瓜果,燃烛、烧斗香。 天清如水,月明如镜,晋王萧逸带领府里的姬妾等祭月。 顾如约去时,众人早已经来了,没作声,站在靠后一棵灯树下。 姬侧妃站在前面,然后是三位庶妃,董夫人董月娇,梁夫人梁凤锦,柳夫人柳轻罗,然后是府里姬妾等。 晋王萧逸上完香,拜月后,姬侧妃亲自执刀,按照人头数,切月饼,厨房特意做了个硕大的月饼。 每人尝一口,吃团圆饼,寓意团团圆圆。 站在前面的萧逸无意间回了一下头,刚掉过头,又转了回来,目光落在隔着一众人的顾如约身上,停留片刻。 顾如约站在燃灯旁,璀璨的灯火映着顾如约身上一袭水红衣裙,头上戴着一朵大大的艳红的花朵,黑眸晶亮,红唇娇艳欲滴,容色照人,在一片穿着素净的女眷中,极为抢眼。 不光是晋王盯着她看,周围的女眷们都看着她,面露讥笑。 顾如约似乎浑然不觉,旁若无人,一束光打在她乌云髻上插着的一支赤金步摇,步摇上镶嵌的一颗宝石发出璀璨光芒,一排垂下的流苏摇曳着。 这种艳俗的打扮,若放在一般人身上,目不忍睹,可顾如约样貌偏明媚,平添了几分姿色,耀眼夺目。 萧逸的眉峰微微蹙了下。 姬侧妃分月饼,众人上前各自拿一牙月饼,象征性地咬一口,顾如约一直站在人后,没有上前。 萧逸拿起一块月饼,走到顾如约面前,送到她嘴边,“怎么不吃?” 顾如约灵活的眸子落入几点星火,更加璀璨明亮,红唇微张,咬了一小口。 倏忽,周围的气氛变了,一粑粑锋利如薄刀的眼神要把她身上戳出无数个洞来, 别人看不清楚,顾如约跟萧逸对面站着,近在咫尺,清楚地看见萧逸的笑意味深长,带着些许恶意。 不管萧逸是否故意捉弄,只要萧逸记住自己,顾如约欣然接受,她奉行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花园里湖面上坐落着一座水殿,已摆酒席。 萧逸率王府女眷们去秋蟾宫, 一个一几,几上摆着用蒲包蒸熟的螃蟹,佐以酒醋食用。 一个大闸蟹有一斤重,黄澄澄的蟹黄,白玉似的脂膏,异常鲜美,沉香和桂香洗干净手,给主子剔螃蟹腿肉放在碟子里,顾如约旁若无人,吃得津津有味。 就连萧逸看过来的目光都忽略掉。 王府里的女人吃螃蟹很文雅,没人真正为了吃几个螃蟹,保持淑女风范,显得做作。 姬侧妃亲手给萧逸剔蟹黄,众人顺着晋王的目光看过去,落在正吃螃蟹的顾如约身上。 姬侧妃侧身朝董夫人递了一个眼色,董夫人端起酒盅,朝顾如约一笑,“顾家妹妹,你我姊妹初次见面,我跟妹妹喝一杯酒,以后常来常往。” 说着,一掩衣袖,把一盅酒喝干了。 董夫人穿的一袭藕荷色衣裙,妩媚娇柔,姬侧妃给她眼风,顾如约这厢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便端起酒盅一饮而尽,“谢夫人赐酒。” 梁夫人看见,眸光一闪,微笑着端起酒盅,“顾家妹妹,我们姐俩喝一杯。” 第13章 梁夫人穿着一件鹅黄衫,清丽出尘,前世后来不知因为何故,被萧逸治罪。 “婢妾谢夫人赏脸。”顾如约来者不拒,端起酒盅,又仰头喝干了。 身旁坐着晋王侍妾楚氏,在两位庶妃跟她喝完后,也举起酒盅,“妹妹,我们姊妹喝一杯,妹妹得空去我屋里坐。” 这个楚氏是晋王姬妾中唯一一个姿色平常,不知是何背景。 接着又有几个姬妾敬酒,顾如约也不拿乔,豪爽地喝了。 唯独柳夫人坐在那里,没有跟大家一样灌她酒。 沉香和桂香一旁担心地看着主子。 萧逸看着顾如约被一群女人包围,灌酒,饶有兴致地瞧热闹。 顾如约自己斟了一盅酒,越喝心里越清明,看见桌上有一碟香梨,一口气吃了仨,梨解酒,手里拿着一个香梨,朝萧逸瞪了一眼,狠狠咬了一口,偏这时萧逸看过来,一挑眉,忙敛去凶恶神情。 对沉香和桂香小声说;“我好像喝多了,我们先回去。”便要悄悄离开。 偏姬侧妃看见,喊了一声,“顾妹妹要去哪里?” 又把众人目光吸引过来,顾如约摸着微烫的脸颊,像涂了一层胭脂,吃吃地笑,“王府的桂花酒好喝,婢妾拿一坛子酒回房喝个痛快。” 众人听她醉话,巴不得她出丑,低头拿绣帕捂嘴笑。 萧逸偏过头,唇角缓缓上扬。 姬侧妃道;“顾夫人喝多了,送她回去。” “本王送她回去。” 说着,萧逸从座位上起身,迈开大步朝顾如约走过去。 顾如约站起来,身子晃了晃,萧逸跨前一步,半抱住她。 “恭送殿下!”一干女眷离座。 众目睽睽下,晋王半搂半抱,带着顾如约穿过水榭长廊,消失在花园小径深处。 离开众人的视线,萧逸突然松手,顾如约软绵绵地搭在萧逸身上,骤然失去依靠,差点跌倒。 萧逸冷眼看她,没伸手扶,顾如约自己找到支撑,抱住一棵树,呵呵笑,“殿下故意整我。” 萧逸伸手一把扯掉她头上戴的大朵鲜花,揉碎,扔掉,“你今晚穿成这样,是想吸引我注意,本王配合你,你还不领情。” 顾如约水汪汪的大眼睛骨碌转了转,委屈的声儿,“是殿下把我带进王府,难道殿下忘了吗?” “本王救了你,帮你报仇,公平交易。” 萧逸绕过古树,哼笑了一声,甩开大步离开。 走出十几步,听身后顾如约说话,忍不住回头,夜空中一轮圆月,洒下遍地银辉,看见顾如约正抱着大树说话,“殿下欺负我…..你欺负我…..” 放慢脚步,走到甬道拐弯处,回头看顾如约的两个丫鬟从后面赶上来,咋咋呼呼,“主子,这是棵树,不是殿下。” 唇角往上扬了扬,这主仆真是绝配。 顾如约看见甬道尽头,萧逸人影消失了,太监提着灯笼光淹没在假山后。 两个丫鬟围在她旁边大呼小叫,“主子,殿下走了,主子喝多了。” 顾如约站稳身形,松开搂住大树的手,平静地说;“我没喝多。” 第8章 酒有后劲,顾如约心里清明,走路脚下却像腾了云,沉香和桂香一左一右搀扶。www.biqugexx.net 主仆三人回到拥翠居,顾如约倒在榻上,闭着眼睛,“给我拿水。” 沉香急忙倒水,顾如约接过水,喝了一口,茶壶放在茶桶里,时辰久了,顺着喉咙一股清凉流入,顿觉五脏六腑舒坦,干涸缓解。 “给我拿点果子,我心里热,要凉的,井水湃的。” 桂香说:“今儿中秋,府里各房分到果子,咱们院子分了半个西瓜,葡萄….奴婢这就用井水湃上。” 桂香说着,走到小院水井边,打了一桶深井水,拿盆盛了瓜果湃在井水里。 沉香说;“主子被她们灌酒,没吃什么东西,一会空腹睡觉胃里不舒服,奴婢去大厨房看看,找点什么吃的。” 王府大厨房后厨里几个媳妇婆子正在收拾家伙,看见沉香走来,问;“沉香姑娘莫不是没吃好,姑娘侍候主子没工夫吃。”沉香问:“宴席散了?” 一个洗碗筷的媳妇说;“刚散了,我们收拾完关上门,吃酒玩牌,今日中秋放一日假,管事的都上去吃酒了,约束放宽,没人管。” 一个婆子说;“一年难得清闲,我们也寻个乐子,摸几把。” 沉香掀开锅盖,看锅里面剩下烀烂熟的肘子,还有烧鸡烧鸭,炖鱼,又掀开灶上笼屉,笼屉蒸着两屉螃蟹。 厨房管事的吴荣家的说;“这可是我们留着打牌饿了宵夜的,沉香姑娘在酒席上没捞着吃?” “我家主子酒席上没吃几口饭。” 沉香拿过一个盘子,挑大个的螃蟹捡了一盘子。 厨房里的人都听说顾夫人在王爷跟前露脸,管事的吴荣家的赔笑,讨好道:“这要不是你主子,换了旁人,一个别想拿走,十几篓螃蟹,狼多肉少,不够分,这是偷着藏起来,才留下的。” 吴荣家的嘟嘟囔囔,沉香又装了几样菜肴,放进提盒里,从怀里摸出几百吊钱,“我家主子说,婶子大娘们平常辛苦,夜里婶子大娘打牌,打酒钱。” 几个媳妇婆子看见赏钱,眉开眼笑,“沉香姑娘,谢谢夫人赏赐,说奴婢们给夫人叩头谢赏了。” 第14章 府里下人势利眼,只认识姬侧妃和董夫人、梁夫人两位庶妃,柳夫人私下里经常给些好处,所以兰林院要什么吃食,痛快地送去,地位低的姬妾手头宽绰的,三五不时地打点。 沉香提着提盒往外走,从前她打杂,厨房里的人都支使她,现在跟了主子,地位不一样了,主子跟前的丫鬟体面,一般下人都不得罪她们,尤其是得宠的主子,屋里人都高人一等。 桂香把井水湃着的葡萄装在一个盘子里,端着放在几上,“咱们院分的葡萄有一半是烂的,别人把好的挑走了,剩下的给咱们,真是狗眼看人低。” 顾如约拈了一颗,放进嘴里,“不争一时之短长。” 桂香没明白主子这句话的意思,不争倒是明白,就是不跟府里势利小人争竞。 这时,柳夫人屋里的丫鬟海棠一掀门帘进屋,“奴婢奉我家夫人命,过来问夫人怎么样了?” 顾如约拿起一个香梨啃,“说我谢谢你家夫人,喝了醒酒汤,这会没事了。” 桂香眨巴着小眼睛看着主子,主子没喝醒酒汤。m.biqugexx.net 海棠说;“我家夫人惦记夫人,夫人没事,奴婢回去告诉我家夫人,也好放心。” “我明日酒醒了,过去拜谢你家夫人。” 柳夫人屋里的丫鬟机灵,即刻明白顾如约的意思,笑着说:“夫人说哪里话,我们夫人素来跟夫人要好,夫人是知道的,我家夫人纵有心帮夫人,也是有心无力,又怎么能跟着别人一起挤兑夫人。” 柳夫人跟前的丫鬟比自己房中的两个丫鬟伶俐多了,这一番话滴水不漏。 海棠走了,桂香送到门外,回转,说;“府里唯有柳夫人对主子最好。” 海棠是过来探消息,柳夫人这等聪明人,今晚当然不能当众站在自己一边,派丫鬟来是看晋王来没来拥翠居,把啃了一半的梨扔到盘子里,“备水我沐浴。” 泡在热水里,酒散去了,今晚刻意为之,萧逸洞若观火,识破她的小伎俩,总该记住了她。 屏风后传来沉香跟桂香说话声。 顾如约迈步出木桶,穿上衣裳,转过屏风,坐在妆台前绣墩上,桂香拿手巾给她擦头发。 沉香放上炕几,把提盒里的一盘螃蟹端出来,“这是厨房自己留的,奴婢挑大个螃蟹捡了一盘子喝酒吃。” 酒菜摆上,又拿出一小坛桂花酒。 顾如约吩咐桂香,“闩上门,我们喝桂花酒吃螃蟹,今晚中秋,我们随意尽兴方好。” 桂香脱了绣鞋,跪在对面榻上,给顾如约剥蟹,说;“九月团脐十月尖。” 甘香流油的蟹黄,白嫩鲜甜的蟹肉,顾如约眼睛都亮了,说;“还是咱们自己关起门吃消停。” 在一片嫉妒的目光注视下,美味也减了几分,顾如约不怕人嫉妒,没人嫉妒,证明你混得不好。 沉香站在地上侍候,倒上一盅桂花酒,给顾如约,“主子少喝点,方才晚宴上已经喝了不少。” 顾如约端起酒盅,“这会酒劲已经过去了。” 琥珀色的桂花酒,微甜,香醇浓厚,上口淡淡的桂花香。 主仆三人把一小坛酒都光喝了,倒头就睡。 直到日上三竿,满目阳光,白花花的晃眼,顾如约抬起手背,遮住眼睛,从指缝中看见脚下躺着的沉香,还没醒,用脚踢了踢,沉香身体动了动,睁开眼睛,睡眼惺忪,醒过神,一骨碌坐起来,“什么时辰了?” 这一喊,桂香也醒了,桂香睡在脚踏上,坐起来,揉揉脖子,“昨晚喝多了,我怎么睡这里了。” 这时,听见院子里喊,“王爷赏赐顾夫人,出来谢赏。” 炕几上杯盘狼藉,啃一桌子螃蟹腿,顾如约小声对沉香说;“出去说我喝多了。” 沉香赶紧走去打开房门,看见晋王萧逸跟前的太监王有福带着两个小太监,捧着两坛酒,“殿下说了,顾夫人昨晚没喝尽兴,特命奴才给夫人送两坛桂花酿。” 沉香挡在门口,接过酒坛子,“我家主子昨晚喝多了,头晕躺着,说谢王爷赏。” 王有福嘀咕,“还真喝多了。”朝里张望,门半掩着,“沉香姑娘,酒送到了,咱家回去交差了。” 沉香看着王有福走了,抱着酒坛子进屋,顾如约在屋里已经听见门口对话。 沉香喜滋滋的把酒坛放在桌上,“殿下特意赏赐主子的桂花酿,昨晚主子最美,殿下一直看主子,” 傻丫头,可真实诚,把晋王想得太过善良。 王有福回去复命,萧逸正写字,问;“酒送去了?顾如约说什么了?” 王有福弓腰,“回王爷,顾夫人昨中秋家宴喝多了,丫鬟说顾夫人头疼,奴才没看见。” 萧逸唇角一抹嘲讽的笑,“她是家宴上喝多了,还是自己关起门喝多了。” 高升在一旁说;“顾夫人昨晚离开秋蟾宫走路都不稳了。” “你还真信。” 萧逸一脸鄙夷,昨晚顾如约被众人轮流灌酒,没少喝,“她倒是有几分酒量。” 拥翠居的人起晚了,早膳时辰过了,沉香去大厨房,后厨管杂事的吴荣家的看见沉香,赶着说;“沉香姑娘取早膳,热在锅里,我怕凉了,你主子刚起?” 拥翠居的主正得宠,听说顾夫人喜欢喝桂花酒,殿下巴巴的派人送两坛桂花酿给顾夫人。 第15章 王府里的下人都是人精,见风使舵,瞧着风向刮西北方向,不敢怠慢了。 沉香取走了早膳,一个摘菜的媳妇说;“沉香姑娘走了时运,跟对人了。” 谁有想到当初一个粗使丫鬟飞上枝头。 早膳成了午膳,顾如约吃了一个葱油卷,喝了一碗榛松糖粥,放下碗筷,“我饱了,你们吃吧。” 桂香去打水,顾如约洗手。 沉香和桂香两人饿了,站在地上很快吃完了,捡桌子。 顾如约道:“换衣裳,我们去西院。” 桂香手里拿着一条石榴红裙,“这条裙子皱了,奴婢现在熨烫熏香。” 顾如约瞅了一眼,“太招摇了,把那件雪青纱衣找出来。” 两个丫鬟盯着主子,不解,沉香问;“主子,殿下喜欢鲜艳的颜色。” 顾如约点了一下沉香的头,又点桂香,“没长脑子,昨晚中秋家宴,你看哪位夫人穿红戴绿,连姬侧妃穿的衣裙雅致素淡。” 沉香莫名其妙,“主子昨晚穿水红裙,晋王殿下很喜欢。” “殿下不喜欢艳俗的穿着。”顾如约道。 桂香想了想,确实昨晚自家主子的一身打扮,跟众人格格不入,实在想不通,问:“既然殿下不喜欢,那主子为何还要触殿下霉头。” “我没想讨他喜欢。” 沉香和桂香显然更糊涂了,太复杂的心里活动,她们看不出来。 顾如约耐着性子说;“如果昨晚我跟大家穿一样,殿下能注意到我吗?” 两人恍然大悟,还是主子的主意多,打死她们都想不到还有这层缘由,对自家主子越发服帖。 顾如约出现在西院,恰巧几位夫人也在西院。 行过礼,顾如约没落座,“昨晚婢妾酒醉失仪,特来向侧妃请罪。” 姬侧妃一如既往的温婉,善解人意,“昨日中秋,下人们我也吩咐下去,中秋夜不约束太严,一年就这么一次,大家高兴。” 庶妃董月娇摇着团扇,一口软糯的吴侬细语,“昨晚听说殿下出府去了。” 故意打脸顾如约。 “昨晚婢妾醉酒,开罪了殿下,殿下什么时候走的,全都不知道。” 顾如约在人前低眉顺眼,一副与世无争,三分软弱。 “我听说昨晚殿下一夜未归。”庶妃梁凤锦幸灾乐祸。 梁凤锦身旁的丫鬟故意说;“听殿下身边跟着的小厮说,殿下跟七殿下去了教坊。” 梁凤锦瞟了顾如约一眼,说;“听说教坊里进了一批新人。” 姬侧妃咳了声,“越说越离谱了,殿下是正经人,昨晚是七殿下请殿下喝酒。” 顾如约不愿意跟府里晋王的这群女人打交道,她目标明确,勾.搭晋王,不屑跟这些女人逞口舌之快。 扶额,佯作病弱,“婢妾不胜酒力,昨晚喝醉,现在还头晕,各位夫人坐,婢妾告退。” 姬侧妃贤名在外,宽容大度,体恤地说;“顾妹妹,用不用找个御医看看。” 顾如约颤悠悠地站起身,沉香扶着,“谢侧妃关切,婢妾回去睡一觉,便可缓解。” 姬侧妃体贴地嘱咐,“妹妹吃点东西再睡,空腹伤身子,我们内宅这些女人身子骨弱,禁不得折腾。” 顾如约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婢妾没什么大碍,侧妃日理万机,还操心婢妾的身体,婢妾劳侧妃费心,真是过意不去。” “妹妹这几日好生养着,不用来请安了,我命大厨房给妹妹送点软糯的食物,” “谢侧妃!” 戏份做足,顾如约蹲身,告退。 出了东院院门,沉香说;“方才屋里这些人,只有侧妃心眼好,其她人对主子都没安好心。” 咬人的狗儿不露齿,顾如约低声说;“对侧妃屋里的丫鬟仆妇,留个心眼。” 上次那个丫鬟告诉沉香晋王的喜好,显然是故意误导她。 沉香脑子混沌,似乎想起什么,又忘了,一路没怎么说话,顾如约奇怪,问:“沉香,你有什么心事?” 沉香一拍脑袋,“瞧奴婢这记性,主子说府里的夫人们穿衣裙都是素淡的颜色,奴婢刚才留意,主子说得没错。” 顾如约说;“所以告诉你留个心眼,这回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奴婢记住了,不是主子提醒,打死奴婢也想不到,上次差点误了主子。” 沉香挺懊恼。 “细微末节多留心,有些东西并不难发现。” 这两个丫鬟本质不错,指望不上她们能帮上忙,提防别被人利用。 主仆走过一段夹道,刚要迈过一个过道门,前方出现一道身影,穿着常服的萧逸和太监高升。 顾如约转了转眼珠,低声对沉香说;“晋王在前面,我们躲开他。” 沉香以为夫人怕晋王,不敢多问。 萧逸身旁的高升眼尖,指着前面,“那好像是顾夫人和丫鬟沉香。” 萧逸已经看见,高升想起,“顾夫人酒醒了。” 话音刚落,一眨眼,人便消失了,雪青纱衣裙琚在门里一闪,过道门内空无一人。 显然,顾如约主仆二人也看见对面的晋王萧逸,反应却出乎意料。 第9章 高升咦了一声,“顾夫人怎么又回去了。www.biqugexx.net??? 萧逸望了门里,冷笑,“看不出故意的。” 第16章 说罢,甩开大步,来到过道门口,鹰一样锐利的眸一扫,看见左侧雪青纱衣角一闪,消失在墙壁后。 心说,本王倒要看看你顾如约又出什么幺蛾子。 萧逸紧随其后,追了过去,看见顾如约主仆二人从花院墙门进去。 等萧逸进了花园,看见太湖石堆砌的假山洞口处一抹雪青,原来顾如约是要引自己进假山洞,一对男女在假山洞里,无非龌龊苟且之事,顾如约的小伎俩也不过如此,这下作手段,只有府里的小厮丫鬟的水准。 萧逸走到假山洞口,站住,追还是不追。 稍事犹豫,堂堂晋王竟然弯腰钻进山洞,这座太湖石堆砌的假山占地很大,山洞里面曲径通幽,白日光线幽暗,萧逸适应了洞里的光线,没看见顾如约和那个丫鬟。 顾如约故意吊自己胃口,在洞深处等着自己。 假山洞里修建得曲曲折折,萧逸从未进来过,对洞里不熟悉,借着外面透进来的一缕光线,大致辨别方向,七弯八拐,找寻了半天,也没看见顾如约和丫鬟的身影。 又一次判断失误,没找到人,萧逸站在山洞里两条分岔的通道中间,喊了一声,“顾如约,你出来,不出来被本王抓到,看本王怎么收拾你。” 洞穴里响起回声,清越的声音碰到石壁,传出很远,“顾如约你出来……” 顾如约如果还在洞里躲藏,一定是听到了。 可是没有人应。 只有晋王的声音,“你出来…….” 没人回应他。 假山石壁上间或透出一缕光线,模糊看清楚山洞深处形貌。 萧逸的手撑在石壁上,洞里四通八达像迷宫一样,如果不熟悉困在洞里,一时半刻走不出去。 他走过的路心里记下,估计顾如约主仆已经不在洞里,按照自己的判断,朝其中一条通道走。 不久,萧逸已经站在假山后,阳光刺眼,在黑暗处久了,一下不适合光明,眯眼观察四周。 这时,高升气喘吁吁从洞里钻出来,一只手蒙着眼睛,埋怨,“这顾夫人闹的是哪一出。” 偷眼看晋王,晋王望着花园出神,看不出喜怒,高升从晋王年幼之时在身边侍候,最了解晋王的只有这个一直陪伴他的忠心的太监,高升知道晋王表情越平静,发作前的预兆。 萧逸看四周,没有顾如约主仆的影子,心底冷笑,竟敢捉弄本王,顾如约简直是胆大包天。 甩开大步,朝花园西北方向去了,高升直觉,顾如约这回要惹事了,跟在身后,“殿下在凉亭里歇息,待奴才去传顾夫人来见殿下。” 萧逸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高升一路小跑地追,这一路下来老胳膊老腿浑身快散架了。 前面花园小径转出一个丫鬟,挎着一个篮子,站在一棵桂树下,背影很熟悉,萧逸提步追上去,朝背心一扯,丫鬟转过脸,一张惊慌的大饼脸,一脸蠢相,萧逸想起这丫鬟好像是顾如约的另一个丫鬟。www.biqugexx.net 沉声问;“你主子呢?” 桂香看见晋王的眼神犀利如刀锋,吓得哆嗦,“奴婢不知道,奴婢到花园采摘桂花。” 萧逸松开手,放开吓坏了的丫头。 心底升起一股愠怒,自己竟然跟着顾如约追了半个王府,顾如约是故意戏耍自己。 萧逸抄近路去拥翠居,顾如约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西北花园一个角门,平常不关,不知为何今日锁了,萧逸站在角门前,看门上一把大锁,脸一沉。 高升气喘吁吁追上来,心说坏了,晋王正气头上,角门怎么今日偏锁了,如果到拥翠居,经过这道门,是最近的路,如果绕道,显然晋王没那个耐心。 正巧有两人婆子抬东西过来,走到这里,高升急忙喊:“快把门打开。” 俩婆子看是晋王,急忙停下,其中一个婆子看见晋王面色不善,吓得魂都没了,急忙从腰间拿出钥匙,哆嗦着开了锁。 此刻顾如约主仆已经回到拥翠居,顾如约倒在榻上,有气无力地说;“沉香,我这两条腿好像都不是长在自己身上了。” 沉香一手放在腰间,一只手扶着桌子,跑岔气了,“主子,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殿下能把主子和奴婢怎么样?” “砍了吧!” 以晋王的脾气,不能轻饶了她,这回祸事闯大了。 沉香一哆嗦,带了哭腔,“主子惹谁不好,偏偏惹殿下。” 这不是活腻了。 又担心地问:“殿下会不会迷路,还在洞里。” 顾如约闭着眼,“放心吧!顶多多转一会。” 王府这座太湖石堆砌的假山,里面的洞穴四通八达,但只有一条路是通往假山后,其它路不通外面的,里面光线又暗,不熟悉的人一时找不到出口。 顾如约前世对这个假山洞很熟悉,她进王府后,闲着无聊,把这个太湖石假山洞来回走了几遍,跟沉香钻进山洞后,凭着记忆,直接朝通往假山后的一条路下去,轻松地走出山洞。 “殿下恼了,从山洞出来,追来可怎么办?”沉香越想越害怕。 “他已经追来了。” 沉香刚坐下,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果然,听见门外传来男人急促的的脚步声。 下一刻,房门被踢开。 晋王萧逸负手走了进来。 第17章 沉香吓得往后退,一直退到角落里,哆嗦着不敢看晋王。 顾如约从榻上站起来,扯出笑容,“殿下” 萧逸欺身上前,揽住她的纤腰,贴着她的耳畔,低柔的声音,“欲擒故纵,拿手好戏,你这一招勾.引了多少男人?” 顾如约偷瞄萧逸,对上凉凉的目光,吓得一缩,“就殿下一个。” “婢妾给殿下倒茶。” 想借此离开这危险的境况,腰间的手臂紧了紧,“你猜本王要怎样惩罚你?” 萧逸的语气不善,顾如约很识时务地,温顺地紧紧依偎在他怀里,两把小扇子似的长睫扑闪几下,软糯的声音,“婢妾猜,殿下不舍得惩罚婢妾。” “舍不得,你真这样想的吗?” 萧逸的手指轻轻摩挲她脸颊,柔情蜜意,“你要如何消了本王这口气。” 顾如约仰头,水汪汪的大眼睛飞快地瞟了一眼萧逸,“婢妾按摩手法独到,保证殿下通体舒泰。”期期艾艾,“殿下一路走来想必也累了。” 萧逸呵笑两声,“这几步路对本王来说不算什么,本王看你倒是累了,还是本王为你按摩。” 说吧,把顾如约压在榻上,居高临下,戏虐的口气。“今日没戴花?” 手指挑开她衣领,“穿的这样素淡,跟昨晚风格大相径庭。” 顾如约紧张地眨眨眼,领口处敞开,锁骨下的肌肤接触到空气,感觉到微微的凉意,不由轻颤了一下,萧逸注视着她表情变化,一声轻笑,“现在知道怕了。” 看身下的人慌乱的模样,萧逸的气退了一半。 突然,温热覆上了顾如约的唇,萧逸轻啄着微凉柔软的红唇,流连辗转,极尽温柔缠绵。 两人的气息交缠,顾如约的心里一阵酥酥麻麻,身体越来越软,使不出半分力气。 良久,萧逸离开她的唇,顾如约面色晕红,眼中水汽氤氲,神情恍惚,竟然有些贪恋方才的感觉。 萧逸抬起身,目中清明。 顾如约对王府内很熟悉,他方才一试,消除了顾如约是其他皇子或皇后安插进王府当细作的可能。 榻上的顾如约一副柔弱的模样,萧逸心头一软,气消了。 喊了一声;“高升。” 门口站着听里面动静的高升听晋王唤,急忙进来,“奴才在,殿下有何吩咐?” 萧逸负手,“明日起,顾如约和这丫头钻花园假山洞十个来回,你好好数着。” 高升不敢瞧衣衫不整坐起来的顾如约,躬身答应,“是,殿下。” 观察晋王脸色,没有不悦,提着的心放下。 听着萧逸离去的脚步声,顾如约整理衣衫,捂着眼睛的沉香这才敢睁眼看,看顾如约形容很狼狈,扑过去,“主子没事吧?” 顾如约的手指按在唇上,“没事。” 沉香放心了,刚才她躲在角落里,怕主子吃亏,不敢离开,也不敢瞧,一直捂着眼睛,晋王临走时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愁眉苦脸地说;“主子跟奴婢明日起就要钻假山洞。” 顾如约扶了扶头上的玉簪,吓唬这个丫头,“晋王没一剑杀了我们主仆,捡条命,钻假山洞惩罚算轻的。” 沉香苦着脸,“主子以后可别惹殿下,方才吓死奴婢了。” 两人正说着,桂香从外面进来,犹自心有余悸,“主子回来了,刚才把奴婢吓得半死,奴婢去花园采摘桂花,遇见殿下,殿下问主子…….” 沉香说;“晋王殿下方才来了。” 桂香四处看看,“殿下走了?” 沉香说;“主子诓殿下,殿下一直追来。” 桂香吓得张了张嘴,幸亏晚回来一会。 顾如约绕着王府跑了不少路,脚底生疼,靠在引枕上,浑身乏力,腿沉得不能动,明着是捉弄萧逸,害了自身不浅,想如果自己躲起来,萧逸追到拥翠居找不到自己,会怎么样? 桂香给顾如约捶腿,说:“主子,阖府没人敢忤逆晋王,就是侧妃见了殿下,都恭恭敬敬……..” 看顾如约趴在榻上,合上眼,慢慢睡着了。 桂香看主子睡了,不捶了,找了条毯子给顾如约盖上,悄悄地退了出去,沉香也累得够呛,到下处歇着了。 次日,刚吃过早膳,门外就传来太监高升的声音,“奴才给夫人请安。” 屋里顾如约听见,道:“公公请进。” 高升弓着腰,走路悄无声息地进来。 弯腰行礼,“夫人何时去花园?奴才这厢恭候夫人。” 萧逸派高升监督她。 沉香收拾完进来,顾如约知道拖不过去,道;“现在走吧!” 一下地,腿比昨日还疼,桂香搀扶着,主仆三人跟着高升去花园。 高升和桂香站在假山洞外,看着顾如约和沉香钻进洞里,想起昨日自己跑得骨头快散架了,解恨,心里说,顾夫人胆子忒大,晋王殿下到她这竟然没了脾气,罚钻十次山洞,太轻了。 高升站在假山背面,数着,顾如约和沉香进出十次,笑着说:“正好十次,夫人,奴才回去交差了。” 早起下地腿疼得不敢走路,这回十圈下来,顾如约觉得腿好像没那么疼了,大概一活动,筋骨抻开了。 到晚上睡觉,方觉腰酸腿疼,直喊桂香揉。 连着五六日,顾如约在高升的监督下,不敢偷懒敷衍。 第18章 秋高气爽,花园假山上凉亭里,萧逸负手站在栏杆处,风吹起袍角,俯视着山下,顾如约一次次从山洞口出来。 这个惩罚虽然轻,却没有说期限。 萧逸心里默记顾如约这是第九圈了。 信步从假山上走了下来。 高升看见,躬身,“殿下。” 看看顾如约没出来,替顾如约求情,“殿下,奴才看差不多了,顾夫人有悔过之心,殿下就饶了顾夫人这一次吧!” “她有悔过之心?”萧逸看了眼高升。 高升急忙说:“顾夫人对那日之事颇感后悔,说本意同殿下闹着玩,托奴才在殿下跟前替她说几句好话。” “本王考虑考虑。” 萧逸望着洞口,半天顾如约没出来,遂走过去。 高升跟过去,萧逸摆摆手,高升便识趣地停住脚步。 萧逸低头,走进假山洞。 第10章 顾如约跟沉香走来九圈,实在太累了,顾如约扶着石壁说;“我们歇息一会。www.biqugexx.net??? 于是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坐下,沉香说:“石头凉。” 人累极了,不择地而席。 这一坐下就不想起来了。 刚歇了盏茶功夫,突然,顾如约竖起耳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压低声音说;“晋王来了。” 高升守在洞口,别人不可能放进来。 晋王发现她偷懒,就麻烦了,两人急忙站起来,顾如约比量一下旁边通道,准备避开萧逸,绕道出去。 这条通道越走越黑,模糊能看清楚脚下的路 正当两人鬼鬼祟祟摸黑走着,突然,斜刺里一股劲风,扑面而来。 顾如约不由倒退一步,朝后跌倒,在她失去重心的瞬间,腰间横过一只手臂,顾如约闻到熟悉的清淡的气息,失声叫,“殿下。” 萧逸低头,看进一双明亮漆黑似琉璃的眼瞳,瞬间恍惚,时光交错,双唇落在顾如约的眼睛上,极轻柔地擦过。 顾如约闭上眼,耳畔温热的气息,“偷懒了?” 萧逸的声音,低低的,沾染了洞里清凉。 顾如约急忙摆手,老老实实地交代,“累了,歇了一会。” 沉香仗着胆子说;“我家主子每日咬牙走完,回去累得都不能动了。” “是吗?” 温柔宠溺的语气,顾如约心尖一颤,“嗯” 倏忽身体一轻,萧逸拦腰抱起她,朝洞外走去。 沉香离开十几步远跟上。 洞里黑,萧逸走起来却很轻松,顾如约的脸贴着温暖宽厚的胸膛,听着沉稳有力的心跳,从未曾有过的幸福,漫长的前世今生,她一直期盼和渴望的,就是靠在恋慕的人怀里,她希望这条路再长点,一直这样走下去。 洞里的路错综复杂,萧逸能一下找到她,冥冥之中上天都在帮她 其实顾如约不知道,萧逸自幼记忆力超群,凡事走过一遍的路,再复杂都能记住。 走出洞口,阳光强烈刺眼,顾如约的脸埋在萧逸的怀里。 萧逸一直抱着她,朝拥翠居走去。 花园里树木,花丛,凉亭后,不时有看热闹的丫鬟探出头。 顾如约屏蔽了外间的一切,此刻眼里,心里只有这个她思慕已久的男人。 直到拥翠居,萧逸才把她放下来,警告说;“以后老实点,如果在淘气我重罚你。” 转身朝外走,顾如约喊了一声,“殿下。” 萧逸停住脚步,洞里试探顾如约不会武功,不过一个弱女子,回头,“有事?” 顾如约很小心地,“殿下不生我气了?那明日我不用走了?” 小心翼翼,小脸上写满期待,萧逸点了下头。m.biqugexx.net 踏出拥翠居。 走回前殿,太监王有福迎上前,“殿下,张承忠在偏殿等候殿下。” 萧逸坐在书案后,一个身材高大,英武的男人走进来,施礼,“拜见殿下。” “有什么消息?” “属下派去的人送出消息,西北有异动,” “盯紧了,随时来报。” “是。” 张承忠出去。 萧逸伸手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只东珠耳坠,凝视良久,薄唇动了动,无声地,等我! 身旁太监高升看着晋王手掌心的东珠耳坠,感叹一声,“一晃七八年了。” 沉香和桂香跑回来,进门看顾如约坐在榻上,正在吃葡萄。 “主子,殿下走了?” “走了。” 两人有点失望,以为殿下留下来。 顾如约一颗颗地吃葡萄,桂香看着她,牙直酸,“主子,今日的葡萄不甜。” 顾如约放进嘴里一颗,“我怎么不觉得。” 窗台落了几片叶子,隔壁兰林院里西府海棠花期过了,花朵枯萎,在树枝上耷拉着头。 暮秋,今年南面下暴雨,早晚天气格外地凉。 一个丫鬟在院子里喊;“桂香。” 桂香跑出去,“谢谢海棠姐。” 兰林院柳夫人的丫鬟怀里抱着府里下发的冬衣,住的近,两家的丫鬟取分派的东西,互相捎回来。 桂香抱着衣裳进来,放在桌上,“府里今年发的冬衣,主子四套,奴婢俩一人各两套。” 顾如约走到桌前,翻了翻桌上的冬衣。 第19章 “主子试试。”桂香说。 衣裙按照各人身材尺寸量的。 “不用了。” 桂香收起主子的四套衣裙。 顾如约穿着一件旧夹袄,家常衣裳。 拥翠居建得比周围的房屋低,又有树木遮挡,夏季凉快,秋冬屋里见不到阳光,阴冷潮湿。 沉香蹲在地上燃炭火盆,驱驱屋里的潮气,叨咕,“今年过冬的炭分下来,就给了一篓次等炭,赵公公说今年京城的炭价涨了,宫里的太后皇后娘娘宫里的份例都减了,王府也俭省着用。” 一层层分下来,到顾如约屋里剩下次等炭,返潮不易燃,点燃一屋子的烟。 顾如约呛咳了两声,抬腿朝门外走,“我去柳夫人屋里坐坐。” 快入冬了,入眼一片萧条,顾如约进王府已经两个多月了,没有侍寝,府里下人们对拥翠居的态度慢慢变了。 兰林院正房挂着灰毡门帘,丫鬟掀开,“夫人请。” 柳夫人坐在榻上做针线,抬头看见她,微笑着说;“顾妹妹来了,我这两日忙着这点活,也没出屋。” 顾如约坐在对面榻上,“姐姐绣什么呢?” 柳夫人从绣布上抬起头,“绣一个挂屏,殿下的生辰快到了,府里的侧妃夫人都备下礼物,我每年送一幅绣品,也就这点还能拿得出手,我还想知会妹妹一声,到时人人都送寿礼,妹妹空手不好。” 大丫鬟海棠端上茶壶,边斟茶说:“听说侧妃今年送的寿礼三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董夫人屋里的丫鬟说,董夫人送的寿礼最贵重,可是稀罕玩意。” 柳夫人好心地提醒,“顾家妹妹,你头一年来,上点心准备,殿下一高兴,抬举你,比现在好过多了。” 这几句掏心窝的话,两人交好才肯提醒她。 柳夫人真心以对,顾如约实话实说,“姐姐知道我的家境,我拿出全部家当,殿下未必看得上眼。” 柳夫人笑笑,不好说什么,确实两人邻居住着,顾如约吃穿用度寒酸,身上穿的衣裙都是半旧的,不如她屋里的丫鬟。 柳夫人一向会做人,不揭别人短,说些话来宽慰她,“其实,我跟你一样,我费力绣了这件绣品,就得殿下夸赞几句,殿下在皇宫里长大,天下奇珍异宝,那样没见过,我没别的本事,自己绣也是一点心意,像你我这样出身虽然不高,在家时却也不用动针线。” 秋深了,天黑早,黄昏后,屋里光线昏暗,海棠掌灯。 银针在月白宫纱灯光线下熠熠闪光,低头瞬间,柳夫人神态温柔娴雅,屋里气氛温馨,顾如约觉得自己一个女人看柳夫人都心动,何况男人,可这么久,没看见萧逸到柳夫人的兰林院。 问;“夫人家是哪里人?那年进府的?” “我家住松江府,父亲是青浦县知县,我进王府比你早点,有两年了。” 柳氏轻轻地扬起手,银针一闪,用银剪刀把线头剪了,“我父亲把我送进京参选秀女,皇上就把我赏赐给了晋王。” 晋王姬妾成群,前世晋王登基后,几次大臣提议选秀,晋王萧逸都拒绝了。 “殿下为何没立正妃。” 成年皇子搬出宫,建府邸,正妃主持中馈,独晋王府侧妃打理王府内宅。 “这个我确不知是何原因。”柳夫人摇头说。 晋王不册立王妃,皇帝竟然答应。 两人闲聊了一会,顾如约站起身,“天色不早了,姐姐该歇着了,我告辞了。” “妹妹没事过来坐坐,我闲着无事,说说话打发时间。” 顾如约看到柳夫人脸上隐有落寞,两人处境相同,惺惺相惜。 从兰林苑出来,沉香扶着顾如约,犯愁,“主子,殿下的寿诞,寿礼可怎么办?” “我的全部家当,仅有几十两银子,留着以备急用。” 主子进府带了一个包袱,里面几件旧衣裳,几十两银子,几样钗环。 沉香绞尽脑汁,提议说:“不然主子也绣一幅绣品当寿礼。” 绣品很考验女红功底。 “我的女红有柳夫人的好吗?寿礼我已经想好了。” 农历九月二十八,晋王生辰,王府大厨房已经准备了三日,晋王这个年纪是不做寿的,晋王府的人私底下给晋王贺寿。 一早晋王萧逸带着姬侧妃进宫,给养育自己的太后娘娘叩头,到中宫,给皇上和皇后娘娘叩头。 本朝以孝治天下,父子兄弟背地里骨肉相残,面上父慈子孝,母子天伦。 掌灯后,晋王府关上大门,府里置办酒席,一干姬妾下人给晋王贺寿。 拥翠居三间房屋里亮着灯,桂香忙不迭地帮顾如约披上斗篷,埋怨,“主子,柳夫人已经走了,其她夫人都早早去了,独夫人去晚了。” 顾如约嘱咐沉香,“把寿礼拿好。” 沉香小心地捧出一个长匣子,这可是主子画了两日,像宝贝一样。 沉香建议主子把画裱上,顶多用去半两银子,顾如约却说没必要,晋王又不会挂在墙上欣赏,估计晋王看了她这幅画没准撕了,烧火了说不定,于是花了几百钱买了个烫金锦盒装这幅画。 “主子,快走,寿宴已经开始了。” 沉香怀里抱着装画的锦匣,桂香提着风灯,主仆三人去秋蟾殿。 秋蟾殿建在水中央,四周挂着无数大红纱宫灯,照得水面波光粼粼,往来彩衣侍女穿梭,像水晶宫一样。 第20章 鼓乐声声,正主已经到了。 桂香胆小,“主子,我们来晚了,这可如何是好?” “我本来没想早去,我们到不到,不耽误寿宴。” 可有可无的人,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去早了,又要跟府里的一干女人们周旋。 沉香抱紧怀里的锦匣,“主子,这寿礼行吗?” “放心,一会看你家主子的。” 第11章 顾如约进去时,府里的女眷们全都到齐了,殿上女人们的目光都聚焦在晋王身上。www.biqugexx.net 顾如约庆幸,没人注意她来迟了。 正要溜边到自己的席上,不提防上座的萧逸一转头,看见她,顾如约头一低,悄无声息地落座。 心想,今日乃萧逸寿日,萧逸大概也不会跟自己计较。 瞟了一眼案上堆满了寿礼,皇家泼天的富贵,金银珠玉,玛瑙翡翠乃寻常之物。 董月娇正献上一尊紫晶仙人,紫晶仙人在大殿上璀璨烛火映照下,晶莹剔透,通体是醉人的紫色,这样大块的紫晶原石却不多见,委实是一件宝贝。 梁凤锦也不甘示弱,献上一件金黄江绸貂皮氅衣和一个玉带扣,娇滴滴,“婢妾寿礼没什么出奇,殿下莫嫌弃礼物菲薄,婢妾穷,比不得其她姊妹。” “锦儿的一番心意,本王怎能嫌弃。”今晚的萧逸很温和。 顾如约看见锦匣里一枚和田玉螭纹带扣。 梁凤锦心思巧,这个寿礼比别的东西适用,玉带扣随身携带,氅衣穿在身上,每每看到晋王就能想起她。 在梁凤锦献上寿礼后,柳夫人亲手把绣品呈上,是一个精巧的桌屏,苏绣是双面绣,薄透的月白绢绣着松鹤延年,绣工上乘,江南手艺最好的绣娘也不过如此。 高升接过,呈给萧逸,萧逸拿过去看看,赞道;“不错。”给高升,“摆书房里。” 柳轻罗惊喜,面上却不好表现出来。 晋王府人人皆有贺礼,下人都凑了份子钱置办了一份寿礼呈上。 最后只剩下顾如约。 姬侧妃含笑问:“顾妹妹送殿下什么寿礼?” 顾如约正好放下箸,拿过侍女端着的银盘上的湿帕擦擦手,谦逊地说;“婢妾不敢跟侧妃夫人们比肩。” 接过沉香抱着的长锦盒,走到萧逸桌前,跪下把锦盒呈上,“婢妾不才,为殿下贺寿特意画了一幅画。” 萧逸接过,顾如约退回座位。 萧逸拿着锦盒没急着打开,看了看,问;“这锦匣花了多少银子?” 顾如约比量一个巴掌,萧逸长音问:“五十两银子?” 顾如约摇摇头。 “五两银子?”萧逸挑眉。 殿上所有人都看着顾如约,等她回答。 顾如约举起右手,左手从中砍了一下,“打个对折。” “打几个对折?”萧逸噙着笑,揶揄地问。 还是晋王懂自己,顾如约挤出笑,“二十五文钱。www.biqugexx.net??? 女眷们忍俊不住,掉过头,拿绣帕掩嘴吃吃地笑。 顾如约认真地看着萧逸,“殿下方才不是说不嫌弃,这是婢妾的一番心意,殿下不看看画作。” 萧逸打开匣子,姬侧妃凑过去看,“臣妾看看这幅画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顾如约认真地说:“是婢妾自己画的。” 萧逸这回没故意拖延,立刻把画展开。 画面上是一个蹁跹女子,手里捧着寿桃。 萧逸的目光定住,盯着这幅画良久没有移动。 姬侧妃见这画作笔锋细腻,女子脸上细微的表情,衣裙的褶皱都看得很清楚,竟是顾如约自画像,且绘画手法甚高,微微惊讶。 “顾妹妹这是毛遂自荐。” 这话有点酸。 暗想,顾氏的父亲是个穷酸秀才,看来民间埋没不少人才。 几位姬妾争相过来看,待瞧见画都脸色不善,顾如约这是变相把自画像送给晋王。 顾如约没抬头,感到芒刺在背。 萧逸卷起画,交给身旁的高升,“好生收着。” 王府里的乐师弹奏祝寿的曲子,姬妾们跪贺,齐声唱喏,接着王府下人叩头给晋王拜寿。 众人重新入席。 顾如约看桌上一道道菜肴,山珍海味,飞禽走兽,俱是繁复的方法烹饪,既来之则安之,侍妾的份例,每日的份例菜来来回回就两样,看不着荤腥。 叫沉香把爱吃的菜品挪到跟前,王府的御厨,比皇宫御膳房不差,吃得津津有味。 萧逸的目光无意间看过来时,顾如约正旁若无人兀自吃着,伸筷子夹了一只鸡腿。 啃了一个鸡腿,看桌上的菜品还有不少没动过,舍不得放下箸,又吃了几口,荤菜吃多了,发腻,端起茶盅,呷了几口热茶, 再看周围人,几上的菜肴没动几筷子,晋王府真是奢侈靡费。 这时,太监王有福从帷幔后闪出来,快步走到萧逸身旁,伏耳说了几句什么。 萧逸起身离座,姬侧妃的话说了一半,愣愣地看着萧逸疾步转入屏风后。 待晋王重回殿上,鼓乐声中,王府歌姬翩翩起舞。 两排彩衣侍女端着银盘上殿,顾如约看上的是一道鱼,拿筷子夹了一口,味道鲜美,鱼身的肉吃完一面,又翻了另一面吃。 细细地品鱼,撩了一眼殿上,发现歌姬打扮的姬侧妃,姬侧妃为了取悦萧逸,竟然放下身段,一片深情,萧逸可感动? 第21章 朝上座的萧逸看了一眼,正对上萧逸的目光,顾如约一口鱼差点卡住,努力咽了下去。 萧逸对身旁侍候的高升说了句什么,高升端着一盘鱼走过来,来到顾如约桌前,“这是晋王殿下赏给顾夫人的。” 顾如约站起来,朝晋王福了福,众人都看姬侧妃跳舞,没人注意这一幕,不然顾如约又成了众矢之的。 美味真是不可多吃,顾如约放下箸,估计十天半月连池塘里的金鱼都不想看,再次抬头时,姬侧妃的舞跳完了,董月娇在弹琵琶。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琵琶声盖过大殿喧嚣声。 董月娇丹铅弱质,琵琶曲风颇有气魄。 前世逢年过节宫宴上,宫廷乐师弹奏,歌舞看多了,提不起什么兴致,倒是侍妾楚氏吹笛子,让顾如约耳目一新。 楚氏样貌平平,歌姬出身,笛声宛转悠扬,颇有几分意思。 顾如约托腮,神思飘远,直到柳轻罗和王府戏班子的女伶扮相的小生唱秋胡戏妻,思绪方拉回来。 柳轻罗唱戏时,连王府的戏班里的伶人都躲在帷幔后听,柳轻罗虽然不及王府戏班的人唱得好,像模像样,下了一番功夫的。 顾如约想起在兰林院碰见王府戏班里的人,原来柳轻罗偷着学戏。 柳轻罗看似淡漠性子,实则要强之人,不甘心长期受排挤和冷落。 顾如约正走神,忽听前方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顾妹妹没有什么才艺展示吗?” 被姬侧妃点名,顾如约不能隐身,乐师停住乐声,秋蟾殿内一时静下来,众人俱看顾如约,连晋王萧逸也朝她看过来,等她回答。 顾如约也不推辞,站起身,落落大方地低身一福,“婢妾平庸无才,粗通幻术,博殿下和侧妃一笑。” “好!看看你的什么幻术?”幻术二字勾起萧逸几分兴趣。 皇宫里设宴聚饮,常观赏幻术表演,对晋王萧逸来说并不稀奇,只是不信顾如约懂幻术,顾如约性情刁钻,又要耍什么鬼把戏。 “是入壶舞还是躺悬?” 梁凤锦不屑地撇撇嘴,梁凤锦是宫里出来的,看过幻术表演,卖弄自己见多识广。 “抬一张桌子过来。” 顾如约指挥太监。 “把桌子放在殿下跟前,殿下监督,以免作弊。” 两个太监抬了一张长条桌,放在离萧逸桌子两米远距离的地方。 顾如约站在桌前,正对着萧逸,镇静自若。 从袖中探出握拳的左手,舒展开,洁白的手掌心里躺着几枚铜钱。 右手两根纤白的指一一把手掌心里的铜钱摆在桌上,挑眉,“殿下看好了。” 萧逸看桌上并排摆着一共四枚铜钱, 顾如约抬头认真看着萧逸,“殿下看清楚了,这是四枚铜钱。” 刚想做下一个动作,萧逸一抬手,“慢着!” 顾如约停住伸向桌上的手。 萧逸信步走了下来,来到顾如约身旁,注视着她,顾如约一派坦然。 突然萧逸伸手,一把抓住她左手腕,探手向她宽衣袖内,入手凉滑,肌肤细腻,顿了一下,缓缓放下,又抓过另一只手,确定衣袖内没有夹藏。 目光往下,落在起伏之处,瞬间出手,极快地在她身上摸了一遍。 顾如约反应过来,萧逸已经停了手,“确实没有夹藏。” 秋蟾殿底下有地龙,天凉后,王府内地龙烧热了,殿上热,女眷们穿着薄衫,顾如约身上一层薄罗,萧逸常年习武,手掌略粗粝,擦过她身体时,细细地酥麻。 顾如约脸上泛起红晕,掩饰地急忙低下头。 萧逸已经走回对面坐下,“你继续。” 顾如约平复一下心跳,伸出右手两指,捏住一枚铜钱,放在一旁。 然后把桌上三枚铜钱,一枚一枚地捡在左手掌心里,握成拳,桌上剩下孤零零的一枚铜钱。 众人看顾如约握拳的手朝空中划了几圈,众人的视线跟着粉拳移动,萧逸离得最近,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随着她举高的动作,宽袖滑落,露出一小截光洁的手臂,一汪水绿玉镯,衬着凝脂雪肤。 皓腕上的绿玉镯碰撞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吸引殿上所有人的目光。 手臂停住,左手粉拳朝上抵在桌面,然后缓缓打开,白嫩的手掌心躺着几枚铜钱,然后右手纤白二指,捏着一枚枚铜钱放回桌上。 手心空了,众人看桌上并排摆了一共四枚铜钱,算上先前拿出去放桌上的一枚铜钱,一个五枚铜钱。 顾如约原来手里一共有四枚铜钱,放一枚在旁边,手里应该是三枚铜钱,现在多了一枚铜钱。 整个过程,萧逸看得最清楚, 侍妾楚氏看了半天,没参透其中的机关,忍不住赞道;“没想到妹妹有一手绝技。” 顾如约微微一笑,“小小的幻术,没什么复杂,取巧而已。” 萧逸眯眼盯着桌上的五枚铜钱,眉峰微微蹙起。 第12章 侧妃姬妾们挖空心思准备的节目没引起萧逸过多关注,唯独对顾如约小幻术有几分兴趣。m.biqugexx.net 众人颇有几分不甘,顾如约一文钱没花,出尽了风头。 宴散后,顾如约跟柳夫人同路。 沉香和海棠在前面提灯照路。 第22章 顾如约跟柳夫人并肩而行。 柳夫人说:“没想到妹妹通晓幻术。” 顾如约笑道;“实话跟姐姐说,妹妹哪里通晓什么幻术,不过跟人学了一两招而已,蒙人的,倒是姐姐实乃才女。” “不瞒妹妹说,姐姐自小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可到了王府,这些全无用处。” 夜风中,柳轻罗温柔的声音带着些许落寞,柳轻罗清高,内心是骄傲的。 不知是否喝酒的缘故,柳轻罗平常心性淡然,也许月色苍白,太过凄凉,触景生情,感怀自己的境遇,郁郁不得志。 其实平静的外表下,那个女人不期望得到那个至高无上尊贵的男人的眷顾。 “姐姐别妄自菲薄,我若是男子,定然喜欢姐姐。” “妹妹真会说话,倒是妹妹让姐姐佩服得紧。” 柳轻罗是聪明人,心思通透。 到了兰林院的门口,两人分道扬镳。 柳轻罗跟丫鬟海棠沿着回廊往明间走,无端怅然, 海棠小声说;“顾夫人没什么才艺,把殿下哄得挺高兴。” “你看走眼了。” 柳轻淡淡地说,最初进王府时踌躇满志,自信心满满,两年过去,一点点消磨,仅存不甘心。 年复一年,源源不断有新人进王府,希望越来越渺茫。 桂香提着宫灯,沉香搀扶着顾如约,余兴未尽,“主子会幻术,那以后咱们不愁没有银子使,我们岂不是发大财了。” 沉香个性纯良,头脑简单。 夜晚起风了,顾如约合上斗篷,“如果你家主子有这样的本事,我们还用过寒酸的日子吗?连备一份体面的寿礼都困难。www.biqugexx.net??? “那主子的幻术是骗人的?”桂香提灯照着顾如约脚下的路。 “幻术是用一定的技巧,有点技术性。” 前世在宫里闲着没事,跟她同样被冷落的一个低等嫔妃会幻术,顾如约跟她学了几样,能糊人的。 沉香咳声叹气,“奴婢白高兴一场。” 屋里没人,走时炭火盆里桂香压了炭,早熄灭了,屋里温度低,到处冰凉。 铜炉上坐着一壶水,温的没有凉透,桂香拿盆倒水,顾如约卸妆洗漱后,钻进被里。 走时桂香铺了床,脚底下放了汤婆子,被窝里暖和。 桂香倒水回来,犯愁说;“这个冬天可怎么过?” “炭会有的。”顾如约阖眼,迷迷糊糊地说。 次日天阴,顾如约昨晚宴席吃停了食,早起喝了一碗清粥,午膳没吃东西。 前殿书房里,火盆里炭噼啪作响,萧逸倚在榻上,手里握着几枚铜钱。 高升说;“今日殿下在宫里陪太后茹素,奴才传大厨房给殿下送点可口的吃食?” “不必了,本王不想吃,素斋挺好。” 高升看一眼晋王手里的铜钱,“殿下寿日年年都差不多,今年有顾夫人,还有几分新鲜趣味,没想到顾夫人还会幻术,奴才琢磨四枚铜钱,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竟变成五枚铜钱,蹊跷。” 萧逸把手里的四枚铜钱摆在桌上,同顾如约一样的动作又做了一遍,高升盯着桌面,反复一次,桌上变成五枚铜钱。 高升惊喜,“殿下想出来了。” “这小小的骗人把戏,本王都不能拆穿,岂不是显得本王太没用了。” 说吧,起身朝外走,高升问:“殿下去哪里?” “拥翠居。” 高升急忙取了氅衣,追出去。 沉香去厨房取回晚膳,从提盒里取出一盘炒豆芽,一盘醋溜白菜,还有一小罐姬松茸竹荪菌菇鸡汤。 桂香盛了一碗汤,顾如约坐在桌前,喝口姬松茸竹荪菌菇鸡汤,汤挺鲜的,就菜吃了一小碗米饭。 沉香要添饭,顾如约说;“饱了。” 沉香发牢骚,“主子好歹也是夫人,见天清汤淡水的。” 顾如约在铜盆里净手,不以为意,“你家主子没本事,别挑三拣四的了。” “寿宴上山珍海味还没吃够,在我王府受委屈了?” 萧逸走了进来,沉香吓得一缩脖,跟桂香两个赶紧捡桌子下去。 顾如约半蹲,“婢妾给殿下请安。” 萧逸坐在榻上,顾如约亲自倒茶,端给萧逸,“殿下请用茶。” 萧逸接过茶盅,顺势握住了她的左手。 顾如约感到手心一凉,低头一看,手心里萧逸放了四枚铜钱,“你的幻术重新做一遍。” 萧逸又抓过她的右手,翻开她手掌,右手白皙的手掌心空的,没有藏着什么东西。 唇角噙着浅笑,“别说幻术只能做一遍,第二遍就不灵验了。” 顾如约觑了萧逸一眼,水清的眸灵动之极,半撒娇地奉承,“殿下早猜出来了,婢妾会这点皮毛,怎么能唬住殿下。” 修长干净的手指捏着她削尖的下颚,“本王的寿宴你混吃混喝,二十五文钱,一个所谓的幻术就打发了,没有一点诚意。” 顾如约垂下眼帘,“殿下知道,婢妾的日子捉襟见肘,没有闲钱置办像样的寿礼,婢妾很惭愧。”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 “逗你的,你的寿礼很用心。” 萧逸的手松开,轻柔地摸了一下她的头。 看看屋里,他来过拥翠居,没仔细看,遂起身,负手在屋里踱步。 第23章 看见书桌上放着笔墨纸砚,走过去,顾如约在练字,拿起她写的大字,瞬间眸光雪亮,睨着顾如约,“这是你写的?颜鲁公的多宝塔碑。” 纸上的字颇有几分颜体的风骨,不像是一个女子写的,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顾如约扑闪两下大眼睛,佯作虚心地求教,“婢妾写得不好,殿下能否指点一二,给婢妾写几个字,婢妾照着练习。” “过来,我教你写。” 萧逸答应得很痛快。 顾如约站在桌前,萧逸站在她背后,顾如约拿起笔,萧逸一只手搂住她的纤腰,握住她提笔的手,写下三个字,顾如约。 落下最后一笔,顾如约觉得耳根一热,萧逸在她耳边轻声说;“拙劣的幻术,跟本王相同的喜好,你是怎么知道本王习的是颜体?” “我打听出来的。”顾如约早想好的说辞。 两人身体贴在一起,很亲昵的样子, “真喜欢我?” 萧逸的唇擦着她耳畔,一径向下,一只手探入她的领口,握住挺翘的柔团。 “嗯” 顾如约手臂无力地垂下,碰到萧逸腰间垂挂的一个香囊,香囊半旧,缎面已褪色,看似戴了很久的东西,不知府里那个姬妾的针线,萧逸还很恋旧。 这念头只瞬间在脑海中划过,就被萧逸的大手几下便弄得呼吸乱了,整个人软在了萧逸怀里。 沉香和桂香不放心主子,站在门外,没有走开。 高升守在门口,眉目舒展,“今晚没你们什么事了。” 当身体被撕裂的瞬间,顾如约骤然睁开眼睛,床头茜素红宫灯,透过纱帐照着近在咫尺俊美的面孔,墨玉般的双眸既灼热又清冷。 承受不住那灼热的体温,让她虚软无力,意识渐至不清时,恍惚中萧逸含糊地叫了声,“拧儿…….” 此刻顾如约的脑海中升腾起彩色的祥云,什么都听不见了。 后半夜的王府一片静寂,夜里火盆里的炭熄了,大概是顾如约睡梦中觉得冷,往萧逸身边靠。 月色清冷,淡白的月光透过纱帐照在床上,萧逸低头看,怀里的顾如约几缕乌黑湿糯的秀发贴在脸颊,褪去潮红,小脸粹白。 枕着萧逸的手臂,由于疲惫,睡得很沉。 萧逸想抽回手臂,刚一动,顾如约反倒往他怀里偎过来,萧逸只好作罢,望着帐顶,没有困意。 第13章 一缕微光透过纱帐,每日固定的时辰,萧逸自然醒了,侧头看顾如约躺在他臂弯里,像两把小扇子似的长睫在眼睛下投下暗影,白皙圆润的香肩露在外面。www.biqugexx.net 萧逸往上拉了拉被,盖住她的削肩。 轻轻挪开她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臂。 顾如约换了个姿势,没醒。 萧逸穿鞋下地。 怕惊动熟睡的顾如约,没叫人,自己穿上衣袍,走了出去。 东方天际现出灰青色,萧逸驻足,吸了一口晨起寒凉的空气。 贴身太监高升等在门口,晋王身边侍候的人都知道晋王殿下起坐的规律。 高升的身后一个太监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黑褐色的汤药,“殿下,顾夫人……” 萧逸眸色一暗,少顷,面无表情地示意送进去。 提步朝外走,走出两步,站住,没回头,声音低沉,“叫人送两篓上好的炭过来。” “是,殿下。”高升躬身应诺。 以为晋王要走时,晋王淡漠的声从寒凉的空气中传来,“她留在王府一日,善待她。” “是”高升答应。 高升望着晋王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回过身,看了一眼鸦雀无声的堂屋。 萧逸刚走,顾如约就醒了,浑身酸痛,晋王外表清隽,强悍的力道,顾如约承受不住,萧逸多少顾忌她除夜,不乏温柔。 低头看见自己胸前印记,雪白肌肤上斑斑红痕,面红耳刺。 伸手摸床榻靠外侧萧逸躺过的地方,还残留着萧逸的体温。 顾如约倾身趴在上面,回忆昨晚,耳热心跳,昨晚她跟他如此亲密,产生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自己真成功地做到了,他终于愿意认真地看她。 不敢招呼沉香和桂香,自己形容狼狈,挣扎起来,看见中衣躺在床前地上,她扶着床沿下地,腿虚软,抓过地上的中衣,拿在手里,看中衣扯破了,勉强可以遮体。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脚步声很轻,传来太监特有的嗓音,“夫人,老奴可以进去吗?” 顾如约听出来是高升的声音,自己衣裳不整,太监虽然不是真正的男人,顾如约还是羞于让人看见自己此刻的情形。 椅子背搭着一件褂子,顾如约拿过来穿上,方才道:“进来吧!” 高升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太监,高升弯着腰,态度恭敬。 顾如约坐在榻上,看高升身后的太监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天青釉莲枝纹碗,碗里黑褐色状似粘稠的药汁。www.biqugexx.net 高升陪着笑脸,“夫人,晋王走时吩咐,夫人身体劳累,这是给夫人补身体的。” 刷地一下,顾如约浑身的血液瞬间凉透,手足冰凉,在宫里待过的人都清楚,这样的事司空见惯。 高升见她没反应,又重复了一句,“晋王殿下恩典,请夫人喝下补药。” 第24章 “放哪里吧,我一会喝。” 顾如约藏在袖子里的手抖着,却还极力保持平静。 “夫人还是趁热喝了,补药凉了对身体不好。” 高笙不急不缓地劝说道。 也许这种事做多了,太监习以为常,没多少同情怜悯之心。 顾如约心底悲愤,前世今生她唯一喜欢过的男人,对她没有半分怜。 明知道不堪托付终身,还带着一腔执念,试图证明他对她终究会是不同的,她一直骗自己,今生是命运把她带到他身边,却再也没有办法骗过自己的心。 脸一寸寸变白,最后血色褪尽,面色越发平静, “端过来吧!”极冷的声音。 这碗汤药终究还是要喝下去,既然躲不过,何不痛痛快快地喝了,省得高升为难,高升是萧逸跟前红人,开罪不得,不说破,还有一层窗户纸,彼此免得尴尬。 高升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已经想好说辞,没想到顾如约挺爽快,一点不矫情,急忙朝身后的太监说;“快端给夫人。” 太监上前,跪下,托盘举过头顶呈上,顾如约伸手,胸中酸涩难忍,指尖微微有点抖,缓缓地端起药碗。 前世皇宫里,帝王一时兴起,临幸的宫人,事后一句不留,一碗避子汤了事,帝王冷酷薄情。 顾如约不由可怜自己,就在昨晚,天地间她眼中只有他一个人,没想到,一转身,他对她却如此对待,何等的冷漠绝情。 她清楚地知道喝不喝由不得自己,高升和太监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等着回去交差。 拖延下去萧逸也不会改变主意,哭闹只能激怒萧逸,连这一点体面都不会留给她,与其让他们灌下去,不如保留一点可怜的尊严。 顾如约把药碗送到嘴边,高升和太监都不错眼珠地盯着她,盯着她喝下去。 萧逸真谨慎,生怕有疏漏,让太监看着自己当面喝下去。 她一仰头,一饮而尽,当啷一声,空碗掷在托盘里。 高升吓了一跳,他是如此精明之人,在皇宫里多年,跟在晋王身边,善于察言观色,看见顾如约褪去血色的脸惨白,双唇都泛着白,直觉眼前的女子心思通透,不作不闹,也没有为难下人。 略尴尬,少有的动了恻隐之心,“夫人歇着,老奴告退,夫人以后若有什么事,尽管来找老奴,老奴若能帮上的绝不含糊。” 顾如约惨然一笑,“全赖公公照拂。” 高升带着太监躬身退下。 沉香不知何时溜进来,端着一个攒盒,里面装着蜜饯,走到床前,“主子喝汤药嘴苦,吃点甜东西。” 顾如约拿干净的手帕垫着捏起一块蜜饯,放入口中,吃不出一点甜味,满口涩涩地苦,一直蔓延到心底,渐至麻木。 自己像前世一样,在萧逸的心里,卑贱如草芥。 萧逸是冷面冷心之人,她依附他而生存,百般挣扎,结果还是一样。 此时此刻,问自己的内心,当初的决定是否后悔,倾心以待的人,对自己不屑一顾。 没有选择,既然没有选择,也没有退路,萧逸就是自己唯一出路。 这条路,经过今早,她还有勇气走下去吗? 沉香在旁边问;“主子吃了好几颗蜜饯了,嘴里还苦吗?” 心苦,吃多少蜜饯都没用,摆摆手,沉香盖上攒盒盖子,好奇地问:“补药也苦?” “药哪有不苦的。” 宫里的太监给侍寝的女子喝避子汤,驾轻就熟,晋王前脚刚走,避子汤就端来了,看来是早备好的,晋王身边的人了解晋王。 对沉香说;“备水,我要沐浴。” 身体余温散尽,顾如约从上到下,都是冷的,连血管里留着血液也是冷的。 沉香说:“夫人,热汤早备好了。” 帷幔后放着一个大木桶,热气弥漫,顾如约脱掉破了的中衣,进木桶里。 靠在木桶壁,浑身酸软疲惫,身下撕扯般地疼,差一点就以为这个两世都是自己夫君的男人,对自己有那么几分真情,原来都是错觉,最是无情帝王家。 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散在水面,身体被热水包裹,心底的寒意怎么也散不尽。 沉香拿着香胰子,抹在她柔滑的肌肤,脸红不敢看,雪白的肌肤留下斑斑点点欢爱过的痕迹,萧逸没轻没重的,顾如约现在明白了,不是萧逸情难自己,是本能的发泄,生理正常反应和需求。 府里的其她姬妾,还有姬侧妃,他也如此对待吗?晋王早过及冠,姬妾成群,却没有子嗣。 水不热了,桂香又添了两次热水,顾如约才迈出木桶,桂香和沉香为她穿上一身干净的中衣。 坐在妆台前,桂香拿了一条手巾擦干她的秀发,说:“主子好像脸色不好。” 镜子里浓密的乌油秀发,漆黑眼瞳,越发衬得她脸色透明的白,隐约看见皮下的的血管。 沉香取早膳回来,厨房的一个媳妇帮她提回来的。 包子、点心,小菜摆了一桌子,还有一碗燕窝。 沉香从瓷罐里盛粥和馄钝,顾如约没什么胃口,吃了半盏燕窝粥,放下碗筷,说:“你们跟着我这样没出息的主子吃苦了。” “奴婢不觉得苦,奴婢能侍候主子,是奴婢的福分,” 沉香一口一个馄钝,和桂香两个人把主子剩下的吃得七七八八的了。 第25章 别的房中的丫鬟经常挨主子打骂,自家主子不难侍候,又待她二人和气,失手打碎了碗碟,主子从没骂过。 刚捡了桌子,就有府里的两个太监抬了一篓银丝炭送来。 顾如约没有丝毫喜悦,倒是沉香和桂香很高兴,“晋王过咱们拥翠居,主子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顾如约看一眼屋里四壁印出潮湿的水印,如果没有炭,冬天主仆三人要遭点罪。 更加清楚明白,萧逸来住一晚,她得到的实质性的好处。 一个大丫鬟匆匆忙忙走进西院,来到姬侧妃跟前,“晋王殿下昨晚歇在顾夫人屋里,今早离开。” 姬侧妃从王府账本上抬起头,面色平静如常,“这有什么大惊小怪,顾夫人是殿下的妾侍,早晚都要过这一关的。” 香炉里的沉香燃了半截,透过袅袅烟雾,姬侧妃柳眉微蹙,把王府庶务交给自己打理,是晋王对自己的补偿。 这几日刮北风,拥翠居门上挂上绵帘,屋里燃起炭火盆。 顾如约坐在窗前,看院子里,沉香拿着扫帚在扫院门口的积雪。 日子过得真快,喃喃自语,“今日立冬了。” 桂香在熨烫主子的衣裙,说;“今晚府里备了酒席。” 顾如约拿过斗篷披上,朝屋门走。 桂香在身后问:“主子要去哪里?” “我自己随便走走。” 一出门,天空稀稀落落飘着雪。 下雪了,天气反倒比寻常暖和。 走到院门口,正扫雪的沉香停下来,“主子要出去?” “不用跟着我。” 说吧,顾如约便朝东,王府花园方向走。 王府花园里有几个婆子在扫雪,冬季花园冷清,走出很远没看见人,顾如约信步走上木桥。 从那日后,她一直没看见萧逸,进王府不过短短三月,曾经的斗志,无畏,已消失殆尽,再见萧逸,是何种的心境。 第14章 湖面刮过一股冷风,顾如约合上斗篷,不在乎你的人,你付出多少,就是为他死,他也不屑一顾,今日走出这个园子,前尘往事一切归无。www.biqugexx.net 回到拥翠居,抖落肩头的雪,说:“今立冬,应节气下雪了。” “主子快烤烤火,驱驱寒气。” 桂香把火盆里的炭火拨旺。 立冬日,梁帝率领文武群臣,到京城北郊迎冬,举行迎冬祭天仪式,梁帝萧隆裕在皇子们成年封王后,为历练皇子们,考察皇子们处理朝事的能力,委派一些事情交给诸位皇子。 去年祭天出了一点小纰漏,梁帝龙颜大怒,与之有关联的官员都革职获罪。 今年郊外祭天梁帝委二皇子魏王萧宸监办,萧宸作风严谨,一切提前准备就绪后,会同礼部尚书等人仔细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一点疏漏。 梁帝祭祀过程中,禁军守卫森严,保护皇帝安全。 梁帝带着皇子宗室和满朝文武大臣动身前往京都郊外,一切顺利,没有出现发生任何状况。 御史会同太常寺官员遍行巡查,凡陪祀执事各官,如有在坛庙内涕唾、咳嗽、谈笑、喧哗者,无论宗室、大臣、官员,即指名题参。 太常寺官员记下坛庙内涕唾、咳嗽者,跟魏王萧宸汇报,其中就有周贵妃母家兄弟温信伯,太常寺官员碍于大皇子齐王和周贵妃的面子,不敢自作主张,还替温信伯开解说;“今日立冬,气候突变,比往年冷,文武百官起早,身体骨弱点的染了风寒,温信伯一直忍着,脸都憋红了。” 温信伯是周贵妃的兄长,平常仗着贵妃得宠,梁帝喜欢齐王,未免骄纵,伤风感冒倒也是真的。 魏王萧宸知道太常寺官员不敢得罪贵妃和齐王,撇开他,把此事交给御史大夫况明,“据实奏报,父皇会酌情处置。” 魏王发话,御史大夫况明为人刚正不阿,不敢隐瞒,指名参奏。 梁帝萧隆裕祭天结束,带着文武百官还朝,御史大夫况明上奏皇帝,“此次祭祀,温信伯,工部侍郎……涕唾、咳嗽。” 温信伯几个人唬得急忙出班跪倒,温信伯害怕,叩头请罪,“微臣该死,微臣伤风流涕,皇上恕罪。” 一紧张又要咳嗽,这回憋得脸红脖子粗。 梁帝宠爱贵妃,当着文武群臣不能公然包庇,传旨,“温信伯从轻发落,闭门思过,罚一年薪俸。www.biqugexx.net??? 惩罚虽轻,损了贵妃和齐王的颜面。 魏王萧宸借此打击了齐王的气焰。 齐王萧邝面色难看,心里着实恨魏王萧宸。 “这次祭祀魏王辛苦了。”魏王办差梁帝很满意。 魏王萧宸出列,“儿臣分内之责,父皇洪福齐天,我大梁风调雨顺。” 几句奉承话,梁帝心情舒畅。 满朝文武看在眼里,魏王萧宸占了便宜,差事办得好,皇帝褒奖。 本朝历代帝王为了彰显天恩,在冬至这日赏死事,恤孤寡,对边关战死的武将的家眷,梁帝抚慰赏赐,以鼓励后人。 其中一个为国捐躯武将的子侄叩谢皇恩,上奏对大皇子齐王感激不尽,“齐王殿下平常很照顾微臣家里,皇恩浩荡,微臣等为国效力,在所不辞。” 梁帝听了,看了一眼皇长子齐王萧邝,夸赞:“齐王有仁爱之心,替朕施恩,朕甚欣慰。” 第26章 齐王萧邝搬回一局,找回面子。 魏王萧邝心里懊恼,皇兄惯于做表面文章,讨好父皇。 梁帝宴请功臣,乾清宫设宴。 宫宴过半,晋王萧逸借故离开,走出乾清宫,齐王萧邝在背后拍了一下他肩膀,萧逸回头,恭敬地叫了声,“皇兄。” 萧邝亲热地与他并行,拉近俩兄弟的关系,“听说五弟最近新得了个美人,吃到一半就着急赶回府,良宵苦短…..…”哈哈两声。 萧逸微笑道:“皇兄说笑了。” 雪飘飘扬扬下了一日,黄昏时分雪停了。 桂香拿火斗熨烫衣裙,熨烫平整,香袋里装上花瓣,挂在衣柜中间。 顾如约手里捧着一本闲书看,这个话本是从柳夫人处借来的,屋里光线渐渐暗淡,书上的字迹看着吃力,于是放下书。 天刚擦黑,柳夫人屋里的大丫鬟海棠来到拥翠居,“顾夫人,晚宴我家夫人同夫人一道走。” 顾如约穿着家常衣衫,没有梳洗打扮,“跟你家夫人说,我身子不舒服,今晚不去了。” 桂香送海棠出来,海棠悄声说:“王府里只有年节摆酒设家宴,一年当中没几回,你家夫人不能去太遗憾了。” “谁说不是呢。”桂香道。 海棠回去对柳夫人说:“顾夫人说身子不舒服,不去了。” 一个侍女正给柳轻罗梳头,梳了大半个时辰,发髻式样繁复,侍女一丝不苟,一根头发丝都服服帖帖。 王府姬妾今晚都盛装打扮,为了晋王多看自己一眼,准备了很久。 柳轻罗从妆匣镜子里看身后的海棠,“顾夫人得了什么病,这么严重?连晚宴都不能去,我怎么没听说?” 海棠凑近,小声道:“奴婢看顾夫人好好的,不像有病,奴婢想顾夫人是不想去,找个托词。” 顾如约不去,柳轻罗颇感意外。 拥翠居里,沉香嘟囔,“主子葵水不是已经没了吗?去吃一顿也是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那个避子汤的缘故,顾如约葵水提前来了。 一道撒花布帘隔在主仆中间,顾如约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立冬进补,沉香,你去大厨房捡几样好菜拿回来,在房中吃也是一样的。” 为一个无情的男人作践自己身体就太傻了,两个丫鬟跟着她不能亏嘴。 王府管家带着家仆在廊檐下点灯,各殿高悬大红灯笼,整个王府笼罩在一片红光里,人们对冬至的重视不亚于过年。 顾如约站在廊下,听宜安殿方向隐约传来丝竹管弦之声,她不想见萧逸,宜安殿里也没什么人是她想见的。 大厨房里,人们往来穿梭,宜安殿传菜,厨房早已准备好的鸡鸭鱼肉,山珍海味端上去。 沉香和桂香看厨房里人人忙着,后厨的管事吴荣家的张罗装菜,转头看见二人,上头有话,对拥翠居的这位主子不能怠慢了,大嗓门地说:“沉香姑娘,你不是外人,需要什么自己拿,我这里腾不出手。” 沉香拿了整只酥鸡、卤烤鸭,又找家伙装蒸龙肝、炮凤肚、蒸鲜鱼、熏兔肉,还有主子爱吃的酿螃蟹,凉拌菜蔬等, 装了满满三层提盒,两人抬着往回走,路上遇见几个小厮抬着酒坛子,里面的一个小厮桂香熟悉,招呼,“青峰,我家主子要喝酒,给我们送过去一坛酒。” 叫青峰的小厮跟同伴说了声,抱了一坛酒,跟着沉香和桂香一起去拥翠居。 路上,青峰问;“你们自己吃小灶,为何不去宜安殿吃?” “宜安殿人多,吃的不自在,我们主子说关起门,今晚喝个痛快。” 立冬日,民间百姓跟过年一样,换上新衣裳,互相拜谒,顾如约换了一身簇新的红绫袄裙,乌黑浓密的秀发打开,自己编辫子,盘在头顶,娇俏可人。 沉香和桂香的声音传来,俩人抬着一个沉重的提盒,身后跟着一个小厮,年纪轻轻的,长相干净。 一般外男不进内宅,今日过节,小厮们从酒窖里抬酒,偶尔进来。 青峰把酒坛放在桌上,月白绢纱宫灯,照着一个一身红衣的美丽的女子,一时竟呆了,沉香说;“这是我家夫人,还不拜见。” 青峰是个机灵的,慌忙跪下叩头,“青峰拜见夫人。” “沉香,赏。” 声音清凌悦耳。 青峰又叩头谢赏,仗着胆子又偷看了这位顾夫人一眼,顾如约一笑,他几乎窒息,便不敢再瞧。 接过沉香递给他的赏钱,告退走了。 走到院子里,夜风一吹,清醒了些,暗想,府里几位夫人都见过,柳夫人是一等绝色美人,可这位顾夫人长着一双黑玉一样的大眼睛,似要溢出水,会说话一般。 宜安殿里,灯火通明,衣香鬓影,燕语莺声。 侍女半跪在萧逸身旁侍候,众姬妾敬晋王酒。 桌子热锅子里的汤咕嘟嘟,下了切好的新鲜羊肉牛肉,大厨房自己配蘸料。 萧逸看见眼前滚开的锅,水沸腾,红肉在奶白的汤里翻滚,透过薄薄的雾,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殿上,没有看见顾如约,又不甘心地仔细看了一圈,确定没有顾如约。 晋王府的戏班子唱戏,众人边吃酒边看戏。 王府戏班子呈上戏文,恭请晋王殿下点出戏,萧逸随手指了一出文昭关,“就唱这出戏吧。” 第27章 晋王点完,姬侧妃又点了两出戏,按萧逸的喜好,点的都是武戏。 高升看晋王兴致缺缺,有两次目光扫过顾如约的席位,心里犯了寻思,顾氏这时候没来,看样今晚是不能来了。 高升看晋王连着喝了几盅酒,道:“殿下光顾着喝酒,吃几口羊肉,老了就不好吃了。” 萧逸夹了一口肉,放在嘴里,索然无味。 第15章 姬侧妃眼睛一直瞟着萧逸,笑着说;“年年立冬都一样过,不免乏味,今年臣妾擅自做主请了两个唱曲的,民间小曲,听个新鲜。www.biqugexx.net??? 又笑着对众人道;“民间小曲登不了大雅之堂,众位妹妹听着解闷,图个新鲜玩意。” 众人一听,俱都欢喜。 姬侧妃一拍巴掌,走进来两个才十四五岁姑娘,眉目清秀,抱着琵琶,给晋王叩头,“殿下喜欢听什么曲子?” 萧逸不想拂了姬侧妃一番良苦用心,“随便唱吧!” 两个姑娘弹唱的民间小曲,众人听了,耳目一新。 萧逸听了一会,提不起兴致,侧头问高升,“顾如约今晚为何不来?”。 高升猜到晋王要问,幸亏私下里打听了,凑近道:“回殿下,顾夫人身体不适。” 萧逸一挑眉,根本不信。 堂上唱曲的姑娘唱的什么,晋王一点没听进入,手里握着酒盅出神,好奇顾如约现在做什么。 顾如约安分地早早睡下了,不可能。 唱曲的姑娘连着唱了几首民间小调,姬妾们听着有点意思。 身旁侍女跪着提着玉壶,把萧逸酒盅倒满,萧逸端起连饮了三盅,高升示意侍女倒茶,殿下在宫里跟几位皇兄已经喝了不少。 萧逸拿起手边的茶盅,喝干,唱曲的姑娘唱完,萧逸说了一声,“赏!” 便站起身,道;“本王还有些公事,你们玩。” 离席走了。 众姬妾互相看看,晋王突然走了,有点失望。 萧逸走出宜安殿,已有几分醉意,冬季屋外冷,高升急忙把鹤敞给萧逸披上。 两个太监提着宫灯在前,高升带人跟在晋王身后,萧逸的脚步没有迟疑,沿着甬道朝王府西北方向走去,高升知道殿下是去拥翠居。www.biqugexx.net 已经二更天了,宫灯发出的暗黄的光,照见夜空中絮状的雪片飘飘扬扬。 一进拥翠居小院,萧逸看见屋里亮着灯,灯光摇曳,窗纱上映出人影。 走到门口,身后的太监想出声提醒屋里人,萧逸摆摆手,推开门,迈步走了进去。 转过帷幔,映入眼帘的情景,顾如约坐在榻上,穿着一身红菱袄裙,吃酒热了,领口扣子解开,露出一截雪白修长脖颈,精致的锁骨,手里拿着白玉盅独饮。 两个丫鬟喝多了,一个倒在榻上,一个趴在桌上,只有顾如约一个人自斟自饮。 萧逸走过去,戏虐道:“真会享受。” 沉香和桂香听见晋王的声音,唬得酒醒了一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萧逸解开氅衣,交给高升,坐在顾如约身旁,问:“今晚为何不去宜安殿?” 顾如约偏过头,醉酒后,脑子反应慢半拍,斜睨着他,努力想什么,又想不起来了,水荡的大眼睛眨着,一下,两下,现出迷茫之态。 还是沉香趴在地上代为作答,“奴婢主子这几日身子不方便,乏懒。” 萧逸拿下她手里的酒盅,“这是喝了多少酒?” 顾如约双手捧起酒坛,晃了晃,意思是一坛酒喝光了。 萧逸闻到顾如约衣裳的花香,清淡好闻。 灯下看顾如约,头上乌油秀发编成小辫子,盘在头顶,两颊晕红,似染上胭脂,唇色红润水亮,喝酒的缘故,一双水眸格外清亮照人,唇角微翘,这般醉态太过诱人。 萧逸觉得屋里很热,低头,视线落在她敞开的衣领里,顾如约不清醒,似乎有知觉,用手掩住衣襟,往榻里挪了挪。 萧逸轻笑一声,似耳语般地说;“酒喝好了,我们在来点别的。” 天旋地转,顾如约被萧逸抱起,里间大红撒花软帘落下。 萧逸把顾如约放在床上,动手除去她身上的衣物。 顾如约醉了,模糊地心结未解,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本能地抗拒。 萧逸停住手,双臂撑在她身侧,居高临下,眼底一片沉黑,低沉嘶哑的声,“不愿意?” 初夜时,她疼得浑身打哆嗦,忍着取悦自己,这次明明醉了,好像极不情愿。 顾如约眼底迷茫中有一线清明,透着倔强。 萧逸盯着她,渐渐敛了神色。 良久,低叹一声,动作放温柔,没有急着要她。 顾如约酒后敏感神经,受不住萧逸故意磋磨的刺激,忍不住地颤栗,不再抗拒。 萧逸忍得很辛苦,身下的人面色潮红,身体的肌肤呈现淡粉色,带着惩罚性,不肯给她个痛快。 床头茜素红宫灯光映入顾如约的眸子,水光潋滟,醉后尽态极妍。 帷幔里,传来细弱的隐忍声,软绵绵的,挠着人心,痒痒的。 后半夜,床头宫灯熄了,窗外雪光明亮,照进床帐里。 萧逸看着身边熟睡的人,顾如约缩在床榻里侧,没有贴着他睡,不似上一次全身心地信任和依赖他,心里隐隐有一丝不痛快。 第28章 伸手拖过她,搂在怀里,被他狠狠地疼爱过的身体软软的,温热,萧逸心里的一丝不痛快散去。 次日顾如约醒来时,帐子里的光线微朦,发现自己依偎在萧逸怀里。 正好这时萧逸也醒了。 顾如约的脑子片刻空白,想起昨晚的事,昨晚自己喝多了,后来萧逸来了,两人……. 彻底清醒了,顾如约慢慢从萧逸怀里退出来,两人紧密的身体分开。 怀中一空,萧逸晨起嗓音暗哑,“醒了?” “嗯” 昨晚酒喝多了,又被萧逸折腾,顾如约嗓子沙哑,压抑地隐忍。 再次面对萧逸,且两人在床上,昨晚又欢爱一场,何等的讽刺。 瞧不上自己,还索取无度,她在他眼里算什么? 萧逸看看顾如约往床里缩去,一张床,两人中间空出最大距离,不由眉峰微蹙,沉哑声,“躲我!” 顾如约不语,彼此心知肚明。 依着萧逸的脾气,拂袖而走,永远不再踏足拥翠居。 萧逸没有动作,不知为何竟然没生气,淡淡地看着她。 起身下床,顾如约躺着,目光不知看向何处,眼瞳虚无,没有侍候他的意思,于是自己穿衣袍。 穿戴整齐,朝门外走,走到门口站住,回过头,淡漠的声音,“你是本王的侍妾。” 侍妾卑微就任你作践? 顾如约已经裹着被坐起来,瞥了一眼床头宫灯,双手在被里握成拳,忍住砸在他头上的冲动。 萧逸似乎看透她的心思,一侧唇角抽了抽,终是没有发作。 走出门,高升迎上来,看看晋王身后半开着的房门,压低声,“殿下,……” 看晋王面色不善,药字没有说出口。 晋王的脾气,阖府姬妾那个不是顺着,顾如约自从进了王府,是由着性子来,不知又怎么得罪了晋王,高升心里怨怪顾如约 萧逸面无表情,“端给她。” “是,殿下!” 萧逸这回却没有直接离开,负手站在廊檐下。 高升是多聪明的人,磨蹭着没进去。 过了一会,萧逸迈步朝外走,走出几步,突然想起什么,离开的脚步放缓了。 高升刚要带着太监进去,萧逸突然说了声,“慢着。” 第16章 高逸离开的脚步放缓,突然想起丫鬟沉香说顾如约的月事刚过,便叫住高升。www.biqugexx.net 高升磨磨蹭蹭就等晋王这句话,赶紧命太监把药碗端回来。 高升心想,多亏动作没太利落了,晋王后悔了,迁怒怪罪这些下人奴才。 顾如约太乏了,晋王走后,继续睡回笼觉。 沉香和桂香进来看主子睡了,幔帐拉开一半,合上床帐。 白日睡眠浅,顾如约被门口轻微的脚步声唤醒,沉香进来,“主子醒了,高公公来了。” 话音未落,听见高升的声音,“奴才高升求见夫人。” 顾如约睡得热乎乎的,顷刻间好似被人兜头一盆冷水浇头,床榻外侧,早已冰凉,萧逸走了有一会。 第一次经历时,犹如一刀刀划在心上的感觉,现在只觉心微疼。 冷淡的说了句,“进来。” 高升身后还是那个太监,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汤药。 高升恭敬地行礼,刚说了句,“奴才……” 顾如约打断他,“端过来!” 高升这回笑容满面,陪着笑脸,“晋王殿下担心夫人身子骨弱,命御医给夫人配的补身子的药。” 同样的说辞,没点新鲜的。 高升示意身后太监,“端给夫人喝。” 太监跪地,高举起,呈上。 顾如约端起药碗,吸了吸鼻子,不对。 她熟悉所有的中草药材,根据气味便能辨别出不是上次那碗药,颜色也不对, 抿了一口,药汁在舌尖滚动,确定不是要命的毒药。www.biqugexx.net 汤药里的成分不能完全判断出来,可有几味是补益的药材,她品出来了,遂 把一碗药喝干净。 晋王对顾如约的态度,高升有几分拿捏不准。 恭敬地说:“奴才告退!” 带着太监走了。 沉香拿出一攒盒蜜饯,顾如约看一眼,还是上回那盒蜜饯,一共吃了十颗,她拈起一颗,无滋无味地嚼着。 沉香看着顾如约吃了几颗,又伸手到攒盒子里,问;“主子,这补药很苦吗?” 主子快把一攒盒蜜饯吃光了。 顾如约伸手从攒盒里又拿了一颗蜜饯,放在嘴里,细细地咀嚼,“王府的药哪有不苦的。” 这种苦她想自己这一生都忘不掉了,在心里扎了根。 桂香劝道;“夫人喝一碗补药,半盒蜜饯快吃光了。” 顾如约拍拍手,“备水,沐浴。” 沐浴后,顾如约穿着一件家常衣裳。 沉香为她抻平了衣裙,顾如约拿菱花铜镜照,发现颈项锁骨处有几块很明显的吻痕,萧逸这是故意报复自己。 郁闷地换了一件立领褙子,遮挡住萧逸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看了令人脸红的印记。 冬至后,连着降了几场雪,天气越发冷了,顾如约画九九消寒图,一支素梅枝头已经有两朵梅花,第三朵梅花涂朱一瓣时,来了葵水。 沉香算算,“主子没到日子。” 第29章 这两个月事紊乱,不是提前就是拖后,身体需调理一下。 顾如约在一张冷金笺上写了一个药方,折起来,递给桂香说;“拿这个药方,你到外院找个可靠的小厮,到药铺按照这个方子抓药。” 桂香接过药方,“这药是主子吃的吗?” “补药。”顾如约随口一说。 桂香从钱匣子里拿一块碎银子,去外院找小厮青峰,托青峰跑一趟药铺。 沉香去借煎药的瓦罐,看见一群丫鬟仆妇簇拥着一台软轿,沿着甬道行来。 软轿经过时,一只葱白的手掀开轿帘,沉香看见一张绝色的女子的脸。 沉香拉住跟在轿侧的一个媳妇,问;“这是谁呀?” 那个媳妇小声说;“这是刚进王府的,良秀夫人。” 沉香飞跑回拥翠居,顾如约正坐在榻上解九连环,沉香一头撞进来,跑得气喘吁吁,“主子…….” 顾如约停住,看着她上气不接下气,“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 沉香大喘了一口气,“府里新进了一个美人,奴婢刚才路上遇见了,比柳夫人长得还美。” “我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顾如约继续解九连环。 沉香看主子没放在心上,嘟囔说;“晋王殿下有些日子没来了。” 避子汤伤身体,萧逸如果来得勤,她身体也吃不消。 桂香提着包草药回来,顾如约洗净手,说:“我自己煎药。” 怕两个丫鬟煎不好,影响药效。 顾如约把贵重的几味药材检出来,边说;“煎药用水有讲究的,雨露霜雪,河海泉井,立春时的雨水,咸平无毒,禀升发之气,宜煎发散及补益类药物,没有雨水,没那么多讲究了。” 沉香把铜炉抬到廊下,进屋闻听说:“主子,取雨水容易,等开春我们便多积攒些,埋在地下,烹茶煎药时少不得用。” 顾如约把贵重药材如人参等切成小薄片,说:“得空我们去花园取干净的雪水,留待烹茶。” 准备完毕,用银铫汲水,药罐在铜炉上煨火。 几味贵重的药材单独隔水炖一个时辰,取汁服用。 柳夫人扶着丫鬟过来,进门闻到屋里浓浓的草药味,问:“妹妹身体有恙,喝汤药了?” 顾如约起身让座,扯过一条皮褥子铺在榻上,说:“我在家时,每年冬季要补几回。” 柳轻罗不疑,关切地说;“妹妹身体弱,冬季少出屋。” 顾如约说;“我吃两副药整个冬天很少患头痛脑热的。” 两人正说着话,外院一个媳妇进院子,看见桂香从屋里出来,喊:“桂香姑娘,西角门有人找顾夫人,说是顾夫人的娘家人,姑娘回一声夫人,我这还有旁的事,先走了。” 这媳妇跟桂香说话,柳轻罗和顾如约在屋里听见,柳轻罗站起身,“妹妹娘家人进京来看妹妹,妹妹快去吧,我回去了。” “姐姐慢走。” 顾如约寻思,娘家有人进京,继母在牢里,家中现在就父亲领着弟弟妹妹过活,何人进京? 沉香拿着斗篷给顾如约披上,主仆出了屋子,往前院西角门去了。 第17章 顾如约和沉香出了内宅垂花门,快走去角门,老远看见一个少女,正朝她这边张望。www.biqugexx.net 少女看见她,兴奋地喊,“姐!” 妹妹顾如玉,身后跟着老家人忠伯。 这句姐姐叫得亲近,继母生的妹妹顾如玉,从不把她当成姐姐,继母对前房继女和亲生的女儿两样对待。 苛待继女,亲生女儿娇生惯养,有求必应。 所以妹妹顾如玉从小被捧在手心里,习以为常,骄纵任性,吃不得一点亏。 顾如玉跳脚喊,“姐,这里。” 走到跟前,顾如约对拦着她的一个小厮说;“我娘家人,我跟她说几句话。” 淡淡地看着这个不清自来的妹妹,此处府里人来人往,说话不便,道:“你跟我来。” 把妹妹和忠伯带到到倒座厅,回头对沉香说:“关上门,你在门口守着。” 沉香把房门关上。 顾如玉四处看着,“姐,晋王府真大呀!” “你来做什么?” 顾如约直截了当,一点不掩饰不欢迎的她。 顾如玉看着这个从小被自己欺负,像面团一样软弱的姐姐,不满忍住,亲热地挎着顾如约的手臂,“姐,我想你了,爹惦记你,让我来看看你。” 顾如约不动声色地甩开她的手,问忠伯,“我父亲身体可好?” “老爷身体好,现在不出门坐馆,在家教导少爷,临来时老爷让老奴告诉大姑娘,家里平安,大姑娘在王府照顾好自己,不用惦记家里。” 顾如玉打量姐姐,顾如约一身绫罗,果然皇家富贵。 原来母亲在时,姐姐顾如约畏畏缩缩,怕母亲要命,便不自然带出之前对姐姐的态度,“姐,京城我还是头一次来,以后住在王府里,没事可以出门逛逛。” 理所当然的语气,顾如约微微一蹙眉。 看见这个妹妹可是一点高兴不起来,自己在王府里如履薄冰,顾如玉为人处世没个分寸,留下只能给自己惹麻烦。 坐下,整理一下裙子,神情淡淡的,“我是晋王的侍妾,地位低微,只有王妃和侧妃有娘家人算王府的亲戚,侍妾的娘家人王府不承认,我这里有二十两银子,你如果想在京城玩两天,找一家客栈住下,玩够了就回家。” 第30章 示意沉香,“把银子给忠伯。www.biqugexx.net??? 沉香把手绢包塞给忠伯,忠伯是顾家的老家仆,体谅姑娘的难处,知道王府侍妾没什么体面。 “我陪二姑娘找个客栈,看见大姑娘回去给老爷报一声平安,过两日我们就家去了。” “我不回去,我要留在王府陪姐姐。”顾如玉很不满。 还是从前的顾如玉,继母出事,她没改半分任性。 “你不回去,你姐姐可说了不算。” 顾如约站起来,态度坚决,“回家安安分分,别好高骛远,心高命薄。” 忠伯见状道:“大姑娘不用惦记,二姑娘年纪小,逛两日想家就回去了。” “好,忠伯,二姑娘托付你了。” 忠伯憨厚,老成,顾如约放心。 顾如玉看顾如约不愿意理睬她,刚才隐忍求人,被姐姐拒绝,顿时发作,“我说顾如约,你太没用了吧,你在王府混得也太差了,家里人来了门都不让进,难怪母亲说你没出息,看着不是福厚像。” 顾如约倒也没生气,站住,回头说;“但愿妹妹将来嫁个公侯王爵,做个诰命夫人,姐姐也好沾沾光。” 说吧,不再理会,出门走了。 顾家姊妹说话的功夫,门上的人已经报到姬侧妃跟前。 姬侧妃怀里抱着一只猫,纤手摩挲着猫背,对身边立着的管事媳妇说;“既然是顾夫人的娘家人,不能慢待了,请顾家姑娘过来,我见见。” 顾如玉被晾在倒座厅里,气得直跺脚,“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还没出头,就六亲不认。” 忠伯劝道;“二姑娘,我们走吧!老奴看大姑娘也有难处。” 顾如玉恨恨地说;“那是她自己没本事,如果换了我,早上去了。” 这时,一个管家媳妇走进来,满脸堆笑,“这位是顾二姑娘吧?” 顾如玉看这个媳妇一身绫罗绸缎,发髻上插着一支金钗,穿戴体面,以为是哪位夫人,方才还阴着脸,立刻换上讨好的笑,热络地问;“我是顾如约的妹妹。” 那个管家媳妇客气恭敬,“奴婢奉侧妃的命,见顾姑娘。” 顾如玉这才知道原来是府里的下人,府里的下人都穿金戴银,心生羡慕,跟着管家媳妇去见姬侧妃。 一路上,顾如玉左顾右看,管家媳妇心底瞧不起这位顾姑娘,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 顾如玉被带到一个富丽堂皇的房间里,就见香妃榻上倚着一个美人。 领她来的媳妇说;“见过晋王侧妃。” 顾如玉精致的小脸浮起讨好的笑容,行礼,“民女顾如玉拜见侧妃。” 姬侧妃上下打量她,面带微笑,和声细语,“你是顾夫人的妹妹,姐俩长得不太像,说句不怕你姐姐生气的话,你比你姐姐生得好。” 顾如玉不由欢喜,奉承道:“民女哪里算好看,侧妃才是月宫里的仙子。” 姬侧妃心底鄙夷,笑着说:“你姐姐深得晋王宠爱,你是她亲妹子,你这个做妹妹的远道而来,怎么能就走,在王府多住几日,现在快过年了,等过了年家去不迟。” “谢侧妃。”顾如玉不免得意。 姬侧妃对身旁的大丫鬟说;“我这里每日来回事的人多,顾夫人住的屋子小,你带顾二姑娘去董夫人哪里,顺便把顾夫人请来。” 顾如约去西院,姬侧妃看见她,含笑说:“顾妹妹,你妹子极伶俐,我很喜欢,我留她住几日,你们姊妹许久没见,过年在京城团聚。” 顾如约看透姬侧妃的用心,福了福,“承蒙侧妃厚爱,婢妾这里谢侧妃。” 侍女搬来椅子,顾如约坐下。 顾如约淡淡地笑,“婢妾的妹妹从没出过远门,不知道王府规矩,有不到之处,还请侧妃担待。” 姬侧妃说;“妹妹过谦了,似顾妹妹这样行事为人,你的妹子也错不了,我给你妹妹安排了住处,离你住的地方近,你姊妹俩走动方便。” 姬侧妃从来说话不高声,温温柔柔,令人如浴春风,顾如约经过宫中十几年,看透人和事,皇家的女人都戴着一张面具。 待顾如约起身告退出去。 姬侧妃端起茶盅,唇角浮现出一丝笑容,顾如约的妹子行事作态一副小家子气,用她打顾如约的脸正合适。 冬季昼长夜短,日头一落,天光暗了,沉香和桂香摆晚膳,冬季王府每日的晚膳都有一个热锅子。 顾如约看桌上一锅羊肉萝卜汤,叫沉香盛了一碗汤,吃了一小碗碧粳米饭。 端着一碗杏仁酪细细地吃。 堂屋门外传来脚步声,顾如玉走到门口,跺了几下脚,抖掉绣花鞋上沾的雪。 身后丫鬟抢前一步,替她打起猩红毡帘,朝里知会一声,“二姑娘来了。” 顾如约纹丝未动,继续吃杏仁酪。 顾如玉迈过门槛,眼睛四处打量,“姐,你就住这里?” 顾如约窝了一勺杏仁酪,淡淡地说;“有地方容身,已经不错了。” 顾如玉微不可闻地撇撇嘴,“姐,那是你太老实…….”看一眼跟着她的侍女,“你出去等着。” 侍女退出去。 顾如玉压低声音说:“我看王府侧妃的长相还不如姐…….”在房间里四处走动,“姐,我听说晋王没有正妃…….” 第31章 一口杏仁酪差点没噎着,顾如约放下碗,板脸道:“顾如玉,人贵有自知之明,这王府里侧妃,庶妃那个不是出身名门,才貌双全。” 顾如玉眼皮朝上一翻,“姐,你想啊,晋王妃位空着,那说明晋王府的侧妃、庶妃,晋王没有中意的…….” 你等等…… 顾如约实在听不下去了,“你说得不错,可晋王妃不是你能肖想的。” 太不自量力,不知天高地厚,何来底气和自信,美貌吗?皇家最不缺的就是美貌。 顾如玉却不这样认为,这个姐姐从小逆来顺受,没什么出息,既然自己能留下,要好好筹谋。 凑近姐姐,看沉香和桂香在屋里,姐姐用的人,看成自己人。 打听说;“姐,你来了几个月了,你同我说说晋王喜欢去哪里?每日歇在哪里?” 顾如约侧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是要自荐枕席? 顾如玉不满,“姐,你看我做什么?晋王不是挺宠你,难道这些你都一无所知吗?” “姬侧妃同你说晋王宠我?” 顾如玉打量屋里陈设简单,“是不像受宠的。” 顾如约心想,顾如玉胆子大,没长脑子,外人眼中,顾如玉是她妹妹,惹出笑话,丢她的脸。 压低声音道;“晋王凉薄,你我姊妹入不了他的眼,王府不是家里,触怒晋王,没人保得了你,我不过是晋王侍妾,还不如侧妃跟前当红的大丫鬟。” 拙劣手段引诱晋王,只能让人贻笑大方,晋王萧逸根本瞧不上。 顾如玉本来瞧不起姐姐,姐姐的话,当成耳旁风,信心百倍,“姐,你放心,我自有分寸,我如果能上位,还能拉姐姐一把。” 这拥翠居狭小,顾如约没兴趣多呆,“姐,我走了。” 第18章 顾如玉一阵风地出去,顾如约看着猩红毡帘落下,隔断外间的寒气。www.biqugexx.net 桂香问:“主子的亲妹妹长相和性情跟主子一点不像。” 顾如玉有几分姿色,便认定晋王能被她美色所迷。 顾如约打开暖手炉喜鹊登梅錾花紫铜盖子,拨弄手炉里的炭快,“你二人平常多留意二姑娘那厢的动静,她素来任性,行事不过脑子,我怕她惹出什么事故。” 雪住了,王府花园亭台楼阁古树落了一层厚厚的积雪,白雪皑皑中几枝寒梅点缀其中,别有一番景致, 花园甬道走来一行人,晋王萧逸今日游园,陪在晋王身旁的是进府不久的侍妾胡良秀。 刚转过八角亭,突然冷不防斜刺里跑出一个少女,堪堪就要撞上晋王,萧逸身形不摇,轻松避过。 少女收势不及,硬生生朝前扑去,扑出两步,跌倒在地。 萧逸站住,回身冷漠地看地上跌倒的少女,少女好像跌倒时崴脚了,坐在地上扶着腿直叫疼。 顾如玉本来打着撞在晋王身上,晋王顺势将她拥入怀里,没想到晋王躲开,她这一跤摔得结结实实,脚崴了,不能动弹。 少女低着头,萧逸没看清长相。 后面的太监敢上前,朝地上少女大声呵斥,“大胆,冲撞晋王殿下,不要命了。” 少女抬起头,疼得花容失色,带着哭腔,“民女该死,冒犯殿下,求殿下恕罪。” 萧逸恍惚很面熟,问;“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顾如玉忍痛,“民女顾如玉,进京城看望姐姐顾如约。” 少女哭丧着脸,没有胆怯羞涩。 身旁的太监喝道;“大胆!” 顾如玉方低下头,疼痛难忍,没心情魅惑晋王。 萧逸自语道:“原来是顾如约的妹妹。” 妹妹引.诱男人的手段拙劣愚蠢,姐姐顾如约可高明多了。 高升在一旁解释说:“这位顾夫人的妹子,头两日刚来京城,姬侧妃念其姊妹情分,留在府上住几日,姊妹叙叙旧。” 萧逸心想,顾如约的妹子眉眼酷肖她的继母,也是难得的美人,可看眼神不安分,女肖母。 “送她回去。” 冷淡地说了句,便丢下顾如玉,抬腿往前走。 顾如玉疼得龇牙咧嘴,委屈得掉泪,小声说;“难怪我姐说晋王凉薄。” 萧逸已经走出几步,偏偏听见,又折回来,蹲下身问;“你姐说我凉薄?” 顾如玉后悔失言,一道雪亮锐利的目光,压得她垂下头,小声说:“我姐说晋王凉薄,不让我接近晋王殿下。www.biqugexx.net??? 萧逸站起身,冷笑一声,跟高升说:“本王凉薄?” 高升小心翼翼,口不对心地说:“顾夫人无心之言,殿下素来宽仁,怎么会凉薄?” 萧逸迈开步子,继续朝园子里走。 高升叫两个太监把顾如玉架走了。 身边的胡良秀看着顾如玉,幸灾乐祸。 看晋王走了,紧忙跟在晋王身后,萧逸头也没回,命令道;“把她先送回去。”, 高升上前,“老奴送夫人回去。” 胡良秀不知所措,晋王陪自己逛花园,刚进花园,花园景色还没看,不甘心,唤道;“殿下!” 萧逸没理会,甩开大步,走过凉亭。 高升躬身道:“胡夫人,殿下八成有急事,老奴陪夫人逛逛这园子。” 胡良秀白了他一眼,心说,我要晋王陪我逛园子,要你个太监陪什么。 第32章 一扭身走了。 一群太监紧赶慢赶跟上晋王,晋王并非是逛园子,而是一径朝西北方向走了。 日头刚过正午,拥翠居里没有一点声响,萧逸走进去,看一个丫鬟坐在门口矮凳上,正在打瞌睡。 榻上顾如约穿着白府绸中衣,身上盖着银狐皮氅衣,露出一张小脸,睡得雪白的面颊染上一层薄薄的粉。 榻上扔着一本翻开的书。 萧逸解开鹤敞,交给高升,走过去坐下,拿过书翻看。 顾如约不知何时醒了,睡眼惺忪,呆呆地看见坐在旁边的萧逸。 揉揉眼睛,坐起身,要下地行礼。 萧逸看她醒了,制止,“罢了,不用多礼。”手举着书,“这书你看的?” 顾如约尚有点迷糊,低低地嗯了声。 萧逸把书扔在一旁,“才子佳人的书,最后公子考取状元,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封妻荫子,一个套路。” “婢妾闲着没事,打发时间。” 顾如约刚睡醒,像粉团一样,萧逸见她娇憨可人,伸手要捏她的脸,顾如约下意识地躲开,萧逸的手指僵住,停在她脸侧,收回手。 “过来!” 萧逸面色清冷,命令的语气。 顾如约此刻清醒了,不敢太过忤逆他,胳膊拧不过大腿。 跪爬了一步,到萧逸身边,萧逸伸臂搂过她,“你知道触怒本王的女人,本王会把她怎么样吗?” “会怎样?” 顾如约想起皇宫中北三所,幽禁的宫妃被太监欺辱,下场凄惨。 冷宫里的嫔妃生不如死。 “赏赐给对本王忠心的下属。” 平淡的语气,却令人不寒而栗,顾如约脊背发凉。 “你还认为本王对你凉薄吗?”萧逸抚摸她的秀发,“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这话一点不假。” 顾如玉这个蠢货,把姊妹间私房话说出去。 试探着问;“我妹妹她,殿下见到了。” 顾如玉这么快就有行动了。 “本王命人把她抬回去了。” 顾如约从他怀里抬起头,“殿下把我妹妹怎么样了?” 姊妹没什么感情,顾如玉做了什么大胆的举动。 “本王没把她怎么样,是她自己跌倒崴了脚。” 顾如约清楚地看见萧逸脸上的讥讽。 暗骂,顾如玉你还能更蠢点吗? 怎么说是一家人,顾如玉没脸,她面上无光,顾如约懊恼,“我们姊妹蠢,殿下只当笑话看,不必当真。” “谁说你蠢?本王看你聪明得紧。” 萧逸掐她脸颊。 翻身把她压在身下,软绵绵的,极舒服。 顾如约惶急,抓住撕扯她衣裳的手,“殿下,不能在这里。” “本王喜欢在这里。” 萧逸挑眉。 隔着一道门,外面站着太监丫鬟,走路的声音都能听见。 “求殿下。”顾如约低声下气地央求道。 “求我。怎么求?” 萧逸的手继续解她衣裳。 顾如约犹豫片刻,伸出手臂,搂住萧逸的脖颈,凑上去,探出舌尖,轻轻地舔舐他的薄唇。 正当萧逸沉迷之时,顾如约突然张嘴,不轻不重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没敢下口太重,重了激怒了萧逸,轻了不解气。 萧逸唇上刺疼,激出邪火来,“看本王怎么收拾你。” 捞起她,抱着朝里间走,踢开隔扇门。 白日,室内明亮,没拉上纱帐,正午的阳光照着床上褪去衣物的顾如约,通体雪白。 萧逸的小腹骤然收紧,沉黑的眸底被翻涌的情.欲席卷。 顾如约闭着眼,等了片刻,不见萧逸动作,悄悄地睁开眼,看见萧逸正盯着她身体看,目光灼热,顾如约顿时羞臊粉面通红。 难忍羞耻,低声说;“你还做不做呀?” 要做快做,不做我穿衣裳。 萧逸唇角微弯,“着急了?” 顾如约连耳根都红了,抬起手背挡住眼睛。 萧逸轻笑一声,拿开她的手臂,压上去。 一直到黄昏,萧逸从拥翠居出来,神清气爽。 沉香和桂香赶着进去服侍。 高升默默地跟在晋王身后,小心地问:“殿下,留吗?” 没听到萧逸的回答,高升心想,今日这碗药看样是用不上了。 过了一会,萧逸突然说:“药别喝了,总喝伤身体,用别的方法。” 看了高升一眼,“你去。” 高升是从宫里出来的太监,当即领会。 走到屋门口,轻咳了声,“奴才高升求见夫人。” 顾如约刚套上衣裳,听见高升的声音,纵然有心里准备,心还是颤了一下,整理一下衣裙,平静地道:“进来。” 高升躬身走进来,顾如约看他身后没有端着药碗的太监。 高升堆着笑脸,“晋王殿下吩咐,夫人腰酸,咱家给夫人按按,舒服点。” 顾如约当下便明白他的意思,皇帝临幸后宫女子,事后不留子嗣,除了药物之外,其中一种办法就是太监按其后股穴,龙精流出。 如果顾如约可以选,她宁可服汤药,保留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 这一世无论如何艰难,她都要咬牙活下去。 第33章 点了点头。 跪坐,双眸低垂,内心极大的屈辱,在中衣里的手冰凉,身体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声音勉强保持平静,对沉香和桂香说;“你们出去。” 两人懵懵懂懂,退出去。 高升恭敬地说:“夫人,老奴得罪了。” 高升做这种事习惯了,神情自然。 顾如约僵直地跪着,极度悲愤,低垂着头,掩饰眼中的情绪。 高升伸手,触碰到她身体时,感到她身体的颤抖,停住手,安抚道:“夫人别怕,老奴利索点。” 刚想动手,堂屋门扇嘭地一声响。 第19章 堂屋门扇嘭地一声响,高升停住动作,萧逸快步走了进来。www.biqugexx.net 萧逸出现的那一刻起,目光一直锁在床上跪坐的顾如约身上,顾如约愕然抬起头,很快头又垂下。 一瞬间,萧逸看见顾如约的面色苍白如纸,乌黑眼眸一片冷寂,彻骨的悲凉,心刺疼了一下。 朝高升摆手,高升悄悄退出去。 顾如约仍跪坐着,低垂着头。 萧逸走到床边坐下,把她轻轻地揽入怀中,头按在自己胸前,低柔声,“别怕。” 顾如约侧脸贴着萧逸的心脏,急剧的心跳,仿佛要冲出胸膛,震得她脸发麻,她静静地靠在他怀里,温暖的怀抱,捂不热凉透了的心。 怀里被自己不久前百般疼爱过的温软的身体此刻微微颤抖,萧逸握住她的手,柔软的手像冰块一样凉,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怀里暖。 安抚地摸着她乌黑顺华的秀发,这一刻顾如约的柔弱无助令萧逸的心从未有过的柔软。 两人都没再说话,室内极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一沉一缓。 良久,萧逸放开她,顾如约的头仍旧低垂着,轻轻地问了句,“殿下为何去而复返?” “有一句话我忘了告诉你。”萧逸的神情很温柔。 “什么话?”顾如约小声问。 “我没有你说的凉薄。” 说吧,萧逸站起身,朝外走,须臾,已经出了屋子,屋里就剩下顾如约一个人还跪坐着。 萧逸迈步出拥翠居,脚步没有停留,走出院门,高声带着两个太监紧随在身后。 离开拥翠居一段距离,高声悄声问;“殿下,顾夫人哪里万一……” 萧逸摆摆手,“哪里有那么凑巧,万一……”他顿了下,望着前方象征皇权绿琉璃瓦雪后闪着寒光,“不是有法子留不住。” 高升心里默默地想,但愿不用费二遍事。 萧逸脚步放慢,突然生出几分惆怅,眼前闪过进门时顾如约苍白的脸,乌黑冷彻的眸,绝望的悲凉,激得他心狠狠地一拧。 便再也狠不下心了。 甬道两侧青砖高墙冬季日落后冷冰冰的,一阵寒风吹过,萧逸身上的热气散尽,怀里残留那一缕淡香,心口是暖的。www.biqugexx.net 晋王走后,沉香和桂香进屋里, 两个丫鬟懵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顾如约还坐在床上,面色很差,沉香小心地说:“主子,殿下已经走了。” 顾如约没什么反应。 “热水备好了,主子现在沐浴吗?”桂香问。 顾如约下地,桂香拿过绣鞋,两丫鬟一人一只替她穿上。 泡在热汤里,顾如约冰冷麻木的心缓缓地跳动。 清醒地意识到,今日萧逸去而复返,是暂时不忍,如果自己意外怀孕,萧逸不会手下留情。 顾如约悲哀地想,萧逸起初并不打算碰自己,却一再被自己引诱,心底是拒绝的。 如果怀孕,萧逸不喜欢或厌恶,进而厌烦自己。 只要前世的家人平安,她别无所求。 忍受被伤害,没自尊的屈辱,无非企图手上多一点筹码,为自己和家人多一份保证。 自己在王府如履薄冰,即便勉强留下个孩子,生为皇家子孙,并非是幸运。 沐浴出来后,顾如约走到书案前,提笔想了想,然后,极快地在宣纸上写了一个药方,看了一遍,确定无误,递给桂香,“你拿给青峰,让他照着这个方子抓药,现在就去。” 桂香接过方子,“夫人还要吃补药?” 顾如约嗯了一声,她不能跟两个丫鬟解释,这个方子是一个古方,长效的避子药方。 身心俱疲,纵是心百般不愿,身体却在萧逸身下臣服,取悦于他。 顾如约背靠一个大引枕,看窗外雪后的院子,一直坐了很久,久到腿已经麻木,草药味从廊下飘进屋。 桂香把小铜炉子搬到廊下煎药,看顾如约煎药,桂香很快学会了。 王府一座汉白玉堆砌的清泉池,蒸腾热气弥漫,萧逸背靠池壁坐着,水雾氤氲,眼前不时出现顾如约苍白的小脸,悲凉的眼神。 萧逸阖眼,挥之不去。 唤了声,“高升。” “奴才在。” 高升放轻脚步走到池子边。 萧逸没看身后的高升,声音平淡,“ 把太后赏赐的东西挑几样给她送去。” “是,殿下。” 晋王说的她,高升知道是顾如约。 摇摇头,晋王最后时刻收了手,没把顾如约怎么样,现在还要送东西,去哄她。 拥翠居里,顾如约一口气把碗里的汤药喝干净,白瓷碗底剩下点药渣,放在托盘里,桂香端下去。 第34章 桂香刚出门,看见高升带着两个太监,捧着匣子,抱着布料,踏雪进了院子。 。 忙打起帘子,朝里回,“高公公来了。” 顾如约一愣,第一反应是萧逸反悔了? 高升进门,满脸堆笑,“夫人,殿下命奴才送东西来,这是宫里太后赏赐的。” 顾如约暗自松了一口气,萧逸后悔送药来,自己背着萧逸服药,又如何解释。 扫了一眼太监放在桌上的首饰匣和衣料,道:“谢殿下赏赐,公公辛苦了,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命沉香,“沏茶。” 高升忙说:“老奴这就回去,不能耽搁,怕殿下跟前使唤人。” 躬身告退。 高升走出拥翠居,看见廊芜下的铜炉,铜炉上放着没收拾的药罐子。 问跟着的一个太监,“你们可闻到屋里有一股药味?” 两个太监说:“是闻到一股苦药味。” 高升犯了寻思,顾如约身体好好的,晋王刚走不久,顾如约服的什么汤药? 招呼一个太监过来,伏耳说了几句什么,太监出了拥翠居小院,往前头去了。 高升一走,沉香捧起圆桌上的红木描金花镶玳瑁首饰匣,沉得压手,欢喜地说:“主子快看看,晋王殿下赏赐什么。” 端到顾如约面前,慢慢打开,顾如约低头看,满满一匣子珠宝首饰,一样样检出来看,珍珠戒圈二串,一支芙蓉暖玉金镶玉步摇,宝石耳坠一对,翡翠水滴耳坠一对、沉香手串、嵌猫睛石花形金簪、龙凤呈祥白玉佩等,拿起一支赤金风钗,看刻内造字样,是宫中之物。 桂香看桌上堆着衣料,有春绸、蝉翼纱,还有一卷紫貂皮,一匹折枝锦缎。 “这些料子主子穿几年都使不了,这匹折枝锦主子做秋装,宫绸、宫纱做夏装,这紫貂皮做冬装,宫织内造,都是上好的。” 顾如约合上首饰匣,命桂香,“收起来。” 萧逸这是愧疚,补偿自己吗? 萧逸从白玉池里出来,太监为他披上袍子,倚在卧榻上。 看见高升在门口徘徊,命人唤他进来,问;“什么事、” 高升站住,不敢隐瞒,“奴才奉殿下命去给顾夫人送东西,奴才看见廊庑下煎药,叫人到府门上问,殿下走后,顾夫人命丫鬟拿个药方给小厮青峰,小厮青峰去生药铺抓药,奴才派人问了药铺掌柜的,药铺掌柜的还记得方子,药铺坐堂的郎中说这是妇人避孕的医方,少则一年不孕,或更久,因人而异,看各人体质。” 高升边说瞄着晋王的脸,晋王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可握住凭几的手背青筋凸起。 高升噤声,知道晋王此刻已经十分生气。 萧逸冷笑一声,眸光寒咧,“不想要本王的子嗣,本王如了她的意。” 原来给顾如约送避子汤,正中她下怀,所以每次才乖乖的,什么都不问,痛快地喝下去。 高升瞅着晋王的脸,“殿下,这不正好……” 感到萧逸森冷的目光,吓得高升再不敢多言,这种时候,不敢替顾如约说好话。 这时,几个侍女走入,端着白玉碟,西域进贡的水果,安石榴,胡桃、苹婆。 其中的一个侍女进府不久,有几分姿色,原本身份是晋王的姬妾,可素性清高,不甘沦为侍妾,寻死觅活,萧逸得知,将她降为侍女。 第一次服侍晋王,别的侍女低着头,不敢直视,只有她浑不在意看向晋王。 这一眼,被晋王俊美无俦的容貌惊住了。 不小心,脚下一滑,碟子里的果子滚了一地。 一个苹婆滚落在塌前,萧逸觑了一眼,面色阴霾,冷冽的声,“拖下去……” 几个太监上前,把侍女拖了下去,侍女忘了求饶,下场可想而知。 高升背地里叮嘱一干太监,“都小心侍候。” 晋王今心不顺,方才那个侍女就是晋王迁怒倒的霉。 第20章 王府通往南向的甬道上,顾如约浑身捂得严实,沉香搀扶着主子,主仆二人前往风荷院,顾如玉住在董夫人的风荷院东厢房。www.biqugexx.net 数九天,是一年当中最冷的时候,寒风从过道门吹过来,顾如约怀里抱着暖手炉。 前方过道门敞开,顾如约看见府里的几个婆子抬着东西经过,大概是往紫云馆。 沉香抻着脖子看,“主子,这准是送去紫云馆给良秀夫人的,良秀夫人得宠,府里下人巴结,唯恐落在人后。” “良秀夫人现在正是风头无量,你们见了紫云馆的人躲着点,别招惹她们。” 有事不怕事,没事不惹事,避其风头。 “奴婢知道了。” 两人迈步门槛,顾如约看见又一波太监捧着东西往紫云馆去了。 胡良秀现在的风头盖过姬侧妃和董月娇,侧妃姬氏和董月娇出身高贵,不靠晋王宠爱,地位稳固,长久不衰,良秀到底是出身低贱,光凭着美貌,一时风光,太高调,怕不能持久。 风荷院在王府中心偏东,顾如约第一次来,自然要先拜见风荷院的主子董月娇。 顾如约一进院,正巧庶妃董月娇带着丫鬟从东厢房走出来,笑着招呼,“顾妹妹来了,是来看你妹子的吧?” 顾如约快走几步,福了福,“婢妾正想去拜见夫人。” 第35章 董月娇善解人意,“快进去看你妹子,我不放心过来看看,怕令妹年轻,将养不好,落下毛病。” “谢夫人照拂。”顾如约客气一番。 “快进去吧!” 顾如约进东厢房,顾如玉半倚在榻上,支使丫鬟给自己捏肩,脚踝上药包扎,她只能躺着或坐着,浑身不舒服,一会嫌丫鬟手重,一会挑丫鬟捏的不是地方。www.biqugexx.net 丫鬟嘟嘟囔囔,“比正经主子还难侍候。” 顾如玉在王府住着颐指气使,太拿自己不当外人。 看见顾如约,丫鬟爬下塌,退过一旁,顾如约对丫鬟说:“你下去吧!” 丫鬟退出去。 顾如约给沉香递了个眼色,沉香会意,出去门口。 屋里就顾如约姊妹俩,顾如约也没坐下,看一眼顾如玉的包扎的脚踝,“你脚好了,就回家去吧!” 顾如玉就这样走了,不甘心,“我不走。” “你还不死心?” “姐,这次是个意外。” 顾如约心说,你这不是意外,是意料之中。 “顾如玉,你难道还不明白,你伤了脚,晋王可曾多看你一眼。” “我这一次没成功,不表示我下一次不能成功。” “你还有下次?” 这样丢脸的事,换了旁人臊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顾如玉一点没在乎,心大、脸皮厚,这是要对晋王死缠烂打的架势。 顾如玉朝窗外看一眼,小声说;“姐,我听说董月娇是太后娘家人,是太后同父异母庶出兄弟小妾生的女儿,跟随嫡母进宫,看见晋王,对晋王一见钟情,死活要嫁晋王,宁可做偏房,家人不答应,董月娇绝食……..” 顾如约蹙眉,“你这是从哪听来的?” 顾如玉得意,“我自然有办法知道。” “你使钱收买王府丫鬟?”顾如约问。 “小恩小惠,她们就什么话都说了。” “你住在这里,还是消停点。” 顾如玉朝后伸了一下懒腰,“董月娇不过是一个小妾的女儿,还有梁夫人,听说梁凤锦从前是皇后身旁的一个宫女……..” “够了,各人有各人的路数,你别没事嚼舌根。” 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做派,顾如约实在看不上,顾如玉说什么也不能久留王府。 顾如玉崴脚,伤的不重,将养个十天半月,差不多就能下地行走,到时把她送出京城。 嘱咐,“你实在闲着无聊,我哪里有书。” 顾如玉嗤之以鼻,“我看书头疼,你又不是不知道。” 顾如玉从小就不喜欢读书。 “我走了,你有事叫丫鬟告诉我。” 顾如约刚走出东厢房,听顾如玉在屋里喊丫鬟,门外站着的丫鬟急忙进去。 年根底,府里准备过年,诸事繁忙,姬侧妃操劳,生病了,沉香去大厨房取晚膳听说,回来跟顾如约说了。 府里没有正妃,不用每日请安,侧妃病了,总要做做样子,顾如约约了柳夫人去西院探病。 两人走进西院,上房厚实的毡门帘掀开,一个丫鬟正送一个年轻男子出来,男子身后跟着一个仆从,挎着药箱,太医院的太医来给姬侧妃瞧病的。 顾如约看着朝她们这个方向走来的清秀儒雅的男人,人便呆住了,激动得几乎落泪,浑然忘了回避,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一步步走近。 二哥顾仲方,隔世相见,顾如约百感交集。 顾仲方走到二人跟前,他曾给柳夫人瞧过病,柳夫人认识,打招呼,“顾太医。” 顾仲方只是礼貌地拱手,“拜见两位夫人。”从顾如约穿戴打扮判断出是晋王姬妾。 顾如约觉得什么东西堵住喉咙,前世二哥顾仲方死在流放地,二哥温润如玉,不理俗世,一心济世救人,流放西北救过不少人,这样的好人命短,老天太不公平。 顾仲方走过去,顾如约一动不动地站着,望着他的背影出神,直到柳夫人拉了拉她,叫了声:“顾妹妹。” 顾如约才回神,看顾仲方背影已经消失在院外。 两人进正间,姬侧妃的大丫鬟迎出来,恭敬客气,“侧妃喝了药,已经睡了。” 隔着纱幔,顾如约看见帷幔里的姬侧妃,面容憔悴,屋里弥漫一股苦药味。 柳轻罗关切地问;“太医怎么说?” 丫鬟小声说;“顾太医说侧妃染了风寒,需要细心调养。” 柳轻罗小声道;“到年关,天气又冷,侧妃操劳府里的事,当心才是。” 大丫鬟能说会道,“侧妃要强,要过年了,府里事情多,事无巨细,侧妃都亲自过问,连日劳累,大前跟殿下进宫回来路上又冻着了。” 两人正说着,门帘掀开,一股冷气,带进少许雪花,萧逸身披鹤敞,走进门来。 两人站起来,敛身,“殿下。” 萧逸上次走后,没来拥翠居,顾如约和萧逸有段日子没见面了。 萧逸的目光在顾如约脸上扫过,没有停留,问侍女:“侧妃今日怎么样?” 侍女回道;“这两日服了顾太医的药,顾太医刚又来了,说没什么大碍。” “嗯,没事就好,入冬后侧妃偶尔咳嗽,太医调的止咳润肺膏经常用些。”萧逸道。 顾如约在旁听着,萧逸对姬侧妃的关心是真的,如果姬侧妃有了孩子,萧逸应该会高兴,萧逸对姬侧妃是不一样的。 第36章 跟柳夫人互相看看,两人蹲身,“殿下,婢妾告退。” 萧逸这才看了顾如约一眼,嗯了一声。 冷淡疏离。 第21章 柳夫人屋里的丫鬟海棠提着提盒进门,把提盒放在桌上,说:“良秀夫人屋里的丫鬟颐指气使,大厨房单独给她开小灶,仗着得宠,屋里的丫鬟都跟着高人一等。m.biqugexx.net” 柳轻罗不在意,说;“历来得宠的主子,丫鬟也跟着风光。” 海棠说;“看隔壁晋王偶尔过来一趟,吃香喝辣的,府里分下的东西也比旁人分的多。” 柳夫人眼神制止她说下去,跟顾如约毗邻而居,拥翠居有什么动静,兰林院都知道。 别说是主子之间易生嫉妒之心,丫鬟之间也攀比嫉妒。 姬侧妃病这几日,顾如约每日去西院,二哥为人刻板,来王府的时辰固定,顾仲方每日过来查看姬侧妃的病情,都碰上顾如约。 顾仲方对王府这个侍妾,没有过多留意。 顾如约掐着点先到一步,待顾仲方来时,女眷避嫌,躲在帷幔后,看见二哥顾仲方低头给姬侧妃诊脉,温和耐心,前世二哥是最疼爱她这个妹妹的。 听二哥顾仲方说;“侧妃的病已经痊愈,药可以停了,病刚好,注意休息。” 姬侧妃的病好了,二哥顾仲方以后不来王府了,顾如约拘在王府这一方天地,不知何年何月能见到前世家人一面。 顾如约恋恋不舍看着二哥顾仲方朝前院走了,直到看不见了,才跟沉香往回走。 主仆二人穿过王府花园,冬季湖面结了薄薄一层冰,甬道上的雪已经清理干净,顾如约加快脚步。 突然,前面甬道走来一群人,丫鬟仆妇簇拥着一个披大红猩猩毡斗篷的女子,施施然朝她们走来。 已经避之不及,胡良秀今日逛园子,旁边丫鬟小声说:“前面是顾夫人。” 胡良秀没见过顾如约,心想,正巧,她早就想会会这位得宠的顾夫人。m.biqugexx.net 走到跟前,顾如约站住,先客气地打招呼,“夫人也来逛园子。” 胡良秀微微一笑,“真巧,遇见顾夫人,顾夫人这就要回去吗?” “我去探侧妃的病,回房路过。” 顾如约的态度既不亲近也不冷淡。 胡良秀上下打量她,自认这位顾夫人的样貌不如自己,增添几分自信和底气,上次顾如约的妹妹截胡,搅了她的好事,心里记恨上,出言挖苦道:“夫人逛园子是想偶遇晋王殿下?令妹的作风也是跟姐姐学的吧。” 沉香听她侮辱主子,忍不住道;“夫人莫要诬赖我家主子,府里花园人人逛得。” 顾如约喝道;“住口,放肆!” 胡良秀持宠而娇,明显是找茬。 果然,胡良秀脸一绷,“大胆丫头,敢跟主子这样说话,谁纵的你。” 这是借着骂奴婢指摘顾如约。 沉香看她欺负主子,护主心切,“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夫人别捎带我家主子。” 顾如约刚想制止沉香,胡良秀突然挥手朝沉香打来,“你主子不教训你,我替你主子教训你。” 巴掌堪堪落到沉香脸上,横过来一只手,抓住胡良秀的手腕,顾如约心平气和地说:“夫人,这丫鬟性子直,我回去定当好好管教下人。” 顾如约想息事宁人,闹大了,吃亏的是自己。 说吧,放开手,怕胡良秀又动手,挡在沉香面前。 胡良秀气恼,厉声道;“顾夫人,今日我便回侧妃处置这个无礼的丫头,胆敢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谁敢欺负你,本王与你做主。” 清冷的声音透过微凉的空气传来,萧逸走了过来。 胡良秀立时收敛气焰,装作无辜的模样。 两人蹲身,“殿下。” 萧逸没看顾如约,伸手扶起胡良秀,“说说怎么回事。” 胡良秀委屈地撇了顾如约一眼,“顾夫人的丫鬟辱骂婢妾,婢妾想教训这丫鬟,顾夫人护短拦着。” 沉香急忙跪下,“是奴婢的错,跟我家主子无关。” 萧逸看眼地上跪着的沉香,沉声道:“把这个无法无天的丫鬟拖到二门打五十大板,发卖。” 顾如约知道不好,没想到萧逸处置这么重,当即不顾青石砖地上残留着冰雪,跪了下来,“殿下,沉香说话不妥,请殿下开恩,奴婢犯错,是婢妾没管教好,婢妾愿意领罚。” 萧逸冷哼,“你屋里的人不知道规矩,确实是你这个主子教导无方,这顿板子你想替她领了?” 顾如约抬头,望着萧逸,轻轻地说;“殿下别说打婢妾,要了婢妾的命,婢妾又能如何?” 地上跪着的女子柔弱中透着倔强,萧逸的手在衣袖里握紧。 沉香大惊,急忙跪爬几步,“是奴婢开罪良秀夫人,我家主子身子骨弱,禁不住五十板子,殿下要打打奴婢。” 一旁站着的高升见状,求情道:“殿下,丫鬟不懂事,今日忤逆了胡夫人,胡夫人素来待下人宽厚,想必不会怪顾夫人。” 萧逸藏在衣袖里的手松开,看着胡良秀,“既然这丫鬟得罪你,交给你处置,是打还是饶,你自己决定。” 五十板子要了沉香半条命,顾如约爬起来,没有丝毫犹豫,朝胡良秀低身一福,“求夫人宽宏大量,饶了这个奴才,顾如约这厢给夫人赔罪了。” 第37章 人在矮檐下,不能不低头。 当着晋王的面,胡良秀不能表现太刻薄,温柔地笑着,“顾姐姐,妹妹怎么敢当此大礼。” 说不敢当,顾如约矮身低头时,她没躲,理所当然受了一礼,她今日得脸,仗着晋王的偏袒,羞辱顾如约,就是想让阖府人都知道自己在晋王心里的地位。 顾如约放低身段,肯求胡良秀,胡良秀没卖她这个面子。 在深宫十几年,顾如约深知命比脸面重要,丫鬟的命贱也是一条命。 一咬牙,撩裙要屈膝跪下来。 这时,萧逸伸臂揽过胡良秀,“你不是说没来过王府花园,本王今日陪你逛逛园子,雪景很不错。” 胡良秀撒娇地倚在萧逸身上,“殿下说的是真的?” 萧逸看了一眼顾如约,“你主仆去湖边跪着,本王何时逛完园子,你们何时起身。” 顾如约低眉顺目,恭送二人离开,走到湖边跪下。 沉香也跟着主子跪下,哭道:“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能护住主子,还要主子受连累。” 顾如约看出来萧逸是针对自己,借着丫鬟的这个由头发作而已。 说;“今日的事不全怪你,她故意挑衅,你却拿鸡蛋往石头上撞,以后吃一堑长一智。” 胡良秀一时得宠,便得意忘形,顺风使尽帆,不留一点余地。 “刚才主子为何不辩解,是良秀夫人先侮辱主子的。” “说了有用吗?” 萧逸问都不问,直接定主仆的罪,欲加之罪,还看不出来就跟沉香一样缺心眼了。 一股风卷起湖面的薄雪打在脸上身上,顾如约身上穿着棉衣,可湖边无遮无挡,凛冽的寒风无孔不入,一会就打透了,冰冻地面的寒气从膝盖窜遍全身。 第22章 站在观雪亭里,萧逸俯视着空旷的湖边跪着的两个人,寒风肆虐,顾如约单薄的身板仿佛一股风能刮倒。m.biqugexx.net 心里莫名的烦躁,不知不觉烟消云散。 胡良秀看一眼湖边跪着的主仆,神态娇柔妩媚,言笑晏晏,指着桥那边的一片梅树,“殿下,婢妾要折几支梅花,殿下的书房太单调,折几枝梅花插瓶点缀一下。” 高升站在身后,瞟了一眼胡良秀,暗想,这一圈下来,顾如约主仆怕是要冻僵了。 萧逸淡淡地说,“改日再去吧,本王还有事。” “殿下不是说今日得闲,陪婢妾逛园子吗?不如让下人送些酒菜,婢妾陪殿下吃酒赏雪赏梅。” 胡良秀装傻扮天真,故意拖延。 萧逸没理会她,走下亭子。 胡良秀怀里抱着暖手炉,心想,今日便宜顾如约主仆。 下了亭子,萧逸阔步朝回走,胡良秀在身后追赶,“殿下走太快了,等等婢妾。” 萧逸没停下等她,胡良秀被甩在后面。 经过湖边,走过顾如约主仆跪着的地方时,顾如约头低垂着,没抬头。 胡良秀娇喘吁吁追上来,故意撒娇,“殿下,婢妾冷了。” “冷了你还要逛园子。” 萧逸淡淡的声,眼睛里冰冷,没有一点温度。 脚步稍顿,没有停留。 高升走到顾如约身旁,“顾夫人,殿下回去了,夫人快起来吧。” 顾如约双手拄地,想站起来,跪久了,冻得腿僵了,两次没起来,高升上前搀扶,顾如约吃力地站起来。 萧逸走到花园半月门,似无意中侧过头,看见沉香搀扶着顾如约,主仆二人蹒跚的背影往西北方向走了。 胡良秀讨好地望着着晋王,“殿下,婢妾屋里火上煨着鸡汤,暖着酒…….” 萧逸收回目光,“你自己享用吧。。” 没再看她一眼,抛下她,径直走了。 回到拥翠居,桂香看二人情形,唬了一跳,赶紧扶着顾如玉坐在榻上,碰到顾如约的手,吓了一跳,“主子的手这么凉。www.biqugexx.net??? 浑身都没有热乎气,急忙抬过来炭火盆,放在塌前,拿过毯子给顾如约盖上,又拿暖手炉,给顾如约抱在怀里。 问沉香;“出什么事了…….” 沉香垂头丧气,“我跟主子路上遇见良秀夫人,良秀夫人故意找茬,我一时没忍住,冲撞了她,碰巧晋王来了,偏袒良秀夫人,罚主子跪在花园湖边。” 桂香爬上榻给顾如约搓腿,埋怨沉香,“良秀夫人吃准了闹到殿下跟前,殿下向着她,你上了她的当。” 桂香憨厚,也参透里面的弯弯绕绕。 沉香蹲在火盆旁,手放在火盆上烤火,“奴婢记住了,以后见到良秀夫人屋里的人绕道走。” 顾如约浑身像冰块,寻常冬季走一圈觉得冷,这次整个人冻透了,萧逸不知有何事没逛园子回去了,不然她二人真冻成冰了。 次日早起,顾如约头晕,嗓子疼,早膳勉强吃了几口。 到下午,眼皮沉沉的,呼吸极热,桂香看她不对劲,问:“主子的脸红了,是发热了,奴婢去回禀侧妃找大夫。” 顾如约趴在榻上,“侧妃病着,别去打扰侧妃,我挺一挺就过去了。 谁知到晚间发起热,浑身滚烫,沉香和桂香害怕,桂香说:“奴婢还是回了上头,主子这样烧下去,半夜大发了可怎么办?” 外面的天已黑了,屋里掌灯,顾如约摇手,声音低弱,“王府府门已经落锁,别闹得兴师动众,我多半是冻着了,烧点姜汤水。” 第38章 一个侍妾在王府地位低,病了请大夫都是恩典,大晚上的闹得开府门,不知让人怎样厌烦。 桂香束手无策,眼看着主子热度上去,连脖子都烧红了,听府里的婆子们说过,发热用酒搓。 后半夜,顾如约烧得厉害,桂香和沉香没经过事,唬得没主意,拿酒给顾如约擦身体。 直到天蒙蒙亮,顾如约身体的热度稍退。 拥翠居里折腾了一整夜,天快亮时,桂香坐在椅子上歪着头睡了,沉香趴在床边,两个丫鬟忙乎整晚。 顾如约轻轻一翻身,趴在床边的沉香就醒了,迷迷糊糊,揉揉眼睛,“主子醒了。” 这时,两人说话声,惊动桂香,桂香也醒了,不好意思地说;“奴婢怎么睡了。” 等王府府门开了,街上店铺开门,顾如约对桂香说:“拿纸笔来,我写个方子,叫青峰跑趟腿去药铺抓药。” 顾如约撑着坐起来,写了方子,桂香拿着药方去前院找青峰。 沉香去领份例炭,回来只领了半篓次等炭,上等银霜炭供给府里王爷,侧妃、庶妃们。 顾夫人得罪了良秀夫人,惹恼了晋王在王府传遍了。 顾如约失了宠,府里下人对拥翠居多有怠慢。 炭火盆已经熄灭了,顾如约病中冷,沉香倒掉碳灰,放上新领回来的炭,重新点燃火盆,好不容易燃着了,次等炭冒烟,床上的顾如约剧烈地咳嗽起来。 沉香急忙奔过去,“主子。” 替顾如约拍背,顾如约摆手,“把火盆端出去。” 沉香急忙把火盆端到外间,新发下的炭都是碎块,主子病着,不敢在卧房里生火盆,怕冒烟呛着主子。 过了好一会,屋里顾如约的咳嗽声稍缓。 沉香只好灌了汤婆子给主子放在脚底下,冷了重新换热水。 桂香回来,沉香看她两手空空,这么快就回来,问:“药呢?” 桂香愁眉苦脸,“上头知道咱们托青峰私自买药,青峰被常管家罚了,没人敢偷着给内宅女眷买药。” 顾如约听见,说;“算了,反正也死不了。” 晋王府主要的房屋底下建有地龙,顾如约住的三间屋不是正房,没有地龙,冬季全靠火盆取暖。 不生火,屋里阴冷潮湿,顾如约的病不见起色,到了下午,又开始发起热来。 沉香和桂香干着急,没有办法,沉香对桂香说;“你守着主子,我去回姬侧妃请大夫。” 顾如约阖眼摇头,“要过年了,府里繁忙,别去讨人厌了,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沉香背着主子去西院,站在上房门口,等着丫鬟进去回。 一会儿,侧妃房中的大丫鬟出来,拉着沉香离开门口,到一侧廊下,小声说;“我家侧妃自前几日的一场病,身体一直很虚弱,平常府里的事务,不着紧的不敢回,侧妃刚睡了,几日晚上没睡好,不敢惊动。” “侧妃睡了,我在这里等。”沉香道。 大丫鬟说:“我劝妹妹还是回吧,侧妃说不准什么时辰醒,府里有多少重要的事等着办….” 沉香着急说;“实在是我家主子病得厉害,不敢耽误。” 大丫鬟目光闪了闪,“那妹妹就等着,屋里离不开人,我先进去了。” 一掀门帘,丫鬟进了屋。 姬侧妃靠在秋香缎软枕上,一个丫鬟举着铜镜,姬侧妃左右照照,满意地说;“你梳头的功夫越来越好,这个新式样的发髻我喜欢。” 大丫鬟走到跟前,低声说:“顾夫人屋里的沉香在门外等着,说她家夫人病了,要回侧妃请大夫,奴婢说侧妃睡了。” 沉香站在门口等了大半个时辰,看一个小丫鬟从里面出来,拦住问:“侧妃醒了吗?” 小丫鬟摇摇头。 干耗着,沉香心里焦急,一跺脚,离开西院。 出了西院门,直接去前殿,打听晋王在府里,却被殿门口的侍卫拦下,“晋王不许任何人打扰。” 沉香央求,“我家夫人病了,我进去通报一声。” 侍卫死活不让她进。 正这时,一个清俊的公子从殿里走出来。 看门口吵嚷,问:“怎么了?” 沉香像抓住救命稻草,“这位公子行行好,代为回晋王,我家夫人病得很重。” 容安问:“你主子是哪位夫人?” “顾夫人。” 第23章 容安道;“你跟我来。www.biqugexx.net??? 沉香跟在容安身后,进内殿,萧逸没抬头,问:“容安,怎么又回来了,忘了什么事吗?” “这丫鬟说顾夫人病了。” 萧逸突然抬起头,认出那日罚跪的丫鬟,“顾如约生病了?” 桂香跪下道:“我家主子昨早起病了,发热已经两日了。” 萧逸沉脸,拧眉说;“没请大夫?” 桂香跪地吓得不敢抬头,“奴婢从侧妃院子里过来,侧妃睡觉,不敢打扰。” 萧逸站起来,朝外走,陈有福和容安跟在身后。 已经黄昏时分,冬季的黄昏太阳一落,低矮的三间房屋被四周殿宇的阴影笼罩,屋里没点灯,几个一进去,凉飕飕的,一年当中最冷三九天,外面温度低,这屋里阴凉,透骨头缝发寒。 屋里一片寂静,幔帐合上,隐约看见床上躺着的人,没有任何动静,屋里没有其她人。 第39章 容安一时忘了规矩,抢先一步来到床边,透过幔帐,看见顾如约阖着眼,一动不动,也没察觉屋里进来人,似乎没知觉。 沉香点燃灯盏,站在床前的萧逸一把扯开幔帐,顾如约盖了两床被,似乎极冷。 沉声道:“病得这么重,你们这些下人怎么侍候的?” 忽想起,顾如约病了两日,那日花园回来就生病了,生出几分内疚。 沉香吓得跪地,缩着脖子,不敢出声。 萧逸吩咐太监,“快去太医院请太医。” 许是说话声大,灯光刺眼,顾如约缓缓睁开眼睛,朦胧的视线看见床前站着的萧逸和容安,手指捏住被子,以为自己是幻觉,几次发昏,没想到这具身体这般没用,撑不下去了。 惨然一笑,虚弱地声,“你们是白救了我。” 萧逸低斥,“别说丧气话,太医一会就来了。www.biqugexx.net??? 容安别过脸。 顾如约一阵晕眩,于是闭上眼睛。 萧逸伸手摸她的额头,滚烫。 探手在被子里,顾如玉身体虚弱,中衣汗湿。 这时,桂香提着一壶热水进来。 看见床前站着的人唬了一跳,萧逸一回头,凌厉的目光,桂香吓得一哆嗦,手里提的铜壶差点掉地上。 萧逸沉声道;“过来侍候,给她换衣衫。”气恼地说了句,“笨头笨脑的。” 桂香和沉香急忙给顾如约换衣衫,萧逸跟容安出去外屋。 陈有福命两个太监抬来一篓红萝炭,端来两个炭火盆,屋里温度上来,众人不那么冷了。 顾如约换好衣裳,桂香放下幔帐。 一个太监跑进来,“殿下,太医到了,顾太医正好在侧妃哪里,请过来了。” 桂香把主子的手从幔帐下拿出来,拿一本厚书垫在手腕下。 昏沉中顾如约听见一个声音极为耳熟,强撑开眼皮,透过纱幔模糊看见床前的影子,认出二哥顾仲方。 “夫人不要紧张,呼吸保持平稳。” 顾仲方对待病患总是态度温和,略低醇厚嗓音,“夫人身体弱,受了寒,体内寒气大。” 顾仲方从药箱里取出一包药面,“这是安神退热的药,先给病人服下。”。 桂香把药面倒在碗里,温水冲开,端到床前,喂顾如约喝下去。 服药后顾如约昏沉沉,强撑着想看看二哥,药性发作,睡着了。 顾仲方写了药方,对晋王说;“殿下派人跟我回太医院取药,夫人这里需多加留意,如果有什么事派人找微臣,微臣明日过来诊脉。” 生药铺的药材质量良莠不齐,太医院的药材供给皇宫后妃用,自然是上好的。 萧逸派人送顾仲方取药。 看帐子里的顾如约已经沉睡,跟容安朝外走。 走到院子里,容安表情凝重,“殿下……” 却欲言又止。 萧逸抬头望着天空,冬季的傍晚,头顶的铅黑色,压抑的沉闷,“以后这种情况不会发生了。” 似乎是一种承诺。 萧逸和容安走出这方小院,容安看了看四周,这个地方偏僻,王府里下人各个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怠慢顾如约不奇怪。 萧逸仿佛看出他的心思,“她不久住,不必费事换地方了。” 容安猛然投过去惊讶的眼神,萧逸没看容安,沉声说;“西北有异动。” 容安默然。 两人走了盏茶功夫,看见正殿绿琉璃瓦顶。 陈有福带着太监跟在身后,萧逸冷声道;“府里掌薪炭的管事太监打二十板子。” “是,殿下。”陈有福应声。 “侧妃屋里传话的丫鬟打二十板子,不许留在侧妃身边。” 陈有福瞄着晋王的脸,看不是喜怒,但看晋王发作下人,显然极为恼怒,连姬侧妃都有了不是,打狗还要看主人,这是晋王对姬侧妃不满。 也许是看见亲人,顾如约烧退了。 身体虚弱,一直昏睡,屋里就床头亮着一盏宫灯,桂香守在床前,跟沉香两个人轮流值夜。 王府各处已经熄灯,一片静谧。 一个太监提灯,照着路,萧逸走进拥翠居小院。 听见脚步声,桂香惊醒,抬起头,吓了一跳,刚要出声,萧逸制止,不让惊动床上的顾如约。 挥退左右。 顾如约醒了,夜深人静,床头宫灯光幽暗,恍惚看见萧逸坐在床边,正凝视着她。 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以为又是做梦,她抬起手,指尖去触碰眼前这张好看的脸,萧逸抓住她的手,温柔地说;“醒了。” 原来不是做梦。 “喝水吗?”萧逸关切地问。 顾如约摇摇头。 萧逸握住她伸出被子外的手,顾如约清减了不少,一双漆黑水汪汪的大眼睛更突出,看着令人心疼。 低柔声问:“做梦了?” 顾如约这几日烧得糊涂,模糊地记得萧逸带了二哥来给自己看病。 精神恍惚中,萧逸一直出现,赶不走,幻觉和现实分不清。 萧逸的手指轻柔地为她捋粘在颊边一缕潮湿的秀发,“梦见我了?” 顾如约嗯了声。 “我在你梦里是什么样子?” 顾如约垂眸,小声说;“很冷漠。” 冰凉的唇落在她额头,“怨我吗?” 第40章 他没用本王生疏的自称。 不怨,是一点点冷了心,没了期盼。 顾如约摇摇头。 萧逸沉默。 半晌,口气软下来,“能忘了吗?” 忘了什么?顾如约病中反应慢,半天明白他说的,忘了曾经的伤害,能做到吗? 如果一直心结不解,怨念,然后,疏远,像前世一样。 认清现实,选择一条不太难走的路。 顾如约点了点头。 也许夜色使人变得柔软,灯光落入萧逸的眼底,黑亮的眸透出些许温柔,这些许的温柔是对她的。 低声说;“我想睡觉。” “睡吧!” 萧逸替她盖好被子。 顾如约睡着了,不知萧逸何时走的。 第24章 听说顾如约病了,柳轻罗过来看视,顾如约正坐在榻上吃木瓜炖雪蛤,雪蛤是皇家贡品,萧逸派人送来的,桂香用小铜炉炖了。www.biqugexx.net 柳轻罗突生出几分嫉妒,笑容挂在脸上,“这个季节的雪蛤最是有营养。” 顾如约客气地相让,“姐姐也用点,不知姐姐习不习惯吃这种东西。” 柳轻罗摇手,“妹妹吃,妹妹病刚好,身子骨弱,我吃不惯。” 顾如约知道她家境富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也就不再客套。 柳轻罗说;“妹妹这一病,听说殿下发作下人,看来殿下对妹妹很上心,” 杀鸡儆猴,萧逸这种做大事的人,要内宅安定,不全是因为自己,顾如约把碗放在托盘里,桂香端下去,说:“柳姐姐,我一个侍妾,贱命一条,就算没了,几块薄板成殓。” 顾如约不是胡良秀,一朝得脸,忘乎所以。 “妹妹说的姐姐听着难过。” 柳轻罗叹自己,比顾如约都不如。 外面的雪停了,桂香在屋外的廊下煎药,柳夫人带来的丫鬟两人在廊下说话,那丫鬟说;“今日腊月二十三祭灶,你们主子病了,这个年也过不好。” 那丫鬟看看四周无人,“侧妃病愈后,晋王念侧妃太过操劳,命董夫人协助侧妃打理王府庶务。” 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侧妃称病,撒手不管,过年一应事物都由董夫人一人张罗。” 炉子上的汤药好了,豆蔻端起药罐,把汤药倒入一只细白瓷碗里,端着汤药进屋。 今日顾如玉破例过拥翠居,一进门,看见柳轻罗,被惊艳到,忘了行礼。 柳轻罗微笑着站起来,“你们姊妹聊,我回去了。” 顾如约送柳轻罗出去。 回屋,顾如玉拉着她说;“这位就是柳夫人,比姬侧妃、梁夫人、董夫人长得好看多了。www.biqugexx.net??? 顾如约白了她一眼,“你脚好了?” 顾如玉原地转了一圈,“好了。” “好了收拾东西,年前回家。” 顾如约态度冷淡,顾如玉不满,“侧妃说留我在王府过年,听说正月十五京城特别热闹。” 亲近地坐在顾如约旁边,“姐,今晚王府设宴,你借我一条裙子穿,反正你病着也不能出门。” 顾如玉带着讨好的笑容,有求与自己,又像小时候,生母留下的嫁妆,顾如玉相中,想方设法要去。 这具身体的主人软弱,每每顾如玉都能如愿。 顾如约掉过脸,顾如玉一脸假笑很刺眼。 顾如玉可不在乎姐姐的态度,她从来想要的东西一定能拿到手,她从小就知道如何对付这个姐姐。 桂香看不过去,说;“二姑娘自己就没有几条裙子。” 顾如玉板起小脸,训斥,“我跟我姐说话,你一个丫鬟多什么嘴。” 顾如约蹙眉:“王府家宴,你凑什么热闹?” 顾如玉哼了声,“不借就算了。” 说吧,不屑地站起来,抬头挺胸地离开。 桂香看着她出了门,道:“二姑娘生气走了,家宴不去了。” 顾如约道:“她呀,不但去,还要出风头。” 晋王在王府前院下马,马鞭扔给小厮,走进寝殿,解开鹤敞,甩给太监。 晋王府的门客吕道贤和陈承忠跟着进来,吕道贤说;“殿下,镇西侯施宗彦意欲谋反,军队秣兵厉马准备起事了。” 陈承忠说:“西北的官员已经秘奏朝廷。” 刚刚在宫里,皇帝匆匆离开,大概就是得到镇西侯谋反的消息。 萧逸手指叩击桌面,道;“我们先等朝廷的反应,父皇做出决断还要等镇西侯谋反做实之后。” 二人走后,萧逸对高升说;“有件事情应该做了。” “殿下等了这么多年。”高升的声音有些怅然。 一个太监步履轻轻的走入,“殿下,宜安殿已备下酒菜,侧妃请殿下过去。” 屋外飘雪,宜安殿里烧地龙,燃着炭火锅,王府女眷们穿着薄绢纱衫,兀自觉得热。 侍女们提壶斟酒,姬侧妃笑容温婉,“今过小年,我让人备下果酒,不醉人的。” 姬侧妃亲自执壶,给晋王斟酒,萧逸端着酒盅,晋王喝了,众姬妾都跟着喝了。 顾如玉坐在姬侧妃身旁的座位,可谓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一群歌舞姬翩翩起舞。 吸引殿上众人目光的正中的歌姬,容貌清丽,歌喉低回婉转,令人眼前一亮。 第41章 姬侧妃观察晋王的表情,晋王对这个歌姬没表现出什么太大兴趣,颇有些失望。 胡良秀盯着这个歌姬,心中嫉妒。 顾如玉瞄了一眼上首的姬侧妃,端起酒盅,一副娇柔造作,望着高高在上像月光般如神祇的尊贵男子,“晋王姐夫,如玉敬您一杯。” 屋里的人差点笑出声,拿帕子捂住嘴。 晋王却没有丝毫不悦,很给这位顾二姑娘面子,端起酒盅,“顾二姑娘住在王府可习惯?” 顾如玉受宠若惊,眉眼飞扬,“王府住着极舒服,比家里强百倍。” 众人讥讽眼光,顾如玉全然不理会,梁凤锦心里冷笑,真是个脸皮厚的,攀扯晋王。 萧逸似乎心情不错,“住着满意,多留些时日。” “谢殿下姐夫。” 顾如玉这个人顺杆爬,给点颜色开染坊,得意忘形,一口一个殿下姐夫。 众人纳闷,侍妾的妹子也敢称呼晋王为姐夫,就连姬侧妃的兄弟见晋王,不敢大刺刺叫姐夫。 晋王没纠正,身旁的太监看晋王脸色行事,没人斥责,就连高升笑面虎,对顾如玉态度和蔼,似乎为顾如玉的僭越开脱,“顾二姑娘天性活泼。” 胡良秀拿眼睛剜顾如玉,恨不能眼刀凌迟她,顾如玉看出殿上的女人对她不友善,她从来不管别人感受。 顾如玉得脸,越发失了分寸,媚眼如丝,半撒娇,“晋王姐夫,我来京城有一段时日,王府大门没出去过,晋王姐夫什么出门方便带上我。” 胡良秀恨得咬牙,还真把自己当成晋王的妻妹。 谁料到,晋王并不生气,“想出门容易,叫侍卫跟着你,你想去哪里逛都行。” 殿上明眼人都看出来晋王对顾氏的妹子百般纵容。 别说她没资格称呼晋王为姐夫,就是那有资格称呼姐夫的,碍于君臣之礼,也不敢放肆。 梁凤锦看她不顺眼,讥讽道:“顾二姑娘,今过小年,可是想家了?你姐姐生病,不能来,没去陪你姐姐吗?” 对梁凤锦的讽刺挖苦,顾如玉浑不在意,“我来时看过姐姐,王府是我姐夫家,跟家里一样的。” 梁凤锦笑说道:“侍妾的娘家人算王府的亲戚,王府可不知要有多少亲戚。” 众女眷掩嘴笑。 萧逸侧头看高升:“是呀,侍妾的娘家人都算本王的亲戚,本王的亲戚就太多了,也不合规矩,如果晋顾氏为侧妃……” 姬侧妃不可思议地望着晋王。 高升心领神会,“顾夫人才貌双全,殿下喜欢,给个侧妃位,不为过。” 萧逸把手里的酒盅重重地放下,“本王奏请太后和父皇恩准!” 整个殿上鸦雀无声。 第25章 晋王突如其来的这个决定,殿上所有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唯有顾如玉嫉妒姐姐的同时,又很得意,姐姐封了侧妃,她自然水涨船高,有侧妃姐姐做靠山,日后她住在王府名正言顺,王府里没人敢说三道四。www.biqugexx.net 萧逸对身旁的太监道;“给拥翠居送点酒菜。” 殿上的人这回确信自己的耳朵没听错。 晋王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起身离席。 两个小太监前面提着灯,晋王前呼后拥地回到前殿,走去书房。 贴身太监为其脱去外袍。 萧逸对高升说:“本王明日进宫,太后跟前提提为顾如约请封侧妃的事。” 高升道;“不知太后可否同意。” “我能说服太后。” 高升问;“皇上能答应吗?” 侧妃是上皇家玉牒,亲王侧妃大都出身名门的世家女。 “我先跟太后透个话,现在镇西候要谋反,等出兵之前,我适时地提出来,父皇应该能答应的。” 显然萧逸已深思熟虑。 高升接过太监呈上的一盅热茶,递给萧逸,说:“晋了侧妃,以后的路就铺平了,晋王府正妃的位置空了几年,太后娘娘一直操心这宗事。” “本王许她的承诺,终有一日会兑现的。” 说话间,萧逸的视线无意中落在黄花梨螭龙纹翘头案上,堆着的书籍上放着一个长锦匣。 萧逸走过去,拿起锦匣,打开拿出里面的画,这是他生辰时顾如约送的贺礼、 看着画上手捧寿桃俏皮蹁跹的女子,神色渐渐暗淡了,捏着画作的手指骨节泛白。 晋王的心思,唯有高升能猜透几分,小心地说;“世事不能两全。www.biqugexx.net??? 小年夜,雪纷纷扬扬地下着,高升撑着伞,萧逸走进拥翠居小院,飘扬的雪中拥翠居三间房屋透出朦胧的灯光。 顾如约靠在榻上,指点沉香和桂香下棋。 沉香拿着白玉棋子,顾如约指了半天,不知往哪里放,顾如约恨不得抓过她的手,替她放上去。 轮到桂香,桂香拿一颗黑玉棋子,被顾如约指挥懵了,盯着棋局,看不出一点门道,一脸茫然。 顾如约耐不住性子,坐起来,“我自己来。”数落二人,“榆木脑袋,比我自己下还累。” 于是坐在中间,一手执白,一手执黑,左右手对弈。 最后,黑棋落了下风,成了死局。 “自己玩呢?” 萧逸笑容可掬地走了进来,肩头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顾如约溜下地,接过萧逸的鹤敞,交给桂香,“殿下不是在宜安殿吗?” 第42章 萧逸坐下,“我怕你闷,来陪陪你。” 看着桌上的棋盘,萧逸用二指夹起一颗黑玉棋子,啪嗒一声落下,顾如约再看,已无路可走,成败局的黑棋,竟然在萧逸一子落下之后,满盘棋活了。 翘起唇角,坐在对面,纤指拈起一颗白玉棋子,清脆一声响,应声落下。 两人便毫不相让厮杀起来,沉香和桂香站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领会不出晋王和主子每一步棋的用意。 最后,萧逸赢了这局。 顾如约看了看棋局,自己落败,心服口服,娇嗔,“殿下还说陪我下棋,明明是给我添堵,图自己痛快。” 萧逸看她模样娇憨,噙着笑说;“本王跟你下棋,胜之不武,让你三子如何?” 两人又下了一局,萧逸让三子,顾如约还是一败涂地。 盯着棋盘琢磨,萧逸看她认真的样子,拉起她,“今日天晚了,等明日本王再与你对峙。” 揽着顾如约上床睡觉,顾如约脑子里还寻思这局 直到萧逸把她衣衫脱了,在她肩头咬了一口,“连输两局,今晚罚你。” 顾如约吃疼,丝丝地抽气,“怎么罚?” 萧逸盯着身下不着寸缕的她,挑眉一笑,“你猜我怎么罚你。” 现在两人这个姿势,顾如约羞愤,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跟他玩了。 顾如约病刚好,被萧逸弄得虚软,出工不出力,任萧逸摆布,最后着实累了,睡着了。 一觉睡到东窗日满,顾如约才起身披上寝衣走去沐浴,问沉香:“殿下什么时候走的?” “殿下天刚亮就走了。” 沐浴出来,顾如约吃了一盏燕窝粥,又躺回床上。 迷迷糊糊又要入睡时,沉香在床前轻声唤,“主子,顾太医来了。” 顾如约一下醒了。 顾仲方到拥翠居为顾如约请脉,隔着一层幔帐,顾如约看顾仲方的神情极为认真。 庆幸得了这场病,能见到二哥。 顾如约命沉香,“把幔帐挂上,患不避医。” 医者诊病望闻问切,隔着一层纱,影响太医的判断。 沉香把幔帐挂在两侧鎏金钩上,没有遮挡,顾如约清楚地看见床前的二哥顾仲方,二哥是正人君子,品行端方,小时候她生病时,二哥哄着她喝苦药,极有耐心。 顾仲方把脉,道:“夫人的病已痊愈,不需要服药了,明日我再来为夫人请脉。” 病好了,二哥不能来晋王府了,顾如约心里不舍,“谢谢顾太医,我有一事想求顾太医,有点冒昧。” 顾仲方道;“夫人有何吩咐?” “顾太医下次来,能借给我几本医书吗?有关调理身体方面的。” 顾如约想接近顾家,找的借口。 顾仲方以为是什么大事,道:“我明日给夫人带来。” 借书还书,就有了借口不跟顾仲方断了联系。 顾仲方告辞出去,走到门口,遇见顾如玉,两人不认识,顾仲方点点头,走了。 顾如玉站在那里看了半天,心想,这位太医很年轻,温文尔雅。 桂香说;“二姑娘,主子在屋里。” 顾如玉一进屋,眉飞色舞,“姐,恭喜你!” 顾如约坐在榻上,昨晚那盘棋还放在那里,顾如约盯着棋盘,回想自己每走一步,萧逸又是如何落子。 自己被萧逸步步紧逼,破绽百出。 随口说;“我有什么好恭喜的。” 顾如玉现在王府是扬眉吐气,“姐,你还不知道,晋王姐夫说要晋你为侧妃。” 顾如约手里拈着一颗黑子,“休要胡说。” 顾如玉拉住她的衣袖,“姐,我没胡说,昨晚家宴晋王姐夫亲口当着阖府人的面说的,为你请封侧妃,姐你以后就跟姬侧妃平起平坐了。” 顾如约侧头看她,顾如玉不像撒谎。 昨晚萧逸只字未提。 “恭喜主子!” 耳畔两丫鬟欢喜声,顾如约手里捏着黑玉棋,半天没有落子。 第26章 顾如玉走了,顾如约兀自想心事,也没理会。www.biqugexx.net 能够晋位她当然是欢喜的,可萧逸离她很近又仿佛很远,两人亲热时,恨不能紧紧相缠,融入彼此的身体里。 可情热过后,又似乎隔山隔水,她看不透萧逸,萧逸突然在王府众人面前有意抬举她,两人缠绵时,萧逸也从未给过自己任何承诺。 晋王府几位庶妃的出身都比自己高,她一个穷秀才的女儿竟然一步跟姬侧妃比肩。 也许自己想多了,萧逸对她好,这不是她前世今生渴望的吗?还平白怀疑,曲解萧逸的一番好意。 晋王府的马车在皇宫门前停下,萧逸下了马车,走进皇宫,直接去太后的慈宁宫。 董太后不是当今皇帝的生母,董太后是先帝嫡后,皇帝的嫡母,对梁帝有养育之恩,母子关系融洽。 董太后歪在榻上,一个宫女蹲在塌前给她捶腿,董太后慈眉善目,看见萧逸一脸慈爱,“皇孙儿,哀家这两日还念叨你。” 萧逸上前几步行礼,“孙儿恭请皇祖母圣安!” “从外面进来一身冷气,赶紧把大衣服脱了。” 太监宫女服侍萧逸脱掉外袍。 萧逸坐在太后下首的椅子上。 董太后问;“听说你府里的侧妃病了?” 第43章 萧逸笑道:“已经好了,这等小事不劳祖母记挂。” 董太后叹口气,“你什么时候娶了正妃,我就不操心了。www.biqugexx.net??? 话说到这,萧逸借着话头说;“姬侧妃身体弱,孙儿想请立个侧妃,帮着打理王府的庶务。” “孙儿说的是哪家姑娘?父亲是朝廷哪位官员?” 萧逸站起身,“回皇祖母,孙儿说的这个女子是孙儿府里的侍妾,父亲是秀才,家世清白。” “这个侍妾是秀才的女儿,孙儿为何挑她立侧妃,你府里不是放着几个庶妃,家世不错。” “回皇祖母,这个侍妾才貌双全,秉性纯良,对孙儿尽心侍奉,实乃不可多得。” 董太后知道这个孙儿眼光极高,道:“孙儿选中之人,必定是出挑的,领来让皇祖母看看,是不是像你口中说的那么好。” “皇祖母,这个顾氏偶染风寒,孙儿怕皇祖母过了病气,还是等她好利索了,孙儿再带她来见皇祖母。” “是这样,你是执意要册立她了?” 萧逸跪倒,“求皇祖母成全。” “快起来,哀家答应你便是,得空哀家跟皇上提。” “谢皇祖母。” 萧逸唇角边荡开一丝笑意。 早起窗外一片洁白,映着屋里明亮,房屋树木地面被白雪覆盖。 桂香和沉香清理院子里的积雪,又提清水打扫房屋,屋里暖了,手能伸出来,顾如约坐在榻上,榻上铺着一张皮褥子,看顾仲方给她选的几本书。 一本书里记录洗发的天然中药方子。 顾如约默记,想改日试试。 转眼到了除夕,皇宫里帝后赐宴,诸王王妃公主驸马,皇族宗室,进宫饮宴。 晋王府没有正妃,姬侧妃随晋王入宫。 诸王陪在太后和帝后跟前像民间一样守岁。 王府晋王和侧妃不在,姬妾们没什么兴致,除夕夜酒菜拿到各屋吃。 沉香和大厨房一个媳妇抬了提盒进来,那个媳妇笑着问:“夫人身体大安了。” “大娘们过年辛苦了,忙完了,好好过个年。” 顾如约也微笑着说。 “过年的嚼过早准备了,正月这几日除了当值的,主子恩典,放假回家团聚,这不,送完这趟,奴婢该回家了。” 这个媳妇笑呵呵的,顾夫人很快就晋升为侧妃了,上赶着巴结,跑了这趟腿。 这个媳妇挺殷勤的,又过年了,顾如约命桂香拿了几百钱给这个媳妇,说;“拿回家给孩子们买果子吃。” 媳妇千恩万谢回去了。 顾如约吩咐沉香,“把院门闩上,没有谁来,我们安心吃酒。” 半夜,王府花园里放炮仗,顾如约跟沉香、桂香到花园里看热闹。 其她姬妾都站在锦翠阁里看。 董月娇看着底下披着大红猩猩毡斗篷的顾如约,跟梁凤锦小声说;“殿下为顾如约的事,鞍前马后,封侧妃是迟早的事。” 梁凤锦看一眼捂着耳朵矫揉造作的顾如玉,“顾家教养出来的两个女儿一点不一样。” “同气连枝,休戚相关。” 董月娇此话意味深长,两人会心地对视一眼。 顾如约的身份卑微,越过二人上位,梁、董二人心里不服气。 晋王在宫里忙到初三,方得空回府。 姬侧妃带着王府女眷们聚在锦翠阁里,嗑瓜子闲聊,胡良秀和梁凤锦在里间,胡良秀隔着屏风朝顾如玉的方向瞥了一眼。 对梁凤锦说;“我这两日头痒,姐姐给我篦头。” “好,反正闲着没事,你把头发打开。” 胡良秀拔掉头上金簪,把乌黑秀发散开,梁凤锦手里拿着梳篦,给她篦头。 屏风那厢,大厨房送来汤圆,姬侧妃对身旁的侍女说;“叫胡夫人和梁夫人过来吃汤圆,团团圆圆。” 侍女绕过屏风,“侧妃请两位夫人过去吃汤圆。” 梁凤锦把胡良秀的长发挽起,顺手把梳篦插在她发根,两人对视一眼,走出去。 众人一人端着一个小碗汤圆,董月娇吃了几个汤圆,笑着对身旁的顾如玉说;“瞧我这记性,我特意拿来好酒,在屏风后的圆桌上,你替我取来。” 顾如玉住在董月娇院子里,董月娇对她一向关照,腿勤快地绕过屏风,看见圆桌上放着一个小青花瓷酒坛,上面贴着皇封,心想这酒乃宫廷玉酿,平常喝不到的美酒。 小心地捧了酒坛子,刚想走,一道光刺目,朝那道光看过去,一支金簪躺在桌边。 第27章 顾如玉左右看看,周围没人,犹豫一下,伸手极快地抓住金簪,揣在衣袖里,捧着酒坛若无其事地走出去。www.biqugexx.net 姬侧妃命侍女给大家倒酒,说;“董妹妹这坛子酒说是玉液琼浆也不为过,大家都尝一点。” 楚夫人先抿了一口,赞道;“好酒,甘美,回味无穷。” 众人喝了,赞道,“醇厚绵薄,口齿留香。” 胡良秀喝了一口,抬手摸了一下秀发,像是忽然想起,小声对身旁的丫鬟说;“我刚才篦头发,金簪忘在桌子上,你去取来。” 坐在姬侧妃身旁的顾如玉没有听见。 一会儿,侍女走回来,“夫人,桌子上没有金簪。” 胡良秀抬手满头上摸,“不对呀,我记得就放在桌上了,这一会功夫就没了?难道金簪长翅膀飞了不成。” 第44章 身旁坐着的梁凤锦道;“我也记得你放在桌上,刚才出来忘了拿了,是不是掉地上了。” 侍女说;“地上奴婢都找了没有。” 姬侧妃听见道;“良秀妹妹大概记混了。”命丫鬟,“你们在屋里地上找找,是不是不小心掉地上了。” 众丫鬟把桌子底下,椅子下面,又都找了一遍,没看见金簪。 楚夫人跟胡良秀不太对付,阴阳怪气地说;“胡妹妹这样一说,这屋里人岂不是都有嫌疑。” 几位低等姬妾急忙撇清,“我根本没过那边去。”“我们一直在这里说话。” 楚夫人抖落身上的衣衫,“我可没拿你的东西,不就是一支金簪,有什么稀罕。” 几位低等姬妾怕怀疑自己,一个侍妾提出,“搜我身上,不然走出这间屋子,担了不白之冤。” 梁凤锦说道;“我去过,为了洗清嫌疑,侧妃命人先搜我身上。” 屋里都是女人,梁凤锦把自己外衣脱掉,里面紧身中衣,藏东西一目了然。www.biqugexx.net 紧接着几个侍妾也学着样把外衣脱掉,力证清白。 侍候的丫鬟们都急忙洗清自己,互相搜身。 姬侧妃坐着没有阻止,也没有说话。 最后就剩下姬侧妃和顾如玉两个人没搜。 顾如玉呆坐着,脸色泛白,咬着唇,不发一言。 众人的目光就都落在顾如玉身上。 没人怀疑姬侧妃,别说一支金簪,姬侧妃什么没见过,一支金簪看不上眼。 顾如玉吓懵了,一时不知所措,现在承认自己捡了,太晚了,后悔刚才心存侥幸,不如承认了,同样丢人,比现在这种情况下承认的好。 她张了张嘴,手伸到衣袖里,想拿出来,没有勇气。 屋里寂静无声,众人都异样的眼神看着她,顾如玉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正僵持,格子门被推开,众人转过头一看,晋王出现在门口。 萧逸一走进来,立刻觉察到气氛不对,问:“怎么了?” 姬侧妃先反应过来,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萧逸的视线在屋里众人脸上扫了一遍,面色突然一沉,唇角牵了牵,“本王当什么事,原来是一支金簪,值得大过年的闹得鸡犬不宁。” 冷冷地朝胡良秀看了一眼,“你的金簪?” 胡良秀被震慑住,嗫嚅地嗯了声。 萧逸冷冷地看着她,“你那样不是本王赏你的,就连你本人也是本王买来的,说好听王府上上下下叫你一声夫人,说不好听你就是一个贱奴。” 胡良秀大惊失色,身体摇晃,差点跌倒。 “这出戏落幕了!” 萧逸说罢,拂袖离开。 留下众人呆呆地,没人敢先出声。 姬侧妃的脸色跟胡良秀一样煞白。 正月初四,拥翠居主仆三人昨晚吃酒起晚了,沉香去大厨房找点吃的。 走到半路,听两个经过的侍女议论,一个侍女说;“良秀夫人的金簪,我猜是那个顾姑娘拿了。” “当时屋里其她人都搜身了,就侧妃和顾姑娘两个人没搜身,侧妃怎么能干这等下作的事,一准是顾姑娘拿了。” “晋王怕闹出去王府脸面不好看,及时阻止了。” 什么金钗,沉香脑子混沌。 匆忙回屋,跟顾如约学说了两个丫鬟的话。 顾如约握住茶盅的手攥紧。 风荷院东厢房里,侍女正给顾如玉梳头,昨晚虚惊一场,顾如玉庆幸晋王及时赶到,不然自己出丑了。 外间的门咣当一声,顾如玉吓了一跳,撒花软帘一挑,顾如约走了进来。 顾如约对梳头的侍女说;“你先出去。” 侍女退了出去。 顾如玉不满,“我正梳头,你捣什么乱?” 顾如约看着没有一点廉耻心的妹妹,突生厌恶,道;“我问你,你拿了别人的东西?” 顾如玉略有点尴尬,嘴硬,“我捡的,不是偷的。” 顾如约气恨,“不是你的东西为何要拿?” 顾如玉手里举着铜镜,得意地照着,“丢的东西,我怎么不能捡。” 顾如约气结,“你就这么眼浅?” 顾如玉自知理亏,强词夺理,“晋王都没骂我,不用你教训我。” “金簪在哪里?” 顾如约厉声问。 顾如玉磨磨蹭蹭地从褥子底下拿出金簪,这支金簪她想处理掉,有点舍不得。 顾如约一把抓过金簪,看了一眼,这是一支鎏金簪子,不是足赤金的,不由冷笑,顾如玉你是多没见过世面。 “跟我走。”顾如约抓住妹妹的手。 顾如玉此刻方害怕,要挣脱开她的手,“去哪里?我不去。” 顾如约扯着她出了门。 一直把顾如约扯到前殿,对门口的太监说;“烦公公通禀一声,顾如约求见晋王殿下。”。 高升侍候萧逸穿衣,正要出门,听太监进来回禀顾如约来了,萧逸道:“让她进来。” 顾如玉胆怯,被顾如约拖着进殿。 萧逸整理衣袖,面无表情地看了顾如约一眼,“何事?” 顾如约拉着顾如玉跪下,“婢妾的妹妹犯错,殿下全了婢妾的脸面,特来请罪和叩谢殿下。” 萧逸回过身,“你父亲是个秀才,也算读书人,怎么教导出这样的女儿。” 第45章 言语间的轻蔑,令顾如约脸红,感到羞耻。 “殿下说的没错,婢妾的妹妹是该严加管教。” 顾如约拉过顾如玉右手,问;“是这只手拿的吗?” 顾如玉害怕,有点懵,点点头。 顾如约从衣袖里抽出金簪,握住簪头,突然一扬手,用力扎下去,噗地刺破皮肉的一声,金簪的尖头一下穿透顾如玉右手掌心。 一声惨叫,凄厉刺耳,殿上的人除了晋王,心都不由一哆嗦。 顾如约极快地拔出金簪时,带出血珠飞溅,顾如约即刻按住手掌穴位,流血止住,取出一瓶伤药,洒在伤口上,拿出绷布给顾如玉包扎伤口,这一切都在瞬间完成。 所有人都惊愣住,屏住呼吸,顾如约出手极快,等他们反应过来,顾如玉已经连疼带吓晕倒了。 第28章 顾如玉疼醒过来,瘫倒在地嚎哭。www.biqugexx.net 顾如约站起来,“这个教训你能记一辈子。” 抽出绣帕,把带血的金钗擦干净,“物归原主。” 递给王有福,“烦劳公公找人把她抬回去。” 王有福从刚才的震惊中醒过神来,极其恭敬地说;“是,夫人。” 顾如玉又对萧逸说;“请殿下明日派人送她回家。”半蹲,“婢妾告退。” 萧逸望着纤细柔弱的背影,脊背挺直,步履坚定。 顾如约祖辈是宫廷太医,耳濡目染,了解人手掌每一根骨骼,金簪在两跟骨缝间穿过,穿透皮肉,没有伤及骨头。 顾如玉以后如何顾如约不知道,她知道一味纵容这个妹妹,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如果不下狠手,顾如玉不离开王府,王府的女人的算计,她没头脑以后吃更大的亏。 王有福带人把顾如玉送了住处。 次日一早,王府备好马车,顾如约送妹妹顾如玉,顾如玉的手缠着,看向姐姐顾如约的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怨恨。 顾如约不在乎她是否记恨,姊妹俩本来不亲近,面色淡淡的,“你好自为之。” 王府总管派几个家仆跟着,一路护送顾如玉。www.biqugexx.net 胡良秀失宠了,被晋王不留情面,一句贱婢打回原形。 萧逸从皇宫回府,晋王府到处挂着红灯笼,红彤彤一片,各个宫殿灯火通明。 萧逸没有回前殿,太监提着灯,沿着甬道,朝内宅西北方向走去。 三间比周围低矮的房屋透出暖黄的光。 萧逸走到正间门口,屋里传来说笑声,推开屋门,顾如约和两个丫鬟围坐炕几边 沉香脸上贴着几张纸条,纸条上画着猪头,桂香脸上也贴着几张纸条,画着猪头,顾如约得意地拿着一手牌。 主仆三人在玩叶子戏。 顾如约敲了下沉香的头,“四十张牌都记不住。” “奴婢按照夫人说的,开始出牌记在心里,过一会就记忘了。” 一道黑影挡住光线,顾如约抬起头,萧逸已经站在她身旁,笑吟吟地说:“赢两个丫头,算什么本事?” 顾如约眉开眼笑,“没有对手,挺寂寞。” 萧逸扬眉,“你看本王如何?” 顾如约翘唇,“玩一把才知道。” 桂香和沉香吓得赶紧连滚带爬地下塌。 萧逸看二人,“一起来,凑四个人玩。” 两人紧张地不敢抬头,“奴婢们不会玩。” “你们输赢不算,凑个数。” 四个人打牌,主子坐着,两丫鬟站着,战战兢兢。 以萧逸超群的记忆力,记牌并准确地推算出对方手里的牌,赢得不费吹灰之力。 顾如约输了,扑闪着两把小扇子似的长睫,“殿下,我没钱。” 言外之意,你借我点钱。 “放心,赌注你一定给得起。” 萧逸笑容里透着精明的暗昧。 两人都能记牌算牌,萧逸手气好,顾如约连输了三回,小心翼翼地问:“殿下,到底赌什么?” 萧逸呵笑两声,摆手招呼顾如约伏耳过来,顾如约探身过去,萧逸在她耳畔轻声说;“我们床上算。” 顾如约面色绯红,睨了他一眼,妩媚动人。 萧逸噙着笑,看着对面娇羞中透着狡黠的可人,清明的眼底,卷起情.欲的暗潮,“三次。” 俨然以胜利者的姿态,索要赌注。 宫灯光透过纱幔,朦胧地照在床上跪伏的人,被一双大手掐住细腰,黑缎一般的秀发随着猛烈的冲撞左右摇摆。 箍住的手臂收紧,萧逸在她香肩咬了一口。 余韵未过,如雪的身子温软地颤动。 萧逸满足地把她抱到自己身上,亲了下潮红的脸颊。 “如约……” 这声如约沾染几分情.愫。 顾如约疲累,闭眼低低地嗯了声。 萧逸修长的手指探入浓密的秀发,“你喜欢我什么?” 顾如约伏在他胸前,低低地说;“睿智。” 睿智这个词萧逸颇为意外,恐怕他父皇母后,他那些皇兄,甚至太后,全不认同这个词用在他身上。 沙哑声问:“你有什么愿望?” 刚经过一场情.事,顾如约没有恢复正常思维,软软地低喃,“跟你在一起。” 萧逸穿过秀发的指尖颤了一下,动作骤然停住,屋里静下来,顾如约这时困乏,意识不太清楚。 第46章 良久,当顾如约迷迷糊糊要睡去时,萧逸又问:“还有呢?” 顾如约含糊不清地说;“上元节看花灯。” 萧逸的薄唇抵在她头顶秀发,极温柔,“我带你去看花灯。” 低沉暗哑的声音,被漆黑的夜吞没。 第29章 过年王府膳食多是荤菜, 顾如约没胃口, 一早沉香去大厨房取早膳。 桂香给顾如约梳头, 念叨,“沉香取早膳, 还不回来。” 话音刚落,沉香提着提盒进来,“奴婢说夫人吃清淡点的, 吴大娘给主子现煮的清粥, 怕沾染荤腥,锅里烧开水刷了几遍,奴婢捡清淡的小菜拿了几样。” 顾如约看一眼桌上摆着早膳, 一罐清粥, 几样凉拌小菜, 银鱼干, 糟鸭蛋, 寒冬腊月, 王府的餐桌上能看见绿莹莹水灵的新鲜蔬菜,怪喜煞人。 就着小菜, 喝了一碗粥, 顾如约放下碗筷, 沉香和桂香一条腿跪在炕沿边, 把剩下的吃了。 刚捡了桌子, 柳轻罗带着丫鬟进来, “妹妹这是吃的早膳还是午膳?” 顾如约站起来, 笑着说;“姐姐打趣我太懒了。” 让座。 柳轻罗坐下,说;“过年饭点乱了,大厨房只备早晚两顿饭。” 边说,瞄着她的脸,顾如约刚承雨露,面色白皙透着红晕,心底羡慕。 顾如约在对面坐下,“我正想去看看姐姐,姐姐就来了。” 桂香端上新沏的茶水,捧给柳轻罗,然后捧给顾如约,沉香端上茶食。 两位主子在屋里吃茶说话,三个丫鬟在外面桌上磕瓜子。 柳轻罗的丫鬟海棠小声说;“你们知道吗,良秀夫人彻底失宠了,良秀夫人哭哭啼啼地跪在晋王寝殿外,晋王不见,晋王殿下的一句贱婢,府里的人背地里全都笑话她。” 沉香解气,问:“后来呢?” 海棠说;“还有什么后来,后来良秀夫人跪着不走,大过年的,扰了殿下的好心情,殿下命人把她关起来。” 屋里的柳轻罗也正好说起这件事,感叹,“胡良秀太得意忘形了,也挺可怜的,捧得高,掉下来摔得狠,落差太大,一时难以接受,行为失常。” 柳轻罗看着顾如约笑了一下,“殿下对妹妹一直宠爱有加,当然妹妹也不是胡良秀。” 顾如约淡淡地道;“后宅女人的荣宠全在殿下的一念之间,妹妹跟胡夫人没有什么不同。” 柳轻罗笑说:“胡良秀怎能跟妹妹相比,妹妹心思通透,进王府不过半年,晋王频频眷顾。” 自己进王府三个年头了,兰林院晋王从未踏足。 顾如约抓了一把瓜子,“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帝王后宫三千,宠一时容易,宠一世难,现在萧逸对她很好,顾如约不敢把话说太满。 突然,脑子里闪了一下,顾如约恍惚想起昨晚萧逸好像问自己有什么愿望,自己回答说跟他在一起。 萧逸怎么回答的,她困迷糊了,没有听见。 柳轻罗转了话题,问;“你妹妹到家了吧?” 顾如约喝了一口茶水,道;“早到家了,说来惭愧,我这个妹妹从小被继母娇惯,极任性,我给家里的书信里叫父亲好好管教。” 萧逸的话言犹在耳,你父亲是个秀才,教导出这样的女儿,骨子里轻蔑不屑,出身低贱,自己又不自爱,怪不得别人瞧不起,可萧逸的话,比打自己还要难堪,所以自己跟胡良秀在萧逸心里有何不同。 柳轻罗看屋里没人,压低声音说;“这件事我也听说了,你妹妹误中了别人的圈套,顾妹妹这里揭过了,十足的气度。” 顾如约笑笑,“公道自在人心。” 这件事上,萧逸已经给足她面子,难道还要萧逸把侧妃和庶妃同胡良秀一同问罪,那就太不识时务了,她在晋王心里多少分量,自己还是拎得清。 两人住得近,没事喝茶闲聊,同侍一个男人,顾如约不想深交。 两人又闲聊别的,黄昏时,柳轻罗告辞走了。 沉香把方才海棠的话学了,末了说;“胡夫人得宠时欺负主子,害奴婢挨了打,真是报应。” 桂香一旁说;“奴婢刚才去大厨房送家伙,听说府里下人一日给她送一顿饭,现在失势了,没人替她在晋王跟前说话。” 胡良秀被姬侧妃等人利用,设计顾如玉针对自己,倚仗晋王的宠爱,无所顾忌,哪里知道姬侧妃和董、梁三人是一石二鸟,借着胡良秀之手,令自己难堪,颜面扫地,东窗事发,晋王厌恶胡良秀,借此除掉二人。 姬侧妃和董、梁三人面和心不和,但在对付自己和胡良秀做了同路,王府里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现在事败,姬侧妃等人抽身干净,由胡良秀顶缸,去掉一个劲敌,三个人没想到此计被晋王看穿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没捞到什么好处。 如此结果,顾如约还用在晋王面前多费口舌吗?如果不依不饶,令萧逸反感,反倒落了下乘。 这两个丫鬟茫然无知,混混沌沌的,需得提点几句,“背后算计我的何止她一人,没人配合她演戏,又怎能做到天衣无缝,你们想她把金簪放桌上,如果中间出了岔子,有人过去拿了,计策失败。” 沉香和桂香恍然大悟,沉香说:“奴婢听说,董夫人支使二姑娘去的。” 第47章 顾如约轻咳了声,“有些话烂在肚子里,这件事到此为止,休要再提。” 点到为止,顾如约怕两个丫鬟傻乎乎的被人利用,至于背后之人的暗算,见招拆招。 这时,门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奴才奉晋王殿下之命,给夫人送东西来了。” 桂香走出去,挑起门帘,一个太监走了进来,顾如约认识,这是晋王身边的贴身太监王有福,身后跟着一个小太监,小太监怀里抱着一个匣子。 王有福满脸堆笑,躬身行礼,“晋王殿下命奴才把这个匣子给夫人。” 接过小太监捧着匣子,双手呈上,沉香接过,递给顾如约,顾如约低头看看紫檀嵌百宝匣,问:“里面装的什么?” 王有福躬身道;“奴才也不知道。” 王有福带着小太监走后,顾如约把匣子放在几上,打开瞬间,雪亮晃眼,明黄缎上躺着三颗夜明珠,冬季太阳将落山时,前面高大的殿宇遮挡,屋里光线暗,三颗夜明珠发着幽光,屋里通亮。 顾如约拿了一颗珠子放在掌心,夜明珠硕大,道;“我还没见过这样大颗的珠子。” 沉香说;“这一颗珠子比烛火还亮。” 顾如约望着掌心里的珠子,说:“前朝有一个公主,夜间打牌,用夜明珠当灯盏照亮,通宵达旦地打牌,殿下赏赐我夜明珠,大概也是取自这个典故。” 桂香高兴地说;“那以后我们打牌用夜明珠照亮。” “这种奢侈的生活,也是你家主子配过的,传出去遭多少人嫉妒。” 顾如约说着,把夜明珠装进匣子里,递给桂香,“好生收着。” 正月期间,萧逸进宫陪梁帝,大宴群臣,参加朝廷节庆里的各种活动。 萧逸没来拥翠居,经常派太监送东西过来,皇宫御膳房做的点心,贡品茶叶、鱼翅、雪蛤膏、化州橘红、京塘莲藕、四川贡桔、山东水晶梨等。 沉香悄声说;“殿下派人送来的皇家贡品,就连东院都没有,只送到咱们屋里。” 顾如约看着桌上堆着的太监刚送来的东西,道;“太张扬了,府里人当面不说,背后还能堵住别人的嘴。” 扫了姬侧妃的面子。 桂香说:“咱们主子以后晋了侧妃,也就没人说嘴了。” 顾如约正色道;“以后人前人后,别提这个茬,这都是府里人浑说,殿下可从未当面说过晋我为侧妃的话。” 桂香小声说;“那日家宴,殿下那么多人说了,不能听错。” 顾如约不愿意往深了想,道;“殿下喝多了,顺口提一句,过后谁还当真。” 桂香和沉香情绪一下低落了,白高兴一场。 正月里热热闹闹,上元节头两日,王府管家带着家仆早早把花灯挑起来,花园里树枝上挂满花灯。 桂香说;“我们老家上元节可热闹了,街上有舞狮子唱大戏,大人小孩早早吃罢饭,穿新衣上街看热闹,人人手里提着一盏灯。” 顾如约前世未出阁时,上元节赏花灯,那时跟着大哥二哥,玩到半夜回家。 十几年没看过花灯,顾如约轻叹了一声,“我们连王府都出不去。” “本王带你去。” 闻声顾如约回头,意外看见萧逸走了进来。 急忙跳下塌,“殿下说真的,带我看灯?” 萧逸沾染笑意的深眸望进清亮的大眼睛,“当然真的,今晚带你去一个观灯最好的地方,不过你要换一身衣裳,扮作下人跟着我。” 沉香说;“府里过年发下的新石榴红裙奴婢没上身,借给主子穿。” 顾如约嫌弃地看一眼她五短身材。 “主子穿奴婢的衣裙。” 桂香身量高矮跟顾如约差不多,顾如约嫌弃看了一眼没有腰身的桂香。 桂香羞赧,小声加了一句,“奴婢的裙子做瘦了,穿不了。” 萧逸的目光在这两个丫鬟身上扫过,这俩丫鬟丑的各具特色,笨的什么事情都看不出来。 皇宫里六宫粉黛,环肥燕瘦,王府里也都是挑选出拔尖的,主子跟前贴身侍女不能说标致,起码是清秀伶俐的。 这俩丫鬟,叫沉香的丫鬟黑,天黑找不到人,叫桂香的丫鬟,看见这张脸,鼻翼两侧几颗雀斑,像大饼上散了几点芝麻。 这时,高升手里托着一身小厮的衣裳走入,萧逸说;“换上小厮的衣裳,今晚人多,出门方便。” 顾如约换了小厮的衣裳出来,看见萧逸唇角边隐约的笑意。 低头看小厮的打扮,“殿下,我穿的不合适吗?” 萧逸噙着笑,连说;“合适,你穿什么都合适。” 一样的衣裳穿在不同人的身上,竟然效果截然不同。 眼前的小厮面皮白净清俊,萧逸移不开眼,摆手招呼,“过来。” 顾如约走过去,坐在萧逸腿上,萧逸鼻端飘过一缕清香,哪里像小厮。 “殿下带婢妾去哪里?还要装扮成小厮。”顾如约问。 萧逸揉了揉她的一头乌黑顺华的秀发,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把她放开,桂香替主子挽发,插上一支竹簪。 打扮停当,看没什么不妥,冷眼看不出是女子,萧逸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两人走出门,顾如约叫了声,“殿下!” 萧逸侧头看她,“落东西了?” 第48章 顾如约低头,看看两人扯着的手,“堂堂晋王扯着小厮的手。” “本王断袖之癖,谁管得了。” 京城上元节前后三日放夜,城门不关,举城欢庆,灯火昼夜不息,歌舞升平,通宵达旦。 王府的马车经过皇宫前的御街,人流摩肩擦踵,道路拥挤,马车行进缓慢,顾如约卷起马车帷幔,看街道两旁店铺商家搭起彩棚,红灯高挂。 御街是灯市,皇宫门前一条东西横街。 皇城的辰星楼,是最高处,每年梁帝陪着太后,皇后等后宫妃嫔,皇亲国戚,文武大臣站在辰星楼上观灯。 皇城下御街歌舞百戏无比喧哗,声震十数里地。 民间杂耍有吞铁剑的、玩木偶的、演杂剧的、说书的、吐五色水儿的、弹琴吹箫的、驯猴的甚至驯鱼的、驯蚂蚁的、驯蝴蝶的……整个御街那叫一个热闹,车马轿都寸步难行。 晋王府的马车停住,侍卫吆喝,怎奈人群堵塞,半天不能移动,萧逸看看前面拥挤,果断地道;“下车。” 萧逸先下车,顾如约从马车探出半个身子,萧逸伸手把她抱下车。 今日人多,侍卫不敢松懈,簇拥着萧逸和顾如约走进皇城,侍卫在城下等候,不能登楼。 萧逸带着顾如约一个人上去,顾如约紧随在萧逸身后。 登上辰星楼,顾如约站在皇城最高处,御街尽收眼底,辰星楼上候着不少人。 突然,太监一叠连声高喊,“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驾到!” 声音此起彼伏。 楼上候着的人分开路,跪在两侧山呼万岁。 顾如约跪在萧逸身后,不敢抬头,余光瞥见一抹明黄龙袍从眼前飘过。 梁帝和皇后扶着太后,侍卫太监宫女,前呼后拥登上辰星楼。 今日楼上观灯人多,没人注意顾如约,顾如约紧跟在萧逸身旁,不敢离开半步。 居高临下,万民仰慕,皇家至高无上的尊荣。 顾如约前世是低等嫔妃,自然没有来看灯的资格,头一次站在高处朝下望,视野开阔,城墙下,御街一片灯海,能听见街上行人喧嚣声,鼓乐声,杂耍的叫好声。 萧逸回头问;“想下去看看吗?” 顾如约点头,“想。” 萧逸带着她,没人注意溜下城墙。 两人走出皇城,来到皇宫前御街上,灯市的人摩肩擦踵,萧逸握着她的手,带着她穿过人流。 侍卫不离左右保护晋王和顾如约,萧逸牢牢地牵着她的手,怕人流冲散。 萧逸掌心的温暖,传到顾如约的手上,一直到心底,寒冬的夜晚,顾如约一点不觉得冷,看着前面峻拔的背影,世上的艰辛有他相伴,雨雪冰霜有他抵挡,顾如约什么都不怕了。 本朝民风算开化,平常未出阁的姑娘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上元节前后几日,家里管束不严,会情郎,一对对年轻男女,手里提着灯游玩。 御街到处是卖花灯的,花灯的材质有绢纱、烧珠、明角、麦秸、通草等,各种样式,眼花缭乱。 有的店铺从正月就开始在门前挑起花灯,出灯谜招揽顾客,猜对了就送小礼物。 萧逸和顾如约从一个店铺门前经过,顾如约驻足,看这家店铺从燕山峡谷里采来大冰块,雕琢成冰灯,很是新奇。 一会又被噼啪响声吸引,一家店铺门口,立着一个用泥土塑成的判官,中间是空的,里面塞了柴草,点燃后发出响声,火星子从判官眼睛口鼻往外冒,吸引不少路人。 官府在御街中央搭建一座鳌山灯,无数盏花灯组成,煞是壮观。 街上吆喝叫卖花灯的声音此起彼伏,萧逸问;“你喜欢那盏灯,我买给你。” 顾如约盯着一盏镶水晶珍珠的花灯,精致华美,烛火相辉映,晶莹剔透。 顾如约想这盏花灯很贵,很多人围着看,没人敢问价钱。 没敢开口要。 萧逸看透她的小心思,说;“你等着。” 萧逸挤过去买灯,顾如约站在原地等,看旁边摊上挂的全是宫灯,绢纱灯上面配画和谜面,猜中谜语,免费赠送花灯。 顾如约猜中一个谜语,卖灯的送了她一个十二生肖鸡灯,顾如约摇头没要,自己选了一个状元灯。 这时,一个少妇打扮的人从街东往西走,身旁围着一群家仆。 一眼看见一片宫灯下,立着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正仰脸猜灯谜,不由停住脚步,觉得眼熟,对身旁的仆从说;“我看那位相公像一个人,尤其是侧脸,太像了。” 她刚要走过去,顾如约已经提着灯离开,眨眼被经过的一群人挡住,等这群人过去,这位少妇寻找,已看不见踪影。 萧逸提着一盏水晶珍珠灯,看见顾如约提着一盏乌纱帽状元灯,正左右张望。 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腕,顾如约回头,笑着举起手里状元灯,“猜谜中的。” 萧逸接过她手里的状元灯,把水晶珍珠灯递给她。 顾如约喜欢得什么似的,又有点歉意,“我害殿下花了不少银子。” 萧逸捏着她柔软纤细的手指,“只要你喜欢,花多少银子都值得。” 突如其来,顾如约的心房一颤,侧头看,璀璨的灯海里萧逸的侧颜绝美,朝他身边靠过去。 乘车回王府时,街上人多,马车行驶极慢,天晚了,顾如约睡着了。 第49章 正月里萧逸日日进宫,早出晚归,也靠在座椅上迷糊。 恍惚灯市里,一座灯山下,一个少女焦急地东张西望,一个少年郎跑过去,手里提着一盏灯,交给少女,两人牵着手,有说有笑地涌入人流。 萧逸倏忽醒了,马车已经过了繁华地段,街道冷清,马车里一盏宫灯发出幽暗的光,萧逸脸上一片落寞。 侧头看顾如约偎在他身旁,睡梦中全身心地放松,依靠着他,一只手里还攥着珍珠灯。 身上盖着的毯子滑落,萧逸弯腰捡起来,给她盖上,取下她手里的灯,顾如约也没醒,没有依靠,身体朝一边滑,萧逸扶着她靠在自己身上,头搭在自己肩头,睡得舒服点。 马车驶入王府,刚一停下,顾如约就醒了。 萧逸先下车,把她抱下来。 顾如约脚落地,萧逸打开鹤敞,裹在她身上,往寝殿走。 夜风一吹,顾如约彻底清醒了,左右看看,小声说;“我自己回拥翠居,殿下不用送我。” 萧逸裹紧她,脚步未停,道;“你住处远,天晚了太冷,你刚睡醒,容易闪了汗,今晚不回去了。” 王府里,从姬侧妃到庶妃侍妾歌姬,从来无人留宿晋王寝殿。 顾如约刚一沾床便睡了。 醒来时,雪光返照,寝殿通亮,两个侍女站在帷幔后,屏息静气,听见纱帐里有动静,端着水盆,盥洗用具走进来,“夫人醒了,殿下在暖阁等夫人用早膳。” 顾如约简单梳洗,侍女引着来到暖阁,看见萧逸穿着寝衣坐在桌前,早膳已经摆上了。 “起来了,坐下吃早膳。” 顾如约坐在萧逸对面,问:“殿下等很久了,为何不叫我?” “我看你睡得沉,不忍心叫你。” 早膳摆了满满一桌子。 萧逸拿起箸,“吃吧,一会凉了。” 食不言寝不语,两人吃早膳,太监侍女站在一旁侍候,鸦雀无声。 萧逸吃饭没有一点动静,皇家对皇子和公主们的教育相当严格,顾如约在宫里住了十年,熟知宫中用膳的礼仪规矩。 十几年养成的习惯,端碗时,大拇指扣住碗口,食指、中指、无名指扣碗底,手心空着。 闭嘴咀嚼,细嚼慢咽。 萧逸专心用膳,对面顾如约的一举一动,悉数落在他眼里。 顾如约的行为举止一点不像没见过世面小户人家的女儿,宫廷用膳礼仪,就是宫里嬷嬷也挑不出她的错。 桌上摆着点心,糖桃占、大西瓜子、金糕、杏脯、佛手青梅、蜜饯蜜柑等,顾如约嘴馋,吃糖桃占。 萧逸用完早膳,接过太监呈上的热巾擦手,看了她一眼,忍不住说;“早膳还吃零食,爱吃甜食的习惯一点没变。” 顾如约夹一块糖桃占,双箸顿了一下,萧逸对自己说话,又不像,这里除了太监侍女,又没有旁人。 这时,高升快步进来,低声对萧逸说了几句什么。 萧逸甩掉热巾,匆忙走了。 顾如约依旧吃那碟糖桃占。 萧逸来到书房,陈承忠,吕道贤、严子修,容安几个人等着他,看见晋王进来,迎上前,众人行礼,吕道贤道:“殿下,镇西候已经起事了,自立为王。” “年还没出,施宗彦就迫不及待谋反了。”萧逸道,并不意外,就等这只靴子落地。 萧逸走到桌案后,展开一张军事地图,“朝廷很快就会发兵,施宗彦兵精粮足,朝廷为了稳住他,也拖了几年了,该有大动作了。” 吕道贤说;“剿灭叛军,不知朝廷派何人挂帅?” 萧逸眯眼,少顷说;“,如果本王猜的不错,魏王,本王的二皇兄挂帅,这正是建立功勋的好机会,皇后焉能错过。” 严子修说:“在下跟殿下的想法一样,皇后娘娘跟魏王这一派,正想立功服众,军队中培植自己的势力。” 吕道贤道;“殿下请命助魏王讨贼,在下以为不妥,施宗彦的军队号称三十万大军,手下精兵猛将无数,是强劲的对手,殿下三思。” 陈承忠也道;“是呀,如果能打,朝廷早打了,不至于拖了这些年,养虎为患,这场仗必是一场苦战,虽然早有准备,战场上两军对峙,瞬息万变,殿下的心情在下等都能理解,镇西候反叛,逆天而行,最终没有好下场,殿下心里那点事,到时也不是问题,何必急于一时。” 高升插话道;“殿下,恕老奴直言,魏王为帅,为博战功,殿下纵然大获全胜,立下赫赫战功,魏王也会把战功据为己有,殿下何苦为他人做嫁衣。” 萧逸神情坚定,不容置疑,“本王意已决,众位无须再劝,魏王要战功,让他战功好了,本王不跟他争。” 晋王此事已经拍板,没什么可议的。 众人围着地形图商讨。 立春后,气温仿佛比冬季还清寒,顾如约带着沉香走到王府夹道上,冰雪消融,青石地面湿漉漉的,最后一场雪,落地太阳一出便融化。 西院里, 门口丫鬟看见顾如约走进院子,朝里回禀,“顾夫人来了。” 顾如约绕过屏风,看见董月娇,梁凤锦和几个姬妾都在。 上前请安,姬侧妃一成不变的温婉的笑容,吩咐侍女,“给顾夫人看座。” 侍女搬过一把椅子,摆在董月娇下首,顾如约解开斗篷,递给沉香,跟其她几个人颔首,告座。 第50章 姬侧妃体恤地说;“妹妹身子弱,刚开春气候冷,来回走仔细穿厚实点,我这里没什么事,不用虚礼。” 顾如约探身,神情恭敬,“劳侧妃惦记,婢妾的身体没那么弱,不能总闷在屋里,适当出来走走有好处。” 侍女端上茶水,姬侧妃道;“这是去岁的明前茶,今年新茶没下来,这还是去岁宫里赏的。” 梁凤锦端起茶盅,“听说镇西王施宗彦谋反了,朝廷要发兵,魏王挂帅。”问姬侧妃,“我怎么听说殿下也要随军出征,侧妃知道这个消息吗?” 姬侧妃呷了一口茶水,眉宇间尽是担忧,“殿下跟我说了一嘴,施宗彦的军队来势汹汹,殿下此去,不能不叫人提着心,不是我说灭自家威风的话,镇西王的军队土生土长,以逸待劳,朝廷军队长途跋涉,这一仗少不得辛苦。” 姬侧妃这一说,大家都沉默。 这时,有丫鬟飞跑进来报,“宫里来人了,传皇上旨意。” 晋王不在王府,姬侧妃急忙率领王府人等出去接旨。 前殿一个太监手里举着圣旨,高声说:“晋王侍妾顾氏接旨。” 顾如约急忙上前跪倒,姬侧妃率领王府众人皆跪倒在地。 顾如约跪地垂着头,心里惴惴不安,直到听到,“顾氏如约品貌俱佳.......封为晋王侧妃….云云。” 叩头谢恩,心里尚在恍惚。 太监满脸堆笑,“恭喜顾侧妃!” 姬侧妃命人取银子打点宫里的太监,这太监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一句话比别人说一百句都管用,怠慢不得。 那个太监接过银子,揣入袖子里,“咱家告辞了。” 带人回宫去了。 这里,董月娇心里不是滋味,表面佯作高兴的样子,低身一福,“恭喜侧妃!” 一句侧妃叫得姬侧妃心里五味杂陈,梁凤锦强挤出笑,福了福,“恭喜侧妃!” 其她的侍妾歌姬,纷纷祝贺,府里的丫鬟仆妇,叩头齐声唱和,“恭喜侧妃!” 姬侧妃过来,微笑着说:“以后顾妹妹就跟我平起平坐了,我年长你几岁,称呼你一声妹妹,你我姊妹同心,为殿下分忧。” 顾如约谦逊地道;“侧妃客套,我不敢当。” 明知这些人不是真心,虚与委蛇。 真欢喜的是沉香和桂香,回房关上门,二人给顾如约叩头,“恭喜侧妃主子!” 顾如约说;“快起来,关起门都是自己人,你们不用这虚礼了。” 自己晋位侧妃,萧逸背后不知下了多少工夫,却从来没跟自己说,顾如约心里甜丝丝的感动。 萧逸在京城郊外西山大营操练军队,大战在即,无暇顾及其它的情况下,还为自己争取了侧妃之位,王府中没有正妃,侧妃位最高,没人欺负自己了,萧逸是在上战场之前,安顿好了自己。 顾如约眼眶潮润,萧逸对自己的好,从前是自己没有看到,以自己的出身,侧妃位,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盼着萧逸大军开拔之前,见萧逸一面。 过两日又传来消息,镇西王施宗彦的军队攻无不克,势如破竹,已经攻下临近的州县。 晚膳时,顾如约心不在焉,心里担心萧逸此去的安危,毕竟两军开战,刀枪无眼。 沉香看主子一直吃碗里的饭,布菜放在她的碗里,顾如约也没抬头看,低头想着心事。 沉香说;“主子,殿下要去打仗,不知何时能回来。” 顾如约抬头,放下箸,推开饭碗,“这可说不准,少则半年,多则战事要拖上几年。” 这场仗早晚要打,朝廷明知道施宗彦有二心,没有能力迅速歼灭叛军。 战火不断,连年征战,国库空虚,劳民伤财。 国家内乱,周围异族虎视眈眈,邻国的觊觎,梁朝风雨飘摇。朝廷文武大臣分派系,不齐心。 沉香和桂香吃完,捡了桌子去抬水,主子每日有沐浴习惯。 顾如约靠在木桶壁阖眼,想起前世,自己入王府时正值青春年少,终日期待看见那道颀长峻拔的身影,后来进宫,更难得看上一眼,十几年漫长的岁月,没了年轻时的心浮气躁,可偶然看见那道明黄的身影,心底还是流过温暖。 投水时恐惧无助,一缕孤魄绝望地离开,没想到还有这一世的情分,发自心底的喜悦,总算没有辜负最好的年华。 沉香的声音打断她,“主子睡着了,水凉了。” 沐浴出来,看了一会书,顾如约抬头看外面夜深了,道:“安置吧!” 沉香铺床,拿汤婆子出去灌热水。 顾如约坐在绣墩上,卸妆。 “殿下来了。”沉香略带喜悦的声音传来。 萧逸已经大步走进来,顾如约倏忽回头,几日未见,萧逸清减了。 萧逸已经走到跟前,顾如约一把搂住他的腰,颤声叫道;“殿下。” 萧逸搂住她,“几日未见,我过来看看你。” 顾如约的头埋在他怀里,哽咽道:“谢殿下为我做的。” 萧逸愣了一下,随即恍然,顾如约头低着,没看见萧逸神情不太自然。 “不算什么,本王没为你做什么?”淡淡的口气。 顾如约抬起头,晶亮的眼睛深情地仰望,“我知道殿下为了我背后付出很多,如约感激殿下,殿下对如约的好,如约会记在心里。” 第51章 她兀自说着,萧逸侧过脸,神情复杂,似乎欲言又止。 顾如约拿出一个平安符,“保佑殿下平安归来。”伸手放进萧逸的胸前。 又从脖颈上取下一块玉,放在手里,“殿下,这是我生母留下的,我一直带在身边,保佑我,我送殿下。” 拿过萧逸的手,放进他手掌心里。 萧逸唇角抽了抽,表情僵硬,“你生母留作念想,你怎么能送人?” 顾如约羞赧,柔声细语,“殿下不是外人,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上次被继母害,大难不死,我相信它一定能保殿下平安归来。” 萧逸唇角紧抿,合上手掌,攥得紧紧的,玉在手掌心硌手,心尖抽搐。 顾如约反应过来,从萧逸进门,一直听自己说话,萧逸似乎有什么嘱咐自己的。 仰脸望着他。 萧逸把玉小心地收好,用力握住顾如约的双肩,郑重地说:“如约,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 “我听着,什么事殿下。”顾如约一脸认真。 萧逸低头,对上一双纯净无邪的眼睛,清澈的眼里全是自己。 突然,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顾如约望着他。 萧逸咬了一下后槽牙,“如约……..” 突然,门外太监喊,“殿下,七殿下来了。” 打断了萧逸要说的话。 萧逸松开握住她双肩的手,道;“我有事先走了,改日我过来找你。” 第30章 朝廷军队做出征前的准备, 秣兵厉马, 兵部准备战马和兵器, 户部拨饷银。 离大军出征还有十日,萧逸那日匆忙走了, 好像有话要交代,顾如约支使桂香,“你去告诉青峰, 殿下回府, 往里传个话。” 小厮青峰跟拥翠居走得近。 这几日,顾如约吩咐沉香去厨房领了食材,把小铜炉搬到廊下, 炖鸡汤, 把备好的药材放入。 鸡汤足炖了一个多时辰, 沉香吸吸鼻子, “真香!奴婢闻着主子炖的鸡汤比厨房做的香。” 顾如约道:“鸡汤里放了几味药材。” 墙角的滴漏刚过申时, 外院一个媳妇通禀, “侧妃,殿下回府了。” 这媳妇是小厮青峰央了进来传话的。 锅里的鸡汤半个时辰就好了。 她每日炖一锅鸡汤, 等萧逸回来。 鸡汤好了, 拿官窑的天青罐盛了, 封好口, 怕冷了, 放入花梨木茶壶桶里。 初春时节, 黄昏时分, 天空铅灰色,沉香提着茶壶桶,主仆二人朝前院走。 前殿书房门口,两个太监一左一右站着。 桂香上前问;“公公,殿下在吗?” 阖府都知道顾侧妃受宠程度,巴结讨好,谁敢得罪。 一个太监殷勤地赔笑,“回侧妃,殿下在庆春殿。”太监又小声说;“殿下在议事。 难得萧逸在王府,顾如约已经来了,道;“我去书房等殿下。” 太监引着她去书房,沉香把手里的鸡汤罐交给太监。 顾如约第一次来萧逸的书房,书房面阔五间进深四间,三面墙是紫檀木书架,书架上工整地摆放书籍,书籍分门别类。 顾如约走到书案前,取下一本书,随手翻看,兵法类书籍,又放回去。 一眼看见书案堆着书籍上的锦匣,拿在手里,笑了,自画像,萧逸还留着,她以为萧逸已经扔掉或者烧了。 她在书案后书架上梭巡,这面墙书架上摆放着通史,顾如约抽出一部前朝的,发现书籍后面露出一个画轴。 顾如约伸手取出画轴,想看看萧逸的收藏,于是打开。 瞬间,灵动的眼眸凝住不动了。 顾如约的心脏咚咚直跳,拿着画轴的手,有点抖。 画上的女子娴静温婉,脱俗的美。 沉香也探过头看,看一眼画作,又看了看顾如约,惊奇地道:“这画上不是主子吗?” 画中的女子跟自己的长相极为相似,五官眉眼,相似度很高。 难怪沉香这个丫头能认错。 画上的女子跟自己有七八像,但是仔细看,神态根本不一样。 过了好一会,平复一下心绪,细看这幅画,这幅画上的女子身穿素锦棉衣,背景是一座府邸的花园,看花园背后假山,亭台楼阁,不亚于一座亲王规制。 女子着冬装,身后花园花草树木蒙着一层洁白的薄雪。 女子挽发髻,是已出嫁的妇人,气质高贵雍容,华美的服饰可看出是达官显贵官宦人家的夫人。 顾如约视线下移,看落款,单字一个拧 底下日期,农历九月初。 农历九月画的,顾如约自然地联系到萧逸的生辰,农历九月二十八,这张画是萧逸生辰时送来的。 那么这个画上的女子又是谁?跟自己如此相像,萧逸悉心收着这幅画,一定是心爱的女子。 顾如约身上一阵恶寒,瞬间浑身掉入冰窖一般。 离开书房时,心神恍惚。 沉香不明所以,看顾如约走路踉跄,赶紧扶住,担心地问:“主子怎么了?” 顾如约扶额,“我有点头晕,我们回去。” 失魂落魄地离开晋王寝殿。 穿过王府花园,主仆二人经过湖边,傍晚时分,天阴沉沉的,平静的湖面,异常冷清,王府正开晚膳,花园里没人。 第52章 顾如约驻足,站在湖边,王府花园里这片湖水一直流向外院。 初春乍暖还寒,太阳落下后,早晚温差大,湖水泛着凉意。 顾如约头脑慢慢清醒了, 曾经屈辱的想放弃,没有勇气面对萧逸,待看见前世的家人,改变了想法,打叠起心情,短短几日前,晋位侧妃,自己是何等感动。 萧逸带自己回府,是因为长得像画像中的女子,许多微小的被自己忽略的细节在脑海中划过。 她躺在村口树林边,苏醒过来,萧逸和容安看见自己惊诧的表情。 萧逸面对自己时,偶尔的恍惚,现在才明白是把自己当成另一个女子。 画像上的女子活着这个世上,萧逸身份显贵,却为何与她分开。 自己不过是个替代品。 这个画像的女子是什么人?从画上判断,这个女子双十年华,已经嫁做人妇。 从画上的背景看,女子所处之地已经下雪,这幅画是落款日期是农历九月初,从女子穿的棉衣来看,这个女子应该住在北边,北方的气候冷。 心一点点往下沉,难道萧逸对自己所有的好,都是因为另一个女子。 这样的现实,她很难接受。 天空落雨了,一滴两滴,打在脸上冰凉一片。 沉香看顾如约恍若没有知觉,任由雨淋在身上,提醒说;“主子,下雨了,我们找个地方避雨。” 顾如约的身形定住了一样,仿佛没听见沉香的话。 顾如约不走,沉香只好陪着主子淋雨。 雨滴落在脸上,像一滴滴眼泪。 突然雨停了,头顶撑起一把伞,顾如约徐徐地侧头看去,容安举着一把油纸伞站在身旁。 “下雨了,顾夫人怎么不避雨,还站在这里?” 容安的气质跟二哥顾仲方很相似,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顾如约掩饰住情绪,伸手雨伞外,白皙的手心朝上,接雨水,“头一场春雨,容公子不也没避雨。” 容安望着落雨的湖面,“突然想来花园看看雨景,顾夫人不也是赏雨吗?”似乎有一点惆怅,是想家了吗?” 容安心思细腻,看出她没有收藏好的落寞,道;“是,想家人了。” 容安跟萧逸亲如手足,不能让容安察觉,顾如约顺着他的话遮掩过去。 “我办了一趟差事,正巧路过扬县,晋王命我给你娘家捎去银两,顾老先生还写一封家书,托我带给你,今日没带在身上。” 萧逸让容安给自己娘家送去银两,没跟自己提过,如果没有看见那幅画之前,她听了一定会感动,可经过刚才,她什么都不敢确定。 问;“容公子这趟去还是上次杨村的案件?” 容安道;“凶案至今没什么线索,这件案子背景复杂。” 顾如约道;“全村没留一个活口,那一定有惊人的秘密想隐藏,官府户籍上在册的人无一幸存吗?” 容安道:“我查过了,因为案件发生在深夜,没有侥幸外出幸免于难之人?” 顾如约道;“或者有外出做工,跟家里有书信联系,也许知道点隐情。” 容安若有所思,“夫人倒是提醒我,常年在外做工的家人,就如夫人所说或许知道点情况,从这里入手,也许能查出点线索。” 容安想到案情,顾如约想自己的心事,两人短暂的沉默。 一股风吹过,斜斜地雨丝刮在身上,半边身的衣裙潮湿,容安把雨伞全部遮住顾如约。 “你还好吗?” 顾如约道:“好!” “我回府了,夫人拿着这把伞。” 容安把雨伞递给她,顾如约看看天,傍晚的这场雨,黏黏腻腻,一时半刻不能停歇,道:“伞还是公子拿着吧,我们先到亭子里避避雨,雨停了再走。” 不等容安说话,她撩裙从伞下跑了出去,朝身后的容安挥挥手。 沉香追上主子。 容安看灵巧的身影,消失在细细密密的雨中。 兰林院里,柳轻罗拿绣花针的手顿住,望一眼窗外,道;“雨从昨晚下,总算见了太阳了。” 地上的大丫鬟说;“听说上元节晋王殿下带顾侧妃登上皇城观灯,过年这阵子,奴婢留意晋王殿下跟前的太监频频来给拥翠居送东西,奴婢看晋王殿下宠顾侧妃的比前阵子的良秀夫人还甚。” 银针在阳光下一闪,柳轻罗优雅地扬起手,把丝线扯起来,淡淡地说:“顾侧妃怎能拿胡氏作比,你这些话不妥。” 丫鬟偷着伸了下舌头,“奴婢造次了。”凑近小声红着脸说:“奴婢听说,晋王殿下到顾侧妃的屋里,后半夜还有动静……” 柳夫人用银牙咬断丝线,说;“把我去岁做的皮袍子找出来,给顾侧妃送过去。” 丫鬟说;“夫人去岁做的皮袍子夏天拿出来晾晒,收起来了,好像压在箱子底下了。” 柳轻罗进府两年,住在偏僻的地方,一年里见晋王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跟顾如约的关系不能断,这也是她唯一的指望。 柳轻罗出身商户人家,手头宽绰,在晋王府的日子不难过,可一个女人名义上是庶妃,别说子嗣,三年未承雨露,想长久在王府立足,晋王微薄的恩宠,对她至关重要。 刚进府时的踌躇满志,现在迫于形势,柳轻罗不能不寻找出路,平素出手大方,小恩小惠,收买人心。 第53章 不管府里的哪位姬妾,风光还是失意,她都与人为善,又谁知今日落魄,它日不能卷土重来,世事难料,柳轻罗待人和气,又心细如发,府里人缘不错。 丫鬟又说:“良秀夫人一直关着,屋里的丫鬟托了门路,分到别处,也不知道殿下何时把她放出来。” 柳轻罗放下针线,“走,我们去看看,毕竟相处几个月。” 丫鬟不解,夫人为何要去看胡良秀,胡良秀得宠之时,眼睛长在脑瓜顶上,如今落难,没有跟着众人落井下石,已经算厚道。 胡良秀被软禁在王府后面的倒座房里,柳轻罗去时,侍候胡良秀的两个婆子曾经得过柳夫人的好处,看见柳夫人前来,上赶着问好,“奴婢给夫人请安,夫人怎么到这里来了?” 柳轻罗看着倒座一间关着胡良秀的屋子,“我想看看胡夫人。” 一个婆子赔笑说;“里面腌腻,夫人仔细弄脏了衣裳。” “无妨,打开门” 婆子取出腰间的钥匙,打开房门上的锁。 推开门,朝里道;“柳夫人来看你。” 连声夫人都不称呼。 倒座是王府做仓库的地方,如今的胡良秀的地位非当初可比,一落千丈。 柳轻罗走进去,倒座的小窗射入一缕阳光,光线有点暗,屋里简陋,看见胡良秀坐在炕上,云鬓散乱,形容狼狈,反正晋王是不会来了,她曾经幻想晋王消了气,能重新复宠,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死了心。 看见柳轻罗,胡良秀苦笑一下,“我这里没地方坐,夫人委屈了。” 柳夫人看她形容憔悴,脸上肌肤失去光泽,心里感叹,不久前还是娇艳如花,短短时日就枯萎了。 屋里到处是尘土,她也没坐,柔声说:“你我姐妹一场,我来看看妹妹,妹妹有什么需要,我能帮上忙的,尽管同我开口。” 胡良秀扯了扯衣裙的褶皱,“夫人是府里第一个来看我的人,谢谢夫人的善念。” 同病相怜,柳夫人心想,顾如约有一句话说得对,自己跟她有何区别,只不过自己的住处比她好一些,既然来了,总要说几句宽慰的话,“妹妹也别自暴自弃,殿下曾经那么喜欢妹妹,说不定不久妹妹就能重获独宠。” 胡良秀关这些日子,似乎想明白一些东西,听了柳夫人的话,表情讽刺,“不瞒夫人说,我何曾真正得宠过,我要说我是现在还是完璧之身,夫人可能不信吧?” 柳轻罗倒真是愣了,看着胡良秀,这种境遇下,胡良秀没必要撒谎骗自己。 晋王姬妾成群,外间人盛传晋王好色风流,柳轻罗此刻却不这么认为,晋王萧逸洁身自好。 胡良秀看她惊讶,自嘲地说;“是我自己糊涂。” 柳轻罗从屋里出来,抬头望着天空,太阳晃眼,驱散屋里带出来的阴暗。 跟着她的海棠小声说;“没想到良秀夫人还是女儿身,当时看着晋王很宠她。” 柳轻罗低声道:“晋王宠胡良秀看来是做做样子,是她自己不聪明,如果安分守己,一生还可以平安度过。” 可又有谁甘心。 丫鬟道;“府里两位庶妃的屋里,听说殿下也鲜少去。” 柳轻罗心想,晋王的好色王爷,担了虚名。 萧逸回到寝殿,贴身太监说;“方才顾侧妃来了,给殿下送鸡汤,还热乎着,奴才拿来殿下用点?” “拿来吧!” 萧逸靠在榻上,太监端来一罐汤,拿个小碗,盛出来一碗汤,双手呈上。 萧逸接过,看汤色清淡,不油腻,舀了一勺,尝了一口,味道鲜美,把一小碗鸡汤喝了。 问:“顾氏几时来的,等了多久?” 太监说;“傍晚来的,一会便走了,奴才看顾侧妃走时好像不舒服。” 萧逸放下畹,“她怎么了?” 太监说;“奴才看顾侧妃脸色不好。” 萧逸问:“顾氏在哪里等?” “书房。” 萧逸站起身,走去书房,站在书案前,看看桌上的东西整齐地摆放,没有动过的痕迹。 回身抽出一本书,看一排书籍后的画轴原封不动地放在哪里,似乎没人动过。 把书返回原处,走出书房,高升跟在身后,萧逸道;“去拥翠居。” 太监拿鹤敞,替萧逸披上。 天道晚了,王府各处已经熄灯,二门刚要落锁,两个婆子看见晋王过来,赶紧打开门。 走进拥翠居小院,一片漆黑,屋里没有灯光,顾如约已经安置了。 其实顾如约并没有睡,平躺着,帐子里一片黑暗,心里万分难过。 眼前一遍遍过着跟萧逸在一起时的种种,越来越发现很多细节是自己一直没往深了想,也许潜意识不愿意往坏处想。 萧逸一开始不想染指自己,因为自己这张脸,几次失控,过后又后悔,给自己服用避子汤。 当她主动喝了药后,萧逸再也没有对她采取任何措施,一厢情愿地以为萧逸不忍心伤害自己,现在想来,萧逸对她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并非对她心软疼惜。 有些伤害本来想忘了,一旦知道真相,这些伤害便会放大,痛彻心扉。 外屋的沉香已经睡了,静夜里,顾如约辗转反侧,翻身朝里。 脚步声,极轻,顾如约没睡,知道是谁来了,她屏住呼吸,一动没动。 第54章 萧逸脱掉衣袍,借着月光,看见顾如约脸朝里睡着,迈步上床。 从背后搂住她,在她耳边说;“没睡?” 被识破,顾如约不能装睡,嗯了声,佯作似睡非睡的状态。 萧逸搬过她的身子,“没睡,我有话跟你说。” 萧逸语气郑重,顾如约心里一突,“殿下说,我听着。” 上次萧逸想说,没有说,顾如约已经做好心里准备。 幔帐里黑,看不清彼此表情,萧逸顿了一下,再开口嗓音有点沙哑,唤了声,“如约……” 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顾如约低低的嗯了声。 “过两日我让容安送你去京郊的庄子里住。” 顾如约茫然地望着眼前熟悉的极美轮廓的脸庞,难过得说不出话,自己要被遗弃了。 终究只是个替代品,鸠占鹊巢。 萧逸抬手,摸了一下她的脸颊,“怎么不说话?” 顾如约嗯了声。 什么也没问,明知问也没用,萧逸早已决定的事,不会因为自己的哭泣哀求而改变心意,萧逸是个优秀的帝王,不是她的良人。 萧逸轻轻地拍着她,哄着,“睡吧!” 顾如约极想离开他的怀抱,但她不敢动,怕萧逸发觉,萧逸不知道自己已经看到那幅画了,一旦说破,萧逸便没了顾忌,现在萧逸以为她不知道,对她还有耐心假以辞色。 送自己去农庄里,这就是萧逸那日想说没说的话。 顾如约一整夜没合眼,天亮时,萧逸起身,她闭眼装睡。 萧逸穿好衣袍,在床前站了一会,然后离开。 脚步声渐渐走远,顾如约睁开眼。 萧逸没说打完仗接自己回王府,自己的余生就在农庄里过活,心死了,在哪里过活都一样。 一整夜没睡,极困倦,萧逸走后,她方安心睡去。 醒来时,已是黑暗,梳洗时,顾如约对沉香和桂香轻描带写地说:“过几日我们去京郊的庄子上住。” 沉香和桂香不解,沉香问:“主子,住多久?” “大概要很久。”顾如约道。 也许一辈子。 她没有说出来。 桂香问:“是不是殿下打胜仗去接主子。” 顾如约没回答,萧逸把自己送走,还会来接吗?她不能抱着这个幻想,那样将更加失望。 拿手巾擦脸,说:“今日收拾东西,把金银细软都带上。” 沉香问;“金银细软都带上?不是还回来吗?” “我们走了,拥翠居没人看屋子。”顾如约糊弄俩丫鬟,不用费什么心思。 沉香想想也对,万一回来值钱的东西丢了。 顾如约进王府时,带一个包袱,值钱的东西都是萧逸赏的,珠宝首饰满满一匣子。 没用半日东西装点好。 等着离开王府。 要永远离开王府,她还想最后看一眼,两世生活过的地方。 用过晚膳,一个人走出院门,没让沉香跟着。 漫无目的地走,看见王府北面临街的围墙,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头了。 王府最北端,有一处小院,鸦雀无声,顾如约听沉香说过,这里关着一个女人,每日从窗口送饭进去,王府的人不清楚这里面关的是什么人。 顾如约刚想往回走,发现这个小院的门上的锁开了,一定是下人忘了锁门了。 有些好奇,走过去。 推开院门,院子里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侍女打扮的人。 看见她的瞬间,露出惊讶的表情。 不敢置信,“薛……贞拧……”直勾勾地看着她,“你不是做了镇西侯夫人?你怎么到了这里?” 顾如约平静地开口,“我不是你说的人,你认错人了。” 这个侍女看了她一会,懒懒地说:“你不是…….” 这时,院外传来一个婆子的声,“瞧我这老糊涂,院门忘锁了。” 院门半开着,婆子看见顾如约,吓了一跳,“侧妃,您怎么来了?” 顾如约若无其事地走出小院,“我看门开着,进来看看。” 婆子锁院门,边说;“这里面的人是个疯子,没冲撞了侧妃。” 顾如约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拥翠居的。 浑身虚软,没有一丝气力。 薛贞拧,画卷落款,单字拧,原来画上的女子是镇西候施宗彦的夫人,一般人没资格拥有那样气派的花园。 画卷上的女子眉宇间透着淡淡的忧愁。 联想到萧逸主动请缨,攻打叛军,当今皇帝皇子众多,皇长子齐王萧邝和魏王萧宸是众皇子中最年长,也是梁帝倚重的皇子,明争暗斗,魏王萧宸挂帅领兵,萧逸趟这浑水,真正的目的,为了她吧。 正主回来了,她便功成身退。 到了离开晋王府出发这日,顾如约穿戴整齐,小厮们已经把东西装在马车上,太监王有福说;“殿下忙于军务,容公子送夫人去京郊外庄子,容公子已经在前院候着。” 顾如约披上斗篷,带着两个丫鬟,走出内宅,登车前往京城外庄子。 容安骑马带着王府侍卫护送。 马车很快出了京城,朝北方向一径下去。 走出五六里路,在前方山口转弯,一直朝西走。 顾如约掀开帷幔,入眼群山延绵。 第55章 马车往深山里走,前方高山如刀削斧砍般,山势险峻,高耸入云,附近根本没有庄子。 顾如约攥着帷幔的手指冰凉,萧逸将迎心上的人入府,自己是皇封的侧妃位份,留下自己,如果暴露,被人发现,萧逸就是欺君之罪。 以萧逸的心思缜密,又怎会留下她这个隐患 顾如约突然后悔带上两个丫鬟,自己连累她二人。 第31章 前面山峰陡峭, 顾如约以为已经走到尽头, 无路可走, 马车到了山脚下,两山中间有一条路通过, 别有洞天。 走了约有一炷香功夫,眼前豁然开朗,远近出现一带低矮的山峦, 青山绿水, 不久,看见建在半山腰的庄子,庄子面积很大, 隐约绿树掩映中亭台楼阁。 隐藏在深山中的庄子。 山脚下一弯水, 环绕庄子, 虚惊一场, 顾如约松了松紧捏帷幔的手, 这倒是一个好去处。 待马车走近, 顾如约看见半山腰一处白雾笼罩,沉香说;“主子, 这就是王府的庄子, 听说一年四季庄子里有热泉。” 马车驶入庄子, 太监的声音自车下传来, “侧妃, 请移步下车。” 沉香掀开门帘, 跳了下去, 然后是桂香,最后顾如约探出身子,搭着沉香的手,踩着踏脚矮凳下了马车。 山里的空气新鲜,顾如约深吸了一口气,深山茂密的森林,冬暖夏凉,避暑的好地方。 一个太监屈膝,“奴才戴连全拜见侧妃。” 容安下马,牵着马匹去马厩,顾如约问;“前边带路。” “是,侧妃。”戴连全很恭敬。 前面走,引着顾如约主仆三人沿着回廊,一直走到后进院子,回头说;“侧妃住这里,奴才命人已经打扫干净。” 正房上房五间,青堂瓦舍,院子里有两个太监正抬水。 院子一侧有一棵梧桐树,窗下芭蕉肥厚翠绿。 庭院干净,显然两个太监清扫过,问;“这里住过什么人?” 戴连全没想到她突然问这个问题,迟疑一下,“不曾住过人。” 她是第一个住在山庄的女人,也许这个庄子建的时间尚短。 迈步走进房间,屋里家具摆设簇新,一尘不染,没有灰尘,打扫过的。 被褥等一应俱全,看来是不久前准备的,给她准备的,顾如约心底冷笑了下。 戴连全说;“夫人需要什么跟奴才说。” 顾如约问:“晋王殿下不过来吗?” 戴连全这回回答没迟疑,“晋王殿下军营事物忙,等忙完了,大概能来看夫人。” 把她一个人送到庄子上,避开人耳目。 这个叫戴连全的太监大概是萧逸的心腹,余话不说。 两个太监抬着一口木箱进来,这是顾如约全部家当,里面四季衣裳,衣料,日常用品,家底单薄。 两个太监把木箱放在屋里就走了。 桂香问:“主子,箱子里的衣物拿出来吗?” 萧逸对她没有任何交代,以后她长期生活在庄子里,还是另有安排,萧逸没说,容安也没说,服侍的太监也不多话。 顾如约道;“先放着吧!” 到一个新环境,沉香和桂香好奇心,在院子里到处看看。 顾如约站在屋檐下,看四周群山,附近方圆百里,没有人烟,庄子的位置在群山之中,外面的人很难发现。 晚膳是抬水的两个太监送来的,沉香接过提盒,顾如约问;“庄子里住多少人?” 其中一个太监道;“看庄子,打扫的下人三十几个,看家护院百十来人。” 沿途中,顾如约留意,容安带来的侍卫大概三百人左右。 整个庄子里就她一个主子,其余都是下人。 用完晚膳,方才的太监来收家伙时,顾如约问;“容公子走了吗?” 太监说;“容公子住在前院。” 容安护送她到庄子后,没有走。 顾如约问;“平常庄子空着?” 太监道;“晋王殿下偶尔过来。” “没有住过女眷吗?” 太监目光闪了闪,“回侧妃,自从建了这个庄子,晋王殿下从未带女眷来过,侧妃是第一个。” 主仆三人在庄子里住下,顾如约喜欢这个地方,环境清净,景色宜人,晋王府女人多,事多,这里像世外桃源。 一日三餐,两个太监送来,食物丰盛。 沉香说;“晋王殿下晚点来接我们,还可以住上一段时日。” 这丫头也喜欢上这里。 顾如约问:“殿下如果不来接我们,一世住在这里可好?” 沉香没心没肺地说:“当然好,这里自由自在,比住在王府强多了。” 顾如约心想,一时新鲜,等年深日久,寂寞无聊。 过两日,太监送晚膳,顾如约问:“容公子回去了吗?” 太监道:“容公子没有走,住前院。” 顾如约心里犯了寻思,萧逸说过容安护送自己,容安却在庄子住下来,自己一直住下去的话,容安有大事要做,总不能一直陪着。 太监打断了她的思路,“庄子里有热泉,侧妃可以泡热泉。” 晚膳后,闲着没事,顾如约带着两个丫鬟绕着庄子闲步,看到山腰一处白雾缭绕,沿着石阶朝上走,走了五六十级石阶,看见一处低洼山谷,原来白雾从这里而来,山谷里建有一个极大的汉白玉池子,水清澈见底,热泉咕咕冒出。 第56章 玉石堆砌的池子四周水雾缭绕。 走到近处,顾如约试了试池水温,温度正好,脱掉外衣,穿着一条绸裤,上身月白抹胸。 对两个丫鬟说;“看着人,别让人靠近。” 毕竟是室外,庄子里侍候她的都是太监,顾如约不习惯太监看见自己的身体。 桂香道:“主子小心。” 顾如约试探着下池子里,傍晚山风微凉,地底下涌出热泉,此处温度比别处高。 发现了这个好地方,顾如约每日来泡热泉。 萧逸一直没有过山庄来。 春季白日渐暖,顾如约舒服靠在池壁,头顶蓝天白云,漫山遍野的野花,五颜六色点缀在翠绿中,默算了下日子,朝廷大军后日要发兵了。 半山腰一座凉亭里,萧逸负手而立,面色微沉。俯视着汉白玉池里,顾如约胸部以下泡在池水里,露出光洁的脊背,圆润白皙的削肩。 高升躬身立在亭子下,他站的位置看不见热泉池,晋王站了许久,春风穿过衣袍,有凌空之势。 高升仰望,晋王萧逸长身玉立,背影挺拔,如磐石一样迎风岿然不动,高升不敢出声提醒。 心底叹息,有些事做了就不能回头了。 容安走来,站在高升身旁,总算来了救星,高升小声说;“殿下站了有一个时辰了。” 容安略提高声音,朝上扬声道;“殿下,吕先生来了。” 萧逸这才挪到步子,从亭子上缓步走下来,不似平常雷厉风行,脚步颇有些沉重。 容安说:“吕先生在前厅等殿下。” 萧逸跟容安和高升朝前院走了。 山庄的夜极静,偶尔春风吹过,院子里梧桐树叶沙沙声。 自从到山庄这几日,每个夜晚顾如约睡眠很浅,尽管白日表现很平静,然而内心深处对未知命运的恐惧,泡了热泉,还是不能安枕。 迷迷糊糊将要睡着时,身后一股冷气,一只手臂从背后圈住她,顾如约机灵一下醒了。 身后滚热的身体紧贴着她的身体,顾如约再也没有那种温暖的感觉,从前千方百计地靠近,全身心地依赖,现在只想逃离。 “身子怎么这么凉?” 身后萧逸低低的声音。 她装睡瞒不过萧逸,这男人极精明。 顾如约背身,冷静地说;“殿下这么晚来了。” 萧逸把她整个圈在怀里,想焐热她冰凉的身子,“不想我吗?” 萧逸寡情,顾如约不敢开罪他,她的命掌握在萧逸手里,违心地话,她说不出口,嗯了声。 “如约…..” 顾如约心里一紧,呼吸瞬间停滞。 萧逸的声音似乎很疲惫。 “跟我去西北。” 萧逸在背后闷声说了句。 顾如约的脑子轰地一声,极力控制住牙齿打颤。 萧逸没有听到她的回答,板过她的身体,注视着她的脸,好在帐子里黑暗,顾如约褪尽血色的脸,苍白的唇,空洞的黑眼珠,这些萧逸看不真切。 萧逸把她一缕秀发撩起来,“如约,你相信我吗?” 不信! 顾如约的双手抠着身上的肉,刺痛以保持冷静,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相信!” 萧逸翻身仰躺下,“后日大军开拔,容安护着你,跟随在朝廷大军后面,战事若不忙时,我便过来看你。” 顾如约慢慢转过身,脸朝里。 萧逸侧头,望着她的脊背,伸出一只手,却停在半空中,又把手缩了回来。 夜深人静,身旁的人已经熟睡,顾如约睁着眼,望着无尽的黑暗。 好一个李代桃僵之计,镇西候谋反,如果被朝廷大军镇压伏法,叛臣贼子,家眷势必受到牵连,镇西候的妻室,乃罪臣之妻。 萧逸,你真无情,似你这等绝情之人没有好下场。 帐子里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 她这些日子没睡过一个踏实觉,好了现在知道所有真相,她要好好睡一觉,再想对策,她顾如约命贱,也不是他想取就随便取的。 五更天,高升站在珠帘外,轻声唤:“殿下,该起了。” 萧逸翻身坐起来,练武之人警醒,微小的动静,他随时能从沉睡中立刻清醒。 看一眼身旁的顾如约,顾如约贴着里侧熟睡,不知何时,顾如约熟睡后,不再贴他那么近,而是背对着他,大床宽,两人中间隔开一块距离。 萧逸想把她扯过来,看她睡得无知无觉,压下这个念头。 穿鞋下地,穿好衣袍,站在床前,看顾如约变了个姿势,脸朝上,仍然睡着。 俯身看着她,低声说;“我走了。” 顾如约好像听到了,身体动了动,两排长睫轻轻颤动。 顾如约做了一夜乱梦,西北荒漠里,她在前面跑,萧逸骑马提着剑在后面追赶,跑着跑着,前面是悬崖。 萧逸的剑到了,朝她劈下来,她咬牙纵身一跳,心坠落,倏忽醒了。 一身冷汗。 熟悉的声音传来,“做噩梦了,一头的汗。” 原来是梦,顾如约半睁开眼睛,萧逸用衣袖为她试去头上的汗。 眼睛里的宠溺,让刚睡醒的半迷糊中的顾如约一阵恍惚,差点以为一切没有发生过,是自己的错觉。 如果一切都不是真的该有多好。 第57章 可惜命运弄人,眼前这个人,她两世的夫君,拿她去交换心爱的人,此刻还能用如此温柔地眼神望着她。 现实就是这样残酷。 顾如约坐起来,彻底醒了,看萧逸已经穿戴整齐,一开口嗓音沙哑,“殿下现在就走吗?” 萧逸直起腰,端起桌上茶桶里的茶壶,给她倒了一盅茶水,递给她,“我要在开城门时赶回去。” 顾如约接过茶盅,把茶水喝干,嗓子里火烧灼感减轻。 穿鞋下床,“婢妾送殿下。” 萧逸没阻拦,顾如约披了一件褂子,送萧逸出了门,站在廊檐下,清晨山中微微有点凉意。 萧逸回身,把她衣襟紧了紧,“回去吧,仔细冻着。” 顾如约眉目含情,“婢妾看着殿下离开,祝殿下旗开得胜。” 萧逸摸出胸前顾如约送的那块玉,“有它保佑。” 说吧,转身大步下了台阶。 顾如约的面色冷了下来。 可惜了生母的那块玉,轻易给了他,就像自己的心,双手奉上,任人随意践踏。 掏心掏肺,却换来狼心狗肺。 萧逸刚走出院子,顾如约一转身回屋。 沉香和桂香早起来了,看晋王走了,在院里的小水井打水,服侍顾如约梳洗。 洗脸时,顾如约的眼睛在沉香和桂香身上来回梭巡了几遍,终于明白,这两个丫鬟是萧逸精心挑选出来的,放在自己身边。 偷梁换柱,这两个丫鬟的智商,蒙在鼓里,看不出任何破绽。 原来以为这俩丫鬟是姬侧妃安排的,甚是奇怪,怀疑姬侧妃何种心态,安排两个愚蠢的丫鬟侍候自己,进府时,她不过是一个身份卑微的侍妾,姬侧妃何须与她为敌。 现在全明白了,此事倒是不用萧逸亲自办,手下的人自然办得妥帖。 萧逸如果没有这样冷酷的心肠也走不到峰巅,是自己太天真了。 她现在唯一的出路是逃走,离开京城后去哪里,有待思量。 用过早膳,顾如约带着桂香和沉香,沿着庄子外侧围墙绕圈。 庄子四周的围墙跟王府的围墙高度相差无几,会轻功飞檐走壁,借力能攀上围墙,她和这两个丫鬟不会一点武功,可以打消跳墙逃走的念头。 发现后院一间屋后有一架梯子,这架梯子是维修房屋用的,顾如约对俩丫鬟说;“把梯子搬到围墙下面。” 两个丫鬟不解其意,照着做了,把高高的梯子吃力地抬到围墙下。 顾如约挽起裙子,望了望高耸的木梯,说;“你二人在下面扶好,我上去看看。” 沉香朝上望了望,担心地说;“主子,还是奴婢上去吧,奴婢小时候经常爬树。” 顾如约瞅了她一眼,心说,你爬上去知道要做什么吗? “你二人扶牢了。” 两丫鬟倒是听话,一边一个,死死地把住梯子,顾如约小心地一步步往上爬。 生死关头,求生欲念惊人,爬到高高的墙头,顾如约忘了恐惧。 朝墙外看,墙外四周全是野地,长满绿草,没有一棵树,即使爬上墙头,也下不去,如果从高处跳下,腿折了,跑不了路了。 她又慢慢地爬下去。 沉香好奇地问;“主子看见什么了?” “没什么好玩的。” 顾如约抖落一下裙子,两个丫鬟把梯子抬回去。 主仆三人又沿着院墙往前走,庄子是依山而建,庄子最高处是一个亭子。 顾如约沿着石阶往上走,桂香和沉香跟在身后,走得很慢,早累了,不敢吱声,主子走,也只得跟着。 上到亭子里,顾如约站在高处,庄子四周一览无余。 庄子四周低矮的山峦,一眼望不到头,望山跑死马,没有马车,步行逃走,就算没有追兵,也绕不出大山,困在山里,走不出去。 顾如约站在亭子里,极目远眺,考察了许久,彻底打消了从庄子里逃走的念头。 走下凉亭,主仆三人往回走,桂香和沉香无精打采,走路姿势难看,两人脚底板都磨破了。 主子突然来了兴致,要游庄子。 庄子大,这才走了一半,已经累得筋疲力尽。 明日朝廷发兵,后日她便要离开这里,没有多少时间。 庄子里不能逃走,等路上寻找机会,京城到西北,路途遥远,萧逸定然严加防范,容安带着三百侍卫一直留在庄上,她成了笼中鸟,插翅难飞。 吃过晚膳,顾如约命:“把门关上。” 沉香把门关上,顾如约从窗户望院子里,小院没人,平常极少有人来,就主仆三人。 压低声音对两个丫鬟说;“你二人愿意跟着我吗?” 两丫鬟反应慢,沉香眨着眼睛,“奴婢们不跟主子能去哪里。” “奴婢当然是愿意跟着主子的,从前卖到府里做粗使,受管家媳妇的气,主子对奴婢好,奴婢死活不离开主子的。” 桂香老实忠厚,这也是心里话。 顾如约不能跟她们说实话,怕吓到二人,二人藏不住事。 便道;“晋王殿下让容公子护送我跟着朝廷大军,你们知道前方打仗,随时可能丢了性命,你们家中有父母兄弟姊妹,如果不想冒险,我跟容公子说送你们回王府,给你们另外找个差事,我们主仆一场,我托容公子帮忙,给你们安排轻松一点的差事。” 第58章 沉香一听,跪下说;“奴婢不怕死,奴婢留在主子身旁,保护主子。” 桂香也跪下,“奴婢家里把奴婢卖了,不知道有家人,奴婢这辈子就跟着主子,哪也不去,死也甘愿。” 相处几个月,主仆情分深厚。 顾如约扶着二人起来,“既然这样,我们主仆生死在一起。” 收拾东西,准备赶路。 从王府带来一口木箱,里面大多装的是衣物,顾如约说:“带箱子笨重,万一有事,丢下箱子,关起门说,如果朝廷大军败了,我们跟晋王走散,没有盘缠,回不了京城,有备无患,找几个包袱皮,收拾所有值钱的东西,金银细软都带上,衣物少带几件,临时换洗的即可。” 两丫鬟答应,对主子的话深信不疑,主子考虑的周到,弃了木箱,挑几件衣裳,把金银细软全都带在身边。 顾如约心想,如果能活下来,以后全指着这点家当过活。 事情的真相现在她还不能跟两个丫鬟说,以免泄露出去。 她还有一层顾虑,如果真逃了出去,萧逸迁怒,能放过顾家人吗?想办法通知顾家人,让父亲带着弟妹离开杨县,到亲戚家避祸。 可书信怎样送出去,自己在庄子里,没有任何行动自由。 送出的书信,侍候的太监如果拆开看,她的计划就暴露了。 一个念头闪过,容安是正人君子,不会拆开她的家书看。 然为了稳妥起见,顾如约想起小时候父亲讲过的奇幻之法,用黄岑子五分,明矾二钱为末蘸着写字,纸张上不留字迹,放在水碗里,纸张下沉,字迹便浮在水面。 顾如约命沉香,“把门关上。” 沉香掩门,临来时,怕庄子上没有医药,带了不少药材,其中恰巧就有黄岑子和明矾。 这种土法子,字数多了,不好分辨,书信上,顾如约只写了两个字,速逃。 写好书信,装入信封,想想,从钱匣子里取出几片金叶子放入,然后用火漆封口。 太监送早膳时,顾如约让他把戴连全找来。 戴连全很快过来,顾如约说;“明日便离开这里,我想见容公子,长途跋涉,有些事情要交代。” 戴连全小眼睛一转,道:“侧妃要见容公子,不知道容公子可否有功夫见侧妃。” 顾如约脸一沉,“公公不给传话,我便亲自到前院找容公子。” 戴连全堆着笑脸,不敢太得罪她,“侧妃误会,奴才这就给侧妃传话。” 躬身退下。 盏茶功夫,戴连全回转,“侧妃,容公子来了。” “请容公子进来。”顾如约道。 容安走入,抱拳施礼,“容安拜见侧妃。” 现在顾如约已经是侧妃身份,不比侍妾。 “看座。” 沉香搬过椅子,容安坐下,问:“侧妃找容安可是有事?” 戴连全站在一旁,二人说话,也不离开,显然,萧逸早有吩咐。 “殿下跟我说,容公子送我跟随大军远行,蒙殿下厚爱,顾如约愿意生死相随。” 顾如约边说,看着容安的脸。 容安修长的手握着椅子扶手,紧紧的,避开她的眼睛。 容安还有良知。 顾如约取出一封书信,“我还有一件事烦容公子,这封家信容公子派人送给我父亲。” 戴连全抢先接过,捏了捏,觉得不对,问;“侧妃书信里有夹带?” 顾如约徒然变色,提高了声儿,“怎么,戴公公怀疑我通敌不成?” 戴连全诚惶诚恐,“奴才不敢。” 容安伸手,语气不善,“拿过来。” 戴连全恭敬地送到容安跟前,容安接过,顾如约解释说;“信封里我放了金叶子,尽为人子女的一点孝心。” 容安什么也没问,道;“侧妃放心,我派人一定送到。” 容安站起来,“侧妃没别的事,容安告退!” 走了两步,顾如约在身后说:“容公子的大恩,如约今生不敢忘。” 容安的脚步顿了下,然后快步离开,步履匆忙。 “侧妃没什么吩咐,奴才告退。” 戴连全也走了。 顾如约神情冷冷的。 拿起榻上的一枚铜镜,这张脸极美,没有半点瑕疵,从前看着欣喜,现在看着是多么讽刺。 如果不能逃走,也不能被送到镇西侯身边,作为叛臣家眷受辱,走投无路之时,自毁容貌。不然还有一死,也不让萧逸如愿。 第32章 顾如约泡在热泉池里, 望着头等天空白云飘过, 要想顺利出逃, 困难重重,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 不能打草惊蛇。 从热泉池出来,带上两个丫鬟回到后院住处。 命桂香拿钥匙把箱子打开,翻带来的木箱, 从里面找出石臼和小型石碾, 这里从王府带来的,临来时特意准备的。 命沉香,“把院门闩上。” 刚用过晚膳, 天还没黑, 沉香说;“主子, 现在闩院门有点早。” 顾如约道;“来人就说明日赶路, 今晚早点歇息。” 顾如约从窗子里看沉香闩上院门。 取出一包包药材, 称好分量, 配成几副药,用石碾和石臼加工成粉末状, 便于携带。 前世她经常帮助祖父制药, 能识别所有药材, 熟悉制药的方法。 第59章 桂香和沉香在一旁看着, 帮不上忙。 足忙活到快子时, 沉香和桂香困得直打哈气。 顾如约配成三包成药, 收了药材和制药工具。 沉香问;“主子, 这都是治什么病的药。” 顾如约仔细收好,道:“毒药。” 沉香本来发困,闻听吓醒了,“主子制毒药做什么?” 顾如约道:“我们去西北,西北很快开战,以备万一。”嘱咐二人,“记住,毒药药性猛,千万别沾染。” 其实,这三包里有一包是真正的毒药,剧毒无解药,药效极快,服下去,不出半个时辰,人便断气。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用。 洗漱了,上床睡觉,困意袭来,这些天第一次很快睡着了。 早膳是戴连全带着两个太监亲自送来,戴连全说;“侧妃用完早膳,就赶路了。” 看样戴连全是要随行,顾如约对他极为反感,晋王豢养的一条狗。 王府前院两辆马车,容安等在马车旁,看顾如约主仆挎着包袱,没有像王府姬妾出远门箱笼装几辆马车。 走到近前,顾如约道:“轻车简从,我主仆乘坐一辆马车,行进速度快,不被军队落下。” 顾如约善解人意,容安道:“好,委屈侧妃了。” 顾如约道;“谈何委屈,我军将士两腿走,我们坐在马车里,已经很享受。” 夫贵妻荣,极少有官宦人家的女眷像顾如约这样想,容安对她的好感又添了几分。 主仆三人乘坐一辆马车,方便路上逃走。 朝廷大军先行一日,容安带侍卫护着马车走官道,路途中不耽误。 马车疾驰,前方战事紧迫,叛军连续攻陷几个州县城池,朝廷大军魏王挂帅,昼夜急行军。 马车中途不停顿,日中时,容安敲了敲车窗棂,马车停下,一个侍卫把提盒送进马车里,容安低身道;“这是派侍卫快马去附近的镇上买的饭菜。” 顾如约从车窗里探出头,道:“容公子不用特意麻烦,带的干粮吃就行。” 容安道;“晋王临行时交代,照顾好侧妃。” 猫哭耗子假慈悲,猪养肥了杀吃肉。 朝廷军队沿途绕过州府县,经过不进城。 太阳落山后,黑暗笼罩大地,马车颠簸,这一段官道是土路,顾如约掀开帷幔一条缝隙,隐约看见前方骑在马上的容安。 马蹄声,车轱辘碾压地面声响,夜里很静。 沉香和桂香坐在对面靠着睡着了。 风顺着帘缝吹入。 到后半夜,容安下命原地休息,侍卫们困了,安营扎寨,天亮再赶路。 升起篝火,三百人原地休息,把马车围在中间,四周一片人,顾如约歇息在马车里,容安坐在火堆边,往里添柴。 戴连全靠在马车旁睡了,带来的两个太监,也凑到火堆旁睡了。 大梁国的土地,城池州县之间很远的距离。 侍卫轮流值夜,容安心思细腻,防范甚严。 暗夜过去,天边出现第一缕晨光,容安命继续赶路,朝廷大军加快行军速度,容安带着顾如约,不用着急赶路,也不能落下太远。 昨晚宿在露天,傍晚时,赶到一座县城的驿馆。 这座驿馆离县城二三里路,在官道边,容安命在这里住宿。 顾如约坐了两日马车,浑身不舒服,命侍卫抬水,沐浴时,晚膳已经送来。 四菜一汤,驿馆里能吃上热乎饭菜。 用过晚膳,顾如约带着沉香在驿馆里闲步,驿馆里建有一个小花园,顾如约走进凉亭,沉香拿绣帕铺在石鼓上,顾如约坐下。 夕阳西下,落日熔金,顾如约坐在亭子里,自从离开晋王府的庄子,仿佛脱离牢笼的禁锢。 顾如约盘算着如何逃走,这里距离县城二里地,四周是庄稼地,如果侥幸逃走,大梁国境内,各州府县张榜通缉,捉拿王府逃逸的小妾,经过州府县没有路引,困难重重。 躲过晋王的人追赶,路途之中,山寇匪患,三个弱女子,一路下去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 离开京城越远,脱离萧逸的掌控,脱身容易些。 不管怎样,逃走,然后活下去。 容安走进小花园,朝亭子走来。 走进亭子,抱拳,“拜见侧妃。” 顾如约道;“我正想找容公子。” 沉香掸了掸亭子朱红栏,容安撩袍坐下,“侧妃有事吗?” 顾如约笑道:“容公子有事先说。” 容安道:“侧妃托我送的家书,已经送到,令尊说家中一切都好,侧妃不用惦念。” “谢容公子。” 容安问;‘侧妃有什么事找我?” 顾如约道:“想问问,此一去路途中要多少日子?” 容安道;“到西北路途遥远,要月余。” 顾如约微笑道,“我头一次去这么远的地方。” 容安问:“侧妃没出过远门?” 顾如约引着容安往这上头说,接话茬道:“家父曾给我占卜过,说我不宜远行,记得那年我五六岁时,继母带我去外祖家,乘坐两日的马车,路上遇见山寇,继母丢下我跑了,我落在山寇手里,后来官府的人到了,救下我。” 顾如约边说,观察容安的表情,“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乘船,不知怎么就掉到水里,河水往嘴里灌,身体往下沉,水下很黑,我很可拍,拼命挣扎,却什么都抓不到,肺部像要炸裂一样难受,后来失去知觉,被人救了上来,捡了一条命。” 第60章 这些事都是她临时胡编的,以博得容安的同情。 溺水的感受,她前世投湖时的感觉,清晰地记得。 容安心生怜悯,丝毫不怀疑,顾如约清澈的眼睛,单纯干净,容安不敢直视。 顾如约知道目的达到了。 “令尊难道不知道吗?任由你继母害你?”容安问。 “家父知道也无可奈何,只是叮嘱我不让我出门,继母对我不好,只我一个人受罪,如果父亲休了继母,我弟弟妹妹没有母亲,三个人吃苦,后来我懂事了,从来不跟父亲说继母的不是。” 容安心里替这个女子难过。 顾如约莞尔一笑,轻松的声音,“今晚我怎么说起这些事,容公子出身官宦人家,自然不了解民间疾苦,容公子相信因果报应吗?我信。”偏过头,“容公子是个正人君子,心胸坦荡之人,一定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容安面色微变,勉强地说;“侧妃对容安的评价,容安愧不敢当。” 拉拢容安,似乎不可能,萧逸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容安,就是信得过容安,萧逸比自己了解容安。 容安同情归同情,如果让容安放了自己,顾如约不抱这个幻想。 顾如约继续她的攻心之策,美丽的脸上一抹淡淡的愁绪,“容公子,你说殿下此去会平安归来吧?自从殿下走后,我每晚都做噩梦,梦见殿下一身的血,半夜吓醒几回,我很怕,容公子,怕我再也见不到殿下了……..” 声儿发颤,大眼睛湿漉漉的,望着容安。 夕阳的余晖笼罩着对面的女子,确实比初见时清减了,身子单薄柔弱,深坐颦蛾眉,另有一番风流韵致,想顾如约对晋王用情极深,这样一个痴情女子,是否对她太残忍了。 容安怕自己坐下去心软,匆匆告辞走了。 顾如约望着容安的背影,无声地笑了。 容安对晋王萧逸忠心,不然罪臣之妻隐匿王府,李代桃僵,欺君杀头的罪,容安有愧疚,仅此而已,这一点就够了,顾如约从未生出倒戈容安的念头。 次日清早,戴连全带着两个太监送来早膳。 顾如约吃完,穿戴整齐,带着沉香和桂香走出后院,看见容安一只手提着一个食盒站在马车旁。 顾如约走到跟前,容安把提盒递给桂香,说;“往前这一路中间没有城池村镇,这里面备着点心,留待侧妃路上饿了垫垫,晚间方能住宿。” 戴连全打起车帘,顾如约上车,沉香和桂香爬上车。 快正午时,马车里有点闷,顾如约命沉香卷起车帘,马车跑起来,微风吹入。 顾如约把座位上的提盒打开,里面是新鲜的糕点,水果,还有一壶热茶。 容安心细,想得周到。 主仆三人简单垫了点。 这一路就像容安说的没有城池村镇。 一直到傍晚时分,天暗下来,方看见前方官道旁一座驿馆,容安命今晚歇息在此处。 这个驿站很小,两进的院落。 后院三间房屋,很简陋。 两个太监从水井里打水,顾如约洗脸,这一路官道坑洼,颠簸,一整日窝在马车里,顾如约筋骨都硬了。 驿馆的茶房送来热茶,沉香倒了盅热茶,端给顾如约,顾如约刚想喝,从敞开的窗户,听见外面有吵嚷声。 顾如约问一个太监,“是什么人在此吵闹?” 太监说;“有一个西北奉调进京的县令,带着家眷,路过这里,想住宿。” 西北官员,顾如约心念一动,西北正是她要去的地方。 前院,戴连全跟一个外地官员说话,那个官员央求,“附近没有住宿的地方,下官的内人能在此借宿一晚吗?” 戴连全一口拒绝,“你知道这后院住的是何人,是晋王府的侧妃,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那个官员为难,继续说好话,“公公,下官内人挤个地方就成。” 戴连全刚想说话,一个清灵灵的女声,“让他住下吧” 戴连全一看是顾侧妃发话,便不能说什么了。 那个姓秦的县官一再拜谢。 这个县官的妻子住进内院厢房。 这个驿馆条件简陋,晋王的家眷在此,驿丞整治了酒菜,送进来。 顾如约想那个秦县令的妻子还没有吃饭,对沉香说;“把饭菜拨出一些给秦夫人送去。” 沉香送一些饭菜给厢房的秦氏吃。 顾如约用过晚膳,坐着喝茶。 恩施玉露茶叶,是容安送来的。 忽听门外一个女人的声跟桂香说话,“臣妾来拜谢侧妃。” 桂香进屋,说;“秦夫人过来谢主子。” 顾如约放下茶盅,“快请秦夫人进来。” 秦夫人进门,下拜,“臣妾拜见侧妃。” 顾如约扶住她,“秦夫人不必多礼。” 命桂香,“看坐。” 桂香搬来一把椅子,谦让一会,秦夫人落座。 “看茶。”顾如约命沉香。 沉香倒茶水,端着秦夫人,秦夫人探身接了,呷了一口,说;“好茶。” 顾如约笑着说;“这地方小,也算周全,这茶叶是家里带来的。” 两人闲聊。 顾如约知道秦氏的丈夫是西北一个县的知县,秦夫人知书达理。 便问;“夫人在西北住了几年?” 第61章 秦夫人说;“臣妾随我家老爷在任上住了八年。” 顾如约从闲聊中得知,西北三个军事重镇,西拢镇、溯北镇、黄五镇。 西拢镇临西岐国,溯北镇临北疆,黄五镇附近便是萧逸朝廷大军跟镇西侯施宗彦开战的地方。 两人谈得投机,顾如约从秦夫人口中了解了西北的大致情况。 晚间,小驿馆很安静。 顾如约从秦夫人哪里得到的信息,审时度势,她们现在往西北走,她逃到西岐国,萧逸就拿她没办法了,朝廷大军跟西北军一战,打个三五个月,或者更长,她有充裕的时间逃走。 最好萧逸吃败仗。 困扰多日的问题,终于有了初步打算。 次日,顾如约北行,秦夫人进京,两人要分道扬镳。 秦夫人拉着她的手,“侧妃此去,兵荒马乱的,当然侧妃有晋王庇护,一定没什么危险,臣妾有一个义结金兰的姊妹,她男人是驻守西拢镇的一个参将姓孙,侧妃如果有需要,可以去找她。” 秦夫人拿出一方绣帕,“你拿这个给她,她认识,自会帮助侧妃。” 这秦夫人何等聪明,顾如约打听西北的事,隐约猜到一二分。 顾如约拿着绣帕,仔细收好,到时没准真能用得上。 两人分手。 一行人沿着官道一直往北走,刻意跟大军保持距离,不能靠近,战事打起来,不是一朝一夕能结束,因此并不急着赶路。 越往北,官道两侧的山峦树木刚透出绿,气温晚间低。 顾如约加了衣裳。 半个多月后,梁国大军星夜兼程,已经到了西北州境,并迅速收复被叛军占领的几个县城。 顾如约一行较慢,梁国大军到了十日后方才到达西北一个镇。 镇子不大,顾如约从马车里朝外看,街上不少人,好像逃难来的。 顾如约细听街上人议论,前方打仗,这些都是逃难的百姓,镇上的客栈住满了人。 一行人到了镇中一个四海客栈门前,顾如约看街上别家客栈出出进进不少人,唯独这家门前门可罗雀,心想,看来早安排好了。 客栈后院,整个包下了,没有其他客人,容安带着侍卫们住在前院。 西北风大,刮春风,一身尘土,沉香看着两个太监抬水。 一路上戴连全不离左右,所住之处,提前清人,所以顾如约很难接触外人。 客栈掌柜的提着一铜壶热水送来,顾如约问;“你们镇上有大酒楼吗?” 客栈掌柜的说:“有,如意酒楼,门脸二层,生意兴隆,夫人要叫酒菜,不知夫人想吃什么?” 顾如约对戴连全说;“你带人去,酒楼的招牌菜通通点,出来快一个月,风餐露宿,没吃过一顿好饭。” 戴连全心想,侧妃每顿饭几个菜,我等风餐露宿,侧妃可真是享福命。 口中答应,“是。” 带着两个太监去酒楼叫菜。 这里顾如约问掌柜的,“这里离黄五镇还有多远?” 掌柜的说:“这里离黄五镇二百多里地,再走一百多里地,前面就是方远镇,是西北除了黄五镇和西拢镇第三大镇,然后往北行五六十里地,就是黄五镇境内,从方远镇往西行二三十里是西拢镇境内,往东行就是溯北镇,现在黄五镇周围正在打仗,我朝廷大军驻扎所在地,夫人要往前走,可有危险。” 顾如约问:“前方战事如何?” 掌柜的说:“听说战事挺激烈,梁国大军刚到便开战,开始收复几个县城,可是镇西候是土生土长,常年镇守西北,西北军将士作战勇猛,依我看朝廷大军不占优势,头几日有从哪里逃出来的人说,朝廷大军刚开战,便吃了败仗,这场仗我看一时半会没完。” 朝廷大军吃了败仗,顾如约反倒心情好,但愿萧逸这一仗有去无回。 前院,容安跟陈承忠说话,容安问;“我听说朝廷大军一战失利?” 陈承忠是一员武将,甚为恼火,“魏王殿下纸上谈兵,大军刚一到,便迫不及待地收复失地,可那几个地方都是镇西候故意让出来的,让我朝大军吃点甜头,军心膨胀,以为西北军不过如此,魏王过于轻敌,晋王殿下不同意贸然出兵,魏王殿下求胜心切,不听晋王殿下劝阻,结果西北军以逸待劳,早已布好天罗地网,等我朝大军往里钻,这一仗朝廷大军损兵折将,元气大伤。” 容安有些担忧,“跟我们事先料想的一样,吕先生几次劝殿下,殿下执意冒这个险,出师不利,接下来这仗还怎么打。” 陈承忠极其不满,“魏王刚愎自用,皇上让魏王挂帅,说是历练皇子,派了许奉将军辅佐,魏王不听许奉将军的话,皇上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整个朝廷低估镇西候实力。” 容安道;“这场仗没打之前,以为最坏的结果没这么糟,殿下明知结果,一意孤行,谁劝也不听。” 陈承忠是武将,说话操,“为了个娘们,冒这么大风险,这一仗败了,皇帝震怒,殿下势必受到牵连,我本来就不同意殿下这样做,不值当。” 容安蹙眉,“殿下的心思,你我都是知道的,等了这么多年,明知这是一步险棋,殿下却不能不为,当年那件事,殿下一直耿耿于怀,几年心结未解。” 陈承忠朝内院看了一眼,“她还不知道吧?” 第62章 容安面色阴郁,“不知道。” “不知道也好,知道了作闹起来就是个麻烦。” 容安望着街上难民,暗想,这件事顾如约知道会怎么样。 陈承忠说;“殿下让我迎你,到前面的方远镇落脚。” 戴连全在酒楼点的菜肴,指挥酒楼伙计抬着提盒送到后院。 邀功,“侧妃,奴才把酒楼的招牌菜各样点了,侧妃吃看合不合口味。” 顾如约看太监从提盒里往外一样样端碟子,问:“没了?” 戴连全眨巴眼睛,“侧妃还有什么不合意,奴才再去给侧妃叫。” 顾如约看眼一桌子菜肴,“有菜无酒。” 戴连全心想,侧妃出门在外,还讲排场,赔笑说;“瞧奴才这记性,忘了酒了。” 吩咐一个太监,“去打听镇上有什么好酒,弄一坛来。” 太监上街,买了一坛酒,抱着回来。 顾如约对戴连全说;“这里不用你们侍候了,下去吧!” 戴连全在酒楼等菜功夫,自己叫了俩菜,酒足饭饱,出门给两个太监使了个眼色,两个太监守在门外,他自己回房歇着了。 顾如约对沉香和桂香说:“门关上,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你二人也上桌吃。” 萧逸吃了败仗,顾如约心情大好。 沉香给顾如约的酒盅满上酒,第一杯酒,顾如约洒在地上,嘴里念叨:萧逸呀,大丈夫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来世投胎,做猪做狗,你千万别做人。” 沉香和桂香不知道主子念叨什么。 顾如约把空酒盅放在桌上,命沉香,“满上。” 连喝了三盅。 沉香和桂香看主子喝了,也喝干了酒盅里的酒。 顾如约说:“干喝酒无趣,我们也找点乐子。” 遂把两只白瓷碗倒扣,一手拿一只箸,一边敲击碗,合着点唱曲。 门外两个太监趴在门板上听,侧妃人长得美,歌也唱得好听。 主仆三人喝了半坛酒,倒头便睡,顾如约这一晚没做噩梦,梦里春暖花开。 第二日一早,戴连全在门外轻声招呼,“侧妃,该起了。” 沉香醒了,顾如约也醒了,迷糊道:“大清早,他喊什么?不知道本侧妃在睡觉。” 沉香开门,揉着眼睛,“公公何事?” 戴连全往里看一眼,床上纱帐合着,侧妃还没起。 道;“请侧妃吃早膳,该赶路了。” 吃完早膳,顾如约坐进马车里,马车驶出客栈,街上熙熙攘攘,镇上又涌入一批逃难过来的百姓。 听街上的人议论,朝廷又吃了败仗,把收复的几个小县城又丢了,后撤二十里,损兵折将。 一到西北,传来的都是镇西候打了胜仗,桂香担心地说;“主子,殿下怎么没有消息。” 顾如约懒懒地没睡醒,打了个哈气,“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桂香没听明白。 出了镇子,往北行,顾如约看沿途有从北方向过来的人,前方打仗,百姓流离失所。 西北民风剽悍,境内平常不安宁,西岐国跟梁国交界,西岐国最近也不太平,跟梁国一样,内忧外患,因此,梁国境内发生叛乱,西岐国没精力插手。 突然,前方一阵骚乱,逃难的百姓四处奔跑,躲藏,有人高喊;“叛军打过来了!” 第33章 容安率领侍卫把马车围在中间, 叛军冲到跟前, 顾如约在马车里看这支队伍的装束, 什么服饰都有,原来不是叛军, 是流寇。 心想,镇西候的兵马还打不到这里,朝廷大军败了, 也有几十万军队, 镇西候想全歼,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顾如约坐在马车里,镇静地看着外面, 流寇喊杀声, 震耳欲聋。 晋王府的侍卫各个武功高强, 容安外表清雅, 对敌勇猛异常。 戴连全和两个太监都亮出兵刃, 武功不弱。 晋王府的人都能以一对十。 这支流寇队伍人数不少, 顾如约估算有上千人,两方人杀到一处, 尘土飞扬。 一炷□□夫, 分出胜负, 流寇被王府的侍卫杀得四处奔逃。 官府衙役赶来, 这群流寇死伤大半, 剩下的除了少数人逃走, 俱都缴械投降。 容安收起手里的剑, 来到马车旁,问:“侧妃,你没事吧?” 顾如如掀开帷幔,“我没事,容公子。” “没吓到侧妃吧?” “有容公子在,我还怕什么呢?” 春日正午明媚的阳光照在顾如约脸上,马车上的女子笑容灿烂,容安晃了一下神。 官府衙役押着山寇回城。 黄昏时,顾如约一行人到达方远镇。 方远镇比前面经过县城大多了。 城中人口稠密,顾如约马车经过街道,城里没有因为打仗而萧条,商业繁荣。 街道两旁商铺茶肆酒楼照常营业,街上不时有流民,不影响城镇的人们日常生活。 方远镇是军事重镇,驻扎兵马,城池墙高,易守难攻,前方朝廷军队失利,这里的人们没有出现惊慌的景象。 一行人没有住客栈,而是来到一座宅院前,侍卫上前叩门,一个老家人探出个头,侍卫道;“晋王府的。” 老家人打开大门,顾如约的马车驶入。 这是一个两进的宅院,这回没住客栈,应该停留在这里,等待前方战事。 第63章 顾如约带着两个丫鬟住后院,容安带着侍卫住前院。 内院住处房间内被褥,家什俱全,萧逸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包括一路下来,所到之处,提前打理。 偷梁换柱的计策,在顾如约一入王府之时,看来是已经计划好的,容安早就知道,还有萧逸身边的亲信。 戴连全寸步不离,“侧妃需要什么,告诉奴才,奴才去置办。” 顾如约挨个房间仔细看了一遍,说;“缺什么,我说你记下来。” 戴连全陪着笑脸,“侧妃说。” 顾如约看这奴才的嘴脸,不能太便宜他,少不得折腾他一番,说:“你去给本侧妃置办本地妇女时兴样式的首饰,记住,银楼的首饰不许敷衍,每日膳食,本侧妃吃当地的特色美食,你去打听一下,当地还有什么好吃的点心,水果,每日不许重样给本侧妃送来。” 戴连全脸上的肌肉抽了抽,侧妃真难侍候。 恭敬地弯着腰,“奴才记下了,侧妃还有什么吩咐?” “你去找点新鲜的话本,我无聊时看看,还有你去乐器斋给我寻摸一把好的笛子,记住笛子一定要最好的,不好我拿你是问。” “先就这些,你去办,等我想到回头再跟你说。” “是,侧妃。” 戴连全心说,这还不算完,侧妃指不定又想出什么新花样。 戴连全下去了。 她越是挑拣,戴连全不怀疑她有逃走的企图,迷惑戴连全,放松警惕。 顾如约沐浴出来,桂香把她湿漉漉的秀发松松地挽了个发髻,从窗户里看戴连全带着人抬着两个三层提盒进了院子。 戴连全办事能力极强,不到一个时辰,这些东西都办好了,酒楼订了一桌酒菜,妇人的首饰,戴连全怕侧妃挑三捡四,缺东少西,索性在银楼订做两套头面,回来交差说:“奴才订做的头面,三日后取。” 从袖子里取出一把竹笛,“奴才看中这把笛子,奴才不通音律,侧妃如果没相中的话,奴才明日再去寻摸。” 顾如约接过竹笛,看看,试了一下音,“不错。” 两个太监抬进来一篓水果,戴连全又从袖子里取出一个话本,说;“这话本侧妃先看着,还需要什么,侧妃吩咐奴才。” 顾如约把玩竹笛,“我想起来再告诉你。” 酒楼叫一桌子菜肴,主仆三人吃不完,顾如约让沉香拿一半送到外院,给侍卫们吃。 桌上放着一坛酒,顾如约忍俊不住,这奴才不愧是晋王心腹,记性倒好,这回没用吩咐,主动买了一坛酒回来。 从京城到西北路途走了一个月,旅途劳顿。 顾如约吃了晚膳,上床歇息了,明日开始她的计划。 一路到现在,顾如约都没找到合适逃脱的机会。 夜里,下起了小雨,西北四月天,下雨后天气变冷。 早晨,戴连全送早膳时,顾如约说;“西北天冷,我的衣物没带来,今日上街买衣裳,你跟容公子说一声。” 戴连全为难,“侧妃买什么衣裳,奴才替侧妃买。” 顾如约瞅瞅他,“买衣裳要试穿,你能替吗?” 戴连全咧咧嘴,“这个奴才不能替,不然奴才找裁缝来,给侧妃量尺寸。” 顾如约坚持,“天太冷,我现在买了便要穿。” 适时地打了个喷嚏。 戴连全没折了,侧妃冻病了,他可担待不起。 道;“侧妃要上街,奴才做不了主,奴才问问容公子。” 顾如约白了他一眼,做不了主你还费半天话。 一会儿,戴连全进来,“容公子答应了,奴才陪侧妃去逛街。” 顾如约出门,容安带着二十个侍卫,王府侍卫着便装,戴连全带着两个太监寸步不离左右。 方远镇顾如约不熟悉,要逃走,先熟悉一下周围环境,做到心中有数。 一出院门,顾如约注意到她们住的宅院在城隍庙附近。 城隍庙在方远镇西南,城隍庙附近热闹,不少做生意的小贩,顾如约一指,“去看看那边有没有成衣铺。” 戴连全说;“奴才叫人先过去看看,省得侧妃白走一趟。” 顾如约朝城隍庙走,刚走到城隍庙附近,那个太监就跑回来了,指了指,“城隍庙东边有个成衣铺子。” 顾如约说;“过去看看。” 太监前头带路,顾如约带着戴连全和两个丫鬟朝东走,容安和侍卫在附近,顾如约看便装的王府侍卫,一个个机警地注视着行人,王府鹰犬,数十号人护卫她一个人。 她借着去成衣铺一路观察周围街道。 “到了,侧妃。” 太监指着一个挂着幌子的铺面,陈氏成衣铺。 顾如约看了看,撇撇嘴,“我当什么店铺,这种成衣铺都是百姓人家做粗布衣裳。” 戴连全看她不高兴,斥责太监,“你长没长脑子,侧妃能到这种地方买衣裳。” 又对顾如约说:“奴才陪侧妃再找找。” 顾如约道:“既然走到这里,我的两个侍女没带衣裳,她们进去挑两件衣裳。” 带着沉香和桂香进了成衣铺。 铺子里衣架上挂着一排成衣,掌柜的看进来一群人,急忙殷勤地迎上前,掌柜的迎来送往,一眼看出中间少妇身份不俗,对着顾如约赔笑,“夫人选什么衣裳,小的给夫人介绍,别看小店小,衣裳样式全。” 第64章 顾如约示意沉香和桂香,“我两个丫鬟做衣裳,掌柜的叫出师傅量一下尺寸。” 掌柜的急忙招呼出自家婆娘,裁缝娘子为桂香和沉香量了尺寸,一人做两套春装。 裁缝娘子说;“现在活多,最快五六日,你们过五六日来看看,尽量赶出来。” 从陈氏成衣铺出来,戴连全陪着顾如约到处找门面气派的成衣铺。 一般成衣铺,可以订做,有的大户人家把裁缝请到家中,为家中女眷做衣裳。 顾如约在城隍庙附近转悠,记下西城门的位置,城隍庙往西走,能看见城西城墙。 戴连全跟在顾如约身后,又找了两家裁缝铺,侧妃都嫌门面寒酸。 好不容易在城隍庙过去西面一条街上,一家成衣铺侧妃勉强接受。 这家成衣铺门脸三间,出入都是有些体面的官宦人家的夫人和阔太太。 顾如约进门时,吩咐戴连全,“这里面都是有身份的女眷,你别进去了,你在外面等着。” 戴连全不敢违拗,只好带着两个太监在门口守着,容安和侍卫围在这间成衣铺。 顾如约进去后,看戴连全没跟着,佯作试衣裙,从成衣铺的后窗往外看,看见后街边王府的侍卫在来回走动。 顾如约招呼沉香和桂香过来,伏在耳边说了几句话。 戴连全在门口等着,左等侧妃不出来,右等不出来,急的也顾不上侧妃命自己不进去,提着袍子大步跨进铺子,成衣铺里的几个女眷看见闯入一个气势汹汹的男人吓了一跳。 掌柜的客气地说;“客官,您买衣裳。” 戴连全急急地说:“刚才进来的主仆三人去哪了?” 铺子里人多,掌柜的忙活没留意,问伙计,伙计说;“刚才还在这看衣裳,走了吧?” 戴连全急的心直蹦,侧妃如果看丢了,晋王还不摘了自己的头。 横冲直撞地找寻,扯下试衣间的门帘。 试衣裳的女眷几声惊叫,戴连全也不管,成衣铺里顿时乱作一团。 几个富家太太指责,“这是你一个大男人该闯的地方吗?” 戴连全戴着帽子,女眷们没看出是个太监,只觉得这男人的声音有些怪异。 戴连全找遍了成衣铺,没有侧妃的影踪,吓得额头汗都冒出来了。 抓住一个伙计,“这里可有后门?” 伙计一指,戴连全冲出后门,后门临街,没看见顾如约的人影,他快步从后门绕道前门,看见容安站在街边,急急地说:“侧妃不见了。” 容安奇怪地看了看他,手一指旁边的脂粉铺,“去买胭脂水粉。” 戴连全奔过来,果然看见顾如约跟两个丫鬟在铺子里挑水粉,心里一块石头才落地,走过去,略责备地问:“侧妃方才去哪里了,奴才到成衣铺没找见侧妃。” 顾如约瞟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铺子里人多,你没看见我主仆也正常。” 方才顾如约和沉香、桂香躲在试衣间里,看见戴成全进了后面一间试衣间,主仆三人出来,从前门走出成衣铺。 顾如约试探一下自己失踪,晋王府的人的反应。 她已经把城隍庙附近的街巷都默记在心里。 沉香拿着胭脂水粉,桂香抱着三套衣裳,一个太监提着两包点心,一行人回到住处。 晚膳后,天黑下来,前院通往后院的门落锁,后院只有主仆三人。 沉香把院门闩上,顾如约让桂香把屋门木栓顶上。 把二人叫到跟前,郑重地对二人说;“我讲的你二人仔细听好,我准备从这里逃走。” 两丫鬟一听迷糊了,主子白日上街还买衣裳胭脂水粉订头面,桂香和沉香两人定做的衣裙五六十日后取,主子突然说要逃走。 沉香不解地问:“主子,为何要逃走?” 顾如约不能跟二人细说,怕吓到二人,道;“你们相信我吗?” “奴婢相信主子。”二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顾如约道:“好,既然相信我,认真听我接下来说的话。” 二人眼睛不眨一下地看着主子。 “我们要从这里逃出去,以后就我们主仆三人相依为命,我再也不是晋王府的侧妃,现在手里的金银细软,足够我们过很好的日子。” 两人聚精会神地听,唯恐漏掉什么。 顾如约的目光在二人脸上扫过,“逃出去后,隐姓埋名,流落民间,要逃走之前,我做一些安排。” 顾如约取出两包药末,这是在王府庄子上制的,她举起一包药,“这包药服下去,人昏迷不醒,心脏跳动,但是没有知觉,明早我服下这包药。” 事不宜迟,逃走计划不能再拖了。 她又举起手里的另一包药,“这包药是解药,等晋王来看我走了后,你们给我服下去。” 沉香和桂香脸上显出害怕的神情,桂香问;“万一主子服下解药,还没醒过来怎么办?” 顾如约笃定地说:“我服下解药一定能醒过来,等我醒过来,我再告诉你们下一步的安排。” 其实,顾如约如果不服下解药,过几日也会自然苏醒。 这一点她没有告诉两个丫鬟。 顾如约怕两人记不住,又重复了一遍,“解药在晋王来看我走后喂我服下,如果晋王不来,五日后你们给我服下解药,记下了吗?” 第65章 两人说:“奴婢记下了。” “还有,此事不能透漏一点风声。” “奴婢知道了。” 这等事关主子生死的大事,俩丫鬟的神情透着紧张。 次日一早,太监送来早膳时,沉香说;“侧妃昨半夜病了,公公回戴公公请大夫。” 太监回去后,盏茶功夫戴连全急急地赶来,跑得气喘吁吁,进门问:“侧妃病情怎么样了?” 沉香在门口拦着他,“侧妃身体弱,旅途劳顿,身体吃不消,西北气候冷,侧妃不适应,现在病迷糊了。” 戴连全迈步就要往里屋进,“咱家去看看。” 沉香让开路,戴连全蹑手蹑脚地走进里屋,看里屋大床帷幔放下,隐约看顾如约躺在床上,没有一点声息。 不由慌了,“昨儿还好好,侧妃今怎么就病了。” 沉香背顾如约教的话,“病来如山倒,侧妃这一路强撑着,昨又着了凉,从街上回来晚膳没吃几口。” 戴连全忙命太监,“快去请郎中。” 侧妃有闪失,他交代不了。 请来西北的一个郎中,这郎中上了几岁年纪,隔着一层纱,看里面躺着的年轻女子,似乎病很重。 桂香从纱帐下拿出顾如约一只手,沉香搬了把椅子,郎中坐在床前给顾如约把脉。 戴连全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郎中把了半天脉,说;“换一只手我看看。” 桂香把顾如约侧过身,另一只手拿出来,郎中把脉,几个人站在一旁看着。 郎中面色凝重,良久也不说话。 戴连全问:“大夫,到底什么病?” 郎中抬起手,“不大好,夫人的脉象,病邪深重,元气衰竭。” 戴连全急了,“你赶紧开药。” 郎中摇摇头,“夫人的病老朽治不了,诊金老朽不收了,告辞。” 郎中就要走,戴连全急忙扯住他,“大夫,你再给好好看看,昨日还好好的,今日就病重了。” 郎中说;“老朽无能为力,你请别的郎中看看吧。” 郎中走了,戴连全吩咐两个太监,“你们去多请几个郎中来。” 两个太监又找了几个郎中过来,看过后,都摇着头离开。 戴连全急的直抹汗。 容安听说,急忙赶来,戴连全正在堂屋里来回乱转。 容安进门就问;“侧妃怎么样了?” 戴连全哭丧着脸,把郎中的话说了,这时候,不避嫌了,容安走进卧房,撩开床帐。 床上的顾如约阖眼,像睡着了一样,面色苍白如纸,柔柔弱弱地躺在哪里,容安看着揪心。 问两丫鬟,“侧妃为何突然发病?” 桂香憨厚,嘴笨,不善说谎,沉香答,“西北气候多变,侧妃身体弱,不适应,舟车劳顿,本来体力不支,强撑着,怕给容公子添麻烦。” 容安想想,一个弱女子,初到西北,水土不服,加上一路吃辛苦,也不是毫无征兆地突然病倒,是自己大意了。 京城太医院里有医术高明的太医,西北当地的土郎中,医术远远比不上太医。 离京城路途遥远,接一个太医过来,路上小一个月,如今顾如约的病情耽误不得。 容安又叫人四处去请大夫,接连又来了四五个郎中,前几个郎中,都说病人不中用了,家里提早有个准备。 容安听了,脸色跟床上的顾如约一样白。 最后一位郎中,吐口说开一副药试试,容安和戴连全有了点希望,赶紧让郎中写药方,命人去抓药。 侍卫抓回药,桂香坐在廊下煎药,容安和戴连全都在旁边盯着。 抱着极大的希望,这一剂药喝下去,侧妃能好转,现在侧妃的情况,俩人说不出的担忧。 药煎好了,桂香端进去,沉香扶起主子,靠在自己身上,桂香拿勺喂药。 人事不知的顾如约牙关紧闭,汤药喂不进去。 桂香和沉香忙活半天,汤药洒了,也没喂进去。 一旁站着戴连全急得恨不得撬开她的牙关,因是侧妃,不敢造次,容安还在旁边,也不能允许他以下犯上。 最后,好不容易顾如约牙关松动,喂进去小半碗汤药。 容安和戴连全熬了整晚,没敢阖眼。 两丫鬟守在屋里,戴连全跟容安坐在院子里,不敢睡觉,怕顾如约半夜出事。 沉香和桂香夜里不敢睡,心里害怕,主子没有一点知觉,怀疑解药的作用,恨不得立刻给主子服下,可主子有吩咐,等晋王来了,走之后服下解药。 天亮时,容安进去看视,顾如约还是老样子,没有任何气色,呼吸微弱,仿佛随时都能离开。 白日里,容安命人四处请大夫,把方远镇附近临县有名的郎中找来几个,这几个郎中连药方都没有开。 容安愁眉不展,对戴连全道;“通知晋王,军中有军医,晋王带军医过来。” 事到如今,戴连全也没辙,只好听容安的,容安派人快马去黄石镇。 后半夜,容安靠在廊下,实在困倦,合目休息。 院外传来脚步声,匆忙凌乱。 容安睁开眼,看见太监提着灯在前,萧逸大步走进院子。 容安这两日紧张不安的心,稍稍松了松。 迎着晋王走过去,萧逸第一句便问:“怎么样?” 第66章 容安道:“情况很不好。” 萧逸便直接走入正间,军医跟着进去。 床头一盏灯,灯光忽明忽暗,两个丫鬟守在床前,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见晋王来了,慌忙站起来退过一旁。 萧逸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一把扯开幔帐,昏黄的光线下,顾如约一张惨白毫无生气的脸。 萧逸俯身,探手在她鼻端,呼吸极其微弱,萧逸的心一直往下沉。 回身急切地对军医说:“给她看看。” 军医诊脉,一屋子人,鸦雀无声。 良久,军医站起来,躬身施礼,“殿下,微臣无能,看天意吧。” 萧逸的身体晃了晃,扶住床柱。 军医道;“侧妃身体极衰弱,药性猛烈,侧妃承受不住……” 走得更快,军医没说出来。 萧逸扶着床柱的手微微颤抖,无力地挥了下,众人悄声退下。 萧逸坐在床边,把顾如约抱起来,搂在怀里,顾如约身体软软的,无声无息,像沉睡中一样。 萧逸抱着她,一直坐着,屋里寂静无声。 直到窗外天际呈现蟹青色,萧逸冰凉的唇贴着她的额头,低沉地说了句,“如约,你醒过来好吗?” 嗓音沙哑,声越来越低,“给我生个孩子。” 第34章 天蒙蒙亮, 陈承忠跟容安站在院子里, 脚在地上画圈, 暴露心里的焦急,容安说:“殿下离开军营, 魏王知道吗?” 陈承忠说;“瞒着魏王,战事正紧张,魏王如果知道殿下擅自离开军营, 奏上一本, 殿下吃不了兜着走。” 陈承忠停住脚尖划动,“不行,我进去提醒殿下, 几十里地, 赶不回去就出大事了。” 说完, 陈承忠进屋, 隔着珠帘, 唤了声, “殿下,该走了, 时辰不早了。” 屋里没有动静, 陈承忠看一眼珠帘前站着的戴连全, 意思是怎么没声音。 戴连全小声说:“将军大点声。” 陈承忠提高了嗓门, “殿下, 时辰不早了, 再不走赶不回去了。” 萧逸坐的身体已经麻木, 动了动肩膀,一缕微弱的晨光照在顾如约的脸上,顾如约两排小扇子似的长睫垂下,脸色苍白透明,柔软的秀发散落在萧逸身上。 萧逸为她理了理秀发,“我必须赶回去,战事不忙时我来看你。” 轻轻地把顾如约放下,给她盖好被,站在床前,口气强硬,“你累了,可以先睡一觉,你如果敢不醒,我饶不了你。” 顾如约没有任何反应,听不见他说的任何话了,萧逸突然俯身,双手拄着床榻,头深深地垂下,“如约…….” 一团东西梗在喉咙里。 珠帘响动,萧逸走出来,陈承忠望着晋王的脸,晋王脸色很差,昨晚连夜赶来,又一夜没合眼。 容安无言地送晋王出来。 萧逸走到门口,眉头拧紧,“速去京城接个太医过来。” 容安忍了忍,不得不说:“殿下,京城到西北驿站快马要半个月,侧妃她……” 萧逸打断他,“挑几匹脚程好的快马,回京接太医来。” 容安不说话了。 萧逸看两个丫鬟,“你主子如果有事,本王让你们陪葬。” 两丫鬟吓得跪地,头都不敢抬。 瞪了戴连全一眼,“你是怎么侍候侧妃的?” 戴连全咕咚一声跪倒,叩头,“奴才该死!” 周围随从看晋王脸色阴霾,大气都不敢喘。 容安内疚地说;“是我失职,没照顾好侧妃。” 萧逸着急赶回军营,没空追究责任。 容安看晋王离去的背影,脚步沉重。 萧逸一走,容安挑了几匹快马,派几个侍卫,飞马回京城,接太医院的太医前来。 容安回到内院,走进上房,看顾如约昏迷不醒,对桂香说:“弄点米汤给她喝。” 顾如约人昏迷,水米不打牙,身体更虚弱,怎么能撑到太医从京城赶来。 桂香去前院厨房弄来点米汤,顾如约牙关紧咬,不张口,俩丫鬟犯愁,主子服药后,两日没吃东西,主子假死,饿坏了。 桂香耐心地把米汤顺着牙缝一点点喂进去。 戴连全昨一晚上没敢睡,早已困得挺不住,吩咐两个太监盯着,自己到前院睡觉。 容安看顾如约情况平稳,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回前院,命人出去打听民间医术高明的郎中。 晚间,后院剩下桂香和沉香两个人,两人关了门,拿出主子给的那包解药,拿水化开,怕解药糟蹋了,药效不管用,两人一商量,一狠心,把顾如约的牙关撬开,把解药灌了下去。 喝下解药后,俩丫鬟不错眼珠地盯着床上顾如约的反应。 半个时辰后,床上的顾如约动了,沉香和桂香激动地呼唤,“主子!” 顾如约徐徐地睁开眼睛,眼前朦胧的灯光,出现桂香的大饼脸,沉香黑红脸膛。 “主子醒了。” 两丫鬟兴奋地叫着。 顾如约觉得腹中空空,说了句,“好饿呀!” 桂香赶紧跑去拿来攒盒,顾如约已经坐起来,沉香端来热茶,顾如约抓了块点心,就着热茶吃。 顾如约吃完点心,桂香又端来一碟荔枝,顾如约又吃了几颗荔枝,腹中填饱了。 吃饱了,人也有精神了,顾如约把下一步的计划跟两个丫鬟说了。 第67章 容安一直惦记顾如约的病,夜里眯了一会,一睁眼,看窗户透过一点亮色,容安起身去后院,顾如约病着,以防不测,后院门没锁,便于通行。 容安刚走进后院,看见顾如约的一个丫鬟急急忙忙走来,容安脸色突变,心提起来,快走几步,问;“侧妃怎么了?” 又黑又瘦的丫鬟大声说:“侧妃醒了。” 容安心中一喜,迈开步子往里走,把丫鬟甩在后面。 忘了礼节,直接闯入卧房里,看见顾如约靠在床头,丫鬟给她擦脸。 容安一时激动得不知说什么,顾如约面色苍白虚弱,轻声说:“容公子早!” 容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稳了稳心神,“侧妃醒了。” 顾如约有气无力,声音细小,“听说我睡了两日。” “侧妃睡了两日两夜,我们都吓坏了。” 晨光中容安面色极柔和。 顾如约朝他一笑,柔软地声说:“原来睡了这么久,我怎么不觉得。” 容安问桂香,“侧妃何时醒的?” 桂香不善撒谎,不敢看容安的眼睛,低着头,说:“侧妃夜里出了一身透汗,刚就醒了,想是郎中说的寒邪入体,热汗发出来就好了。” 容安担心顾如约刚醒,身体弱,嘱咐,“侧妃刚醒,别冻着,加一件衣裳。” 桂香忙去找了一件夹袄给顾如约披在身上。 容安道:“我去让厨房做点吃的。” 转身朝外走。 顾如约身体需要滋补。 “给容公子添麻烦了。” 细弱的女声从背后传来,容安走出屋子,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困倦烟消云散,抖擞精神去前院厨房。 告诉厨房给顾如约做点粥,顾如约刚醒,两日没进食,不宜吃难克化的食物。 正想派人通知黄石镇的晋王,吕道贤坐车来了,容安站在前院,等吕道贤下车。 吕道贤从黄石来,见面寒暄几句,问;“侧妃病重,晋王殿下派我过来。” 容安神情轻松,“侧妃已经醒了,我正想派人通知晋王,吕先生回去,告诉一声,我不特意派人去了。” 吕道贤诧异,“我听晋王说侧妃病体沉重,晋王在军中,牵挂侧妃的病情,无心战事,怎么突然就好了。” 吕道贤是晋王府的门客,也是晋王身边重要的谋士。 容安也不知如何解释,道;“军医说了,端看天意,这是老天保佑,侧妃命不该绝。” 吕道贤暗昧地说;“侧妃无事,晋王殿下不用冒险了。” 容安问;“晋王要有行动吗?” 吕道贤看了一眼内院,说;“这是咱们私下里说,魏王错误地估计西北的军事实力,出师不利,动摇军心,现在我朝大军军心涣散,魏王不听晋王殿下的劝阻,一意孤行,这场仗赢面极小,晋王殿下心里清楚两军的势力对比。” 看左右无人,压低声音说:“晋王殿下要铤而走险,趁着镇西王在前线指挥,夜入侯府劫人…….” 容安吓了一跳,“这太冒险了。” 吕道贤无奈,“谁说不是呢,晋王突然改变主意,我猜跟侧妃有关,侧妃醒了,我现在赶回去,阻止晋王殿下的行动。” 容安心里一震,缩在衣袖里的手捏了捏,“吕先生,侧妃虽然醒了,身体极弱,随时都有可能出状况。” 吕道贤哈哈两声,拍了拍容安的肩膀,“容公子可真是个心软之人。” 吕道贤听说顾如约醒了,短暂停留,匆忙登车走了。 容安看着两扇院门合上,暗自后悔,不该把顾如约苏醒的事跟吕道贤说。 内心又矛盾,晋王萧逸出此下策,多半是因为顾如约突发状况。 左右为难。 顾如约本来没病,装出病弱,给容安看,博取容安的同情。 容安派人送来厨房做的几样滋补的粥。 顾如约一口气喝了两碗粥,刚放下碗,戴连全闯了进来,看见顾如约醒了,简直像天大的喜事,快哭了,“侧妃总算醒了,侧妃这一病,差点要了奴才的命。” 戴连全经过这次的事后,对顾如约不敢像从前管手管脚,顺着侧妃的心思 过两日就是城隍庙庙会的日子,庙会前一日,顾如约请容安过来,说:“我想去庙里上一炷香,我这次死里逃生,赖神灵护佑,捐点香油钱,保佑殿下尽早打败叛军。” 容安担心地看着她,“侧妃的病刚好,身体没有完全恢复。” 顾如约道:“城隍庙就在附近,我乘轿去,又不走路,累不着。” 戴连全劝阻,“侧妃还是等身体好了,再去寺庙进香,明日庙会人多,侧妃金尊玉贵,挤着碰着。” 顾如约心里给他一个白眼,“我病了这些日子,出去散散心。” 戴连全不敢拧着她,这个祖宗大难不死,谢天谢地,侧妃就是任性,他也认了,只要她别在出事,就不言语了。 “出门多穿点衣裳。”容安嘱咐道。 顾如约半撒娇的语气说:“容公子,你那些侍卫能不能不像看守囚犯似的,去庙里,他们能不能别都跟着。” 自从顾如约醒来后,容安对她提出的任何要求,都不忍心拒绝,许是真怕了,顾如约能活下来,想做什么,他都愿意迁就,答应,“好,我自己带几个人保护侧妃,其余的人留在家里。” 第68章 顾如约出门,容安带着侍卫暗中保护,戴连全领着两个太监跟着。 顾如约乘坐暖轿,沉香和桂香在地上走,沉香和桂香一人挎着一个包袱,包袱装着去寺庙的贡品。 城隍庙今日分外热闹,附近的几条街都熙熙攘攘,由于人多,不便前行,小轿离城隍庙一段距离落轿。 下了轿子,顾如约朝沉香和桂香使了个眼色,说;“你二人在张氏裁缝铺做的衣裳,我这段日子病着,也没空去取,今日出来,你们顺便把衣裳取了。” 两人得主子提前告诉,答应一声,往城隍庙东裁缝铺取衣裳,戴连全对一个太监说;“你跟着,她们别走丢了。” 一个太监跟了上去。 越到城隍庙门前人越多,容安领着侍卫前面开道,护着顾如约怕人流挤着。 顾如约左顾右看,寻找机会脱身。 这时,有一个好像官宦人家的公子骑马带着一群家丁,正好在城隍庙前下马,一群家丁前呼后拥,这纨绔子弟,乃一花花公子,今日借着逛庙会,眼睛直往往来的大姑娘小媳妇身上溜。 一眼看见顾如约,惊为天人,西北这地方,没看见过这样好看的美人,花花公子盯着顾如约,垂涎三尺。 顾如约要逃走,容安和戴连全寸步不离,不得脱身,她已经订好出逃计划,那日逛街故意在张氏裁缝铺给沉香和桂香俩人做衣裳。 在裁缝铺观察好了,裁缝铺有个后门,沉香和桂香可以趁取衣裳之机,从后门逃走,她跟二人约好在她买衣裳的哪家成衣铺旁边街巷里汇合,沉香和桂香租一辆马车,在此地等候自己。 戴连全人鬼,派了一个太监跟着,顾如约事先猜到,提前告诉二人,如果甩不掉,把人打晕了,这种时候,破釜沉舟,成功与否,在此一举。 顾如约看这花花公子看自己眼睛发亮,心生一计。 顾如约侧过头,盯着那个公子哥,突然,噗嗤一笑,这一笑,千娇百媚,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那个公子哥顿时骨头都酥了,小美人朝自己笑。 这公子哥以为顾如约对她有意,带着家丁走过来。 “这位小娘子,叫什么名字?” 上前搭讪,眼睛直勾勾地色眯眯地看着顾如约。 容安看见,蹙眉,挡在顾如约身前,拦住他,“这位公子,这是我家夫人,请公子自重。” 顾如约在容安身后,又朝他抛了个媚眼,这公子哥魂都飞了。 小美人一双眼含情脉脉,正对他眉目传情。 公子哥急于过去,理直气壮对容安说;“你什么人?你是她男人?” 容安隐忍,“这位公子,我是这位夫人的护卫。” 公子哥哈哈大笑,朝家仆说;“原来是看家护院,你算什么东西,你管得着吗?” 说着,又要上前,容安却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 公子哥被顾如约挑逗得心直痒痒,看容安身后的美人频频给自己抛媚眼。 什么都顾不上了,恼怒地对容安说;“你让不让开,不让开,小爷我可不客气了。” 绕过容安,来扯顾如约。 容安岂能容他对顾如约动手动脚,伸臂一拦,斥责,“光天化日之下,没有王法了吗?” 这纨绔公子不屑地道:“小爷我就是王法。” 朝家丁命令,“把这个不识好歹的小白脸给我拿下。” 他带来的家丁一拥而上,就要抓容安,王府侍卫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两边人动起手来。 王府侍卫武功高强,怎奈城隍庙前人山人海,施展不了拳脚。 两伙人一动手,人群大乱,城隍庙前顿时一片混乱。 两伙人斗殴,顾如约看这是最好的逃走机会。 戴成全却没有参战,不离开顾如约半步。 顾如约从腰间抽出玉笛,一手指着左侧,朝戴连全喊:“戴公公小心…..” 戴连全一侧头,顾如约举起玉笛,用尽浑身力气朝他头上砸去,这一砸用了十二分的力气。 这一路,顾如约讨厌透了这个晋王的走狗。 下手没有留情,戴连全顿时被打懵了,眼前全是金子。 顾如约趁此机会,钻进人群。 她目标明确,朝城隍庙西街逃走。 容安被纨绔子弟打手缠住,容安怕伤及无辜,多有避忌,拖延了时间。 等容安收服纨绔子弟一伙人,看见戴连全捂着头,头顶被顾如约砸起了青包。 过去问:“侧妃呢?” 戴连全被砸懵了,捂着头,四处寻找,顾如约无影无踪。 顾如约离开城隍庙前,一路疾走,来到城隍庙西侧成衣铺旁的偏街,老远看见沉香和桂香朝城隍庙方向张望。 看见她迎上前,沉香说;“照侧妃的吩咐,马车雇好了。” 三人到巷子里,上了马车。 顾如约对车夫说;“一直走,出西门。” 马车驶出巷子,车夫打马朝城西门奔去。 沉香和桂香两个人去了张氏裁缝铺后,那个太监一直跟着,两人去试衣间试穿衣裳,借机从后门溜走了。 溜走后,按照顾如约事先嘱咐,在附近雇了一辆马车,去城隍庙西侧等顾如约。 城隍庙前,戴连全急得团团乱转,容安心里焦急,四处寻找。 这时,跟沉香和桂香的太监跑了回来,对戴连全说;“那两个丫鬟不见了。” 第69章 戴连全气得踹了他一脚,“没用的东西,连人都看不住。” 火冒三丈,看见那纨绔被王府侍卫押着,上前左右开弓,打了他两个耳光,“色胆包天,你知道她是谁,你也敢招惹。” 那公子哥叫嚷着,“有种你们报上名号。” 戴连全气得又踹了他一脚,“报上名号吓死你。” 那个公子这才看出眼前之人,好像哪里不对,原来是说话声音像被人捏住脖子,恍然道:“你……你……你是个太监。” 戴连全气得又要扇他,“咱家也是你能叫的?” 容安拦住,“快找人要紧。” 戴连全这才四处寻找。 容安的人找遍了城隍庙附近,没有找到顾如约和两个丫鬟,容安隐约预感到顾如约逃走了。 戴连全在旁边说:“容公子,咱家看还是通知官府,四门严查,万一侧妃出城,可就不好办了。” 容安估算了下,顾如约如果跑,现在早出城了,大概早跑远了。 命人通知官府,四门经过的人严加盘查,凡是年轻有姿色的少妇,仔细询问。 西北战乱时期,难民涌入,四门盘查不严,顾如约主仆三人在马车里换上男装,前几日在成衣铺偷偷买的,西北地区的服饰,冷眼看不出是京城来的人。 出了西城门,顾如约才松口气,马车一径往西行,她摸出袖子里的一方绣帕,这是哪位县令夫人送的,她此去西岐国经过西拢镇,从西拢镇出梁国国境,她此番去找姓孙的参将,求他帮助才能顺利出境。 从方远镇到西拢镇二十多里路,西拢镇是梁国西北边镇,顾如约只要通过西拢镇进入西岐国境内,安全逃离了。 马车刚出方远城,官道上有挑着担子的农夫,拉脚的平板车经过,还有步行赶路的人们,一路太平景象,身后也没发现王府侍卫追赶,顾如约放下心。 不到一个时辰,看见西拢镇城墙,前方城门口好像堵着不少人,顾如约探出头,问车夫,“前面是不是出事了?” 车夫是本土人,张了张,“好像是。” 走近城门,有刚出城的人,车夫停住马车,问;“城里发生什么事了?” 赶路的人说;“城里动乱,军队哗变,朝廷驻守军正在镇压,你们还是原路返回吧!” 车夫便不肯往前走,顾如约看看城里,一派混乱,城门要关闭,守城门的士兵已经不放人出城。 方远城这里,城门严加盘查,到关城门时,也没发现顾如约主仆三人,戴连全进内宅,顾如约住的卧房,看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逃走了无疑。 容安看这情景,放下心,顾如约有准备的出逃,早计划好的,生了场大病是假的,等他们放松警惕,出其不意出走,事先安排详尽周密,连两个丫鬟也同时逃脱了。 在容安眼皮底下离开,容安佩服顾如约的机智,从在杨镇顾家这个少女扮作鬼吓唬继母那一幕,容安对这个机灵的少女很有好感。 经过顾如约这次病,虚惊一场,容安知道自己在顾如约病重期间,心里害怕和恐惧,当容安意识到顾如约可能跑了,心里倒有几分轻松,只要顾如约在某个地方好好生活,他也就放心了。 戴连全说;“通知官府城中挨家挨户搜查,派兵出城追赶,也许她们走不远,还能追上。” 容安心想,她们大概早离开城里了。 不肯派人追赶。 戴连全看容安敷衍,自己拿着王府腰牌,拜会方远镇守军,方远镇守军头领 派一支人马给戴连全。 容安奉晋王命保护顾如约,如今顾如约失踪了,次日容安带着王府侍卫,赶去黄石镇,向晋王萧逸当面请罪。 戴连全带着方远镇人拨出的人马,从四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出城追赶顾如约。 ※※※※※※※※※※※※※※※※※※※※ 感谢小天使们,我爱你们! jenniferca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17 08:09:48 jenniferca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3-03 03:02:03 aweisa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5-02 08:09:17 簪纓の豆腐愛讀書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5-02 15:21:51 jenniferca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5-03 07:32:40 簪纓の豆腐愛讀書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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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如约不等妇人开口,痛快地说;“先送这位大嫂,车钱我给加。” 大嫂也是爽快人,感激地说;“车脚钱加多少我付。” 沉香和桂香把这位大嫂拉上车。 前边十字路口有个岔道,有一条通往东北方向的道,马车夫在路口拐了,下道,不是官道,是一条黄土路面,常有车马行走,路面平坦,马车沿着这条路朝东北方向下去。 顾如约对这一带不熟,没有明确的目标去何处,车夫按照妇人指的路走。 大嫂善谈,看顾如约带着两个年轻后生,看出是两个姑娘,不过样貌一般。 好奇地问;“这两位姑娘跟你是什么关系?” 顾如约看着大嫂朴实,既然瞒不住,说了,“这是我两个丫鬟。” 大嫂看看二人,看看顾如约,“姑娘一个人带着两个丫鬟出门,现在世道乱,你家里人放心?” 顾如约说:“大嫂,我嫁了人了,男人没了,我去西拢镇投奔亲戚,西拢镇那边赶上军队哗变,城门关了,我们就折回来了。” 大嫂同情地看着她,“年轻轻的死了男人,怪可怜的,是不是婆家不容你,投奔亲戚,你婆家是哪的人?” 顾如约顺着她话说;“我婆家离此地一千多里地,我男人没了后,婆家人要把我卖给镇上一个富户做妾,我带着两个丫鬟逃了出来。” 沉香和桂香深深地低下头,很怕谎话被人戳穿。 妇人信以为真,“你这婆家太不地道,你们现在要去哪里?” 顾如约苦着脸,“我现在无处可去,怕我婆家人追上,把我抓回去,想找个地方先住下,躲过一时,等西拢镇叛乱平息了,再去投奔亲戚。” 妇人是个热心肠,说;“那你跟我去住我家,我男人在外做工,常年不在家,我家住的村子偏僻,你婆家人寻不到哪里。” 顾如约正愁不知在何处落脚,心中一喜,说:“谢谢大嫂,这样就算我租住房子,我付房租。” 妇人道;“我家房子空着也空着,你随便住,住到什么时候都行,还收什么房租。” “谢谢大嫂。” 沉香和桂香高兴,解决了住宿问题。 马车把几个人拉到一座山的山脚下,车夫停住马车,说;“只能拉到这里了,翻过山才是上洪村,马上不去坡。” 第71章 顾如约几个人下车,看山道坡陡,马上不去,人只能步行走上去。 顾如约叫桂香付了车马费。 马车返回去了。 顾如约心想,这个村子住比较安全,偏僻,晋王府的侍卫找不到这里。 顾如约和沉香、桂香跟在妇人身后,往山坡上走,顾如约通过交谈知道妇人的男人在家排行五,人称妇人五婶。 五婶走到山坡上,看三个人远远地落在后面,五婶站住,等三个人走上来,说;“你们是娇贵命,上这么小坡路,就走不动了。” 沉香和桂香常年做粗使,身体强健,比顾如约强。 爬到山坡上,翻过山梁,看见前面一片平地,依山而建房屋,有四五十户人家,五婶家住村头。 院墙是泥土的不高,三间正房,东西厢房,标准的北地院落的格局。 五婶招呼三个人进正房,“你们先歇着,渴了缸里有水。” 乡下人喝生水,没人闹肚子。 放下包袱,五婶就开始收拾西厢房,腾出三间西厢房给顾如约主仆三人住。 沉香和桂香帮忙提水打扫,顾如约干不了这等粗活。 遂把院子里五婶晒干的衣裳收起来,一件件整齐地叠好。 顾如约不能干呆着,看五婶放在炕上的针线笸箩,里面有几件缝补的褂子,拿起针线,坐在窗下缝补衣衫。 五婶干活麻利,又有沉香和桂香两人帮忙,一炷□□夫就把西厢房拾掇干净。 五婶进来,看见顾如约把衣衫缝补好,拿起来看看说:“顾娘子针线工整。” 顾如约女红一般,比山里做农活的村妇,针脚精细。 五婶把缝补好衣衫收起来。 顾如约客气道:“我们住在这里,给五婶添麻烦了。” “不麻烦,你们住在这里我平常还有个伴。” 山里人热情好客,淳朴善良。 顾如约解开包袱,摸出一块银锭,拿手掂量,约莫五两,给五婶,“这是我们在这里吃住的花销。” 五婶看眼顾如约手里的银子,推脱不收,“你们吃住哪里用这许多银两。” 顾如约塞给她,“我们以后少不得麻烦五婶,五婶不拿,我们怎么好意思白吃白住。” 五婶看她执意要给,接了说:“留你们住我倒占便宜了。” 山里人平常花销小,五两银子够全家一年零花钱。 五婶去灶间做晚饭,在院子里菜园摘了一把葱,从鸡窝里摸了几个鸡蛋,山里来客人炒鸡子算好菜。 沉香帮烧火,桂香洗菜切菜,晚饭很快做好。 端到正房堂屋吃,五婶和顾如约坐在桌旁,沉香和桂香立在一旁添饭,五婶见状说;“你们大户人家讲究多。” 顾如约对二人说:“你们上桌一起吃。” 出门在外还立什么规矩,摆什么排场,自己以后不是王府侧妃了,是五婶口中的顾娘子,五婶也没问她夫家姓氏。 四个人围坐吃饭。 粗茶淡饭,顾如约吃着比王府山珍海味香。 西厢房三间,顾如约一个人住套间,沉香和桂香两人住一间。 东厢房是灶间和柴房,杂货间。 西厢房收拾得很洁净,五婶看她曾经是大户人家的少奶奶,窗扇新糊窗纸,顾如约摸了下被褥,白日刚晒过,还留有阳光的味道。 这一晚,是顾如约出了京城以后,睡得最踏实的,梦里萧逸没有出现。 山里的早晨,天亮得早,山里人勤快,五婶起来后,喂鸡喂鸭。 院子里养了一群鸡鸭,五婶平常上山采摘山货,拿到集市上卖,换点银子,买日常用品,盐巴等。 村子不大,谁家来客人,全村很快就都知道,大家借故来五婶家。 整个村子没几日就都传开了,五婶家来了个好看的少妇。 村里的姑娘媳妇站在墙外往里看,顾如约落落大方,微笑点头。 过几日习惯了,没人往里看了。 晚饭后顾如约坐在院子里,跟五婶唠家常。 得知五婶的儿子,在镇上私塾读书,平常住宿私塾,不回家。 五婶的男人在城里做工,平常家里就五婶一个人,所以顾如约主仆住在这里便宜。 村子里有出山外的,顾如约打听,听说西拢镇兵变越演越烈,主仆三人暂时住下。 那日顾如约逃走后,戴连全带着人从四门出城追赶。 马匹一直跑出几十里地也没看见顾如约的人影。 戴连全不死心,没法跟晋王交差,连着找了几日,顾如约凭空消失了,戴连全看找顾如约无望,容安已经去了黄石镇。 便垂头丧气地也去黄石镇晋王跟前请罪。 山里鸡叫头遍五婶就起来,喂鸡鸭,做早饭,五婶家后山坡上有块地种粮食,五婶吃过早饭,便早早去地里。 顾如约主仆来了后,沉香和桂香做早饭,五婶不用带干粮去地里,晌午,沉香和桂香做好饭,送到地头。 桂香送饭到地里,村子里的地都挨着。 桂香在王府聪明俊俏的丫鬟里比下去了,在山里西北地方风沙大,山民家的女儿终日劳作,风吹日晒的,像桂香皮肤白,很少见。 一般没人愿意嫁到山里做媳妇,山里年轻猎户娶一房媳妇攥够钱,花钱买媳妇。 村子里有几个光棍,看见顾如约主仆三人,知道花骨朵一样水灵的少妇,是有钱人家的遗孀,自然是不肯跟一个山里人过日子。 第72章 两个丫鬟比起来,桂香更突出,且性格好,每日到地头给五婶送饭时,有年轻的猎户盯着看,桂香都低着头,模样温存,有两三个没娶亲的后生相中桂香。 其中有一个后生,叫辛驳,没有爹娘,一个人,平常种地,上山打猎维持生计。 连着七八日都是桂香去田头送饭,他的那块地跟五婶家挨着,他在地头歇着,看桂香来送饭,他手里用绿草编一个蚂蚱。 桂香走到地头,招呼五婶,五婶过来歇着,擦把汗,桂香从瓦罐里盛粥,拿出干粮递给五婶。 辛驳偷看桂香,桂香羞涩地低着头,没有回应。 辛驳站起来,佯作离开,经过桂香身边时,把编好的蚂蚱塞在桂香手里,红着脸,没说话,匆匆忙忙地扛着锄头走了。 桂香待他走后,看手里那只蚂蚱,活灵活现,很是喜欢。 这样,每日桂香送饭过来,辛驳都给她编昆虫,花样繁多,辛驳是个五尺黑塔似的汉子,粗矿中有细腻,手巧。 五婶地里活忙,辛驳干完自家地里的活,帮着五婶干,五婶对这个后生格外地好。 两人每日碰面,都不好意思,五婶看出来,桂香送饭时,五婶招呼,“给辛侄子盛一碗粥。” 桂香盛了一碗粥,端给辛驳,辛驳在衣服上擦了把手,慌忙接,两个都紧张,辛驳接碗时,碰到桂香的手,激灵一下,缩回来,米汤泼洒出来。 桂香红着脸,不敢看他。 五婶看见,不由笑着,这两个人,性格腼腆,倒很合适,心想得空跟她主子说说,成全两个人,顾家娘子和善,知书达理,定然不能阻拦,有心撮合二人。 在村子里一住半月有余,顾如约惦记西拢镇能不能通行了,跟五婶说:“我想去山外看看,西拢镇兵乱平息了没有。” 五婶每日很忙,养一群鸡鸭,喂了一口猪,山坡上还种地,说;“我没空带你们去,来时的路你们还记得吧,自己去能行吗?” “没事,五婶,我们去通往西陇镇的大路上问问。” 五婶想辛驳和桂香的事,道;“你们三个女子出山,我不放心,这样我让辛家侄子送你们去,那个后生憨厚,人实在。” 西陇镇远,五婶跟辛驳说了,辛驳很乐意带三个人去。 第二日早起,辛驳套了平板马车,三个人从村南面下山,走下山坡,在山脚下上了马车。 辛驳粗中有细,把马车上铺两块皮子,软软和和。 春暖花开,坐在平板车上,一路鸟语花香,车上坐着三个女人,辛驳赶车很平稳。 不急着赶路,马车从北往南走,走出十几里,看见前方通往西陇镇的官道。 辛驳打马停住,问;“顾娘子,是往西走吗?” 反正西陇镇离此处不远,顾如约道;“往西走。” 不久,看到西陇镇城墙,城门紧闭,官道有不少要进城的人们,三三两两地往回走,叹息,“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通行。” 马车往回返。 回去后,五婶听说三个人不走,倒是挺高兴,三个人住在这里,帮了她不少忙。 她下地进山傍晚回家后,有热乎的饭菜,中午桂香送热饭到地里。 吃完饭,桂香和沉香捡桌子,桂香烧热水沏茶,五婶跟顾如约坐在院子矮桌旁喝茶聊天。 五婶看正在井台边提水的桂香,有意撮合桂香和辛驳,说;“那日拉你们去的那个后生顾娘子觉得怎么样?” 顾如约当下明白,那日去西陇镇,桂香和姓辛后生眼神碰上时,都赶紧避开,两个都是老实人,她不准备把两个丫鬟都拴在自己身边,有可靠的人她要把二人嫁出去。 想姓辛的后生是个能托付终身的人选,道;“我看不错。” “那就好。”五婶拿大白瓷海碗,灌了一口茶水,“顾娘子的丫鬟桂香我看跟辛驳很合适,两人都有意思,顾娘子愿意成全他们吗?” 五婶知道丫鬟但凡卖到主家,签了卖身契的,主人决定她们的命运。 沉香和桂香的卖身契在顾如约手里。 顾如约看井台边刷鞋的桂香,傍晚天气有点闷,桂香脚边摆了一排鞋,卖力地不时抹一把头上的汗,笑说:“他倒是很有眼力,我同意了,还要问问我的丫头,终身大事,我不能替她做主。” 五婶说;“顾娘子是个心善之人,你男人怎么没的?” 顾如约望了一眼北边,萧逸大军驻扎离此地七八十里地,道:“当兵打仗没回来。” 顾如约也没算撒谎,没回来的含义,五婶理解成死在战场上了,“顾娘子今年多大了?” “十六岁。” 五婶感叹,“顾娘子这么年轻,你男人死前一定舍不下你。” 萧逸舍不下自己,她呵呵了。 “顾娘子以后打算一个人,还是往前走一步。” 五婶看顾娘子十二分的人才,料想不能守着的。 顾如约笑笑,没回答。 五婶以为她抹不开脸,说;“这附近十里八乡的,富户倒是不少,等有合意的,我替顾娘子牵线。” 顾如约没拒绝,等西陇城安定下来,她就离开这里,没打算忠贞不二,为萧逸不值得。 她有自己的计划。 天渐渐黑了,五婶把院子里的鸡鸭圈起来,顾如约回屋,桂香打来洗脸水,顾如约洗完脸,桂香把水泼到门外,走进来。 第73章 顾如约坐在炕沿边招呼,“你过来,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桂香不敢坐,站在顾如约跟前。 顾如约和悦地说;“我知道你跟辛驳互相爱慕,你如果愿意嫁给他,我做主,陪送你一笔嫁妆,你跟他在这里平平静静地生活。” 闻言,桂香用力摇头,顾如约问:“怎么,你不愿意?” 桂香还是摇头,吭哧半天,红着脸说;“奴婢不想离开主子。” 顾如约拉着她的手,“你跟沉香年纪不小了,有合适的人家,也该嫁人了,不能跟着我一辈子。” 桂香挨着炕沿边跪下,“奴婢这辈子都不离开主子,如果嫁人就要离开主子,奴婢宁可不嫁人。” 顾如约感动,桂香这丫鬟是个实诚人。 扶起她,“这件事再商量。” 她们也不可能永远留在这个山村,等看看形势再说。 北面山下二里地有个集市,五日一个大集,五婶等山民们赶着集市,把山货拿到集市上买。 五婶攒了几个月的鸡蛋、鸭蛋,还有一些山货,准备明日挑着到集市上卖,换点银子。 顾如约住了这些日子,不知道山外的情形,前线朝廷军队战况如何,跟五婶说要跟着去。 五婶看看她,腰肢像柳条似的,下山后还有二三里路,说;“路远,我们都是走习惯了的,不知道顾娘子体力可能行?” 顾如约快言快语;“走不动我就返回来。” 她就是下山打探一下消息。 第二日,五婶早早做了早饭,挑到集市上卖的东西早准备好了。 有几个妇人经过村头,招呼,“五婶,拾掇好了吗?走了。” 五婶在院子里答应一声,挑起担子,顾如约主仆三人也已穿戴好,跟在五婶身后走出院子。 桂香帮五婶挎一篮子鸡蛋,沉香挎一筐山野菜,顾如约空手走路 几个妇人看见顾如约,不免多看几眼,两个妇人在身后议论,“顾娘子真俊,就是命硬,听说男人被她克死了。” 另一个妇人捅捅她,小声说:“顾娘子的男人是当兵打仗死的,不是病死的。” 两人的对话飘到顾如约耳朵里,不免好笑,我要能有这般能耐,克死萧逸,还用东躲西藏。 几个妇人肩上担着担子走得飞快,一会就远远地把主仆三人落在后面。 一个五大三粗的妇人,回头看一眼撇撇嘴,“光长相好,有什么用?娇滴滴的,几步路都走不了,她男人活着时,准是被她脸蛋迷惑住,娶到家当摆设。” 偏生顾如约又听见,这几个妇人背后编排自己,敢情自己在山民心中还不如俩丫鬟过日子实惠。 这具身体弱,是挺没用的,走到集市,中间歇了五六起。 这个集市很大,附近村镇的人逢大集,四面八方来来赶集,今日人人脸上惶恐之色,集市上人心惶惶。 人们都在议论战事,顾如约看一群人围着一个矮个男人,那矮个男人高声阔论,走过去听。 矮个男人刚从黄石镇附近过来,大声说;“朝廷大军惨败,军队损失一大半,被镇西候的大军围困,朝廷残余部被困在里面,朝廷运送来的粮草已经被镇西候截获。” 顾如约往里挤了挤,听他继续说:“朝廷在黄石东西两翼的驻兵,已经投降镇西候,朝廷大军孤立无援,我看这战事成败已定,朝廷军队内无粮草,外无救兵,撑不了多久。” 围观的人纷纷议论,西北军这几年勤于操练,招兵买马,镇西候几辈子镇守西北,早有野心。 萧逸被镇西候重兵围困,顾如这回可以高枕无忧了。 ※※※※※※※※※※※※※※※※※※※※ 感谢小天使们,我爱你们! 束蒲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6-03 12:34:09 小绪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6-03 12:55:36 anna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9-06-03 13:11:25 洛洛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6-03 16:33:03 丽致芭蕾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9-06-03 18:03:03 anna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9-06-04 11:28:56 第36章 梁国大军被围困, 萧逸分不出心思抓自己回去。 顾如约心情分外轻松, 带着带个丫鬟逛集市, 扯了几块潞紬,夏季天热, 顾如约想给自己和两个丫鬟,五婶,做身凉快点的衣裳。 出逃时, 平常用的头油胭脂水粉不方便带出来, 只带了要紧的值钱的东西,顾如约又买了两块香胰,想送五婶一块。 头油头绳胭脂水粉日常用品添置了不少。 看集市上有现杀了的新鲜的牛肉驴肉, 顾如约对桂香说;“我们割一块驴肉, 晚饭包驴肉馅饺子。” 割了肉, 又买细面粉, 五婶家逢年过节才能吃精细的粮食。 桂香捏着钱袋, 越捏越少, 于是小声提醒,“主子, 钱袋里的钱不多了。” “好了, 不买了。” 这丫头心疼钱, 自己买的东西别看太多, 花钱手散漫, 其实都是有用的、 离开王府这座金山, 要精打细算过日子, 手头的钱细水长流,不知道还要在山里住多久。 山里的几个婆娘看见,又要说自己是败家媳妇,好吃懒做。 五婶在集市中间位置,地上摆着几篮山货和鸡蛋鸭蛋,有几个人在挑鸡蛋鸭蛋。 第74章 顾如约主仆三人走过去,看买主多,五婶一个人忙不过来,帮忙卖。 这时,一个穿着杭绸袍的富家少爷身后跟着一个小厮朝这边走来,小厮边走还边说;“少爷,您要买什么?” 那少爷走路四平八稳,慢悠悠地逛着,小厮絮絮叨叨,“老爷夫人说少爷整日读书,让少爷出来逛逛,上门提亲的,少爷一个没相中,少爷莫不是读书读傻了,见天捧着书本,书里有媳妇?” 少爷不屑,有着读书人的清高,“你个奴才懂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小厮看自家少爷,真是读书把脑子读坏了。 少爷的眼睛突然直了,站住不走了。 小厮顺着少爷的目光看过去,揉揉眼睛,卖鸭蛋的妇人旁边站着一个姑娘,好像戏文里唱的九天仙女下凡尘。 少爷直直地朝姑娘走过去,顾如约收了一份卖鸭蛋的钱,抬头看见前面站着一个年轻公子,直眉楞眼地看着自己。 问:“公子,你买鸭蛋?” 少爷愣了一下,恍然,指着鸭蛋筐,“我都要了。” 五婶听见,一抬头,“邓少爷,是您呢,您买鸭蛋?” “买鸭蛋,这一篮鸭蛋我全要了。” 被称作邓少爷的青年指着脚下的土篮子,眼睛漂着隔筐站着的顾如约。 五婶心里乐开了花,今日运气太好,刚来一篮子鸭蛋就有人包圆了。 小厮一旁急了,扯了扯少爷的衣袖,小声急着道;“少爷买这一篮子鸭蛋做什么?” 自家少爷伸过手,“拿银子。” 小厮极不情愿地从衣袖里摸出一块银子,少爷递给标致的姑娘,顾如约接过银子,要找零钱,邓少爷大方说;“不用找了。” 小厮干着急,不用找了,少爷送人情倒是大方,这一篮子鸭蛋是金蛋? 沉香把一篮子鸭蛋递给小厮,连篮子也送他了。 小厮心说亏大了,再也不带少爷来集市,也不问价,这一块银子能买五倍的鸭蛋不止。 邓少爷买了鸭蛋不走,站在那里盯着顾如约看,小厮心说坏了,少爷呆劲又上来了,扯了扯自家少爷,想提醒没看见美人梳的是妇人发髻,人家是有主的。 顾如约当然看出来这位邓公子的心思,借故离开。 邓少爷的视线随着顾如约,顾如约若无其事地到隔壁摊位,帮一个卖菜的老妇人的忙。 五婶是过来人,看出门道,看邓少爷站着不走,叫了声,“邓少爷。” 邓少爷这才回过神,嗫嚅,“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哪位姑娘?” 小厮心说,完了,准是看上人家有妇之夫了,忙说:“少爷,人家嫁人了。” 五婶经常来集市上,认识这位邓少爷,邓家远近闻名,这周围的佃户都租种邓家的田地。 邓家在镇上还有买卖,邓少爷是家中独子,曾经订过一门亲事,未婚妻未过门便生病死了,媒人踏破门槛,邓少爷哪家姑娘都相不中,似这等好条件,家财万贯,读书又好,不知有多少家姑娘上赶着给他当媳妇。 五婶看看旁边摊上的顾娘子,赔笑说:“邓少爷,您是问顾娘子,顾娘子原来也是富家少奶奶,可怜这顾娘子成亲没半年,男人当兵打仗死了,顾娘子识文断字,模样好,性情也好。” 邓少爷眼睛顿时亮了,激动地问;“你说她男人死了?” 五婶看着邓家少爷,故意说:“可不是,她孤身一人,婆家不容她,她可怜见的,无处安身,租住我家的房子暂住。” “好,好!” 邓少爷连说两声好,五婶差点没乐出声,人家死了男人这位少爷说好。 小厮看事情不妙,赶紧扯着少爷走,“少爷,站在这里妨碍人家做生意。” 邓少爷恋恋不舍地边走边回头看顾如约。 顾如约看邓少爷走了,回到五婶的摊位,五婶凑在她耳边,小声说;“邓少爷八成是相中你了,他还没娶亲,家境富庶,邓家是我们这一带数一数二的富户。” 邓少爷家的土地田产不计其数。 顾如约一笑了之,这位少爷的婚事自己做不得主,她早晚要离开梁国的境内,平常有年轻男子多看她几眼,已经习以为常。 五婶很快卖完了,集市还没散,五婶买的钱买了盐巴,蜡烛等日用品。 顾如约看街上有一家卖烧鸡的,不少人围着买,跟桂香过去买烧鸡。 一起出来的几个妇人担着的东西都卖掉了,买一些家里实用的物件。 搭伴往回走。 看顾如约的两个丫鬟,抱着衣料,吃食,手里提着驴肉,筐里装着香胰、头油,雪花膏,胭脂水粉等。 山里人好吃懒做的媳妇形象,跟顾如约对上号。 走到山脚下,看见辛驳背着背篓,打的猎物拿到集市上卖,好像特意等桂香,桂香走近,他从背篓里取出一个纸包给桂香。 油纸里包的糕点,桂香不好意思地接过。 桂香挎着的筐里放着面粉,猪肉,分量不轻,辛驳默默无言地接过桂香手里的筐。 顾如约观察这个男人大多数时候沉默寡言,对桂香很体贴。 大家回到村头小院,辛驳放下东西要走,顾如约开口说:“辛相公一个人回家冷锅冷灶的,还是留下吃晚饭吧!” 五婶平常得他帮忙,也说;“辛家侄子,留下吃饺子,驴肉馅的。” 第75章 辛驳木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没吱声,走到灶间,提了水桶,到水井边提水,把水缸装满,又去院子里,拿起墙角下的斧头,坐在小矮凳上劈柴。 桂香合面,沉香剁肉馅,五婶到小院里割韭菜,顾如约坐在正间台阶上摘韭菜。 五婶刷锅顿肉,不久,灶间里飘出肉香味。 人多干活快,水滚开了,桂香下饺子,堂屋放上桌子,摆上一盆炖五花肉,一只烧鸡,一盘焦黄流油的咸鸭蛋,两个炒青菜。 屋里都是女人,辛驳抹不开,说什么也不上桌,顾如约让桂香在院子放上一张矮桌,给辛驳盛了一碗肉,撕了一只鸡腿,拨出菜,端了两盘饺子,辛驳坐院子里吃。 热热闹闹地吃完晚饭,辛驳告辞回家,顾如约对桂香说:“你送送辛相公。” 桂香不好意思,跟在辛驳身后走出院子。 沉香烧了一锅水,农家没有木桶,沉香在大木盆里倒满了水,顾如约脱衣沐浴。 五月天,气温升高,天渐渐热了,顾如约把从集市上买的璐绸裁剪了,自己、五婶、桂香和沉香一人做了一身衣裳。 五婶头一次穿绸衫裤,扯着衣襟,高兴地说;“真凉快!” 山里人洗手洗头用米汤、面汤,顾如约给了五婶一块香胰,五婶拿在手里,舍不得用,闻了闻,说;“有一股桂花香。” 顾如约笑说;“香胰配料里掺了桂花。” 她前世未出阁时,就喜欢鼓捣这些玩意,胭脂水粉、香胰,都是自己做。 正午时,通往山村的北坡,邓金带着两个家仆,沿着山坡往上走,远远地看见村头的一户人家。 一个小厮说;“就是这家。” 顾如约坐在院子里,刚洗了头,拿着手巾擦头发,邓金带着两个小厮走进小院。 一眼看见顾如约,顾如约乌黑浓密的长发湿漉漉的,坐着快垂到地面,潮润的仿佛水洗过的朱颜,明媚鲜妍。 邓金直勾勾地盯着她看,顾如约没想到这个邓少爷能找到这里。 正好五婶从屋里出来,惊奇叫了声,“邓少爷!” 五婶热络地招呼邓金坐在院子里椅子上。 小厮提上来礼物,摆了一桌子。 五婶端茶倒水,很是殷勤,“邓少爷大驾光临,我们这茅屋草舍蓬荜生辉,还拿什么礼物。” 顾如约已经转身进屋了,邓金一直看着西厢房的门扇,门扇关得死死的。 五婶看出他的意思,替顾如约解说,“顾娘子脸皮薄,不习惯见生人。” 小厮站在一旁说;“我家公子特意来看顾娘子的,请顾娘子出来,有些话当面说。” 五婶走到西厢房窗下,朝里面说;“邓少爷有话跟顾娘子说,请顾娘子出来一下。” 沉香从西厢房走出来,“我家主子说了,男女授受不亲,恕我家主子失陪。” 五婶怕邓金下不来台,解释说;“顾娘子知书识礼,极注重礼节。” 小厮很不满意,一个小寡妇,我家少爷主动上门,还拿乔,避而不见。 扬声朝西厢房说;“实话说了,我家少爷相中顾娘子,想结秦晋之好,不知顾娘子意下如何?” 沉香传话进去,一会出来,“我家主子说了,谢邓少爷的美意,恕不能从命,我家主子要为夫守节。” 小厮心里直撇嘴,说;“我朝律,夫死,妻可以随意改嫁。” 沉香进去,又传话出来,“我家主子现还在孝中。” 邓金由于紧张,表情很是僵硬,书生凡事不懂得委婉,语气迫不及待,“顾娘子的夫君故去多久了?” 顾如约坐在东厢房里,天热窗扇敞开,在里面听见,不用沉香来回传话,直接答道:“不到半年。” 透过窗户,邓金没看清她的表情,看见她举起衣袖掩住脸,以为她想起伤心事,遂十分惶恐,站起来,由于起的急,差点带翻了椅子,想安慰她,“顾娘子,是我不该问,惹你伤心难过,是我的错,我的错……..” 顾如约掩面的衣袖没有拿下来,声儿听出怨艾,“是我的命不好,辜负了邓公子的美意,请公子另择良配。” 邓金一算,三年守孝,刚过去半年,还有二年半,忙说;“顾娘子,莫说才二年半,就是三年五载,我也等得,我今年参加秋闱,明年金榜题名来提亲,不辱没顾娘子,等顾娘子出了孝期,我娶顾娘子可好?” 顾如约从袖子边看这邓公子,可真是个实在人,痴痴呆呆,听不出别人搪塞他,本来想顾忌彼此的面子,想来还是直接拒绝,令他死了这份心,“谢公子的抬爱,我一个孀妇配不上公子,出了孝期,我也不能嫁给公子,我早已矢志为夫守节。” 邓金一脸执拗,“顾娘子的曾经,我不在乎,不管怎样,我等顾娘子就是。” 小厮在一旁直替主子着急,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份上,明确拒绝,自家公子还坚持,忍不住劝道:“少爷,顾娘子不同意嫁给少爷,顾娘子立誓为夫守节,公子是读圣贤书的,不能强逼着寡妇改嫁,败坏德行,我们还是回吧。” 邓金站起来,朝窗户里说;“我是不会改变心意的,我的心顾娘子总有一日能明白。” 躬身一礼,“今日打扰顾娘子,告辞。” 五婶赶上前,赔笑说;“邓少爷,您不多坐一会了?” 第76章 邓金朝五婶躬身一礼,“大嫂,小生告辞。” 五婶跟在身后送邓金走了。 五婶从院外回来,走进西厢房,看顾如约若无其事地坐在炕上,一手摇扇,感叹,“可惜了,邓少爷人品真不错,富家少爷,难得没有纨绔子弟的恶习,读书人懂礼貌,挺好的一门亲事,你还没相中。” 顾如约现在只想着离开梁国,其它的事以后再说。 傍晚,天下起小雨,雨一直下,半夜山风呼啸,雨越来越急,伴着闪电,顾如约被雨声惊醒。 这是入春一来,第一场大雨。 山中的雨,夜里风狂雨骤,早晨便雨过天晴。 五婶家房屋建在高坡,院子里没有积水,顾如约伴着清晨鸡鸭叫声醒来。 穿衣走出去,看见对面灶间桂香忙着做早饭,沉香在猪圈旁喂猪。 没有看见五婶的身影,五婶人勤快,每日这个时辰早起来了。 问沉香:“五婶呢?” 沉香舀了一瓢猪食,倒入猪食槽里,“阴雨天,五婶的腰疼病犯了。” 顾如约走去正房,五婶躺在炕上,看见她进来,说:“顾娘子起来了?我这老毛病犯了,多亏你们在这里,侍候院子里的一堆活物。” 顾如约坐在炕沿边,五婶是要强之人,不是重病,不能躺在炕上,说:“我懂点按摩,五婶我帮你按按。” 五婶每次犯病都不能下地,心里干着急,说;“顾娘子受累,给我按按吧!” 顾如约一上手,五婶很吃惊,看着娇滴滴的,一阵山风能刮跑的人儿,手劲很大。 五婶吃疼,咬牙忍着,慢慢的,腰部发热,等顾如约停住手,说了声,“好了,五婶,你动一动试试。” 五婶动了下身体,“好多了。” 顾如约扶着她坐起来,“按摩缓解疼痛,不能根治,我写一副药方,五婶如果信得过我,抓吃两副药吃试试。” 五婶的腰疼折磨了几年,看顾如约按摩手法地道,“我信,不过别说下山,我现在下地都吃力,不能去抓药。” “我下山替你抓药。” 顾如约主仆住在五婶家,五婶待她们很好,顾如约想报答一二。 这时,桂香端着一碗面片汤进来,汤水冒着热气,五婶接过碗,很是感激,“多亏你们了,没有你们,我爬也要爬下地。” 顾如约回屋写了药方,五婶扶着墙能慢慢行走,不用留人照顾,顾如约领着桂香和沉香去山外抓药。 下到山脚,离最近的镇上也有二三里路。 没有马车经过,顾如约主仆步行去,走到官道时,看见从东北方向过来不少逃难的百姓,第一念头是前方战事有变,上前拦住一位老者,问:“老伯是从黄石镇附近来的吗?” 老者停下,缓口气,说;“我家住黄石镇附近,镇西候大军围困梁国军队十几日,开始是围困,昨晚一场大雨,镇西候的大军攻打梁国的军队,一直围着,梁国兵将困守又遇到大雨,一败涂地,听说主帅二皇子差点被活捉,西北军一路掩杀,黄石镇左近的喊杀声,整整一个晚上,我们这些住户跑出来避一避,刚才在路上还遇见镇西候的追兵。” 老者摇摇头,无奈,“这年头,兵荒马乱,没个安生日子。” 顾如约望了望东北方向,突然传来迅疾的马蹄声,顾如约急忙扯住桂香和沉香,躲在路边的庄稼地里。 一队好像是西北兵,马匹疾驰而过溅起官道上的积水。 追兵过去,主仆三人从庄稼地里站起身,沉香担心地说;“主子,这一路不太平,我们还往前走吗?” 顾如约想家中的五婶,既然答应替五婶买药,只好硬着头皮,“前面就到镇上,离着不远,我们快去快回。” 官道不时有乱兵经过,小股败兵朝这个方向逃跑,西北军在后面掩杀,顾如约果断地说;“走小路。” 羊肠小道,不比官道好走,走了有半里地,看见前面有一座破庙,三个人走累了,顾如约说;“我们到前面破庙歇歇脚再走。” 三个人走到破庙前,这是一个废弃的小庙,门窗已破烂。 顾如约拦住刚要往里进的桂香,自己在前,慢慢地留意观察。 破庙里有一扇窗,阳光射入,看见阳光下的飞舞的灰尘,顾如约抽出绣帕捂住口鼻,“我们还是在外面歇歇,这庙里常年空着,灰尘太大。” 话音刚落,视线落在脚前,血,鲜红的血,还没有干涸,一条血线朝寺庙里延伸,顾如约顺着这条血线,看见破庙里一堆枯草上,赫然躺着一个男人。 一种熟悉的感觉袭来,顾如约小心地走过去,男人脸朝下,寺庙的这角落光线暗,看不清楚,顾如约蹲下身,直觉令她板过这个男人的脸。 背后的桂香惊叫了一声,“晋王殿下!” 顾如约看萧逸闭着眼睛,胸前的衣袍已经被血水浸透,陷入昏迷。 沉香捂住嘴,没让惊叫声发出来,“殿下好像受伤了。” 桂香蹲在顾如约身旁,模糊的光线,近处方看仔细,“殿下昏过去了,殿下好像伤的很重,主子,这可怎么办?” 昏迷中萧逸听见熟悉的声音,没有睁开眼睛。 头顶熟悉的女声,极冷清,“我们走!” “主子,殿下受伤了,不能丢下不管,我们去请大夫吧?” 第77章 萧逸的意识慢慢清醒,听声音是哪个大饼脸长着几颗雀斑的丫鬟。 “我为何要管他?” 平静而冷淡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 “可是,可是晋王殿下是主子的夫君呀!” 大饼脸的丫鬟替他说话。 顾如约站起身,轻蔑地看了一眼草堆上的萧逸,淡淡地口气,“你二人可知道晋王去前方打仗为何要带上我?” “当然是殿下宠爱主子,府里人都这样说的。” 沉香不假思索地回答。 顾如约真想纵声大笑,却冷哼了一声,“你们知道他出征前为何立我为侧妃吗?他要拿你主子换他心爱之人,镇西候夫人…..薛贞柠,准确地说,晋王侧妃的位置,甚至正妃的位置是镇西候夫人的。” 沉香愣愣地似乎没听懂,眨着眼睛,“奴婢愚笨,听不明白,镇西候夫人顶替主子进王府,那主子呢?” 顾如约呵呵,萧逸找的丫鬟真有眼光。 声音极低,冰寒刺骨,“谋逆之罪,满门抄斩,诛灭九族。” 沉香的脑子突然炸开,刹那开了点窍,吃惊地张了张嘴,半天才说出话来,恐怖的表情看着脚前的晋王,“主子的意思是……...主子跟理镇西候夫人调换,主子…….” “傻丫头,终于明白了。” 两个丫鬟又吃惊非小。 桂香恍然大悟,从震惊中醒过来,结结巴巴地问:“所以主子才要逃走,难道殿下平常对主子的好,都是假的?殿下每次离开都派人送补药给主子喝,奴婢误以为……。” 顾如约嘲嗤一笑,“那是避子汤,傻丫头。” 俩丫鬟又被震撼到,不敢置信,桂香不解,“主子知道是避子汤为何每次还要喝下去?”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顾如约冰冷地一语道破,萧逸只觉得伤口的疼已经不算什么,事情真相由顾如约冷静淡然地说出,无异于胸口插入一万把钢刀。 “走吧!” 顾如约转身断然地朝外走。 萧逸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一条缝,看见庙门口,一束阳光照着顾如约决绝的背影,背光的她,离开的脚步坚定,无边的苦涩漫过心口。 桂香回头瞅了一眼,终究不忍心,“主子,晋王伤势好像很重,会不会……” 顾如约脚步没停,淡淡的声音在空旷的破庙里回荡,清晰且清冷,“天黑之前,他将血流尽而亡。” 桂香捂嘴,不肯走了。 “晋王对主子无情,可是晋王就这样死了……” 顾如约一只脚刚要跨过门槛,闻言顿住步子,“如此心狠手辣,薄情寡义之人,留个全尸,都算他的造化。” 庙门口亮光刺眼,萧逸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庙门口空无一人。 神情落寞,竟然想再看她一眼。 第37章 从破庙里走出来, 阳光满眼, 离开破庙, 桂香频频回头,顾如约心想, 这丫鬟心地太善良。 看天已经正午,到镇上往返,黄昏时方能回到村里, 现在兵荒马乱, 还是早点赶回去。 于是加快了脚步,桂香走在最后,回头看破庙, 落后了, 沉香回头招呼, “桂香, 快点!” 桂香追上来, 三个人进了镇子, 顾如约看镇上不时有一群群西北兵经过。 顾如约到镇上最近的生药铺买了药材,带着两个丫鬟赶紧离开。 刚出了镇子, 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骑马朝她们奔来, 顾如约认出马上是辛驳, 辛驳到跟前下马, 桂香惊喜地问;“你怎么来了?” 辛驳牵着马, 一脸憨厚, 瓮声瓮气地说:“我听说你们来镇上抓药, 到处是败兵,我放心,来接你们。” 顾如约看一眼大路,一队西北军的人马冲过来,路上百姓急忙躲闪,顾如约说:“我们还走来时的小路。” 小路安全,她们匆匆离开镇上。 顾如约跟沉香走在前面,桂香和辛驳走在后面,辛驳牵着马,桂香和辛驳两人都不爱说话,是一对闷葫芦,但两人在一处,桂香说话,辛驳听,嘿嘿傻笑。 不久,经过来时的破庙,顾如约跟沉香走过去,没看破庙一眼,只有桂香朝破庙方向看,想说什么,又忍了回去。 桂香又一次地回头看,抬头看天上的太阳,日头西斜了,离天黑还有个把时辰,想起主子说的晋王血流尽而死,不寒而栗。 辛驳看桂香屡屡回头,也朝破庙看,没发现什么。 沉香回头看桂香和辛驳落在后头,以为二人要故意落后,说亲热的话,没有喊桂香。 羊肠小路朝东北方向,走了一段路,又转向东。 突然,前方一条土路上有一队人骑着马朝西方向过来,行动不快。 顾如约反应快,回头示意辛驳和桂香,几个人躲在树林里,这伙人从树林边经过,顾如约认出是晋王府的侍卫,那个头领正是晋王的亲信陈承忠,后面的一个人顾如约也认识,是晋王的心腹余平,两个人都是武将。 这伙人一定是找晋王萧逸。 等他们走过去,顾如约几个人继续往前走,前世的有些事情顾如约慢慢地记起来,萧逸当年为晋王时,差点命丧西北,后来被亲信所救。 如果这一次萧逸死了,就没有后面登基称帝,萧逸是君王命,命不该绝。 顾如约脚步慢下来,陈承忠和余平朝那间破庙方向寻找,路线有一点偏离,可能一时找不到,但终究能找得到, 第78章 顾如约停住脚步,不行,如果上天没安排萧逸丧命,见死不救,萧逸大难不死,可就记恨上她,与己没有任何好处。 顾如约果断地掉回头,“我们回破庙。” 听到这句话,桂香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没有主子强大的内心,承受不了明知道一个人要死去,即便他不是晋王,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见死不救。 几个人回到破庙里,萧逸还躺在草堆上,萧逸重伤撑到这里已经体力耗尽。 辛驳看草堆上躺着的满身是血的人,心里惊骇,他个性寡言,没多嘴。 顾如约蹲下,看萧逸还没死,只是流血过多,暂时昏迷,萧逸浑身血污,已经看不出伤在何处,伤势这么重,一定伤在致命部位。 顾如约扯开他前胸的衣裳,萧逸穿着软甲背心,软甲背心已被刀剑砍断,刀剑如此锋利,必定是削铁如泥的宝剑,不是西北军士兵手持的钝铁刀剑。 萧逸的软甲背心能抵御一般的刀箭,顾如约疑惑,没工夫细想,查看他胸前的伤,伤口的血凝固不流了,顾如约心想,萧逸在昏迷之前封住穴道。 前世等到陈承忠和余平带着王府侍卫赶到救下他。 破庙里不安全,随时有西北兵和晋王府的人发现,也处理不了伤口,必须先把萧逸转移地方。 萧逸走不了路,好在辛驳人高大体格健壮,对辛驳说;“你把他背到马上。” 辛驳二话不说,把昏迷的萧逸背着走出庙门,马匹拴在庙门口,他把萧逸放在马上。 几个人沿着原路往回走。 一路没遇见西北兵也没看见晋王府的人。 前方到了山脚下,太阳还没落山,如果把萧逸带回村,村子里人发现,难保追兵过来,暴露了。 事到如今,只有跟辛驳说出真实身份,辛驳牵着马,萧逸趴在马背上,还没有苏醒。 顾如约思忖片刻,对辛驳说:“辛相公,你知道救的是什么人?” 辛驳看马背上的人浑身是血,大约也能猜到几分,说;“这个人的身份一定不是普通人。” 顾如约没想到辛驳如此细心,竟然猜到几分,说;“对,他身份尊贵,是五皇子晋王,我们都是晋王府的人。” 辛驳猜到她们身份不一般,多半隐瞒了,她们是晋王府的人他还是有些意外,顾如约又说;“我们是逃出来的,半路遇见晋王兵败重伤,他的身份不能暴露,先找个地方躲藏。” 辛驳看顾如约遇大事从容不迫,相信她的话是真,想了想,“后山有个山洞,很隐蔽,没人知道,不如先把晋王藏在洞里,搜山也搜不到的,等风头过去,接到我家里养伤。” “如此甚好!” 辛驳住在后山,孤零零的三间屋,不在村子里,晋王在辛驳家养伤,村民轻易不能发现。 三个人绕道后山,马匹走到半山腰,到山洞一段距离,没有路,马匹不能行走,辛驳背着萧逸到山洞口。 把萧逸放下,山洞口长着矮灌木,辛驳砍开灌木,露出洞口。 顾如约率先走进山洞,山洞不大,够几个人容身,山洞地上铺着柴草,大概以前有人在这里住过,辛驳把萧逸放在柴草上。 顾如约对几个人说,“趁着天还未黑,我去采草药,给他疗伤。” 辛驳拦住她,“我家里有伤药,平常打猎时经常被野兽抓伤,我家里备着伤药。” 顾如约看萧逸的伤口,不是一般刀剑伤,而且伤口极深,普通的伤药怕不行,现在太阳要落山了,太阳落山后,山里黑下来,山林里什么都看不见,不能采药,今天只能用辛驳的药,先控制住伤情,说;“你去取药,再取一套衣裳来。” 辛驳走后,顾如约检查萧逸身上的伤,萧逸身上的伤有六处,最致命的还是前胸一剑,伤口很深,伤口周围肌肤黑青,刺伤他的剑上涂了毒。 这涂了毒的剑穿透软甲,深深地刺入要害部位,萧逸身上穿的金丝软甲背心被砍断。 萧逸没昏迷前封闭的穴道,不然浑身多处的伤口,毒浸入内脏,等不到天黑血流尽了,就毒发而死。 顾如约看完他的伤很疑惑,这六处的伤口都是宝剑所伤,且都削断了他身上的软甲,萧逸看样是被人围攻,萧逸武功极高,围攻他的人顾如约断定不是西北军士兵,金丝软甲整个梁国就有三副,材料特殊,能抵御刀剑,世上能削断金丝软甲必是绝世好剑,如此弥足珍贵的宝剑又怎能是西北兵将所能拥有,只怕镇西候都未必有此好剑。 伤萧逸之人必是顶级的武功高手,普通西北士兵几十人围攻萧逸,都近不得身。 这些都是顾如约的猜测的,但确实存疑。 她把萧逸带血的衣袍脱掉,把里面已经断了的金丝软甲一片片拿下来。 辛驳回后山的家,年轻力壮,来回脚程快,不久就回来了,拿了金疮药还有包扎的绷带,蜡烛、火石等。 顾如约命沉香拿盆接一盆山泉水,先把萧逸身上的血擦干净,清理干净后,萧逸致命那一剑带毒,伤口附近肌肤乌黑,必须立刻处置。 顾如约看辛驳腰间的短刀,伸手说;“短刀给我用用。” 辛驳拔出短刀,递给顾如约。 顾如约点燃蜡烛,拿短刀放烛火上烧,短刀消毒,然后命令辛驳,“你按住他,别让他动弹。” 第79章 萧逸现在昏迷,防止他一会苏醒。 顾如约借着洞穴外的光线,拿短刀开始清理萧逸伤口四周发黑的肌肉,故意没有给他用止痛药。 锋利的刀刃生生割下萧逸身体的肉,一块块地肉割下,鲜血淋漓,桂香和沉香吓得不敢看,就是辛驳看着心直发紧。 萧逸在剧痛中苏醒,顾如约没有停下,有条不紊地清理他伤口边乌黑的地方。 剧毒涂在剑尖上,因此一刀刀剜下的是伤口深处的肉,这种痛疼不是一般人能够忍的。 萧逸牙关紧咬,面色惨白,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疼得浑身哆嗦,却咬牙忍住,没有挣扎,连哼都没哼一声。 冷汗模糊了视线,萧逸直直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顾如约为他疗伤,就算此刻顾如约拿刀凌迟他,他也不会反抗挣扎。 辛驳佩服晋王,是条汉子。 清理完了肌肤有毒的部分,顾如约在伤口上撒上金疮药,又处理了身体另外几处伤口。 治疗普通的刀伤,辛驳拿来的伤药就行,萧逸中毒,金疮药不管用,今日天色已晚,顾如约只有等到明日上山去采药。 前世在西北萧逸伤重,好像差点丧命,看今日的情形,相当危险,好在及时封住穴道,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顾如约把伤口全都处理完,给萧逸换上辛驳拿来的衣衫,辛驳拿来两块皮子,一块铺在身下,一块盖在身上。 洞里光线暗下来,已经是傍晚时分,烛火映照下,萧逸面色苍白如纸,没有一点血色,流了过多的血,眼前烛火朦胧,萧逸模糊地看见顾如约的影子,顾如把一丸药放在他嘴边,萧逸听话地张开嘴,咽下去,之后便沉沉睡过去。 辛驳收拾血污的衣裳,“今晚我在这里守着。” 萧逸这种情形,跟前不能没人,顾如约和两个丫头要回五婶家,不回去暴露了。 一切忙完,顾如约出了一身汗,虚脱的感觉,前世看惯了祖父父兄给人疗伤,亲自动手应付血腥的场面,这还是第一次,心底里对萧逸的怨恨,才下得去手。 天色不早了,怕五婶在家惦记,顾如约嘱咐辛驳几句,辛驳出门带着的干粮和水,在山洞里饿不着,马匹他已经牵走,没留下任何痕迹。 顾如约主仆从洞里出来后,三个人抱树枝把洞口伪装好。 顾如约检查一下自己的衣裙,沾染上几块血迹,萧逸身上的血不小心蹭到她身上。 三个人沿着后山通往村子的路往回走,经过一处山上流淌下来的山泉,沉香跑过去,用手接山泉水喝,回头喊;“主子,山泉水是甜的。” 顾如约走到山泉下池水里把衣裙上的血迹洗干净。 一路山风一吹,衣裙就干了。 从后山过来,绕过半个村子。 这时,家家户户都吃过晚饭,有的村民在院门外乘凉,住这一段时间,村子里的人基本都熟悉了。 有姑娘媳妇打招呼,“顾娘子下山去了?” 顾如约微笑,婶子大娘嫂子地嘴甜地叫。 这些人都面带友善的笑容,等顾如约主仆走过,有几家男人抻着脖子看,被婆娘撵回屋。 五婶扶着门框站在院门口,看见三人从村子里回来,问:“你们不是从前山走的,怎么从后山回来了。” 顾如约扶着五婶走进院子,“我们看春天山上生长什么山野菜,想明日上山挖山野菜。” 五婶不疑,板着手指数着,“这周围山上,野菜可多了,有蕨菜、薇菜、猫爪子、刺老芽、小叶芹、柳蒿芽、婆婆丁……..” 顾如约认真地听着,她明日上山采药,在五婶这里提前做一下铺垫,五婶又数叨,“你们明天要上山挖菜,割小叶芹回来蒸两合面的菜馍馍,上次包饺子的精面粉还剩了些……” 说着想起来,“你们认识山野菜菜吗?” 这倒把顾如约问住了,忘了这个茬,桂香在身后接过话头,“我认识,我在家时春天上山采山野菜,家里粮食不够吃,掺和玉米面吃。” “这丫头也是苦出身。” 桂香举着手里的草药,“奴婢去煎药。” 五婶忙说:“不急,你们先吃饭,饭菜我在锅里热着。” 五婶腰疼,还坚持给她们做了晚饭,顾如约过意不去,“五婶你在炕上躺着,什么都别干了。” “我闲不住,躺一天了,憋得慌。” 顾如约把五婶送到正屋,扶着她躺在炕上。 桂香和沉香把灶间锅里的饭菜端出来,桌子支在院里,三个人在院里吃饭。 桌上摆着一盘两掺面的馍馍,一小盆炖水白菜,一碗腌小萝卜,早上出门,饿了一天,炖白菜没什么油水,顾如约也不嫌弃,拿起馍馍就吃。 桂香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晋王还没吃东西,奴婢去送点汤,干粮受伤的人咽不下去。” 顾如约夹了一口白菜,“天快黑了,你出去不安全,他一顿饭不吃也饿不死。” 救他,不是本心,这俩丫头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相当于自己的亲人,比萧逸对她更为重要。 萧逸亲手斩断了她前世今生对他的所有眷恋。 如果说前世至死没有得到他,心有不甘,现在回头看,她这份痴念是多么可悲可笑。 人生不怕遇见薄情之人,就怕对薄情之人还心存幻想。 第80章 吃了饭,桂香煎药,沉香收拾碗筷,顾如约为五婶按摩,五婶趴在炕上,边说话,“你们那日走了,我还不习惯了。” 顾如约不能跟五婶说出实情,包括今日救萧逸,把萧逸藏在山洞里,不是对五婶不放心,是不想牵连无辜的人,山里人过着简单的日子,其实,顾如约羡慕这种生活,可惜,这样的日子她都不能过上。 五婶又絮絮地说;“你们以后走了,可要记得回来看我。” 顾如约手劲均匀地揉捏,“我这辈子忘了了五婶,忘不了这个村子。” 离开家乡,漂泊异乡,走了,都不知道今生还能不能回来。 白日路走多了,顾如约沾枕头便睡着了。 山村一大早鸡鸣犬吠,顾如约每日鸡叫三遍穿衣起来,走出门,看灶间忙碌的身影。 桂香已经做好早饭,早饭有昨晚剩馍馍,又煮了一锅玉米面菜粥,桂香盛了一瓦罐粥,看见顾如约站在灶间门口,嗫嚅道;“奴婢去送早饭。” 主子昨晚不让送饭,今早不能再让山洞里的两个人饿着。 “去吧!”顾如约没拦着。 萧逸不吃,桂香还惦记辛驳,人家两人是一对恋人。 桂香用手帕包了几个馍馍,拿了两个咸鸭子,提着瓦罐走了。 昨晚跟五婶说上山采摘山野菜,吃完早饭,顾如约带着沉香上山采药。 顾如约满山转悠寻找,萧逸目前的情况,有一种草药能解他的身体的毒。 两人来到一座石山下,这座石山陡峭,顾如约站在山下朝上望,看见长在石壁上的九死还魂草。 这种采草药在西北的山中常见,喜欢生长在乱石山上,石山上的石头棱角锐力如刀尖,就连生命力顽强的青苔都很难生长,但是九死还魂草顽强地生长在这里。 九死还魂草能快速止血,防止伤口发炎。 她指给沉香看,“看见半山腰上长的一团团绿色的植物吗?它叫卷柏,还叫九死还魂草,天气干旱的时候,它的小枝叶就会卷起来,缩成一团,可以保住体内的水分,等天气下雨,有了充足的雨水,气温升高,卷缩的小枝叶就会舒张开,它又叫长命草。” 沉香仰头望着石山坡陡,“主子是要采这长命草吗?” “对,晋王的伤只有用了这长命草,方可医治。” “主子要采这长命草,奴婢爬上去采。” “你不懂怎样采,你一碰它就缩回去了,让你找不到哦。” 顾如约是骗沉香的。 沉香一脸担心,“主子爬上去太危险了。” 顾如约脱掉裙子,里面穿着阔腿裤,“你在下面等我。” 说完,从沉香身上接过背篓,背着背篓开始往山上爬,沉香站在下面喊:“主子小心啊!” 这座石山上的石头凸出,顾如约小心翼翼地踩着往上攀爬,长命草生长的地方离地面不算太高。 沉香在下面为她捏了一把汗,不敢出声,怕打扰了主子,顾如约受惊摔下来。 如果从半山腰摔下来,不摔死,骨头也折断了。 沉香看半山腰的顾如约已经采到长命草,放在身后的背篓里。 上山容易下山难,顾如约往下走时,格外小心,有两次脚下没蹬住,下滑时,她死死抓住岩石棱角凸出的地方,稳住身体。 沉香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看着顾如约一步步下来,上前去,带着哭腔,“主子,方才吓死奴婢了。” 顾如约安慰她,“这不算什么,我祖父曾经爬过比这还危险的山采药。” 山难爬,只要小心点就不会出事,关键是不能怕,一害怕腿软,就容易出事。 沉香看着她的脸,“主子,你脸上划伤了。” 沉香看顾如约一侧脸颊划了一条血道子。 “能找到九死还魂草,受点伤也值得。”顾如约浑不在意。 两人绕到后山山洞,山洞口稀稀拉拉摆着几个树枝,顾如约挪开,露出洞口,辛驳和桂香都在里面。 地上的瓦罐空了,看样辛驳和萧逸已经吃了早饭。 萧逸醒着,躺在草堆上,顾如约弯腰进去时,萧逸侧过头看她。 沉香把背篓放下,说;“主子采了九死还魂草。” 辛驳看一眼背篓里的草药,说;“这种长命草我在山上偶尔看到过,长在危险的石壁上,顾娘子自己爬上去采的?” 顾如约嗯了声,又从背篓里拿出石臼,把洗干净的草药放在里面捣碎。 桂香收拾家伙回去了,辛驳在山洞里呆着一整晚,顾如约来了,他走出山洞,送桂香。 顾如约来到草堆旁蹲下,萧逸从她进洞来一直盯着她,顾如约也不正眼看他。 解开他伤口的绷布,清理了一下,把捣碎的长生草给他伤口上药。 顾如约低垂着头,上药时极认真仔细,借着洞□□入的一缕光线,萧逸看见她侧脸的血道子,徐徐地抬起手臂,想伸手摸,顾如约冰冷的声音,“别动!” 萧逸的手指顿住,收了回去。 顾如约已经重新包扎了伤口, 沉香把换下来的绷布拿出去到溪边洗干净。 山洞里就剩下顾如约和萧逸。 萧逸的脸色比昨日好了点,方才换药时,疼出了汗,此刻眼睛直直地望着顾如约,顾如约也不搭理他。 第81章 萧逸牵了牵唇角,突然低声问;“为何救我?” 顾如约把他衣裳整理好,没什么表情,“我救你,不是白救,有两个条件。” 第38章 “你说。” 萧逸看着她的脸, 别说两个条件, 就是十个八个, 他全答应,只要不是….. 顾如约淡然的开口, “第一,你我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互不相干, 第二,你应我一个赦免的请求,无论我用在何人身上, 都可以。” 第一条为自己, 第二条为前世的家人。 顾如约说第一条时, 萧逸没有血色的脸更苍白, 神情挫败。 待顾如约说完两个条件, 萧逸的语气软下来, “如约,第二个条件我可以答应你, 别的任何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唯独…….唯独第一条, 我知道我没资格留住你, 你给我一个机会, 补偿你的机会可以吗?” “不需要, 你如果非要补偿我, 放我走,就是对我最后的补偿。” 顾如没有半分犹豫,一口回绝。 萧逸闭上眼。 萧逸重伤未愈,顾如约不急着逼着他答应,西陇镇能正常通行,她就可以走了,不管他答不答应。 自己做过他的侧妃,萧逸出于一个男人的脸面和尊严,不愿意放她走。 辛驳进来,顾如约把东西收到背篓里,说;“辛相公,你昨晚守了一夜,白日我在这里,你回家歇着吧!” 辛驳看二人情形,好像彼此很不愉快,说:“我晚上过来。” 顾如约主仆是女流之辈,辛驳主动把晚间照顾晋王的差事包揽下来。 “谢谢你,辛大哥!” 顾如约改口,不称呼他辛相公,关系又拉近了一步。 辛驳清楚要娶桂香,要经过顾娘子这关,求顾娘子的恩典,顾娘子对他的态度,好像不反对把桂香嫁给他,辛驳心里很高兴。 辛驳走后,萧逸流血过多,身体虚弱,两人不再交谈。 顾如约走出山洞,看见沉香在一条小溪旁洗萧逸带血的衣衫,顾如约走过去,坐在溪水旁的石头上,看着山涧水,清澈见底。 这个地方真美,顾如约喜欢上这里,宁静祥和的小村子。 看着忙碌的沉香,“沉香,你在这里找个婆家嫁了,留在这里生活,你跟桂香两人还有个伴。” 沉香双手用力拧衣衫,“奴婢俩留下,剩下主子一个人,谁侍候?” 顾如约捡起一块小石头,用力抛入溪流里,溅起水花,逗她说;“我再买两个丫鬟。” 沉香当真了,情绪刹那低落,“主子是嫌奴婢俩个笨,变着法撵奴婢俩个走,桂香嫁给辛大哥,奴婢打死也不走,留在主子身边,侍候主子一辈子。” 这一世有千般不顺遂,投错胎,成了顾秀才的女儿,继母苛待,差点丧命,晋王又要舍弃她,送她去死,可还有两个丫鬟对她忠心耿耿,运气也不是太坏。 沉香洗完衣裳,晾晒在溪水旁的石头上,阳光温暖,两人坐在溪水旁。 沉香想起,“主子会吹笛子,奴婢想听,主子吹一曲吧。” 顾如约满足她这个小小的愿望,取下腰间的玉笛,吹起轻快的曲子。 顾如约走出山洞后,萧逸就睁开眼,伤口撕裂般地疼,他浑不在意,望着山洞顶出神。 这时,悠扬的笛声从洞外传来,隐隐约约,萧逸侧耳细听,笛声像山涧的溪流,清越美妙。 这笛声不会是那个蠢丫鬟吹的,是顾如约吹的。 笛子曾伴随他在皇宫度过无数个孤寂的夜晚,他已经很久没吹笛子了。 顾如约吹了一曲,把笛子插入腰间,前世,她听说萧逸善吹笛,于是日夜拼命苦练,直到死也没有机会吹给萧逸听。 “主子的笛子吹得真好,主子懂的东西很多,在奴婢眼里,主子比王府的那些女人强多了,可是晋王为何对主子不好,奴婢替女主委屈。” “沉香,晋王的笛子只想吹给一个人听,而那个人不是我。” 顾如约掬起一捧溪水,一扬手,水珠四溅,在阳光下晶莹剔透,顾如约洒脱地说:“没关系,沉香,不用为我难过,我做的再好,也做不到令所有人都喜欢我,我相信,世上总有一个人,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他的笛子只吹给你一个人听,如果没有,我们可以吹给自己听。” 沉香用力点头,“主子说得对,邓少爷不就喜欢主子吗?五婶说了,主子如果嫁给邓少爷,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呼奴使婢,出门不用走路…..” 顾如约噗嗤笑了,“就为了这些。” “不为了这些,还有什么?” 沉香不明白,过上这种日子不是很好吗? 顾如约循循善诱,“沉香,你说是过像五婶说的日子好,还是像桂香一样嫁给喜欢的人好呢?” 沉香想了想,肯定地说;“还是像桂香那样嫁给喜欢的人好。” 萧逸的伤势一日比一日好转,一晃在山洞里已经住了七八日。 辛驳下山打探消息回来,跟顾如约站在小溪边说话,“山下的西北兵已经撤了,这场战事结束了,我在镇上听说,镇西候的西北兵攻打梁国被围困的军队当晚,二皇子魏王率领一小部亲兵,先逃走了,晋王腹背受敌,主帅跑了,梁国兵将无心恋战,争先恐后地逃跑,正好被镇西候的军队堵住,一败涂地,魏王逃走后,半路遇到镇西候的截杀,差点丧命,被亲兵拼死救走了。” 第82章 顾如约的疑惑未解开,萧逸王府侍卫,武功高强,又有容安、陈承忠等忠心的将领,关键时刻杀开一条血路突围,萧逸为何受了如此重伤,能削断金丝软甲的利刃,据顾如约所知,世上倒有几个人拥有这样的名剑。 萧逸遇到的一定是劲敌,至于是何路数,不得而知,极有可能是有人针对萧逸,趁着这场战争,预至晋王于死地,应该跟镇西候无关。 两人正说着,桂香送饭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又过了三五日,风声平息了,山洞不见天日,不利于养伤,顾如约把萧逸转移到辛驳家。 辛驳扶着萧逸上马,牵着马匹来到后山披上。 辛驳家三间泥土房屋,黄泥墙围着一方小院,家里就他一个人,平常住在村边上,村民极少有人来。 三间正房,进门是灶间,辛驳把自己住的西屋腾出来,安顿萧逸。 仗打完了,顾如约不能总在此地耗着,决定再去西陇城看看。 五婶吃了顾如约开的药方抓的药,顾如约每晚给五婶按摩,五婶的腰疼病慢慢好了。 晚间,顾如约又过来给五婶按摩,说;“我们在这里住了许多日子,明日我想去西陇城看看情况。” 五婶很不舍,五婶跟顾如约主仆相处有了感情,“你们迟早是有走的,我也留不住你们,你去看看,如果不能走,你们再回来。” 五婶想在镇上给顾娘子寻一门亲事,顾娘子看样没留下的意思。 顾如约留桂香在家,桂香在辛驳家里侍候萧逸,五婶哪里不疑,听到桂香去辛驳家,反倒挺支持。 辛驳套了平板车,拉着顾如约和沉香去西陇城,顾如约和沉香二人都是西北妇女的服饰打扮,这样不引人注目。 沿途有从西陇城过来的百姓,辛驳打听,说西陇城的事端已经平息了,城门开了,正常通行,顾如约跟沉香很高兴,看样可以离开了。 马车到了西陇城城门口,顾如约望城里一片太平景象。 由于□□,城门口盘查很严,顾如约三个人没有路引,进不去城。 顾如约和沉香下车,走到城门口,守城的士兵正检查入城的百姓,顾如约等了一会,看城门口没人了,这时候没有行人经过。 顾如约快步上前,守城的士兵拦住她,“你的路引?” “我是来投奔亲戚的?” 顾如约从包袱里摸出一块银子,在手心里握着,递到守城士兵的手里,“我找你们这里的孙副将。” 守城士兵会意,把手里的银子揣入怀里,“你要找孙副将啊?你跟孙副将是什么关系?” “我跟孙副将的夫人是结拜姊妹。” 守城士兵看看她,这个少妇的气质不像是普通百姓,于是和颜悦色,“孙副将的亲戚。” 恭敬地放行,顾如约三个人经过后,那个士兵还在身后说;“夫人慢走!” 进城后,城里街道两旁的店铺正常营业,街上车马有条不紊,来往的行人,有商人、做工的、读书人,面色平静,脚步匆忙,暴动平息了,一切恢复正常。 顾如约打听孙副将的府邸,一路找到一座宅院前。 沉香上前叫门,院门关得死死的,叫了半天门,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一张老家人的脸,“你们找谁?” 顾如约和悦地说;“我们找孙副将夫人。” 门打开一半,老家人打量着三个人,“你们是哪里来的?” 顾如约套近乎,“我是秦县令夫人的妹妹,老人家能通禀一声吗?” 秦县令夫人,常来常往,老家人熟悉,态度缓和,“你们来得不巧,我家老爷调任,带着夫人离开西陇城了,老奴留下看宅子。” 闻言,顾如约不免失落,西陇城里,她不认识旁人,一心指望孙副将能帮上忙,这档口孙副将调任了,真是太不巧了。 没有孙副将的帮助,顾如约只能想别的办法。 辛驳和沉香都看着她,等她拿主意,西陇城没有一个熟人,顾如约思忖片刻,道:“我们去西门。” 西陇城西门是通往西岐国最后一个关口,顾如约和沉香上车,辛驳赶着马车朝西方向走。 快到西城门,顾如约看城门处萧索,□□之前,梁国跟西岐过通商,两国百姓贸易频繁,□□平息后,西陇国对经过的商贩严加盘查。 出入境困难,城门关闭。 快中午了,顾如约对辛驳说:“我们先到附近饭馆吃饭,顺便观察一下。” 辛驳把马车赶到离城门最近的一家小饭馆,三个人进饭馆,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饭馆窗户正对着西城门。 点了三个菜,外加一壶酒,边吃饭,顾如约一边观察城门口的情况。 三个人在饭馆里坐了一个时辰,顾如约看见只有两拨人经过,都是镖局押运商号经过此处去西边贩货,且经过城门时,检查极严格。 普通百姓不允许出境。 有入城的贩货物的商贩,城门口的检查更加严格。 顾如约记下出境的两家商号,一家商号的镖局押运,好像不是本地的货物。 另一家是本城的,她们适才经过,顾如约注意了,有一家恒兴元商号,一般贩的货物,都是茶叶、花椒、丝绸、姜黄、陶瓷、染料等。 她们除非跟着这家商号出境,否则,根本出不去城。 第83章 西陇城是通往西岐国唯一的通道。 顾如约是如何要想办法从这里过去的,才能到达所要去的地方。 如果早来半个月,孙副将还在的话,送她出境应该不困难,运气不好。 辛驳也一直在观察,顾如约问;“这家恒兴元商号熟悉吗?” 辛驳摇头,“这家商号名头很大,提起他家,城里人都知道,这家商号是个分号,中原的货物发到这里,贩运处境,掌柜的不是本地人,好像是南边过来的。” “这家龙胜镖局熟悉吗?” 货物上插着龙胜镖局字样的大旗,龙胜镖局应该是通行证,一般镖局押运货物,走固定的通道,常走的路,两国交界地带比较乱,是流寇盗匪猖獗的地方,镖局早沿途打点好,畅通无阻,可保货物平安。 辛驳端着酒盅,抿了一口酒,“这个镖局不是本地的镖局。” 如果要从这上头打主意,顾如约只能从商号这一方突破。 人生地不熟,难度很大,顾如约举着箸,半天没落到盘里的菜肴上,凝神片刻,问:“这家商号能找到接洽的人吗?” 辛驳没把握,“试试看,村子里的人有住在镇上的亲戚,求他们看是否可以联系上。” “打通关节钱不是问题。” 好在逃走时,顾如约带上金银珠宝首饰。 不急着回去,顾如约摆手招呼,“伙计。” 跑堂的活计跑过来,“客官,什么事?” “上两个菜。” 伙计问:“客官点什么菜?” “你店里招牌菜,随便上两个。” 跑堂的下去,一会功夫,上了一凉一热菜。 又坐了一个时辰,没有其他的商号的货物和镖局通过城门。 顾如约看已经是下午,吩咐沉香付了饭钱,三个人往回赶。 天近黄昏,萧逸躺在南窗下的炕上,早晨辛驳和顾如约在院子里说话,看样要出门,这一整日跟前就这个桂香丫鬟。 太阳升到正中,桂香端来饭菜,一碗精白米饭,一碗小鸡炖蘑菇,一罐鸡汤,放在炕沿边,桂香放上炕桌,把饭菜放在炕桌上。 盛了一小碗鸡汤,端着饭碗,拨了几块鸡肉在碗里,说:“我家主子买了一只老母鸡,殿下受伤,流了许多血,给殿下补一补身体。” 桂香单腿跪在炕沿边喂萧逸吃饭,萧逸吃一口饭,喝一勺鸡汤,眸色暗沉,“你主子去哪里了?” 知道桂香实诚,顾如约走时特意交代桂香,桂香照着主子的话回答,“辛驳拉着我家主子和沉香去镇上给五婶抓药。” “从后山走的?”萧逸随意地问。 “嗯” 桂香本能答应一声,过后反应过来,局促地纠正,“不是,是从前山走的。” 萧逸来辛驳家的路上,留意观察了,辛驳家在这座山的后山南坡,而他受伤的地方在北面。 他故意试探这丫鬟,这丫鬟不善说谎,一眼便能识破。 顾如约故意隐瞒他,萧逸喝鸡汤,嘴里淡而无味,桂香看他对鸡汤不敢兴趣,好心地说;“这鸡汤里我家主子放了补身体的草药,格外香,早起煮了一个多时辰,骨头都酥烂了。” 真是顾如约特意替自己炖的鸡汤,萧逸一口气喝了两碗鸡汤。 吃完午饭,萧逸让桂香拿被褥垫在背后,这样他倚靠着从窗户能看见小院的院门。 桂香把晋王没吃完的饭菜端下去,洗了碗筷,又在灶间吃了一口早晨剩下的饼,喝了一碗热水。 新沏了茶,端着茶水回到正间西屋,看见晋王还是她出去的姿势,眼睛望着窗外。 心想,晋王整日卧床,不能下地行走,一定挺憋屈。 晋王脸朝窗外,也不看她,桂香放下茶盏,刚想出去,听见晋王的声音,“她去西陇城这么久,来回三十里地不是早该回来吗?” 桂香吓了一跳,晋王怎么知道主子去了西陇城。 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一句整话。 萧逸也不指望这个愚蠢的丫鬟回答,倒像是自言自语。 丫鬟的态度,已经表明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日头慢慢西移,透过低矮的院墙,萧逸终于看见门口出现顾如约的身影,看一个地方久了,眼睛有点发酸,他揉揉眼睛。 就这一功夫,再睁开眼睛,顾如约的身影消失了,萧逸睁大双眸,仔细看,没有了顾如约,只有辛驳一个人走进小院。 辛驳跟院子里的桂香说了半天话,桂香解开腰间的围裙,走出小院。 辛驳直接朝正间走来,进了西间,萧逸侧过头,“她呢?” 辛驳知道晋王问的是顾如约,没人告诉他,他隐约猜到顾娘子的身份,看晋王盯着顾娘子的眼神,知道两人的关系。 “回去了。” 辛驳话少,答了句,便出去端饭去了,他分明看见晋王眼底的一抹失望,男人对男人的了解,他知道晋王很在乎顾娘子的。 桂香已经做好晚饭,锅里剩的鸡汤还滚热的,辛驳给萧逸盛了一碗端来。 萧逸端着碗,一口口地喝着鸡汤,眉头微蹙,若有所思。 辛驳自到灶间去吃饭。 顾如约主仆三人回到五婶家里,五婶已经把晚饭做好了,正等着她们回来。 看见她们的影,说了声;“回来了,洗手吃饭。”然后去灶间,把饭菜摆上桌。 第84章 初夏,天气渐热,院子里风凉,在院子里放上桌子,四个人围坐吃饭。 五婶把一盘韭菜炒鸡蛋往顾如约跟前推了推,“情况怎么样?能走吗?” 顾如约夹了一筷子鸡蛋,细嚼慢咽,“西陇城里现在查的严,出不去,能通关的只有几家商号,往西岐国贩货。” 五婶一听,倒放心了,“你们可以多住些日子。” 顾如约停住筷子,看着五婶,“我想尽快离开,我有预感,怕晚了走不掉。” 她不能跟五婶明说,晋王伤好后,她脱身就困难了。 五婶一惊,“怎么?你婆家那边还不放过你吗?” 顾如约望着饭碗,点点头,“如果被发现,我可能走不了,就要被他们抓回去。” 五婶一听,替她着急,“那可怎么办?” 顾如约放下碗筷,“五婶,村子里有没有谁家的亲戚在西陇城跟恒兴元商号熟悉,我想找到关系,跟商号马队一起出关。” 五婶想了想,村子里有几户人家的亲戚在西陇城里住,这家商号有点耳熟,突然一拍桌子,“有了,村西头你杨大娘家有个亲戚,好像是杨大娘的侄子,在这家商号里做事,我听她提起过,还往城里捎过东西。” 顾如约心豁然开朗,急忙说:“五婶能不能帮我问问。” “好,我吃了饭去找你杨大娘。” 吃过饭,五婶出门去找杨大娘。 沉香捡桌子,桂香烧一锅热水,顾如约在柴房里沐浴。 顾如约沐浴出来,正好五婶进院,顾如约迎上前,“五婶,打听到了吗?” “打听到了,你杨大娘的侄子在这家商号打杂,你杨大娘说了,你去找他,不过他一个伙计,说话不一定顶事。” 顾如约忙说:“求杨大娘的侄子给我引荐一下商号掌柜的,其它的事,我自己出头办,我明日再去一趟,找杨大娘的侄子。” “你明日去,你杨大娘要给她侄子捎点东西,我让她送过来。” 五婶说着要往外走,顾如约唤住她,“五婶,我明早过去取,不用杨大娘跑一趟。” 次日,整个上午,萧逸跟前就桂香一个人侍候,辛驳一早便套车出门去了,顾如约和另一个丫鬟的人影都没见。 萧逸问桂香,“你主子今日又出门了?” 桂香说话也不敢看他,低着头,“主子说去买衣料,西陇城的衣料全,顺便逛逛。” “昨日不是去了吗?” 明明晋王说话声音不高,嗓音低沉醇厚,桂香听在耳朵里,心紧缩了一下,“昨日主子看好一块衣料,被别人买走了,绸缎庄掌柜的说今日去,衣料能到货。” 萧逸撇了一眼这丫鬟,说谎别总低着头,你跟着你主子就什么都没学会,不知道隐藏真实情绪,还是畏畏缩缩,胆小怕事的模样。 “这来回三十里地,为了一块布料折腾两日,这好像不是顾如约的风格。” 桂香的头低得更深了,手里绞着衣角,不知怎么作答。 萧逸胸闷,伤口又扯疼起来,掉头望向窗外。 第39章 萧逸阖眼, 伤口三日一换药, 今日该换药了。 以为顾如约不来时, 门口传来轻盈细碎的脚步声,萧逸倏忽睁开眼睛。 顾如约进门, 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沉香端着一盆冷水,, 桂香提着铜壶, 铜壶嘴冒着热气。 顾如约进门后,径直走到炕沿边,一句话不说, 动手解他的衣衫, 萧逸身上有伤口,不能沐浴,顾如约每次为他换药之前, 都为他擦身体。 萧逸穿着辛驳的短葛布衫,夏季只有一层单衣。 萧逸瞅着她, 极听话地任凭她摆布。 两个丫鬟兑好水, 把一条干净的帛布浸水, 拧出来, 递给顾如约, 顾如约已经解开他的上裳, 露出一片胸膛。 爬上炕, 跪着从脖颈开始擦拭, 怕伤口沾上水,极为小心谨慎。 帛布温热,萧逸感到极舒服,垂眸看一只素手在肌肤上移动。 纤长的指尖接触到肌肤,微凉,如羽毛般轻,萧逸心里麻酥酥的,便想抓住,握在掌心里,只是想想,怕惹恼顾如约。 从前两人好时,顾如约温柔顺从,现在连看他一眼,跟他说句话都吝啬,萧逸不敢肖想别的。 顾如约刚洗了头,一股茉莉花香胰的清淡香气,乌黑秀发松松地挽了个髻,湿漉漉的,衬得面白如玉,双眸水润。 上身擦完,到擦下身。 在山洞里顾如约做过的,可山洞黑,不觉得别扭。 夏季天长,夕阳晚照,屋里光线还很明亮,顾如约的手停住,犹豫了。 两人已经有夫妻之实,肌肤之亲,经过种种,两人明显生疏了,对顾如约而言是渐行渐远。 顾如约为难,僵住了,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 偏萧逸透亮的像墨玉一样的深眸望着她,顾如约说不出的窘迫。 僵持了一会,顾如约把心一横,伸手解他的裤带,稍稍别过脸,把裤子褪下去。 橘黄的夕阳透过窗扇,照在萧逸如缎般深麦色的肌肤,闪着珠光,萧逸的肌理结实,没有一块赘肉,如果没有身上绷布,是非常完美的男性躯体。 顾如约草草地擦了下身,替他把衣裤穿好,萧逸很配合。 重新换了一盆水,顾如约把他的头发打开,低声说;“你挪到炕边上,我给你洗头。” 第85章 萧逸挪到边上,头搭在炕沿上,沉香端着盆,顾如约替他洗头,茉莉花香胰抹在头发上,仔细的揉搓,萧逸闭上眼。 感觉头上那双手轻柔很舒服。 换了两遍水,洗干净头发,擦干,顾如约替他挽发,插上玉簪。 让萧逸躺好,检查他的伤口,没到最热伏天,萧逸胸部的伤口愈合很好,顾如约换了药,重新包扎。 其它几处刀伤,在肩头、手臂,顾如约重新换药包扎,她处理伤口,认真仔细,手有些重,带有故意的成分,萧逸对这点疼痛并不在乎。 处理完身前的伤口,顾如约淡淡地说了句,“后背。” 萧逸乖乖地翻过身,趴在炕上。 萧逸背部的刀伤很浅,这一刀却划得很长,整个贯穿后背,早已经长好了,顾如约检查,这刀口从背部一直延伸到腰下。 这几处伤口,只有前胸伤口最深,日后可能留下疤痕,其余几处无碍。 沉香和桂香把盆里的水倒掉水,屋子收拾干净。 萧逸躺在炕上,山里早晚温差大,顾如约给他腰间搭了条薄单。 这一切都做好后,顾如约朝外走,刚走了两步,身后萧逸低沉悦耳的声音,“如约。” 顾如约停住脚步,却没回头,等待他开口。 “鸡汤真好喝。” 顾如约不在理睬他,鸡鸭鱼肉晋王早吃腻了,区区一锅鸡汤,萧逸还拿出来说事,没话找话。 外屋门响,萧逸支撑坐起来,夕阳洒满小院,小院里一颗枣树碧绿的树叶闪着金光,斑斑驳驳的碎银一样的光线落在顾如约身上,顾如约穿着一身绸衫裤,沐浴在晚霞里,发着光,极美。 萧逸扯过一缕头发,放在鼻子底下,跟她的秀发一样的清香味道。 第二天,顾如约拿着杨大娘给的她侄子在西陇城商号地址,辛驳赶车,又去了一趟西陇城。 守东城门的还是昨日那个城门校,记得顾如约,主动问:“夫人找到孙副将了吗?” “孙副将调任别处了,我今日去商号。” 边搭讪着,顾如约走进城门,这个城门校没拦着,顾如约身后的辛驳和沉香一并放过去了。 过了城门口,顾如约和沉香上车,辛驳知道恒兴源商号在正街,赶着马车沿着东西方向街道行驶。 顾如约坐在车上,回头看马车走出很远,走了大约半柱□□夫,看见恒兴源商号的牌匾。 顾如约喊了一声,“停!” 辛驳把马车靠路边停住,顾如约对沉香说;“你进去,问杨大娘的侄子杨三郎可在,如果在的话,你把他叫出来。” 沉香进去,过一会,一个年轻后生跟在沉香身后走出商号。 顾如约和辛驳迎上前,辛驳介绍说:“这是顾家娘子,我叫辛驳,跟你姑母杨大娘住一村,你姑母给你捎的东西。” 辛驳递给他一个口袋,里面装的是山货。 杨三郎接过布面口袋,很客气,“谢谢,你们到店里坐一会。” 顾如约说;“我有点事要求杨大哥。”早看了商号附近一家茶馆,“杨大哥如果忙,我们在春和茶馆等杨大哥。” “我回铺子里叫别人顶一会,你们先到茶馆等我。”杨三郎说。 三个人先去春和茶馆等杨三郎。 顾如约叫了一壶茶水,三个人边喝茶水,边等杨三郎。 没过多久,就见杨三郎匆匆走进茶馆,“让你们久等了,铺子里缺人手,有个伙计告假了。” 杨三郎坐下,“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辛驳给他倒了一盅茶水,“是这样,顾娘子要出关,去西岐国,城门最近看守太严,杨大哥能不能帮忙给掌柜的说一声,贵商号贩运货物出关时,捎上顾娘子她们。” 杨三郎有些为难,“按理说你们跟我姑母乡里乡亲的,我应该帮这个忙,可你们也知道,我就是一个跑腿的伙计,掌柜的跟前这点面子,说一声倒是行,怕不成。” 顾如约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翡翠镯子,放在桌上,推了过去,“这是我送嫂子的。” 杨三郎看一眼,常年在外,识货,一看翡翠镯的水头,就知道是上好的翡翠料。 一面推却,眼睛却盯着桌面上的镯子,“这点事,我帮不帮得上忙还不好说,怎么能要顾娘子这么重的礼。” 顾如约把镯子往他跟前推了推,“杨大哥,你只要引荐我见到你东家,其它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 杨三郎这才收起镯子,“这样,我回去跟掌柜的说,掌柜的在店里。你们稍等片刻,我去说一声。” 顾如约从窗户里看见杨三郎进商号一会功夫,便出来朝茶馆走来,杨三郎快步走进茶馆,“我东家说,请几位去商号里谈。” 杨三郎把三个人带到后面,顾如约看一个矮胖的中年人,一副笑面,杨三郎介绍,“这是我姑母一个村的邻居。” 掌柜的姓吴,很客气,落座后,问:“你们找我来有何事?” 辛驳看着顾如约,顾如约实话实说,“我们想出关,现在西陇城管得太严,贵商号的货物可以通行,我们想求吴掌柜的,能不能把我们带出去,我知道这样做,吴掌柜的担着风险,吴掌柜可以把这看成一桩生意,价钱方面都好说。” 吴掌柜打量这个妇人,她开口没有求人,如果仗着杨三郎的关系,求他办事,杨三郎是他商号的伙计,没有那么大面子,对方出点好处,他不一定稀罕,这种担着风险的事,他一口回绝,可妇人说这是一桩生意,做生意哪里有不冒风险的,他那一趟跑关外,没风险,价钱合适,再大的风险也有人干,这倒是很打动他。 第86章 既然谈生意,他估量这桩买卖的价值,“顾娘子愿意出什么价。” 顾如约取出一张银票,她们逃走时带出来的金银,顾如约已经在镇上钱庄换成银票,方便带在身上,商号多使用银票,携带方便。 吴掌柜的看一眼银票数额,三百两银子,数目不算少。 吴掌柜的沉吟片刻,“好吧,我同意这笔交易,不过我的商队刚走,下一批商队要十天半月的,顾娘子能等吗?” 其实,顾如约早有考虑,现在关卡严,不得不跟商队,即便关卡不严,能出关,到达西岐国城池,沿途不知遇到什么危险,她跟商队走,有安全保障。 当下做出决定,“我可以等。” “好,成交!” 吴老板也是爽快人,“等我下一批商队出发前,我叫杨三郎通知顾娘子。” 他把银票推回来,“顾娘子出境后在付钱。” 出境后顾如约也跑不了。 两下里商议妥了。 杨三郎送三个人出来,顾如约拿出一块银子,约莫半两,给杨三郎,“杨大哥给孩子买点吃食。” 杨三郎预不收,“顾娘子给了我镯子,无功不受禄,我没帮上什么忙,受之有愧。” 辛驳说;“杨大哥不要推辞了,杨大哥引荐我们认识吴掌柜的,不认不识的,我们如果贸然前来,这桩事也办不成。” 杨三郎便收下,顾如约和沉香上车,三个人返回。 萧逸靠坐在南窗下炕上,正午时分,桂香端着托盘,上面摆着一大碗鸡汤宽叶面,一个盘子里放了几张饼,一盘炒鸡蛋,这两日萧逸面对的这个桂香丫鬟。 桂香把面和饼放在炕桌上,碗上放了一双箸,小声说;“殿下用午膳,昨日鸡汤下的面。” 萧逸端起碗,桂香又给他卷了一张鸡蛋饼,萧逸把一碗面吃光了,连汤底都没剩,还吃了三张饼。 桂香收拾了碗筷,一会打了一盆水进来,拧了手巾,萧逸接过自己擦了把脸和手。 桂香小心翼翼,萧逸犀利的目光下,不敢抬头,怕萧逸问顾如约,萧逸今日什么都没问,她似乎松了一口气。 桂香把脸盆端下去。 萧逸从窗户里看见辛驳走进小院,没看见顾如约和沉香的人影。 桂香迎上前,两人亲热地说话,桂香拿绣帕翘着脚给辛驳擦汗,然后,桂香把饭桌放在小院里,端出葱油饼和菜。 桂香把菜包在饼里卷上,递给辛驳,辛驳几口就吃下一张饼,桂香一直忙着卷饼。 辛驳吃得很香。 平凡的夫妻,过一世平淡生活,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曾经顾如约也像桂香对辛驳一样对他,现在什么都变了。 村边院子里,顾如约边吃饭,五婶坐在旁边问:“杨大娘的侄子帮上忙了吗?” 顾如约喝了一口稀粥,“解决了,半个月后,商队出关捎上我们。” 五婶惦记辛驳和桂香的事,“桂香也跟你一起走吗?” 顾如约夹了一口菜,细细地咀嚼着,“我问问辛驳和桂香的意思。” 沉香吃饭快,已经放下碗筷,五婶支使沉香,“你去把辛驳和桂香叫来。” 沉香去后山叫辛驳和桂香。 沉香留下侍候萧逸,辛驳和桂香去五婶家。 辛驳坐在院子里板凳上,桂香站着。 顾如约看看辛驳,又看看桂香,两个人真很般配,说:“我们走已经定下来,我想走之前把你们的婚事办了,我要给桂香操办婚事,看着桂香出嫁。” 辛驳跟桂香对视一眼,辛驳开口说;“我想跟你们一起走,一来你们都是女人路上不安全,二来,桂香不愿意离开顾娘子,我们商量好了。” 五婶说;“这样最好,辛驳没爹娘,跟桂香成亲,两人有个家,去哪里都一样,既然桂香舍不得顾娘子,就让辛驳跟着你们,一路我也放心。” 桂香含羞地低着头,一脸幸福。 顾如约其实有这个意思,不方便说出来,现在辛驳主动提出来,顾如约顺水推舟,两全其美。 这件事就定下来,辛驳跟着她们走,一行四人,多个男人路上方便多了。 三更天,小山村静下来,月亮挂在树梢,小院里洒下一片银白的月光。 几个身影一晃,隐没在小院黑暗处。 西屋里早已经熄了灯盏,屋里传来两人低声说话声。 一个黑衣人站在炕前,压低声音说:“殿下,侧妃今日到西陇镇,去了……..” 屋里说话声极低,“魏王已经回朝,镇西候的兵马休整……郡主没联系上。” 黑衣人口中的郡主,是镇西候夫人薛贞柠,当初梁帝赐婚镇西候之时,册封薛贞柠为郡主。 隔壁东屋的辛驳已经沉睡,不知道周围发生的一切。 深更半夜,小院周围暗处的人现身,屋顶几个人影,注意观察周围的动静。 五婶腰疼病犯了后,一直没下地,集市上也没去,攒了不少鸡蛋鸭蛋。 明日有大集,吃晚饭时,顾如约对五婶说;“明日我跟沉香和桂香去集市把鸡蛋鸭蛋买了,我还要买一些东西。” 五婶的腰不疼了,不敢吃力,把要拿到集市上卖的准备好。 赶集要起大早,天还没亮,五婶起来生火做饭,顾如约三个人吃过早饭,去集市上。 第87章 这段日子五婶没进山,没有山货,自家养的鸡鸭下蛋还有菜园里吃不了的小葱、割下的韭菜。 三个人到了集市上,集市上已经有不少担着胆子,推着车的菜农,从附近村镇上赶来,卖肉卖鱼的,支起了摊子。 顾如约三个人拿的小葱和韭菜,一会便卖光了,两筐鸡蛋鸭蛋,卖掉一少半。 这时,有两个仆从打扮的人过来,其中一个人说:“两筐蛋全包了。” 顾如约看说话的人,认出来,是那日跟邓少爷到五婶家的小厮。 和颜悦色地说;“我们不着急,慢慢卖。” 小厮扬声说:“我家少爷吩咐了,你们不管卖什么,全买下来,不问价。” 另一个小厮抱怨,“这都等了几天,好容易来了,少爷还责怪我们没尽心,敷衍少爷。” 两人执意要买,顾如约按照市场价卖给他们。 给他们找钱,随口问:“你家少爷呢?” 一个小厮说;“我家少爷在家寒窗苦读,说一定金榜题名,中状元,好……” 瞄着顾如约,下面的话没说,顾如约猜出他想说什么。 另一个小厮嘴快,“我家老爷夫人可高兴了,老爷夫人说了,只要少爷中了状元,婚事自己做主。” 小厮一直盯着顾如约看,心想,难怪少爷被顾娘子迷住,这十里八乡也找不出这般好看的女子。 两个小厮提着筐走了。 东西都卖完了,天还早,顾如约带着两个丫鬟在集市上逛。 村里的杨大娘帮了她们的忙,顾如约在点心铺子买了四样点心,路过那日买烧鸡的铺子,有三五个人排队,吩咐沉香,“你排队买两只烧鸡。” 沉香排队等烧鸡。 街上飘过来肉香,一家王老五酱肉,顾如约被吸引过去,卖酱肉的汉子,拿锋利的刀割了一块,“这位娘子尝尝,我家酱牛肉远近闻名。” 顾如约摆手不吃,称了一块酱牛肉,买了两个酱猪蹄。 又买了几根羊骨头,半袋精白米。 集市上有两份卖鱼的,顾如约看鱼活蹦乱跳的,挺新鲜,又买了三条鱼。 三个人满载而归。 五婶在院子里轰鸡,要把鸡圈起来,看三个人进了院子,“没到中午就回来了,这么快卖完了?” 沉香没心没肺,“两筐蛋让邓少爷的人包圆了。” 五婶看着顾如约,“这邓少爷还真是个情种。” 心里替顾如约可惜,顾娘子长得花容月貌,可是嫁过人的,邓少爷这样的人才家世没的挑。 顾娘子没这个心思,邓少爷剃头挑子一头热。 顾如约分派买的东西,支使沉香,“你把点心和烧鸡给杨大娘送去。” 五婶闻听,心里对顾如约又添了几分好感,记住别人的点滴恩情,投桃报李。 顾如约吩咐桂香,“把羊骨头炖了,做一锅米饭。” 她提着鱼去灶间,找了个面盆,拿水瓢在水缸里舀水,面盆里装满水,把三条活鱼放在水里,晚上炖鱼吃。 饭做好了,灶间飘出羊骨头汤的香味。 顾如约看沉香忙着剁猪菜,跟桂香两个人去后山小院。 桂香抱着一瓦罐羊骨头汤,手里提着一只烧鸡,一包酱牛肉和一包猪蹄,顾如约端着一小盆白米饭。 辛驳刚下地回来,还没做饭,二人就把午饭送来了,手里的盆罐放在院子里饭桌上 顾如约去灶间,拿一个干净的白瓷碗,两个碟子,舀了一瓢水,冲洗一遍。 辛驳看桂香的眼神很温柔,说:“你们去集上,怎么没叫上我?我赶车送你们去。 桂香憨厚地笑着,“没多少东西,主子说不告诉你了,耽误你干农活。” 五婶不能下地,五婶家的地,全是辛驳打理,还有自家的地,辛驳很忙。 顾如约把碗和盘子拿出去,从瓦罐里盛了一碗汤,分一部分酱牛肉摆在盘子里,两个猪蹄用白碗装了,桂香盛了一大碗白米饭。 放在托盘上,给萧逸送进屋里。 萧逸靠坐在窗边,看顾如约忙活的身影,丫鬟桂香端着托盘朝正间走来。 顾如约没进来,没朝上房看。 挑开门帘,桂香端着饭菜走进来,一一摆在炕桌上。 垂头退后一步,声音不大,“主子给殿下买的酱牛肉,还有猪蹄,主子说猪蹄对伤口愈合有好处。” 萧逸看着白碗里的两只稀烂的猪蹄,从前他不吃这东西,伸手拿起一只猪蹄,啃了起来。 入口味道香浓,肥而不腻。 顾如约不待见他,心地还是善良的。 ※※※※※※※※※※※※※※※※※※※※ 感谢小天使们,爱你们! 溫柔敦厚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9-06-06 14:40:25 jenniferca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6-06 15:22:06 簪纓の豆腐愛讀書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6-06 17:41:29 ?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6-07 22:46:00 18803321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6-07 22:59:01 anna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6-08 13:31:01 第40章 辛驳和桂香的事定下来, 辛驳决定跟她们走, 就等商号那边的消息。 半个月后, 商号从南边运来一批货,准备出关, 吴掌柜的清点货物,找经常合作的镖局,定于三日后押运这批货物启程。 第88章 掌灯时分, 吴掌柜在商号后面算账, 正准备告诉杨三郎,通知顾娘子几个人。 突然,灯烛光线一暗, 一个人影好像从天而降, 站在他面前, 吴掌柜的吓了一跳, 来人不发一语, 拿出腰牌拍在桌上, 吴掌柜的瞅一眼,大惊失色。 这人便离开后, 吴掌柜的坐在那里, 半天才醒过神来。 这时, 杨三郎进来, “东家, 三日后这批货物出城, 东家答应顾娘子的事, 是不是通知她们一声。” , 吴掌柜的抹了抹头上的冷汗,“这次货物重要,不能出一点差错,等下一批发货时,再让顾娘子跟着商队。” 杨三郎力争道:“她们已经等了半个月,下批货物不知等多久,南方到了雨季,路途中有时耽误个把月,她们何时才能走成。” 吴掌柜的敷衍地说:“很快,快了,让她们在等等。” 顾如约掐指算来已经半个多月,吴掌柜的那边大概有信了。 她们出门的东西已经收拾好,辛驳那边也已经安排好,顾如约便想萧逸住在辛驳家里,伤势基本痊愈。 单等吴掌柜的那边一有消息,几个人就离开小村子。 顾如约又耐心地等了五六天,吴掌柜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顾如约找辛驳,说:“你套车去西陇城找杨三郎问问,到底何时才能走?已经半个月过去了,还要等多久。” 辛驳早晨走的,不到中午就回来,锁着眉头,顾如约感觉此事不顺,果然辛驳说:“我见到杨三郎,他说最近没有商队出城,让咱们再等等。” 辛驳踌躇,半天说:“我看杨三郎好像有什么隐瞒,不愿意说。” 顾如约便有些着急,“我去一趟。” 辛驳赶马车载着顾如约和沉香,又去一趟西陇城。 顾如约没有直接去商号,而是在上次的茶肆等着,辛驳把杨三郎叫出来。 顾如约坐在窗边,看见杨三郎跟在辛驳身后,脚步踌躇不前,断定此事出了偏差。 等杨三郎走进茶肆,看见顾如约瞬间,目光闪烁,脸上颇有几分内疚。 坐下闷头不说话,顾如约亲手给他倒了一盅茶水,放在他面前,“杨大哥,到底出了什么状况,你同我们说实话,知道你为难,我们不勉强,你这里如果行不通,我们想别的折?” 顾娘子是个女子,说话爽快,杨大郎便不好敷衍,说了实话,“我们商号刚走了一批货,掌柜的瞒着你们,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掌柜的推脱,这件事你们恐怕指望不上了。” 话说清楚,顾如约也就明白,吴掌柜的变卦了,下批货是推脱之词,也没必要找吴掌柜的理论,吴掌柜的没收下她一文钱。 顾如约三人离开茶肆,辛驳看左右街上,“怎么办?” “我们问问城门校,看看他能不能有什么办法。” 顾如约几次进城,跟东门的城门校不算熟,能搭上话。 马车返回东城门,老远顾如约看见那个城门校站在城门口,检查过往行人。 顾如约趁着没人功夫,走过去,微笑着说:“军爷,还没换岗。” 城门校对标致的少妇乐意搭讪,“顾娘子出城啦?你不是刚进城吗?” 顾如约看城门另一侧站着士兵,左近无人,小声说;“我想走西城门去西岐国,军爷能帮我个忙吗?我不能白了军爷的人情。” 城门校抿嘴,摇摇头,“现在谁敢放人,上峰明令戒严,不许闲杂人出城,顾娘子要出城,别赶在这风头上,等过阵子城门松了,我可以帮顾娘子送你们出去。” 出关看样现在不行,顾如约跟辛驳三人只好先回村子。 五婶惦记事成没成,看顾如约主仆回来,急忙问:“怎么样?行不行?” 顾如约摇摇头,“商号变卦了,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等一阵,等风头过去,城门关卡查的松了,再出关。” 听说她们暂时不走,五婶挺高兴,“走不了,你们先住着。” 后山小院后面的一片树林里,树林四周隐约有无数道影子。 萧逸负手,跟一个背身站着人说话,那个人声音极低,“这次是有人有计划的刺杀殿下,属下查了,不是镇西候的人,能穿透黄金丝软甲的稀世宝剑有一把流落江湖,无从查起,郡主那边,属下打探了,镇西候没把郡主怎么样。” 萧逸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刺客各个身怀绝技,不是中原的武功,领头的刺客负伤逃走,其余的刺客都被我杀死。” 两国大军混战,刺客的身份无处查询。 那人道;“当日殿下身上有伤,不然他们也不会轻易得手,刺客趁着殿下受伤时行刺,对殿下的情况了如指掌。” “这个人早晚能找出来。” 一阵风过,树叶上雨滴坠落,伴着寒咧的声。 “本王要去会一个人。” “殿下身体有伤,属下可以代劳。” “我要亲自出面。” 停了一会,萧逸问;“西陇城那边都交代了?” “属下都交代了,西陇城城门守卫打死也不敢放走侧妃,如有任何疏漏摸摸他项上人头。 “嗯” 那人又说:“侧妃一介女流之辈,在西北这个陌生之地,竟能疏通了关系,差点混出关,属下佩服。” 萧逸唇角扬了扬,“连本王和容安都被她骗了。” 第89章 如果不是一直派人盯着,顾如约又溜走了。 两人分开,萧逸回到小院,刚躺下,看见顾如约跟沉香走进院门。 农忙时节,辛驳下地了,那个唤作桂香的丫鬟有事出去了。 整个小院就萧逸一个人。 熟悉的轻盈的脚步声,萧逸看向里屋蓝底撒花门帘。 门帘掀开,顾如约走进屋,无意中扫了一眼炕下一双男子的布面靴,靴底边沾着一点泥巴和草棍。 萧逸一直注视着她,看她的目光落在靴子上,解释说;“我早晨出去转了一圈。” 昨晚下雨,树林里土地潮湿,顾如约心思缜密,一眼便看出来。 顾如约不关心他去了何处,淡淡地说;“我检查一下伤口。” 萧逸听话地解开衣衫,萧逸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只是伤口留下的疤痕的肌肤比周围的肌肤颜色浅。 “已经痊愈,可以离开了。” 顾如约把他的衣衫合拢。 萧逸伤养好了,不能一直住在辛驳家里。 萧逸目光温柔,“如约,你恨我是吗?” 顾如约没承认也没否认,恨总归有吧,但也不像他想象的那么恨,萧逸对一个女人深情,意味着对别的女人绝情。 “如约,谢谢你救了我。” 顾如约不计前嫌,对已有救命之恩。 顾如约隔着衣衫按了一下伤口,“我本意没打算救你。” 分开了,彻底斩断。 萧逸听到她的回答,心里不是滋味。 两人关系演变到这种程度,全是自己对不起她,顾如约很无辜,从头到尾没做错什么。 “我怎样做你才能原谅我?” 萧逸的眼中透着期待。 “我原不原谅你,很重要吗?如果你为求得心安,你放我自由,我原谅你了。” 萧逸抿唇,沉默不语。 顾如约站在炕前,面色平静,两人曾经短暂的甜蜜,已不复存在,更像是一场对手之间的谈判。 “我救了你,你欠我一个人情,我提出两个条件,我们扯平了。” 了断得干干净净,互不相欠。 顾如约的语气,云淡风轻,“晋王,我们就此别过,山高水长,后会无期。” 顾如约是告别,也可以说逐客。 萧逸一直望着顾如约身影在小院门口消失,唇角抽了抽。 顾如约曾经有多深情,现在就有多决绝。 离开小院,顾如约的脚步轻快了,跟萧逸摊牌了,即便暂时不能离开梁国,先在小山村住下来。 五婶泡了一盆糯米,高兴地念叨,“后日就是端阳节了,我那小子长生学里放假要回家了。” 五婶的儿子长生在离家十几里地的一个镇上念私塾。 顾如约拿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挑大而整齐的粽叶,新鲜翠绿,煞是喜人,问:“这附近的镇上没有私塾吗?” “附近的镇上也有私塾,他念的私塾先生学识渊博,是我们这一带名儒,束脩费也比别的私塾高。” 五婶两口子辛勤劳作,男人过节都不回家,挣钱供儿子念书。 顾如约没见过五婶的儿子,问;“学里放几日假?” “一日假。” 五婶在围裙上把水擦干净,到鸡窝里摸一只肥鸡,提着菜刀杀鸡,桂香吓得躲进灶间不敢看。 沉香烧了一锅热水,五婶把鸡拾掇干净。 端午节前一日辛驳套车去镇上私塾里接长生,顾如约和沉香、桂香也跟车去镇上。 顾如约从辛驳口中得知,萧逸已经走了,心安,以为两人就此断了关系,今生很难在遇见,把这段很受伤的感情就此彻底放下。 五婶儿子长生念私塾的镇,往北方向走,她们出门早,太阳升上来,已经到了镇上。 这个镇靠北,是镇西候的地盘。 私塾下午下学,她们来得早,顾如约看这个镇不小,挺繁华,街上过节气氛浓郁,与之不和谐的是,这个镇离黄石镇近,打仗时,从黄石镇逃难过来不少难民,家中房屋毁了,无家可归,战争刚结束,还没有返回家园。 街头巷口不少露宿的百姓,拖儿带女,沿街乞讨。 明日是端阳节,顾如约趁便买些吃食。 一来长生回家,二来她重获自由,三来桂香和辛驳的亲事定下来,这几桩事,正赶上端午节,想置办一桌酒菜,庆祝一下。 顾如约在肉贩摊上买了两只猪肘子,一扇排骨,半只新杀的羊。 又买了两条活鱼,一袋子面粉,和一袋稻米,稻米很金贵,一般百姓家不常吃 堆了平板车一半的地方。 路过一家三娘酒坊,买酒的娘子招呼路过的客人,“几位客官,自家酿的雄黄酒,一点不掺水。” 说着,舀了一提,顾如约闻闻,叫桂香掏钱买了一坛酒。 又想,过节去私塾接长生,不能空手,给先生的四样礼物,买了两盒蒸酥,一盒梨干,一条腊肉。 桂香看主子每次上街花钱都大手大脚,主子别的都好,就是过日子不算计,以后坐吃山空。 顾如约看桂香不情愿拿钱,平板车上东西堆了大半车,一会回去,连坐的地方都没有,这才作罢。 辛驳每年来接长生,熟悉路,直接把马车赶到私塾门口。 私塾没下学,顾如约提议,“我们去吃中饭,吃完中饭,长生差不多下学了。” 第90章 四个人找了私塾附近一家饭铺,饭铺主食包子,饭铺墙上挂着水牌,各种馅的包子。 伙计端来茶水,倒了茶水,问;“几位客官吃什么馅的包子?” 顾如约瞅了一眼水牌,“每样来两盘,另外你店里拿手菜上几样。” 桂香看水牌,桂香识字,包子有十几种馅,每样上一盘都吃不完,桂香小声提醒,“主子,点太多了,吃不完。” “吃不了带回去。” 二十几盘包子,辛驳吃了两盘,沉香和桂香一个人吃了三四个包子,顾如约吃了两个包子,剩了一桌子包子。 辛驳本来想付饭钱,身上带的钱不够,这一顿饭,花了差不多一两银子。 付了饭钱,桂香看一桌子包子犯愁。 顾如约招呼,“伙计!” 跑堂的活计跑过来,“客官有什么吩咐?” 顾如约指着桌上的包子,“拿出去给街上的孩子吃。” 街上逃难来的百姓,拖儿带女,看着可怜。 伙计把包子拿出去,招呼街角逃难来的一群孩子。 这群孩子跑过来,争抢着要包子。 顾如约从窗户里看见围着要包子的孩子越来越多,忍饥挨饿的孩子,有的一日吃不上一顿饱饭,拿过包子,塞在嘴里,两口咽下肚,有的孩子噎住,还伸手要。 几个人看着很同情。 顾如约招呼,“掌柜的,你店里所有的包子我都包了。” 掌柜的感叹说;“好人啊!” 饭铺掌柜的和伙计把包子抬出去,一群孩子围上来,逃难的百姓们也纷纷围过来。 有的孩子伸手抓,饭铺掌柜的和伙计吆喝,饭铺门前乱成一团。 顾如约见状,站起身走了出去。 看着这群饥饿的百姓,顾如约扬声喊;“排好队,每人两个包子,全有份,争抢的话,包子就不发了。” 饭铺掌柜的高喊:“这位娘子掏钱施舍大家包子,大家排队领,不够铺子里还有。” 门前不乱了,逃难的百姓们自动排好队,一个个上前领包子。 这时,一行人骑马从街上经过,正中骑在马上的男人三十左右的年纪,俊朗轩昂,浓眉微拧,望着包子铺门口。 目光落在站在门前说话的顾如约身上,停留片刻,马匹走过去。 包子发完了,饭铺门口的人散去。 顾如约把发出去的包子让掌柜的统计数,把包子钱算给掌柜的。 掌柜的小本生意,赔不起,对顾如约再三感谢,“这位娘子是好人,好心有好报。” “借掌柜的吉言。” 街对面的私塾已经下学了,辛驳从饭铺后院把马车赶出来,四个人在私塾门口等。 私塾里走出一群背着书包的学生。 其中一个穿着干净布衫,十一二岁的少年,看见辛驳朝她们走来,“辛大哥,等半天了,今日下学晚。” 看着旁边的顾如约,辛驳介绍说;“这是住在你家里的顾娘子,特意来接你。” “顾娘子好!”长生清脆地声音问好。 顾如约看长生个子不矮,眉宇间有几分像五婶,粗眉,大眼,很喜欢,“长生,你先生没走吧?” 长生回身看门里,“先生还没走。” 顾如约让沉香把马车上的礼物拿过来,“我去拜见你先生。” 长生带着顾如约几个人进私塾里,学堂屋里,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正收拾书本,长生走过去,恭敬地叫了一声,“先生。” 顾如约诧异,五婶口中的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名儒她以为是年长老者,竟然是儒雅斯文的年轻男人。 顾如约从沉香手里接过几盒礼,极为恭敬,“我是长生的嫂子,先生教导长生辛苦,这是弟子孝敬先生的。” 逢年过节弟子孝敬先生,这是应有的礼节,先生自然地接受。 先生看了一眼顾如约,微微露出惊异的神色,平静温和,“夫人客气了,长生努力上进,是我得意的弟子。” “先生教导有方。” 顾如约朝先生鞠了一躬。 带着长生告辞走了。 走出门,顾如约问长生,“你这位先生姓什么?” “先生姓欧阳。” 顾如约想,复姓。 接回长生,五婶家的小院分外热闹,五婶跟沉香、桂香做了一桌子菜肴,大家围坐喝酒吃菜,一直到月亮初升。 明日端午节,民间百姓纷纷出外踏青。 五婶高兴,喝了不少酒,对顾如约说:“广福寺明日热闹,你们头一次在西北过端阳节,去哪里看看。” 大家商定好,明日出门,辛驳赶车,载着顾如约、沉香、桂香、长生,去广福寺 端阳节这日,五婶早早在门两侧挂上艾草。 广福寺是本地的最大的一座庙宇,平常香火鼎盛,香客如织,逢年过节更加热闹。 西北经历一场战争,刚恢复太平,寺庙附近的人很多,有官员家眷,附近城镇的百姓,男女老幼,出门踏青游玩。 儿童们在脑门上用雄黄酒画“王”字。 顾如约买了几条用五彩丝线结成的长命缕,跟沉香和桂香、长生缠在手腕上。 人山人海,顾如约怕沉香桂香走散了,辛驳带着长生,顾如约扯着沉香和桂香。 两乘凉轿停在离她们不远处,前一乘小轿里下来一个年轻少妇,后一乘小轿里走出一个奶娘模样的妇人,牵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孩。 第91章 家仆有十几个,保护少妇和男孩。 少妇在前面,奶娘牵着男孩跟在后面,朝寺庙走过来,家仆分开人群,护着怕挤着少妇和男孩。 这时,突然人群发生骚乱,顾如约回头,看见左侧方向,两伙人手持兵器打起来。 打斗正发生在少妇周围,少妇吓得花容失色,一时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人群一阵大乱,拥挤着四处逃散,十几个家仆被人群冲散。 顾如约看见那奶娘被人群挤倒,男孩被人流带走,男孩好像喊着奶娘。 由于个头矮小,男孩站不稳,被人群带倒,顾如约心一紧,男孩将要被人群踩踏。 顾如约来不及多想,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一把把男孩扯起来,她跟那男孩被拥挤的人群带出很远。 她的手紧紧地扯着男孩,男孩的哭声被淹没。 一会,人流疏散了,方才打斗的人已经四散,不见踪影。 辛驳和沉香、桂香、长生跑过来,辛驳紧张地问:“顾娘子你没事吧?” 顾如约的手还死死地扯着男孩,男孩吓得脸都白了,连哭都忘了。 顾如约四处寻找男孩的家人,那个少妇不知从那个方向跑来,哭天抢地抱住男孩,放声大哭。 男孩看见母亲,这才哭出来,母子俩哭成一团,家仆也都从四面八方跑过来。 顾如约看男孩有家人照顾,对辛驳说:“我们走吧!” 少妇光顾着抱着孩子哭,没注意顾如约几个人。 几个人坐马车往回返,没心思看热闹了,辛驳赶车,走出很远,说;“方才如果没有顾娘子,那个孩子就被人群踩踏,顾娘子救了那个孩子。” “我当时看那个孩子被人挤倒,很危险,没想太多。” 顾如约心想,西北地方乱,以后还是少出门。 长生说;“顾家姐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长生不知何时开始不叫她嫂子,叫她姐姐。 顾如约摸着他的头,“还是我们长生有学问。” 长生在她摸脑袋时脸红了。 几个人回到山上,村头院子院门半开着,长生先走进去。 顾如约随后走进院子,五婶从屋里走出来,一脸兴奋,“顾娘子,你快看谁来了。” 正间里走出一个人,一袭素白的衣袍,清润如玉,丰神俊朗。 五婶激动地朝顾如约说;“顾娘子,你相公没死,福大命大回来了。” 第41章 正午炽热的阳光下, 萧逸长身玉立, 站在屋门口, 带温暖的笑容,如浴春风, 看顾如约的眼神温柔至极,“娘子,你回来了。” 顾如约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反应了, 翘了翘唇角, 嘲讽地微笑。 五婶以为她高兴过度,“顾娘子,你相公来半天了, 一直盼着你回来,你们还没吃饭吧?先吃饭, 吃了饭,你们小俩口慢慢聊。” 五婶走去灶间端饭菜, 萧逸跟顾如约隔着半个院子站着, 对视着。 晋王殿下褪却威严,变得平易近人。 沉香和桂香,辛驳三个人都不知如何是好。 长生望着萧逸, “这就是姐夫?” 萧逸一听,唇角往上扬了扬, “对, 叫姐夫。” 顾如约一转身进了屋子。 坐在屋里, 听院子里萧逸跟长生说话。 五婶端饭菜出来, 看院子里没有顾如约,问:“顾娘子呢?” 顾娘子的相公死里逃生,小夫妻团聚,顾娘子年轻,脸皮薄,人多害臊,五婶朝西厢房喊,“顾娘子,出来吃饭。” 顾如约没办法,不能躲在屋里,走出去。 院子里放了一张桌子,又放了一张矮桌,五婶把菜分成两半,辛驳和萧逸、长生一张桌子,几个女人坐在矮桌吃饭。 桌上菜肴丰盛,一盆小鸡炖蘑菇,一盘烀肘子,一盘红烧鱼,一海碗萝卜炖羊骨头汤,还有山野菜炒鸡蛋,一碗酱,一碟小葱香菜,一大盆水捞饭,农家饭菜。 长生吃得很香,许多没吃家里的饭菜。 长生分外高兴,家里来了这许多人,比从前娘俩热闹多了。 五婶想起对儿子说:“你明日上学,过节要孝敬先生,家里粽子和鸡蛋给先生带去些。” 长生一扬眉,“顾姐姐昨日已经买了礼物拜见了先生。” 五婶心里对顾娘子又添了几分好感,会处事,人也大方,说:“让顾娘子破费了。” 顾如约还没说话,长生抢着说:“顾姐姐昨日破费的地方多了,顾姐姐把包子铺的包子全包圆了,施舍给逃难来的人吃。” 顾如约笑看长生,“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听辛大哥说的。” 辛驳端着一碗饭,说;“顾娘子今日还救了一个孩子。” 五婶惊奇地问;“救什么孩子?” 沉香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五婶说:“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这家孩子的父母不知怎样感激顾娘子。” 众人七嘴八舌,顾如约不以为意,“谁碰到这种情况都会救的。” 五婶朝萧逸夸赞,“顾相公,你可娶了一房好媳妇。” “我知道。” 萧逸一脸自豪。 顾如约看着饭菜,难以下咽。 五婶看她数着米粒,吃了半碗饭,说:“顾娘子,你吃这一口那行,你相公回来了,体格好,生个结结实实的大胖小子。” 第92章 五婶回身对萧逸说;“顾相公,你说是不是?” 五婶以为萧逸姓顾。 萧逸笑容可掬,连声说:“是,五婶。” 五婶看萧逸一直跟长生说话,问:“顾相公喜欢孩子?” “喜欢!” 萧逸没犹豫便回答,还看了顾如约一眼。 五婶对顾如约说;“你相公一看就是好脾气,你相公这么喜欢孩子,还是尽早生一个。” 顾如约低头,看萧逸对待长生的态度,喜欢孩子没说谎话,可喜欢的不是她生的。 五婶又结结实实给她添了半碗饭,“把饭都吃掉,这回你相公要接你家去,别说在五婶家饿瘦了。” 顾如约吓了一跳,脱口说:“我不回去。” 五婶舍不得她就走,“我巴不得你留下,可你早晚总要回婆家去,你相公回来了,你婆家人也不会再为难你。” 萧逸宠溺地眼神看着她,“不愿意回去,就先不回去,你什么时候愿意了,就什么时候回去。” 顾如约真不知道萧逸又打的是什么主意。 这笑容背后的冷漠,无情,令人不寒而栗。 转念一想,萧逸说什么时候愿意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自己一直不愿意回去,是不是可以一辈子住在这里,萧逸是晋王,皇子,迟早要回去的,待不了多久。 这样一想,心中的不快消散了。 饭后,沉香跟桂香捡桌子,把剩菜和碗筷端去在灶间,五婶在鸡窝里捡了鸡蛋,鸡蛋还热乎的,鸡蛋明日煮熟了,给儿子带去学堂。 顾如约不想跟萧逸演戏了,回屋去了。 傍晚天气闷热,好像要下雨,窗扇开着,顾如约看见萧逸在院子里给长生讲数算题,声音低沉悦耳的。 辛驳在院子里给菜园除草。 辛驳干完活,告辞回家,桂香送他出去,两个人站在院门口说话 桂香手里拿着一方绣帕和一双新鞋,绣帕叠得方方正正,递给辛驳,“我女红不好,你别嫌弃。” 辛驳接过绣帕和鞋子,憨厚地笑,“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他把绣帕珍惜地藏在自己胸前衣裳里,看这双布鞋,鞋底是千层底,很结实。 桂香小声说;“你试试?” 辛驳坐在院门口的石头上,把旧鞋脱掉,新鞋穿上,站起来,踩了踩,不大不小,正好合适。 奇怪,“你怎么知道我鞋的尺码?” 桂香抿嘴笑着,“我比量你旧鞋做的。” 辛驳原来的鞋鞋底已经破了,辛驳穿上新鞋,把原来破了的鞋扔掉了,抓着桂香的手,“以后有人给我做鞋了。” 桂香害羞被他抓着手,小声说;“让人看见。” 晋王回来后,辛驳一直有些担心,“顾娘子如果跟晋王回王府,你也要跟着回去,那我们的事怎么办?” 桂香也想着同一个问题,“我们回京城王府,你还愿意跟我去京城吗?” “我愿意,我凭着一身力气,在哪里能有口饭吃,都能养活你。”辛驳没犹豫,辛驳把一晚上顾虑说出来,“你进了王府,听说王府规矩严,我去京城能总见到你吗?” 桂香抽出手,摆弄着衣角,“主子已经答应我们的婚事,我们成亲了,在王府附近安家,或者求主子,在王府里给你找个差事。” 辛驳很高兴,“我今年多打点猎物,换了银钱,我们成亲。” 两人就这样商定好了,桂香走到哪里,辛驳都愿意跟着,两人不分开。 顾如约每日习惯沐浴,收拾完灶间,沉香进来问;“主子,浴盆放在屋里吗?” “放柴房里。” 屋里萧逸随时能进来,顾如约现在只想躲着萧逸。 顾如约沐浴完,从柴房出来,天已经黑了,看院子里没人了,五婶和长生回正屋,五婶早起下地忙农活,要早睡,长生明日赶早回私塾。 沉香和桂香倒水,桂香准备明早的早饭。 西厢房已经掌灯,顾如约透着窗纸看见萧逸的人影,在院子里站了一会,五婶从屋里出来登东,看见她,“顾娘子,你跟相公久别重逢,还不回屋。” 过来悄声说:“我看你相公一晚上直瞅你,在屋里等你呢!” 顾如约没地方去,不进屋,一会五婶登东出来,看见她又要问,顾如约只好硬着头皮进屋。 油灯下,萧逸散着乌黑的发,穿着玉绸中衣,手里摆弄那支玉笛,看见她进来,凝眸望着她,“没想到你笛子吹得这么好,你跟谁学的?你父亲吗?” 顾老先生貌似迂腐,顾如约身上许多特质和所长,令萧逸费解,比如说懂药草,能开方子,给自己疗伤。 音乐,绘画的造诣相当高,写一手好字,如果是京城世家女,从小请名师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倒也正常。 萧逸坐在炕梢,顾如约跟他离得最远的距离,坐在炕头,“历代多少杰出的人物都是出自民间,殿下别小瞧了布衣百姓。” “我没那个意思,我好奇问问。” 萧逸今晚考长生,发现长生的师傅不是个简单的人,学识渊博,像五婶说的名儒,不是言过其实,不少能人隐在民间。 他们出于各种原因没走仕途之路,科举考试也埋没了不少真正的人才。 顾如约遮掩过去,前世的事说出来别人以为她蛊惑巫术,在本朝律法禁止,有行巫术的被架在火上烧死。 第93章 好在萧逸没纠结这个问题。 萧逸把手里的笛子放下,看一眼两人中间隔着的距离,深感无力。 “如约,我们近一点说话好吗?” “就这样说吧,能听见,你我都说好的,你为何食言?” 面对顾如约的质问,萧逸漆黑的眸,闪了闪,“我没答应你。” 顾如想想,确实是自己提出来分开,萧逸没回答,谈判不成,两人是要耗下去。 两人今晚要在一个屋里睡了,不然五婶发现,她实在撒了个弥天大谎,事情演变成这样,她始料未及。 顾如约现在陷入尴尬境地。 看炕上已经铺好被褥,两人并排挨着,顾如约把一床被褥扯过来,紧靠炕头睡,萧逸靠炕梢睡,乡下的火炕宽,一铺炕能睡五六个人还宽绰。 两人中间隔了很大的一块空出来。 萧逸迈上炕,一挥袖,熄了油灯。 顾如约背朝着他,脸朝火墙。 屋里瞬间黑下来,很安静,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萧逸仰躺着,侧头望一眼顾如约单薄的背,“如约,你能听我解释吗?” 顾如约不答。 萧逸的声音沉缓地响起,“我生母早丧,幼年时在皇宫里寂寞又孤独,她自幼失去双亲,和我都在太后跟前养大,我们相同的境遇,一起长大,彼此比别人亲近,生出男女之情,太后和父皇默许了,后来,镇西候在西北势力越来越大,朝廷不能挟制,朝廷连年对外征战,国库空虚,无力对付镇西候,镇西候进京,拜谒太后,看见贞柠,向父皇求娶她,父皇为了安抚镇西候,赢得喘息的机会,答应了他的请求,准备赐婚。” 萧逸的声音低下来,“贞柠抵死不愿意,我安排她逃出皇宫,父皇知道,预治罪与我,她为了救我,又回到皇宫,答应嫁给镇西候。” 在寂静的夜里,萧逸的声音格外清晰,顾如约听出平静的背后,隐含着无比的悲凉。 “离别之际,我答应她,早晚有一日我带她回来。” “做你的晋王妃。” 顾如约插了一句。 晋王妃的位置一直保留,萧逸也算深情。 萧逸接下来的话有些艰难,“如约,我承认,我对不起你,是像你猜测的那样……..” 可是后来,几经矛盾挣扎,他最终还是坚持了他最初的计划。 事实真相由萧逸亲口承认,无异于把心头已经平复的伤口,又一次撕裂开,真相残忍无情。 顾如约心痛得几乎窒息,微微颤抖的声,“萧逸,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忍心我作为叛臣家眷身首异处?” “不,如约,不是的…..”萧逸急于否认,又解释说:“贞柠在太后身边长大,父皇赐婚镇西候,非她所愿,所以,太后是不会看着她死,发兵之前,父皇答应我不伤害她,所以,如约………” “你可以保下我,我没有性命之忧,那么以后呢?” 顾如约嘲讽地问。 “以后……”暗中萧逸看着顾如约,“以后…..你自愿出家……当然这是暂时的,等风头过去,我会很好地安顿你。” 他真正的想法不能跟顾如约说,顾如约出家做女道士,然后还俗,让她住在京郊山庄,等有朝一日他大业有成,接她进宫,皇后之位是不能了,妃子甚至贵妃之位他都可以给她。 尽管萧逸的解释,稍许平复顾如约的怨恨,可还是让顾如约难以接受。 屋子里陷入沉寂,过一会,萧逸开口,嗓音沙哑,“如约,我也并非铁石心肠,当你在方远城病重之时,我连夜赶去,看见你柔弱无助,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我突然后悔了,当时我想你如果活下来,我们好好在一起,你为我生个孩子。” 当面临失去顾如约那一刻,萧逸只求她活下来,只要她活下来,他愿意放弃早布置好的计划。 感动吗?没有,顾如约略带嘲讽,“晋王,你的计划□□无缝,可你选错了人,你要达到目的,除非你拿我的尸首换,在京郊山庄时,我配了剧毒,只要服下去一丁点,就是华佗转世也救不了我。” 萧逸的心突地抖了一下。 这是真正的顾如约,他不了解的顾如约,不是逆来顺受,任人摆布。 静谧中传来一声轻笑,顾如约揶揄的语气,“晋王,你说如果我毁掉容貌,你是不是也前功尽弃了?” 萧逸苦笑,“如约,换不成就不成,你毁掉容貌,我也要你。” 萧逸几次被自己引诱,不就是自己长着一张跟薛贞柠一样的脸,这种话,顾如约一笑了之。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了。 两人关系到了这种程度,试图挽回,有些心结,难以消弭。 良久,顾如约声音平静,没有起伏,“梁国大军吃了败仗,你移花接木的计划失败,我留下有什么意义,何况,叛军早晚伏法,你夺回心爱之人,我走得远远的,你二人没有障碍,不好吗?成全我,也是成全你自己。” 没听见萧逸回答,顾如约又说;“你如果觉得不放心我,我不妨把打算告诉你,我到西岐国后,我手里有一笔钱做本钱,开一间药铺,所有的药材我不用看,闻也能识别出药材的优劣。” “如约,你一个女子,世道艰难,西岐国不像你想的太平。” 顾如约认为萧逸是担心她以后的生计,“这个不需要担心,我手头的钱够维持生活,再说,我将来还要嫁人,找个像辛驳那样的男子,可以一生依靠的人。” 第94章 一刀致命,萧逸的双手握成拳。 顾如约却没有停下,继续说着,“你如果还不放心,你多给我金银珠宝,我也可以不开药铺。” 到底没说今生不嫁。 以顾如约的容貌,想嫁人不难,且不是贩夫走卒。 黑暗中传来寒咧的声,“你依靠我不行吗?” “我怕你把我卖了。” 顾如约一句戏言,正戳中萧逸的痛处,“如约,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了,我发誓。” 你还要怎样伤害? 我不相信。 薛贞柠总有一日要回来的,自己还要再被伤害一次吗? 不,她跟萧逸不再有任何牵连。 “我不答应,你绑我回去吗?” “如约,我不会强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顾如约不再说话,两人一个炕头,一个炕梢,顾如约兀自睡了。 山村的鸡刚叫了头遍,顾如约就醒了,往常鸡叫三遍她才醒,心里有事,跟萧逸睡在一铺炕上,潜意识里不安。 窗外的天灰蒙蒙的,她清醒过来,下意识地看一眼炕梢,空的,萧逸没在屋里。 朦朦胧胧看辛驳在院子里,五婶还有长生,萧逸也在。 五婶把煮鸡蛋放在长生书包里,天太早,桂香把干粮给长生带上。 顾如约赶紧披衣下地,推门出去,长生看见她出来,高兴地叫了声,“顾姐姐。” 顾如约走过去,“长生,这么早回学堂了?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长生跟顾如约很亲近,“农忙的时候学堂放假,回家帮家里干农活,我下次回来,顾姐姐不会走了吧?” 顾如约笑着说;“如果五婶不撵我走,我永远留下不走了。” 五婶还以为她说的逗长生的玩笑话,拍了一下长生的头,“你顾姐姐跟你姐夫还要家去,不能总住外面,你顾姐姐家里还有公婆,做人家媳妇哪里有那么自由。” 长生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我下次回来,顾姐夫就不能给我辅导功课了,顾姐姐和姐夫要回家了。” 萧逸倒很喜爱这个少年,“等你以后长大了,找你顾姐姐和姐夫去。” 辛驳看时辰不早,催促说;“走吧,还要赶十几里路。 五婶几个人送长生,走出院门。 五婶一直看着辛驳和长生的背影被早晨的浓雾遮盖,直到看不见了,还站在高处张望。 早起天阴沉沉的,顾如约脸上落了几个雨点,刮起一阵风, 顾如约出来时着急穿着单衣,高处山风大,萧逸站在她身边,替她挡住风口,责怪的口气说:“你出来怎么不加件衣裳,冻着回头病了,又不愿意吃苦药。” 这分宠溺,顾如约鸡皮疙瘩都起了。 几个人往回走,风一吹,顾如约薄绸衣衫打透了,萧逸伸臂搂过她。 顾如约要挣开,恰巧五婶回头看见小俩口甜蜜,夸赞,“顾娘子,你相公对你多体贴。” 她们进堂屋里,雨下大了,五婶担心辛驳和长生路上淋雨,念叨,“这老天偏赶着这时辰下雨,他们拿了雨伞,这么大雨也遮不住。” 雨一直下,吃了早饭后,也没停歇。 五婶不能下地,下雨天闲着没事干。 桂香跟五婶坐在堂屋里纳鞋底,桂香给辛驳又做了一双鞋,辛驳上山下地,穿鞋费,她多做几双备着。 桂香纳鞋底不时抬头望一望外面的天,担心辛驳淋雨。 顾如约起早了,吃了饭就犯困。 萧逸看她无精打采,说:“你不能起早,没事回屋补个觉” 五婶用力扯过麻线绳,心想,这顾娘子真是好命,这要嫁个庄稼汉,起早贪黑,男人也没有一句体贴话。 说:“还是读书人好,知道疼媳妇。” 顾如约实在挺不住困劲,打着哈气,对桂香说;“午饭别叫我。” 于是走回屋,想睡个回笼觉,刚上炕躺下,萧逸推门走了进来。 萧逸拖鞋上炕,跟她并排躺下。 顾如约困倦,不管他了,一会合上眼,睡着了。 雨下了一天,萧逸望着窗外屋檐下延绵的雨线,身旁顾如约在酣睡,突然觉得满足,顾如约不接受他,好在她还在他身边。 大雨下到傍晚才停,辛驳回来,桂香赶紧放下手里的鞋底,上下查看他衣衫湿了没有,“早起下雨,你衣衫没淋湿吗?” 辛驳憨厚地笑着,“淋湿了,早捂干了。” 桂香心疼,当着人不好说什么。 大家都吃完晚饭。 桂香给辛驳端饭,辛驳坐在炕桌旁吃饭。 五婶问;“去了一整日,被大雨隔住了。” 辛驳咬了一口两掺面的馍馍,“我在县城茶馆里等雨小了往回走,我听到一个消息,北疆趁着镇西候跟朝廷开战,进犯边境,镇西候已经发兵打北疆。” 顾如约心想,镇西候发兵打北疆,分身乏术,朝廷得以喘息。 朝廷兵败,无力再战,平叛看来不是朝夕之间,萧逸失去了一次等待已久的机会。 两下里罢兵,又能有两年的太平日子。 瞅了萧逸一眼,顾如约的表情替他遗憾和惋惜。 萧逸假装没看见。 第42章 五婶听了辛驳的话, 问:“这么说不能在打仗了?能安安生生过日子了?” 第95章 夏季天越来越热, 山上有蚊虫, 顾如约缝制香囊,准备装驱蚊虫的药材, 说:“镇西候暂时不能跟朝廷开战,北疆在后方,威胁西北, 镇西候腹背受敌, 等打败北疆,镇西候能腾出手,进兵中原, 这一仗迟早的事,不过推迟而已。” 辛驳想是饿极了, 吃了四个白面馍馍,这是五婶特意给辛驳留着, 他送长生, 淋了雨中饭都没吃,辛驳一口咬掉半个馍馍,喝口汤, 咽下去,说:“镇西候已经点兵, 同北疆开战。” 镇西候打北疆, 这里不受影响。 连着下了几场雨, 天总算放晴了, 雨后山上的蘑菇疯长。 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约好去山上采蘑菇和山野菜,杨大娘的二儿媳过来问顾如约,“顾娘子,我们明日去山上,你同我们去吗?” 顾如约跟萧逸在家里,大眼瞪小眼别扭,说;“二嫂子,明日我跟你们去,你去去时喊了一声。” 天刚透亮,顾如约就爬起来,趴在窗台看窗外是个晴天,萧逸在身后含糊地说了句,“这么早。” 顾如约穿鞋下地。 桂香已经把早饭做好,顾如约吃了多半碗饭,放下碗筷,院外有个媳妇喊:“顾娘子,走了。” 顾如约答应一声,“来了。” 沉香已经备好筐和挖菜的刀,顾如约带着沉香走出院子。 刚出门,一群姑娘小媳妇背着背篓,挎着筐过来,“顾娘子是头一次去挖菜,都不认识吧?” “去几次就认识了。” 顾如约加入她们的队伍里。 走出不远,身后传来喊声,“如约。” 透过晨雾,男声清越悦耳,一群人纷纷回头看。 萧逸大步追上来,手里拿着一件外袍,塞给顾如约,“早起,山上冷。” 几个年轻媳妇,两眼放光,这男人长得好看,又温柔体贴,一群人哄笑着,“顾娘子,人家心疼你,巴巴的跑出来送衣裳。” “顾公子也同我们一起去吧?” 几个热情的媳妇招呼萧逸。 萧逸笑容可掬,“不了,拜托你们照顾我娘子。” 大家羡慕顾如约,“顾娘子,你相公斯文又老实,顾娘子真是好福气。” 顾如约心里腹诽,萧逸老实,世上还有不老实的人吗? 现在全村都叫萧逸顾相公,萧逸欣然接受,也不纠正。 萧逸看着一群人走远。 后山树林里,四周布置的暗卫,树林百米远没人能靠近。 林间一抹素白衣袍,一个男人低声说话,“朝廷大军惨败,震惊朝堂,皇上已经降旨,剥夺魏王封号,太后讲清,皇上震怒不允,传旨朝中凡是讲清的大臣,一律斩首充军发配,满朝文武无人敢替魏王求情。” “皇后没什么动静吗?”淡淡地声。 “皇后极力怂恿皇上派魏王挂帅,现在皇后恨不得摘干净,以求自保,哪里还替魏王说话。” “魏王只是削夺了封号,还是皇子身份,以后看着吧!” “皇上正彻查这次我朝大军惨败原因,追究责任。” 这次朝廷大军失利,魏王是主帅,刚愎自负,不听晋王及左右将领的劝阻,贸然出兵,致使朝廷大军进了镇西候预先布置好的埋伏,魏王负主要责任,可这场战役,有许多蹊跷之处。 树叶间隙透过一缕阳光,萧逸微微仰头,“父皇并不糊涂,最初的震怒,处置了魏王,待冷静之后,不能就此作罢,我不宜此刻回京。” “吕先生也说这种时候,不是殿下回朝最好的时机。” “告诉吕先生,静观其变。” “是,殿下。” 树林中无数影子平地突然消失,恢复宁静。 雨后山林间的蘑菇一夜之间突然冒出来。 沉香分不清有毒和无毒的蘑菇,采来蘑菇,拿给顾如约辨别。 顾如约熟悉草药,知道什么蘑菇有毒不能食用。 有的蘑菇成片生长,一发现就是一大片,快正午时,顾如约和沉香采了两筐蘑菇,挖了一筐山野菜。 于是下山回家,沉香背篓里是蘑菇,顾如约挎着筐里是绿莹莹、水灵灵的山野菜。 一进院子,顾如约看见萧逸手里提着菜刀,正在杀鸡,萧逸手法干净利落,肥鸡在地上直扑棱,顾如约别过脸。 五婶站在一旁看着,“顾娘子,你相公看着像个书生,没想到还敢杀鸡。” 顾如约笑笑,心想,他能杀人别说杀鸡。 沉香胆子大,放下背篓,站在边上看晋王杀鸡。 顾如约放下筐,桂香打来洗脸水,顾如约在院子里洗手,手上摸了桂花香胰, 正这时,院外有个声音传来,“少爷,我们慢了一步,没追上顾娘子,顾娘子进家门了。” 院门口出现邓少爷的身影,沉香唤了声,“邓少爷。” 顾如约一回头,手上还没洗净的香胰。 邓金直奔她走过来,一脸兴奋,“顾娘子,你这几日怎么没去集市上卖鸡蛋,我的小厮等了好几天了,定是下雨,山路不好走,你们不能下山。” 邓金心无旁骛,目光都落在顾如约身上,没看见院子里提着菜刀的男子。 自顾自地说;“我这段日子寒窗苦读,我答应金榜题名便来提亲,每日便牢牢地记得,一刻不敢懈怠。” 顾如约干巴巴地说了句:“好” 第96章 小厮在少爷身后说:“我们家少爷先生都夸赞聪明绝顶,我家少爷对顾娘子一片痴心,天地可鉴。” 小厮话音刚落,一道寒光闪过,菜刀在阳光下发出刺目的光,提着菜刀的人沉黑的眸闪过戾色,吓得缩了缩头。 邓金自从进院什么都看不见,一门心思在顾如约身上,日思夜想,书本上总出现顾娘子的影子。 五婶听见邓金的声音从灶间忙忙走出来,瞄了一眼萧逸,萧逸冷肃着一张脸,让人一望便不寒而粟。 结结巴巴,“邓…..邓少爷,您来了。” 小院子里气氛不对,大家都偷看一个人,邓金的视线终于移到院子里那个耀眼夺目,凌人气势的男子身上,“这是谁?” 五婶尴尬地赔笑,“这是……这是…..” “我是你口中的顾娘子的夫君,顾相公。” 萧逸手里的菜刀一甩,菜刀一半没入桌面。 众人心头一凛。 院子里的人都齐齐地看着萧逸,大气都不敢喘,鸦雀无声。 邓金半天才反应过来,手指着萧逸,“你是顾娘子的相公,有何证据?” 萧逸呵笑两声,“我是她相公还要证据?” “口说无凭。”邓金一介书生性子执拗,根本不信,“顾娘子的相公已经死了,她守孝,出了孝期,我便带媒人上门提亲,你是何人,冒充顾娘子的相公?” “守孝?” 萧逸转头看顾如约,面无表情,太阳穴周围的青筋暴起,顾如约看桌上插着的菜刀,缩了缩肩,低下头。 邓金问顾如约,“他说的可是真的?” 顾如约真不想伤害这个单纯的邓少爷,他的执着顾如约不能回应,心里些许感动。 心想,索性今日让他死了心,以免日后受到更大的伤害,肯定地回答,“是。” 萧逸看顾如约的神情似乎不忍,眼底卷起森然的寒意。 五婶过意不去,“邓少爷,这是个误会。” 顾如约沉默地站着,自己当初想一走了之,不用跟邓少爷交代,没想到今日这一幕,不如早说明。 知道萧逸没发作,极力隐忍,朝两个小厮使眼色,“送你家少爷回去,山中粗茶淡饭,不留你家少爷在这里用饭了。” 两个小厮偷瞄萧逸,心里害怕,推着痴痴呆呆的少爷往外走,哄着邓金,“少爷见了顾娘子了,我们该回去了。” 邓金被两个小厮扯着,回头喊:“顾娘子,你是为了拒绝我,找了一个人来骗我,顾娘子,我还会来找你。” 顾如约站在院子里,咬着唇,心里说:对不起,邓少爷。 邓金走后,大家都替顾如约担心,看着萧逸,院子里气氛紧张。 不管怎么说顾如约也是晋王侧妃,晋王没写休书,她就永远都是他的女人。 顾如约走回屋,坐在炕沿边。 房门一响,萧逸走进来,俊脸好似覆了一层寒冰,“这个邓少爷你是怎么认识的?” “在集市上认识的,他买鸡蛋。” 顾如约神情坦荡。 萧逸淡淡地望着她,沉静的目光颇冷,“为夫守节?三年?” 萧逸看出这位邓少爷有些痴,不能跟顾如约有什么,可心里不舒服,嫉妒像野草一样疯长。 “我如果真死了,就为我守三年。” 心里不是滋味,他如果放她走,也许一年都不能为自己守。 顾如约不去招惹别人,像邓公子之流,恋慕顾如约美貌,自己找上门来。 他坐在顾如约身旁,“你不能留在这里。” 看样这个邓少爷不能死心,顾如约来了没多久,在住下去,说不定就有王少爷,李少爷。 “我没想同他怎么样?你不用多心。” 顾如约还是解释了一句。 萧逸相信,不是自信,而是顾如约的眼光不会这么低。 知道你跟他没什么样,你要是动心,我千刀万剐了他。 顾如约在这里住,命令暗卫盯着这个小院,不许人靠近。 摆饭了,饭桌正中间摆着一碗小鸡炖蘑菇,香味扑鼻。 五婶惦记小俩口闹矛盾,对沉香说:“把饭菜给他们小俩口端进去吃。” 沉香盛了一大盆小鸡炖蘑菇,桂香端着一小盆二米捞水饭进屋。 放上炕桌,沉香又出去端了一碗蒜末拌山野菜,一瓦罐菌菇汤,这都是她们今日上山采的。 桂香盛了一大碗饭,先放在萧逸跟前,然后又盛了一小碗饭,放在顾如约跟前。 顾如约对二人说:“你们不用侍候了,吃饭去吧!” 二人在晋王跟前拘束,紧张,出去跟五婶一起吃。 院里,五婶小声问二人,“顾娘子和相公没吵架吧?” 沉香摇头,“好像没吵架。” “你们进屋时,他们生气了吗?” 桂香不敢看晋王的,不知道生气没有。 “他们没说话。” 屋里两人对坐吃饭,野生菌新鲜,汤味道鲜美,萧逸看顾如约只喝汤,夹了一只鸡腿给她放在碗里。 冷峭的脸渐渐柔和。 一场风波过去,大家松了一口气。 辛驳进山打猎,萧逸跟他一同去了。 过了正午,桂香便一趟趟地跑到院门口张望。 太阳要落山时,终于辛驳出现在院门口,随后是萧逸,两人抬着一头野猪,萧逸肩上搭着两只山鸡。 第97章 桂香看辛驳褂子上肩头有血迹,紧张地问:“你受伤了?” “没事,一点小伤。” 打猎经常发生,被动物爪子抓伤。 上次萧逸负伤,伤药还剩了点,桂香给辛驳伤口用上,辛驳伤口不深,就抓破点皮。 五婶跟沉香、桂香把一头野猪收拾干净,肉切成块,顾如约在村子里住,村子里的人淳朴厚道,知道是五婶家亲戚,家家户户见面都很亲热。 一头野猪吃不完,野猪肉烀熟了,顾如约命沉香和桂香给左邻右舍送去一碗,山里野猪肉不常见,要到深山里才能猎到野猪。 如约叫沉香给杨大娘家送了一碗。 倒是桂香心疼辛驳,私下里说;“以后别进山,一个人有危险,有事家里都不知道。” 辛驳点点头,“有你,以后不去了。” 守着桂香过日子,种地够两个人生活。 大家都在院子里吃饭,一盆野猪肉,顾如约从前没吃过,野猪肉肉丝有点粗,不如家养的猪口肉质细腻。 顾如约吃一口野猪肉炒山野菜,“明日一早我要上山。” “明日还要去?”萧逸停住筷子。 “我想采点草药备着,说不定什么时候用。” “我同你一道去。” 顾如约抬了抬眼,两人相处相安无事,晚上两人睡一铺炕上,萧逸忍着不碰她,他答应不勉强她,没有勉强过她做不愿意做的事,单等萧逸回京,她就自由了。 萧逸担心的口吻,“悬崖峭壁上长的草药,你不能攀爬,我可以替你采。” 顾如约一想,一些长在陡峭地方的草药她事没办法采,萧逸倒是可以,没拒绝他同往。 次日,萧逸随着顾如约上山采药,顾如约带上沉香,桂香留在家里,帮五婶干家里的活。 沉香挎着筐,顾如约教萧逸和沉香识别草药,这里的山上长着龙胆草、车前草,防风,五味子。 沉香提着一串五味子,一颗颗红豆子,摘了一颗放在嘴里。 山里五味子到处可见,山坡上成长着成片的车前草,沉香认识车前草,用刀挖车前草。 一会儿,筐里草药,山野菜装满了。 三个人绕到一处乱石山下,沉香抬头望着峭壁的乱石山,指着山腰说,“主子上次采的九死还魂草,不就是这座山吗?山上又长出不死草了。” 九死还魂草生长在石头缝,萧逸顺着沉香指着的地方看,石山陡峭,采这九死还魂草如果有功夫的人或许不算太难,可对顾如约这样没有一点功夫,柔弱的女子,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 侧头看她脸颊,手指曲起,碰了下她当时受伤的脸颊,好在没落下疤痕,顾如约侧头避开,这亲昵的动作,顾如约明确是拒绝的。 萧逸收回手,面色暗沉,声音微低,“你当初采它,费了不少劲。” 手上脸上都有擦伤。 沉香还心有余悸,说:“主子下到一半差点掉下来,脸划伤了,膝盖也破了,把奴婢吓得半死。” 萧逸专注的眼神,有细微的凝滞,沉黑的眸底一片温柔,“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要你。” 你晋王姬妾成群,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打紧,顾如约不为所动。 萧逸看了一眼石壁,说了声,“等着!” 走到山根下,纵身攀住一块凸起的岩石,几个纵越,就到了生长九死还魂草的地方,采摘后,又几个纵身跃下,双脚稳稳地落在地上。 顾如约不得不承认,晋王一身好功夫,歇伏多年,吃了常人数倍的辛苦。 萧逸把草药放在沉香挎着的篮子里。 走过石山,顾如约看见一株防风,跟沉香蹲下挖。 站起来时,萧逸没了,顾如约朝四周看,没有萧逸的影子。 萧逸刚才还在,这功夫去哪了。 隐约传来缠斗之声,金属碰撞,兵器相接的声音,好像就在附近。 突然,脖颈上一凉,阳光一晃,一道寒光闪了眼睛,一把钢刀架在她脖子上,旁边沉香的脖颈上也架了一把钢刀,沉香惊呼声被生生噎了回去。 不知道从哪里一下子冒出许多人,萧逸、陈承忠、余平带着晋王府侍卫,把这伙人围在当中。 “放开她!” 萧逸目光阴蜇,寒咧的声音里一股令人臣服的威慑。 这伙人已经被包围,走投无路,他们只有那手里的两个女人做筹码逃生。 拿钢刀架在顾如约脖颈上的壮汉手臂勒紧,“放我们走,不然就杀了这个女人。” 锋利的刀刃贴着她皮肉,冰凉,只要轻轻一压,吹弹可破的肌肤将被划破,血珠四溅。 “放他们走!” 萧逸大喝一声,没有半分犹豫。 陈承忠看着萧逸,“殿下!” 这伙人来刺杀晋王萧逸,拿住审问,找出背后主使。 “放他们走!” 萧逸低沉声命令道。 他的胸口沉缓地跳动,双手在衣袖里紧紧攥拳,身体由于过度紧张而僵直,闪着寒光的刀刃,激得他一身血液冰凉。 陈承忠带人闪开一条路,这伙人带着顾如约倒退离开。 顾如约被带着一步步后退,余光瞥见,他们正经过一道陡坡上,当刺客一只脚踩在一块石头上,顾如约瞅准时机,猛然抬起胳膊撞持刀人的手臂,歹徒手臂一麻,咣当一声,钢刀掉落在岩石上。 第98章 顾如约准确地撞在持刀人手臂的穴位上,她对人体各部分的穴位了如指掌。 几乎与此同时,她就势朝山坡下滚去,这伙人失去了威胁萧逸的持凭。 在她跳下的一瞬间,一个白色的身影纵身一跃,跟着她滚落下去。 滚落到坡下时,萧逸抱着她,垫在顾如约身下,萧逸朝上一翻,把顾如约压在身下,萧逸翻在上面。 四目相接,萧逸捧着她的脸,专注地凝视着身下的人,“如约,别离开我。” 顾如约的不字被他堵在口中。 陈承忠带着人在坡下找到晋王,见此情景,背过身去。 陈承忠蒙着脸,“殿下,刺客服毒自尽,没留下活口。” 顾如约挣扎着推开萧逸,坐起来,弹弹身上的土。 萧逸跳起来,顺势把她拉起来。 他们绕过去上到坡上,沉香扑过来,“主子你没受伤吧?” 主仆庆幸都没事。 顾如约看见刺客的尸首一排排摆在地上。 她走到一俱尸首旁,蹲下身,看刺客的面上乌青,抽出绣帕,垫着手,打开刺客的口腔,又翻开眼皮,刺客是短时间内猝死,身中剧毒。 顾如约站起来,对萧逸等人说:“刺客中毒后的症状很奇特,这种毒我从未见识过,看不出路数。” 陈承忠遗憾,“这些训练有素的死士,不会留下什么线索和活口。” 这个组织有严格的纪律,一但遇到危险,留下一具尸首。 这个江湖组织追杀晋王,现在发现了晋王隐身之处,余平说;“他们不是一批人,还会来,晋王当尽早离开此地。” 虚惊一场,顾如约觉得身体绵软,当时忘了惧怕,现在后怕,她当时撞掉刺客手里的刀,极其冒险,侥幸成功,是刺客没有防备,刺客只注意萧逸等人,忽视了一个弱女子。 回到五婶家,三个人绝口不提刺客之事。 五婶看顾如约和沉香蔫蔫的,以为她们上山累了,吃过晚饭,催促她们早早歇下。 顾如约跟萧逸,还是一个炕梢一个炕头,山里睡觉早,天一黑,村民们就没人出去了。 偏今晚顾如约不困,白日受了点刺激,睡不着,阖眼躺着,感觉萧逸也没睡。 两人都静静地躺着,萧逸突然唤了声,“如约……” “嗯。” 两人那晚谈过之后,再也没有过正式交谈,夜里也是各把一边,萧逸极守规矩。 “如约,跟我回京城好吗?” 预感到萧逸不肯放手,顾如约决定退一步,“晋王,你如果不能接受我以后嫁人,我一辈子不嫁人了,你的侧妃流落在外,你颜面有伤,我隐姓埋名,保证一生不回梁国。” “如约,我不想错过你。” 错过她,他将后悔一辈子。 “你不等她了吗?” “如约,我们忘掉过去,重新开始好吗?” 他等了许多年,决定放下,他现在唯一想要的,是留住顾如约。 第43章 “如约, 我们忘掉过去, 重新开始好吗?” 她离开, 他们又相遇,她救了他, 失而复得,无论如何他都不想放手。 黑漆漆的屋里,极静, 两个人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萧逸手心出汗,压下急促的心跳,紧张不安地等待顾如约的回答。 “我不想重新开始, 我不同你回京城了,你不放我去西岐国, 我就住在这个小山村好了,找块地方, 盖几间房屋, 我答应你,这一世都不离开这个小山村。” 这样总可以了吧,顾如约想。 窗外月色融融, 山里的月清又明亮,一缕月光照在炕上两个人中间隔出的距离。 萧逸从未感到如此的无力。 长生在学堂, 平常不能回家, 端阳节后长生回了学堂, 五婶掐指一算, 一晃又一个月了,这个月该交束脩费了。 她数着筐里攒的鸡蛋和鸭蛋,打算卖掉把这个月的束脩费交了。 桂香要跟五婶去,桂香想买块料子,给辛驳做衣衫,辛驳出门没像样的衣裳,桂香现在整颗心都放在辛驳身上。 五婶跟桂香去集市了,入夏后,四周群山环绕,小山村空气好,水质干净,蚊虫少,但偶尔也有蚊虫叮咬,顾如约坐在窗下绣香囊,装上驱赶蚊虫的草药,挂在身上。 她本来这个香囊是先做给五婶戴的,五婶看了她绣的香囊,说:“这玩意怪精致的,太费功夫了,我们山里人不作兴戴这劳什子,下地干活碍事,皮糙肉厚的,小虫子咬一口,不打紧,你还是送你相公吧。” 顾如约曾经绣过一个香囊,想送萧逸,她女红不是很好,下了许多功夫,比这个香囊绣的精细,当时绣香囊时,一针一线,心里很甜蜜,后来,她知道了真相,同他决裂,她把那个香囊压在箱底,留在晋王府。 这一个绣好了,自己戴,她的相公想戴香囊不知有多少女人愿意做给他。 一抬头,看见余平走进小院。 萧逸跟余平在院子里说话,两人站的地方离窗下不远,两人低声说话,飘到顾如约的耳朵里。 不熟悉的声音是余平,“宫里出事了,皇后娘娘突然病重,皇上焦急万分,宫里人心惶惶。” “病得可真是时候。” 萧逸略带嘲讽的声传来。 顾如约在屋里听见,手一抖,绣花针扎在手指尖,突然,前世的记忆涌入脑海,父亲获罪,其中一项罪名,好像就有这次皇后重病事件,宫里有两个嫔妃受到牵连,其中就有七皇子,皇七子庆王萧暐的生母江嫔获罪赐死。 第99章 皇七子庆王萧暐跟萧逸关系亲密,萧逸登基后,这桩旧案被翻出来,父亲身为太医院院使,受到株连。 这个事件是她还没入宫时发生的事,她不是清楚事件经过,但当年在皇后重病三个月后,京城发生了一场巫蛊案,皇宫里不少人受到牵连。 巫蛊案是父亲其中一项罪名,萧逸是个英明的君主,对顾家一案,不存在冤枉,所以顾如约父亲顾院使,参与宫斗,确有其事。 可父亲跟皇后一伙,凭着顾如约对父亲的了解,父亲胆小怕事,她猜测是皇后利用父亲,皇后手里一定有要挟父亲的把柄,顾家因此落难,其实并不冤枉,因为这桩案子死了不少人,萧逸对顾家深恶痛绝,她当年跪了一夜求赦免父兄死罪,萧逸网开一面,免了死罪,活罪不饶。 此次事件最主要的是害七皇子生母获罪,最后死于冷宫,七皇子恨怨难消。 但前世这桩事件出的比现在晚,顾如约没想到提早发生了,今生许多事情都有变化。 顾如约不能眼看着顾家重蹈覆辙,她即便是在萧逸面前留了后手,以后可保顾家免死之罪,但无辜而死的人,何其冤枉,她不能阻止事件发生,也不能袖手旁观,过自己的太平日子。 父亲并不无辜,无数人的惨死,增加顾家的罪孽,前世家人有罪,有错,血浓于水,她都不能不顾。 顾如约打消了留下的的念头, 萧逸跟余平说完话,走进屋。 顾如约手里拿着香囊,半天没有动一针。 萧逸站在她面前,双手握住她削肩,低俯身,黑亮的双眸望着她,“如约,宫里有事,我这一两日就要返回京城,你同我一道走好吗?你能再相信我一次吗?” 顾如约放下手里的针线,“好,我同你回京。” 相不相信萧逸,现在不是她考虑的事,更重要的是尽快赶回京城,以她一己之力不能阻止灾难发生,她只能靠晋王,或许能够避免,救无辜的人。 黑亮的眼睛绽放出璀璨的光芒,萧逸抓住她肩头的手收紧,“如约,谢谢你!” 顾如约肯跟自己回京,太意外了,他几乎不敢相信是真的。 到了正午时分,沉香做好了午饭。 萧逸在树底下,忙着做木匠活,顾如约看他手里拿着几个长木块,看了一会,顿悟,原来萧逸在做孔明锁。 这时,村里一个老婆婆走来,刚进门便唤,“顾娘子在家吗?” 顾如约从窗户里听见,清脆地答应一声,“在” 急忙从屋里出去,老婆婆已经走了进来,顾如约快走几步上前搀扶住她,“许家婆婆,屋里坐。” 许婆婆上了几岁年纪,山里人腿脚利索,说;“不了,院子里凉快,就在院子里坐。” 一眼看见树下的萧逸,萧逸朝老婆婆点点头。 老婆婆打量他,“这是你相公,这后生长得俊,你们这小俩口,像戏文里唱的郎才女貌。” 顾如约扶许婆婆坐在院子里倭瓜架下的椅子上,这里阴凉。 老婆婆坐下,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我儿子给来捎来的信,烦劳顾娘子给我念念。” 村子里人都知道顾娘子有学问,平常谁家来信,都找顾如约念,代写回信。 顾娘子性子好,有求必应,从来没有不耐烦,因此,大家都愿意找顾娘子帮忙。 顾如约扫了一眼信,信措辞生疏,不连贯,字体不工整,写信人好像没念过多少书,报平安的家信。 许婆婆的儿子在北边一个镇上亲戚家开的铺子里帮工,信里的意思是,战争毁坏了田地,不少百姓房屋被毁损,镇西候减免了赋税,安顿了无家可归的百姓,打仗时铺子歇业,现在开门营业了。 顾如约通俗地给许婆婆念了一遍,心想,镇西候施宗彦把西北治理得很好,百姓安居乐业,可惜是国人眼中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没有好下场。 许婆婆把信收起来,“顾娘子帮我回一封信,说家里一切都好,不用惦记,捎来的银子收到了…..” 顾如约招呼沉香取来纸笔,写了一封回信。 给老婆婆念了一遍,许婆婆很满意,小心地揣着信,告辞回去。 顾如约扶着她出门。 过一会回来,萧逸正摆弄他手里的长木块,问;“送家去了?” “许婆婆年岁大了,我送到她家门口。”许婆婆家住村中间,离着不远。 顾如约过去看看,萧逸是在做孔明锁,问:“给长生的?” “嗯” 萧逸拿两个木块比量着。 萧逸这么喜欢孩子,晋王府没有一个孩子,所有最好的都是留给那个心里最重要的人。 顾如约知道,对薛贞柠,自己是介意的。 为了家人,跟萧逸重新开始,终是心存芥蒂。 顾如约继续回屋绣香囊,香囊快收针了,看见五婶和桂香走进院子。 顾如约放下香囊,走出去,五婶筐里买了日用品,看桂香买了衣料。 顾如约接过五婶手里的筐,说;“饭刚做好,正好吃饭。” 五婶拿过放在板凳上的大蒲扇扇着风,“天真热。” 顾如约倒了一碗茶,端给五婶,“五婶,这是我用中草药配制的凉茶,夏季解暑。” 五婶端起碗,喝个干净,朝树下的萧逸说;“还是识文断字好,顾娘子有学问,懂得多,如果是个男儿身,一准考个举子,不像我们村里的婆娘,整天只知道干活。” 第100章 萧逸的唇角扬得很高。 刚开始五婶看这顾娘子身娇肉贵,村里的婆娘背后议论,庄稼人懒婆娘是要被人笑话的,见天睡到天大亮,两个丫鬟侍候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动动针线都极少,相处久了发现顾娘子的许多好处来。 顾娘子的学问好,性情好,心地好。 桂香拿着布料,来求顾如约,满脸羞赧,“主子,您能帮奴婢裁剪,奴婢给辛驳做一件褂子。” 顾如约摸料子,滑爽柔软,桂香给辛驳买了一块府绸料,夏季穿着透气凉快,这回舍得花钱。 “你拿一件辛驳的旧褂子,我照着给你裁剪。” “谢谢主子!” 桂香高兴地跑回屋,取辛驳的旧褂子。 顾如约把料子拿回屋,放在炕上比量旧褂子的尺寸,裁剪了。 桂香当下中饭扒拉几口,急着回屋做衣衫。 五婶和顾如约看着她这个样子,有什么活不支使桂香干,让她安心地在屋里给辛驳做衣裳。 五婶吃了午饭,去下地了。 顾如约把香囊最后几针完成,躲在屋里,一个下午,香囊做好了。 找了药材装在香囊里,放在桌上,看萧逸还在树下做孔明锁,大概也要完工了。 萧逸决定后日走,她还没来得及跟五婶细说。 太阳落山后,五婶才从地里回来,辛驳也跟着来了。 大家坐下吃晚饭,正好人都在,顾如约宣布,“五婶,我们后日就走了。” 五婶一愣,顾如约突然说走了,说;“你出来不少日子,是该家去了,怎么提前没听你说,说走就走?” 顾如约不能把真实原因说出来,皇后病重,昏迷不醒,不久将有人拿此事大做文章,制造一起大冤案,京城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顾如约也舍不得五婶,大家一直像一家人一样,说:“我以后来看五婶和长生。” 五婶看着辛驳和桂香,顾如约明白,对辛驳说;“辛大哥跟我们一起走,以后在我们府里做事,这样你跟桂香能在一起,你们安个家。” 顾如约瞅着萧逸,“相公,这样安排行吗?” “听你的,辛驳以后跟着我。” 萧逸大概早想到了。 辛驳也算救过萧逸,萧逸不会亏待他,以后跟着晋王,做晋王的心腹,将来辛驳就不是现在山村里的猎户,成了人上人。 桂香很高兴,桂香拉着辛驳去她屋里试衣衫,她先粗粗地连上布片,辛驳试过后,她再开始细心地缝制。 吃了饭,大家坐在院子里倭瓜架下乘凉,五婶提议,“顾娘子,你说话声音很好听,你唱个歌听听。” 山村没什么娱乐,吃了晚饭坐在院子里拉家常。 顾如约大方地说;“好,我唱个歌。” 小院里飘出歌声,婉转低回。 静夜,月亮挂在树梢。皎洁的月光散满小院。 萧逸取来玉笛,合着顾如约的歌声,优美的笛声伴着悠扬的歌声,宛如天籁之音。 许多年后,顾如约都记得这个夜晚。 桂香和辛驳也出来,坐在院子里听。 两人不时对视一眼,心意相通。 这一晚,大家都没困意,大概要分别了,五婶很不舍,她们一走,家里就剩自己一个人了,连辛驳也跟着走了。 顾如约惦记长生,跟五婶说;“我后日走,明日去学堂看看长生,顺便告个别。” 这一走,很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天晚了,大家散去。 入夏后,顾如约每晚睡前都要冲凉。 她在灶间里洗了澡,披散着秀发,走进西厢房,过一会,萧逸走了进来,他跟辛驳去村外河边洗了澡,披着一头乌发。 桌上油灯下,照着躺在桌上的一个香囊,萧逸拿起来,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一股草药香。 “送我的吗?” 他故意问。 如果是从前,他要顾如约绣香囊送自己,顾如约应该极乐意的,现在他不知道顾如约坚决地拒绝跟他走,却又突然答应了,是何原因。 可不管怎样,只要顾如约肯跟他回王府,以后朝夕相伴,再慢慢挽回她的心。 顾如约把桂香铺在一起的两床铺盖分开,没回头,回答他适才的问话, “我准备自己戴的。” “送我吧!” 萧逸不等她答应,生怕她不同意,小心地收入衣袖里。 一个香囊,他拿了便拿了,顾如约也不能要回来。 她把自己的铺盖扯过一边,爬上炕躺下。 萧逸似乎心情极好,腿长,跨步上炕,一挥袖,熄了灯。 屋里一暗,天热,顾如约穿月白绸中衣裤,萧逸也穿月白杭绸中衣裤。 顾如约想明早去长生的学堂,阖眼睡觉,刚一迷糊,身子被紧实的手臂箍住,拖过去,她睁开眼,人已经在萧逸怀里。 黑暗中低低沉沉的声音在耳畔,“如约,我想要你。” 已经答应跟他回王府,意味着同意重新开始,心里愿不愿意,拒绝他的要求,就太矫情了,顾如约没回答。 见她默许了,萧逸便翻身上去。 隔着单薄的夏衣,感知到彼此身体的变化,萧逸已经忍了太久,闷声说;“如约,你知道你这样,对一个男人很残忍。” 每天晚上,他看着她入睡,她睡得香香甜甜,他却饱受折磨。 第101章 今晚月光明亮,透过窗纸照着炕上的两个人。萧逸湿发甩在顾如约的脸上,汗珠滴在她脸侧的瓷枕上,他要的又急又凶。 她已经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还不肯放过她。 欠了他多少,他连本带利一次要她还清。 当她沉沉睡去,月光照在她白皙的小脸,潮湿的秀发贴在脸颊,萧逸低头亲了下她红润的唇,“如约,我又找回了你。” 你现在不能完全接纳我,没关系,只要你还留在我身边,我们一定能回到最初。 顾如约是被热醒了,醒来时,出了一身汗,萧逸搂着她很紧。 她拿开他的手臂,朦胧中萧逸含糊的声,“天还早。” 顾如约好不容易脱身,离开他怀抱,一身潮汗,中衣发潮,很不舒服。 于是下地,出门走去灶间,沉香已经起来了,看见诧异地问:“主子起这么早?” 顾如约摸一摸手臂,“我要洗个澡。” 沉香烧了一大锅热水,顾如约冲了澡,肌肤爽滑,舒服了。 今日去看长生,萧逸说要骑马去。 吃过早饭,顾如约穿戴整齐,拿一盒文房四宝装进布袋子里,她在镇上买的,本来想等长生放假回家送长生,五婶拿了一手绢包熟鸡蛋递给她,“拿给长生。” 萧逸带上做好的孔明锁。 两个人出了门,往山下走。 早起雾气没散,空气里弥漫着青草的香气和花香。 萧逸在前面走,顾如约采了一把五颜六色的野花拿在手里,落后几步,萧逸放慢脚步等她跟上。 顾如约边走编了个花环。 萧逸接过她手里的花环,替她戴在头上,看看端正了,移不开眼,说顾如约美若天仙一点不为过。 山脚下,陈承忠牵着马等在哪里。 低身抱拳,尊敬地叫了声,“殿下。”“侧妃。” 在山村里,一直被大家叫做顾娘子,听见称呼侧妃,顾如约还不习惯了。 这句侧妃倒是提醒她,以后薛贞柠没有这个进阶,晋王正妃和皇后之位与之无缘了。 一个叛臣之妻,皇帝开恩不追究,可皇后乃一国之母,满朝文武断然不答应,这样身份的女人坐上皇后之位的。 她侧头看了一眼萧逸,他想明白了没有,这个决定的结果。 萧逸感觉到她的目光,侧过头,“我们骑一匹马。” 第44章 萧逸把顾如约抱上马背, 接过陈承忠手里的马缰绳, 飞身上马。 上了道, 萧逸催马前行,不着急赶路, 马跑得不疾不徐,萧逸的胸膛紧贴着她,马跑起来, 萧逸搂着她, 两人的身体紧密地贴在一起,顾如约想起这一世初见时,萧逸也是这样骑马带着她。 当时, 她很紧张,心里满是喜悦和期盼, 这还没到一年,恍然已经很久以前的事了。 一直往北走, 官道上有几个人经过, 步履匆匆,急着赶路,偶尔能遇见一辆马车, 骑马经过的人。 顾如约突然想起,微微侧过头问:“长生上学的镇上是镇西候的地盘, 殿下去是不是有危险?” 如果被镇西候的人认出来, 晋王自己送上门, 两军阵前敌对双方, 萧逸胆子大来到镇西候地盘上,不用动用大军擒住了晋王,晋王是皇子,身份特殊,可以作为要挟朝廷的筹码。 马匹朝前跑,风过耳,随着风传来萧逸的声音:“你担心我吗?” 萧逸的声音带笑,听上去好像很愉快,“你以为我会怕吗?” 顾如约知道萧逸在小山村住,一直有暗卫在周围保护晋王。 她清楚地明白萧逸留在小山村养伤,可不全是因为自己。 萧逸敢去,就是有把握没事。 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沿途经过的村镇时,萧逸放马慢行。 一路顺畅,没什么事发生,到了长生念书镇子,一进镇子,气氛便有些不同,萧逸勒住马,翻身下马,牵着马在地上步行,一男一女骑一匹马太引人注目。 街上有来往的西北兵,现在西北军正备战北疆,调动军队,街上上次来时不少逃难的百姓,也不见了踪影。 两人来到长生学堂门口,萧逸把顾如约抱下马,放下地上,把马上的袋子取下来给她,说;“你进去,我在门口等你。” 顾如约提着布口袋进了学堂的门,这个学堂进门是个很大的院落,花木扶苏,环境很好,心想,五婶舍得供儿子,送来条件好的私塾。 走不远,前面书斋里传来郎朗的读书声,顾如约上次来进去过,那是长生上课的地方。 怕打扰学生上课,顾如约绕到窗下,斜牵着身子朝里望,只见年轻的先生脸背对着她,她能看见先生的侧脸。 欧阳先生声音不高,吐字清晰,顾如约站在最后排的窗外,听得清清楚楚,欧阳先生看着个头高,面貌清瘦,看上去文人雅士,却中气十足。 顾如约眼力好,虽然站在最后,却清楚地看见这位欧阳先生授课时的表情,偶尔嘴角抽动一下,其实这是极细微的表情,落在顾如约眼里,顾如约等长生下课,没事琢磨这位欧阳先生。 这时,欧阳先生稍稍侧过身,顾如约看见他大半张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侧脸部肌肉僵硬,只是嘴角轻微抖动两下。 顾如约觉得他的面部表情有点奇怪,上次见面,没说上几句话,顾如约也没留意观察。 第102章 这回闲着没事躲在这里偷看,研究欧阳先生的一举一动,发现奇怪的之处方。 她正琢磨,继续观察,正这时,先生宣布下课小休。 顾如约站在窗外朝长生招手,长生看见她,从学堂里出来。 跑过来,“顾姐姐,你一个人来的?” “你顾姐夫在门口等着,没进来。” 顾如约把手里的口袋交给长生,“这里面有你母亲给你拿的熟鸡蛋,我送你的文房四宝,还有你姐夫给你做的孔明锁。” 长生接过口袋,打开口袋嘴,朝里看了看,“顾姐姐,你跟姐夫就是为了给我送这些东西来的。” 顾如约拉着他离开窗下,以免影响到里面的人,“我跟你姐夫要回家了,来跟你告个别。” 长生听了,有点难过,“你跟姐夫家去,以后就见不到面了。” 顾如约给他理了一下衣裳,“等以后有空我们还会来看你,我到家后给你和五婶写信。” 长生要回去上课,顾如约跟他简单说了几句,就看着长生回到学堂里。 她在窗外站了一会,欧阳先生看见她,似乎认出她,顾如约颔首,欧阳先生朝她点点头。 正面看欧阳先生,整个面部肌肉僵硬,没什么表情,顾如约想这位欧阳先生真严肃,名师出高徒。 她从学堂里走出来,门口没有萧逸的影子。 学堂门口对着马路,顾如约站在道边,四处寻找萧逸。 这时,急促的马蹄声从官道上传来,眨眼间一队人马疾驰而来,瞬间到跟前,顾如约朝后退了几步。 正中马上的男子,身材高大,侧头朝她扫了一眼,顾如约只觉得这双眼像鹰一样锐利,射出雪亮的光。 转瞬男子策马过去。 顾如约站在那里,这个男人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想不起来了。 她正寻思,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腰,身子一轻,人已经坐在马背上。 萧逸牵着马,问:“看见长生了?” “看见了,长生上课,没说几句话。” 顾如约还想着方才骑马的男子。 “长生这小子长大了要是好样的,自然有一番作为。”萧逸说。 出了镇子,萧逸一跃上马,两人同乘一匹马,原路返回。 这一段路官道上马车少,行人不多,道路宽,萧逸打马飞跑,顾如约闭眼,耳畔呼呼风声。 萧逸扬鞭打马,高声喊:“怕吗?” 顾如约摇摇头,睁开眼,看马匹的两只前蹄腾空,眼睛朝下望,地面飞速掠过,马匹四蹄不着地,像飞起来一样,不由身子往萧逸怀里缩了缩,耳畔传来萧逸呵呵笑声。 这匹马脚程好,千里驹,跑起来,风驰电掣。 到了山村山脚下,陈承忠带着王府暗卫随后到了,萧逸把马匹的缰绳扔给暗卫。 暗卫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人往山上走,骑马不是舒服的一件事,来回坐在马上,顾如约娇弱,身体有点吃不消,萧逸走了几步,看顾如约落后,他蹲下身,说了句,“上来。” 顾如约犹豫,看看四周,陈承忠和暗卫都不见了,萧逸回过头,命令道:“快上来。” 顾如约望着眼前高山,自己爬确实吃力,左近无人,就走过去趴在萧逸背上。 萧逸背着她,甩开大步,朝山上走,习武之人,腿长走得飞快。 快走到村口,前面出现一群妇女,正朝山下走,顾如约趴在萧逸背上,小声说:“你放我下来,一会她们又打趣我了。” 萧逸脚步未停,“怕什么?你是我娘子,背着你怎么了?” 一群妇女叽叽喳喳,其中一个少妇指着大步上山来的萧逸,“那不是顾相公吗?” 众人高声笑着,“顾相公背着的是顾娘子。” 村口一群儿童站在上面看,喊着;“快看,猪八戒背媳妇。” “猪八戒背媳妇!”这群儿童高喊。 顾如约羞赧,没脸看人,把脸埋在萧逸背上。 这群妇女经过他们身边,一个妇人瞅着他们,笑着说;“顾相公可真疼媳妇,顾娘子真是好福气。” 一个年轻的媳妇取笑说;“顾相公,累不累呀?” “不累。” 萧逸一口气背她上来,气定神闲。 几个媳妇在村口小溪边洗衣裳回来,端着盆,老远看见,一个妇人说;“你们看,顾相公背顾娘子,这顾娘子可赖得有一说,现在连路都不走了。” 一个肥胖的中年婆娘撇撇嘴,“女人骑男人身上,男人要倒霉运,” 一个媳妇说;“胖婶,你儿子可背你媳妇?” 胖婆娘哼声,“老娘不背,背他媳妇,他要背,老娘倒要问问,他是媳妇生养的,还是老娘生养的。” 几个婆娘哄笑。 顾如约听见,更没脸见人。 走到小院门口,顾如约趴在萧逸背身,小声说:“到家了,放我下来。” 萧逸没放她下来,直接走进小院,小院里五婶,辛驳、桂香、沉香都在。 五婶看他们进来,问:“顾娘子脚怎么了?” 顾如约简直有个地缝能钻进去,山村这地方闭塞,男人当家,民风不开化。 萧逸替她答,“骑马累了。” 五婶松了一口气。 一直背进屋,萧逸把顾如约放在炕上。 第103章 西厢房里,沉香和桂香已经收拾好东西,打好包袱,除了来时的两个包袱,又多了一个包袱。 桂香端一盆水进来,“殿下和主子洗手吃饭。” 顾如约洗了,桂香端起盆要把洗手水倒掉,重新换一盆水,萧逸洗手。 萧逸阻止,“不用换水了。” 桂香放下盆,萧逸在顾如约洗过的水里洗了手。 沉香端着饭菜进来,“五婶说顾娘子累了,端来屋里吃。” 吃了饭,桂香忙着给辛驳做衣衫,明日出门路上穿。 顾如约和沉香检查一遍东西,取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又挑了一支赤金镶宝石镯子,在手里掂了掂,拿着走去上房。 五婶还在灯下缝补衣衫,看见她进来放下手里的针线,“还没睡,明日你们要早起赶路。” 顾如约把银票塞在五婶手里,“这段日子住在这里,叨扰了。” 五婶不收,推拒,“你已经给了不少,你住的房子平常空着,再说你们住这里经常买吃食,我不是也跟着借光吃,要认真算我占了你们很大便宜,再要你们的钱,我心里不落忍” 顾如约把银票硬塞在她手里, “我们把五婶你当成亲人,五婶以后不用太辛劳,这点钱给长生交束脩费。” 顾如约帮她把银票揣在怀里,笑说:“我相公家很有钱。” 又把金镯子给她套在手腕上,“这是当姐姐给长生以后新媳妇的。” 五婶一脸难为情,“你看我收你银票又要金镯子,你五叔回家,还不埋怨我财迷。” “镯子你收起来,不告诉五叔就是。” 顾如约眉眼含笑说。 第二天是五婶起来做的早饭,五婶准备了不少东西,几只活鸡鸭,一筐鸡蛋鸭蛋,一袋子山货。 煮了十几个咸鸭蛋,烙饼,说:“拿着路上吃。” 顾如约不拿,拂了五婶一片心意。 这么多东西,几个人拿不了。 顾如约出门叫晋王侍卫。 一走出院门,看见容安带着几个暗卫等在门口。 自从顾如约逃走后,还是第一次见到容安,容安微微尴尬,顾如约却像什么事没发生一样,眉目含笑,“容公子别来无恙。” “侧妃好!”容安看顾如约已非当日在方远城时孱弱,乌黑的眼睛灵活又明亮,顾盼神飞。 其实顾如约逃走后,容安没带人追赶,心底里想放她走,顾如约感激容安,知道容安在萧逸面前定然受了责备,有几分歉意,轻声说了句,“对不起,容公子。” 容安宽厚地一笑,“容安王命在身,身不由己,侧妃理解。” 顾如约说:“容公子如果早来几日,还能吃上一顿山里的野味,保管容公子乐不思蜀。” “侧妃乐不思蜀是因为山中野味?” 两人相视一笑,前事揭过,不再提。 顾如约叫几个暗卫进去提东西。 五婶以为是顾家仆从,顾如约走时也没透漏身份,如果山里人知道顾相公是晋王,不知道怎样震惊,山里闭塞,村民连县令都没见过,晋王皇子身份,对他们来说天大的官。 听说顾如约要走,村民们都来送行,杨大娘拉着顾如约的手,“顾娘子,可记得来看我们。” 平常求顾如约写信念信的老婆婆也都说:“顾娘子,以后啥时还来?” 顾如约感动,山民淳朴,感情真挚。 在全村人目送下,顾如约随着萧逸离开山村。 下山时,顾如约频频回头,看见五婶站在最前面,朝她招手,心里产生不舍和难过。 她跟在萧逸身后,下山一路默默的。 辛驳和桂香走在最后,辛驳几次回头看,为了跟桂香在一起,离开他生长的地方。 桂香瞅着他,悄悄地抓住他的手,辛驳看桂香一眼,握住她的手。 山下两辆马车,陈承忠和余平带领王府侍卫候着。 看见萧逸,一齐抱拳行礼,“殿下!” 萧逸先上车,在车上伸出手,把顾如约拉了上去。 沉香和桂香坐后一辆马车,辛驳骑马随行。 马车启动,一行人朝南方向而去。 官道平坦,马车稍颠簸,马车里就她和萧逸两个人,顾如约靠在车壁阖眼假寐。 不大一会,她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说话声醒了,懒得掀开眼皮,听车下容安的声音,“殿下,中午打尖吗、” “不停,晚上到方远城住。” 说话声离自己很近,好像就在耳边,自己睡觉感觉靠着很舒服,顾如约睁开眼,发现自己靠在萧逸身上,睡觉前她靠在一侧车壁,不知怎么睡了,依偎着萧逸身旁。 她坐直身子,萧逸注视她,“醒了,饿了吧?” 中午不停,顾如约想起五婶拿的咸鸭蛋和烙饼。 从车座下拉出一个包袱,放在腿上解开,里面用干净的布包着一叠烙饼。 顾如约留下几张饼,剩下的包上,掀开车帘,招呼,“容公子,包袱里的烙饼分别大家吃。” 容安接过包袱,命令马车慢行。 大家在马上垫了点东西。 后面马车里的沉香和桂香也留下够自己吃的,剩下的食物分给侍卫们吃。 马车里,顾如约拿干净的手帕垫着拿了一张饼给萧逸,又慢慢地剥咸鸭蛋皮。 第104章 萧逸瞅着顾如约的小手洁白,细皮嫩肉的,像剥了皮的鸡蛋,遂忍不住握住揉捏。 顾如约一个咸鸭蛋没剥完,白了他一眼,“别捣乱。”抽出手。 顾如约吃了一张饼,萧逸也吃完了,剩下的顾如约包上。 抽出一方手帕擦嘴,低头看见萧逸腰间挂着她做的装了草药的香囊,突然想起来,她曾见过萧逸原来戴的一个旧香囊,以为是府里哪位姬妾做的,香囊旧了,萧逸还戴着,当时还想萧逸挺恋旧。 现在想起来,那个香囊一定是薛贞柠送的,萧逸一直戴在身上,现在那个旧香囊换上这个新的香囊,大概萧逸烦恼蚊虫,才换下来的吧。 夏季马车换上纱幔,顾如约卷起纱幔,一路看窗外的风景。 黄昏时分,顾如约看见晚霞映照下的古老城墙,前面就是方远城了。 顾如约是从这里逃出来的,只不过当时她从西城门逃走,现在从北城门方向进城。 她忽然想起问身旁的萧逸,“戴公公怎么没看见?” 戴连全和两个太监都没看见,顾如约心想,别是受自己连累,被萧逸处置了。 萧逸冷声说:“那个没用的奴才,打了他五十板子,让他滚回京城了。” 萧逸当时听说顾如约逃走的消息,很吃惊,继而震怒。 差点要了戴连全的狗命,还是吕先生讲清,饶了他。 两人重逢后,尽量避免提这个话题,今天提到这,萧逸问;“我那日走后,你服了解药?” “嗯” 萧逸已经猜到了。 “你在京郊庄上这一切都准备好了,离开王府之前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我看了镇西候夫人在你寿日送来的自画像。” 顾如约没说那个疯癫的女人认错了人,那个女人也是可怜人,她说了,萧逸暗地里处置了,自己岂不是间接害了那个女人。 一副相似的画像,顾如约便猜到了他全盘计划,并作出相应的对策,缜密的逃走计划,事先没露出一点马脚。 萧逸溺爱地捏了一下她的嫩脸,“乖,真聪明。” 顾如约躲开,“被殿下逼的。” 萧逸看着她,顾如约心中的芥蒂没消除。 马车进城了,他们还是住在上次落脚的房屋。 顾如约在这里住过,感觉熟悉但并不好,这里曾经是软禁她的牢笼。 容安在城里酒楼叫了酒菜送进来,容安等人住在外院,顾如约领着两个丫鬟和萧逸,还有侍候萧逸的太监住在内院。 吃过晚饭,方远镇官员听说晋王到此地,纷纷来拜见,萧逸在外院会客。 沉香和桂香支使几个太监抬水,顾如约沐浴。 顾如约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在小山村时,那有这种大木桶,都是用木盆。 小山村条件简陋,顾如约对沐浴要求高,刚开始极不适应,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可住段日子,慢慢习惯了,人的适应能力还是挺强的。 身上的皮都快泡掉了,沉香和桂香添了几次热水,顾如约才恋恋地离开大木桶。 萧逸一直没有进来,她看了一会书,桂香已经铺好床,她上床先睡了。 萧逸回房时,房间里静悄悄的,床头一盏灯,灯光暗淡,顾如约躺在床上,已经睡了,也没等他。 净房里已经给他备了热水,萧逸走进去。 一会沐浴出来,拿手巾擦了几把头发,手巾甩在椅背上。 掀开纱帐,迈步上床。 幔帐里床头灯透进来的微光,朦朦胧胧的,顾如约穿着薄绸的寝衣,脸朝里,睡得正沉。 萧逸看了一会,实在忍不住,把她的身子板过来,顾如约正睡得香甜,不满意地动了动,蹙眉接着睡。 萧逸捏住她的鼻子,“小懒猪。” 顾如约被憋得喘不过气,醒了恍惚看见萧逸,含糊地说了句,“你回来了。” 萧逸又捏她睡得雪白透着淡粉的脸颊,“你白日还没睡够,跟小懒猪似的,除了我,还有谁娶你。” 捏着她脸颊手感极好,“姓邓的书呆子还想娶你?” 提起邓金,萧逸醋意大发,“这笔账还没跟你算呢!” 三两下把顾如约的寝衣剥了。 床头茜素红纱灯的光,照着顾如约面色潮红,几缕光落入她漆黑如琉璃般的眼瞳折射出潋滟光华。 萧逸的嗓音沙哑,“如约,给我生个孩子。” 曾经他以为她要离开时,痛心疾首说过的话,现在是为留住她的心。 “不能生。”顾如约闭着眼,被他折腾得嗓子都哑了。 萧逸板过她的脸,“你服用的避子药,有解药吗?” 第45章 顾如约的头脑出现一线清明, “没有解药。” 萧逸盯着她的脸, 似乎不信, “真的?” 顾如约闭上眼,点点头。 有解药她也不告诉他。 萧逸抬起手, 温柔地撩开她额发,“避子药多久失去药效。” 换句话说,要多久顾如约可以正常怀孕。 顾如约极度疲乏, 昏昏欲睡, “也许一年、两年,不清楚。” 萧逸翻身下来,良久, 歉疚地说:“如约,回王府后, 让宫里的太医给你调养。” 太医两个字,将要睡去的顾如约醒了几分。 孩子她是不会要的。 第105章 男人床上说的话, 又怎能当真, 萧逸对上次她病重的事心有余悸,出于愧疚,想要弥补她, 才说出这番话。 从前她想给他生孩子,现在早断了这个念头, 她不生, 总有人给他生。。 早晨天气闷热, 顾如约醒来后, 呆了片刻,想起身在方远城,身边睡着的萧逸没在屋里,她懒懒地叫了声,“桂香、沉香。” 桂香和沉香急忙进来,桂香把床帐挂在两侧鎏金钩上,说:“主子醒了,殿下早起来了,不让惊动主子。” 顾如约躺着,浑身绵软无力,“备水。” “殿下叫人备水了。” 顾如约穿衣,一下地腿软,虚飘飘的,屏风后木桶里已经放好热水,顾如约走到屏风后,沉香扶着她迈进木桶里。 天气阴沉闷热,顾如约喜欢泡在水里。 洗完出来,发现月事来了,难怪人懒懒的。 桂香帮她穿衣,说;“主子月事很准时,奴婢估摸这几日快来了。” “我倒是忘了,早起觉得身上无力。” 她还以为昨晚萧逸纵.欲过度造成的。 想起昨晚萧逸问自己避子药的事,其实她用的避子药很谨慎的,不能说没有一点副作用,但她服用后,又用药调理,因此,对身体伤害不大。 如果萧逸对她一直兴趣不减,过三两个月,为了稳妥起见,她还应该用一次避子药,当然,要背着萧逸。 外面下起了雨,北地正是雨季。 雨水把他们隔住,萧逸命等雨停了再走。 顾如约跟沉香和桂香站在屋檐下看雨,辛驳手里捧着几块烤地瓜从抄手回廊走来。 桂香要去接,辛驳急忙说;“小心烫手。”遂把荷叶垫着的烤地瓜放在游廊美人靠座位上,顾如约看地瓜烤熟了焦黄,香气扑鼻,嘴馋。 辛驳把一个烤地瓜剥了皮,“这是埋在灶膛里烤熟的。” 先给顾如约,顾如约咬一口,“真香甜。” 辛驳又拿了一个地瓜,剥了皮,给桂香和沉香一人一半。 桂香和沉香两个人也急着吃,赞不绝口。 辛驳经常变着花样,给她们烤地瓜、土豆。 几个正吃着,萧逸从前院沿着游廊走过来,“吃什么好吃的?” 顾如约举着半块地瓜,萧逸探过头,在她手上咬了一口地瓜,一大口,差点咬了顾如约的手指。 两人举动亲昵,沉香和桂香低下头。 阴霾的天空透出一抹亮色,雨渐渐小了,午后雨停了,萧逸命继续赶路。 继续赶路,顾如约由于来了月事,白日窝在马车里,傍晚到驿站住宿后,不想动弹。 陈承忠进屋看见晋王陪顾侧妃下棋,晋王让侧妃几个子,顾侧妃耍赖,频频悔棋,不让晋王赢,晋王好脾气地一味宠溺纵容。 陈承忠家里有妻有妾,没哄过妻妾玩,在萧逸身后站了半天,没敢出声打扰,还是顾如约看见他,先打招呼,“陈将军来了。” 陈承忠抱拳行礼,“殿下,侧妃。” 萧逸眼睛看着顾如约,没看身后的陈承忠,“承忠,你有什么事?” “殿下命令在此地停留几日,吕先生的意思,要殿下尽早回京。” 顾如约惦记宫里的情况,怕迟则生变,瞄着萧逸,“殿下有公事在此地停留,我能不能先回京。” 她的心早飞到京城,担心迟了,厌胜之术坐实,局面很难挽回。 萧逸手里执着一个黑玉棋子,望向她的眼神深不可测,“如约,你似乎比本王还着急回京。” 方才听说停留几日,顾如约一急,脱口说出先回京的话,本来她答应同他回去,萧逸存疑,之所以没问,大概觉得没什么必要盘根问底,她回京表现得太急迫,萧逸何等精明,大概对她产生怀疑,这一世自己跟顾家不能相认,因此,心底里藏着的秘密,不能透漏给任何人知道。 半撒娇地说;“殿下,驿站的房屋不知道多少人住过,我不舒服,我想早点回王府。” 萧逸对她这个理由半信半疑,“我是考虑你这几日身子不方便,舟车劳顿,怕你吃不消,既然你在外面住不习惯,尽早赶路。” 他本来想耽搁几日,路上赶一赶,把时间抢回来。 于是对陈承忠说:“明早起正常赶路。” 陈承忠出来对容安和余平说;“殿下对侧妃可谓百依百随,殿下何时这等好脾气,有闲工夫哄着侧妃玩。” 余平说话直,“我看顾侧妃可不是好哄的,别看殿下百般顺着,之前的事,顾侧妃不是说忘就能忘的,殿下从来杀伐决断,何曾心软过,到了顾侧妃这,性子全改了。” 陈承忠看一眼容安,“容公子,你怎么不说话呀?想什么呢?” 容安敷衍着说:“我想晚饭去哪家酒楼叫菜。” 余平咳了声,拍拍容安的肩,“我当什么事,这点小事还不好办,大馆子我们挨家吃一遍,就比较出来哪家的菜好吃。” 陈承忠心说:你这是多大的胃。 一行人白日赶路,晚间住宿,中间被大雨隔了两日,半月后,过了夏平关。 离京城越来越近了,顾如约望着车窗外,看前面快到了杨县,思忖父亲带全家已经走了。 萧逸在背后说:“路过你娘家,我陪你回娘家看看。” 顾如约回过头,顾家老宅空了,她回娘家也见不到人,不能跟萧逸明说。 第106章 她一直没有跟家里联系,不知道父亲带着弟妹们躲去何处,现在没事了,她要设法找到家人,通知他们回家。 萧逸朝马车外喊了一声,“进杨县,去侧妃娘家。” 顾如约不能阻止,阻止就露馅了。 马车进了杨县,往西拐,到了紧西头,看见顾家宅院的大门。 顾如约探出头,心中疑惑,顾家房屋好像变样了,原来的黑漆老旧的木门,深灰的瓦顶,灰白的台阶,现在大门换成新的如意门,简朴大气,看上去像个殷食人家。 马车停在宅院门口,顾如约不等萧逸下车,先跳下车,走上前叩门。 里面应了一声,是老家人忠伯的声音,忠伯打开门,看见门口站着人,愣怔了一下,激动地,“大姑奶奶回来了,” 打开门,看见顾如约身旁的晋王,认出来,急忙下跪,“奴才拜见晋王。” 顾如约看前一进院落房屋重新修缮,从前祖屋已经老旧,修缮后焕然一新。 忠伯激动地说;“老奴去回老爷,老爷知道晋王殿下和大姑奶奶来家,不定怎样高兴。” 顾如约看家里的变化,疑惑自己写的条子父亲收到了没有了,为何没带领家人躲出去,反而修缮了房屋,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跟萧逸朝里走,突然想到,侧头看萧逸,正好萧逸也看她,顾如约确定心中的猜测,“这都是殿下安排的。” 修缮房屋。 未等萧逸说话,顾如约的父亲顾衡之快步从二进门里走出来,走到近前,撩袍跪倒,“草民参见晋王殿下。” 萧逸伸手扶住,“不用多礼,都是一家人。” 晋王这句一家人,顾衡之看女儿心下宽慰,晋王陪女儿回娘家,可见女儿在晋王府混得不差。 顾如约一蹲身,“女儿拜见父亲。” 顾衡之试探地问;“晋王殿下路过此地?” 萧逸态度温和,“我们路过此地,今晚在这里留宿。” 一听留宿,顾衡之有点慌乱,“草民赶紧叫人收拾房屋,晋王殿下先到前厅歇息。” 把萧逸让到前厅,萧逸也没谦让,拉着顾如约的手,坐在上首,这乃国之礼法,顾衡之侧坐相陪。 两个丫鬟走入,一个丫鬟把茶水跪呈晋王,另一个丫鬟把茶水跪呈顾如约。 原来继母朱氏的丫鬟已经被顾衡之打发了,这是新买的两个丫鬟。 顾如约接过茶盅,观察两个丫鬟,看上去很本分。 顾衡之忙吩咐两个丫鬟,“赶紧把后院正房收拾干净,屋里的铺盖都换成新的。” 晋王殿下留宿,当然不能用旧的。 又忙吩咐叫丫鬟去告诉做饭的婆子,备酒菜。 看晋王带来的人多,叫老仆忠伯到饭馆叫菜,招待晋王带来的人。 顾衡之自从晋王一进门,张罗招待,忙得晕头转向。 顾如约拿茶盅盖子撇去浮在水面的茶叶,心想,家里没个当家主母,难为父亲,父兼母职。 妹妹顾如玉不懂事,不然能帮衬父亲一把,父亲一介书生,不善操持家事。 没看见妹妹顾如玉出来,大概还怨恨自己。 外面一个少年朝前厅走来,迈进门槛,顾衡之招呼,“迟儿,快拜见晋王殿下。” 这个少年是顾如约的弟弟,大名叫顾迟,十一二岁的年纪,没请西席,现在顾衡之亲自教导。 顾迟上前行礼,“顾迟拜见晋王殿下。” 萧逸见过顾家人,看顾迟懂礼,问;“你现在念什么书?” 顾迟恭敬地说;“四书读完了,” “愿不愿意跟本王去京城,进国子监读书?” 顾迟面露喜色,清脆地道:“愿意!” 又看向父亲,顾衡之当然高兴,儿子能进国子监读书,这是梦寐以求的事,如果不是靠晋王的关系,做梦也不敢想一介草民,儿子能入国子监为监生。 拉着儿子,父子俩跪倒叩谢晋王。 顾如约朝萧逸投去感激的目光,弟弟顾迟,有朱氏那样的生母,受其影响,立足世上艰难,顾迟不像顾如玉,顾迟知晓事理,不怪大姐把生母投入监牢。 两个丫鬟来回,“正房打扫干净了。” 顾衡之躬身抱拳对萧逸说;“请晋王殿下入内歇息。” 萧逸跟顾如约对视一眼,起身,顾如约引着他去二进院上房。 走到上房门口,顾如约借故晋王要沐浴,吩咐两个丫鬟备水,落后一步,站在门口,悄声问父亲,“ 我叫人稍信父亲可曾收到?” “收到了。”顾衡之看一眼屋里,拉着女儿到一旁,“你信上说让为父带着家人逃走,我们一家就去了夏平关,你舅父家躲躲,想过一阵风头过去,我们再回来,晋王殿下派人找到我们,接了我们回家,到家后,才发现房屋已经修缮了。” 顾如约心里埋怨,父亲带着全家投奔夏平关的舅父,夏平关离这里很近,晋王能找不到吗? 舅父是顾如约生母的兄长。 顾衡之解释说;“看你信上说让我们逃走,一时没地方可去,我就想先到你舅父家,看看情况再说。” 女儿信里就几个字,顾衡之不知道女儿出了什么事,在晋王找到他们之前一直担心长女的安危,问:“如约,你在王府出什么事了?” 晋王善待她的家人,如果她真逃走了,萧逸拿她家人要挟,不是没那个可能,家人浑然不知危险,还以为她在王府混得不错,于是把现状委婉地透漏给父亲,“爹,那时候我得罪晋王,我怕晋王对你们不利,才写了一封信,辗转送出来,让你们离开家。” 第107章 顾衡之是个读书人,通晓史书,也知道女儿在王府那种地方生活不容易。 听见晋王的随从叫女儿为侧妃,顾衡之意外,心里虽欢喜,可也知道自古君心难测,不放心地嘱咐,“女儿以后在王府要多加小心,你弟弟跟你去京城,家里剩下我跟你妹妹,你不消惦记。” 顾如约一直没看见顾如玉,就算顾如玉生自己的气,可听说晋王来了,不可能不出来,问;“父亲,如玉呢?” 顾衡之突然咳嗽几声,脸孔涨红,“别提了,家门不幸,出了这败坏门风的母女。” “出什么事了?” 顾如约问。 顾衡之恼恨地道:“如玉这个不知廉耻的丫头,我们到夏平关你舅父家里,不知何时她勾引夏平关守备的少爷,怀了身孕,现在守备府的大少奶奶寻死觅活,就是不让她进门。” 这桩家丑眼瞅着要捂不住了,顾衡之咳声叹气,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恨不能打死这个不争气的女儿。 “如玉现在何处?”顾如约问。 顾衡之道;“我把她锁在自己屋子里。” “我去看看。” 顾如约随着父亲去后罩房,顾衡之拿出钥匙开了门。 屋里顾如玉正坐在炕上嗑瓜子,神态悠闲,仿佛什么事情没发生一样,看见顾如约正往嘴里放瓜子的手停住。 双眼充满敌意,“你怎么回来了?”嘲讽地斜睨着她,“怎么?晋王不要你了?你触怒了晋王?” 父亲带着全家连夜出走,顾如玉便也猜到点什么。 顾衡之呵斥,“休得胡说,你姐姐已经是晋王侧妃。” 顾如玉吃了一惊,眼中不加掩饰的嫉妒,随即,转了转眼珠,态度大变,扔掉手里的瓜子,跳下炕,一把抓住顾如约的手臂,“姐,你是晋王侧妃,你能帮我。” 顾如约厌恶地甩开她的手,“你明知道周守备的公子家中有妻室,你却与他私通,如今还怀了身孕,你一个闺阁女子,丝毫不知廉耻二字,名声和脸面都不要了,还带累父亲和迟弟。” 顾如玉被骂,想发作,转念还要求顾如约帮忙,忍下这口气,“姐,你不知道,周公子家里大妇不能生养,周家要给周公子纳一房妾,延续香火,他家大妇是个泼妇,死活不答应我进门,周公子答应我,休掉家中的母夜叉,娶我为妻。” 第46章 顾衡之气的发抖, 指着顾如玉, “你…..你……” 说不出话来。 顾如约一把抓过她的手腕, 看穿透掌心的疤痕还在,顾如玉吓得用力往扯, 想摆脱她的钳制,惊慌地喊;“你要干什么?” 顾如约真想把她另外一只手扎穿,顾如玉看她冷厉的眼神, 吓得脸都白了, 一个劲挣扎,往后躲。 顾如约压下心头怒火,松开手, 跟顾如玉这种人无话可说。 顾如约跟父亲出来,顾衡之在外面把门锁上, 顾衡之的气还没消,“如约, 你妹子胆子太大了, 妄想周家娶她为妻,周守备乃官宦人家,就是纳妾, 也要挑一挑,如玉这样的做妾人家也未必答应。” 顾如玉痴心妄想, 周家不是周公子说了算, 周公子被她迷住, 家中父母不糊涂, 休妻再娶,周公子哄顾如玉 顾衡之如今没有主意,顾如玉还怀着身孕,肚子大了就藏不住了,说:“,明日为父去一趟周家,看看周家的意思。” 为保住顾家的名声,父亲是读书人,极好脸面,去周家,父亲是豁出老脸,对父亲来说,是什么样的一种羞辱。 顾如玉自私,从不考虑家人的感受,顾如约不愿意看见父亲登周府的门受辱,说;“父亲先不用着急去周家,怀孕两个月以内打掉胎儿便可,咱们不找周家,周家那边想要孩子,自会派人来谈,” 顾衡之气得不轻,顾如约把父亲送回去,然后回正院。两个太监明路,庆俞在院子水井旁提水, 顾如约迈步进来明间,萧逸刚沐浴出来,瞅着她的脸,“父女俩聊完了。” 沉香进来,“主子,新换了水。” 顾如约去耳房沐浴,避开萧逸的问话。 家丑不外扬。 她忘不了在王府时,顾如玉偷拿东西,萧逸知道后,不加掩饰的鄙夷。 顾如玉的行为,给顾家丢脸,顾迟挺倒霉,以后娶亲都要受母亲和妹妹的影响。 沉香给她擦背,说;“奴婢听顾家的丫鬟背地里议论二姑娘。” “你听到什么了?”顾如约问。 “奴婢听说……..”沉香似乎难以启齿,“听说…….不好听的话。” 堵不住别人的嘴。 桂香拿着水瓢,往木桶里添水,“主子的妹子的行事,带累主子。” 自家主子是侧妃,有个这样的妹子,王府的人背地里闲言碎语。 顾如约沐浴完出来时,顾家的丫鬟送来晚膳,说;“老爷不太舒服,不能陪殿下和侧妃用饭。” 父亲因为顾如玉的事上火,出了这么大事吃不下饭也正常。 萧逸跟顾如约对坐用饭,萧逸注视着她,顾如约吃饭直走神,萧逸把一碗汤推到顾如约跟前,“喝点汤。” 顾如约拿勺舀汤,寻思顾如玉的事,顾如玉的事情不处理完,她也不放心离开家,不放心父亲。 喝了半碗汤,饭菜没怎么动,沉香端漱口茶水,萧逸也放下箸,问;“有心事?” 第108章 “家里有点事。” 家下人背后说,连沉香和桂香都听说了,自然瞒不过萧逸,萧逸没直接问,是怕她难堪。 萧逸吃完了,拿湿手巾擦手,“用我帮忙吗?” “不用。” 顾如约不想借晋王的势,以势压人,把顾如玉硬塞给周守备府。 萧逸便不再问。 把手巾扔在盘子里,说:“你未出阁时住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顾如约带萧逸从正房出来,去后罩房,走到她从前住的房屋,屋门锁了,对身后的沉香说;“去找钥匙把门打开。” 沉香要了钥匙,把门打开。 后罩房住着她和顾如玉,还有两个丫鬟的房间,一间堆储杂物。 傍晚,日落后,后罩房光线有点暗,顾如约看房间的摆设跟她未出阁时一样,所有东西都没有动,重生后,她在这里仅住了两晚。 萧逸负手踱步,看房间陈设简单,除了一张床,一张桌两把椅子,一个妆台已陈旧,少女的闺房没有任何摆设,床帐半旧,顾如约未嫁时,在继母手下讨生活,境遇不好。 床铺上被褥洁净,萧逸坐在床上,问;“你生母何时亡故的?” 顾如约坐在妆台前绣墩上,“生我难产而死。” 一年后继母进门,生下弟妹,她由奶娘一手带大,后来顾如约稍大,继母便打发走了奶娘,奶娘回了乡下老家,此后,顾如约的境况越加不如从前。 继母和家人背地里说她命硬,克死生母,当然是这具身体的顾如约。 萧逸暗想,她那样的继母,在家时日子一定不好过,自己生母早丧,可有太后护佑,先皇后那时执掌后宫,对他颇多怜惜,后来先后被打入冷宫,现在的继后面子情,父皇忽视他,但他身边有忠心的太监,锦衣玉食,虽然同命,自己总好过她。 她又差点被继母害死,萧逸心中生出几分怜惜,张出双臂,“过来。” 顾如约站起来,走过去,萧逸把她抱坐在腿上,怀里暖玉温香,心底一片柔软,唇轻触她柔细的发根,“如约,我以后会尽力对你好。” 顾如约微微垂头,心想,今日的许诺萧逸以后大概不会记得。 萧逸的手抚上她纤腰,隔着薄绸寝衣顾如约感到他掌心的灼热,手缓缓下滑,沿着衣摆伸入,衣衫一点点卷起来,略带薄茧修长的手刮擦过她冰凉的肌肤,顾如约轻颤。 层层衣衫接开来。暴露在他面前。顾如约羞赧不适,闻到她身上淡淡的体香,触及到细腻柔滑,萧逸的呼吸变得急促。 顾如约闺房的床窄,两个人挤着睡了一夜。 清晨顾如约醒来时,萧逸已经起身,正在穿衣袍,晨光透过雕花窗,笼罩着萧逸,萧逸的五官线条柔和,长身玉立,身材一流,没有一丁点赘肉,宽肩,腰身精瘦,长腿矫健有力。 萧逸系玉带,悦耳的声线透着揶揄,“看够了吗?” 回过头,黑涔涔的眸雪亮,带着一丝戏虐,“还满意?” 顾如约两把小扇子似的长睫忽闪忽闪,羞涩地别过头, 萧逸的唇角微微上扬,出去吩咐人备水沐浴。 顾如约赖在床上,隔着屏风,传来水哗啦声。 萧逸洗完,又命人换了水,顾如约这才起来沐浴。 吃完早膳,桂香端上茶水,顾如约端着茶盅呷了一口,一抬头,发现顾家的一个丫鬟在门口,偷着往里瞧,萧逸正跟小太监说话,没看见。 顾如约站起来,走出去,丫鬟站在门口,等她出来,顾如约迈出门槛,朝一旁走了两步,丫鬟跟上,说:“老爷让奴婢告诉侧妃去一趟,周家来人了。” 顾如约朝屋里看一眼,随着丫鬟去前厅,两人一路往前面走,顾如约边问;“周家什么人来了?” 丫鬟说:“周家来了四个管家大娘。” 周家对顾家显然瞧不起,派了几个女仆来。 这就是顾如玉口中说周公子娶她为正妻,真是异想天开。 来到前厅,迈步上了台阶,顾如约站在屏风后,没有立刻出去。 听前面一个管家媳妇的说话声,声音傲慢无礼,“你们家二小姐怀了我们公子的骨肉,我们家少奶奶乃是贤德之人,说了我们周家是体面人家,要纳妾也要挑一个小户人家女儿品行好的,我们夫人在府外买了一处宅子,安置你们家二小姐。” 顾衡之隐有怒意的声音传来,“我顾家的女儿管教不严,我打死她不给人做外室,你们请回,回去告诉你家夫人,顾家的女儿品行不端,不配进你们周家做妾,我自家法处置了,不劳你们夫人费心。” 方才说话的管家大娘没想到顾衡之倒挺有骨气,说一下说僵了,便不好往下说了。 另一个管家媳妇急忙把话回拉回来,赔笑说:“顾老先生,顾二小姐怀了周家的骨肉,我们周家是不会亏待顾二小姐的,顾老先生放心,我们家老爷夫人极重视顾二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我们周家给顾家一笔钱,算作聘礼。” 顾衡之读书人清高,今日因女儿颜面扫地,恨自己女儿,“我顾家一文钱不要,既然贵府不愿意纳我女儿为妾,我那个孽障肚子里的胎儿如何处置,与周家无关。” 这回四个管家媳妇急了,临来时夫人交代保住顾家二小姐肚子里的孩子,顶要紧的,重中之重,忙解释,“顾老先生别生气,方才是我等说话急了,我们慢慢商量,顾老先生有何要求可以提出来。” 第109章 顾如玉不值得同情可怜,活该受此冷待,可周家仗势欺人,周公子使人家女儿怀孕,还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顾如约听到这里,抬腿走了出去,顾家的丫鬟高声说;“这是我们家大姑奶奶,。” 几个管家媳妇互相看看,顾如约气度不凡,不敢小瞧,站起来行礼,“奴婢等拜见夫人。” 顾如约朝一旁椅子上坐下,几个管家媳妇方才的趾高气昂,目中无人略有收敛。 顾如约的目光在四个管家媳妇脸上扫过,淡淡地开口,“你们方才说的,我都听到了,顾家女不守闺训,行为不检,你们周家的公子家中有妻室,在外沾花惹草,品行不端,彼此半斤八两,说出去我顾家丢脸,你周家也脸上无光,顾家女儿犯了家规,一碗汤药打掉胎儿,逐出家门,是死是活,今后跟顾家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回府告诉你家夫人,此事到此了结,再不需啰嗦。” 顾如约朝丫鬟,“送客!” 丫鬟走过去说:“几位管家大娘请。” 四个管家媳妇互相看看,这位顾家大姑奶奶口齿伶俐,话无可辩驳,被顾家撵出门,灰头土脸走了。 外人走了,顾衡之愁眉苦脸,咳声叹气,对大女儿说:“周家的态度,是不肯纳如玉为妾,如玉做外宅,我是断断不能答应的,你看如何是好?” 顾如约心想,送走顾如玉,顾如玉的性子以后难免惹出事端,害人害己,累及顾家,说:“周家打着要如玉肚子的孩子,顾家的女儿给人做外宅,有辱家门,令祖上蒙羞,父亲送走她,我怕她又做出什么事,丢顾家的脸,依女儿的主意,打掉胎儿,送她去尼姑庵,修身养性。” 顾衡之知道这个女儿被继妻朱氏养坏了,不听教训,胆大妄为,为了儿子顾迟不被她连累,咬牙狠狠心,“就依你说的,送她去尼姑庵。” 顾衡之要叫忠伯去请郎中,抓一副打胎药,顾如约拦住,“父亲,不用找郎中,我写个药方。” 顾衡之惊诧,“如约,你知道打胎的方子。” 顾如约扯谎说;“皇宫里有嫔妃打胎,都用这个方子,对身体伤害小。” 她写的方子,都是历代名方,江湖郎中开打胎方,有的对身体伤害极大,顾如玉可恨,她也不希望她身体损害,以后顾如玉安生地住在尼姑庵,直到终老,了却后患。 顾衡之想早点了结了,说;“你现在写方子,我叫忠伯去抓药。” 顾如约想了想,“等明日吧!” 她有个预感,周家不能就此放弃顾如玉肚子里的胎儿,周家还会来人。 父女俩说定了,送顾如玉去尼姑庵,带顾迟进京入国子监读书,娘家就省心了,父亲也就不操心了。 顾如约回到后罩房,萧逸没在,她又出来,沉香从前院走过来,“殿下出去了。” 萧逸没在屋,看样今日不走了,等明日她把顾如玉的事情解决了,走了也安心。 刚过正午,一辆马车停在顾家宅院门前,一群丫鬟仆妇在马车下恭立,一个丫鬟打起车帘,从马车里走下来一位少妇。 仆妇上前叩门,老仆忠伯里面应了一声,把门打开,仆妇道:“守备府周家少夫人要见你们家主。” 忠伯忙去回老爷,“门外周守备家少夫人求见。” 顾衡之一听周守备家女眷,自己不方便见,就叫丫鬟告诉顾如约。 顾如约带着顾家的丫鬟朝花厅走,快走到花厅,老远看见丫鬟仆妇前呼后拥一位雍容华贵的少妇朝这边走来。 第47章 一群丫鬟仆妇簇拥着少妇朝花厅走来, 顾如约快走几步迎上去, “这位可是周家少夫人?” 一行人停住, 少妇目光沉静,“夫人是顾二小姐的姐姐?” “正是。” 周家少夫人莫氏听管家媳妇回去学说, 顾如玉的姐姐是个厉害角色,一见面,从对方从容的态度, 落落大方的举止, 看出非等闲之人。 顾如约没露自己的身份,两人见了平礼,一同迈步进了花厅, 互相谦让,两人对面坐了。 丫鬟端上茶水, 周家少夫人莫氏端起茶盅,手指搭在茶盅盖上, 先开口, “夫人,我此来为了夫君与令妹之事,我听管家大娘们回去说了, 顾家的意思是打掉胎儿,两家断绝关系, 我想问夫人, 可否打个商量, 留下令妹腹中的胎儿。” 顾如约暗中观察周家这位少夫人, 举止端庄,大家闺秀,谦和有礼,不是顾如玉口中的泼妇。 顾如约掀开茶盅盖子,茶雾袅袅,道;“两家能坐下商量此事,谋求最好的解决办法,当然顾家乐意,我们同贵府的管家大娘们说了我们顾家能接受的程度。” 莫氏呷了一口茶水,态度坦诚,“我看顾夫人是明理之人,你我同为女人,你能理解我的处境,我不是不容你妹妹,你妹妹的为人你做姐姐的应该比我更了解,如果是夫人,你能答应这样的女人进门吗?” “不能!”顾如约合上茶盅。 莫氏微微意外,对顾如玉这位姐姐好感倍增,神色暗淡了几分,“不瞒夫人说,我公婆很重视令妹肚子里的孩子,我不答应令妹进门,因此失去夫君的骨肉,我公婆必然怨怪与我,夫君也与我闹了几场,在他眼里我不接受令妹,成了妒妇,泼妇,我在公婆眼里我这个做儿媳的是不识大体。” 第110章 莫氏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脸上显出淡淡的哀伤,“我不能生养,又不准夫君找别的女人,致使夫君失去骨肉,我这罪名不轻,可如果我答应令妹进家门,令妹生下儿子,母凭子贵,守备府还有我立足之地吗?我不是不通情理,周家就夫君一个独子,我是周家的媳妇不能替周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愧对周家,我原本是想挑一个贤良的女子进门,为周家开枝散叶,不承想夫君竟然跟令妹暗通款曲。” 莫氏尽管平静的语气,顾如约还是听出了无奈,很同情这个女子,自己不能生养,被夫家嫌弃,被迫给丈夫找别的女人。 手指拈着茶盅盖子,看着莫氏,“我有个折中的办法,不知少夫人可否愿意听?” “请讲!” 莫氏愿闻其详,她此番前来就是商量一个彼此都能接受的解决办法。 顾如约把已经考虑好的想法说出来,“我妹妹的性子我清楚得很,就算我顾家答应你们守备府的安排,另置外宅,你以为她的性子能安分守己吗?闹了笑话,丢守备府的脸,恕我直言,周公子与顾如玉正是情投意合,顾如玉在外逍遥快活,少夫人鞭长莫及,不能挟制,少夫人不是吃暗亏。” 顾如约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观察莫氏的表情,莫氏认真在听,她继续说;“我的意思顾如玉生下孩子,无论男女,抱在少夫人膝下抚养,顾如玉进守备府为妾室,以后顾如玉生下的儿女,都放在少夫人屋里教养,少夫人在周家的地位稳固,就是顾如玉在少夫人跟前,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顾如玉如有不敬,少夫人乃当家主母,房中姬妾通房不守规矩,少夫人自是有权惩治。” 顾如约了解妹妹顾如玉,可以想象出来,如果进周家,以子为凭,莫氏在周家处境就会很艰难,想想继母朱氏,教养出的这样的女儿,顾如玉的子女交给莫氏抚养,莫氏知书识礼,比顾如玉这个亲生母亲教养强得多。 她停住,呷了一口茶水,“我们顾家可以答应,以后顾如玉生育的子女都送到少夫人跟前教养,我相信少夫人的为人,才做出这个承诺,如果顾如玉在周家不能安分守己,少夫人可以按家规处置,我顾家绝不袒护。” 两人的谈话稍停,顾如约把想法合盘脱出,给莫氏消化的时间。 花厅里阳光照入,顾如约看莫氏的神情有所缓和,眉心微蹙,莫氏举手投足很优雅,可以看出有极好的教养,知书达理,命运对她太不公平,没有遇到一个好夫君,又不能生育子女。。 相比自己的妹妹,顾如约更加心疼这个女子,放下手上的茶盅,“我顾家可以写一纸约定,少夫人对我的提议可以考虑一下。” 就这件丑事,拿出两家都能接受的办法解决,对双方都好,顾如玉胎打掉,送去尼姑庵是下下策,顾如玉在尼姑庵不能保证不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她姓顾,妹妹顾如玉的行为都不是个人的事情,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莫说她受影响,弟弟顾迟更是雪上加霜,顾家祖上做过官,到了祖父这一辈没有出仕,顾家也算书香,谈成了,全了顾家的体面,父亲了却一桩烦心事。 顾如玉能进周家,以后困在内宅,身旁没有子女,有莫氏约束,翻不出什么大天,就那个周家少爷也是一时新鲜,过后许就丢开手,顾如玉没有倚仗,也就老实了,顾如约慢慢品着茶。 莫氏明白,公婆在乎顾如玉肚子里的孩子,闹到最后,顾如玉终究还是进了周家门,她处于被动,得罪公婆,公婆不喜,夫君花心,她在周家的日子更加艰难, 庶出子女有奶娘丫鬟仆妇侍候,不费自己什么精神,在自己身边长大,跟自己的感情深,顾如玉的儿女在自己手上,顾如玉的行为不得不收敛。 “我同意!” 莫氏几乎没考虑,顾如约提出的条件,其实公证地说,对自己有利,顾如约站在自己的角度,替自己考虑得很周全,自己不生养,周家还会给自己的夫君纳妾,如果一个妾不能生,还会纳第二个,夫君沾花惹草,连自己的丫鬟都惦记,守了一个通房,还不餍足,莫氏已经对他失望,顾如约这是给她一个保障,答应顾如约提出的解决办法,公婆高兴,自己有子女,今后有依靠。 顾如约心底叹息,又是一个无奈的女子,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有勇气自主自己的命运,男尊女卑社会,对男性宽容,对女性苛刻,每个人的情况不同,莫氏想必也有许多不得已的苦衷,跟自己一样。 她的夫家可以以妒为名休妻,被夫家休弃的女子,娘家一般不收留,影响娘家兄弟姊妹,有嫁妆还好,没有嫁妆,清苦的尼姑庵成了最后的归宿。 选择妥协和低头,是出于无奈,莫氏是个聪慧的女子,心里也有说不出的苦。 顾如约命丫鬟;“取纸笔来。” 丫鬟拿来笔墨纸砚,放在桌上,顾如约提笔,略一思索,把每一条写明,落款写上自己姓名,按了手印,一式两份。 吩咐丫鬟把这一纸约定拿给父亲,父亲签字按手印。 其实,顾如约是已嫁女,家中还有父亲,这纸约定只需父亲签字,可她现在是晋王府侧妃,为免顾如玉仗势欺人,她签下自己的名字,这样周家以后知道自己的身份,明确自己的态度,周家在对顾如玉的问题,便不用顾及自己。 这是她考虑周到之处,其实,免去莫大娘子受委屈,不纵容顾如玉。 第111章 丫鬟拿着这张约定给顾衡之,“大姑奶奶请老爷签字。” 顾衡之仔细看了一遍,点头,略松了口气,“如约的处置得很好。” 把二女儿送尼姑庵这是没有办法的无奈之举,顾如玉名声败坏,未婚私通外男,怀胎打掉,男方家不许入门,顾家品行不佳的女儿送去尼姑庵,顾衡之这张老脸不要了,没法出门见人,主要还是考虑儿子顾迟,有败坏门风的母亲和姐姐,前途毁了。 还有大女儿顾如约,已经是晋王侧妃,有这样的妹妹,在王府被人指戳。 对二女儿他极其失望,是该有人约束,这件事得到圆满解决,顾衡之欣慰,他毫不犹豫签下名字,用力按下手印。 丫鬟把一纸约定拿回来交给顾如约,顾如约看一眼父亲已经签字,她事先没有跟父亲通气便擅自决定,知道父亲能同意,这是对顾家最好的结果,把一桩丑事遮掩过去。 顾如约把这纸约定交给莫氏,莫氏接过来,看了看,苦笑了一下,朝顾如约投去感激的目光,她明辨是非,看这纸张上的每一条,顾如约都有为自己考虑,保障自己当家主母的地位。 “谢谢夫人深明大义,夫人放心,令妹如果谨守本分,我会善待令妹。” 顾如约替她打算,她也算给顾如约一个承诺。 双方各退一步,协议达成。 顾如约不能久留,京城的情况,宫里瞬息万变,她要尽快离开回京,家里的事不处理好,她也不放心走,两边都是她的家人。 说;“我不能在娘家久留,我走后,家中剩下老父一人,既然事情已经定下来,明日送我妹妹进守备府,少夫人以为如何?” “好,这么说定了。” 莫氏收起协议,站起来,蹲身一福,“谢夫人能体谅我的难处。” 顾如约站在顾家的立场上,没有凭着妹妹腹中胎儿,要挟自己就范,为其妹争取利益,还能设身处地替自己着想,足见顾家的女儿不是都如顾如玉一样。 顾如约扶住她,“我也是为顾家,我是顾家人,少夫人能理解就好。” 莫氏告辞。 顾如约一直把莫氏送到宅门外,丫鬟扶着莫氏上车,莫氏朝她挥挥手,“谢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会过好我自己日子的。” 这时候的莫氏,眼底淡淡的落寞和伤感,全不见了,真正的平静,许多东西已经开看了,便无所求,不为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为自己而活。 看着莫氏的马车启动,顾如约走回门里。 她直接去后罩房,顾家的丫鬟跟在身后,顾如约说;“你去老爷哪里取钥匙,我去看看二小姐。” 丫鬟去取钥匙,顾如约到后罩房,进了自己的房间,桌上放着提盒,桂香在擦屋子,说;“主子回来了,午膳送来,殿下和主子都不在,奴婢还想饭菜凉了,一会拿回去热热。” 顾如约打开提盒,还热乎的,午膳相对简单,脆皮鸭,羊肉水晶角儿、栗子糕,象眼小馒头、还有一碟蜜汁腌萝卜,这是顾如约爱吃的,好像是酒楼叫的菜肴。 父亲招待晋王,小心翼翼,唯恐不周到,难为父亲了。 桂香把提盒里的碗盘一样样端出来,顾如约在脸盆架前洗了手,坐在桌边吃饭,掰了一块象眼小馒头,夹了一块腌萝卜,面前放着一小碗水饺。 这时取钥匙的丫鬟回来,顾如约问;“老爷吃午膳了吗?” “老爷刚吃完。” 顾如约放心了,她怕父亲因为妹妹的事上火生病,事情解决了,父亲宽心,饮食正常。 吃了一小碗水饺,顾如约走到隔壁房门口,丫鬟上前开门。 房门打开,屋里顾如玉正在吃饭,没心没肺,正吃脆皮鸭,吃了一嘴油。 斜眼看顾如约,“你怎么来了?” 顾如约冷脸看着她,“你准备一下,明日守备府的车轿来接你?” 顾如玉咬了一半的脆皮鸭,塞在嘴里,大瞪着眼睛,惊喜地说话不清楚,“你说的是真的?” 把鸭子咽下去,一脸得意,“我就说周家早晚娶我进门,周公子把那个母夜叉休了?” 顾如约把手里的协议甩给她,“你有脑子吗?那个周公子就算真想休了发妻,他家中的父母能答应吗?痴人说梦。” 顾如玉油手抓过纸张,扫了一遍,腾地一下站起来,怒不可遏,“顾如约,谁让你签的这个协议,你问我了吗?我千辛万苦生下的子女,为什么送她抚养?你还是我姐姐,那个母夜叉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处处为她着想,不顾自己妹妹的死活。” 顾如玉甩着手里的纸,气得直跺脚,“顾如约,你成心跟我作对,害我呀!” 顾如约静静地看着这个妹妹,“你发泄完了吗?周家今日派人来,要你做外室,你是做外室,一辈子无名无分,还是做守备府的姨娘,你是要你的儿女无名无分,跟着你这个没有名分的亲娘,还是要他们养在嫡母名下,日后有个好前途。” 顾如玉才不听她这一套,几把把协议撕碎,“顾如约,你凭什么安排我的婚事,晋王侧妃,我看你是说谎,如果你真是晋王侧妃,周家还能不愿意纳我为妾,说不定休了那个泼妇,娶我进门。” 顾如约看这个妹妹真是无可救药,好耐性磨没了,冷冷地说道:“顾如玉,我不是晋王侧妃也是晋王的人,你如果到周家后,再闹出什么丑事,你可别怪我不顾姊妹之情,你一个守备府的小妾,如果消失了,娘家人不过问,没人替你出头吧。” 第112章 顾如玉惊恐地望着她,本能地攥了下手心,手心里留下的疤痕,让她记起姐姐顾如约曾经对她的惩戒,不是吓唬她的。 顾如约逼近一步,目光冷冽,“顾如玉,我本打算把你腹中胎儿打掉,送你去尼姑庵,这个结局已经是对你最大的仁慈。” 顾如玉后退两步,一下泄了气,跌坐在炕上,恨恨地道:“你帮外人对付自己的妹妹,你狠,顾如约!” 不可理喻,顾如约懒得跟她废话,“你好自为之!” 一回身,看见萧逸站在门口。 ※※※※※※※※※※※※※※※※※※※※ 谢谢小天使们,我爱你们! anna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6-11 11:33:38 丽致芭蕾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6-11 23:00:33 32160411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6-13 15:56:01 32160411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6-13 15:59:02 丽致芭蕾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6-13 17:14:27 jenniferca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6-14 01:31:37 丫头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6-14 09:13:35 32160411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6-14 09:29:04 簪纓の豆腐愛讀書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6-15 18:35:31 第48章 顾如约一回身, 看见萧逸站在门口, 身后跟着明路和庆俞两个太监, 屋里姊妹俩的说话大概都听到了,笑一下, “顾家家丑,让殿下见笑了。” 萧逸挑起唇角,宠溺的眼神, “不愧是我萧逸的女人。” 狠得下心肠, 大是大非绝不手软。 顾如约朝外走,出门后,命丫鬟锁门。 两人回隔壁房间, 顾如约问:“殿下用午膳了吗?” “没用。” 顾如约吩咐顾家的丫鬟,“你去把钥匙交给老爷, 到厨房取饭菜。” 沉香这两日在厨房帮忙,晋王的侍卫人多, 忙不过来, 顾老爷吩咐去馆子叫饭菜。 回到顾如约的闺房里,顾如约帮萧逸脱外袍。 萧逸低头,沉黑的眸注视着她, “如约,你家里有事瞒着我, 把我当成外人?以为我知道便笑话你, 瞧不起你家人?” 顾如约帮他褪了衣袖, 小声说:“殿下说过, 我父亲一介秀才,教养出这样的女儿,我家人不争气,不怪殿下笑话。” 萧逸恍然想起,这句话自己确实说过,可也就是那次,顾如约当着他的面,拿头钗把妹妹顾如玉的手掌扎穿,令自己对她刮目相看,解释说:“我无心之言,你还记得,如约,是不是我的不好你全牢牢地记在心里。” 顾如约把他外袍交给桂香,两人对坐,顾如约拿起桌上的团扇,摇着,唇角微翘,“殿下的记忆力超群,婢妾的记忆力也惊人地好,所以,得罪我,我要记很久。” 明路和庆俞两个太监一左一右给萧逸打扇,萧逸散了一身热气,感叹一声,“看来女人轻易不能得罪。”想起来就找前账。 虽说是戏言,可曾经的记忆,顾如约答应重新开始,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忘的。 顾如约一汪水似的大眼睛晃了晃,“谢谢殿下为我娘家修缮房屋,要带我弟弟回京,进国子监读书。.” 萧逸伸过手,抓住她的皓腕,“如约,你们之间还用说这些吗?” 他再怎么努力,也消除不了彼此之间的隔阂,明显的生分。 沉香跟顾家的丫鬟提着食盒进来,饭菜摆在炕桌上 萧逸对顾如约说:“你陪我。” 萧逸坐在炕上用饭,顾如约站在地上亲自布菜,她拿过一小蝶蜜汁腌萝卜,猜萧逸爱吃,萧逸果然对一小碟腌萝卜感兴趣。 夹了两块,“这个味道不错,下饭。” 顾如约问丫鬟;“家里还有腌萝卜吗?” 顾家做饭的仆妇厨艺非常好,尤其擅长腌菜,泡菜,且味道非常好。 “孙妈做了好多呢。”丫鬟说。 “告诉孙妈,殿下爱吃,我走时带点。” 萧逸吃完饭,桂香在水盆里拧了手巾,顾如约接过递给萧逸,萧逸擦手,问:“你下午还有什么事?” 顾如约正想说,萧逸先问了,顾如约便道:“我想上街,如玉虽说是做妾,出嫁是闺阁女子的人生大事,我希望她体面点出门,我下午上街给她置办几件新衣裳,明日周家来抬入,我跟迟弟走了,家下没人,我不能一走了之,京城有事,催着殿下回京,殿下先行,我想等明日如玉上轿后再走。” 萧逸把湿手巾扔在桂香手里,“京城事情急,也不在这一时,等明日你妹妹出门后,再启程回京。” 摸了一下她的头发,“我陪你上街。” 话音刚落,太监明路进来,“殿下,杨县县令前来拜见殿下。” 桂香给萧逸取了外袍,萧逸伸臂,顾如约和桂香一边提着一只袖子,为他穿上。 萧逸低头说;“我不能陪你去了,我让容安陪你上街。” 萧逸出去了,顾如约想弟弟顾迟跟自己上京,进国子监读书,也应该买两件新衣裳,于是换了件衣衫,走去西跨院,弟弟顾迟住在西面小跨院,三间房屋,做了卧房和书房。 顾如约走到书房窗下,书房窗半支开,看见顾迟正在书案后看书,顾迟两耳不闻窗外事,读书极用功,有乃父之风。 顾如约站住,唤了声,“迟弟。” 第113章 顾迟抬起头,“大姐。”从书桌后绕过来,走到窗前,“大姐怎么来了?请进。” 姐弟俩一里一外,顾如约说;“明日等你二姐出门后,我们动身进京,你二姐出嫁,我要出去给她置办新衣裳,你跟我一起去,我给你也买两件新衣裳。” 顾迟扯了扯身上的袍子,“姐,我这件袍子去年做的,才上身,穿这件就挺好。” 顾迟不像朱氏和顾如玉,贪恋虚荣,稳重踏实,顾如约微笑说:“迟弟,你是要去国子监读书,没有两件衣裳换洗怎么行,姐在前院等你。” 容安等在前院,看顾如约一个人从后院走出来,身后没跟着那个叫沉香的丫鬟。 顾如约前世的记忆,容安是萧逸的伴读,萧逸对几个心腹非常信任,在萧逸艰难的平定天下之时,登基之前,忠心耿耿追随萧逸,出生入死。 容安抱拳行礼,“容安见过侧妃。” “辛苦容公子了。” “侧妃客气,这是容安的职责。” 容安一路送她去西北,两人熟悉,顾如约发现容安每次见她,礼数周到,态度颇为拘谨。 弟弟顾迟还没出来,顾如约嫌马车里闷热,站在前院等弟弟顾迟,为调节一下气氛,找了个轻松点的话题,“容公子定亲了吗?” “没有。” 简单两个字,容安便没有别话。 “容公子可有意中人?” “没有。” 回答的语气有点急,几乎在顾如约刚问完,容安没经过考虑,脱口而出。 容安的家世条件,娶个才貌相当的京城世家女,才配得上容安。 顾如约侧头看容安的脸微微红了,表情严肃。 噗嗤笑了,“容公子,你心里有喜欢的人,对方不知道,我猜的对吗?” “侧妃说笑了,容安哪有什么喜欢的人。” 容安急于否认,神态窘迫。 顾如约觉得有趣,“容公子如果有喜欢的人,不方便说,我可以帮你。” “谢侧妃好意,等容安有了再请侧妃帮忙。” 容安的表情很不自然,极力掩饰着什么, 顾如约看容安腼腆,猜想家中没有妾和通房。 容安是个好男人,性情温和,心地善良,人厚道。 顾迟从内院走出来,走路四平八稳,顾如约很欣慰,父亲把弟弟教导得很好,稳重一点不毛躁,颇有少年老成的性格。 顾迟走到二人跟前,恭恭敬敬地对容安抱拳行礼,“拜见容公子。” 顾如约看弟弟顾迟人际交往不是完全不通的书呆子,竟然知道容安的身份,开始对弟弟进国子监读书有些担心,现在看来可以放心了。 顾如约介绍说;“这是我弟弟顾迟。” 容安态度和悦,“这就是晋王殿下说的一同进京的顾公子?” 顾迟态度谦恭,“请容公子多关照。” 顾迟十一岁的年纪,这分老成,连容安都有点意外。 走出宅门,姐弟俩上车,容安带着侍卫骑马护卫左右。 马车慢慢驶过街巷。 杨县有一条主要街道,街道两旁是商铺,为数不多的几家裁缝铺子,顾如约的马车停在一家门面大的成衣铺门前。 顾如约为顾迟买了四套外裳、四套中衣,估量着顾如玉的身高胖瘦,一口气买了八套衣裙。 妾室的喜日子不能穿正红,顾如玉适合穿颜色鲜艳的衣裙,顾如约给她选了嫩粉、水红、杏黄,都是娇嫩的颜色。 店铺伙计把衣裳包好,顾如约拿钱袋付衣裳钱,店铺伙计朝后一指,“哪位公子已经付过钱了。” 顾如约回头,朝容安弯眉笑说;“我省了。” 容安老实,说:“晋王殿下交代,侧妃相中什么,尽管买,别给晋王殿下省钱” 顾如约挑眉,“容公子不早说,要知道我就多买几件了。” 容安知道顾如约一句玩笑话,顾侧妃不贪图富贵,没有京城贵妇的虚荣,攀比。 顾如约看容安一直跟在姊弟二人身后,没有丝毫不耐烦之色。 从成衣铺出来,顾如约又在旁边的水粉铺里买了头油,胭脂水粉等。 没吝惜钱,都买了上好的,顾如玉出阁一生这一次,尽量满足她虚荣心,其实,顾如玉在周家,只要安分守己,一生衣食无忧,子女交给主母教养,顾如约相信莫氏的为人,才学,莫氏一定能把庶出子女教养得有出息,如果顾如玉自己养,保不齐养歪了。 侍卫提着东西,把东西先放马车上。 顾如约看对面有一家叫清一斋的铺子,售卖笔墨纸砚,走过去,在清一斋里相中一方蟹壳青色的澄泥砚,蟹壳青色的澄泥砚不如朱砂红、鳝鱼黄澄泥砚名贵,但品质非常好,拿着给顾迟看,“喜欢这方澄泥砚吗?” 澄泥砚观若碧玉,抚若童肌,顾迟看见很是喜欢,知道价格不菲,说;“姐,我用的砚台很好用,用这样名贵的砚,我不配使。” 顾如约把澄泥砚放在柜台上,“就要这块澄泥砚。” 掌柜的笑说;“夫人识货,这位公子用了这方澄泥砚,金榜题名。” “借掌柜的吉言。”顾如约道。 掌柜的遂小心地装进匣子里,用绸包裹。 容安朝侍卫示意,身后侍卫上前付了钱。 顾如约眉开眼笑,这一趟出来,晋王破费不少。 第114章 从清一斋走出来,容安问;“侧妃还买什么吗?” 顾如约想想,该买的都买了。 说:“买全了,我们回去吧!” 跟顾迟上车回家。 回到顾家,顾如约先去东跨院,东跨院顾父顾衡之住着,侍卫在后面提着买的东西进了正屋。 顾父正在写字,看见一帮人进来,微微诧异,顾如约指挥侍卫把东西放在桌上。 侍卫退下去。 顾如约说;“这是给如玉买的衣裳。” 跟顾衡之商量,“如玉嫁到周府,咱们顾家要给如玉陪嫁的嫁妆,有嫁妆傍身,做妾日子也能好过,父亲,朱氏的陪嫁我看给如玉带走吧.” 顾衡之说;“朱氏的陪嫁还放着没动,我本来准备给如玉和迟哥一人一半。” 顾迟在旁边说:“父亲,我不要,都给二姐做嫁妆吧!” 顾如玉对这个弟弟很喜欢,“有志气,迟弟将来考取功名,不稀罕这点嫁妆。” 顾衡之心想也是,儿子去京城国子监读书,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还有晋王这个姐夫帮衬照应,以后错不了。 “好,就把朱氏的陪嫁全给如玉。” 给人家做妾,上头有主母,手头宽绰,打点赏赐下人,以后身边没有子女,钱财傍身,在周家日子不能太难过。 顾衡之心想,大女儿如约恨铁不成钢,对二女儿的日后生活,做了妥善的安排。 一家人骨血关系,割舍不断。 父女俩去正院,原来朱氏住的房间,朱氏屋里的东西原样都没动。 顾如约照着朱氏嫁妆单子,一一点验,朱氏的陪嫁都是金银首饰,嫁到顾家这些年,除了自己娘家的嫁妆,攒了不少体己。 顾如约对父亲,“朱氏的嫁妆悉数给如玉,过门后攒的体己钱父亲留下,以备家用。” 朱氏的嫁妆都给顾如玉,是一笔不小的财产。 列出顾如玉的嫁妆单子,顾如约一一核对好,带着顾家的两个丫鬟,拿着买的嫁衣,走去后罩房。 丫鬟打开房门,顾如玉以为顾家下人送晚膳来,没好气地说:“怎么才送晚膳,成心想饿死我。” 一看是顾如约,身后两个丫鬟把手里捧着的匣子,衣物等放在桌上。 顾如玉瞪眼看着堆了一桌子的东西。 顾如约站在地中央,也没坐下,从袖子拿出几张银票和一张清单,放在顾如玉面前的炕桌上,“这是你的嫁妆,你照着单子点一点,心里有个数。” 说完,顾如约转身朝外走。 听见身后传来顾如玉的声音,“你有这么好心。” 顾如约也没理她,她做这些除了为了父亲和顾迟,也是最后尽了姊妹之情,顾如玉如若在不知好歹,自己没道理一直迁就她。 回到房间,看屋角滴漏,到了吃晚膳时辰,萧逸没回屋。 顾如约吩咐桂香,“你到前院问问,殿下回后宅吃吗?” 沉香和顾家的丫鬟提着食盒进来,桂香也从前院回来,进门道;“殿下在前院跟容公子、陈将军等人一起吃。” 顾如约一个人吃了。 吃过晚膳,傍晚天气闷热,往南走,天气越来越热,下雨前透不过气的闷。 顾如约泡在木桶里,不想出来。 沐浴后,凉快了点,她躺在床上,手里拿着宫扇,一下下摇着。 屋外传来脚步声,顾如约熟悉这脚步声,是萧逸回来了。 萧逸走进门,屋里灯熄了,眼睛适应一下屋里黑暗的光线,走到床前,看顾如约躺在床上摇凉,带笑的声,“等我呢?” 顾如约用力摇了两下,“睡不着。” 天热睡不着觉。 “我不回来睡不着。”萧逸隐有笑意,“我去沐浴。” 走去隔壁。 夜晚没有一丝的风,顾如约翻了两次身,还是睡不着。 萧逸很快就回来了,走到床前,把纱帐掀开,迈步上床,顾如约往里挪了挪。 顾如约闺房的床窄,两人睡挤,顾如约侧身脸朝里,贴着里侧的墙,墙壁微凉,贴上去挺舒服。 “不是热吗,还穿这么严实?” 萧逸的声音在背后传来。 话音没落,动手解开她寝衣带子,伏天摸哪里都是热的,萧逸就喜欢抱着她睡,顾如约身体凉滑,极舒服。 顾如约被他搂着,萧逸体热,顾如约不舒服地想他离开点,萧逸劲瘦的身材,结实坚硬,在背后抵着她,呼吸拂在她脖颈,秀发,痒痒的,背后低低地声音传来,“还敢嫌弃我?” 萧逸板过她身体,昏暗的帐子里,好似黑曜石的双眸透着亮光,“如约,我是你夫君,以后你依靠我好吗? 第49章 没有听见回答, 萧逸有点失落, 嗓音低低沉沉, “如约,你不在相信我了是吗?” 顾如约低声说;“殿下, 我是个侍妾,半主半奴,殿下太抬举我了。” 这个侧妃还是练了便宜, 全身心地依靠和信赖, 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萧逸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如约,我没把你当成妾。” 顾如约暗想, 萧逸对自己跟对王府的姬妾确实不一样,不一样自己就不是妾了吗?就可以平等地跟他站在一起, 他们之间的感情是不平等的,从前她不知道, 后来发生的事, 她彻底清楚了,她就是一个妾,主人主宰她的生死, 随便可以处置,甚至拿去交换。 第115章 “是我不好。”黑暗中的声有些低落。 他对她所做的, 又怎么能怪她不相信自己, 曾经她的依赖和信任, 是自己亲手打碎, 顾如约遇到事情选择自己处理,他明明在她身边,她却把他当成一个局外人,还处处提防着他,一向高傲的萧逸心里生出几分挫败感, 顾如约为缓和一下气氛,带笑说:“我这不是依靠殿下吗?我今下午出去花了殿下不少银子。” 听她这样说,萧逸的心里稍稍舒服了些,不在纠结,来日方长,不逼她。 心没有占有,那就占有身体,萧逸像是故意惩罚她,以发泄不满。 萧逸力道大,顾如约头要撞到床栏,萧逸忙伸手挡在她头顶。 木床不结实,吱嘎直响,夜里听着真切,顾如约怕隔壁丫鬟和顾如玉听见,咬着唇,发出几声闷哼。 直到萧逸顺了这口气,才放过她。 夏平关离杨县还有几十里地,守备府迎亲的马车中午到了顾家,顾家招待守备府的人。 顾衡之要脸,女儿给人做妾,不操办酒席,街坊邻居亲朋好友一个不告诉。 顾如玉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闺房里,不满意家里的安排,顾家陪嫁不少,她心里稍稍平衡。 顾家不摆酒席,送顾如玉上车就了事。 守备府的马车停在宅门外,顾家宅门大开。 这时,一辆平板马车停在顾家宅院门前,从车上下来俩母子,中年妇人看门口停着的接亲的马车, 朝门里看看,“顾家这么多人,好像有什么喜事?” 跟在她身旁的儿子已经成年,五大三粗,瓮声瓮气,“是不是大表妹成亲。” 妇人呵斥,“你大表妹已经做了晋王的侍妾,还成什么亲?”一拍大腿,“别是你玉表妹成亲。” 赶车的男人把马车拴在一棵树下。 妇人招呼男人,“咱们快进去,如果是如玉成亲,我们正好赶上了。” 嘟嘟囔囔地抱怨,“如玉成亲也不告诉我们一声,我们好歹也是她舅父舅母。” 三个人探头探脑地走进大门,王府的侍卫拦住,“你们找谁?” 妇人赔笑说;“这位爷,我们是这家的亲戚,我们家姑奶奶嫁到顾家,我们是孩子的舅父舅母表哥。” 看门的忠伯看见三个人,眉头一皱,心说,这个时候他们怎么来了。 急忙进去报老爷。 顾衡之极烦朱氏的兄嫂,朱氏的兄嫂住在临县,经常来打秋风,每次来走时连吃带拿,朱氏下狱后,朱氏的兄嫂再没有来过。 偏赶上二女儿出嫁时过来,顾如玉在后堂还没出来,家里有晋王府的人,还有守备府来接亲的,朱氏的兄嫂闹起来,惹人笑话,顾衡之为难。 忠伯说:“他们要进来,晋王府的侍卫拦在外面,一会接亲二小姐出来,让她们看见,万一闹事,二小姐的喜日子,街坊邻居看见不好,晋王殿下还在这里,闹出来,大小姐也失了面子。” 顾衡之拿这个大舅子也没办法,尤其是大舅子的婆娘,是个泼货,说;“先让他们去倒座厅等我。” 又交代一个丫鬟进去,告诉顾如玉等一会出来,怕万一碰上。 倒座厅里,朱家三口东张西望,顾衡之匆匆走来。 一进门,朱家舅爷迎上前,“妹夫一向可好?” 顾衡之态度冷淡,“你们怎么来了?” 朱家舅嫂满脸堆笑,“我们来看看妹夫和两个外甥。” 忽略不提自家小姑子。 这朱家人脸大,妹妹做出那样的丑事,还舔着脸登门,顾衡之这个读书人可是开了眼界,朱家人脸皮比城墙厚。 提到一双儿女,顾衡之不得不忍耐,“你们今日来,又要借钱?” 朱家祖上留下田地房屋,朱家舅爷好吃懒做,烂赌,把一份家产糟蹋光了,靠朱氏接济,坑蒙拐骗勉强糊口。 朱舅爷家里又揭不开锅了,欠了赌债,债主天天上门,如果不还,就要断了他一只手臂。 顾衡之想尽快把他们打发走,厌恶地问:“借多少?” 朱家舅爷伸出两个手指比量,顾衡之把心一横,“二十两银子?” 不想废话,想把他打发走算了。 朱家舅爷摇摇头,又比量两个手指,他婆娘急了,“你痛快说多少银子。” 朝顾衡之脸笑开了花,一双小眼睛快挤没了,“她姑父,你这舅哥他在外面欠了人家二百两银子,过了明日不还,人家要砍掉他一只胳膊,你说他没有一只胳膊,成了残废,我们娘俩可靠谁呀!” 她这儿子都二十好几了,说不上媳妇,人家一提她们夫妻俩,没有姑娘愿意嫁到她们家。 顾衡之气得手直哆嗦,这是狮子大开口,朱氏做下丑事,亲家还大摇大摆地登门要钱,顾衡之这样的读书人,也是忍无可忍,“我哪里有二百两银子。” 朱家舅嫂扯着嘴,“她姑父,我那妹子进去了,可她还有嫁妆,嫁妆可是我们朱家的,我们也不贪心,你把我妹子一半的嫁妆交给我们,我们在牢里上下打点,我妹子也少受些罪。” 这夫妻俩这次来是打朱氏嫁妆的主意。 朱家儿子大声嚷着,“把我们朱家的家产拿出来,我还要娶媳妇。” 朱家大舅摇头晃脑地说;“当初我祖父健在,把我们朱家一半的家业做了我妹子的陪嫁,带到你们顾家,我们也不全要,拿出一半从今后我们再也不登门。” 第116章 朱家舅嫂高声说;“你休了我妹子,我妹子还给你朱家生下一双儿女,我妹子在里面你也不管,那就把嫁妆拿出去,我们娘家管。” 顾衡之听着耳边嗡嗡声,踉跄两步,差点跌倒,忠伯扶住他,“老爷,您没事吧?” 顾家的丫鬟赶紧跑去内宅,告诉顾如约。 这厢朱家三人大吵大闹,顾衡之跟这样不讲理的人家,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如约匆忙朝前院走,身后跟着桂香,陈承忠听侍卫报有人在顾家闹事,仔细一打听,原来是顾家的亲戚,顾家的家事不好插手。 厅里几个人吵嚷,顾衡之不交出嫁妆,朱家三口翻脸,朱家舅嫂上前扯顾衡之,忠伯拦着,厅里乱成一团。 朱家舅爷也上来,就要动手的架势,忽听门口一声清脆地厉喝,“住手!” 厅里一下肃静下来,朱家三人松开扯着顾衡之的手。 顾如约朝屋里三人投去一瞥,三个人只觉目光凌厉,气焰顿时弱了几分。 朱家舅母略收敛,“你是大姑娘吧?你不是嫁到晋王府做妾?” 顾如约打量三人,粉面不怒自威。 “我顾家跟朱家已经断绝关系,你们来顾家吵闹,是为何?” 朱舅爷想说,他婆娘拦住他,挤出一丝笑,“大姑娘,你母亲在牢里受苦,我们来要我们朱家的嫁妆,也好打点。” 朱家人纯粹的不讲理,顾如约轻蔑的神情,目光冷峭,“朱氏被我父亲休了,朱氏犯了通奸罪,按律条朱氏的嫁妆归夫家所有,今日如玉出嫁,朱氏的嫁妆悉数给了如玉,如玉是朱氏亲生女,生母被休在牢中,嫁妆按律理应给婚生子女,也就是说,朱氏的嫁妆归如玉和迟哥,你们如果有异议,到官府打官司,掰一掰这个道理。” 顾如约一番话,把朱家三口镇住了,朱氏嫁妆给了儿女,没有娘家的份,本朝律法上规定的。 朱家这三口当然不甘心就此回去,朱舅爷跳脚说;“我不信,你们说给了如玉外甥女,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你们顾家黑心诬陷我妹子,霸占她的嫁妆。。” 顾如约吩咐桂香;“去把迟哥和二小姐找来。” 顾如玉已经穿戴好,两个丫鬟扶着刚要走出去,桂香进来,“我家主子请二小姐去一趟,二小姐的舅父舅母和表哥来了,在前院倒座厅里闹着要二小姐生母的陪嫁。” “他们怎么来了?” 顾如玉厌烦地说。 提着裙子走出后罩房。 朱家大舅爷往椅子上一座,“今不给我们个说法,我们不走了。” 朱家的儿子扯着嗓子嚷,“把我朱家的财产给我吐出来。 他娘跳上桌子,一拍桌子,“我们今不走了,什么时候把我朱家的财产给我们,我们什么时候走。” 顾如约冷眼看朱家人,朱舅爷一家是无赖。 这时,顾如玉迈步进来,“舅父,要什么财产?” 朱舅爷站起来,“二姑娘,你来得正好,她们不管你娘,你可不能不管你娘,你娘在牢中受罪,她们霸占你娘的嫁妆不给,二姑娘,舅父替你做主。” 顾如玉对舅父一家三口没什么好脸色,翻了翻眼珠,“我娘的事我当然不能不管,嫁妆是我娘留给我的,你们不用惦记了,你们这些年从我娘手里哄了不少东西,别太贪心了。” 顾如玉的舅母插进来,“我说外甥女,你这话可不对,你娘当初嫁人拿走老朱家一半的家产,给我们点也是应该的。” 顾如玉斜眼看她,“我娘拿了朱家的一半财产,那另一半还不是你们的,败光了,跑到这里伸手要,我劝你们快走吧,看在你们是我长辈,回去的盘缠我给你们出。” 回头吩咐要跟她去周家陪嫁的丫鬟,“拿二十两银子给他们。” 朱舅爷一听,火冒三丈,“你打发要饭的,你个没良心的,忘了谁生了你。” 朱家小子嚷着,“玉表妹,你六亲不认了,今日不把朱家的财产拿出来,我们没完。” 顾迟匆忙赶来,看屋里吵成一团,也插不上嘴。 顾如约示意忠伯扶着顾衡之离开,自己也退出屋子。 周守备府来接亲的还等着,周家派来的人还是上次来的四个管家媳妇,带着家仆来迎亲。 顾如约从倒座厅里出来,四个管家媳妇领教了顾如约的厉害,看见顾如约恭敬客气,“夫人,奴婢等奉我家老爷夫人命来接亲,时辰不早了,路途遥远,是不是请我们姨娘上车。” 顾如约看一眼她们身后周守备府十几个家仆,说;“你们姨娘现在被几个无赖亲戚缠住,穷亲戚讹钱,需得你们出面震慑住,你们姨娘才得脱身。” 正说着,顾如玉从倒座厅里走出来,身后朱家三口追着,缠着不让她走,要朱氏的嫁妆。 顾如玉到手的东西怎么能拿出来,平素又烦舅父一家,自然一毛不拔,朱家舅母扯着顾如玉,朱舅爷扯着顾迟,吵吵嚷嚷在院子里。 顾如约轻描带写地说了句,“我妹妹肚子里怀着周家的骨肉,这几个人想钱想疯了,不给就要动手抢了。” 四个管家媳妇一听,招呼仆从,“姨娘肚子里的胎儿重要,有什么闪失我们担待不起,把这几个讹钱的给我打出去。” 十几个家仆一拥而上,把朱舅爷一家三口,一顿拳打脚踢,朱家女人刚放声嚎哭,“出人命了,没王法了,要打死人了。” 第117章 被管家媳妇支使几个仆妇抓住胳膊,抡起胳膊打了十几个耳光。 朱家的小子被周家家仆连踢带打,杀猪似的嚎叫。 最后,朱舅爷被打得跪地求饶。 顾如玉见打得狠了,发话,“算了,别打了,让他们走。” 三个人爬起来,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逃也似的出了顾家的门。 几个管家媳妇命丫鬟搀扶着顾如玉上车。 周守备府的人护着马车离开。 顾家大门关上,一下子肃静了。 顾如约回到后罩房,进屋看见炕上萧逸盘膝而坐,手里捧着一本书,从书上抬起眼睛,“人打走了?” 顾如约灿然一笑,“殿下在我们家看了好几场热闹,只管在屋里看书,也不出去帮忙。” 萧逸放下书,唇角微挑,“我娘子的本事,用得着本王出头吗?” 萧逸对明路说;“告诉陈将军、容安他们,现在启程。” 顾衡之送儿子女儿到宅门外,叮嘱儿子,“听你姐的话,你离家在外,京城里都是达官显贵,别惹事,有什么事跟你姐商量。” 顾迟一一答应,顾如约姐弟告别父亲,上车。 在顾家耽搁几日,萧逸命连夜赶路,中间不停留。 第二天正午时分,马车进了京城。 朝晋王府驶去。 王府看门的家仆得到通报,晋王回府,已经快到府门前,急忙敞开王府大门。 晋王萧逸骑马前呼后拥先进了王府。 随后顾如约姐弟的马车驶入,然后是桂香和沉香乘坐的马车。 马车停在前院,车帘掀开,顾如约看见车下的萧逸,萧逸朝她伸出手。 顾如约搭着萧逸的手,下了马车,下车后,萧逸没松开手,握着顾如约的手,朝中门走去。 顾如约看见中门里王府女眷们,人头攒动。 想抽出被萧逸握着的手,萧逸握紧了。 萧逸和顾如约迈进中门,王府女眷呼啦啦跪了一地,姬侧妃哽咽地说了声,“恭迎殿下!” 众姬妾齐声唱和,“恭迎殿下!” 几个姬妾跪着抽出绣帕抹眼睛,这群女人里传出抽搭声。 听说晋王受了重伤,吓得不轻,没了晋王,她们就成了未亡人。 萧逸松开顾如约的手,抢前几步,扶起跪着的一个老嬷嬷,“嬷嬷身体可好!” 老嬷嬷抹着眼泪,上下打量萧逸,“殿下伤在哪里?” 萧逸的语气少有的温和,“没事,伤已经好了。” 老嬷嬷絮絮叨叨,“老天保佑,殿下平安归来,老奴走了几个月,回府听说殿下…….” 萧逸极有耐心地听着,不时地安慰老嬷嬷。 顾如约知道这个老嬷嬷是萧逸的乳母。 奶嬷嬷唠叨了半天,方看见萧逸身旁的顾如约,顿时,脸色一变,看顾如约的眼神充满敌意。 第50章 晋王萧逸的这个乳娘姓温, 前阵子家里有事回家了, 没见过顾如约, 顾如约看这个温嬷嬷对自己好像没什么好感。 温嬷嬷注意到她,脸色瞬间变了, 指着顾如约,“殿下把她带回来了?” 她没指名道姓,大概只有萧逸和顾如约明白奶娘这个她指的是谁。 萧逸低头凑近温嬷嬷耳边, 温言解释说;“她是我的侧妃, 姓顾。” 温嬷嬷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眼中的敌意稍减,脸上表情还是一副很不待见她, 疑惑地问:“殿下的侧妃?” 这张脸让她想起那个人,联想到这次晋王差点丧命, 嘟嘟囔囔地说;“晋王府什么时候多了个侧妃,怎么没人同我说。” 看着顾如约的眼神极不友善, “殿下这次打仗, 这位侧妃也跟着去了?” 顾如约心想,这位嬷嬷是要把晋王遇险归结在自己头上。 萧逸急忙笑着解释说;“她没跟着去,她身子骨弱, 去京郊的山庄养身体,我回京把她一道捎回府了。” 温嬷嬷问顾如约, “顾侧妃的娘家是京城谁家?” 没等顾如约回答, 萧逸把话头截了过去, “嬷嬷, 等我有空,同嬷嬷细说。” 顾如约一直没见的高升站在一旁,赔笑说;“嬷嬷,殿下昨中午到现在一直没合眼,着急赶路。” 姬侧妃极有眼色地搀扶着温嬷嬷,“嬷嬷累了,我送嬷嬷回去吧!” 温嬷嬷在这等了晋王半个多时辰,真累了,由姬侧妃扶着,走了两步,回头对萧逸说:“殿下刚回来,好好歇息,老奴明日来看殿下。” 萧逸说;“明日我去看您老人家。” 顾如约望着温嬷嬷走远了,这位温嬷嬷一见自己就找茬,不待见自己,她没见过自己,第一眼把自己当成薛贞柠,整个王府里,没几个人见过薛贞柠,显然这位嬷嬷不喜欢薛贞柠,自己又做了替罪羊。 萧逸对这位乳娘很敬重,相当于亲生母亲一样,从小照顾萧逸的饮食起居,因此萧逸登基后,封温嬷嬷为贞义夫人,可以乘轿随意出入宫闱。 萧逸看不见温嬷嬷的背影,拔腿就走,姬妾们各自回自己住的院子,顾如约就要朝西北方向拥翠居走,萧逸回身,看她没跟上,一把扯过她,“哪去?” 顾如约瞅瞅他,“回我住的小院。” “要我跟你回你拥翠居住?问过我了吗?” 萧逸嗔怪地觑了她一眼。 第118章 看顾如约站着没动,说:“随我来。” 说罢,朝内宅正中心的方向走去。 董月娇和梁凤锦等姬妾看着晋王揽着顾如约走进后宅主院。 梁凤锦寒酸,轻讽道;“一步登天了。” 董月娇手里捏着绣帕,“顾妹妹真有本事,令人佩服,我们自叹不如。” 旁边一个侍妾平常讨好梁、董两位夫人,“殿下当初带良秀夫人回来时,也宠了一阵子。” 梁凤锦冷笑说;“良秀夫人住进主院了吗?” 晋王府主院,是晋王府女主人晋王嫡妃居住的地方,晋王没立正妃,晋王府从建府,主院就没有入住过一个女主人。 姬侧妃去送温嬷嬷,梁、董二人随后也跟了去。 温嬷嬷住在王府里一处小偏院,姬侧妃拨了两个丫鬟侍候,平常姬侧妃和府里的姬妾经常过来给温嬷嬷请安。 柳轻罗看着晋王离去的背影,紧紧拥着顾如约,两人形容亲昵,她早料定顾如约得宠是迟早的事,没想到顾如约从一个寂寂无名的侍妾,一跃为侧妃仅仅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又直接入住王府主院,看来交好顾如约这步棋没走错。 太监侍女们簇拥着晋王和侧妃朝主院走,萧逸揽着顾如约的肩,解释说;“嬷嬷年纪大了,她说什么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往心里去,嬷嬷年纪大,认错人了。”顾如约不能跟这老嬷嬷计较。 萧逸拍了一下她的头,“想说什么?” 两人都不提了,薛贞柠一直都是两人心里不能触碰的存在。 晋王府内宅主院一直锁着,从建成王府除了王府下人定期打扫,平常大门锁着的。 皇子们及冠后,出宫单独建府,册立正妃、侧妃,姬侧妃住在西院,只有一位侧妃,东院空着。 萧逸跟顾如约迈进正院门,眼前是宽敞的院落,院子里有一颗梧桐树,正房五间,两侧耳房,东西厢房各五间。 院子里干净阔朗,经常有人打扫,顾如约随着萧逸上了台阶,晋王府建筑是亲王规制,正院高高的台阶,跟顾如约从前住的拥翠居低矮的房屋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顾如约住的房屋冬冷夏热,春秋两季潮湿,一天之中见不到几个时辰的阳光,正院正房是晋王府里跟晋王住的寝殿相同格局。 顾如约一路什么都没问,走进上房后,萧逸松开她,“你以后住这里,我过来也便宜。” 顾如约想说点什么,转念,自己原来住的拥翠居在王府紧西北,确实远,萧逸去不方便,也许萧逸只是图个便宜,把自己先安排在这里,正院自己不一定能住的长久,谢字没有说出口。 “满意吗?”萧逸看她没说话,问道。 顾如约点点头,笑容轻轻浅浅,“当然,比我住的拥翠居好多了。” 想以后萧逸册立正妃,自己要搬出去,来回折腾,说;“其实,东院也挺方便的。” 姬侧妃住西院,她二人同为侧妃,她应该住东院,自己一个侧妃占着正妃的院子,等以后搬出去,惹府里人笑话。 萧逸凝神专注地看她,“如约,我要你住在离我最近的地方。” 顾如约不能推辞了,心想,其实正院和东院也没差多远,萧逸觉得方便,自己先住了,不能拂了他一番好意。 一个太监进来回,“殿下,姬侧妃问传不传膳。” 萧逸看滴漏,刚过正午,对顾如约说;“我不陪你用膳了,我要即刻进宫面见父皇。” 顾如约知道萧逸回京后,这次西征失败,萧逸必须要见梁帝澄清,魏王担负了主要责任,萧逸也要负担一定的责任,回京后立刻见皇帝,以防有人背后钻空子,进谗言,所以萧逸当把这场战争详细的情况当面跟梁帝陈述。 顾如约对太监庆俞说;“到厨房拿方便路上吃的,给殿下带上。” 萧逸朝往走,顾如约送他出去,迈步出了房门,萧逸站住,等顾如约上前,说;“我可能要晚一点回来,你不用等我用晚膳。” 他进宫一般都留在太后慈宁宫陪太后用膳,这次情况特殊,恐怕连太后都不能赔了,父皇的态度至关重要,结果取决于他此次面圣。 顾如约眨眨眼,王府不是小山村,就他和她两个人,在小山村的时候一日三餐顾如约要等萧逸大家一块吃,王府的规矩多。 萧逸一走,沉香和桂香抑制不住兴奋,沉香说;“主子,正院就是好,我们原来住的地方到下午才能见到点阳光,这正房通亮,阳光真足。” 桂香摸着屋里的家什,“家具都是红木的,油得锃亮,全是新的。”又摸着卧房里的像一间屋子的红木镂雕拔步床,“这张床要值上千两银子。” 顾如约四处看看,不怪人人争做正妃,正妃的待遇比侍妾高多了。 两个丫鬟把带来的包袱里的东西规制好,厨房的两个媳妇送来午膳。 两个媳妇陪着笑脸,给顾如约行礼,“奴婢拜见侧妃。” 其中一媳妇说;“厨房做了侧妃爱吃的菜,侧妃想吃什么,吩咐奴婢们。” 桂香和沉香把菜肴摆在桌上,顾如约看有十几个菜,她从前做侍妾的份例两菜一汤,清汤淡水。 顾侧妃入住主院,王府里的风向变了,姬侧妃管家几年,还一直住西院。 一直到晚膳后,萧逸也没回府。 第119章 顾如约沐浴后,等萧逸回来,不知道萧逸回王府能不能到正院来。 初更天,暮色降临,桂香掌灯,顾如约坐在灯下看书,边等萧逸。 她不知道宫里的消息,皇后病重事态发展如何,从皇后染病到现在,她们从西北回京,路上又耽搁了,到京城一个月以后了,如果巫蛊事件发生,事态很难控制。 对沉香说;“你去看看殿下回府了吗?” 萧逸去见梁帝,回府后第一时间应该见幕僚和心腹亲信,而不是急着来看自己,这一点顾如约还是清楚的,萧逸未来成就大业,不可能整日儿女情长。 天擦黑时,沉香去外院已经问过了,晋王没回府。 这次去看,沉香很快回转,“主子,殿下回来了,奴婢问辛驳,辛驳说殿下在寝殿,好像商量事情。” 她猜测的不差,萧逸见梁帝后,要跟谋士和心腹商量对策。 顾如约手里捧着书,沉不下心看。 天色完全暗下来,顾如约看了一眼窗外,月影疏淡。 谯楼鼓打三更,顾如约心里有事,睡不着。 门外传来脚步声,桂香的声音传来,“殿下回来了。” 顾如约放下书的动作有点急迫,站起身,朝门口刚走了几步,萧逸大步走入,明路和庆俞跟在身后,没看见高升。 顾如约蹲身,“殿下。” “还没睡?” 萧逸的表情冷肃,顾如约惴惴不安,屋里的四角已经镇了冰块,空气里凉丝丝的。 顾如约帮萧逸脱外袍,边问:“殿下吃晚膳了吗?” “没有。” “殿下见到皇上了?” 萧逸嗯了一声。 天家父子也是君臣,萧逸跟皇帝谈了一个下午,连晚膳都没用,皇帝没留膳,对萧逸还没有处置,态度不明朗。 这次西北的战役,如果萧逸不是差点丧命,顾如约估计萧逸躲不过跟魏王一样的下场。 晋王被人伏击行刺,皇帝在没有查清事情原委之前,对萧逸的不能轻易处置,这一点顾如约心里有底,她现在关心的是皇后的事情发展到什么地步,又不能表现过于关心,一个侧妃,对内宫的事和朝事过于关心,也是帝王家的大忌,尤其是萧逸这种敏锐又精明之人。 萧逸脱掉外袍,坐在榻上,顾如约对桂香说:“传饭。” 明路取铜盆倒水,端在萧逸面前,跪下水盆举过头顶,顾如约给萧逸挽袖子,萧逸似乎想事情,顾如约忍住没问。 萧逸洗了手,顾如约拿手巾递给萧逸,萧逸接过擦手,说;“母后病重,父皇担心母后的病情,太医院的太医束手无策,宫里传皇后的病蹊跷,隐隐约约有苗头,父皇已经开始疑心有人背后作祟,宫里人心惶惶。” 顾如约脊背冰凉,一层冷汗,不能迟疑了,下了决心,“殿下,能带我进宫看看皇后吗?” 萧逸抬头,倏忽深眸中闪过一丝异样。 第51章 “如约, 你想趟这个浑水?你有把握能让皇后醒过来吗?如果不能, 皇后有什么闪失,触怒父皇, 你就惹来杀身之祸。” 即使出了巫蛊事件,也牵连不到萧逸, 因为萧逸在西北受重伤,没在京城,顾如约卷进去, 如果弄不好,牵连萧逸。 顾如约想阻止巫蛊事件发生, 要先说服萧逸, 没有萧逸的帮助, 她连皇宫大门都进不去, 更别说踏进皇后的坤宁宫半步。 顾如约回来就是为了这件巫蛊案, 不能知难而退, 道:“殿下, 历朝历代巫蛊案发生无数人因此丧命,殿下是不是也觉得皇后这个病有疑点,如果真酿成巫蛊案, 那么后宫朝堂倒霉的会是什么人?因这件事牵连多少无辜, 如果我能让皇后醒过来,是不是避免无辜人白白丢掉性命, 避免一场血雨腥风。” 萧逸凝神听着, 此刻想的却是, 皇后此举意在周贵妃和齐王,如果成功,搬倒周贵妃和齐王,以后宫中皇后一头独大,皇后又居正宫,育有嫡皇子,无人能制衡,可如果是皇后倒台了,问鼎皇位,所有皇子都有机会,最后鹿死谁手,可就不好说了。 两人此刻所想是南辕北辙,各有目的。 萧逸认真地看着顾如约,“让皇后醒过来你有多少把握?” 顾如约想了想,“五成把握,殿下放心,我会谨慎从事,绝不牵连殿下。” 萧逸清俊的侧脸神情倨傲。深若寒潭的黑眸耀如星辰,“本王还怕你连累吗?” “殿下就是答应了?” “嗯,我明日带你进宫,相机行事。” 顾如约松了一口气,她相信萧逸答应的事,一定能办到。 两人说话功夫,明路、庆俞和沉香、桂香已经把饭菜摆在几上,萧逸坐在榻上,顾如约给他盛了一碗粥,“天晚了,殿下喝点粥,一会安置了,食物在胃肠不易消化,容易积食。” 萧逸睨了她一眼,“谁说我吃完饭就睡觉。” 朝顾如约瞟去暗昧的眼神,顾如约脸一红,屋里还有太监侍女。 萧逸跟顾如约生活习惯相近,每日睡前沐浴,无论冬夏。 萧逸吃完,瞅着顾如约,“服侍我沐浴。” 两人从没共浴过,顾如约的表情刚显出不乐意,萧逸便威胁道;“明日还想要我带你入宫吗?” 顾如约只能乖乖的,随着他去浴室。 顾如约知道以萧逸的头脑,对她提出入宫的动机心存怀疑,知道拿此事拿捏她,却不深问,也不点破,她隐瞒不说的,萧逸看破,却不迫她道出实情,这一点两人相处,萧逸从未给过她压力。 第120章 寝殿里修建有专门的浴房,浴房里有一个玉石铺地的御池,萧逸回来前,顾如约已经来过这间浴房,在御池里沐浴过了。 二人进去,御池里已经放满了水,水面漂浮一层鲜红的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顾如约沐浴时研究了这个御池,这个御池底部有加热,加热管道从房间的外面铺到室内,在外面官道口点火,御池里的水是每日早晚两次运到王府的温泉水,冷了,随时加热。 此刻水热,雾气蒸腾,水面上漂浮的花骨朵全部绽放,非常好看。 顾如约不由感叹一句,“殿下还真用心。” 萧逸警告地瞪了她一眼,“看一会怎么收拾你。” 说好了揭过翻篇了,时不时的想起来顾如约就提一提,萧逸无奈,以为顾如约乃大气的女子,可在这件事上女人都一样,顾如约也不例外。 萧逸伸臂,“宽衣。” 侍候萧逸的太监没跟进来,顾如约只好亲自服侍他宽衣。 上裳脱掉,坦露结实的胸膛,萧逸下身穿一条绸裤,迈步下到池子里。 靠坐在池壁,看顾如约衣衫整齐地站在池子外,命令的口气,“下来!” 顾如约犹豫片刻,知道她不下去,萧逸也不能放过她,于是自己脱掉外衣。 上身剩一件红鸳鸯肚兜,下身穿一条撒腿绸裤,迈步进池子里。 萧逸倚坐在水里,黑发披散,有一股邪魅狂狷的气质,水雾将他的五官浸染,明晰绝美。 顾如约一下到水里,肚兜和绸裤被水浸湿了,贴在身上,勾勒出不盈一握的纤腰,曼妙的身材。 萧逸探手一把拔掉她头上步摇,乌黑顺滑的长发甩了一个极美的弧度,如雪肌肤,浸湿的红肚兜,乌黑长发,形成一种妖冶的美,美到令人窒息。 萧逸欣赏着,心道,真是个尤物。 墨色的眸更深了。 萧逸只穿着一条单绸裤,坦露上身,精健的胸膛,劲瘦的腰身,挺括的背,绸缎般的肌肤沾水泛着光泽。 通亮的地方,顾如约第一次仔细看,竟然脸红心跳,不敢再看。 萧逸唇角微扬,两人并排坐着,萧逸手臂搭在玉石台上,伸手拢了拢她黑瀑一般的秀发,露出圆润白皙的香肩,低低地说;“如约,求我不能白求。” 顾如约侧头看他,对上灼热的视线,小声说:“明要早起进宫,你....” “我怎么样......” 萧逸故意问。 凑近她,几缕墨发扫过她肩头,顾如约说:“我给殿下洗头吧!” “嗯” 萧逸躺在玉石台上,一头乌发垂落水中,顾如约跪在水池里,替他洗头。 边洗头边按摩头部穴位,萧逸阖眼舒服地哼了两声,“这按摩手法很地道,你精通人体浑身穴位。” 顾如约手下没停,噙着笑,“精通谈不上,用殿下练手。” 萧逸没往下问,他愿意等,等到顾如约对他没有任何隐瞒。 洗完头,萧逸拉着顾如约站在喷涌的池水下冲洗后,顾如约给他擦干头发,自己的秀发却湿漉漉的,双瞳被水雾润湿,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 萧逸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下去了。 昨晚体力消耗太大,次日醒来顾如约浑身酸痛,倏忽想起要跟萧逸进宫。 看屋里没有萧逸的影子,耽误正事了,着急想下地,发现单子下自己光着身子,枕边放着中衣,她忙套上,扬声喊人。 沉香和桂香听见主子喊,疾步走进来,顾如约问:“殿下走了吗?” 萧逸没等自己一个人进宫了。 不由懊悔。 “起来了,再不起来我不等你自己进宫了。” 萧逸从外面走了进来。 顾如约轻轻舒了口气,原来萧逸没丢下自己走了。 “殿下怎么不叫我?” 顾如约嗔怪道。 萧逸朝她脸上望了一眼,昨晚雨露滋润,面颊粉嫩能捏出水来,得意之情油然而生,“我看你累了,就没叫你。” 顾如约的粉面顿时像涂了胭脂。 已经摆饭了,顾如约草草梳洗,萧逸已经坐在榻上。 顾如约走过去坐下,两人对面吃饭。 萧逸吃完,顾如约还没吃完,早起顾如约腹内空空的,喝了一小碗粥,没吃饱,又吃了一碗鸡丝面。 王府内宅姬妾和后宫的嫔妃们,为了保持身材,每顿吃几口饭,顾如约胃口好,萧逸同她一起用膳,自己的胃口也跟着好了。 这时,主院外一个丫鬟扶着温嬷嬷走到院门口,院门开着,温嬷嬷看见两个太监站在上房门口,说;“殿下果然在这里。” 丫鬟扶着她,“您老注意脚下。” 迈过门槛,温嬷嬷一径朝上房走。 两个太监看见,急忙赶过去,嘴甜地笑着行礼,“奴才们给嬷嬷请安。” “殿下在屋里呢?” 温嬷嬷边走边问。 一个太监说;“殿下昨晚留宿,现在跟侧妃正吃早膳。” “这都什么时辰了,才吃早膳,殿下一向饮食规律,侧妃八成是刚睡醒。” 刚才说话的太监一吐舌头,两人不敢接话了。 走到正房门口,太监朝里回禀,“嬷嬷来了。” 温嬷嬷进门,萧逸忙站起身,快走两步,扶住温嬷嬷,顾如约放下汤勺,急忙站起来,退过一旁,萧逸扶着温嬷嬷坐在顾如约方才坐的地方。 第121章 关切地问:“嬷嬷吃了吗?没吃我叫他们重新传膳。” 温嬷嬷提了一口气,“这都什么时辰了,快吃午膳了。” 斜了一眼恭敬地立在一旁的顾如约。 顾如约垂眸,规规矩矩地立着。 萧逸问;“嬷嬷怎么过来了?” “老奴过来跟殿下说几句话。” 顾如约一听,急忙蹲了蹲身,“殿下,嬷嬷,妾告退。” 当着温嬷嬷,顾如约不敢跟晋王说话太随便,温嬷嬷本来看不上自己,又受了人挑唆,顾如约格外注意自己跟晋王相处的分寸,以免温嬷嬷拿了错处。 萧逸朝她道;“你先收拾一下,等我进宫。” 顾如约退下,桂香和沉香上前捡了桌子。 温嬷嬷扫了一眼屋子,“内宅主院,殿下不是一直锁着,我听说顾侧妃搬进来了。” 萧逸暗想,乳母这么快就听说了,这是有人胆敢在乳母跟前下话。 陪着笑脸,“顾侧妃原来住的院子环境太差,我就让她搬进来了。” “不是还有东院吗?姬侧妃住西院,姬侧妃是先册封的,又替你掌家,论理要是住,也该姬侧妃,而不是这个顾侧妃,是不是这位顾侧妃自己提出来要住的?” 萧逸急忙分辨,“不是的,她说过要住东院,东院一直空着,没人住,临时没有打扫,我就让她住在主院了。” “殿下,一看见顾侧妃,老奴就想起她…….”温嬷嬷停顿了下,“殿下为了她当年差点饮下皇上御赐的毒酒,殿下觉得亏欠她,殿下为了她抗旨,差点没了命,这些年你瞅瞅这王府没有正妃,殿下没有子嗣,就说这次殿下又因为她差点丧命,殿下做的还不够吗?殿下这次死里逃生,我吃斋念佛,求菩萨保佑殿下,殿下如果有个好歹,连一脉香火都没留下。” 温嬷嬷一边数落,一边哭,萧逸忙安慰,“嬷嬷,我这不是好好的,嬷嬷别伤心,子嗣的事不能强求。” 温嬷嬷不哭了,“殿下还是要等她,等她给你生孩子?殿下还没死心,打着要把她接回来?” 萧逸嗓音低沉,“嬷嬷,当年她为了救我,答应父皇赐婚,如果她嫁给镇西候过得好,我可以放下,她一年送来一幅画像,在西北过得不好,我怎能坐视不理。” 温嬷嬷闭了闭眼,“她如果真为殿下好,当年走后,就该再也不跟殿下联系,一个女人既然已经嫁人,不管是好是赖,都得认命。” 温嬷嬷叹息一声,“这些先不说,晋王府该有个孩子,你嬷嬷能活几年,我死不瞑目。” 萧逸低下头,温嬷嬷进宫前有个女儿,进宫做了萧逸的乳娘,女儿在家乡男人照顾不好,后来生病死了,温嬷嬷的男人不久前也死了,温嬷嬷孤身一人,一辈子为了他操心。 当年皇帝赐婚薛贞柠和镇西候施宗彦,萧逸安排薛贞柠逃走,触怒梁帝,梁帝震怒之下,御赐一杯毒酒给儿子,当太监送毒酒来,萧逸要饮下时,温嬷嬷扑上去,抢下毒酒,就要自己喝下去,跟萧逸拉扯时,毒酒撒了一地。 萧逸没死成,皇帝命人赐温嬷嬷三尺白绫了断,还是太后求情,皇帝冷静下来,怒气稍熄,后来薛贞柠回宫,同意嫁给施宗彦,皇帝这才免了萧逸和温嬷嬷死罪。 温嬷嬷这辈子没有亲人,把萧逸当成亲生儿子一样,薛贞柠害萧逸两次差点送命,温嬷嬷对这个女人极反感。 苦口婆心地劝说,“你喜欢顾氏,她现在也是皇帝封的侧妃,顾氏能给你生下一儿半女,你抬举她,我也不说什么,如果顾氏不能生,府里还有别的姬妾,能为你生。” 温嬷嬷数落,又拿帕子抹眼泪,萧逸干听着,不反驳。 思忖,等过阵子让太医给顾如约调理身体,答应下来,“嬷嬷别难过,我生就是了。” 温嬷嬷听他答应了,忘了来到这里为了什么事,走时挺高兴。 萧逸送温嬷嬷回去,又返回来,看顾如约已经穿戴整齐,说:“我们现在进宫。” 两人并肩出了门,萧逸陪顾如约乘坐马车,马车出了王府大门,朝皇宫方向驶去。 马车里的二人各怀心思,萧逸相信顾如约,顾如约知进退,懂分寸,所以答应带顾如约进宫。 顾如约如今已是侧妃,在晋王没有正妃的情况下,带侧妃进宫,合乎宫规。 萧逸昨日进宫,面见梁帝,没腾出功夫去坤宁宫探皇后的病,宫里的情况,他不在京城,也了如指掌。 低声对顾如约说;“皇后昏迷不醒,太医院的太医们对皇后病一筹莫展,父皇下旨,张榜招贤,有揭皇榜的江湖郎中,竟无人能识此病症。” 萧逸提到皇后的病,淡漠中竟有一丝嘲讽的意味。 顾如约的双手放在裙子上,捏着裙子,心中紧张,没人能识破,越发证明,这件事跟父亲有关,父亲得祖父的真传,太医院太医们的医术是举国最权威的,父亲是太医院院使,父亲的医术,无人能敌,皇后联合父亲布下此局,无人能勘破。 萧逸不再说话,车里两人都沉默了。 马车到了皇宫门前停下,萧逸先下了马车,顾如约探身出来,萧逸直接抱她下车。 走进皇宫大门,两人并肩沿着甬道朝坤宁宫走,甬道两侧高耸的红墙,望不到头巍峨的殿宇。 她在后宫住了十几年,对后宫里的每一处宫殿,每一条甬道都非常熟悉,通往坤宁宫的路她闭着眼睛几乎都能辨出方向,触景生情,百感交集。 第122章 天空飘过淡墨色的云层,半遮住阳光,整个宫殿群暗下来,殿顶琉璃瓦闪着冰冷的光,脚下的青石砖地灰暗色泽,沉闷得压抑。 重生后,顾如约几次梦到皇宫,都是今日这样的情景,整个宫殿似一座牢笼,阴沉沉,也许前世的记忆不太好,她不喜欢这个冷漠的人人戴着一副假面具的地方。 这座锁住人不得自由的地方,不久将酝酿一场人为祸患,后宫不知有多少冤死鬼,她不由抖了一下。 萧逸似乎感觉到,伸过手,握住她的手,侧头担心地看她,“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三伏天,京城气温很高,乌云罩顶,空气似乎凝固了,更闷热了,顾如约的手却反常地冷凉。 “第一次进宫,我有点紧张。” 顾如约的手被萧逸握着,萧逸手掌的温度传递给她,她稍稍暖和了点。 前面就是坤宁宫,坤宁宫院门里站着两个太监,看见萧逸,两个太监跪地,“奴才叩见晋王殿下。” 萧逸举步朝里走,顾如约跟上。 两个太监互相看看,皇子探望嫡母的病,他们不敢拦着。 顾如约走进坤宁宫院子,经过的宫女太监,急忙跪在一旁,待晋王过去,方站起身。 整个坤宁宫鸦雀无声,宫女太监连大气都不敢喘。 两人步上台阶,萧逸侧头关照她一下。 来到寝殿门口,又有两个宫女站在门两侧,跪下,“给晋王殿下请安。” 宫女太监不认识顾如约。 萧逸跨过门槛,顾如约紧跟着他进去。 皇后平常在西暖阁起坐,萧逸经常来给皇后请安,熟悉皇后的起居,直接朝西暖阁走。 西暖阁门口又有两个宫女侍立左右,看见她们忙跪下,“奴婢给晋王殿下请安。” 其中一个宫女看晋王没有停步,朝里走,跪着急急说了句,“皇后娘娘病重,不许外人打扰。” 萧逸脸一沉,“本王是外人吗?” 皇后是晋王嫡母,儿子探病母后,人之常情。 宫女不敢多言。 走进西暖阁,顾如约看见床上垂挂幔帐,透过幔帐,隐约里面躺着个女人,是当今皇后无疑。 没等二人上前,床前站着的皇后宫里的执事太监急忙拦在二人跟前,没下跪,说道:“皇后娘娘病重,晋王殿下在此处行礼便可。” 萧逸面沉如水,目光冷冽,“本王探望母后,你个奴才也敢拦着。” 执事太监慌忙跪下,以下犯上,属于僭越,触犯宫规,如果晋王追究,他吃罪不起。 这时,床前守着的一个太医走过来,撩袍跪下,“微臣拜见晋王殿下,实在是皇后娘娘的病不能打扰,请殿□□谅。” 顾如约和萧逸隔着跪地的两个人,离床两三米的距离,顾如约根本上不得前,更别说诊断皇后病症。 而且床前还有两个皇后的贴身宫女守着,防备甚严,晋王及王妃只是探病,便如临大敌一般,顾如约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 萧逸朝顾如约递了个眼色。 突然,耳边响起萧逸的声音,“母后动了!” 萧逸绕过挡在身前跪地的执事太监,抢步来到床前,一把扯开幔帐。 太医和执事太监惊愣住,待反应过来,急忙爬起来,奔到床前。 顾如约在萧逸抢步到床前时,紧随其后来到床前。 屋里宫女太监,纷纷围拢过来。 萧逸用身体挡住身后众人的视线。 顾如约探下皇后鼻端,一只手探入被子里抓住皇后的手腕,把一根细小的银针准确地扎在皇后手掌中的劳宫穴。 萧逸在前面挡着,顾如约一连串的动作又极快,等掌事太监和太医宫女们凑到近前,顾如约已经收针,替皇后把被子盖好。 回身说;“皇后娘娘方才眼睛动了两下。” 她的说辞为了迷惑迷糊皇后宫里人,分散众人注意力。 皇后宫里的贴身太监宫女都半信半疑,掌事太监问;“这位是?” 萧逸威严地道:“本王侧妃。” 宫女太监不敢提出质疑。 太医姓程,太医院一位医术不错的太医,狐疑地看看晋王和这位侧妃,不敢质疑晋王,道;“侧妃方才是不是眼花了,皇后娘娘昏迷月余,没有任何知觉。” 顾如约说;“皇后娘娘一直昏迷,也许要苏醒了。” 萧逸对宫女太监说;“好好看着母后,母后有什么动静,立刻来报。” 晋王和侧妃一口咬定皇后动了,坤宁宫的人生出希望。 萧逸瞅瞅顾如约,顾如约长长的眼睫忽闪两下,萧逸对众人道;“白日晚上别离开人,守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也许这一两日就醒了。” 既然晋王和侧妃都这么说,宫人们姑且抱着一线希望。 萧逸又跪在皇后床前,叩了三个头,顾如约也随在他身后跪地叩了三个头。 站起来,萧逸跟顾如约对视一眼,,两人配合默契,一起离开。 二人一走,坤宁宫里的掌事太监和一个贴身大宫女,怕这位侧妃对皇后娘娘不利,仔细检查皇后身上,上上下下,没发现什么。 顾如约的银针细,看不出针孔。 此刻,顾如约和萧逸已经出了皇宫,坐进王府马车,马车沿着官道朝晋王府行驶。 萧逸问;“怎么样?” 第123章 “我用银针扎她劳宫穴,她没有任何知觉。”顾如约道。 萧逸回想起方远城时,他见到顾如约的情景,说;“皇后跟你服药后状态很像。” 顾如约沉思片刻,“据我判断,皇后跟我服用同一种药,药物的基本成分相同,但我不确定里面是否含别的我不了解的东西。” 这个医方是顾家祖传,只有顾家人知道其中的成分,和相应的解药,可父兄医术高明,或许在里面掺杂别的味药,也未可知。 这时,刮来一股风,卷起纱幔,萧逸透过车窗望着灰暗的天空,倏忽想起先皇后去冷宫的那一日,天也是这样阴沉,刮着寒风,先皇后单薄的身板矗立在寒风中,回头望,他站在远处,望着先皇后蹒跚的脚步朝冷宫走去。 那一刻定格在他幼小的记忆,许多年后,回想起来,清晰地在眼前,先皇后那双眼睛平静空洞。 他握了握拳,“如约,既然跟你用的药方相近,我代你请旨,你把解药给皇后服下。” 皇后一醒,她的阴谋就败露了。 顾如约心里有顾虑,很为难,“殿下,我怕解药反噬,万一皇后送命,我是殿下侧妃,殿下就有谋害皇后之嫌,殿下因为西北一役,已经令皇上不满,害了殿下。” 萧逸搂过她,眼底尽显温柔神色,“如约,你能为我的安危考虑,我很高兴,我们放手一搏,赌一把。” 从来成就大业者,时刻有掉脑袋的风险。 第52章 回王府后, 顾如约回内宅, 萧逸去书房, 书房里吕道贤、容安、陈承忠、余平和高升都等在哪里。 萧逸刚坐下,吕道贤问:“殿下, 皇后的情况怎么样?” 萧逸端过桌上的茶盅,喝了一口茶水,看着容安说:“你还记得顾如约在方远城时使诈, 服药后深度昏迷, 人事不知。” 容安记忆犹新,当时一筹莫展,自嘲地道;“记得, 顾侧妃没有知觉,我当真以为顾侧妃命悬一线, 自责内疚,以为是我们害了她, 后来顾侧妃突然醒了。” 萧逸道:“皇后这次的情况跟顾如约相似, 顾如约手里的解药,不知道能不能对症,独门研制的毒药, 配方随时能改,所以顾如约拿不准, 皇后服药后会不会反噬, 如果给皇后用药, 担着一定风险。” 吕道贤沉思片刻, 突然说:“殿下,顾侧妃为何跟皇后中毒状况一样,同一种毒药,顾侧妃跟皇后有什么联系?” 萧逸也很纳闷,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转着手指上绿玉扳指,“这个不得而知,但我可以确定,顾如约不是皇后那边的人,本王可以担保。” 陈承忠心直口快,别人不问不便说的,他拿过来就说,“殿下为何不问问顾侧妃,还有这等巧合的事。” 萧逸摆弄手指上的扳指,“顾如约如果不想说,我问了她给我的答应,也一定不是真的,我觉得大家别把方向带偏了,现在说的是本王明日进宫,面见父皇,毛遂自荐顾如约替皇后诊病,结果有三个情况,一个是解药对症,皇后醒了,二是解药无效反噬,皇后丧命,本王获罪,二罪并罚,三是解药无效,皇后依然昏迷。 内宅主院正间里,顾如约倚在榻上,托腮思忖,她的解药是顾家的私家方子,江湖险恶,江湖上懂医术的人也有不少专门研制独门毒药,以此害人,祖父发明不少医方,她上次配制的剧毒药,是祖父留下来的,这个医方也是祖父研制,但却不容许顾家人使用,顾家医术悬壶济世,不害人,助纣为虐,父兄秉承组训,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不敢开罪皇后。 由她出面医治皇后,皇后醒来,也不能怪罪父亲,就算是阴谋揭开,皇后抵死不能承认,父亲是同谋不暴露,顾家安然无恙。 所以这应该是最可行的阻止灾祸发生的办法,主意的问题是自己的医术,懂个皮毛,如果父亲的方子稍有改动,解药便无效。 她冥思苦想,萧逸进来没有听见脚步声,萧逸进来后,坐在她身旁,“如约,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支持你,相信你!” 顾如约坐直身体,“我想好了,明日我去揭皇榜,殿下不出面。” 萧逸摸了一下她的脸,“你是我的侧妃,我们绑在一条船上,你获罪,我能跑得了吗?如约,你放心,如果出事,我一力承当,决不能让我的女人为我挡祸。” 顾如约望着萧逸的侧脸,线条刚毅,神情冷峻,他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当年心爱的女人为他牺牲,他内疚,一直放不下,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能为救一个男人,选择自己不想嫁的人,薛贞柠应该极爱萧逸,两人青梅竹马,自己跟萧逸相处刚一年,情分自然是自己不能比的。 萧逸伸出手臂,揽过她,“要死,我们一起死,省得来世我去寻你。” 来世在一起,顾如约只能当成是萧逸随口一说,今生他跟自己心上人不能在一起,来世不是要去找她吗? 萧逸摸着她的秀发,“怎么不说话了,怕了?” 顾如约摇摇头。 “我明日进宫禀明父皇,说我的侧妃懂点医术,愿意试试,在母后跟前尽一份孝心。” 揭穿皇后阴谋,打击皇后势力,明面上说的冠冕堂皇,这就是皇家,人人戴着一副假面具,都说九五之尊的帝王高处不胜寒,身边的大臣有多少是真正的忠心,自己的亲生儿子的话都未必是真话。 第124章 当皇帝是世上最累的差事,前世萧逸称帝后,勤政爱民,是国家之福,百姓之福,从国家大义来看,顾如约希望萧逸登基,萧逸如果受牵连,国家和百姓失去一位好皇帝。 区区儿女私情,相比国家百姓,不值一提,不是等同,不在一个分量。 这时,姬侧妃的一个贴身侍女来到正院,跟门口的明路和庆俞打招呼,“侧妃命厨房做了解暑的酸梅汤,拿冰块镇着,我一会让人给两位公公送一碗。” 庆俞性格活泼些,搭话,“谢茜云姐,茜云姐越来越好看了。” 叫茜云的侍女作势要打他,“贫嘴。”指了指屋里,庆俞动了动嘴,“殿下跟顾侧妃在屋里。” 茜云整了整衣裙,提步进去。 目不斜视,来到晋王和顾如约面前,茜云端端正正蹲身,“奴婢给殿下和顾侧妃请安。” 萧逸问:“你主子找我有事?” 茜云垂眸,恭敬地说;“我家主子请殿下去,说有事商量。” 晋王回府后,见了姬侧妃和王府姬妾一面。 顾如约催促说;“姬侧妃姐姐找殿下有事,殿下快去吧!” 萧逸站起身,“等我回来用午膳。” 走两步,回头说;“天热,告诉厨房别弄油腻的。” 萧逸这是不准备在西院多留。 午膳萧逸要吃清爽的菜肴,顾如约对桂香说;“五婶给我们带的山野菜,拿到厨房凉拌一下,放点麻油辣椒油香油,清爽可口。” 桂香说:“五婶拿了好几布袋子。” 顾如约想起说;“还有菌类拿了不少。” 桂香笑着说:“这一路活鸡活鸭把侍卫们折腾够呛,现在辛驳养着,留着殿下和主子那日想吃。” 顾如约回味着,“现杀的鸡,炖蘑菇好吃,还有炖大鹅,原始的方法做保持原味,告诉辛驳晚上杀一只大鹅炖了。” 桂香高兴地跑出去,回自己房间取了两双鞋垫拿着去外院找辛驳,辛驳住在外院倒座,跟晋王的贴身侍卫住在一起。 听桂香在门口喊,辛驳在炕上倒着忙起来走出去。 辛驳做了晋王的侍卫,两人经常能见面,桂香说;“主子吩咐把山村带来的山野菜午膳凉拌了,我拿点送厨房,还有晚膳炖大鹅。” 辛驳说:“你等着,山野菜和这几个活物我都交给府里厨房粗使丫鬟菱儿看管,我交代她一声送到后厨。” 桂香在前院等了好半天,辛驳才匆忙回来,桂香想问几时他跟丫鬟菱儿熟了,刚来没两日,看他热一脑门汗,拿出绣帕递给他,“擦擦汗。” 辛驳接过绣帕,一股好闻的花香,舍不得擦汗,桂香又拿出两双鞋垫,递给他,“这是我给你做的,一天一换,换下来的衣裳鞋袜拿给我洗。” 辛驳接过鞋垫,看看鞋垫上绣着花,摸了摸,嘿嘿笑着,“踩在脚底下糟蹋了。” 桂香说;“穿坏了,我再给你做。” 辛驳把鞋垫揣在怀里,“你不用给我做衣裳鞋袜了,府里一年四季发衣裳鞋袜,够穿了,我今就领了四套衣服,王府的待遇好,我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以后府里发下月例,我都攒着,我们成亲用。” 桂香听他说,忘了问菱儿的事。 顾如约看沉香取回来的午膳,几样凉拌山野菜,山里拿的咸鸭蛋,还有府里厨房自己磨的豆腐,细腻洁白的豆腐凉拌,还有一道清蒸桂鱼,两个炒青菜,菜蔬是府里农庄种的。 顾如约嘴馋,正犹豫等萧逸,还是自己先吃,到饭点,想萧逸大概留在西院用午膳。 洗手,菜摆上桌,顾如约刚准备吃,门口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不等我,自己吃呀?” 萧逸迈步进门。 顾如约放下箸,“我以为殿下留在西院用膳。” 沉香赶紧打水,萧逸洗手上桌,看一眼桌上摆的菜肴,白生生,绿莹莹,上面淋了麻油辣椒油香油,桌上一溜七八个碟子,里面盛着香葱,香菜末,香醋等料,几个小碗里盛着泡菜,一盆捞水饭,顿时食欲大增,拿起箸,“还是你会吃,跟你一起吃饭香。” 姬侧妃不用午膳,只吃早晚两餐,王府姬妾大多不用午膳,只有顾如约例外。 有些东西,比如吃,太刻意的节制,就失去用餐兴趣。 两人专心用膳,顾如约没打听姬侧妃找萧逸做什么,萧逸心想,这就是顾如约的好处,在顾如约这里,身心放松。 突然,外面天空响了一声炸雷,把厚厚的墨黑的云层劈裂,午后,下起大雨。 敞开的窗户吹进来一股凉风,这场雨终于下了。 屋外下着大雨,顾如约跟萧逸在榻上午睡。 下雨天睡眠格外地好,她枕着萧逸的手臂熟睡。 萧逸迷瞪一会,睁开眼,看大雨点砸在窗台上,太监庆俞打着一把油纸伞,跑进院门,躲在回廊下,心想,这雨一时半晌不能停了。 雨天闲着没事,低头看顾如约小嘴努着,睡得昏天黑地,明日入宫毛遂自荐给皇后诊病,难为她还能睡得着,这没心没肺的能吃能睡,真让人羡慕。 想当初她如果真去了西岐国,用不了多久就能把自己忘个干净,拨弄一下她圆润如珠的耳垂,以后你再也别想逃了,如果真放她走,自己就真再也找不回来了。 顾如约梦里嘟囔一句,“这池子真好、” 第125章 萧逸在心里说,好你就一直住这里。 第二天雨过天晴,萧逸起早进宫,顾如约帮他系玉带,说:“我等殿下回来。” “准备好了?” 萧逸问。 顾如约点头,“准备好了。” 她送萧逸到门口,看了萧逸大步消失在院门外,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皇帝能信任自己吗,能答应自己替皇后治病吗? 回屋后,她打开妆匣,从妆匣底部取出一个草纸包,这是解药,她在京郊庄上配制的,她用了一半,这一半给皇后用。 一上午在不安中度过。 直到从窗户里看见萧逸的身影进了院子,她爬下塌,疾步走到门外。 萧逸上了台阶,走到近前,握住她的手,捏了一下,点点头,意思是成了。 两人进屋后,萧逸说:“我们现在进宫,我陪你去。” 萧逸陪着自己,顾如约平添了勇气。 再次来到坤宁宫,坤宁宫里的太监宫女态度变了,从进坤宁宫院落,一路宫女太监没人拦阻。 走到寝殿门口,守在寝殿门口的太监跪地说:“太医院的顾院使带着太医们在寝宫里。” 听闻顾院使,顾如约呼吸停顿了一下,萧逸似乎感觉到她情绪的紧张,眼神鼓励地看了她一眼。 两人进西暖阁时,一屋子人,顾如约一眼便看见父亲顾仁志,心砰砰直跳,父亲还是前世的样子,比他最后一次见父亲,这时候年轻些。 胡须没有花白,头发黑的,没有呈现老态。 前世这个事件发生后,父亲大概心里压力太重,鬓角都花白了。 顾仁志带着一群太医,呼啦啦跪倒一地,“微臣等叩见晋王殿下。” 萧逸语气温和,虚扶了下,“顾院使请起。” 顾仁志带着太医们站起来,萧逸走到床前,顾如约也跟着过去,看床上的皇后跟昨日一样。 萧逸对太医们说;“本王已请旨,由本王侧妃医治皇后的病。” 顾仁志瞅了瞅晋王身旁的女子,沉稳没有一丝慌乱,“晋王殿下的侧妃能医治皇后娘娘的病症,微臣等医术浅薄,跟侧妃学学,医术也好有进益。” 萧逸抬手,“顾院使还是带着太医们先回去,本王侧妃医病,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独门绝技,又怎能随便传授他人。” 顾仁志略尴尬,“微臣等告退。” 顾如约不能留父亲在这里,她用的解药,父亲一眼便能认出,这是顾家的方子。 太医们全走了。 顾如约对皇后宫中的执事太监说;“宫里留两个侍候的人,其余人全退下。” 执事太监挥了挥手,屋里的太监宫女都退下。 屋里留两个皇后的贴身宫女和执事太监。 萧逸命令两个宫女,“把帷幔挂上,便于侧妃诊断病情。” 对执事太监说:“你亲自在门口守着,不让人打扰。” 执事太监看了一眼床上的皇后,磨蹭着不想走,萧逸斜了他一眼,眼风犀利,执事太监这才退出屋。 坤宁宫的两个大宫女,警惕地不错眼珠地盯着顾如约,生怕顾如约害了皇后。 顾如约有圣旨,不像昨日,她掀开皇后身上盖着的薄被,坐在床边上,从衣袖里取出两枚银针。 银针在眼前划过两道银光,两个宫女紧紧盯着她手里的银针,顾如如在皇后另一只手劳宫穴插入银针。 这回不着急,慢慢捻着,一边观察皇后有什么反应。 连着试了两次,刺激劳宫穴,皇后一点反应都没有。 顾如约回头命一个宫女,“拿点水,要温的,我把药化开。” 宫女取来小半碗温水,顾如约从衣袖里拿出一包药面,洒在碗里。 手执着勺慢慢搅动,带药面化开,顾如约看皇后的嘴紧闭。 也没客气,拿勺子用力撬开她的牙齿,差点把牙齿别劈了。 两个宫女看见,想阻止又不敢。 顾如约端着碗,汤药一点点顺着撬开的牙齿喝下去。 药喝完了,顾如约替皇后捋一捋前胸,让药汁顺下去。 解药喝下去,正常用不了一个时辰,如果对症,自行醒来。 顾如约对萧逸说;“殿下去歇息,妾守着就行。” 萧逸看用不上自己,走出坤宁宫,往太后的慈宁宫去了。 顾如约不敢离开,这两个宫女是皇后的心腹,如果自己一走,她们又喂皇后吃药,所以她坐在床前的椅子上等结果。 坤宁宫西侧的锦华宫里,皇长子齐王萧邝正在母妃宫里,齐王萧邝凑近周贵妃,“母妃,儿子听说皇后昏迷不醒,宫里已经有谣传,说有人背后行巫术。” 周贵妃摆弄手腕上的佛珠,“本宫这个月跟太后茹素,诚心祷告皇后娘娘醒过来,不然后宫就要乱了。” 皇后重病,周贵妃代行皇后之责,掌管六宫,后宫有风吹草动,瞒不过周贵妃。 齐王萧邝机警,继承了梁帝疑心重的毛病。 悄声说;“母妃,京城里也出现流言,说皇后娘娘的病有小人作祟,已经传到父皇耳朵里,父皇最恨邪门外道,说这是不祥之兆,已经下旨,钦天监观天象,我总觉得宫里朝堂要出大事,母妃,我们不得不防。” 周贵妃朝坤宁宫方向瞅了一眼,“哪位这个动作的目的,已经慢慢显现出来了,她头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我们母子俩,只怕还有宫里别的得宠妃嫔和得宠皇子。” 第126章 齐王萧邝朝殿上扫过去,压低声音说;“母妃,为防万一,母妃还是早做准备,把宫里彻底翻一遍,谨防有人设计藏有巫术证据。” 周贵妃一听也紧张起来,“宫殿这么大,这么多房间,这可怎么搜,一个人藏东西,一百个人也找不到,而且惊动了皇上,皇上问起来,皇后病重迁怒我们。” 萧邝阴蜇的脸,狠绝地手一劈,“宁可皇上知道迁怒,也比查出行巫术强,巫蛊案发生抄斩满门,皇后这一手明显冲着我们来的,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母妃赶紧关宫门,命人把宫里彻底搜查一遍,掘地三尺,不可掉以轻心。” 周贵妃听儿子一说,本来这一个月来心里直打鼓,更加害怕,命宫人关了宫门。 母子俩在自己宫里翻找,周贵妃就说御赐的一对东珠耳环,掉了一只。 顾如约守在皇后床前,寸步不离,时刻观察皇后的服药后的反应。 两个宫女也在一旁守着,守着皇后,盯着顾侧妃,怕顾侧妃动什么手脚。 屋里的光线西移,顾如约抬头看,外面天已经是黄昏了,看了一眼滴漏,皇后服药已经过了一个时辰,药效一个时辰起作用。 看床上的杨皇后没有一点反应,顾如约又耐心地等了半个时辰,太阳落了,床上的杨皇后,依然跟原来一样,无知无觉。 顾如约捏着手,不得不承认,她的解药无效。 她没有本事调整解药的配方,也想不出能用什么办法令皇后醒了。 她不甘心,又坚持了半个时辰,杨皇后还是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这副解药里一定少了某些成分,不是少了,而是父亲加了某种成分在里面。 身后脚步声传来,顾如约回头,看见萧逸走了进来,萧逸看她的神情,知道失败了。 示意她出来一下。 顾如约跟在萧逸身后走出寝殿。 萧逸走下台阶,站在院子中央,两人说话周围不能有人偷听。 萧逸问:“你的解药没有一点作用吗?” 顾如约沮丧的说;“没有。” 萧逸说;“也许在等等,说不定药效迟一点。” 顾如约摇摇头,“时辰过了,解药不对。” 萧逸宽慰她,“虽然没有成功,也不是最坏的结果,治不了也没关系,我跟父皇只说你试试,没打包票你一定能治好皇后的病症。” 治不好,也没把人治死,顾如约没什么罪过。 顾如约突然轻声说;“殿下,我想拿这个方子请教一个人,或许他能指点我。” 萧逸看看她,想说,这个人能指点你,为何自己不出头。 “走吧!”说罢转身朝外走。 萧逸是个做事雷厉风行的人。 顾如约拦住一个太监,“回寝殿告诉一声,我出宫一趟,明早过来。” 两人走在通往皇宫正门的甬道上,萧逸个高腿长步子大,在前面走,顾如约跟不上,落下两三步,萧逸背后没长眼睛好像看到她吃力的样子。 自己停住脚步,“要不要我背你?” 顾如约紧走几步跟上,在皇宫里萧逸背着自己,不出明日,传遍整个皇宫。 萧逸放慢了速度,迁就顾如约,两人并行,走到宫门时,宫门要下锁了。 顾如约庆幸早到一步,方才还暗怪萧逸,明白他为何走这么快了。 两人走出皇宫大门,晋王府的马车停在西南角,车夫和王府侍卫分散附近,看见晋王和侧妃出来,纷纷聚拢来。 顾如约走到马车前,今日马车前面没放矮凳,顾如约退后两步想一跃而上。 身体一轻,身后的萧逸抱起她,在她耳边说:“量过自己的腿长吗?” 把她放在马车上,吩咐车夫,“去顾院使府邸。” 顾如约在马车上听见,吃惊地回了下头。 第53章 马车沿着皇宫门前的街道朝东方向行驶, 在前面道口又拐向东南, 顾府不在正街, 顾如约望着窗外,心潮起伏, 近乡情怯。 她做梦都想见见自己家人,自己娘亲,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萧逸竟然猜到她要找的人, 顾如约不能找父亲,父亲受杨皇后要挟,抵死不会吐露真相, 何况他并不知道自己是他女儿,现在自己是晋王侧妃身份。 唯一的突破口只有二哥顾仲方, 二哥顾仲方心地善良,心软, 为人正直, 到晋王府给自己医过病,还算熟悉。 她从车窗掉回头,对上炯炯有神的眸, 萧逸正专注地望着她,顾如约有被他看透的感觉, 方才还想着怎么跟萧逸开口说找顾仲方, 看着他是瞬间, 放弃想好的说辞, 直截了当地说:“殿下,我想见一见顾公子,顾仲方。” 萧逸微微有点诧异,并没表现出过分惊讶,没细问理由,回答干脆,“好!” 顾如约没想到萧逸什么都没问就答应了,又提出,“殿下能找个地方,我单独见顾仲方吗?” 萧逸又二话没说,“好!” 吩咐一声马车夫,“去茶楼。” 顾如约方才的担心事多余的,萧逸能够明察秋毫,又极善于揣摩人的心里,一眼便能看透她,却从不令她为难,两人极有默契,顾如约跟他相处没有任何负担。 聪明人相处自会照顾你的情绪,知道适可而止,不打破砂锅问到底。 前面快到顾院使府邸,马车经过府门前,没有停留,继续往前行,马车经过顾府后,顾如约还在回头看,顾府的大门亲切又熟悉,她真想跳下马车,跑进府门,大声喊着,爹娘我回来了。 第127章 仅仅是想想而已,恐怕今生都不能相认,顾如约眼眶潮润,她抓住车窗的手扣得紧紧的,马车走远,顾如约还在回头看。 顾府隐没在傍晚昏暗中,顾如约紧紧咬着唇,抑制住夺眶而出的眼泪,她知道萧逸还在身旁,她不能让萧逸察觉出她的失态。 身侧传来低沉醇厚的声音,“如约。” 顾如约顿了一下,没有敢立刻回答,她喉咙哽咽,一说话,便能察觉,半天,她嗯了声。 身后强有力的手臂板过她的身子,萧逸雪亮的眸望进她的眼底,马车里光线魏暗,萧逸没看清她眼底的水雾。 萧逸盯着她看了半天,顾如约掩饰了情绪,心情一时难以平复。 这时马车停在一间茶楼后门。 萧逸松开手,起身先下车,对侍卫说了几句什么。 回身,顾如约探出半个身子,萧逸把顾如约抱下车。 两人从后门走进茶楼。 一个中年男人迎面过来,男人看上去很干练,“殿下来了。” 引着萧逸和顾如约从后面的楼梯上了二楼。 来到一个包间,包间极清净,没看见喝茶的客人。 包间中间隔着屏风,分成里外两间,环境布置清雅,极有品味。 中年男人是这间茶楼掌柜的,亲自提了一壶茶,“殿下,这是今年的新茶,您爱喝的碧螺春。” 茶楼伙计端来茶点、水果。 沉香斟茶,然后退了出去。 侍卫们守在包间外面,屋里就剩萧逸和顾如约。 二人边品茗边等顾仲方,两人喝了一壶茶水,听见外面跑堂的伙计说话声,“您是顾公子,这边请。” 萧逸站起身,走去屏风后。 顾如约心里徒然紧张,握着茶盅的手攥出了汗,门口出现顾仲方的身影。 顾仲方进门看见顾如约一个人坐在那里,有点出乎意料,已经进来,不能退出去。 躬身一揖,“顾仲方拜见侧妃。” “顾太医请坐!”顾如约客气地道。 顾仲方是谦谦君子,看茶室只有二人,没有就坐,问:“我听家仆说晋王殿下内眷染病,请我前去医治,侧妃在这里,是等顾某吗?” “是,顾太医,我找你来求教一件事,顾太医坐下谈。” 顾仲方勉强坐下,顾如约对面看着二哥,二哥顾仲方是个老实人,搭着椅子边斜牵着身体,神态拘谨。 跑堂的悄悄关上包间的门,顾如约提壶倒了一盅茶,放在顾仲方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顾公子请用茶。” 顾仲方端起桌上的茶盅,呷了一口,顾如约冷不防突然问:“顾公子能否把解药方子给我?” 顾仲方刚喝了一口茶水,差点呛到,咳了两声,白净的脸涨红,闪过一丝慌乱,“我不明白侧妃说的什么意思?” 顾如约从衣袖里拿出一张药方,推到顾仲方面前。 顾仲方低头看了一眼,吃惊地抬头看着她。 顾如约注视着二哥,“顾公子可以指点一二吗?” 顾仲方脸上显出纠结,极度慌乱,差点碰翻了茶盅,“顾侧妃,顾某医术不精,恐怕让顾侧妃失望了。” 顾如约表情严肃,嗓音低却给对方压迫感,“顾公子,现在京城和宫中已经出现流言,有人行巫术害皇后,你顾家父子在宫中行走,接下来发生的事,不会想不到,顾公子,历朝历代一旦发生巫蛊案,牵连多少人无辜的人送命,这些冤魂,你顾家能背负得起吗?” 顾仲方顿时脸色煞白,连嘴唇都白了,顾如约可怜二哥,可不下猛药,不能治病,她声音平静,听在顾仲方耳中,声色俱厉,“顾公子,没有什么阴谋可以永远不被人知道,一旦皇上醒悟,追查下去,顾家犯了诛灭九族的大罪,你顾家父子令顾家列祖列宗蒙羞,顾家医术传家,治病救人,不是害死人命,累累白骨之上的荣华富贵,夜深人静之时能心安吗?” 顾仲方手握住茶盅,颤抖着,额头汗下来,顾如约狠下心来,救人也是救顾家,顾如约压低了声音,“别侥幸罪恶不被人揭穿,我就知道了,现在只要顾公子在我的方子上添上一味或者几味药,人不知鬼不觉,解了这场灾难,不影响顾家父子的前程,顾公子若不答应,我明日面见皇上,把我的这番话对皇上说一遍,刑部大牢的刑具,你顾家父子铁口钢牙也抗不过去。” 低声细语,比声色俱厉令顾仲方恐惧,顾仲方一身冷汗。 “我可以等一会,顾公子考虑一下。”顾如约放轻了声音,“顾公子,只要一两味药,就什么都化解了,天下太平。” 顾仲方用衣袖试了试额头上的冷汗,把药方慢慢地推回顾如约跟前,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味草药名。 顾如约看他手的比划,心里记下了,“谢顾公子!” 写完,顾仲方站起身,身形摇晃,扶了一下椅子背,形容狼狈,还不忘礼仪,朝顾如约抱拳,“今日侧妃当头棒喝,打醒了顾某,侧妃为我顾家的恩人,顾某记下了,如若以后侧妃有事,顾某当竭尽全力,告辞!” 顾如约看着二哥步履蹒跚,似乎不像年轻人,身心背负太重,万般心疼,二哥果然如自己所料,心地纯良。 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事情顺利解决,在没发生之前,阻止了惨案发生。 第128章 萧逸从屏风后转了出来,方才他坐在屏风后,两人对话,一字不漏地听了去,顾如约没回避他。 “如约,没问题了。” “解决了。” 顾如约看着对面桌上已经干涸的水印。 萧逸什么都没问。 “你还缺少什么药材,我命人去太医院领。” 萧逸唤人拿来笔墨纸砚,顾如约写下方子里缺的几味药材,纸张交给萧逸,萧逸朝门外喊了声,“辛驳。” 辛驳守在门口,急忙推门走入,萧逸把写着几味药材的纸张交给他,“去太医院领药材。” 这个时辰太医院太医已经收工回家了,太医院晚间有值班的,宫里偶尔有人夜晚生急病,太医院的太医轮流值班,太医院的药材都是最好的。 辛驳做了萧逸亲信侍卫,这两日随着萧逸入宫,带着两个侍卫去太医院了。 萧逸对顾如约道:“宫门下了锁,待明日入宫。” 两人下楼,从茶楼后门出去,身后跟着沉香和侍卫,没有惊动任何人,这间茶楼,萧逸很熟,今日顾仲方来,两人密谈的事,走漏不了一点风声。 她只要提出什么要求,萧逸安排妥妥帖帖,两人配合默契,不用多说一句话。 坐在车里,天已黑了,街道两旁店铺挂起灯笼,马车外传来车马声,轿夫吆喝声,酒楼茶肆繁杂,回去时,马车没经过顾府,萧逸一直没说话,似乎想事情。 马车过了主街,车下静了,人声小了,萧逸说了句,“顾仲方心地纯良,还有良知。” 马车里光线微暗,顾如约清楚此事瞒不过萧逸,因此刚开始没打算瞒着他,照前世这件事的发展,最后萧逸登基后彻查此事,整个事件大白于天下。 现在毕竟没有伤及无辜,所以顾家情有可原,萧逸对二哥顾仲方印象不错,对顾家来说是个好事,如果二哥顾仲方能投靠萧逸,为萧逸所用,可保顾家平安,顾如约说;“此事顾公子未必参与,顾公子的医术精湛,皇后诈病,瞒不过顾公子。” “顾家父子常年在宫中行走,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相信,你说的,顾仲方没有参与此事。” 萧逸瞟了顾如约一眼,顾如约从前没来过京城,并不了解京城情况,进宫时见过顾院使一面,没有交谈,顾仲方给顾如约诊过病,彼此并不熟谈不上了解,却能准确地判断并定位从顾仲方下手,萧逸不能不怀疑。 顾如约对他有许多隐瞒,萧逸扶额,揉揉太阳穴。 马车驶入晋王府,在前院停下,地下传来戴连全的声音,“殿下、侧妃请下车。” 萧逸起身,迈步下了马车,看见吕道贤走过来,跟吕道贤打招呼,顾如约探出半个身体,晋王的马车比普通马车加长加宽加高。 萧逸一回身功夫,顾如约自己跳了下来,沉香从后面马车下来,赶过来。 萧逸沉脸对地下的仆从训斥道;“马车上为何不备矮凳?” 众人呼呼啦啦跪了一地,戴连全说:“奴才该死,考虑不周。” 晋王身材高大,上下车不用踩着矮凳,又有谁知道侧妃同车。 戴连全在这顾侧妃面前,从来讨不到好去。 萧逸一挥手,“都起来吧!” 顾如约看吕道贤跟晋王要说事,说:“我先回房了。” 两个仆妇提着灯在前,顾如约跟沉香在后。 进主院,正房通亮,桂香在屋里看见她们进院,急忙挑起撒花门帘,顾如约进屋,桂香跟在身后说;“奴婢以为主子留宿皇宫不回来了,主子用晚膳了吗?” “还没用膳。”沉香说。 顾如约走进西间,屋里四角镇着冰块,脱外衣,“立秋了,天还这么热。” 桂香端了一碗冰镇的酸梅汤给她,顾如约接过白玉碗,一口气喝下去,刷地一下凉快了。 桂香拿宫扇摇着,给她扇风,“今年夏季京城高温,听说冰块从冰窖里拉出来到街上卖瞬间就被抢光了,府里的冰块供我们院还有姬侧妃使,别的主子屋里不能可着用。” 沉香自己倒了一碗冰镇酸梅汤,咕嘟喝干了,问:“主子先吃晚膳还是先沐浴?” 在皇宫里待着大半天,穿戴繁复,一丝不苟,夏季几层衣裙,一路走出了一身薄汗,说;“先沐浴。” 躺在热泉池子里,想有空找几个香汤方子。 这池子要好好利用,如果搬离主院,别的倒没什么,舍不得这个御池。 尤其是夏季,随时可以泡。 估摸着顾如约沐浴快出来,沉香去厨房传膳,现在王府厨房最主要为顾侧妃需要为主,晋王住在主院,大厨房更加不敢怠慢,先可主院,顾侧妃传膳,厨房的人都忙主院的晚膳。 顾如约从浴室出来,晚膳正好送来了,对沉香说;“你去前院问问,殿下的晚膳送到哪里?” 一会沉香回来,“殿下不回后宅,在书房用晚膳。” 桂香估量着主子爱吃的,捡了放在顾如约跟前的小碟子里。 顾如约支使桂香,“你去前院等辛驳,辛驳取药材这个时候估计该回来了。” 一日没见辛驳,桂香高兴地领命去了。 正好顾如约吃完,桂香提着几包中药材进来,顾如约接过,草药包放在桌上打开,她用手指碾,放在鼻子底下闻,确定没什么问题,给杨皇后用药,她要加倍小心。 第129章 药材配齐了,顾如约一共配了三副药,其实一副药吃一次解药杨皇后就能苏醒,吃三副药故弄玄虚。 一切齐备了,顾如约上床,身下铺着象牙凉席,象牙凉席价值连城,顾如约想自己是不是太享受了。 萧逸还在前院书房,商量事情,晋王一个不得宠的皇子,没有任何靠山,手无兵权,没有朝中大臣支持,一步步走到巅峰,背后不知道多少谋算,一路踩在刀尖上,如果中间出一步错,满盘输。 就像魏王,养在皇后名下,本来除了齐王,他是皇位最有利的竞争者,本朝历经战乱,乱世储君之位一般立长,皇后亲生嫡子年幼,杨皇后扶持魏王因为这次西征讨伐失败获罪被软禁,皇后这步棋废了,几年苦心经营,还要天时地利人和。 两个太监提着宫灯,萧逸走进主院,看上房灯火已经熄了,微微透出点朦胧的光,廊芜下的灯亮着。 就知道顾如约没等自己先睡了,走进上房,珠帘里,没有动静,顾如约的丫鬟桂香迎上前,“殿下回来了。” “你主子睡了?” “奴婢主子刚睡,等殿下来着。”这丫鬟说到后一句极低,没什么底气。 萧逸走进去,床头灯光很暗,大概怕打扰顾如约睡眠,隐约看见顾如约脸朝里睡,萧逸撩开纱帐,床铺给他留了一大半,“还有点心。” 走去御室沐浴。 睡得正香甜的顾如约在身体被霸道地进入瞬间,弄醒了,极不满意地哼了两声。 对这个从来不等自己先睡了,自己跟她亲热,还表示不满,萧逸故意惩罚性地力道,让她长点记性,得意地看着她在身下臣服。 心里惦记皇后的病,二日,顾如约没有起晚,两人早早入宫。 坤宁宫里,杨皇后的两个贴身宫女守了一整夜,哈气连天,顾如约和晋王到时,两人无精打采。 顾如约假模假式的问;“皇后昨晚怎么样?可有什么反应?” 两人强打精神,一个宫女答道;“皇后娘娘沉睡不醒…….”偷瞄了她一眼,“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反应。” “俗话说得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顾如约上前,为杨皇后把脉。 吩咐两个宫女,“把炉子放在屋外,我要煎药。” 顾如约坐在廊下煎药,萧逸没事去看庆王的生母江嫔,江嫔原来是先皇后的宫女,萧逸跟庆王兄弟情深,庆王生母江嫔对萧逸很照顾。 萧逸沿着甬道朝江嫔的寝宫走,经过锦华宫,看锦华宫的宫门还关着,身旁的高升小声说;“皇后娘娘病重,贵妃代行皇后之责,打理后宫,宫门紧闭,宫里的事不办了?” 萧逸负手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宫门外冷清,里面没准热闹。” 被他言中,这时候锦华宫里乱成一团,一个宫女脚步匆忙跑进贵妃起坐的西暖阁,慌慌张张的拿着一件东西像烫手的山芋,“贵妃娘娘,不好了,奴婢在树下挖出了这个东西。” 还真是掘地三尺。 齐王萧邝接过,拿在手里看了看,这是一个桐木人偶,“果然如此。” 交给周贵妃,“母妃,儿子猜的没错,锦华宫里有内奸,母妃要好好查查,差点中招。” 周贵妃拿着人偶,手哆嗦,不免后怕,这是找出来,如果找不出来,等着搜查后宫的人翻出来以此物可以定罪。 气恨道;“她这手段太毒辣了,预至我母子于死地,我们找皇上,把这个拿给皇上看。” 萧邝拦住母亲,“母妃,现在皇后娘娘生死未卜,我们现在拿出来,父皇怎么想,没准以为我们栽赃诬陷她,在母妃宫里翻出来,没有人证,被皇后朝中的人反咬一口,我们处在被动了,父皇如果迁怒我们,真被皇后的设计害死了,我们按兵不动,看皇后怎么收场,巫蛊案出来,我们看热闹,说不定牵连我们不对付的人,正好借刀杀人。” 周贵妃母子一合计,先压下此事。 下午,发生了轰动整个后宫的事,杨皇后苏醒了。 坤宁宫的宫女立刻到皇帝的御书房,回禀了此事。 梁帝萧淙带着十四皇子萧胥亲自来探视。 坤宁宫西暖阁里,杨皇后躺在床上,床前宫女喂她喝粥。 杨皇后一醒来,顿觉前胸贴后背,一个月昏迷没说话,吐出一个字,“饿。” 执事太监赶紧命,“传膳!” 顾如约对去御膳房的传话的宫女嘱咐了一句,“皇后娘娘久未进食,让御膳房送点稀粥。” 躺在床上的杨皇后在身后瞪了她一眼,醒来后,知道是这个晋王的侧妃破坏了自己的计划,吃了个哑巴亏,不但不能发作,以后这个顾侧妃还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心里窝火,这个顾侧妃多管闲事。 宫女端上粥,热气腾腾,扑鼻的米香,杨皇后饥肠辘辘,支撑着要起来,宫女扶着在背后垫了一个靠枕。 一个宫女为她擦手,杨皇后躺着一个月,本以为此计策顺利实施,她也就躺个七八日,没想到这些人办事不利,竟然躺了一个月,身子麻木,手脚不听使唤。 宫女端着碗喂她喝粥,杨皇后嘴急,嫌宫女喂得慢,碍于顾如约站在一旁瞅着,忍气不能说什么。 这时,听宫门外太监高声喊:“皇上驾到!” 梁帝萧淙走进来时,靠在床上吃粥的杨皇后嘴角还沾着米粒,病重形容憔悴,秀发散乱。 第130章 杨皇后是继后,当年深得梁帝宠爱,杨皇后为美人时,先皇后看她不顺眼,常常找她茬,借故申斥她,杨皇后每次跟梁帝哭诉,梁帝对先后慢慢冷淡,认为先后嫉妒,没有皇后的心胸,后来废后,杨美人当时已经进位为嫔,三年后,立为继后。 后宫三年一选秀,梁帝有了新宠,跟杨皇后的感情很好。 杨后看见梁帝,眼泪流下来,哽咽地唤了一声,“皇上。” 匍匐在床上叩头,梁帝急忙上前,扶住她双肩,“皇后终于醒了。” 杨后含泪扑在皇帝怀里,“没想到臣妾还能活着见到皇上。” 梁帝拥着她,“皇后怎么能舍得丢下朕和十四皇儿。” 十四皇子萧胥年方六七岁,跪在床前叩头,唤了声,“母后。” 泣不成声。 顾如约跪在一旁,看见这一幕还真感人,夫妻母子生离死别,杨后做戏一流,进宫三年一路从最低等嫔妃升到皇后位,有两把刷子。 杨后不哭了,杨后深深懂得,适可而止,做戏不能过头。 这时,梁帝方腾出空问;“晋王侧妃在哪里?” 顾如约跪爬几步,叩头,“臣妾叩见皇上!” 梁帝看看她,顾如约的头深深地低着,“你就是逸儿的侧妃姓…..姓什么来着…….” 顾如约清晰地答道;“臣妾姓顾。” 梁帝拍了下脑袋,“你看朕事情太多,逸儿跟朕说了,朕忘了….。” 跟着皇帝的亲信太监适时地接话,“皇上日理万机。” 梁帝看一眼皇后,“皇后病了这些日子,刚醒过来,调养一阵才能恢复,就让这个顾侧妃给皇后调理身体。” 梁帝信任顾如约,顾如约既然能令皇后醒过来,调理身体不在话下了。 梁帝朝事繁忙,关心地嘱咐几句宫人,起身要离开。 走了两步,经过顾如约面前,顾如约不敢抬头,她的容貌温嬷嬷见了,当时变了脸,当年发生的事,在梁帝的心里,大概是非常厌恶的,差点赐死了儿子。 梁帝的脚步停住,顾如约跪伏在地,看见眼前明黄衣摆。 第54章 明黄金龙袍摆在眼前晃动, 顾如约趴伏在地, 头低下, 听见头顶洪亮的声音,“赏顾侧妃!” 金龙游走了, 顾如约手心都冒汗了,站起来。 杨皇后摸着十四皇子的脸,安慰说;“皇儿, 母后没事了, 别害怕,母亲不会丢下你的。” 十四皇子萧胥稚嫩的声音,带着哭音, “母后睡了这么久,儿臣很害怕, 儿臣不能没有母后。” 杨皇后眼中尽是慈爱,柔声说;“母后也舍不得离开胥儿。” 顾如约不留在这里妨碍人家母子, 打断杨后母子的对话, “今日皇后娘娘已经服用汤药,药性猛烈,皇后娘娘刚醒, 身体虚弱,不宜连续用药, 三日后, 臣妇进宫, 给皇后娘娘开方调理的汤药。” 她信口胡扯, 什么调理身体,蒙人罢了,她跟杨后心知肚明,支到三日后,她先回王府舒服几日再来。 杨后巴不得她不来,急忙说:“顾侧妃辛苦了,我这里有什么事我派人去叫顾侧妃。” 两人是相看两相厌,顾如约蹲身,“臣妇告退。” 退出西暖阁,顾如约带着沉香朝宫门走。 沉香说;“主子,不等殿下了?” 顾如约一径朝前走,“不等了,我们先回府。” 晋王府里各个房间一到夏季,下边的窗扇摘掉,上边的窗扇支起来,便敞开通风,在屋檐中悬挂竹帘,挡住太阳光直射还可以通风。 顾如约躺在窗下榻上,望着微风吹过竹帘晃动。屋里四角镇着冰块,今早折的鲜花插瓶,翡翠盘里盛着水果,空气里浮动着凉丝丝的花香,水果的清甜。 萧逸从皇宫回来进门看见顾如约躺在榻上,脸上盖着一本书,淡蓝纱裙摆下露出一截白皙光洁的小腿,光着白生生的脚。 自己里面穿中衣,外罩着袍服,看她沐浴后凉快清爽,竟嫉妒起她来。 不知何时从宫里跑回来,也不告诉他一声,自己跑回府舒服地享受。 萧逸拿掉她盖在脸上的书,顾如约睁开眼睛,“殿下回来了?” “父皇不是下旨命你为皇后继续医病吗?你怎么跑回来了。” 一双乌黑如玉的眼珠转了下,“皇后娘娘刚苏醒,身体虚弱,不宜用药过猛,汤药停三日再用。” 萧逸拿书敲了一下她额头,薄唇向上弯,“就是说这三日你可以舒舒服服躺在家里不用进宫遭罪了。” 一束光透过屋外廊下竹帘照在玉雪一样的脸,清楚地看见脸上纤细的绒毛,浓密乌黑的羽睫颤了几下,笑意在红唇荡漾开,水润的眸子晶亮璀璨,“我若当时说五日,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多享受两日。” 萧逸俊脸上的笑意更深,“皇后现在不想看见你,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我何尝想看见她,顾如约咧着小嘴,“殿下气我先走了,没等你?” “你害我又去找你一趟。” 萧逸身上热得难受,走去沐浴。 出来时,顾如约扣在脸上的书歪到一边,睡着了。 萧逸把书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个话本,志怪。 萧逸躺在她旁边,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高升忙忙地跑进正院,上了台阶,看门口两旁明路和庆俞一边一个靠坐在门框上,直打瞌睡,明路头一歪差点栽倒,一激灵吓醒了,看见高升,高升踢了二人一人一脚,“醒醒!” 第131章 两人爬起来,“高公公。” “皇上赏赐顾侧妃,侧妃呢?” “在西暖阁歇晌,殿下也在。” 高升进去,隔着珠帘,轻声叫,“殿下!” 萧逸睡觉警醒,一下醒了,朝珠帘外喊一声,“进来!” 高升蹑手蹑脚地进去,瞅了一眼榻上,顾侧妃睡得正香,一条腿横在晋王身上,一点没受影响,估计抬着扔出去都不知道。 “殿下,皇上赏赐顾侧妃,顾侧妃出去领赏。” 萧逸侧身捏顾如约的鼻子,实在憋得难受,顾如约眼睛没睁开,嘟囔一句,“别闹。” 一副别打扰我睡觉。 “皇上赏赐你金银珠宝。”萧逸趴在她耳边说。 顾如约一下坐起来,睡得迷糊,“在哪里?” 萧逸和高升都笑了,高升忍住笑说;“奴才命他们送进来。” 二人整衣,出去叩头谢赏。 皇上赏赐了,紧接着皇后娘娘的赏赐到了。 顾如约叩头谢恩后,爬起来,看着太监们流水似的赏赐送入主院,萧逸站在她身旁,说;“你真不亏。” 顾如约眉开眼笑,扯开小红嘴,“你说我这辈子不开药房,吃香喝辣的,金奴银婢侍候也够过了吧?” 一封封真金白银,皇帝出手阔绰。 身旁一道冷飕飕的视线,顾如约下意识地拿手掩住嘴,偷看萧逸一眼。 这厮的脸像她欠了他多少钱似的。 干笑两声,“当然,我不能把功劳占为己有,这赏赐有殿下一半。” “我的一半你收着吧,我们不分彼此。”萧逸手指戳了戳她脑袋,“小心皇后连本带利讨回去。” 进我口袋里的钱,她还想要回去,门都没有。 沉香和桂香忙着过数记账。 两人脑筋不太灵光,数了一遍又一边。 这可都是主子的私房,压箱底的体己。 坤宁宫里,杨皇后跟其弟南乡侯杨丞说话,杨皇后身体虚弱,声音很轻,透着严厉和责备,“我交代你们的事,拖了一个月,差点拖得我这条命没了。” 南乡侯杨丞十分懊恼,“我按照皇后的交代,叫人在京城里散布巫蛊之说,可是有人暗中压制,我们散布的言论,京城百姓讳莫如深,拖了这么久,我心里也急,怕皇后娘娘这里真出事,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执事太监高玉贵说:“奴才也按照皇后娘娘的吩咐,在宫里散布言论,宫里是周贵妃代行皇后之责,周贵妃压下了。” 杨皇后怪身边贴身大宫女,“你们也不看着点,顾侧妃给本宫灌了什么药,本宫觉得浑身无力,她的药里放没放什么东西。” 贴身大宫女说:“奴婢们一直盯着她,她拿一包草药,不让奴婢们煎药,自己煎药,说怕奴婢们不懂,影响药效。” 南乡侯杨丞闻听,警觉起来,问杨皇后,“皇后娘娘觉得哪里不好,不然,找顾院使给看看,别是她下了什么药,日后发作。” 提到顾院使顾仁杰,杨皇后已经不信任,顾家父子的医术,太医院首屈一指,举国之内,无人能匹敌,区区一个小小侧妃轻松破解了顾仁杰的药方,说明顾仁杰徒有虚名。 对他的医术产生怀疑,说;“你从民间给我找个郎中,本宫看这些太医们故步自封,自以为医术了得,实乃是井底之蛙。” 南乡侯杨丞对太医院的太医古板做派也无好感,“皇后娘娘说的是,这些太医们骄傲自大,平常诊病尚可,遇到疑难杂症,束手无策,皇后娘娘太过信任顾院使,你说能不能是顾院使背后捣鬼?” 杨皇后冷笑,“晾他不敢,他的把柄在本宫手里。” 皇后染病期间,寝宫不敢开窗,杨皇后闻着暖阁里有一股药味,对跟前宫女说;“把窗扇都打开。” 宫女们把寝殿所有窗扇通通支起来,空气流动。 南乡侯杨丞透过敞开的步步锦支摘窗望向西侧,“听说皇后娘娘患病期间,齐王母子有动作?” 提到周贵妃母子,杨皇后一阵窝火,恨得牙根痒,“萧邝这个孽畜,本宫生病期间把锦华宫翻遍了,他这是告诉皇帝,我这病欺诈,狐狸没逮着 反惹一身骚,皇上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以皇帝多疑的性子,怕是已经对我产生怀疑。” 南乡侯杨丞近前一步,伏在皇后耳边耳语。 杨皇后一双温婉妙目,渐渐柔和,点头,“做的不错。” 皇宫御书房,梁帝萧淙眼睛看着书案上的奏折,听总管太监吴良说;“锦华宫里前两日宫门紧闭,说贵妃丢了一件首饰,掘地三尺,听说找到了,可不是贵妃丢的首饰,而是……” 总管太监吴良瞧着皇上的脸,后半截话打住。 梁帝萧淙不耐烦地催促,“说半截话,接着往下说。” 总管太监吴良急忙跪下,“奴才不敢说。” “朕恕你无罪,别吞吞吐吐的。” 吴良爬起来,“奴才听出翻出不好的东西,巫术之物。” 梁帝萧淙沾着墨的笔尖一顿,一大滴黑墨在奏折上晕染出一块黑,把奏折上的几个字迹盖住,而那个奏折上秘奏齐王和周贵妃在皇后病重期间,危言耸听,企图祸乱后宫,这是本朝一个敢于直谏的刚正不阿的御史的奏折,绝对没有政治倾向。” 萧淙长在深宫,知道深宫险恶,有风吹草动,可能酿成一场滔天大祸,皇后和贵妃长期不合,皇后和贵妃对他而言是手心手背,其中还涉及皇子们,皇帝萧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132章 闹得实在不像话,梁帝对贵妃母子产生不满。 这时,太监进来禀报,“晋王殿下在宫门外候着。” 梁帝放下笔,“传他进来。” 晋王萧逸走进御书房,梁帝萧逸挥退左右。 萧逸快走几步,跪倒,“儿臣恭请父皇金安!” “起来吧!” 萧逸起身,恭谨地立在一旁。 梁帝萧淙问:“你的侧妃治好了皇后的病,皇后的病症连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看来你的侧妃的医术在太医们之上啊!” 萧逸道;“儿臣这个侧妃不通医术。” “你的侧妃不通医术?”梁帝萧淙微微诧异。 “是的,儿臣的这位侧妃自小聪明,过目成涌,能背下许多医方,包括已经失传的古药方,她精通每一味药材,熟悉药用,只是有些天赋,没有特殊之处。” 梁帝萧淙的目光看向书房的某一点,沉思片刻,“这么说她不会治病?” “是,她不会医病,能熟记医方,对症下药,药性相克,以毒攻毒化解,她只是胆子大,给母后医治,本来没什么把握,想替父皇解忧,替儿臣尽孝。” 不懂医术,背古方治了皇后的病,药性相克,对症下药化解。 这几个敏感的词,梁帝生疑,问;“这么说皇后是中毒了?” “据儿臣侧妃说,母后并未有中毒迹象,何况…….” 萧逸顿了一下,“何况中毒的话,一个月安然无恙。” 一个月安然无恙,无从解释。 “你退下吧!” 萧逸撩袍跪倒,“儿臣告退。” 看着儿子出去。 梁帝喊了声,“来人!” 总管太监吴良带着太监们进来。 “传朕旨意,皇后病体未愈,贵妃代皇后打理后宫期间,疏忽职守,以后六宫事物交由淑妃打理。” 吴良善于体察圣意,这场未发生的巫蛊案,皇后和贵妃都没讨到好。 淑妃没有子嗣,皇帝用意明显。 魏王,齐王,十四嫡皇子,受到牵连。 皇上没有继续追查,是心里已经有数,碍于皇家体面,到此为止。 窗外飘落第一片树叶,深秋的脚步近了,梁风锦穿戴整齐,要出门,走在通往外宅的夹道上,看见府里一个管家媳妇领着十几个侍女,从前面过道上经过。 身旁的丫鬟说:“好像是去主院。” 梁凤锦嫉妒,“现在顾侧妃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回救了皇后娘娘,随便出入宫闱,俨然晋王正妃。” 丫鬟说:“她救了皇后娘娘,也比不得主子,主子是皇后娘娘宫里出来的,皇后娘娘派人接主子进宫,这份荣耀,便是姬侧妃也没有。” 前面一行人过去,真往主院去了。 顾如约三五不时的进宫,为皇后娘娘调理身体,皇后哪里有什么病,顾如约投其所好,补气养血汤,养颜美容汤,皇后的气色越来越好,对顾如约的气消了不少。 今日正准备进宫,府里的一个管家媳妇领着十个少女走来。 分成两排站在顾如约面前,管家媳妇赔笑说;“侧妃,这是新买进府的侍女,姬侧妃让先带到主院,侧妃挑几个使。” 晋王府还是姬侧妃管家,姬侧妃屋里八个侍女,顾如约只有沉香和桂香两个侍女,晋王不理内宅的事物,姬侧妃估量着晋王的心思行事。 顾如约扫了一眼前排的少女,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头深深地低着,顾如约说了句,“抬起头。” 十二个女孩抬起头,不敢平视。 顾如约在第一排指了两个少女,第二排指了四个少女,六个少女看上去拘谨老实,“这六个留下。” 管家媳妇带着剩下的四个少女走了。 留下的六个侍女遵照管家媳妇的教导,跪下叩头,“奴婢们拜见侧妃主子。” 这六个侍女以后在主院侍候,顾如约就是她们的主子。 顾如约问了年龄,姓名,六个侍女到王府后管家嬷嬷教导规矩,一起跪下,“请侧妃主子赐名。” 顾如约看一眼时辰不早了,耽搁一会,进宫快中午了,说;“名字是爹娘取的,原来叫什么还叫什么,为了好记,不叫混了,什么四妹、二丫、五娘,这些小名改一改。” 指着四个小丫鬟,“你们四个以后就叫染儿,贞儿,熹儿,千儿。” 剩下两个年纪稍大的丫鬟,说;“你们俩个还叫你们本来的名字,忘忧,月奴,我听着挺好。” 六个丫鬟叩头,“谢主子赐名,请主子训示。” 王府规矩严苛,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顾如约前世在深宫十几年,深谙内宫尔虞我诈,说;“王府的规矩你们都知道了,谁犯了一视同仁,忠心的,我自然不亏待,如果有二心,我也不讲情面。” “奴婢们谨遵侧妃教诲。” 六个侍女齐声唱和。 顾如约起身进宫去了。 梁夫人梁凤锦正在坤宁宫里,梁凤锦曾经是杨皇后的贴身宫女,现在为晋王的庶妃,在杨皇后面前有几分体面,杨皇后赐座,昔日的主仆闲聊。 梁凤锦知道杨后爱听什么,关切的神情,“皇后娘娘的肌肤好像越来越好了。” 杨后命宫女拿过菱花铜镜,手执着铜镜照了照,摸了一下脸颊,“我也觉得这次生病后,肌肤细腻了。” 第133章 因为执掌六宫的大权放手给了淑妃憋屈消散了些,放下铜镜,“你们晋王府那个顾侧妃我原来以后她不过是误打误撞医治好了本宫的病,投机取巧,她给本宫调理了一个月,从前失眠也改善了,可见她还是有点本事的。” 梁凤锦暗自懊悔,嘴欠,顾如约把晋王笼络住,现在连皇后的话锋都转向了,上次皇后刚醒,自己来看皇后,皇后娘娘对顾如约没有一点好感,这才不过月余,顾如约就把皇后哄转了。 杨皇后瞅瞅她的肚子,梁凤锦小腹平平,想起问:“你进晋王府有三年了,肚子里没有一点动静。” 正戳中梁凤锦心病,她何尝不是盼着能为晋王生下一儿半女,如果能生个儿子,就是晋王的庶长子,在晋王府地位稳固。 心里有苦说不出,情绪低落,手里绞着帕子,只说了句,“奴婢无能,没本事。” 杨后看她委委屈屈的,问;“晋王姬妾成群,没有一个子嗣,难道是晋王身体有问题?” 晋王如果不能生,储君之位失去了一个竞争对手,杨后心想。 梁凤锦期期艾艾的,半吞半吐,“晋王殿下不怎么过我屋里。” 杨后看她的欲言又止,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晋王不会到现在没有碰你吧?” 梁凤锦低头不说话了。 “还真让本宫猜对了。” 晋王对她的人连碰都不碰,说明对她这个母后提防。 又转念一想,晋王府没有正妃还有其她姬妾,也没生养,道;“晋王难道也没有碰别的姬妾。” 梁凤锦红着脸,“晋王每日歇在顾侧妃屋里。” 心里妒忌顾如约,又怨怼晋王无情。 杨后数落说;“你是我带出来的人,论容貌才干,在这宫里是一流的,我当初把你赐给晋王,让你笼络他,没想到,你让本宫失望。” 梁凤锦啜泣,“奴婢辜负皇后娘娘的教导,奴婢没用。” 杨后心想,这个棋子算废了。 宫女走进回禀,“皇后娘娘,顾侧妃求见。” 梁风锦一听顾如约来了,起身告退。 走到宫门口,看见顾如约正往里走,顾如约看了一眼,梁凤锦眼睛红红的,顾如约佯作没看见,“梁夫人要出宫?” 梁凤锦掩饰低落的情绪,不知道自己的笑比哭还难看,“侧妃进宫给皇后娘娘看病,皇后娘娘刚才还夸赞侧妃医术好。” “医术好谈不上,那是皇后娘娘看我尽心,给我个面子。” 宫里人赞扬她的医术,顾如约自己几斤几两自己心情清楚得很。 两人分开,一个朝寝殿里,一个朝寝殿外走了。 梁凤锦乘车回王府,在王府前院下了车,她犹豫了一下,朝王府西侧马厩走去。 身后跟着丫鬟问;“夫人去哪里?” 梁凤锦边走边说;“我去挑一匹马,闲着没事学骑马,现在京城里不少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都学骑马。” 京城里流行马术,女眷骑马成了一种时尚 两人走进马厩院子,丫鬟指着其中一匹枣红马,“殿下在府里。” 这丫鬟方才在坤宁宫里听见皇后娘娘跟自家主子的对话,提醒自家主子,皇后娘娘当时看自家主子的眼神写着失望,自家主子应该争取一下。 梁凤锦没注意听丫鬟的话,目光在马厩里一个马夫身上,这个马夫高大健壮,看管马厩里的马,主要是照管晋王殿下的几匹马,这个马夫骑术一流,熟谙马性,烈马到他手里,没有不被驯服的。 丫鬟还在旁边说;“殿下今日没出府,顾侧妃又进宫了。” 丫鬟的意思,自家夫人趁着顾侧妃没在府里,接近晋王。 梁凤锦置若罔闻。 晋王此刻在书房里,容安、吕道贤、周延玉、张承忠、余平,七皇子萧暐也在。 众人心情极好,吕道贤揭开茶盅盖子,慢条斯理地说;“圣上英明,参透了这场事件里面的弯弯绕绕,虽说没有下旨训诫,已经表明态度,这两宫以后该消停一阵了。” 张承忠说话不会拐弯抹角,“齐王和魏王两人明争暗斗,谁最后也没落好。” 七皇子萧暐说;“父皇因为宫里皇后出事,暂时停止了西北战事的调查,现在宫里肃静了,西北的事也快有个了结了,父皇赏赐了顾侧妃,五皇兄也算将功折罪。” 半天没说话的萧逸,待众人说话间隙,道;“本王准备奏请父皇,立顾氏为正妃。” 一时间书房里鸦雀无声。 第55章 话音刚落, 吕道贤先说话了, “殿下立顾侧妃为正妃, 实乃明智之举,配做晋王妃的女人绝不只是打理王府后宅, 顾侧妃智谋过人,果敢机敏,能助殿下成就伟业, 殿下这次的选择在下赞同。 晋王提出立正妃, 不管晋王属意京城哪家闺秀,吕道贤都极力怂恿,晋王殿下要成就大业, 现在朝堂储位之争激烈,晋王一直不立正妃, 正妃位留给义安郡主薛贞柠,冒着极大的风险, 偷梁换柱之计如果败露, 晋王别说问鼎帝位,甚至可能丢掉性命。 吕道贤是个谋士,谋士就是预见规避风险, 使利益最大化,晋王妃的人选要对晋王大业有帮助的人。义安郡主不能帮助晋王, 只能拖后腿, 令天下人耻笑晋王, 对晋王没有丝毫益处, 当今皇帝猜忌心重,为皇子们指婚,正妃的母家都不是当朝权贵,普通的文官闲职,因此对皇子们没有任何助力。 第134章 既然王妃的家族不能依靠,这个顾侧妃吕道贤以为是最佳人选,堪为晋王正妃,比京城那些骄纵的世家女有用多了。 当然,老谋深算的吕道贤清楚晋王跟义安郡主的事,却只字不提。 七皇子萧暐说:“这次巫蛊案件,如果不是顾侧妃有胆有识,救了多少人命,顾侧妃做我皇嫂,我也赞成。” 其他几个人也都表态赞成。 剩下容安没有说话,张承忠坐在容安旁边,问:“容公子,大家都表态,你怎么不说话?” 容安方才走神,屋里的几个人目光投向他,连萧逸也看着他,容安定了定神,道;“顾侧妃够资格做殿下正妃,顾侧妃也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子,能辅佐殿下,又是至情至性之人,跟殿下珠联璧合。” 张承忠笑说:“容公子是文人,说出的话就是跟我们这些粗人不一样。” 难得这次没有意见相左,大家观点一致。 萧逸挺高兴,吩咐高升,“传膳。” 吕道贤和余平出来如厕,余平小声问:“顾侧妃晋位正妃,西北哪位有朝一日接回来,怎样处置?” 两人走到院子里,吕道贤方说;“晋王殿下多一个姬妾算不了什么事,西北哪位已经嫁过人,留个侧妃位置给她,已经不错了,当然,这话不能当着晋王的面说。” 余平问;“先生见过哪位义安郡主?” 吕道贤摇摇头,“没见过,不过听说才貌双全,宫里的嫔妃无人能及。” 不然晋王能心心念念这么多年,吕道贤又伏耳小声说;“义安郡主当年养在太后膝下,当今皇上不是碍着辈分,早纳为妃了,镇西候施宗彦来朝,一眼相中,慕名求娶,皇上忍痛割爱。” 余平是个武将,撇撇嘴不屑,“才貌出众,镇西侯也算个汉子,不算委屈她,前次殿下拿顾侧妃换她,我就不同意,真做成了,殿下头上悬着一把剑,我们这些出生入死的弟兄,跟着晋王不怕掉脑袋,可晋王千秋大业,弄不好毁于一旦,幸好顾侧妃跑了。” 吕道贤看看左右,“触霉头的话休要再提,总之请旨册封顾侧妃为晋王正妃之事,我们尽力促成。” 内宅正院里,四个小丫鬟染儿,贞儿,熹儿,千儿,在井台边洗衣裳,一边嬉笑打闹。 顾如约走进院门,身后跟着沉香,几个小丫鬟顿时消停了,井台边撒了一地的水。 几个小丫鬟闯了祸,退过一旁,吓得不敢抬头,顾如约佯作没看见,走了过去。 沉香经过,瞪了四个人一眼,染儿,熹儿吐了吐舌头。 御室玉石池子里已经放好水,桂香到窗下墙根底下点燃火道,给池子里的水加热。 顾如约进门脱掉外罩,沉香望一眼外面几个小丫鬟,“她们刚来,主子宽厚待下,她们没了拘束,放肆了些,待会奴婢教训她们。” “算了,没耽误什么事。” 顾如约走去沐浴。 桂香跟进去侍候,沉香便走到院子里,数落四个小丫鬟,“这是什么地方,王府正院,没有一点规矩,主子没发落你们,仔细让管家媳妇看见,挨顿教训。” 王府正院为首,晋王住在正院,正院的丫鬟更加要勤谨小心。 几个小丫鬟道:“沉香姐,我们知道了。” 顾如约沐浴出来,坐在榻上,桂香给她擦干头发。 月奴端上攒盒,里面摆着八样水果,带着水珠的水果,刚用井水洗干净,顾拈起一颗葡萄放入口中。 这个月奴心细,做事极小心,这六个新来的丫鬟里,顾如约对月奴印象最好, 忘忧端上来新沏的茶水,放在顾如约面前,“主子,奴婢在花茶里放了点蜂蜜,主子喝看习不习惯。” 顾如约端起茶盅,呷了一口,甜丝丝的,“口感不错。” 这两个丫鬟年纪稍长,比年纪小的丫鬟稳重,听她们名字,不是土里土气的二丫、大凤什么,不是乡下人家的姑娘。 顾如约提拔月奴和无忧为大丫鬟。 顾如约问忘忧,“你父亲是做什么的?怎么被卖到王府来的?” 忘忧脸上显出茫然之色,“奴婢不知道父母是谁,奴婢只记得小时候跟母亲出门,在船上遇见强盗,船翻了,后来的事奴婢就不记得了,被卖到一个大户人家给小姐当伴读,那个小姐脾气差,后来小姐出嫁,奴婢跟了去,姑爷好色,多看了奴婢两眼,小姐便把奴婢卖掉了。” “那你这个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忘忧,一般丫鬟不大会取这样的名字。 “小姐给取的。” “你跟的那家小姐有几分才学。” 那家小姐没给丫鬟取名花、草之类的。 “奴婢的小姐才高八斗,人们都是是女才子,如果参加科考,准能考上举子。” “有才华的女子素性清高,可惜了嫁了这样的夫君。” 难怪忘忧言谈举止不像个丫鬟。 丫鬟月奴像见过世面,顾如约问月奴,“你是怎么被卖到王府的?” 月奴的性格活泼些,爱说话,“奴婢从小父母双亡,跟兄嫂长大,奴婢兄长当兵走了,几年没回来,奴婢嫂子就把奴婢卖了,辗转买了几户人家。” “你后来没打听你兄长在哪里吗?”顾如约同情她。 “奴婢后来打听过,没有兄长的消息。” 第135章 月奴失望的表情。 “早晚能找得到的。” 顾如约一句安慰的话,两军阵前,死伤无数,不少人在战役结束失踪,连尸骨都找不到,没有消息,多半是战死了。 “借主子吉言。” 月奴一扫失望情绪,冥冥之中相信大哥还活着。 明路走进来,“侧妃,殿下在书房用膳,殿下说侧妃自己吃,不用等他了。” “殿下今日没出门?” 明路说;“殿下出去了,跟七皇子回来了。” “七皇子来了?” “还有容公子,都在外院书房。” 顾如约想,他们可能又商量什么事情。 明路出去,走到小水井边,看见小丫鬟千儿吃力地提水,提上半桶水,洒了一半,明路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水桶,放到井里,一桶水提上来,倒在盆里,千儿泡了一盆的衣裳,感激地说;“明公公,你有什么脏衣裳拿来我给你洗。” 明路看她细细的胳膊,地上一满盆的衣裳,“我们都自己洗衣裳,我们七八岁进宫,什么活都自己做,缝补衣裳,针线活都学着干。” 千儿柔柔地笑了,“你们七八岁就离开家,我以为自己命苦,你比我还苦。” 明路说;“刚进宫时苦,师傅打骂,不给饭吃,后来跟了殿下,殿下严厉,待人很宽厚,境况好多了。” 千儿小声说;“我很怕殿下,殿下不笑,除了看见侧妃笑,看见我们这些丫鬟平常很严肃。” 明路又把水桶放下去,“你们来的时间短,长了就知道了,殿下对下属很好。” 黄昏时分,沉香和染儿,提着晚膳进了院子,熹儿看见,急忙跑上前,接过沉香手里的提盒,“沉香姐,以后跑腿出力的活我来,沉香姐平常侍候主子辛苦。” 沉香现在是主院的大丫鬟,几个小丫鬟归她跟桂香支派,六个丫鬟一个人一个脾性,这个熹儿性格好,嘴甜,人又勤快。 主院多了六个人,热闹不少。 顾如约坐在桌前,看一桌二十几个菜肴,萧逸在外院用膳,自己一个人吃着实奢侈浪费。 太油腻的她吃不下,看桌中间有一大碗东坡肉,指着对沉香说;“这碗东坡肉给辛驳送去。”又指着一道红烧蹄髈,“把这个菜也拿去。” 沉香把两道菜装进提盒,提着高兴地往外院去了。 王府侍卫住在外院倒座房,沉香提着提盒走出二门,看见一侧屏门旁,辛驳跟丫鬟菱儿站着说话,菱儿进去了,走到屏门里,回头说了句什么。 辛驳一转身,看见桂香提着提盒站在身后,说;“你来了,怎么不出声?” 桂香走过去,把手里的提盒交给辛驳,“主子让我给你送两个菜肴,我看你跟菱儿说话,没打扰你。” 辛驳接过提盒,“替我谢侧妃,说辛驳给主子叩头了。” 桂香站着没走,踌躇一下,问:“你跟菱儿说什么呢?” 辛驳道:“我们从村里拿了两只兔子,我求菱儿养着,她跟我说兔子的事。” 她们从西北带回来鸡鸭大鹅,还有两只漂亮的锦鸡,两只野兔,都是辛驳猎的,锦鸡,野兔供主子玩。 桂香微微垂着头,双手捏着衣摆,“菱儿长得很好看。” 辛驳挠挠头,“这个,好不好看我不知道。” 菱儿在外院做事,晋王府里的侍女都是千挑百选的,菱儿在丫鬟里面身材样貌是一等一的,姬侧妃和几位夫人跟前的贴身侍女,不愿意用太标致的丫鬟,因此这个菱儿分在外院当差,连内宅都很少进,接触不到晋王。 桂香说:“你的脏衣裳拿给我,我抽空洗了。” 辛驳随意地说;“脏衣裳我换下来放下,菱儿来给拿走了。” 桂香心里不舒服,赌气地说:“那以后我就不操这份心了。” 说完,转身走了。 辛驳在身后喊了句,“桂香!” 桂香头也不回地走进中门。 走回主院,饭桌已经撤了,顾如约正在书案前练字,看她进来半天没动静,回头看桂香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问:“怎么了?跟辛驳生气了?” 桂香嗯了声。 情绪低落。 顾如约把笔放在青玉雕笔架山上,问:“闹矛盾了?因为什么?” 桂香期期艾艾地说:“菱儿给辛驳洗衣裳。” 顾如约看着这个话不多,实心眼,勤快能干的丫鬟,说:“我当什么事,菱儿给辛驳洗衣裳,你生辛驳的气,这件事分怎样的情况,如果是辛驳拿衣裳给菱儿洗,辛驳有问题,如果是菱儿自己拿走的,另当别论,这个事你先弄清楚,不是生气能解决的。” 桂香把心里的担心说出来,“菱儿比奴婢长得好,奴婢怕辛驳被她勾了去。” 这丫鬟单纯,顾如约慢慢开导她,“桂香,辛驳跟你来王府,首先对你是真心的,王府不是山里,府里丫鬟多,比你长得好看的有许多,可你有你的优点,你善良勤快,千万别自卑,那样原本拥有的会因你自卑而失去。你跟辛驳在一起,你对他忠诚,真心付出,他如果只看中外表,选择别人,不是你的错,只能说明他肤浅,眼光差,你可以难过一阵子,不可以难过一辈子,记住了吗?” 桂香似乎听懂了,点点头,说;“奴婢记住了。” 第136章 顾如约又笑着说;“晋王一府的姬妾,你主子如果像你这样,整日提心吊胆,疑神疑鬼,日子还要不要过了,情分如果到头了,不能强求,做好你自己,其它的随缘。” 顾如约心想,辛驳不是那样的人,可人都会变的,但愿辛驳不受诱惑,跟桂香两人能够走下去,一辈子,白天偕老。 桂香没什么事了,她继续练字,聚精会神,不知萧逸进来,萧逸从背后抱住她,握着她的手,接着她的上一句执子之手,写下与子偕老。 坚硬的下颚抵在她头顶发心,说;“我陪你到花园散步。” 顾如约回到王府后,没去过花园,于是放下笔,“趁着天亮,我们走吧!” 说着,朝门外走,萧逸喊住她,“秋深了,太阳落了风凉,出门加一件衣裳。” 桂香取来斗篷,替顾如约披上。 萧逸牵着她的手出门。 高升带着明路和庆俞跟着,顾如约出门只带了沉香。 屋里留下桂香,她极放心,桂香仔细,一应打点妥帖。 日头西坠,天边淡橘色晚霞,两人走出主院门沿着夹道朝府后走,从花园东侧月洞门进了花园。 两人沿着湖边小路散步,高升和两个太监、沉香远远地跟着。 深秋的黄昏,园子里的景色迷人,湖水泛着粼粼波光,萧逸低头注视着她,“明日我叫顾太医给你把脉,调理一下身体,这府里也该有孩子的欢笑声了。” 顾如约心念一动,她有些纠结,这次回王府,萧逸对她很好,回来几个月,萧逸夜夜留宿主院,从不去别的姬妾屋里,就连姬侧妃的西院,他极少去,且不留宿。 阖府女眷里,她享受这独一份的宠爱,不知多少人背后嫉妒她。 萧逸早过了及冠,别的皇子府里都已经有好几个嫡庶皇孙,萧逸不去找别的姬妾,萧逸只要她生的孩子,顾如约还是有点感动。 她也不愿意把萧逸推给别的女人。 萧逸揽着她,“如约,给我生个孩子好吗?” 语气里竟有央求之意。 他们之间曾经发生的不愉快,彼此都不提了,重新开始,萧逸就像他说的,做得很好,可不知为何顾如约隐隐不安,晋王姬妾成群,她并不在意,因为,那些女人萧逸并未放在心上,可有一个人,萧逸幼年漫长孤寂的岁月,彼此相伴长大,薛贞柠在萧逸心底是个不可替代的存在。 心包裹一层铠甲,不敢再次轻许,怕放出去就收不回来了,未来两人关系的不确定性,令顾如约犹豫不决,很难迈出这一步。 萧逸站住,板过她身体,两人面对,萧逸深深地注视着她,不让她逃避,“如约,你在担心什么?” 我如果跟薛贞柠同时掉河里,萧逸你先救谁?顾如约这样想,脱口而出问了,“我跟薛贞柠同时掉河里,你先救谁?” 萧逸的脸慢慢沉下来,直直地瞪着她。 答案一定不是自己想要的,顾如约自嘲地一笑,“我开玩笑。” 萧逸无力地放开手,径自走到湖边,一道修长的剪影在夕阳笼罩下茕茕孑立。 顾如约后悔,自己脑子发热,问出这句话,这不是自讨没趣吗?逛花园闹得两人不愉快。 生孩子引起这个话题,她喜欢孩子,非常喜欢,可两个人感情不能确定之前,她不能生,孩子是一生的牵绊。 逛园子没了兴趣,顾如约站在萧逸身后,小声说;“殿下,我先回去了。” 转身怏怏地往回走,背身站着的萧逸突然回过身,几步追上,扯过她,“我没说让你走。” 顾如约站住,不走等着吵架。 正好这时湖面一艘小船划过来,那是船娘采莲的船,萧逸吩咐,“把船划过来。” 高升忙招呼船娘,“快把船划过来。” 船娘把船靠岸,萧逸拉着顾如约上船,顾如约只好随着他。 除了船娘,小船上就她和萧逸两个人,高升等站在岸边。 萧逸吩咐船娘,“到摘月宫。” 船娘把小船朝湖心划过去。 小船划到湖心岛摘月宫,天色已经暗了。 小船靠近宫殿,萧逸拉着她跳上摘月宫。 顾如约回头看船娘把船划回去了。 看样她们晚上要住宿这座水上宫殿。 萧逸牵着她走进宫殿,水殿四周全是窗,湖面微风吹过,殿上的纱幔缥缥缈缈。 殿上燃着无数灯盏,灯火通明,璀璨的灯光照在湖面,整个一座水面建造的宫殿如仙宫一样, 宫殿里一张硕大的床。 萧逸带着她走到床前,说:“我们今晚住这里。” 萧逸替她解开斗篷,拦腰把她抱放在床上,动手除去她衣裙,动作有点粗暴。 四周全是窗,透过飘荡的纱幔,顾如约能看见湖面,极度不安全感,有隐私被偷窥的不适。 她挣扎抗拒,萧逸抬手挥开她的手臂,嗓音低哑,“这周围没人接近。” 顾如约身体一凉,衣衫除尽,水殿上的灯火明晃晃地照着,她浑身肌肤奇白透明。 “殿下,不要在这里。”顾如约惶恐不安。 萧逸冷峻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眼底卷起浓黑暗浊的情-欲,俯下头,封住她的嘴,吻一点都不温柔。 天完全黑下来,花园被黑暗笼罩,西侧湖边站着两个人,梁凤锦望着湖中央水殿,纱幔被湖面风吹起的一刹那,透过月白蝉翼窗纱,看见模糊的黑影,梁凤锦脸红心跳。 第137章 “夫人,天黑了,我们回去吧!” 身旁的丫鬟催促道。 梁凤锦转回身,跌跌撞撞地往园门走,丫鬟在身后追赶,“夫人,小心。” 梁凤锦慌不择路,丫鬟喊,“夫人,走错方向了。” 梁凤锦像没听见一样,逃离花园。 次日午后,一辆马车驶入晋王府,马车里走下顾仲方,身后跟着一个小药童,挎着药箱。 一个仆妇引着他直奔内宅主院。 顾仲方来给晋王府顾侧妃请平安脉,走到主院门外,这时,从主院走出两个人,顾仲方认识,知道年轻美貌的女子是晋王的庶妃姓柳。 忙让过一旁,抱拳行礼,“顾仲方拜见夫人。” 柳轻罗颔首,笑容温婉,“顾太医,顾侧妃正等顾太医。” 说罢,带着丫鬟走了。 顾仲方走进院子,直奔上房,走到上门门口,站在门旁的一个小丫鬟说:“顾太医里面请。” 这小丫鬟倒机灵,看他身后跟着挎着药箱的小童,知道是太医院的太医。 顾仲方迈过门槛,站在珠帘后,扬声恭敬地说道:“微臣顾仲方求见侧妃!” 珠帘里传来清柔的声,“顾太医请进!” 一个丫鬟挑起珠帘,顾仲方看见顾侧妃穿着烟青纱衫白绫裙,坐在榻上。 顾如约没有躺在床上,放下幔帐,她身体没病,只是请平安脉,萧逸安排的,她不答应也不行。 她盼着见二哥一面,对萧逸找顾仲方给她调理身体,欣然同意。 顾仲方告罪后隔着桌子坐在她对面,顾如约的手腕放在小枕上,顾仲方把脉。 请过脉,顾仲方站起身,躬身抱拳,“侧妃的身体无碍,可以正常受孕。” 顾如约倒吃了一惊,避子汤的药效已经过了,想起昨晚翻云覆雨,不由担心。 掐指一算,今日是农历九月中旬,上次萧逸寿日后服用避子汤,已经快一年了。 晋王萧逸的寿日是农历九月二十八。 傍晚,京城北门将要关城门前,一匹快马飞驰进了京城,直奔晋王府。 马上之人穿着西北的服饰,不是京城人。 第56章 晋王府书房里, 萧逸接过西北来的人递上来的一封书信, 每年他寿日薛贞柠送一副自画像, 今年没有,只有一封信, 信封口是封着的,他拿过小刀小心地划开。 看一眼信封里,伸手从里面取出一缕秀发, 这缕秀发很长, 秀发中间打了一个结,萧逸又看信封里没有只字片语。 来人说:“义安郡主病了。” 今年没有送来自画像,原因是薛贞柠病了, 缠绵病榻,不能作画 萧逸手里拿着一缕秀发, 半晌无语。 来人走了,他一直坐着没动。 高升站在一旁, 心里轻轻叹气。 西院的一个丫鬟走进来, 蹲身,“殿下,姬侧妃请殿下得空过去一趟, 有事商量。” 萧逸回过神来,“我知道了。” 丫鬟出去了。 过一会, 萧逸把秀发放回信封里, 拉开桌案的抽屉, 看见抽屉里一叠纸张上面躺着几枚铜钱, 他顿住,合上抽屉。 起身走到书架前,从书籍后拿出一幅肖像画,徐徐展开,展开到一半时,动作停住,重新合上,拿着连同信封一起放入一个木箱里,里面一共有七幅画。 萧逸合上箱盖,走回书案后坐下,刚才拉开抽屉没有关严,隐约看见里面的几枚铜钱,他伸手把抽屉往外拉了拉,探手拿出五枚铜钱。 放在桌上,又一一捡到手掌心攥住。 高升站在一旁问:“殿下,今晚回不回主院?” “告诉顾侧妃,本王今晚歇在书房。” 高升走出去,吩咐明路,“你去告诉顾侧妃,殿下有事今晚在书房歇,不回内宅了。” 明路答应一声,去内宅。 走到主院门口,主院的门还没关,门口暗处恍惚有一个黑影,明路仔细看,是主院的小丫鬟千儿,“你黑灯瞎火的坐在这里,是主子骂你了?” “没有,我睡不着。”千儿说。 “你想家了?” 明路想这丫鬟刚进王府,许是想念家人了。 千儿摇头,“不想,他们狠心把我卖了,我还想他们做什么?” 千儿站起来,“怎么你一个人,你不是跟着晋王殿下,殿下呢?” 明路说;“我就是来告诉顾侧妃,今晚殿下不回主院了,歇在书房,我不进去了,你回侧妃一声。” 院门口黑,明路看不见千儿有点失望的脸。 明路掉头往回走,走了两步,又回头说:“快回去睡觉吧!” 千儿低头慢慢地走进院子,晋王高高在上,样貌像画里的人一样,走进上房。 顾如约坐在灯下,手里拿着顾仲方开的药方。 方子是针对她身体调理,二哥这个年纪,医术已相当厉害。 她还没有下决心是否生,困扰她跟萧逸之间的问题,是她对彼此的感情缺乏信心,无知者无畏,想当初的自己,无限的勇气和信心,现在却在这段感情前却步。 千儿看侧妃沉思,似乎没注意她进来,千儿看灯下侧妃的容颜惊人的美,她好生羡慕,像晋王殿下那样谪仙一样优秀的男子,只有侧妃这样绝美的女子才相配。 顾如约抬起头,问:“有事吗?” 第138章 千儿回过神来,慌忙说;“明路说,殿下今晚歇在书房。” “知道了,下去吧!”主子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千儿退出去,走到门口,回头瞅了一眼,顾侧妃长得真好看,难怪晋王殿下夜夜都来。 外院书房里亮着灯,萧逸在灯下看书,明路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萧逸没抬头,像是随意地问;“顾侧妃睡了吗?” 明路一副阿谀面孔,“回殿下,顾侧妃没睡,还在等殿下。” “是吗?” 萧逸抬头瞟了他一眼,明路扯了扯嘴角,“是,主院给殿下留着门。” 高升在一旁心想,你小子真能编,也真敢编。 萧逸继续看书,常年养成读书的习惯,高升又移了个灯盏放在桌上,皇子们当年在御书房读书时,互相都较着劲,都不肯落后,晋王明明出类拔萃,从不冒尖,成绩在中间,不显山不露水。 皇子里三皇子怀王萧祜成绩最好,经常得师傅赞誉,四皇子宁王萧炟读书最差,尚武,另外七皇子庆王萧暐读书不如几位哥哥。 天色不早,高升低声提醒道:“殿下,该安置了。” 萧逸从书上抬起头,高升服侍宽衣。 脱掉外袍,萧逸无意中低头看见胸前挂着的玉,红绳拴着,这是他临上战场时,顾如约从自己脖子上取下来的护身符,送给了自己,还记得她当时说的话,这块玉是生母留下的,一直保佑着她,她送给他,希望这块玉能保佑他平安。 萧逸攥着玉,手掌的温度传导到玉,把玉焐热了。 晋王突然说了句,“回主院!” 晋王府的管家带着仆从把各处宫殿廊檐下的灯熄了,只有甬道两旁的灯发着暗黄的光,明路和庆俞前面提着灯照路,走到主院门前。 庆俞上前推门,推了两下没推开,主院的门从里面闩上了。 萧逸瞪了明路一眼,明路讪笑着,和庆俞拨开里面的门栓,大门开了,萧逸走进院子,正房一片漆黑,灯熄了。 一行人刚进院,面前出现一小团黑影,黑暗中惊喜的声,“殿下来了!” 明路提灯照着说话的人,萧逸看清楚原来是主院的一个小丫鬟,随口问:“你还没睡?” “奴婢睡不着。” 萧逸没在理会她,朝上房走去。 跨步上了台阶,上房房门紧闭,萧逸吩咐明路,“把门打开。” 明路暗地里直咧嘴,晋王一说不来了,顾侧妃就把院门和房门都闩上睡了,这动作也太快了,打他的脸。 明路和庆俞是淘气惯了的,把门栓弄开,不在话下。 生怕动作慢了,晋王把他二罪归一。 萧逸进卧房时,顾如约躺在大床中间,已经沉睡,没给他留地方,顾如约平常从不等他,看样已经睡半天了,明路这个狗奴才的话,他明知道是假话,还有几分高兴。 掀开被子,迈步上床,把床上的人拖过来,搂着睡了。 次日上午,王府西院,董月娇坐在一张玫瑰椅上,似笑非笑,姬侧妃房中的一个丫鬟匆匆走来,伏在她耳边说了两句话,姬侧妃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 丫鬟下去了,姬侧妃端起桌上银盘里的白玉碗,朝董月娇说;“妹妹尝尝,这是厨房慢火炖的百合银耳莲子羹。” 董月娇端起桌上的小碗,拿银勺搅了下,“前几日我去宫里给太后请安,听说殿下上了折子,请立顾侧妃为正妃,殿下这个时候上折子,提出抬顾侧妃为正妃,殿下可谓用心良苦,皇上皇后娘娘十有八九是答应了,王府这回有正主了。” 如果晋王册封正妃,晋王府管家权就要交给晋王嫡妃,姬侧妃辛辛苦苦操持,权利交出去,不甘心,这阵子总觉得喉咙有什么东西堵着,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实在是这口气咽不下去,当着董月娇的面,故作大度,“王府有了正妃,以后我可轻松了,不操这份心了,我管家这几年,人都快得罪光了,不知道多少人背地里埋怨。” 董月娇喝了一口百合银耳莲子羹,没有任何滋味,心情差,味觉也差,说:“西北那位可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阖府里晋王跟义安郡主的事,极少有人知道,董月娇是太后娘家亲戚,早知道此事。 姬侧妃心口疼,从前跟看不见摸不着的人争宠,现在是跟看得见眼皮底下的人争。 闭了闭眼,“西北那位又派人来了。” 董月娇啐了一口,“姐姐不知道,我听宫里的人说,几个皇子因为她闹不合,真是个祸害,远远地送西北去了,省得害人。” 姬侧妃道:“这我倒是没听说过。” 董月娇说;“这种事严禁外传,我没出阁时,经常同我母亲进宫,宫人背地私下里议论。” “你说的除了咱们晋王,还有那个皇子觊觎她?” 姬侧妃好奇地问。 “具体的不清楚,宫规森严,传出去有损皇家体面,宫里不让传。”董月娇说。 “你说她跟顾侧妃长相真的一样吗?” 姬侧妃问,她没见过薛贞柠。 “上次嬷嬷第一次看见顾侧妃,差点认错人,嬷嬷从来不提这桩旧事,提了一嘴,说冷眼看像,细看不像,太后倒是念叨几回,她自小在太后跟前长大,亲如母女,太后惦记她,这次镇西候谋反,太后还跟皇上说把她接回来。” 第139章 姬侧妃没接话,过一会道;“殿下的寿日快到了,西北一役,殿下负伤,化险为夷,平安归来,这回殿下寿日大办一场,沾点喜气。” 姬侧妃突然转了话题。 一个丫鬟进来,悄声在姬侧妃耳边说;“皇上召见殿下,殿下进宫去了。” 姬侧妃对董月娇道;“皇上召见殿下,不知道什么事,西北战役还没有定论。” 晋王奉诏入宫。 萧逸上殿,看梁帝和杨后都在。 萧逸跪倒,“儿臣给父皇和母后请安。” 梁帝还未说话,杨后慈爱地道;“起来吧,逸儿。” 殿上没有外人,帝后专门见自己,几种可能瞬间在萧逸脑子里过了一遍。 帝后的神态祥和,不像是坏事。 萧逸因为先皇后,对杨后抱有恶感,当着皇帝地面,萧逸做出人子的姿态,问:“母后身体可好?” 杨后和蔼地说;“本宫身体康泰,全赖顾侧妃精心照料,为了医治本宫的病,逸儿你的侧妃受累了,本宫的身体让她调理得比从前还好,从前的小毛病,现在也没有了,顾侧妃的医术本宫看比太医院的太医高明,本宫能够病愈全是顾侧妃的功劳,替本宫好好待她。” 萧逸恭敬地道;“她粗通一点医术,儿臣一直担心她误了母后的病情,日夜悬心,为母后调理身体,她唯恐不周到,吃不好睡不好,现在母后病愈,父皇和儿臣等就放心了。” 杨后和萧逸两人心知肚明,这些话都是说给一个人听的。 梁帝道;“你上折子请封顾侧妃为正妃,朕与你母后商量了一下,顾侧妃医治你母后有功,出身虽然低了点,也没什么大碍,等年底跟宫中嫔妃的册封一起下旨。” 萧逸急忙撩袍跪倒,“儿臣叩谢父皇母后。” 册封顾侧妃为晋王正妃,杨皇后自然是乐意的,一来朝堂内外都知道她的命是顾侧妃救回来的,表面上,她也不能提出反对意见,二来,晋王立一个民间女子为正妃,不能借助王妃的娘家势力,储位之争,晋王就被排除在外。 这次计策失败,杨后把原因归结到她一方的人办事不利,如果没有顾如约,她一直昏迷沉睡不醒,这个局如何破,拖了一个月之久,显然计划顺利实施可能性不大,在拖延下去,生出别的变故。 魏王现在被拘禁,杨后失去膀臂,势单力孤,梁帝又对她产生疑心,杨后在朝中的势力大减。 梁帝又问了几句话,晋王告退出来。 萧逸回王府,骑马进了王府大门,下马后,直接朝内宅走。 迈步进了主院,主院里很安静。 走进上房,屋里两个新来的丫鬟正在擦拭家具,一个丫鬟回头看见,失声唤了声,“殿下!” 另一个丫鬟听见,两人脸上显出紧张神情,丢下手里的活,蹲身一福,“奴婢给殿下请安。” “你主子呢?” 其中一个长相清秀的丫鬟说:“回殿下,姬侧妃请奴婢主子去商量事情。” 顾如约不在屋,萧逸走进西暖阁,看桌上摆着一盘棋,两个人对弈。 看棋局不像是沉香和桂香两个愚蠢的丫鬟跟顾如约下棋。 问:“你主子跟谁下棋?” 还是方才长相清秀的丫鬟回答,“是奴婢陪主子下棋。” 萧逸看这局,黑白两子旗鼓相当,看了这丫鬟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奴婢叫忘忧。” 忘忧,萧逸想这个名字一定不是顾如约起的,伤春悲秋,不是顾如约的性格。 这样想,唇角若有若无浮起一丝笑容。 忘忧看见眼前尊贵的男子一笑,仿佛整个屋子都亮了,没有见过那个男子笑容这般好看,看呆了。 萧逸的眼睛没有看她,望着眼前的棋盘,问;“你主子是黑棋还是白棋?” 忘忧怔了一下,急忙说:“黑棋。” 萧逸伸出二指,夹了一枚黑棋,落下一子。 然后,负手离开。 晋王走后,忘忧走到跟前,看棋局,方才晋王落下一子,这一子定乾坤。 忘忧十分惊讶,这样俊美的男子,有着高超的棋技。 王府内宅西院,顾如约跟姬侧妃两人对坐品茗,姬侧妃端着茶盅,微笑着说道;“妹妹觉得这烹茶的手艺怎么样?” 顾如约真心赞了一句,“姬姐姐这里的香茗,果然名不虚传,不知是何人烹茶,回味无穷。” 姬侧妃悠闲地呷了一口,“我一个丫鬟烹茶的手艺独到,同样煮茶,她煮的茶跟别人的味道就是不一样,你说怪不怪。” 顾如约啜了一口茶水,“这丫鬟很有灵性,姬姐姐这样清雅之人,丫鬟也不俗。” 姬侧妃闲话说:“听说宫里太后跟前有一人善烹茶,除了太后、皇上,宫里没有几个人有资格喝上她烹的茶,这位女子据说心思灵巧,宫里第一才女,可惜……...” 顾如约端着茶盅,静静地听着,姬侧妃铺垫这么长,现在说到正题。 姬侧妃看了她一眼,端起茶盅呷了一口,“可惜呀…..她现在已经离开皇宫,无缘一见。” 顾如约淡淡地说;“这个女子离开皇宫嫁人了吗?” “是,嫁人了,不过她很怀念京城,每年都稍信来,昨还派人稍信来,迟早有一日会回来的。” 第140章 顾如约知道姬侧妃提的是谁了,姬侧妃绕了半天,想说的就是这最后两句话。 顾如约弯唇笑了,“姐姐找我来说商量殿下寿日的事,原来醉翁之意是谈茶的,姐姐说的宫里善烹茶的女子,妹妹很想见一见,我这个人一向不大理会外人传言,外人说好,未必是真好,外人说不好,未必真坏,这个女子或许像外人传的很出色,那又怎样,她命不好,远嫁离京,等她回来的一日,什么都变了。” 这番话意味深长,姬侧妃低头琢磨。 顾如约放下茶盅,“她远嫁也好,离开是非地,远离纷争,明枪暗箭,过清净日子不好吗?” 姬侧妃挑拨离间,以为她听不出来吗? 余光瞥见姬侧妃被人当面拆穿,尴尬的表情。 于是放下茶盅,“姬姐姐,没事的话,妹妹回去了。” 姬侧妃勉强扯出笑容,“顾妹妹,正事还没说,你看我竟说些闲话。” 顾如约本想站起来,又重新端坐,“姐姐请讲。” “殿下寿日的安排,我想跟妹妹商量一下。” 姬侧妃好不容易从方才的情绪中拉回来。 “姐姐打理王府内务,妹妹对家务事一窍不通,姐姐不用跟我商量,如果怕有人背后说闲话,说姐姐善专,就当姐姐已经跟我商量过了,姐姐受累了,能者多劳。” 毕竟府里两个侧妃,姬侧妃要跟顾如约打声招呼,何况顾如约有望进位正妃。 她们的权利都是一个人给的,得到那个男人的心就得到一切。顾如约不想跟她争什么。 站起身,“妹妹告辞。” 两人注定成不了朋友,立场对面,闲话少说。 姬侧妃起身相送,看着顾如约走出了院子,苦笑了一下,对手的厉害,是云淡风轻间你便一败涂地。 顾如约离开西院,跟沉香沿着夹道往回走,刚才在姬侧妃面前表现平静,其实心里并不平静,薛贞柠派人来晋王府,姬侧妃好像没有撒谎。 萧逸昨晚头一次不回主院,留在书房独宿,后来不知为何又来了。 穿过前面的一条甬道,过了夹道门,就到了正院,主仆二人刚走到横向甬道,看见两个人从南往北沿着甬道走过来。 两人有说有笑,是梁凤锦和她的贴身丫鬟。 梁凤锦也看见她,走到近前,顾如约现在地位高出她,梁凤锦福了福,“给侧妃请安。” 顾如约看她面色白里透红,问:“梁夫人去哪里了?” 梁凤锦眼中少了往日的敌意,面色更红了,说;“婢妾去学骑马。” 顾如约还没说话,梁凤锦又紧跟着说:“侧妃会骑马吗?” 顾如约看她今日好像有点不对劲,笑笑说:“不会。” “京城里不少官宦人家的女眷都学骑马,现在很流行,侧妃不学吗?” 梁凤锦不但没有敌意,还热心地劝她学骑马。 顾如约直觉更不对了,说;“我对骑马不感兴趣。” “骑马很有意思的,开始我也害怕,后来就不怕了。” 梁凤锦说着,情绪有点兴奋。 顾如约客气地鼓励了一句,“梁夫人骑马有兴趣,就好好学吧!” 两人分开,顾如约往东走,梁凤锦往北走。 回到主院,顾人约进门,看屋里月奴和忘忧在擦家具,忘忧停住手里的活,说;“适才殿下来了,看主子没在屋,呆一会就走了。” 顾如约走进西暖阁,坐在椅子上,扫了一眼桌上的棋盘,问;“谁动了棋?” 忘忧走过来说;“殿下动了一个子。” 顾如约看着棋局,也就只有萧逸动一个子的情况下,能改变黑白双方局势。 萧逸这一个子决定双方的输赢。 顾如约盯着棋盘,看了一会。 瞥见一本厚厚的书籍上放着一个药方,这是二哥顾仲方开的助孕的方子,她拿过药方,看了一会,还没有抓药。 回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把这张药方夹在书里,把书放在书架上。 第57章 “主子, 顾家小公子来了。” 随着沉香一声, 顾迟走了进来。 顾迟进屋后, 规规矩矩地行礼,“姐姐。” 顾如约笑着招呼, “快过来坐,姐看看,迟弟已经是国子监的太学生了。” 顾迟撩袍坐在榻上, 顾如约对面看着他, 笑问:“今日没课?怎么有空来看看姐。” “今日放半日假。”顾迟道。 顾如约关切地问;“学里管的严吗?可曾受什么委屈?” 看顾迟也不像受委屈的样子。 顾迟道:“绳愆厅的监丞定期到课堂和寝室查点人数,无故旷课或夜不归宿的监生处惩。各堂设置勘合簿,每日画圈, 监生能得700个红圈,才能升入率性堂。晚间就寝也要点名。 桂香、沉香和忘忧, 月奴几个听了,咋舌, “管这么严, 那不是像监牢一样。” 顾迟板脸正色说;“国子监的监生乃未来国之栋梁,朝廷中流砥柱,国子监为全国表率, 能进国子监入学是每个监生的荣耀,努力用功, 才不辜负国家的栽培, 为国尽忠, 造福黎民百姓。” 顾如约笑了, “迟弟念了国子监,思想境界就是不一样了,胸怀天下,好样的,以后光宗耀祖,不辜负父亲的期望。” 顾迟说:“姐,晋王殿下去看我,给我讲皇子们小时候读书的事,皇子们每日卯入申出,夏季天热不许摇扇,午膳吃完不休息,继续上课,上书房一年只有五日假,比起来我们轻松多了。” 第141章 “殿下去看你,没跟我说。” 萧逸对她家人颇多照顾,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 姊弟俩说了一会话,顾迟说;“我来看看姐,要早些回去,不许监生随意外出,无故离监回家,出入监要有出恭入敬牌。” 顾如约急忙吩咐沉香说;“告诉厨房早点传膳,别耽误了迟哥归监。” 顾迟吃过晚膳便告别姐姐回去。 顾如约叫王府马车送顾迟回国子监。 一直送弟弟到二门,看着顾迟上车。 顾迟从马车里探出身,朝她挥手。 顾迟离开家,好像一下长大了,懂事上进,顾如约很高兴。 看着马车驶出了王府大门。 掉头要往回走,瞥见桂香痴痴呆呆地站着,顾如约站住,回过头,朝她望的方向望过去,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的丫鬟从前院倒座房里走出来。 顾如约记得那间房屋好像是辛驳住的,辛驳现在是晋王的贴身侍卫,一等侍卫待遇。 桂香直直的望着那个丫鬟,顾如约问:“这就是菱儿丫鬟吧?” 桂香点了点头,“她就是菱儿。” “这个菱儿在府里做什么的?” 桂香声音很低,“菱儿在外院做杂事。” 菱儿每日接触王府侍卫们,跟辛驳见面的机会多。 顾如约看这个菱儿丫头长相标致,如果分在那个主子屋里,也是一等大丫鬟。 菱儿走路妖娆,不像安分守己的样子。 桂香的担心,也不是无的放矢,没有一点道理的。 辛驳原来在山里,没见过几个姑娘,现在进王府,开了眼界。 顾如约看一眼桂香,论长相,桂香的肌肤白,其它没什么出色之处,兼之身体丰腴。 沉香鄙夷地望着菱儿,“她又去找辛驳哥,辛驳哥不会变心的。” “我们回去吧!” 桂香低头往回走,顾如约见了,道;“桂香,抬起头。” 桂香闻言,抬起头。 “桂香你看我。”顾如约道。 桂香看着她,顾如约说;“你笑一个。” 桂香有点扭捏,还是笑了,顾如约鼓励她说:“桂香,你笑很好看。” 直到走到主院,一路桂香都是抬着头,嘴角保持着微笑。 顾如约心想,这丫头真实诚。 深秋时节,阳光不炽热,照在身上很舒服,进了院子,看见贞儿,熹儿坐在回廊上斗草。 闲着没事,顾如约对沉香说:“你去屋里取毽子,我们踢毽子。” 运动可以宣泄情感,释放缓解压力,使人精神放松。 沉香进屋取来毽子,顾如约说:“招呼她们都出来玩,人多有意思。” 忘忧,月奴,染儿,贞儿,熹儿,千儿,都被沉香叫出来。 染儿,贞儿,熹儿,三个小丫鬟一惯淘气,听说踢毽子,贞儿,熹儿跑回屋把裙子换成撒腿裤。 一群丫鬟把顾如约围在中间,由顾如约把毽子踢给谁,谁来接。 唯独桂香站在人后,没有上前,顾如约看见,招呼,“桂香,过来玩。” 桂香蹭着步子,期期艾艾地说;“奴婢踢不好。” 熹儿笑着说;“桂香姐,谁是下生就会踢毽子,练几回就好了。” 大家留个地方给桂香,桂香只得走上前。 桂香的性子,太过老实,人不活泛,顾如约手里拿着一支五彩毽子,起脚先把毽子踢给桂香,毽子在空中抛出一个弧度,稳稳地落在桂香脚前,桂香紧张地两手抓住裙子,本能地抬脚,毽子飞了回去。 众人的视线随着飞上高空的毽子,落下时偏离顾如约站的地方,顾如约望着毽子的走势,估计落下的位置,朝右移,身形灵巧地接住很难接住的角度。 又把毽子稳稳地送到月奴跟前,月奴也有些紧张,她不常踢毽子,顾如约故意送到她面前,她身形不用挪动,轻松地接住,直接踢了回去。 这一脚没什么技巧,能接住已经不错了,月奴根本没法考虑对方是否能接住,由于紧张用力过猛,毽子在高空划了一个圈。 眼看着落在顾如约身后位置,顾如约腿朝后伸直,身体成水平,接住了飞到身后的毽子。 月奴自毽子踢出,一直捏着一把汗,没想到顾如约接住了,她脸上露出笑容。 这群丫鬟里,只有月奴和沉香不大会踢毽子,月奴被辗转卖了几户人家,那几户人家的难侍候,最后那家太太平常不苟言笑,月奴小心侍候,哪里敢玩耍。 显然,顾侧妃看出只有她跟桂香紧张,先把毽子踢给了桂香和自己,顾侧妃踢得好,给二人信心,月奴开始对顾侧妃喜欢起来。 踢了一会,顾如约就发现,这些丫鬟里忘忧踢得最好。 毽子在空中飞舞,大家瞪眼看,望着飞向何处,等了半天也轮不到,都盼着飞到自己跟前。 顾如约喊;“沉香,再去拿两支毽子来。” 三只毽子凌空飞舞,丫鬟们都动起来。 顾如约从前后左右,接四面飞来的毽子,身形灵活如小燕,彩衣翻飞。 千儿年纪小,不太稳重,毛躁,飞过来的一支毽子,落在她身后左侧,她急于接,一脚踢飞了出去,毽子斜着飞出,落在一个人脚前。 千儿随着落在地上的五彩毽子朝上看,呆住了,醒过神来,慌忙跪倒,伏在地上,“奴婢该死,冲撞了殿下。” 第142章 “起来吧!”晋王面色和悦。 千儿爬起来,仗着胆子偷着看了晋王一眼。 温暖的阳光投在晋王身上,镀了一层光晕,清逸出尘,沉敛威严。 千儿听到自己心跳咕咚咕咚的响。 萧逸走向顾如约,顾如约小脸绯红,眼睛一层水光,清亮照人,额头出一层细汗。 从衣袖里摸出绣帕,替她擦拭额头的汗,目光极温柔,“看你这一头的汗。” 顾如约看萧逸手里拿的绣帕是自己的,当着一院子的丫鬟,顾如约极不自然,往屋里走,萧逸随后跟着她走进上房。 千儿还痴痴呆呆地望着晋王消失在珠帘后隐隐约约的背影出神。 熹儿拉了她一把,小声说;“别看了。” 熹儿跟千儿要好,心想,晋王殿下高高在上,身份何等尊贵,一个丫鬟肖想晋王,太不自量力了。 走进寝殿,顾如约摸摸自己脸潮润,说;“我去沐浴了。” 沉香和桂香跟进去侍候。 萧逸走进西暖阁,坐在榻上,一个丫鬟端上茶水,轻声说;“殿下请用茶。” 萧逸看一眼,还是那个叫忘忧的丫鬟。 接过茶盅,啜了一口茶水,问:“你除了下棋,还通晓什么?” 忘忧微微垂眸,“琴棋书画,奴婢都略通一点。” 萧逸打量这个丫鬟,与其她的丫鬟不太一样,回答问话时,没有拘束,态度恭敬,却不害怕,口音纯正,不像乡下丫头。 问;“你是哪里人?” “奴婢不知道,奴婢不知道父母家人,也不知道家住何处,奴婢小时候跟家人走散,什么都不记得了。” 萧逸有点好奇,“你跟家人失散,一点记忆都没有了吗?” “奴婢有时梦见一个花园,花园里有假山,还有一片水,一个红衣小女孩脚下有个铃铛响,好像一个妇人喊女孩的名字,听不清喊什么。” 萧逸心想,听她的形容出身大户人家。 他等着顾如约,闲着没事,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书,坐在榻上翻看。 从书里掉出来一张纸,飘落在地上,忘忧急忙蹲下捡起来,双手呈给萧逸。 萧逸拿过来,看是一个医方,太医院太医开的方子,太医院太医给宫里的嫔妃诊病,医方上都要标注名字,开方日期。 萧逸看下面医方落款名字,顾仲方,日期是最近这两日。 他手里捏着方子,把药方捏出褶皱。 忘忧瞄着晋王,不知这药方有什么不妥,晋王面沉如水。 良久,萧逸把药方夹在书里,把书放回书架原来的位置。 这时,顾如约沐浴出来,边走边擦头发,看见萧逸还在,有点意外,“殿下没走?” “你盼着我走?” 萧逸淡淡地说,语气不善。 顾如约心想,薛贞柠派人来送什么?又是自画像?萧逸心情不好,找茬。 默默地坐在妆台前的绣墩上,等萧逸发作。 桂香站在身后,给她梳头。 等了一会,萧逸没有发作,从袖子里拿出一张请帖,说:“惠庆公主请你去公主府赏花。” 顾如约回过头,她这一世跟惠庆公主不熟,惠庆公主怎么想起她,惠庆公主 萧宝贞跟萧逸是同父异母兄妹,惠庆公主萧宝贞跟三皇子怀王萧祜是同母兄妹。 下嫁不到一年,夫婿病死了,公主成了新寡,本朝民风开化,前朝也有公主改嫁,惠庆公主还年轻,可以另择夫婿,可惜前世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朝堂发生的事,顾如约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皇子们争夺储君之位,受到株连赐死。 认识惠庆公主萧宝贞,也是因为二哥。 顾如约问:“惠庆公主都请了何人?” “公主、王妃,京城命妇。”萧逸忖度着说。 顾如约想,惠庆公主萧宝贞对二哥有情,顾家女眷在被邀请之列,顾家除了二哥,母亲,哥姐,她没有机会见面,也许这次在公主府能看见她们,心里乐意,“我去。” 又问;“晋王府就请了我一个人吗?” “就请了你一个人。”萧逸道。 顾如约想想,别的王府有正妃,当然只请正妃一个人,晋王府里有两位侧妃,不能两个人都请,惠庆公主只请了她一个人,大概因为自己医治好了皇后的病。 萧逸站起身,“四皇兄请吃饭,晚膳你自己吃。” 四皇子宁王萧炟,跟晋王萧逸关系不错。 萧逸去宁王府了。 桂香给她挽了发髻,顾如约拿过桌上的请帖,看了看日期,赏花是明日。 沉香手里拿着三支彩毽子,一支散了,几根彩色的鸡毛掉了,说;“玩一回就坏了,做的太糊弄了。” 顾如约看桂香一副心事重重,对桂香,“你拿去找辛驳,让他给收拾一下。” 找个机会让二人多接触,有误会当面说清楚。 桂香拿着毽子要走,顾如约又说:“桂香,有话别闷在心里,记住你笑的样子很好看,” 桂香当真露出微笑。 申时,沉香和染儿、贞儿去厨房取晚膳回来,几个丫鬟摆饭,沉香生气地说;“梁夫人的丫鬟在厨房里吵,说她家夫人要吃的菜,厨房忘了做。” 顾如约想起那日遇见梁凤锦,梁凤锦气色很好,面色健康的红润,问:“王府主子们膳食不是有定例吗?” 第143章 “梁夫人的丫鬟说,她家主子自己掏钱,点的菜肴,厨房的人解释太忙了,给忘了,梁夫人的丫鬟不依不饶的,说厨房光巴结我们主院,不拿她家夫人当回事。” 坐在家里,也能惹出事端,顾如约问;“你跟她吵了?” “她跟厨房的人吵架,不该捎带我们主院,奴婢不能装听不见。” 沉香的脾气冲动,不像桂香老实,受欺负能忍。 顾如约看取饭的染儿、贞儿,都不是省油的灯,问;“你们俩也帮着打架了?” 两人老实地承认,“奴婢俩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顾如约看二人一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架势,呵笑,“挺仗义。” 沉香低头说;“奴婢一个人领罪,跟她们无关。” 顾如约正色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有功同赏,有罪同罚,一会吃完晚膳,你们三个人去姬侧妃跟前领罚。” 三个人答应一声,“是。” 顾如约心里清楚,姬侧妃这样会做事的人,不可能故意难为她屋里的丫鬟,下她的脸,就算做给萧逸看,面上姬侧妃也不能这样做。 顾如约一个人坐在桌前用膳,桂香回来了,手里拿着两只毽子,这回脸上的笑容发自内心的。 晃了晃手里的毽子,“辛驳又做了两只毽子。” 染儿、贞儿抢过去,“真好看。” 桂香得意地说;“这两支毽子是用山鸡的羽毛做的,可结实了,辛驳说这回踢不坏。” 看来桂香跟辛驳没什么事了。 王府西院,姬侧妃用过晚膳,心腹蔡嬷嬷就把晚膳前厨房发生的事回了侧妃。 姬侧妃把口中的漱口茶水吐到丫鬟端着的痰盂里,“梁凤锦仗着宫里的皇后娘娘,平常在府里高人一等,纵容丫鬟惹了主院的人,这回咱们看看主院那边有什么反应。” 蔡嬷嬷抱怨,“不是老奴多嘴,梁夫人屋里的人太不像话,连侧妃都要让她三分,自以为有仗腰的人,没人跟她一般见识,连丫鬟跟着耀武扬威。” 姬侧妃接过丫鬟端上的茶水,“谁犯得上跟她一般见识,就好像跟她过不去,就是跟皇后娘娘过不去似的,不过是皇后娘娘跟前的一个宫女罢了,看在皇后娘娘面上,不跟她计较罢了。” 蔡嬷嬷早看不惯梁夫人屋里的人,仗着主子在皇后面前有点脸面,不把她这个老嬷嬷放在眼里,这回称愿,主院势头正劲,碰到硬茬了。 西院的主仆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一个丫鬟进来回,“侧妃,主院的丫鬟沉香、染儿,贞儿奉顾侧妃命,来领罪。” 姬侧妃本来想看热闹,坐山观虎斗,没想到球踢到她这里来了,看着眼前站着的三个丫鬟。 这个沉香是顾如约的贴身丫鬟,顾如约真是聪明,如果自己处置,轻了,外人说闲话包庇纵容下人,无法无天。 处置重了,她一定不愿,交给自己处置,自己如果对她的贴身丫鬟不留情面,晋王和府里人,认为自己跟顾如约过不去,心胸狭隘,拿她的丫鬟作伐,给她没脸,故意刁难。 还有个问题,自己处置了这三个丫鬟,梁凤锦的丫鬟不能不处置,自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事情经过,明显是梁凤锦的丫鬟没理。 如果对梁凤锦的丫鬟处置要比这三个丫鬟重,自己跟梁凤锦结了仇。 姬侧妃觉得这件公案棘手,棘手也没法子。 训了三个人一顿,从轻发落,每人罚一个月的月银,明知道这三个丫鬟是为了主子出头,一个月的月银回去顾如约也能补上。 沉香三个丫鬟回主院了。 两方犯错,不能只罚一头,姬侧妃对蔡嬷嬷说;“你带人把梁夫人屋里吵架的丫鬟带来。” 蔡嬷嬷巴不得一声,带着几个仆妇奔梁夫人院子。 那个大丫鬟正侍候主子吃饭,蔡嬷嬷带人进来,蔡嬷嬷对梁夫人表面恭敬,蹲身行福礼,“奴婢给夫人请安。” 梁夫人正好吃完饭了,明知故问,“嬷嬷今这样得闲,来我这屋里串门?” 蔡嬷嬷赔笑说;“奴婢奉侧妃命,来带人。” 指着一旁的大丫鬟,“这小蹄子在厨房冒犯顾侧妃,跟顾侧妃屋里的丫鬟吵架,提及侧妃,王府家法不容。” 梁凤锦脸一变,“顾侧妃屋里三个丫鬟跟我一个丫鬟吵架,我的丫鬟犯了家法,那她们呢?” 蔡嬷嬷正色道:“我家侧妃管家一向公平,顾侧妃的三个丫鬟已经处置了。” 梁凤锦一时没有话说,对身旁大丫鬟说:“你跟嬷嬷去。” 心说,姬侧妃还能把她丫鬟怎么样。 姬侧妃两边各打五十大板,嘴欠的丫鬟,冒犯顾侧妃,叫人掌嘴,蔡嬷嬷亲自动手,毫不留情。 罚了三个月的份例银子,这件事就算完了。 丫鬟回去,梁侧妃看丫鬟被打破的脸,极为不满,暗骂姬侧妃。 沉香和染儿,贞儿回到主院,站在顾如约面前,沉香说;“姬侧妃罚奴婢们一个月的月例银子。” 染儿,贞儿是新来的,宅门里的事毫无所知,就是沉香以前做粗使,不了解内宅的事。 不管这几个丫鬟将来是否跟着自己,以后她们在内宅当差,顾如约当教她们一些处事的道理,道;“今天的事你们知道错在哪里?” 第144章 三个人摇头,不知道,因为先挑事的是梁夫人屋里的丫鬟。 顾如约道:“那个丫鬟不知天高地厚,早晚是要吃亏的,今天的事,你们不该跟她正面冲突,告诉管家媳妇,王府是有规矩的地方,容不得她撒野,你们跟她吵,有理变成没理,失了身份。” 退一步海阔天空,顾如约前世在后宫,深知有时几句口舌之争可能送了性命。 三个人道;“奴婢们懂了。” 千儿从门口探头,顾如约看见问:“进来,什么事?” 千儿进来,说;“明路说,殿下在宁王府喝酒,今晚不回府了,殿下命明路回府告诉主子一声,怕主子等。” 顾如约心想,我何时等了,没有等待,就少了失望。 她顺手拿起书架上的书,一翻,看见中间夹着的药方。 低头寻思,自己跟萧逸不知有没有未来,此时不能怀孕,明日抓一副避子药吃。 第58章 书案上的黄历, 今日是重阳节, 顾如约恍然, 原来到了重阳节,慧庆公主重阳节办赏花宴。 沉香和桂香给主子挑选出门穿的衣裙, 找了几件,顾如约看看,都不满意, 说, “慧秦公主寡居,穿着不得体太显眼。” 头一次去公主府,又是晋王侧妃, 不宜太招摇,就是晋王正妃, 晋王的做派平常低调,他的妻妾也要跟着他行事。 顾如约看了看榻上的衣裙, 从里面翻出一件素淡中略带一点颜色的衣裙, “明日就穿这件。” 这时,忘忧走进来,看一眼榻上一堆衣裙, 又看顾如约手里提着的衣裙,说;“奴婢也觉得这件好。” 忘忧的品位不俗。 顾如约对沉香说;“告诉外院备车。” 然后走去沐浴、忘忧跟去侍候。 桂香和月奴把榻上的衣裙一件件叠好, 收入箱柜里。 沐浴出来顾如约, 坐在妆台前绣墩上, 忘忧给她擦干头发, 每日是桂香为她梳头,今日桂香踌躇不上前,说:“主子要去赴宴,去的都是有头脸的京城贵妇,奴婢不会梳流行式样。” 忘忧说;“奴婢曾经跟一个嬷嬷学过梳头,让奴婢试试。” 顾如约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好,你来梳。” 沉香、桂香、月奴站在一旁看,忘忧一双手灵巧地把顾如约秀发分成几股,编成发辫,从两侧盘在头顶,插上一支步摇,鬓角簪花,剩下的秀发垂下,长及腰间,发式新颖精致。 月奴艳羡地说;“主子太好看了,忘忧梳头的手艺真好。” 忘忧把背心的秀发梳直,说;“是主子的头发好,奴婢还从未见过像主子这样好发质,乌黑油亮,都不用抹头油。” 桂香拿过铜镜放在脑后,照给她看,顾如约道:“忘忧做什么都用心,你们几个也学着点。” 桂香惭愧,她为主子梳头,梳来梳去就那么几样,不会翻新。 沉香和桂香、忘忧、月奴四个大丫鬟有分工,原来是沉香跟主子出门,桂香留在家里。 现在屋里四个大丫鬟,顾如约分派,“沉香和月奴跟我出门,桂香和忘忧留在家里。” 忘忧脸上的一丝失望,顾如约看在眼里。 忘忧太聪明了,却不懂得隐藏。 慧庆公主府跟晋王府在一条街上,相隔不远,慧庆公主寡居,门庭不见冷落,慧庆公主时常在家办宴会,各种名目,邀请的都是京城达官显贵的女眷们。 听说这位公主善交,因为她跟二哥的关系,顾如约想见一见她。 晋王府的马车到公主府门前停住。 这时,一位骑着高头大马的锦服男子,在一群侍卫仆从簇拥下,也在门前下马。 顾如约下车,正好跟这个锦服男子碰上。 锦服男子把马鞭甩给侍卫,刚想往府门里走,看见她的瞬间,愣怔住,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一脸错愕。 顾如约看他神态异常,留意这位锦服男子,样貌不出众,稳重中透着一股温文尔雅的气质。 顾如约认识,这是怀王,三皇子萧祜。 皇家兄弟不但长相不像,个性迥异。 怀王把自己认成薛贞柠,薛贞柠在宫里长大,跟皇子们相熟。 怀王萧祜看晋王府马车上下来的美貌女子,身穿烟霞紫衫,轻薄如冰绡,内里衬白裙,清艳脱俗。 顾如约蹲身福了福,“晋王侧妃顾如约拜见怀王殿下。” 怀王萧祜认错了人,顾如约表明身份,怀王萧祜才从吃惊中醒过神,恢复常态,儒雅端方,“五皇弟怎么没看见?” “晋王殿下说今日乃女眷们赏花,他就不凑热闹了。” 怀王萧祜跟慧庆公主一母同袍,走动得勤。 “三哥,你怎么来了?”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顾如约回头看,一个雍容华贵明丽的年轻女子在仆妇侍女们的簇拥下走过来。 原来是明敬公主萧荣华,明敬公主萧荣华跟晋王萧逸关系好,明敬公主的生母位份低,明敬公主从小聪明伶俐,深得皇帝宠爱。 跟明敬公主一起走来的一个女子,看上去性格敦厚,沉默可亲,顾如约认识,这是安和公主萧元华,萧元华在所有公主里居长,是先皇后的亲生女儿。 早已下嫁出宫,沉默寡言,这位公主因为生母受连累,不得父皇待见,平常很低调,极少出公主府,不跟人交际。 第145章 这两位是怀王萧祜的一个姐姐一个妹妹。 萧祜面色亲切和蔼,说;“大皇姐和三皇妹也来了。” 明敬公主是爽朗性子,快言快语,“宝贞请客,我若不来,她要生我的气。” 皇子们储位之争,关系紧张,公主们没有利益纷争,关系亲近多了。 明敬公主萧荣华看着顾如约,看见她是乘晋王府的马车来的,问;“这位是顾侧妃?” 顾如约上前见礼,“两位公主好。” 顾如约是晋王侧妃,妾的身份,她跟公主们不能论姑嫂关系。 明敬公主萧荣华上前挎着她,招呼安和公主萧元华,“我们进去吧,不然以为我们又迟到了,宝贞又挑理了。” 安和公主萧元华恬静温柔,一直打量她,“我怎么觉得顾侧妃有点面熟。” 安和公主萧元华年长,也许她未出嫁时见过薛贞柠,跟另一个人长得像也成了烦恼,顾如约大方地说;“常有人把我认错,我可能像大公主曾经见过的人。” 萧元华想想,“可能是,我想不起来侧妃像什么人。” 三个人走进府门,明敬公主萧荣华在她耳边说;“我昨日看见五皇兄,五皇兄说顾侧妃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聚会,让我关照你,我还从没见五皇兄对谁这样上心过,比对我这个妹妹强多了。” 顾如约明白了,明敬公主萧荣华在皇女里最得宠,行事有点骄纵,对她另眼相看,原来是受了萧逸所托,萧逸的担心是多余的,顾如约前世经常参加京城名门闺秀的聚会,京城名媛皇子皇女们都认识,应对自如。 而且,以她的身份,没什么存在感,轮不到她出风头,不过还是感激萧逸替她着想,感激明敬公主的热心。 明敬公主萧荣华走进公主府大门后,一行人往花园走,慧庆公主府的人都认识两位公主,常来常往,走熟了,不用带路。 快走到花园月洞门,明敬公主萧荣华回头,目光穿过身后的宫女,“三皇兄,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怀王萧祜跟在几个人后面,也往花园走,萧祜温和地笑说:“我找宝贞,母嫔交代我跟她说点事。” 顾如约被萧荣华挎着,萧荣华回头,她也跟着回过头,怀王萧祜正朝她看,顾如约前世没接触过怀王萧祜,对怀王不了解,没什么记忆,怀王萧祜跟几位皇兄和皇弟不一样,皇家兄弟个性强势,怀王萧祜儒雅文人气质。 萧祜朝她微微颔首,顾如约说不出有什么不对,怀王对自己好像格外关注。 忽听得身后有个尖细的嗓音喊;“怀王殿下,留步。” 顾如约看是一个老太监,怀王萧祜站住,跟那个老太监说话。 慧庆公主的赏花宴设在花园菊苑,走进菊苑,满目都是菊花,像一片菊花的海,□□、粉菊、白菊、绿菊、雪青、墨菊、泥金菊竞相开放。 明敬公主萧荣华边走,边对顾如约说;“宝贞这个菊花苑菊花有几百个品种,不少都是名贵品种,寻常见不到的,她喜欢花,舍得下功夫花银子在这上头。” 顾如约诚实地说;“我头一次见到这么多品种的菊花。” 一行人置身菊花丛中,一阵微风吹过,飘过来桂花香。 顾如约看菊苑里有几棵桂树,金球桂、长柄金桂、柳叶苏桂都是桂树名品,仲秋时节,十里飘香。 慧庆公主萧宝贞的这个园子里珍贵品种菊花,顾如约有一些品种没见过。 赏花酒宴摆在菊苑湖山亭里,亭子很宽敞,被周围的菊花包围,桂树在亭子周围,花香酒香,令人沉醉。 花丛中彩裙飘飘,名门仕女,穿梭其间。 刚才一进菊苑,顾如约的眼睛四处搜寻,寻找顾家人。 一路走来,她终于在一片菊花丛中,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两个女子站在几株龙吐珠前欣赏,这两个人一个是顾如约的大嫂孟氏,一个是顾如约同父异母的长姐顾椿。 顾如约又四处搜寻,没有母亲的身影,大概母亲参加的都是京城中年贵妇群,年轻人的聚会,母亲这个年纪不合拍。 顾如约很失望,不过能看见长嫂和长姐也算没有白来。 她随着明敬公主和安和公主到亭子里见慧庆公主。 其她人已经分散到园子里赏花,亭子里坐着皇四子宁王萧炟的嫡妃,还有两个女子,在跟慧庆公主说话。 这两个人顾如约认识,一位是当朝宰相王维昌的女儿,另一位是吏部尚书许仕栋的嫡女。 宰相府的姑娘和吏部尚书府的姑娘,可谓朝中权贵。 亭子边还一个年轻贵妇背身站着,顾如约没看出是谁,正好年轻贵妇侧过头,顾如约认出来,年轻贵妇是武威候府,武威候世子的夫人。 几个人上了亭子,里面的四个人站起来,一一见礼。 明敬公主笑着对萧宝贞说:“我今日没来迟吧。” “还说没来迟,别人都到半天了。”慧庆公主萧宝贞佯作抱怨。 看向她身旁的顾如约,顾如约低身行礼,“顾如约拜见公主。” 顾如约看萧宝贞面容美丽,身材窈窕,透着一股少妇成熟的风韵,微笑如浴春风,“顾侧妃,我们是头一次见面,顾侧妃一来,我满园子的花黯然失色。” 萧宝贞听说这位顾侧妃要进位晋王正妃,不然她根本不可能请一个侧妃,就是姬侧妃也没这个资格。 第146章 “公主戏言,公主才是人美花娇,满园子的菊花,许多都是我平生未见,今日开了眼界。”顾如约谦恭有礼。 萧宝贞上下打量她,“五皇兄的眼界高,能入五皇兄眼唯有顾侧妃而已。” 晋王萧逸不册立正妃,宫里朝堂都知道,京城名门闺秀一个没入晋王的眼。 “公主这话可不敢当,公主说笑了。” 其她几个人打量她,宁王萧炟的嫡妃审视地看着她,听说顾侧妃出身低,不是想象中的缩手缩脚,在这些出身名门的闺秀中,一点不显畏缩,对答如流。 明敬公主萧荣华坐下,端起酒盅,抿了一小口,味清凉甜美,“你府里的菊花酒倒是不错。” 明敬公主萧荣华又拈了一块菊花糕,咬了一小口,“嗯,不错。” 萧宝贞笑着说;“请你来,哪里敢用不好的东西敷衍,就你嘴叼。” 安和公主和顾如约坐下,品菊花酒和菊花糕。 其她几个人也坐下,众人不拘束,喝酒吃糕赏花。 几位公主和两位宰相府、吏部尚书府的姑娘闲聊,顾如约眼睛在园子里扫过,被慧庆公主邀请的全是京城名门望族,炙手可热的权贵家中的女眷。 看这些人都很随意,忖度这样的宴会不止这一次。 顾如约突然有些明白,慧庆公主为何在储位之争中受牵连,被赐死。 她抿了一口酒,看着正说话的慧庆公主萧宝贞,萧宝贞给人外表美丽贞静,皇家公主教养极好,几个人有说有笑,萧宝贞人际交往圆融,跟京城所有权贵之家都能套上关系,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自己二哥顾仲方淳朴厚道,没有任何野心,跟慧庆公主根本不是一路的人。 且慧庆公主下场凄惨,这一世二哥应当远离萧宝贞,以免自己和顾家受牵连。 慧庆公主笑容妩媚迷人,又出身高贵,二哥那样单纯之人,慧庆公主如果有心,二哥多半抵挡不住诱惑。 这一世是否像前世一样,二哥跟慧庆公主两情相悦。 顾如约掉头看园子,大嫂和长姐还站在原地赏花。 顾父是太医院的院使,官居正五品,公主乃金枝玉叶,二哥是太医院普通的太医,顾家的家世,不足以参加公主府的宴会,可大嫂和长姐两个人都来了,说□□庆公主对二哥有心,有意拉近关系。 亭子里几个人说话,没人注意顾如约,顾如约站起来,从一侧走下亭子。 朝大嫂和大姐站着地方走过去。 走到二人身后,二人只顾着看花,没有发觉。 顾如约开口说;“这龙吐珠一年只开一次,花期在三到五月份,这园子里的龙吐珠到重阳还开不败,侍弄的真好。” 两人回过头,顾如约看见大嫂孟氏,跟前世一样年轻,前世举家流放时,大嫂怀着孩子,听说路上孩子没了,不久,大嫂病故,大哥顾景方死在流放地。 孟氏说;“公主府园子里的菊花品种我都叫不上来名。” 指着几株棕红色花蕊是黄色,平展飘逸的菊花说;“那是什么品种?” 顾如约看看,正好知道,说道;“叫泥金香。” 她庶出大姐顾椿指着挨着泥金香的几株色如胭脂,花蕊白的菊花问;“那种菊花叫什么名字。” 顾如约顺着她手指的看过去,说;“名字很好听,叫胭脂点雪。” 顾如约这个庶出大姐顾椿,前世命很不好,嫁了个夫婿,很不如意,后来夫婿赌博,家境败落,生活拮据,娘家又获罪流放,心情抑郁,出嫁没几年就死了。 前世顾如约跟这个姐姐感情一般。 顾椿指着菊苑一侧,“我们去哪里看看。” 顾如约自然地随着二人过去看。 三个人一边赏花,一边交谈,二人看她随和,把她当成一般官宦人家的女眷,也没问家世。 一会,便渐次熟了。 三人不知不觉走到菊苑月洞门附近,在此地停留。 这时,从月洞门外走进来两个器宇轩昂的年轻男子,一个是三皇子怀王萧祜 另一个人是四皇子宁王萧炟。 顾如约看见,正好怀王萧祜朝她们这个方向看,由于隔着花丛,距离远,双方也没有打招呼。 两位皇子过去,朝亭子方向走,怀王萧祜已经走过去,又回过头看了一眼。 四皇子宁王萧炟没注意她们这边。 顾如约转身,看见大姐顾椿望着两位皇子的背影,人都过去了,还没有收回目光。 大嫂孟氏拉了拉小姑子的衣袖,使了个眼色,意在提醒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盯着皇子看,成何体统,有失身份。 顾椿趴在孟氏耳边说;“怀王回头看了几次。” 孟氏和顾如约是已婚妇人,顾椿自作多情地想,怀王频频回头,一定是看自己。 顾如约听见大姐顾椿跟大嫂小声嘀咕,三个人站在一起,顾椿的话,飘到顾如约耳朵里。 大姐顾椿论长相,中上之姿,身材苗条,可这些皇子们见惯绝色美人,怎么可能对顾椿有意。 如果顾家愿意,顾椿做怀王庶妃,也不是不可能,毕竟父兄在太医院任职,又经常出入宫闱,受太后和皇上信任,有些体面。 顾如约知道皇位之争的结果,晋王萧逸胜出,天家没什么骨肉亲情,其他曾经争夺皇位的皇子沦为阶下囚,没有好下场。 第147章 看顾椿的眼神,有攀附之意。 过一会,怀王萧祜和宁王萧炟从亭子里出来,顾如约看顾椿故意朝菊苑门口走,站在月洞门附近。 怀王萧祜和宁王萧炟出园经过,正好能看见她。 大嫂孟氏碍于顾如约不好明说阻止,顾椿是个有主意的,她这个嫂子的话也不听,懊悔带上她一起来。 怀王萧祜和宁王萧炟走过来,由于顾椿站的地方太显眼,怀王萧祜朝她看了一眼。 听见顾椿的声音,“顾椿拜见两位殿下。” 宁王萧炟没理,怀王萧祜点点头,二王出了园子。 顾椿站着原地,直到看不见,才回转,脸上喜滋滋的,孟氏替她脸红。 又不好出言责备,道:“我们该回去了,去跟蕙庆公主告辞。” 赏不赏花对顾椿来说没多大兴趣,今日看见两位王爷,怀王对她好像有点意思,怀王走了,她也没必要呆在这里。 孟氏跟顾如约客气道;“忘了问夫人姓名。” 顾如约说;“我姓顾。” 顾椿满心欢喜,“跟我们一家子,都姓顾。” 孟氏说;“我们要回去了,失陪。” 两人走去亭子里,跟慧庆公主告辞。 顾如约望着顾椿的背影,确实,顾椿是庶出女,父亲又是五品官,顾椿的婚事,选择也就只能是官职不高官员做正妻。 显然,顾椿心高,不甘心做小官吏的妇人。 自家哥姐都跟皇家扯上关系,参与到皇家争斗中去,顾如约别说跟晋王之间关系不确定,就算确定,也没什么理由保顾家。 萧逸只能看在她面子上,照顾她现在的娘家人,她跟前世家人毫无关系,如果顾家犯事,她没有任何立场替顾家求情。 等孟氏姑嫂走了,顾如约走去跟慧庆公主告辞先走了。 菊苑面积大,贵女贵妇们分散到园子里,都不认识顾如约,没人太注意她。 沉香和侍卫等在外院,顾如约和沉香在公主府门前上车,晋王府的侍卫护着马车离开。 晚间,萧逸没回主院,顾如约辗转反侧睡不着,想起白天在公主府,大嫂孟氏和大姐顾椿,顾椿显然已经对怀王产生非分之想,依照前世顾家把自己嫁到晋王府做了庶妃,顾椿一个庶出女,年纪不小了,还没许配人家,嫁入怀王府,顾家应该是愿意的。 早晨起来,梳洗时,桂香说:“殿外跟七殿下出京城打猎了。” 桂香说者无心,顾如约听了,心念一动,萧逸打猎去了,趁萧逸没在王府,抓一副避子药。 吃完早膳后,顾如约写了同上回一样的方子,交给沉香,“你拿这个方子交给青峰,让他按照方子到药铺抓药。” 又嘱咐沉香,“背着点人。” 现在主院丫鬟多,良莠不齐。 沉香以为是补药,也没多问。 青峰出府在药铺抓了药,交给沉香,沉香放进提盒里,拿回主院。 白日主院人来人往,等天黑后,顾如约留下沈香和桂香,忘忧,月奴几个丫鬟打发回下处了。 吩咐沉香把小铜炉搬到屋里,闩上门。 顾如约不放心沉香和桂香煎药,自己亲自煎药。 药煎好后,倒入一个小碗里,放在桌上晾凉。 待汤药温热时,她端起来准备喝。 桂香拿来攒盒,里面放着雪花糖。 顾如约刚端起碗,送到唇边,突然,房门嘭地一声,被大力踹开。 萧逸似一股疾风,瞬间来到她跟前,一挥袖子,啪地一声,药碗掉落在地,摔得粉碎,黑褐色的药汁洒了一地。 第59章 黑褐色的药汁溅到顾如约裙子, 瓷碗的脆片飞到站在一旁的沉香鞋面, 沉香跳开, 捂住嘴,惊叫声被晋王的可怕的脸色吓了回去。 眼前寒咧的深眸, 一片沉黑席卷滔天的暴怒,“不想给我生孩子,好!” 一股疾风扫过, 珠帘被扯断, 珠子在地上骨碌碌地滚动,瞬间萧逸已经出了屋子。 顾如约低头,看见滚落在脚边的珠子, 听见萧逸沉声怒喝:“顾侧妃禁足,主院的人不得离开半步。” 抬头, 从窗户里看见萧逸离开的背影,身后高升带着太监急忙追赶。 正房这一闹, 忘忧, 月奴等丫鬟从住处跑来,进屋看这情景惊呆了。 不知道侧妃怎样得罪了晋王,晋王震怒。 几个丫鬟把屋里收拾干净。 不敢走,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吓得够呛。 天晚了, 顾如约说;“你们都下去吧!” 忘忧, 月奴几个小丫鬟出去了, 走到门口, 月奴不放心地回头看一眼。 人都走了,顾如约让沉香关上门。 桂香方才吓傻了,刚缓过来,捂着胸口,“奴婢从来没见殿下发这么大脾气,太吓人了。” 她吓得到现在胸口砰砰乱跳。 望着地上药汁残渣留有的痕迹,晋王刚才说的话,恍然明白,“主子喝的不是补药?是避子药?” 沉香关了门,走进来,“主子,现在可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萧逸把自己禁足了,连这个院子都出不去。 萧逸几次提到要自己生孩子,还让二哥给自己调理身体,自己背着他喝避子药,萧逸肯定生气,事情明摆着,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她不想生孩子,起码在没有确定他对自己的感情之前,不想生。 第148章 桂香小声说;“咱们关门煎药,殿下怎么知道的,恰巧赶来了?” 顾如约压低声音说;“咱们煎药,瞒过外人,瞒不过这院里的人,除了你二人我能完全信任,其她的人都有嫌疑。” 顿了一下,顾如约又道;“或者托青峰买药时,晋王就已经知道了。” 萧逸闯进来时,脸色铁青,气急败坏。 沉香发狠说;“如果是这院里的人告的密,查出来饶不了她。” 顾如约想,这六个丫鬟,谁能保证没有别人安插在里面的人。 萧逸离开不久,院门从外面锁了,门外侍卫看守。 顾如约被禁足在主院里,丫鬟们也不能出去。 今晚,主院的人都睡不着了,几个小丫鬟看这个阵势,都慌了,晋王突然翻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染儿,贞儿几个小丫鬟站在上房门口,打探消息。 忘忧,月奴也没走,忘忧很平静,月奴望着正房里的灯光,一脸担忧。 正房里没什么动静,过了有半个时辰,灯熄了,门开了,沉香从里面走出来。 熹儿急忙上前问:“桂香姐,发生什么事了?” 沉香轻描淡写地小声说;“侧妃言语冒犯了晋王。” 侧妃已经歇下了,赶过来时,忘忧没有像几个小丫鬟惊慌失措,此刻说:“大家都回去睡吧。” 月奴安抚几个小丫鬟,“晋王殿下一时生气,说不定过两日气消了就放侧妃出去了。” 月奴这样说,为了安抚人心,其实自己跟她们一样紧张。 几个小丫鬟散了,回房睡觉了。 熄灯后,顾如约躺在床上,没有睡着,桂香睡着外间榻上,桂香平常沾着枕头就睡着,今晚失眠了。 今晚发生的事,到现在桂香还心惊肉跳,殿下平常严肃,她有点怕,不知道怎么办好。 半夜下起了雨,顾如约醒来时,外面雨已经停了,天阴沉沉的,一场秋雨一场寒,窗台上几片落叶,望眼一派萧瑟景象。 院门开了,厨房的两个媳妇来送早膳。 沉香跑出去,跟月奴一起接过提盒。 桂香打水,顾如约洗脸,坐在妆台前,忘忧给她梳头,现在梳头的活,忘忧接过来了。 早膳摆在桌上,顾如约坐在桌前,都是侧妃的份例饭菜,侧妃是上了皇家玉蝶,顾如约禁足期间,厨房也不敢克扣。 忘忧和桂香四个丫鬟站在一旁侍候顾如约吃早膳。 顾如约跟每日的饭量一样,忘忧琢磨不透侧妃的脾性,门外侍卫把守,侧妃一点不怕。 一个丫鬟跑进西院,姬侧妃的丫鬟正给她梳头,姬侧妃从镜子里看见,责备道;“大清早的,什么事,你慌慌张张的?” 丫鬟走到近前,压抑不住兴奋,“侧妃,顾侧妃被晋王殿下禁足了。” 姬侧妃一愣,诧异地问:“殿外因为什么把顾侧妃禁足了?” 丫鬟高兴地说;“奴婢听说,昨晚殿下去顾侧妃的主院,顾侧妃得罪了殿下,殿下当场发怒,当晚就把顾侧妃禁足了。” 蔡嬷嬷在一旁说;“殿下跟顾侧妃突然翻脸,一定不是小事。” 这几日姬侧妃心里郁闷,重阳节蕙庆公主宴客,只请了顾如约一个人,满京城贵女贵妇都收到请帖,都知道晋王府只有这个顾侧妃,把自己置于何地。 毕竟顾如约现在还没册封正妃,她又比顾如约进府早,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慧庆公主八面玲珑,捧一个踩一个的做法,毫不顾忌,明显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听见顾如约失宠,不管因为什么事,对自己都是个好事,顾如约册立正妃没戏了。 姬侧妃心情大好,刚坐下吃早膳,董月娇忙忙地走来,进门道:“姐姐吃饭呢。” 姬侧妃朝对面示意,“妹妹还没吃,坐下一起吃。” 董月娇听到顾如约被禁足的消息,早膳还没来得及吃,匆忙跑到西院。 董月娇佩服姬侧妃这份镇静,心里乐开了花,表面还很平静。 丫鬟打水,她洗了手,坐下跟姬侧妃一起吃早膳。 姬侧妃只慢条斯理地用膳,根本不提主院被禁足的事,董月娇修炼不了姬侧妃的境界,先开口说;“姐姐,你说殿下为何突然变脸,殿下平常那么宠她。” “前几日还好好的,顾妹妹也知书识礼,做不出有失体统的事,我也很纳闷。” 姬侧妃喝一口梅花粥,徐徐地说道。 董月娇的丫鬟也给主子盛了一碗梅花粥,董月娇看碗里一朵朵白梅花,“姐姐的膳食讲究,梅花也能煮粥。” 姬侧妃说道;“这梅花粥很容易做的,我经常喝,疏肝理气。” 董月娇喝了几口梅花粥,喝不惯,让丫鬟换一碗山药八宝粥,说;“姐姐,殿下寿日哪位能放出来吗?” 心里想,顾如约最好不被放出来,晋王殿下的目光才能落在她们身上。 姬侧妃把一碗梅花粥喝光了,说;“殿下一早就出府了,这回真动了气,离殿下寿诞还有半月,不能那么快就消气。” 一边琢磨新买的一个绝色丫鬟,是时候推出,让顾如约彻底失宠。 董月娇舀了一勺粥,说;“姐姐,殿下的寿宴,姐姐准备怎么办?” 去年的寿宴,让顾如约抢了风头,今年顾如约禁足,给其她人表现的机会。 第149章 姬侧妃早已经想好了,“今年寿宴我想请个戏班子,听说京城新来的戏班子的角名头响亮。” 董月娇说;“我看花园敞亮,现在天凉了,在花园里搭建彩棚听唱戏,不显拥挤。” “这个主意好。”姬侧妃道。 兰林院的丫鬟海棠,和一个小丫鬟到厨房取早膳,两人抬着提盒回来,海棠看屋里没人,凑近柳夫人小声说;“夫人,奴婢去厨房听到一个消息,顾侧妃被殿下禁足了。” 柳轻罗颇感意外,道;“殿下从西北回来,直接把顾侧妃安排在主院,这份宠,府里无人能敌,顾侧妃被禁足,发生了什么事?”对海棠耳语说;“你去打听打听,到底是什么原因。” 柳夫人阔绰,什么事只要使上银子,没有打听不出来的。 海棠出去不久,回来便打听明白了,跟柳夫人说;“顾侧妃不愿意生养。” 柳轻罗酸涩地想,多好命,府里的姬妾想生,晋王还不稀罕。 海棠机灵,得主子器重,办事得力,把打听出来的消息说了,“殿下寿宴,姬侧妃要请京城有名的戏班子,今年殿下寿诞,夫人没准备绣品,到时送什么寿礼?” 柳轻罗往年精心准备,没日没夜地绣,萧逸只略看两眼,夸赞两句。 便也没了兴致,东西无论贵贱,主要看人能不能入得了眼,无所谓的人,送座金山银山,不是心尖上的那个人,也不在意。 海棠不知道主子是怎么想的,离晋王寿日十几天,什么都没准备、 听柳轻罗道:“有了,我知道应该送什么寿礼了。” 海棠不明白,柳轻罗微微一笑,“今年殿下的寿诞,不用花一文钱。” 下了一场秋雨后,天气一日比一日凉。 傍晚天阴,屋里光线暗,梁凤锦屋里的丫鬟早早掌灯,梁凤锦坐立不安。 派丫鬟去请晋王,迟迟不见人影,连丫鬟也没回来。 在屋里走来走去,又耐着性子等了一刻钟,还不见派出去的丫鬟回来。 她是个急性子,不能等人,命屋里的另一个丫鬟说:“你去看看,死哪去了,请晋王几次,人没请来,小蹄子人影不见。” 这丫鬟刚要出门,一个丫鬟走进来,梁凤锦骂道;“跑哪里野去了,支使你做点事,你磨磨蹭蹭,殿下人呢?” 丫鬟一肚子委屈,“奴婢等了几日,殿下没回府。” 梁凤锦气恼地说;“等不着,你去等,回来做什么?请不来殿下,你就别回来了。” 丫鬟没法子,只好又去二门口等晋王。 等不到晋王,不敢回去,坐在二门口一个婆子放在那里的板凳上,盼星星盼月亮,盯着王府大门方向,眼睛都花了。 二门的婆子说;“这位姐姐,一会锁门了,还是回去吧!” 丫鬟回去又要挨骂,没办法,站起来,刚想回去,看见影壁墙后,走进一群人。 晋王回府了。 丫鬟撒腿跑出中门,跑到晋王面前,拦住晋王,跪倒,连气都没喘一口,“殿下,奴婢奉主子之命,请殿下去一趟。” 朦胧光线下,萧逸看清脚前跪着的丫鬟,认出是梁凤锦身边的贴身丫鬟。 冷冷地说了句,“本王有事,改日再去。” 敷衍一句,晋王想走。 丫鬟急了,“殿下,我家夫人生病了,求殿下去看看我家夫人。” “生病请大夫。” 萧逸冷漠地抛出一句,大步走了。 这丫鬟也是倒霉,回去被梁凤锦骂一顿,又连着等晋王好几日,好不容易看见晋王回府,又没本事请动晋王。 只得回房,回禀了梁凤锦。 梁凤锦刚要发作,严嬷嬷进来,严嬷嬷是杨皇后派到她身边,问;“夫人,听说晋王殿下这几日不在府里,自从顾侧妃被禁足后,殿下不回王府,夫人要争宠这没错,可不能操之过急,要等有合适的机会。” 这严嬷嬷有点教训的口吻,不像对主子,梁凤锦有点怕这个严嬷嬷,严嬷嬷一双眼毒辣,府里的事情看得透彻。 梁凤锦对这个严嬷嬷既烦又怕,有这个老婆子太碍事,又不敢违拗她的意思,严嬷嬷是皇后的耳目,自己平常敬她三分。 独守空房,梁凤锦早就含怨,“我进府三年了,不争取,我一辈子就这样了,我不甘心。” “夫人等了三年,还差这一时。”严嬷嬷不苟言笑,一副恨铁不成钢。 梁凤锦不说话了。 等严嬷嬷出去,梁凤锦的贴身丫鬟,上次在厨房跟沉香几个吵架的,叫金凤的丫鬟说:“夫人,奴婢倒有个主意,如果成了,夫人定能得到殿下的怜惜。” 主仆在屋里嘀嘀咕咕半天,梁凤锦方露出笑容。 王府二管家冯祥在姬侧妃处领了牌子,到王府账房兑了银子。 农历正月二十六,冯祥带着下人们在花园里开始搭戏台子,支彩棚。 只用了半天的功夫,就把戏台搭好了,下午彩棚也支起来了。 冯祥心细,戏台搭好和彩棚后,各处亲自检查了两遍,确定结实,命四个家仆,“你们在这里守着,两两轮班,在殿下寿日前,看好了,不能出一点错。” 四个家仆看戏台子和彩棚,是个轻省的活,十分乐意,两两轮班看守。 农历九月二十八,黄昏时,王府摆开寿宴。 第150章 同每年一样,府里人给晋王祝寿,不请外客。 晋王这段时间极少回王府,姬侧妃担心寿宴准备好了,晋王不出现,白费心了。 王府姬妾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等在花园彩棚里,望眼欲穿。 梁凤锦频频望着彩棚门口,听见太监喊;“晋王殿下到!” 梁凤锦跟姬侧妃同时松了一口气。 众人看晋王一个人,没有顾侧妃同行。 众女眷离席,屈膝,“恭迎殿下!” 萧逸直接走上去,在上座坐下。 姬侧妃率领众人,跪地给晋王贺寿,依次奉上寿礼。 姬侧妃送一尊金佛,董月娇今年没送金银玉器等物,而是送了自己写的一副寿联,梁凤锦送了一盆石榴盆景,寓意深刻。 其她侍妾歌姬的寿礼,没有什么大手笔,表示一下心意。 阖府的下人给晋王叩头拜寿。 萧逸高高在上,面色平淡,看不出情绪。 众人都献上寿礼,唯独柳轻罗没有任何表示。 姬侧妃朝她看了一眼,柳轻罗专门在这等事上用心,今日奇怪。 正寻思,只见柳轻罗从座位上站起来,众女眷看她献什么。 柳轻罗离席,蹲身一福,“婢妾给殿下贺寿,婢妾没有准备寿礼,婢妾有个请求,请殿下应允。” “你说吧!”萧逸看着她,面部表情没什么起伏,果然她拿什么寿礼,晋王是不在乎的。 柳轻罗压下心里的不平衡,柔声说:“今日是殿下的寿日,阖府姊妹齐聚为殿下贺寿独缺少一人,婢妾想为顾侧妃向殿下求个请,允许顾侧妃来为殿下贺寿。” 话音一落,彩棚里无人说话。 顾侧妃独霸晋王,这些女人当然不希望顾侧妃来。 心里怪她多事,顾侧妃失势了,还巴结。 寂静中传来萧逸冷峭的声音,“从今以后,谁给顾侧妃求情,跟她一样禁足。” 柳轻罗低头,退了回去。 顾如约开罪晋王,众人都以为顾侧妃失势了,只有柳轻罗明白,晋王生气的理由,其实是对顾如约何等的在意。 她今日替顾如约求情,晋王给驳回,求情没有成功,可它日如果顾如约复宠,对她当是感激的,她的好处,顾如约也能记得。 晋王沉脸,看场面陷入尴尬,姬侧妃拍手,侍女们上酒菜。 戏台上锣鼓声声,戏开始了。 府里的丫鬟仆妇小厮都来看戏,站在彩棚外。 戏班子唱了两出占花魁,长生殿,气氛热闹。 萧逸端着酒盅,品着长生殿里的戏文,一盅接一盅,竟连喝了十几盅酒。 高升见了,想拦住晋王,今日人多,晋王心情不佳,他不敢贸然劝阻。 于是倒了一盅茶水,端给萧逸,萧逸没理他,继续喝酒。 高升不由心急,晋王酒量好,也架不住这样喝。 戏台上,又唱林冲夜奔,众人都听戏,独高升不安,没心思看戏。 唱完三出戏,间歇。 高升拿碟子把晋王平常爱吃的菜夹到碟子里,放在晋王跟前,晋王光喝酒不吃菜,这阵子晋王跟顾侧妃闹翻了,晋王脾气暴躁,没人敢劝。 众人喝酒,说着闲话,楚夫人几个侍妾,瞄着上座的晋王。 忽听得歌喉婉转,众人顿声望去,歌声从一道珠帘后传出来的。 隐隐约约珠帘后坐着一个少女,边抚琴边唱歌。 歌声若潺潺流水般,浅吟低唱,百转千回。 酒后的萧逸,脑海中浮现出小山村的黄昏,顾如约坐在院子里唱歌,那一刻唱进他的心里。 顾如约的人跟他回来了,心却不在了。 萧逸猛地灌了一口酒。 看见彩棚摇晃,他本来喝多了,看四周都是摇晃的,人晃,棚子也晃。 彩棚里一片惊叫声,就见梁凤锦朝他扑了过来,趴在他的身上。 这时,彩棚一角的支的木杆摇摇欲坠。 高升急忙大喊,“保护殿下!” 侍卫们围在晋王身边。 彩棚被冯祥带着家仆支住,王府女眷们没有一个人受伤。 萧逸看着趴在他身上的女人,用手拍了拍她的肩,“没事了。” 梁凤锦这才抬起头,望着萧逸,“殿下没事吧?” “本王没事,你有没有事?” 事情发生的一刹那,梁凤锦扑过来,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正好跌倒在他身上。 “婢妾没事,殿下没事就好。” 梁凤锦钗环歪了,秀发也乱了,模样楚楚可怜。 方才,突然发生的状况,姬侧妃吓傻了,这时,方反应过来,走上前跪下请罪,“殿下寿宴,妾没办好,殿下受了惊吓,请殿下治罪。” 萧逸道;“你何罪之有,起来吧,也没人受伤,以后仔细点就是。” “是,殿下教训得是。” 姬侧妃站起来。 方才唱歌的少女,歌声被打断,吓得呆坐,被人带下去了。 一场寿宴,出了点小状况,无伤大雅。 虚惊一场,女眷们受了点惊吓。 萧逸本来就兴致缺缺,早早离席,带着梁凤锦先走了。 眨眼秋天过去,立冬了。 立冬这日,应景地下了一场雪。 今年第一场雪,沉寂多时的主院热闹起来。 第151章 月奴带着染儿,贞儿,熹儿,千儿几个小丫鬟在院子里堆雪人。 顾如约穿着大红夹袄,站在廊檐下看。 桂香手里拿着一件大红羽纱斗篷走出来,给她披上。 主院的院门从外锁着,萧逸自从那日走后,再也没出现过,主院除了厨房送膳的人来,才打开院门,等送膳食的人走了,又锁上 秋去冬来,两人的关系也从秋走向冬。 第60章 立冬日, 京城大街小巷人来人往, 御街上商贩云集, 酒楼里一派热闹,有对酒当歌, 有的高谈阔论,有的大谈国事,酒后高声喧哗。 京城醉云楼的生意格外地好, 高朋满座。 楼上高档雅间里, 桌上热锅子咕嘟咕嘟翻着汤花,锅里下着新鲜的切得薄薄的羊肉。 桌上摆满菜肴,案几上放着酒坛子。 皇四子宁王萧炟、晋王萧逸, 皇七子庆王萧暐一块喝酒。 宁王萧炟是个火爆脾气,说话直来直去, “五皇弟,又是为你那个侧妃, 女人要多少有多少, 何苦为一个女人烦恼,你整日不回府,拉着我们喝酒, 你皇嫂对我都不满意了。” 庆王萧暐没有娶亲,跟萧逸兄弟俩平常亲近, 也劝说;“五皇兄, 你决定立她为妃, 又为何闹开了, 你把她关起来,这越闹越僵,不好转圜。” 萧逸不说话,闷头喝酒,宁王萧炟端起酒壶,自己斟酒,“咱哥俩喝,一醉方休。” 庆王萧暐调笑说;“四皇兄,你今日要是喝多了,四皇嫂又不让你进屋。” “那一回我喝多了,你皇嫂不服侍我,你别看她嘴厉害,刀子嘴豆腐心,我不跟女人一般见识,我要是喊一嗓子,你皇嫂吓得不敢吱声。” 宁王萧炟得意地一口喝干了。 屋里人连侍候的太监都笑了,庆王萧暐笑着说;“四哥,你就吹吧!” 宁王萧炟一本正经地问:“五皇弟,因为什么事,跟你那侧妃闹翻了?你别总闷着不说,我受不了你这性格,我要像你,早憋死了。” 喝一晚上酒,晋王萧逸没说几句话,都是他说话。 宁王萧炟拍了拍兄弟,“你有什么话就说,真不知道你心里镇日想什么,你什么都藏在心里,活得太累,你那个侧妃我见过,长相是不错。” “四哥什么时候见到她了?” 萧逸握着酒盅,蹙眉问。 “我跟老三去宝贞府上,她跟老三说话,我当时觉得她眼熟,一时想没想起来。” 宁王萧炟有点没心没肺,没注意皇弟的脸色难看。 皇七子庆王萧暐过了年建府,搬出宫,一正妃二侧妃的人选已经有了。 这间醉云楼是宁王萧炟的小舅子开的,宁王妃骂自己弟弟,带坏姐夫。 皇帝历练几个成年皇子,宁王萧炟在兵部挂名,宁王打小不喜欢读书,舞刀弄枪的,直脾气,不藏着掖着,跟几位皇兄不一样,几位皇兄城府深,唯有他性格直率,皇帝喜爱宁王萧炟。 宁王萧炟端起酒坛子,酒坛子里空了。 有点舍不得地放下,对晋王萧逸说;“我今晚要回家去,不能陪你了。” 庆王萧暐年纪不大,心思比皇兄细,“四哥你回府,我送五哥回王府。” 三个人下楼,宁王萧炟走路趔趄,身旁侍卫要扶他,被他甩开,“本王能走,要你们扶着。” 宁王萧炟的小舅子听见他们要走,忙跑出来,赔笑说;“三位王爷,今晚不住这里了,我这里还有没开封的好酒,燕公子要来,你们不听他弹琴了。” 京城燕公子颇具才名,弹得一手好琴,富可敌国,如果没有遇见懂琴的,外行,他不屑弹。 宁王萧炟摆手,“你说有好酒,本王倒是有兴趣,什么燕什么弹琴,那劳什子叽叽歪歪的本王可没耐烦听。” 庆王萧暐说;“好酒给我们留着,可惜听不着燕公子弹琴了。” 三个人出门,宁王萧炟乘坐马车走了。 晋王萧逸和庆王萧暐乘坐一辆马车,今晚不宵禁,街上车马多,侍卫们前面开道。 马车到了晋王府门前,侍卫上前开门,马车驶入。 马车一停,晋王萧逸弯腰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后,也没管庆王萧暐,一径朝内宅走。 宁王萧炟忍不住笑,没有叫他,自去晋王寝殿安置。 高升追上去,招呼明路和庆俞提灯给晋王照路。 今日立冬,府里中门没下锁,萧逸走进中门,脚步不由自主地朝主院走。 迎面刮过来一股冷风,卷起雪花,扑了萧逸一身一脸,冰凉的雪花落在酒后滚烫的脸上,萧逸的脑子瞬间清醒少许。 望着前方主院,院门口的灯在寒风中晃来晃去,恍然想起顾如约正在禁足,掉头往回走。 高升喊了声,“殿下!” 萧逸不理,甩开大步朝外院走,高升失望地朝明路和庆俞摆手,追赶晋王。 萧逸这回没走错,朝自己寝殿走。 年底,京城各家各户准备过年,梁帝对西北一役的惩处没有下旨,过年阖家团聚,帝王家也不例外,大约等年后才有定论。 晋王府一处小偏院,晋王的奶娘温嬷嬷住在这里,晋王三两日便过来看望奶娘,平常王府的女眷也三五不时过来,以期能偶遇晋王。 正间里生了火盆,小屋暖和,梁凤锦陪着奶娘说话,温嬷嬷年纪大了,絮絮叨叨,“你说殿下这段日子没在府里?那殿下去哪里了?” 第152章 梁凤锦剥瓜子仁,温嬷嬷喜欢吃瓜子,仔细地剥干净,放在一个白底兰花瓷碗里,说;“殿下不知在哪里喝酒,大前儿听说喝醉了,被皇上数落一顿。” “我说殿下这几日没来我这里,又是因为那个顾侧妃,挨了皇上说,我劝殿下,殿下不听,他宠顾侧妃,顾侧妃有几分姿色,男人嘛,还年轻,也可以理解,可宠也要有个分寸,惯出脾气来,一般得宠的姬妾,有那懂事的还好,知道劝解夫君,顾侧妃持宠生娇,我就看不惯,她就不像你,通情达理。” 温嬷嬷对顾侧妃一点不待见,现在听说她跟晋王闹,晋王因为她不回府,更加不满。 一个丫鬟进来说;“嬷嬷,厨房问嬷嬷午膳吃什么?” 温嬷嬷年纪大了,一日两顿膳食,中间喝点稀的,道:“细面煮一小碗。” 又问梁凤锦,“我看你也别回房吃了,在这垫一口,回头晚膳再正经吃。” 梁凤锦便说;“我跟嬷嬷一样,一小碗细面,不放葱花,清淡点,别弄太油腻了。” 丫鬟领命下去。 温嬷嬷看着她,“我看你怎么这些日子瘦了,你年轻,不能跟我一样,一顿吃一小碗,我像你年轻那会,面能吃一大碗。” 梁凤锦道;“我最近胃口不太好。” 梁凤锦是宫里出来的,温嬷嬷也在宫里不少年,闲聊有共同的话题。 丫鬟取来午膳,摆上桌,两小碗细面条,还有四碟小菜,炸素丸子,清蒸鱼,一小碗东坡肉,温嬷嬷喜欢吃东坡肉,没顿能吃上两块。 温嬷嬷喝了一口面汤,夹了一块小碗里的东坡肉,东坡肉色泽红亮,软而不烂,肥而不腻,对梁凤锦说;“你也吃一块,一点油星没有怎么行。” 梁凤锦望着小碗里油亮的方块肉,突然,干呕起来。 捂着嘴跑出去。 温嬷嬷见过宫里的娘娘们怀孕生产,心里欢喜起来。 梁凤锦回来,手按着胸前坐下,温嬷嬷满脸喜色,盯着她的小腹,“你是不是有身子了?反应多久了?” 梁凤锦的丫鬟金凤捋着她颈下,梁凤锦红着脸说;“不能吧,殿下来我屋里一次,没这么巧吧?” 温嬷嬷高兴地说;“怎么不能,还有洞房夜就怀上的,你有福气,没准一次就有了。” 赶紧吩咐丫鬟,“去告诉姬侧妃,请个大夫来瞧瞧。” 梁凤锦的屋里围着一屋子人,姬侧妃、董月娇,楚夫人,就连平常不怎么出门的柳夫人也来了。 众人围在床前,梁凤锦靠坐在床头,盖着被子,刚吐完,脸有菜色。 这些女人看她的眼神藏着羡慕嫉妒,门口丫鬟喊;“大夫来了。” 姬侧妃等回避,躲在帷幔后,听见屋里大夫说;“恭喜夫人,夫人有喜了。” 姬侧妃的手攥着帷幔,死死的,董月娇在旁边说;“梁姐姐是王府里第一个怀上的,梁姐姐命真好。” 她们这些人都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有子女。 姬侧妃命下人送走大夫。 这时,院外太监高喊,“晋王殿下到!” 姬侧妃和董月娇等人看见晋王大步走进院子,朝明间走来。 齐到门口迎接,萧逸的目光从行礼的几个人身上扫过,直接进了屋里。 董月娇不想进去了,能想象出这种时候,梁凤锦一定依偎着晋王,说着绵绵情话。 心是这般的疼,当初她能嫁做正室,却执意地嫁到晋王府为妾,以为执着和坚持,早晚有一日能打动晋王。 原以为顾侧妃失宠,晋王能看到自己,梁凤锦又有了身孕,晋王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董月娇看了屋里一眼,里屋的门帘撂下。 徐徐地下了台阶,姬侧妃在身后喊,“董妹妹。” 董月娇像听不见一样,身影落寞。 姬侧妃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犹豫一会,对门口丫鬟说;“殿下问我,说我去厨房,告诉厨房给梁夫人做点补身体的汤水。” 梁凤锦怀孕,在晋王府是个天大的喜事,温嬷嬷每日过来看望她,府里的一应供给,先紧着梁凤锦。 厨房里按照姬侧妃的吩咐,以梁凤锦为主,梁凤锦养胎,厨房对孕妇的伙食极为精心。 宫里的杨皇后又派了太医过来,给梁凤锦请脉。 确定有身孕后,杨皇后赏赐了不少补品药材。 梁凤锦肚里的胎儿金贵,一时间梁凤锦成了王府最重要的人。 阖府上下为这个喜讯忙碌,唯有主院肃静,院门一直锁着,也听不见里面动静。 禁足这段日子,闲着没事,顾如约教沉香和桂香识字,练字,每日布置二人临贴,写一篇大字。 然后给二人一一点评。 桂香死心眼,干什么认真,写不好,白日夜里不睡练字,直到主子说可以,桂香才踏实地睡觉。 边习字,顾如约边讲简单的诗词,叫二人背诵。 二人开始学吃力,一首诗词,需背百遍。 两个月后,二人进步很大。 主院锁了,刚开始桂香想念辛驳,辛驳经常过来,两个隔着门板,透过门缝说话。 桂香担心菱儿趁她不能与辛驳见面,勾.引辛驳,起初吃不香睡不好,锁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 自从顾如约教导二人读书习字,桂香把心思转移到学习上,心事反倒少了,主子夸赞几句,她高兴得什么似的。 第153章 顾如约鼓励她,桂香忙完分内的事,整日习字。 沉香没有桂香刻苦,主院八个丫鬟,主子只费心教导她二人,也明白主子是为了她二人好,主子对她和桂香跟后来的六个丫鬟是不一样的,沉香有一种骄傲自豪感,因此,学习的积极性很高。 窗外飘雪,正房屋里烧地龙,月奴又燃了个火盆,暖融融的,主子教导沉香和桂香时,忘忧,月奴端茶递水。 她二人是识字的,尤其是忘忧,通晓诗词歌赋,月奴差一点。 雪住了,高升跟着晋王回府,门上的人拿一张请帖给高升,“高公公,这是慧庆公主府送来的请帖。” 高升接过,看了一眼,脸上顿时显出喜色,请帖上邀请的人是顾侧妃。 高升心里高兴,慧庆公主这个客请的好,慧庆公主萧宝贞在京城里有个别院,据说冬季有温泉水,本朝对公主们极为优待,公主们过着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日子,极尽奢华。 高升拿着请帖追赶晋王。 小跑着追上萧逸,“殿下,慧庆公主府送来请帖,请顾侧妃到别院赏梅。” 慧庆公主变着法的享乐,一年四季赏各种花,冬季赏雪赏梅。 高升瞅着晋王的脸,琢磨不透晋王的态度,又说道;“殿下,侧妃关了两个月,侧妃大概也后悔了,殿下放顾侧妃出去散散心,这么久,奴才担心侧妃闷坏了,再说,慧庆公主派人送请帖,不能不给公主这个面子。” 萧逸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高升在旁边紧走跟着。 半晌,萧逸道:“给她送去吧!” “殿下,老奴这就去。” 高升乐颠颠地走了。 主院第一次没到用膳时辰门锁打开了。 几个小丫鬟听见声音,都跑出来,以为可以出去了。 高升带着两个太监走进来,看见院子里堆着两个雪人,一个雪人还戴着一顶帽子,甚是有趣。 走到上房门口,上房大红猩猩毡门帘撂下,高升掀开门帘,听见里面顾侧妃的声音,清澈悦耳,正在念诗,朗朗上口,不由佩服,禁足了,主院也没有消沉的气氛。 提高声音,“奴才高升求见侧妃。” 里面门帘挑起,一个丫鬟说;“我家主子请公公进去。” 高升进了西暖阁,看见顾如约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 躬身行礼,“奴才高升给侧妃请安。” 顾如约吩咐丫鬟,“给公公搬一把椅子。” 沉香搬过一把椅子,高升不敢就坐。 顾如约问;“公公来有事?” “奴才来给侧妃送请帖。” 高升恭敬地双手呈上请帖。 顾如约接过,扫了一眼,慧庆公主的请帖。 心里有点纳闷,慧庆公主第二次请自己。 既然高升亲自送请帖,那就是说晋王同意自己出门赴宴。 “谢谢公公。” 桂香端上茶水,顾如约道;“大冷天,公公跑一趟,喝一盅茶水暖暖身子。” 高升看着顾侧妃根本没有什么懊悔之意,日子反倒过得自在,禁足对她没什么影响。 “奴才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顾如约对忘忧、月奴几个人说;“你们下去。” 四个丫鬟退下去后,桂香掩上门。 顾如约方道;“公公请讲。” 高升试探着问;“侧妃能不能向晋王殿下请罪?” 高升要自己给萧逸个台阶,两人和好,可是和好后,孩子的问题,达不成共识。 顾如约不妨说实话,“公公,我跟殿下的矛盾,不是口角意气用事,当初殿下给我喝避子汤,原因公公是知道的,其实,彼此没有牵挂,永绝后患,不失为理智的做法。” 高升咔吧咔吧两下眼睛,听明白顾如约的意思, “此一时彼一时,侧妃莫非还记着前事,殿下现在对侧妃跟那时不一样了,人要往前看。” “公公说的不一样,我也承认,可如果当初接回义安郡主,又与现在不同了。” 晋王的心思,高升能猜透几分,可有些东西自己都未必看清楚,外人不敢轻易下定论,至于晋王跟顾侧妃之间,顾侧妃外柔内刚,眼睛里不揉沙子。 高升告退出来,走到门口,摇摇头。 高升走后,顾如约手里拿着请帖,上次公主府见到大嫂和大姐,顾如约心里一直担心,父亲糊涂,大姐心高,二哥心软,这三个人是顾家潜在的危险。 她怎么才能破坏二哥和慧庆公主的情缘,打消大姐顾椿攀附皇家的念头,阻止父亲陷入宫廷侵轧。 公主府的别院在京城西,顾如约出门带着沉香,坐在马车里,车外王府侍卫保护侧妃的车驾。 公主府别院门外停着车轿,公主身份尊贵,来客要在公主府门前下车下马。 马车一停,沉香先跳下车,扶着顾如约踩着矮凳走下来。 顾如约站稳,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府门里走,是大姐顾椿,身后跟着一个丫鬟,大姐顾椿一个人来的,身旁没有大嫂。 顾如约快走几步,顾椿已经迈进门槛,她扬声喊;“顾大姑娘。” 顾椿听见身后有人喊,站住,回过头,看见顾如约,那日认识了,于是停住脚步,等顾如约。 顾如约走近,说;“顾大姑娘也来了,我记得上次顾大姑娘同你嫂子来的,这次你嫂子没来?” 第154章 两人边往里走,顾椿说;“我大嫂不常出门,说天冷了,不愿意动弹,又要过年了,家事忙。” 顾如约佯作随意地问;“我听说顾院使府上有两位姑娘,顾大姑娘怎么都是一个人出门?” 顾如约好奇跟自己互换身体的顾府二姑娘。 “你问我妹妹,她一年前得了怪病,病好后,夜里经常做噩梦,醒来说自己家不是住在京城,自己被人勒死了,可瘆人了。” 顾椿好像对这个妹妹感情不太好,不然得病这种事,不能跟外人随便说,将来影响自己妹妹找婆家。 顾如约问;“顾院使医术高明,难道治不了自己女儿的病吗?” “我父亲说,她这是心病,医不了,八成是撞见鬼了,说她原来的家什么样,住在那个县,那条街,家中几口人,父亲叫什么名字,祖父叫什么名字,说得跟真的似的,神神叨叨的,府里人都不敢接近她。” 顾如约吓了一跳,问:“她说的地方,你家人没去看看,是否像她说的。” 顾椿的神情看上去对她很反感,“我家里人说她是疯了,胡说八道,谁还当真,我父母叫人看着她,怕她乱跑。” 顾如约提起来的心,又落了回去,小门小户的女儿到了京城官宦人家,没见过什么世面,不能适应,想回到原来的家中。 这姑娘也是个拎不清的,别人把她当成疯子,没把她怎么样,是因为顾家有地位,如果在平常百姓家,怕被人当成女巫用火烧死。 镇日说原来的家,有鼻子有眼的,万一那日顾家人产生好奇心去杨县问,她俩的身份要被人质疑。 这姑娘真是个糊涂人,嫌命太长。 对顾如约而言,顾家是个很大的麻烦,这又添了一桩心事。 ※※※※※※※※※※※※※※※※※※※※ 谢谢小天使们,我爱你们! 簪纓の豆腐愛讀書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6-21 17:38:58 jenniferca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6-22 14:53:43 簪纓の豆腐愛讀書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6-23 16:40:51 20497551扔了1个深水鱼雷 投掷时间:2019-06-28 16:18:12 20497551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6-28 16:18:36 20497551亲爱的,太破费了。 第61章 公主府的别院不大, 小巧精致, 梅园里一望无际的梅林, 白雪皑皑中映着艳红的梅花。 梅园中一幢二层楼阁,顾如约离着老远看见楼阁之上的几个女子, 正站在高处赏梅。 皇家富贵,公主们闲着没事,变着花样地享乐, 打发时间。 有三四个贵女和贵妇在在几棵梅树下折梅枝, 其她人有的在楼阁里,有的分散在梅园各处。 顾如约跟顾椿上楼,楼上四面敞窗, 飘着袅袅茶香,两个侍女在炉前烹茶, 楼上三三两两女眷闲谈,赏花下棋。 顾如约跟顾椿先拜见了主人蕙庆公主萧宝贞, 萧宝贞擅长交际, 八面玲珑,不管多少宾客,应对游刃有余, 不冷落任何人。 看见二人上楼,先跟顾如约寒暄, “上个月我看见五皇兄, 还问起你, 他说你京城不认识几个人, 平时不常出门,你跟我们混几次,京城这个圈子就全认识了。” 顾如约客气道;“谢公主能想到我。” 蕙庆公主问;“五皇兄怎么没来,我请了皇兄们,也请了他,我新修建的园子,让他来看一看。” 自己来了,萧逸自然是不能同来了,顾如约说:“他平常喜欢看书,对花草没什么兴趣。” 蕙庆公主笑了,“倒也是,他不解风情之人,懂得赏什么花,观什么雪景。” 说着,意味深长的看着顾如约,顾如约直觉慧庆公主这次是特意邀请了自己,大概知道自己跟萧逸不合,被萧逸禁足,替萧逸说话,也算是一番好意。 顾如约知道慧庆公主为何在京城圈子里人缘好,细微处可见厉害。 自己领这份情,道;“公主见笑了,谢公主的好意。” 蕙庆公主会意,点到为止,并不深问,又转而对顾椿说;“顾太医给我拿的药材,比外面药铺买的好,顾太医说药材质量不同,药效也不一样,我用着比上次的好,替我谢谢顾太医。” 顾椿好像跟慧庆公主很熟,说话随便,“公主缺什么药材,朝我二哥要,他手里的都是上等货。” 顾如约跟萧宝贞只见了两面,顾如约觉出萧宝贞的精明。 听话音,萧宝贞跟二哥还没有特殊的关系。 两人说话,顾如约借故说;“我去那边打声招呼。” 安和公主萧元华和明敬公主萧荣华,正跟一个姑娘说话。 就听明敬公主萧荣华说;“庆王府府邸已经选好了,东街老郡王的宅子,过了年修缮,父皇命人挑日子,估计最迟五六月你们就大婚了。” 顾如约知道这个姑娘是七皇子庆王未来的王妃,翰林院傅大学士的女儿,叫傅念卿。 顾如约上前见礼,明敬公主对傅念卿说;“你不认识,她是五皇兄的侧妃。” 两人见礼。 傅念卿微笑着说:“听说顾侧妃医术了得,治好了皇后娘娘的病,我在家就想,这样神奇的女子到底长得什么模样,今日一见,原来长得这般美貌。” 顾如约道:“傅姑娘的夸赞,愧不敢当,我哪里有什么了不得的医术,不过知道几个药方,胆大而已。” 第155章 治好了皇后的病,外界传的神乎其神,顾如约说不懂医术,别人以为过谦。 提到皇后的病,安和公主萧元华和明敬公主萧荣华没有接茬。 明敬公主萧荣华望着窗外的景色,数九隆冬,一片花海,也是奇景,说;“宝贞这个园子我以前来过,景色不错,现在重修焕然一新,宝贞有这个精神头,我就是个懒人,我的公主府几年没动一锹土。” 安和公主指着梅苑西南边,“听说那一带十几个热泉池,引的地热泉水。” 热泉池子掩映在梅树中,站在这里看不着,顾如约看见梅林中几个贵女穿着裘衣,捂得严实,心想,室外的池子,地热也是冬季,这些贵女们身子娇弱,怕没人进温泉池。 慧庆公主走过来,跟安和公主和明敬公主三姊妹说话。 傅念卿听说了顾侧妃册封正妃的事,晋王和庆王关系好,自然跟她亲近,两人闲聊。 顾如约与傅念卿一人拿了一块梅花糕,傅念卿尝了一口梅花糕,“里面放了梅花,京城现在流行吃花,‘翁澄雪水酿春寒,蜜点梅花带露餐’,这两句写梅花意境最好,我在家常做梅花粥。” 顾如约问;“梅花茶怎么做味道最好?” 苏念卿说:“我做法很简单,取半开的绿萼梅,封住花口,放入蜜罐中浸渍,。每次取蜜渍梅花两三朵,加蜜一汤匙冲茶水喝。” 两人话说,顾如约瞄着顾椿,顾椿跟一个贵女说话。 顾如约说;“回去我按这个法子试试,梅花现在正是花季。” 她一转头功夫,顾椿没了。 顾如约不放心顾椿,在楼上看了一圈,没有顾椿,望着梅园里,梅林深处一抹粉色,顾椿今日披了一件亮粉色缎出锋毛斗篷,顾如约看见她朝西南方向走过去。 对傅念卿说;“楼上有点热,我想下去看看,傅姑娘去吗?” 傅念卿早想下楼看梅花,说;“好,我们下去。” 两人走下楼,到了外面,傅念卿说;“这梅园有温泉池,我们过去看看。” 正中下怀,顾如约和傅念卿朝顾椿去的方向边走边观赏。 走了一会,前方隐隐约约氤氲雾气,傅念卿说;“有白雾的地方,一定是热泉池子。” 两人朝西南走,穿过大片梅林,置身梅林中,头顶偶尔飘落雪花,梅花的香气清淡,雪后空气清新,走到梅林中很惬意。 忽听得左侧有人说话声。 顾如约顿声望过去,透过梅树空隙,看见七皇子庆王萧暐和一位姑娘在说话。 顾如约认出来,哪位姑娘是诚意伯家的嫡女魏成玉。 魏成玉的声音很低,有一两句传到顾如约耳朵里,“殿下与我之间就完了吗?难道殿下都不争取一下……..” 听庆王萧暐的声音,似乎很压抑,“父皇赐婚,圣旨都下了,不能改变,我们没有缘分……..” 顾如约瞥见身旁的傅念卿站着一动不动,木雕泥塑一般,顾如约在这里,听见这番对话,只能让傅念卿更尴尬。 未婚夫婿婚前有两情相悦的人,似乎她成了多余的,拆散了两个人,傅念卿心酸地想。 顾如约说;“我去那边折一支梅花。” 说着,避开此地。 走出很远,回头看,透过梅林枝杈,看见傅念卿还站在原地。 其实,傅念卿知道也好,有个心理准备,以后就有应对之法,不至于被蒙在鼓里,等将来知道了伤心伤情。 顾如约看见顾椿遥遥在前面,顾如约远远地跟着她。 看见前方白雾升腾,连成片十几个热泉池子,水雾弥漫。 透过白雾,隐约看见顾椿站在一个池子边,站在一处凸起的石头台上,翘首朝南方向望着。 然后,一步步小心地走下池子。 这大冷天,温泉水热,毕竟在屋外,不是身体强壮的男人,女眷们是没人下水,且园子里还有外男,慧庆公主也请了几位皇兄,不在一处。 到这里来的女眷都在赏梅,顾椿的行为明显不对劲。 顾如约走近,朝她方才望着的方向看过去,她站的地方矮,看不清那个方向动向。 她朝顾椿望着的方向走,走了没有多远,看见右侧前方路上走过来一个人,走近看清楚是三皇子怀王萧祜。 不知道怀王萧祜是偶然路过,还是顾椿使了什么招,把怀王引来的,怀王正朝着顾椿在的热泉走过去,如果没有意外,很快走到顾椿待的地方。 事不宜迟,顾如约果断地横插过去,正好挡在怀王跟前,表情好像很意外,慌忙低身行礼,“顾如约拜见三殿下。” 怀王在这里意外看见顾如约,愣怔片刻,面色温和,“原来是顾侧妃,顾侧妃今也来了,五皇弟呢?怎么没陪着你?” “公主请帖只请了我一个人,晋王想来,没被邀请。” 怀王萧祜被她逗乐了,调侃道:“那可是宝贞疏忽了,怎么只请了侧妃一个人,五皇弟要生气了。” 顾如约故意磨蹭时间,说:“上次看见怀王妃,王妃这次怎么没来?” “她性格喜静,平常不大愿意参加这样人多的聚会,宝贞请客,每次送请帖给她,她都不来,弄得宝贞生气了,不叫她了。” 别人不来,怀王妃是慧庆公主的亲嫂子,怀王妃不来,怀王萧祜特意解释一下。 第156章 顾如约道:“殿下回去替我向王妃问好。” 两人正说话,突然,听见一声尖叫,尖利的女声,顾如约听出是顾椿的叫声。 怀王萧祜却没有动,显然叫声从热泉池那边传来的,发生了什么,不难猜出。 少顷,萧祜说;“我想起点事,顾侧妃慢慢逛,本王先走了。” 萧祜说完,没有朝原来的要去方向,而是掉头朝原路回去了。 顾如约站在那里,看着萧祜颀长的背影消失在梅林里,不急不慌地朝热泉池走过去。 池边已经围着一些人,顾椿的叫声尖利刺耳,传出很远,附近折梅花的两个姑娘赶过来,还有负责在热泉侍候的侍女。 顾如约看见傅念卿也在,还有魏成玉,大概都是听见顾椿的叫声刚赶过来的。 顾如约看见池子边站着一个年轻男子,中等身材,样貌普通,此刻面红耳刺,顾椿已经被侍女用毯子裹起来,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样子很狼狈。 听见年轻男子支支吾吾地解释,顾如约听明白大概意思是这位途径的男子是慧庆公主已故夫君的表弟,路过这里听见一声尖叫,以为出什么事了,赶过来,看见顾椿衣不遮体在热泉池里。 顾椿一直在哭,顾如约看她是真哭,不是装的,没赖上怀王,不知哪里冒出这么个男人,吵嚷得这么多人都知道了。 她本来算准怀王已经走到这里,尖叫把怀王引过来,热泉在冬季,与外面的温差大,雾气昭昭,影影绰绰看见一个男子走来,以为是怀王。 这人走的方向有点偏离,不是朝这池子走,顾椿一急,使足了气力尖叫,等男子到跟前,她才看清楚不是,可晚了,这声尖利刺耳的叫声,把附近的人也都引来了。 怀王人影不见,顾椿真有哭的心了。 误撞来的男子不敢走,犯了错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有人禀报了慧庆公主,慧庆公主、安和公主、明敬公主,还有一群姑娘诰命夫人都来了。 萧宝贞看了一眼犯错的男子,问:“张华,这是怎么回事?” 萧宝贞夫家这位表弟是皇宫宫门守卫,一个低级将领,看见几位公主,七皇子庆王爷来了,更加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把过程说了一遍。 明敬公主萧荣华看顾椿的眼神隐有一丝鄙夷,其她夫人也都明白是怎么回事,这种圈套太拙劣。 顾椿看人都来了,也不哭了,低着头,感觉到来自众人不屑的目光,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责任不在张华,慧庆公主假意数落张华几句,“我今请客,你不知道园子里都是女眷,还冒冒失失的撞来。” 张华辩解道;“我听有人尖叫,以为出什么事了,我跑过来救人,没想到…….” 萧宝贞故意问;“这可怎么办?虽然是个误会,可顾姑娘是未出阁的小姐,张华跪地赔罪,也于事无补。” 事不关己,别人都看顾椿的热闹,没一个人说话。 顾如约出言道:“顾姑娘出了这么大的事,应该通知顾院使,这位张公子也应该去顾府登门请罪。” 顾如约说的委婉,大家都明白,通知顾家,顾椿赤.身裸.体被男子撞见,名声传开了,张华登门请罪,言外之意,商量娶了顾椿。 顾椿一听,又哭了起来,现在不嫁给这个男人,以后也没人敢要她了,别说庆王,普通官宦人家碍着名声,也不能娶她。 顾椿哭得悲悲切切,没几个人同情她,都明白她的做法,纳闷她要赖上哪一个,众人略想想,也就明白过来,今日慧庆公主肯定不能请外男,都是皇家兄弟,女眷都是有身份的诰命夫人,权贵之女,这个张华看样是偶然遇见,不在被邀请之列。 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聪明反被聪明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张华一个低等武将,如果能娶顾椿,捡了个大便宜,当然是乐意的。 顾椿让人看了笑话,哭着被慧庆公主派人送回府。 不管顾椿嫁不嫁给张华,顾椿要进王府的美梦破灭了。 外间冷,众人回楼上,顾如约跟傅念卿同行,两人走在众人后面。 傅念卿是故意落后的,离开众人有一段距离,傅念卿低声说;“顾侧妃适才听见了也看见了,求顾侧妃别说出去,皇上已经指婚我跟庆王,不能更改,传出去对庆王不好,我颜面无光。” 顾如约点头道;“傅姑娘放心,我不会往外说的,你也别想太多,我看适才庆王的话有分寸,庆王是个正人君子。” 是魏成玉放不下,魏成玉虽说是诚意伯府的嫡女,伯府已经走了下坡路,到这一辈已经袭爵三代,恩荫不过三代,第三代诚意伯不争气,家族子弟不学好,呈败落之势,魏成玉如果能嫁做王妃,魏家的重兴还有指望。 不管怎么说,摊上这种事,傅念卿心里总有些不适,谁遇到能高兴起来。 傅念卿极有涵养,没表现出不高兴。 黄昏时,酒会散了。 众人各自回府,公主府门前,傅念卿跟顾如约告别,“以后常联系,顾侧妃有空来我府上玩。” 两人告辞上车,两府的马车朝着两个方向驶去。 冬季的黄昏,冷清萧索,街道上很静,顾如约跟沉香坐在马车里,听见马蹄踏着雪的声音,侧妃出门,一路王府侍卫把马车围起来,不知道是保护还是防范控制。 第157章 顾如约挑起车帘,看马车驶入王府,王府大门重新重重地合上,顾如约下车时,天光暗淡,跟沉香走进内宅,朝主院走。 寒风刮过,主院殿顶的积雪四处散了,露出琉璃瓦,看见主院的院门。 沉香在旁边说;“侍卫都撤了。” 她跑过去,院门上没有大锁,推院门,院门开了,惊喜地回头说;“主子,没锁门。” 萧逸这是放她出来了。 主仆二人一进院子,染儿,贞儿,熹儿,千儿在院子里玩雪,看见她们,跑过来,雀跃着,“主子,殿下取消主子禁足了。” 主院的人自由了,这是小丫鬟是最高兴的。 一年岁尾,正值寒冬。 农历十二月初八,晋王府厨房用黄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红江豆、去皮枣泥等,另外又用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穰、松子及白糖、红糖、琐琐葡萄,作点染煮腊八粥。 正午,月奴和贞儿、熹儿去大厨房取午膳。 月奴和贞儿两个人提着食盒,食盒里盛着腊八粥,走进主院。 东院里,梁凤锦有身孕后,饭量增加,丫鬟取来的腊八粥,刚放在桌上,她着急命丫鬟盛了一碗。 一碗八宝粥全吃了。 她怀了身孕后,搬到东院,每日不出门,怕道上冰雪滑倒,每日吃完午膳睡一觉,担心停食,丫鬟扶着在屋里来回溜达。 来回走了几圈,坐下歇着。 丫鬟端上新鲜的水果,梁凤锦命丫鬟剥了个橘子,吃了半个橘子。 然后,躺在榻上睡午觉。 看她睡熟了,丫鬟们都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睡梦中,梁凤锦小腹隐隐约约地疼,最后,被绞痛疼醒了。 傍晚时分,晋王府的仆从骑着一匹快马出府请大夫。 不久,梁夫人小产的消息传遍王府。 第62章 东院里, 梁凤锦小产后, 昏了过去, 醒来时,看见床前守着的严嬷嬷, 金凤说;“夫人醒了。” 梁凤锦看见一屋子人,摸了摸小腹平平,叫了声, “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怎么没有了?” 屋里没有吱声。 梁凤锦的目光从屋里众人身上扫过, “殿下呢?殿下知道吗?”, 严嬷嬷瘦弱干枯,褶皱的脸更长了, “夫人的孩子没了,奴婢已经派人通知殿下。” 派去的丫鬟回来, 说:“殿下不在府里,奴婢问了王公公, 王公公是殿下出京打猎了, 走了两三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府。” 姬侧妃上前,安慰道;“梁妹妹, 好好调养身体,你还年轻, 将来还能怀上孩子。” 梁凤锦看着屋里一群女人假惺惺的嘴脸, 颤抖着声问:“我的孩子是怎么没的?” 屋里众人都沉默不语。 梁凤锦记得自己喝了一碗腊八粥, 然后午睡, 之后肚子疼,流了许多血,床上裙子上全都染了血,看一下身下干净的床单,干净的衣裙,没有血迹,一把抓住严嬷嬷,“嬷嬷,有人害我肚子里的孩子。” 严嬷嬷看着姬侧妃,“王府里侧妃管家,我家夫人被人陷害,侧妃要给我家夫人主持公道。” 梁凤锦刚刚小产,安静地休息。 众人都出去,到外间堂屋里。 姬侧妃坐在上面,看着前面站着东院的几个丫鬟,“你们说说事情经过,梁夫人中毒前吃了什么东西?” 丫鬟金凤说;“夫人睡前吃了腊八粥。” 姬侧妃道;“腊八粥全府的人都吃了,唯独你家夫人中毒,这就怪了。” 各房从大厨房统一取膳,一个锅里煮的粥别人吃了都没事。 姬侧妃又问;“谁去厨房取的膳食?” 一个丫鬟战战兢兢地说;“是奴婢取的。” “腊八粥经过你一个人的手,你的嫌疑最大。” 听姬侧妃的话,那个丫鬟吓得咕咚跪倒,“奴婢怎么可能谋害主子,奴婢冤枉啊!” 姬侧妃道:“你说冤枉,食物从大厨房分配,只经过你一人的手,除了你,别人也没机会下毒。” 丫鬟听到经过一个人手,忙叩头道:“食物不是经过奴婢一个人的手,还有熹儿,熹儿她也接触了。” “你房中出事,这关熹儿什么事?”姬侧妃驳道。 不是姬侧妃断案公平,熹儿是顾侧妃主院的丫鬟,她当然希望把顾如约牵连其中,可是人命关天,不是她左右得了的,别看晋王禁足顾如约一段日子,还不是放出来了,顾如约还去参加慧庆公主的酒会。 姬侧妃的头脑,可不是一热,便犯糊涂。 丫鬟急于撇清自己,道;“奴婢从大厨房取膳食,半路闹肚子,把提盒求主院的熹儿帮忙提着,奴婢去方便。” 严嬷嬷在旁边说;“侧妃,既然主院的熹儿丫头也有嫌疑,侧妃应该派人把熹儿丫头带来问话。” 主院正房里,桂香和忘忧熨烫衣物,顾如约看一本医书,抬头望窗外,想起傅念卿说的,摘鲜绿萼梅,封住花口,放入蜜罐中浸渍,说;“我们去花园摘梅花。” 对桂香说;“你看家,把她们都叫上。” 禁足许久,几个小丫鬟憋坏了。 染儿,贞儿,千儿穿上厚实的棉衣,准备去花园,熹儿说;“我来月事,怕着凉,不去了,在家看家。” 桂香和熹儿看家,顾如约带着沉香,忘忧、月奴几个丫鬟去花园摘梅花。 第158章 晋王府花园也有一片梅林,只不过没有慧庆公主的梅林壮观。 梅林中有几株绿萼梅,顾如约挑半开的梅花,小心地剪下来。 忘忧折了几枝准备拿回去插瓶。 听见有两个人说话声,像是两个丫鬟,也在折梅枝,一个女声说;“梁夫人怀孕了,如果生男,就是庶长子,你看梁夫人现在吃香喝辣的,说不定以后爵位都是她儿子的。” 忘忧忍不住看向顾如约,顾如约拿着小银剪子,剪掉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没有任何反应。 两个丫鬟走远了。 沉香摇晃一棵梅树,落下一片碎雪,落了月奴一头,月奴抖落身上的雪花,“沉香姐,别拿树撒气。” 顾如约瞅了沉香一眼,沉香什么事就是沉不住气,她让沉香练字,就是想磨炼一下她的性子。 雪从树枝上落下,几个小丫鬟跑开,沉香小声说;“主子不生,便宜了别人,难道主子一点不介意。” 顾如约点了一下她的脑门,“回去写一百张大字。” 那厢小丫鬟贞儿手里拿着几枝梅杈,在雪地上跳舞,跳得没什么章法,让人看着勃勃生机。 顾如约受她感染,来了兴致,把刚剪下来的一朵绿萼梅交给沉香,解开斗篷,扔给月奴。 接过染儿手里的梅枝,原地旋转,也跳起舞。 梅林中一片欢声笑语,把一个人引了过来。 容安到晋王府找晋王萧逸,萧逸不在府里,容安信步走到王府花园的梅林。 看见梅林中,皑皑白雪地上,一袭紫衣的女子,翩翩起舞,轻盈灵动,舞姿曼妙。 京城有名的四公子,风流倜傥才华横溢,除了燕公子,鲁公子,欧阳符,第四位就是容安。 容安站了一会,瞧出端倪,顾如约的舞技,颇有官家教坊司落籍的第一舞娘孟红楼的影子。 容安百思不得其解,顾如玉跟孟红楼有何关系。 站在这里偷窥,不是君子所为,容安刚想走。 这时,桂香从远处跑来,跑得气喘吁吁,“主子,不好了,熹儿被带走了。” 顾如约收住舞步,道;“你慢慢说,熹儿被谁带走了?” 桂香喘了一口气,“姬侧妃派人来,说梁夫人肚子里的孩子被人下毒没了,熹儿有谋害梁夫人嫌疑,带熹儿去审问。” 顾如约诧异,梁夫人腹中的胎儿被人下毒,小产了,这是府里何人所为,谁又有这个胆量,公然谋害皇孙。 问;“梁夫人小产,熹儿跟东院素无联系,怎么就跟熹儿扯上关系。” 桂香说;“奴婢也不知道,听说梁夫人午膳喝了一畹腊八粥,腊八粥里被下了毒。” 月奴恍然道;“主子,奴婢跟贞儿和熹儿去取膳,遇到东院的人也去取膳,走了一段路,东院的丫鬟说肚子疼,把提盒交给熹儿,熹儿大概这样被赖上了。” 自古屈打成招的事不少,顾如约一方面担心熹儿,另一方面有个不好的预感,此事自己脱不了干系,熹儿是主院的人,熹儿一个小丫鬟,谋害庶妃,人们不能不联想到自己身上。 “走,我们去看看。” 说完,顾如约朝梅林外走,走的方向跟容安站的的方向相反,没看见容安,容安待她走远才出来。 熹儿被带到东院,被仆妇们押着跪在姬侧妃面前。 姬侧妃问东院昨日取膳的丫鬟,“可是这个熹儿碰过食盒?” 那个丫鬟跪在地上,看了眼熹儿小声说;“是,是她。” 熹儿新来的,她不太熟,只知道她的名字。 姬侧妃严厉地问;“是你下毒,谋害梁夫人肚子里的孩子?” 熹儿懵了,道;“侧妃明察,奴婢为何要谋害梁夫人,奴婢都不认识梁夫人,跟梁夫人无冤无仇,为何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姬侧妃道;“只有你碰过食盒,你还抵赖狡辩。” 熹儿朝指认她的丫鬟说;“你求我替你拿提盒,我一片好心,你怎么能诬赖我,谁又知不是你下毒,故意找上我,给你顶缸。” 那个丫鬟急忙辩解,“侧妃明察,奴婢怎么能害自己主子。” 姬侧妃看二人互相攀扯,道;“你二人碰过提盒,必是你二人其中一人所为。” 对下面站着的仆人说;“把她二人拉下去打,什么时候招认为止,不许打死了。” 两丫鬟受零罪,不怕不招。 几个有力气的仆妇上前扯两个丫鬟,熹儿喊;“奴婢是冤枉的!” 姬侧妃冷笑一声,“不动家法,你不知道厉害。” 仆妇拖着二人朝往走,两人哭喊冤枉。 这里正乱着,只听清冷的一道声音,“住手!” 堂屋里一下静了,仆妇们停住拖扯两丫鬟。 众人望着门口,顾如约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五个丫鬟。 顾如约进门后,瞅了一眼被仆妇们抓着的熹儿,冷声道;“放开!” 姬侧妃命令抓人,顾侧妃命令放开,两人同为侧妃,姬侧妃管家,顾侧妃住主院,仆妇们不知如何是好。 姬侧妃平静地道;“先放开她。” 仆妇们松开手。 顾如约径直走到姬侧妃对面坐下。 姬侧妃待人处事永远温婉得体,朝顾如约解释说;“东院的丫鬟供出梁夫人中毒与妹妹屋里的丫鬟熹儿有关,午膳从大厨房出来,经过这两个奴才的手,这两个丫鬟都有嫌疑,姐姐命人带妹妹的丫头来问问。” 第159章 顾如约了然,不疾不徐地说;“姐姐,妹妹认为丫鬟熹儿不是下毒之人,熹儿去取膳,想不到碰到东院的这丫鬟,即便算准了这丫鬟也来取膳,她们互不相干,熹儿能掐会算,算到这丫鬟肚子疼,把食盒交给她,随身带着毒药,等这丫鬟把食盒交给自己时下毒,这样推理是不是很不合情理。” 顾如约停顿了下,又接着说;“我不知东院这丫鬟肚子疼是真是假,她把食盒交给熹儿是否预先谋划好的,总之,这件事起主导作用的是东院这个丫鬟,熹儿处于被动,话又说回来,如果真是熹儿干的,她每日身上都带着毒药准备这丫鬟肚子疼把食盒交给她?何况我屋里取膳食的差事不是她,熹儿要想下毒,前提要有这诸多的巧合,姐姐说妹妹分析的有没有道理?” 顾如约分析的条理清晰,点出破绽,令姬侧妃无话可驳。 姬侧妃思忖,道:“妹妹是意思是东院丫鬟谋害自己主子?” 东院的丫鬟朝上喊;“奴婢冤枉啊!奴婢为何要害自己主子,害自己主子对奴婢有什么好处?膳食是奴婢领的,奴婢再傻,也不能惹祸上身,奴婢当时确实是闹肚子,随手把食盒给了熹儿。” 顾如约看一眼下面跪着的丫鬟,不像说谎。 这时,里屋的门帘一挑,丫鬟金凤走了出来,“熹儿没谋害我家夫人,难道是我家夫人自己服毒,把胎儿打掉了?” “大胆!”顾如约脸一沉,冷厉声,“主子说话,你算什么东西?掌嘴!” 沉香和月奴几个丫鬟把她摁倒跪在地上,沉香掌嘴。 金凤跟主院沉香几个人有嫌隙,沉香下手重,几个巴掌下去,金凤的脸红肿起来。 姬侧妃不好说话,约莫打了二十几下,顾如约方道:“行了,不知天高地厚,眼睛里没有主子的奴才,今日给她个教训。” 金凤吃了亏,领教了顾侧妃的厉害,忍气吞声,打完了,叩头谢恩。 下毒案真假难辨,姬侧妃道:“把两个丫鬟看押起来,待殿下回府审。” 顾如约救不出熹儿,姬侧妃也没有对熹儿下手,萧逸亲自审,是最好不过的,萧逸睿智精明,明察秋毫,真相定能水落石出。 坤宁宫 杨皇后举着双手,盯着用凤仙花新染的指甲,听着严嬷嬷说晋王府的事。 严嬷嬷说完,杨皇后看着手指,心里盘算,梁凤锦小产的事牵扯到顾侧妃,自己正好可以利用一下,上次自己的计划失败,碰到顾如约这个克星,以后自己如果在宫里搞点小动作,还要顾忌被顾如约识破,顾如约是晋王的侧妃,上次自己的阴谋差点暴露。 不如趁此机会除掉顾如约,没了障碍。 跟严嬷嬷说;“这是晋王府的家事,也是本宫的家事,本宫皇孙没了,不能不过问。” 对一旁站着的高玉贵说:“传本宫懿旨,晋王不在王府,梁氏又是本宫的人,由本宫亲自审问,你带人把晋王府的两个丫鬟带来。” 高玉贵带人去晋王府。 皇后要带走的人,晋王府自然是不敢拦着,东院的丫鬟和熹儿被带进皇宫。 天擦黑时,月奴去关押熹儿的地方,悄悄去看熹儿,听说熹儿被高玉贵带人把熹儿两个押走了,忙跑回主院。 顾如约看一本医书,有点心神不宁,望着窗外,雪后气温骤冷,院子里井台边结了冰。 萧逸出京打猎没有回府,她隐约不安。 房门被撞开,月奴一身冷气冲进来,“主子,大事不好了,熹儿被皇后娘娘带走了。” 预感应验了,杨皇后插手此事,梁凤锦是杨皇后的一个宫女,梁凤锦胎儿没了,杨皇后不一定在意,亲自审两个丫鬟,毛头大概指向自己。 月奴着急,“主子,这可怎么办,熹儿被带到宫里,要遭罪了。” 顾如约冷静地道;“你以为皇后闲着没事,管晋王府这等小事?自古屈打成招的例子还少吗?” 月奴惊呆了,她只想到熹儿可能受罪,其实,这背后的可能发生的事更加可怕。 皇后娘娘趁着晋王不在京城,如果针对自己,晋王回来就晚了。 顾如约在地上来回走了两圈,现在能救自己只有一个人,或许可能阻止皇后。 屋里只有月奴,月奴可信,她招呼月奴近前,伏耳低声说;“我如果被皇后的人带走,你到外院找小厮青峰,让青峰去找顾太医顾仲方,求顾太医帮忙。” 自己的父亲是皇后的人,二哥顾仲方如果能帮忙,救不救得出自己,这就不好说了。 她话音刚落,听见院子里人声,顾如约透过窗扇看见杨皇后跟前贴身太监高玉贵带着禁军闯入主院。 果然,来得真快,杨皇后是抢在晋王回京之前发落自己。 高玉贵带人直接闯入正房,顾如约稳坐榻上,没有一丝惊慌,静静地看着高玉贵。 她在坤宁宫出入两个月,坤宁宫的太监宫女都熟悉。 高玉贵对顾如约心存几分忌惮,面上带着几分客气,“奴才奉皇后娘娘命,请顾侧妃进宫。” “好,我换件衣裳就跟公公走。” 顾如约走进卧房,月奴也跟了进去,顾如约穿上外衣,朝月奴示意,月奴紧张地点点头。 顾如约走出去,跟着高玉贵走了。 走到院门口,桂香从外面回来,惊讶地看着顾如约被禁军带走了,喊着:“主子!” 第160章 要扑过去,被禁军拦住。 忘忧和贞儿,千儿闻声跑出来,就要过去,被禁军拦下。 眼看着顾如约被带走了。 坤宁宫里,地上倒着一个身量瘦削的人,刚动过刑,已经昏死过去,一个太监说;“这个丫鬟嘴挺硬。” 杨皇后瞅瞅地上浑身血肉模糊的丫鬟,“嘴硬,有的是法子让她招认。” 杨皇后心想,别说是一个小丫鬟,就是五尺汉子,铁骨铮铮,上了大刑也能剥层皮。 不招,生不如死。 殿外太监喊:“顾侧妃带到!” 顾如约站在坤宁宫门口,跨过门槛,这一步半只脚跨进鬼门关,害怕该来的还是会来。 杨皇后看见轻移莲步,徐徐走入的顾如约,看她面色坦然无惧,心底冷笑。 顾如约礼毕,站过一旁,余光瞥见地上躺着的人,披头散发,血肉模糊,认出是熹儿,心猛地一跳。 脊背出了一层冷汗。 杨皇后的声音传来,“顾侧妃,这丫鬟已经招供,是你指使她谋害梁夫人肚子里的胎儿,你谋害皇孙,可知罪吗?” 顾如约的手在袖子里握紧,平静地声音说;“欲加之罪,屈打成招。” 杨皇后呵呵两声,“顾侧妃,到了本宫这里,没有敲不开的牙齿,你不认罪,可别怪本宫不讲情面,顾侧妃这小身板,本宫替你担心。” 顾如约讥讽道;“皇后娘娘忘了,我可是救了皇后娘娘的命,难道皇后娘娘就不怕传出去落下恩将仇报的名声。” “本宫历来公正,恩怨分明。”杨皇后嗤笑。 “我要是不招,皇后娘娘可如何收场?”顾如约笑着问。 侧妃是上了皇家玉蝶,没有口供,把一个侧妃活活打死,皇后对晋王也没法交代。 “不动大刑,谅你不招,顾侧妃,本宫得罪了。” 皇后刚想下命动刑。 顾如约又出言道:“慢着!” 杨皇后得意地笑了,“我就说顾侧妃这样柔弱的身板,受不了这个罪的,不如痛快招认,免了皮肉之苦。” 顾如约微笑地看着杨皇后,“皇后娘娘,臣妾有两个药方,放在一处妥当的地方,如果我这次回不去,自然就有人拿出来,交给该知道的人。” 顾如约故意拖延时间,她相信顾仲方得到消息,能赶来救自己,这也是她唯一的一点生存希望,压在二哥顾仲方身上。 杨皇后思忖她的话,冷笑,“什么药方能救你命,说来本宫听听。” 顾如约一字一顿地说:“是皇后娘娘服用的药方,和我给皇后娘娘服用的解药方。” 杨皇后面色突变,喝道;“你胡说!” 顾如约神情轻蔑,“皇后娘娘难道不明白,我当初放你一马,当初如果我如实地禀奏皇上,皇上会作何想?” “你……..你要挟本宫。”杨皇后脸色煞白。 “我说的是事实。”顾如约声音不高,颇有气势,“我死了,有人不会放过你,我想宫里有许多人盼着皇后娘娘倒霉。” 杨皇后突然心慌,自己想要顾如约的命,不那么容易。 就像顾如约说的,如果她不招认,这个麻烦自己惹上了,现在唯有在晋王回京之前,把此事解决了,想要顾如约的命,必须有顾如约亲口招认谋害皇嗣的供词。 心一横,喊了声,“动刑!” 第63章 “住手!” 一道寒咧的声音, 穿过大殿传来。 殿上所有人朝声音传来地方望过去, 殿门口一道峻拔的身影, 一步步,靴子踏在青石地砖发出沉闷的声响。 萧逸面沉如水, 也没行礼,经过熹儿身旁,径直走到皇后面前。 “请问皇后为何给本王的侧妃动刑?” 萧逸的目光如刀, 彻骨的冰寒, 杨皇后打了个激灵,尴尬地,勉强解释说;“逸儿, 你回来了,你王府梁夫人被人下毒小产, 顾侧妃房中的丫鬟招供是顾侧妃指使下毒。” 萧逸回身瞅了一眼地上躺着的熹儿,“是这个丫鬟?把她弄醒, 本王想听她亲口招认。” 坤宁宫掌事太监高玉贵急忙拿过来一张纸, 躬身赔笑说;“晋王殿下,这是这个丫鬟的供词,上面有她亲手画押。” 萧逸一把夺过供词, 看都没看,把纸张甩在高玉贵的脸上, 眯着深眸, “拿冷水把她浇醒, 听到了没有。” 高玉贵被晋王阴蜇的神情吓到, 急忙命太监;“拿冷水来,把她浇醒。” 太监急忙端着一盆冷水,浇在熹儿身上。 冷水刺激下,熹儿动了动,慢慢地睁开眼睛,眼睛开始没有聚焦。 萧逸蹲身,拨开她挡着眼睛的湿发,脸上一条很深的鞭痕,渗着血。 熹儿看见他,挣扎着要起来,微弱的声音,“殿下。” 萧逸问;“是顾侧妃指使你下毒的吗?有本王在,没人敢动你。” 熹儿用力摇头,断断续续地说;“奴婢没…..下毒,她们逼着…..奴婢……” 萧逸直起身,冷声对杨皇后说;“皇后听到了吗?屈打成招。” 杨皇后后悔没打死这个侍女,让她当场翻供,朝高玉贵厉声说:“狗奴才,你是怎么审的,这丫鬟翻供了。” 高玉贵捡起那张供词,跪下,分辨说:“这确实是她自己招认的。” 杨皇后看一眼顾如约,“晋王,梁夫人怀的是你的骨肉,难道晋王为了顾侧妃,连子嗣都不顾了吗?” 第161章 “本王的子嗣?” 萧逸冷笑数声,朗声朝殿外喊;“带上来!” 高升带着几个太监把梁凤锦押上殿来。 梁凤锦看见皇后,像看见救星,挣脱太监,扑倒皇后跟前,“皇后娘娘给婢妾做主啊!” 杨皇后疑惑不解,审梁凤锦小产一案,晋王把梁凤锦押来坤宁宫,“晋王,这怎么回事?” 梁凤锦跪在皇后面前啼哭,“皇后娘娘,婢妾冤枉。” 萧逸冷冷地看着杨皇后,“皇后不是要审是谁下毒吗?是本王让人下毒,本王本想给皇后娘娘留个体面,不揭出来,皇后逼着本王道出真相。” 鄙夷地看着跪地哭泣的梁凤锦,“皇后娘娘知道她肚子里的孽种是谁的吗?是本王王府的马夫。” 梁凤锦慌乱地争辩,“不是,殿下冤枉婢妾,婢妾怀的是殿下的孩子。” 萧逸冰凉地眼神看着她,“本王碰过你吗?” 梁凤锦小心翼翼地,“殿下忘了,那日殿下寿诞酒醉后…….” 萧逸呵呵两声,眯眼,身上充斥着危险的气息,“你以为本王真的醉了?碰你?本王嫌你脏。” 逼近一步,深眸洞穿一切,“戏棚是你叫人破坏的,想把肚子里的孽种算在本王头上,你打的如意算盘。” 梁凤锦惊恐地望着他,喊着,“不……不……” 萧逸厌恶的神情,“马夫已经招认了,你竟然勾引一个马夫,真是饥不择食,本王一直没有处置你…….” 萧逸脸上似笑非笑,看着杨皇后,“因为你是皇后娘娘调教出来的人,还是皇后亲自处置吧!” 本来不想撕破脸,是皇后居心歹毒,梁凤锦耍心计,触怒晋王。 梁凤锦的所为被揭穿,抵赖不了,瘫倒在地。 被晋王讥讽,杨皇后的脸红一阵白一阵,骂梁凤锦,“你做出这样的丑事,辜负了本宫对你的教导,本宫现在也留不得你。” 梁凤锦闻言,惊慌地爬到杨皇后跟前,扯着杨皇后的袍子,“皇后娘娘饶命,求皇后娘娘看在主仆一场的情分,饶了奴婢一命。” 杨皇后嫌厌地拂开她的手。 梁凤锦又跪爬到萧逸跟前,叩头如捣蒜,“殿下,婢妾知道错了,殿下饶了婢妾吧!” 萧逸别过头。 梁凤锦央求着,“皇后娘娘把婢妾赐给殿下,婢妾开始仰慕殿下,可殿下连正眼都不看婢妾,碰都不碰婢妾,婢妾也是女人,慢慢死心,婢妾做出糊涂事,婢妾知错了,求殿下开恩,饶了婢妾。” 顾如约看着这一幕,心知梁凤锦是活不成了,求也没用,不管什么理由,这种丑事出了,事关皇家体面,就是死路一条。 杨皇后颜面尽失,恨梁凤锦打自己的脸,“念在你与本宫主仆一场,赐三尺白绫自己了断。” 挥挥手,“带下去!” 上来几个太监,把梁凤锦拖了下去。 梁凤锦哭喊着,一直被太监拖出殿门,直到没了声音。 杨皇后没想到最后演变成这样的结局,没有把顾如约怎么样,自己反倒难堪。 脸一变,对顾如约和颜悦色,“顾侧妃,本宫受这个贱人的蒙蔽,顾侧妃大人有大量,不要记恨本宫。” 顾如约还没答话,萧逸冷漠地开口,“皇后娘娘从我王府里带走顾侧妃,现在宫里和晋王府传遍了,皇后一句话,顾侧妃蒙不白之冤,就当没发生过吗?顾侧妃还差点遭到皇后娘娘的毒手,这笔账又怎么算?皇后娘娘跟本王到父皇面前评评理。” 杨皇后慌了,自知理亏,此事真闹到皇帝跟前,她在皇帝面前的形象更加一落千丈,且顾侧妃手里握着她的把柄,萧逸不是善茬,她想几句话把这件事抹平,不出一点血,萧逸定然不答应,于是咬咬牙,“是本宫一时不查,让顾侧妃受惊了,本宫愿意出五千两银子,为顾侧妃压惊。” 说完,看着萧逸,有求和之意。 皇后服软,又没伤顾如约一根汗毛,萧逸沉吟片刻,“好,不过,请皇后以后不要插手我晋王府的事,没有下一次。” 如果不是用杨皇后制衡周贵妃和齐王,今日的事萧逸不能算完,记下一笔,来日再算。 杨皇后在晋王面前,忍气吞声,朝坤宁宫掌事太监高玉贵说;“取五千两银子送去晋王府。” 这件事在坤宁宫了结,梁凤锦红杏出墙,对晋王来说是家丑,不宜宣扬。 萧逸走到顾如约身旁,牵起她的手,准备离开。 两人经过熹儿身旁,突然,熹儿伸手抓住顾如约的裙摆,微弱的声音,“主子,奴婢对不起主子,求主子留下奴婢,奴婢以后当牛做马侍候主子。” 顾如约低头看看趴伏在地的熹儿,皇后恶毒,皇后对付熹儿的手段,看熹儿身上的伤就知道,可这些都不是原谅和接受背叛的理由。 一个不能忠于主子的奴婢,那个主子也不会留在身边的。 出卖主子,不能饶恕。 顾如约在深宫十几年,深知一个忠心的奴才的重要,像熹儿这样的侍女,关键时刻能害死主子,一点不能心软。 顾如约把裙摆从她手里抽回来,什么话都没说,继续朝宫门走去。 熹儿绝望地喊,“主子!” 顾如约硬下心肠,头也没回。 随即,熹儿被高升带着几个太监拖了下去,结局可想而知。 第162章 跨出宫门的瞬间,重见阳光,阴霾散去。 顾如约问;“殿下不是出京打猎了?” 怎么出现在宫里,及时赶来救出自己。 萧逸道:“得知你的丫鬟被牵扯其中,我就赶回来了。” 顾如约的丫鬟意外被牵连进去,萧逸不放心,策马疾奔赶回京城。 “谢谢殿下救了我。” 皇后至她于死地,萧逸不来,没人能阻止。 “这也是我的失误,考虑不周。”萧逸歉意的道。 意外被卷起来,也是熹儿没有经验,一般别房中的膳食轻易不能碰,尤其是已经有身孕的姬妾。 顾如约禁足刚被放出来,萧逸没想到出了这个岔头,问;“我如果没及时赶到,皇后对你动刑,就屈打成招了。” 顾如约坚定地摇头,“我如果招认,只有死路一条,我不认,还有一线生机。” 熹儿屈打成招,等着她的只有一死,如果抵死不认,也许还有生存机会。 萧逸握着她的手突然一紧,差点来晚了。 冬季空气寒凉,萧逸深吸一口气,问:“你知道梁凤锦肚子里的孩子跟我没关系?” “嗯” 顾如约不相信萧逸要了梁凤锦。 萧逸的眼睛亮了一下,“你相信我?” “我相信殿下不会碰府里的姬妾,殿下的心从来都在一个人身上。” 顾如约想都没想,几乎脱口而出,这是她心里一直认定的,不存在任何怀疑。 萧逸徒然变脸,目光微沉,冷了下来,松开顾如约的手。 刚有一点缓和,两人的关系又疏远了。 走到皇宫甬道上,萧逸步子大,顾如约在身后紧赶慢赶,才不至于被他落下。 萧逸也没有放缓脚步等她的意思,萧逸喜怒无常,毕竟萧逸赶回宫救了自己,顾如约迁就他,不跟他计较。 前方甬道出现一个人,提着袍子疾走,走近了,顾如约看清楚是顾仲方,顾如约心一暖,二哥赶到宫里来救自己,刚才心底里一直盼着二哥,二哥尽管来晚了,没让自己失望。 由于着急赶路,到跟前顾仲方才看见顾如约,徒然松了一口气,面上露出惊喜,“顾侧妃没事了?” 顾如约微笑说;“我没事了。” 顾仲方擦着额头上的汗,这一路提着的心放下,连说了两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顾如约看出顾仲方为来救自己心急,很感动,“谢顾太医。” 顾仲方边擦着汗,有些喘息,“我来晚了,幸好顾侧妃没事。” 只顾着顾如约的安危,顾仲方没留意顾如约身旁的晋王。 萧逸冷眼看着二人,突然问;“顾太医着急赶路,是要去坤宁宫救本王的侧妃吗?” 顾仲方接到晋王府小厮送出的消息,就往皇宫里赶,一门心思在想如何救出顾如约,忽略的顾如约身旁的晋王,恍然大悟,晋王在顾侧妃一定是没事的。 这才想起来,躬身行礼,“微臣失礼了,请殿下恕罪,微臣接到消息怕顾侧妃出事,着急进宫。” 萧逸面色清冷,淡淡的语气,“顾太医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本王的侧妃有危险?” 顾如约接过话茬,解释说;“皇后娘娘把熹儿带走,我就知道可能冲着我来的,我就叫人通知顾太医,求顾太医相救。” 萧逸的神情辨不清喜怒,“原来如此,谢顾太医仗义相救。” 顾仲方忙道;“微臣没帮上什么忙,担心来晚了,侧妃没事微臣也就放心了。” 顾仲方说的是心里话,萧逸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眉,“顾太医出宫吗?让王府的马车送顾太医回去?” 顾仲方说;“既然来了,微臣去一趟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平安脉。” 萧逸和顾如约朝宫外走,顾仲方去后宫。 一路到宫门,萧逸沉默,没有说话。 顾如约察觉萧逸的不悦,自己没有向晋王求救,而是去向顾仲方求救,萧逸心里不舒服吧。 当时情况紧急,贸然找顾仲方是有些不妥,二人并不是很熟悉,萧逸的心性多疑。 快走几步,追上萧逸,解释说;“当时情况紧急,我实在想不出能帮我的人。” 萧逸心想,从上次皇后炸病,看出顾家父子是皇后的人,又掌握皇后的秘密,顾如约找顾仲方帮忙,确实是最明智的选择。 放慢脚步,有意等顾如约跟上。 走出宫门,晋王府的马车等在宫门前。 侍卫掀开车帘,顾如约刚想踩着矮凳上车,身体一轻,萧逸在身后提着她的纤腰,把她稳稳地放在马车上,然后,跨步上车。 马车启动,顾如约跟萧逸并排坐着,中间离开一点距离。 有惊无险,顾如约也是死里逃生,这会也有些后怕,沉默不说话。 天寒地冻,马车棉帘放下,白日没掌灯,马车里光线有点暗。 萧逸不知想着什么。 一路两人无话。 到了晋王府,马车在前院刚一停下,太监打起棉帘,萧逸起身先下车。 等顾如约探出头,看见萧逸大步朝寝殿走去,也没等她,高升带着太监紧跟在身后。 搭着一个仆妇的手踩着矮凳下了马车。 顾如约直接回主院,两人各走各的。 一走进主院,月奴从窗户里看见,惊喜地喊了声,“主子回来了。” 第163章 沉香、桂香几个丫鬟正在屋里提心吊胆,担心主子。 看见顾如约走进院子,争先恐后的跑了出去。 几个丫鬟一下把顾如约围住,桂香抹眼泪,沉香哭道;“主子可回来了,主子被宫里的人带走,没有消息,急死奴婢们了。” “皇后问清楚了,放了主子。” 贞儿天真地说。 外面冷,大家都站在院子里,顾如约说;“进屋说。” 进屋里,桂香替顾如约解开斗篷,顾如约坐在榻上,忘忧端上一盅热茶,“主子先喝一盅热茶,暖暖身子。” 顾如约接过茶盅,看几个丫鬟都望着她,染儿问;“熹儿没跟主子一起回来吗?” 顾如约呷了一口热茶,“她不回来了。” 染儿,贞儿,熹儿,千儿几个小丫鬟年龄相仿,平常在一处玩,贞儿不解地问;“主子,熹儿去哪里了?” 顾如约端着茶盅,思忖,以后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沉香和桂香靠得住,敲打一下后来的几个丫鬟,“熹儿背叛了主子,另有去处了。” 几个丫鬟茫然,互相看看,没听明白主子话里的意思。 月奴不太相信,“主子,熹儿真背叛主子了吗?” 顾如约平静地说;“皇后娘娘动用酷刑,熹儿没熬过去,供认我是她的主使,是晋王殿下赶到,救下了我。” 几个丫鬟露出吃惊的表情。 顾如约放下茶盅,“背主的丫鬟我是不能留的。” 千儿小声问;“主子把熹儿怎么样了?” 十有八九被高升私下里处死了。 顾如约说;“宫里背弃主子的奴婢只有一个下场,赐死。” 几个小丫鬟同时哆嗦了一下。 梁凤锦消失了,主院的熹儿消失了,侍候梁夫人的贴身丫鬟金凤,严嬷嬷,都消失了,东院院门一把铁锁锁了。 府里的下人们恐惧,没人敢议论。 第64章 皇宫御书房 梁帝召见儿子晋王萧逸, 梁帝看着一份折子, 这是西南官员上的折子, 道;“西南地方,南姜国和息国向我朝挑衅, 频频骚扰我西南边境,朕想派你去,西南作你的封地, 你到封地后, 尽量跟这两国保持良好的关系,实行安抚怀柔政策,如果实在不行, 武力解决。” “是,父皇, 儿臣谨记父皇的话。” 萧逸恭敬地站在一旁。 梁帝在折子上御笔朱批,“西北一役, 魏王行事草率, 使我朝大军陷入被动,你被不知名的刺客暗杀,至今刺客的下落没有一点线索, 这有预谋针对你,可西北战役失败, 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你为何不拦着你二哥, 此次去西南, 算对你的惩戒,过了年,你就去封地。” 萧逸跪地叩头,“儿臣谢父皇网开一面,儿臣定当不负父皇的希望,儿臣还有个不情之请。” “说吧!你还有什么要求?”梁帝道。 “儿臣想等七皇弟大婚后,再去封地。” “兄友弟恭,就应该这样,朕答应你!” “谢父皇!” 梁帝又道;“上次提的册封顾氏为正妃的事,拟旨吧!” 萧逸急忙叩头,“谢父皇恩典!” “跪安吧!” 萧逸退下,直接回晋王府。 晋王寝殿里,厅上坐着许多人,容安、吕道贤 、周延玉、张承忠、余平等。 张承忠对晋王去西南封地一事,先发表不满,“皇上这哪是给殿下封地,这是把殿下发配,西南乃烟瘴之地,条件艰苦,皇上等于降罪殿下。” 周延玉也是武将,跟张承忠想法一样,“别的皇子在京城吃香喝辣,锦衣玉食,殿下去烟瘴之地受苦,皇上对殿下太不公平,那么多地方可以封,皇上为何偏偏封那块破地方,皇上对殿下的处罚过重。” 二人说完,吕道贤摆手,不认同,“在下却不那么看,殿下留在京城,手里没有一兵一卒,行动需格外谨慎,殿下去封地,可以发展自己的军队。” 天高皇帝远,为将来的大业图谋,手里没有军队,拿什么争天下,现在京城皇帝眼皮底下,稍有动作,皇上就能察觉,因此不能放开手脚。 看看众人,说;“现在朝中形势不明朗,皇上春秋鼎盛,先等等看。” 吕道贤没有说出的意思,梁帝现在身体还行,梁帝多疑,暂时没有打算立太子,让几个皇子斗,稳固他的皇权,萧逸远离京城,暗中招募军队,待朝廷一变,伺机而动,夺得天下。 余平说:“先生这么一说,去封地不是坏事,可那块地方不好,殿下能不能请求皇上换一块封地。” 萧逸半天没说话,听了众人的话,方道:“父皇跟我说时,已经决定,本王当时提出来换一块地方,父皇不但不能答应,可能起反感,西北战役,魏王削爵,本王发配西南封地,堵住别人的嘴。” 张承忠道;“去就去,也不是一走就不回来了。” 众人心里都这么想的,晋王早晚还要回京城的。 岁尾,正值隆冬,京城大街小巷繁荣景象,过了初十,街上卖卫画门神、挂千、金银箔,还有卖糖瓜、糖饼、江米竹节糕、关东糖、草炒豆等物,为祭灶准备的,过两日芝麻橘、松柏枝等物陆续上来。 腊月二十三祭灶,过小年。 晋王府里一派忙碌,一个太监跑进主院,敞开嗓子高喊;“顾侧妃到前厅接旨。” 第164章 忘忧掀开门帘探出头,问;“是喜事吗?” 太监说;“大喜事,皇上下旨,册封顾侧妃为晋王正妃,顾侧妃快去领旨谢恩。” 忘忧掉过头,朝屋里跑。 顾如约等女眷赶到前厅,萧逸正陪宫里宣读旨意的太监说话。 晋王萧逸带领阖府的人跪下接旨。 顾如约接了金册金印,叩头谢恩。 萧逸赏赐了宣读旨意的太监。 携着顾如约的手,晋王和王妃上座,受阖府人的叩拜。 皇帝突然下旨,顾如约晋位正妃,顾如约事先一点不知道,感到很突然,萧逸之前从未提起过。 顾如约坐在上面,受众人拜贺,犹自心神有些恍惚,不真实感。 一路走来,恍然若梦一样,以她出身低,从晋王侍妾,到晋王嫡妃,仅用了一年多,这在本朝和前朝绝无仅有。 她侧头看萧逸,萧逸目不斜视,并没有看她。 恍然有点明白,萧逸为何生气,萧逸因自己服用避子药,生了那么大的气,也许那时萧逸就安排好了一切,给自己一个最尊贵的身份,能够跟他平等地站在一起的地位。 一直以来的坚持,开始动摇,晋王正妃位置给了自己,萧逸表达了一个诚意,起码是愿意跟自己重新开始的诚意。 是自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相信萧逸。 萧逸接收到来自身旁注视的目光,正襟危坐。 姬侧妃跪下低头叩拜时,心里极其不是滋味,无论从出身,进府先后,自己最有资格扶正,现在拜倒在一个出身,资历都不如自己的人,心里别提多憋屈,她宁愿京城随便什么大家闺秀册封王妃,也不愿意如此屈辱拜倒在出身卑微的顾如约脚下。 董月娇的委屈,不比姬侧妃少,她的娘家是太后母家,本朝最尊贵的家族,屈居妾位,晋王正妃位一直空着,多少还有希望,现在希望彻底落空。 楚氏等歌姬侍妾,心态平和多了,反正那个高高在上晋王身旁的位置也轮不到自己,谁坐都是一样的,羡慕倒是有的。 柳轻罗羡慕之余,佩服顾如约,两人毗邻而居,顾如约在没有任何优势的情况下,从低等的侍妾到晋王正妃,连跳两级,一跃到多少人觊觎的位置。 王府各人心态不同,一点都是相同的,羡慕嫉妒,女人的通病。 主院的人是最高兴的。 众人叩拜完,姬侧妃压下满腹心酸,对顾如约说道:“王府从前是臣妾管家,臣妾把府里的账目归拢清楚,交给王妃。” 晋王府有正妃,当然不能侧妃当家,姬侧妃心里清楚,愿不愿意,这是规矩,由不得她。 “好” 顾如约也没有谦逊。 在其位谋其政,既然自己坐上王妃的位置,有些责任也不能推脱。 快过年了,府里各处忙着过年的准备,行过礼,叩拜了王妃,萧逸道;“没什么事,都散了吧!” 说罢,萧逸起身,朝殿外走。 顾如约站起来,跟了上去。 众人分立两旁,齐声道;“恭送殿下、王妃。” 萧逸迈步出了前殿,余光瞥见顾如约错后半步跟着,亦步亦趋。 唇角隐约浮现一丝笑意。 下了台阶,朝寝殿走去,脚步不疾不徐,刚好顾如约能跟上的速度。 一边留意顾如约跟没跟上来。 顾如约快走几步,两人并排,顾如约侧过头,“谢殿下!” 以自己的如此低的出身,如果没有萧逸的极力争取,皇帝不可能封自己为王妃,这其中萧逸一定是极用心,费了不少周折。 这一次,她确信,萧逸是为了自己筹谋,不是为薛贞柠谋划。 “只有一个谢字吗?” 还要怎样? “殿下要怎么谢?”顾如约歪着头问。 “你自己想。”萧逸又把球抛了回来。 顾如约想了想,“过年我给殿下做一件袍子。”期期艾艾地,“可我的针线……不太好。” “算了,做衣袍王府有针线上的人。” 针线不好,把手扎了,就不能提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比如……. 萧逸侧过头,看了一眼顾如约娇嫩鲜红的小嘴。 顾如约站住了。 前面就是晋王的寝殿,府里姬妾从不踏足晋王寝殿。 萧逸回头,看见她没赶上来,极为不满,“不知道怎么谢,回去好好想想。” 顾如约看着萧逸走远。 身后跟着沉香、桂香、月奴等主院的丫鬟跑上来,“王妃!” 由于兴奋,人人脸上笑开了花。 顾如约忍不住笑说;“低调点,让别人看见。” 走在甬道上,积雪已经清除,青石地砖残留的少许雪,在太阳出来后融化。 花园里探出头的梅枝,白雪覆盖下露出梅尖,雪中一点红。 月奴高兴地在前面倒着走,说;“以后主子就是王府的女主人了,咱们住主院名正言顺,看谁还嚼舌根。” 贞儿又蹦又跳,得意地说:“以后奴婢们就是王妃跟前的人,看谁还敢小瞧。” 大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说一点不在乎正妃位置是假,谁人又愿意给人做妾,夫妻地位不平等,谈何真情?侧妃到底是妾,低人一头,最主要是萧逸把最看重,保留许多年,不轻易许人的晋王嫡妻名分给了自己,如果自己再有什么不确定,和怀疑的话,对萧逸太不公平,给彼此一个机会,如果在小山村时答应重新开始,顾如约是为了前世的家人,这次选择真正的重新开始,为了自己和萧逸,彼此不互相错过。 第165章 主院里,一整日,丫鬟们出出进进,人人脸上挂着笑。 晚间,正房地龙烧得热,桂香把汤婆子放在脚底下,被睡着了的顾如约踢开。 萧逸走到床边,窗外雪光映衬,看见床上的顾如约睡到大床中间,被子踢了在脚底下,寝衣领口敞开,露出纤细的锁骨。 这是自己睡习惯了,睡得真舒服。 萧逸呵呵一笑,迈步上床。 顾如约做了个春.梦,迷迷糊糊醒来,原来不是做梦。 床帐里朦胧光线中看清楚上方熟悉的脸,含糊地问;“你怎么进来的?” 萧逸捋了捋她散乱的秀发,嗓音沙哑,“我想来就来,一道门能挡住我吗?” 这几个月不来,不是不想来,几次走到门口,又硬生生地回去了。 顾如约脑子还有点迷糊,“你不生气了吗?” “谁说我不生气?本王气还没消。” 萧逸在她腰上掐了一把,“你要谢我,想好了怎么谢了吗?” 顾如约摇摇头,“没想好。” “没想好,本王告诉你怎么谢。” 萧逸双手掐着她的纤腰,把她翻过身,托起来。 汗珠滴落在她光滑白皙的背,萧逸的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如约,我答应你离开,你走吗?” 顾如约承受不住他蛮横的力道,软在哪里,半天听明白他的问话,头摇晃着,乌黑的长发随着她摇头甩动。 萧逸轻声笑了,冷不防一顶,顾如约闷哼了一声,萧逸带笑沙哑的声音,“敢走!” 一大早,府里的姬妾来给王妃请安,从前王府里没有正妃,姬侧妃不肯作威作福,名不正言不顺,现在王府有了正妃,姬妾们晨昏定省是少不了的。 顾如约支撑着坐起来,一动弹浑身酸痛,萧逸素了太久,把持不住,没轻没重,低头看身上点点欢爱后留下的痕迹。 桂香撩开帷幔,“王妃,夫人们在抱厦等候给王妃请安。” 顾如约懒懒地说;“以后让她们初一十五来请安,平常就不用来了。” 她可不想给萧逸的姬妾立什么规矩。 天天看见这群女人,影响食欲。 桂香还想说什么,看主子已经把眼睛闭上,又倒在床上。 出去告诉她们散了。 过了腊月二十三,扫房、请香、祭灶、封印、写春联。 丫鬟们分工,桂香、忘忧、月奴三个人打扫房屋,沉香和染儿清扫院子,贞儿,千儿收拾灶间。 姬侧妃带着人走进主院,身后两个小厮抬着一口木箱。 进门,姬侧妃指挥两个小厮把木箱放在明间地上,“王妃,这是臣妾管家这几年的王府的账目。” 顾如约正在写春联,手下没停,“侧妃坐,我还差了两个字就写完了。” 姬侧妃走过去,“臣妾看看王妃写的春联。” 拿过顾如约已经写好的一副对联,露出吃惊的表情,顾如约的字写得如此之好,夸赞道;“王妃写得一手好字。” 顾如约册封正妃,姬侧妃不服气,看顾如约的字,心里叹服,不是光凭着一张脸坐上正妃位置,顾如约还是有真本事。 姬侧妃走出正房,心态有些改变,刚才她没有当面说出来,顾如约的字体跟晋王的字体极像。 或许是顾如约打听到晋王的喜爱,下苦功夫,迎合晋王,最后上位,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自己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姬侧妃刚走,萧逸一挑门帘,走了进来。 顾如约正好最后一个字收笔,看见他进来,把笔放在青玉笔架山上。 说;“殿下不忙吗?怎么白日有空到我这里来?” “今日没什么事。” 其实他想看看顾如约在做什么。 顾如约上前,替他解开鹤敞,萧逸望着她雪白肌肤,吹弹可破,手放在她脸颊,顾如约笑着直躲,“太凉了。” 萧逸拿起她写的对联欣赏。 桂香端上茶水,顾如约接过呈上,萧逸放下对联,接过茶盅,说;“坐下,我跟说点事。” 顾如约把自己的暖手炉放在萧逸手边,然后坐下。 萧逸拈起盖子,喝了一口热茶,说;“父皇已经跟我谈了,等七皇弟大婚后,我去西南封地。” 顾如约微微一愣,低头掐指一算,“还剩一个多月的时间。” 离开京城,一个月的时间处理王府事物。 顾如约并没有多问,萧逸心想,如约真聪明,心思通透,如果换了别的女人,一定啰啰嗦嗦的刨根问底。 萧逸放下茶盅,道;“西南乃烟瘴之地,我想跟你商量,遣散府里的姬妾,你的意思呢?” 顾如约笑弯了眼,掩饰地垂下头。 萧逸看她的模样俏皮可爱,“想笑你就笑。” 顾如约抬起头,弯着唇角,“我不是容不下她们,当然,人少事少,可我没有撵她们走的意思。” 她们也是可怜人,有夫君独守空房。 萧逸作势拧她的唇角,“口是心非。” 顾如约吃吃地笑,“我的意思是我没跟她们过不去…….” 你只跟一个人过不去,萧逸心明镜似的,手放在暖手炉上,“那你为何免了她们请安?” 顾如约垂头,摇晃着两腿,难为情地说出,“她们来我要早起。” 萧逸伸手敲了一下她的头,笑说:“昨晚累了?” 第166章 顾如约脸红不答。 萧逸笑看她。 过一会,顾如约说;“我问问她们,去留看自己的意思。” 萧逸站起来,伸了伸胳膊,“要离开京城,不知何年何月能回来,有些事我还要处理一下。” 桂香拿过来鹤敞,顾如约帮他系好。 萧逸凑近,贴着她耳边道;“晚上等我,不等我收拾你。” 顾如约瞄了一眼屋里的太监侍女。 众人都装作没听见。 萧逸走出门,正午的太阳发出淡白的光,带来少许温暖。 高升在身后说;“南边不下雪。” 几年看不见雪,北方四季分明,已经习惯了。 寝殿的书房里,四面架子上摆满了书籍。 萧逸绕着书架踱步,准备挑一少部分书籍带走,王府里留下几个家仆看宅子。 他的目光落在一个红木箱上,走过去,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匣子,打开盖子,一缕秀发静静地躺在匣子里。 过了一会,他把匣子合上,放入箱子里,对身后的高升说;“这口木箱不带走,封上。” 第65章 晋王府的姬妾们聚在主院, 坐在明间里, 不知道王妃突然叫过来, 有什么事,交头接耳。 侧妃、庶妃、侍妾、歌姬, 统共有十几个人。 顾如约看一个不少,开口道;“晋王府整个要去西南封地,殿下让我问问你们, 有不愿意跟去的, 站出来,手头拮据,可以给一笔银子, 回家或者随便去哪里。” 众人互相看看,没人站出来, 大概怀疑王妃这是试探她们的忠心,梁夫人的事刚过没几日。 顾如约啜着茶水, 等了半天, 没有一个人站出去。 朝两侧坐着姬妾扫了一遍,“没人想留下?都愿意离开京城?西南乃烟瘴之地,条件艰苦, 到了西南可没有王府舒服,你们有个心里准备。” 她话音刚落, 一个歌姬犹豫着站了出来, “婢妾想回家?” 顾如约说:“好。” 朝桂香说;“给她十两银子做盘缠, 回家跟家人团聚。” 有人第一个站出来, 接着又有几个跟着站出来,她们都是清白身子,待在王府,也见不到晋王,不如趁这个机会离开。 王妃不但无条件放入,还发放盘缠。 最后厅上剩下姬侧妃、董月娇、侍妾楚氏还有两个侍妾,一个叫罗红玉,一个叫姚杏儿,另外还有两个刚进府不久的侍妾。 姬侧妃心里苦,自己身为侧妃,娘家又是京城名门,离开晋王,等于被休,家族颜面何在,娘家不能收留她。 董月娇看看要走的姬妾,坚定地说;“无论晋王殿下走到哪里,婢妾就跟去哪里,婢妾这一辈子不离开晋王殿下。” 晋王萧逸对她不屑一顾,她不在乎,只要能看见晋王萧逸,留在晋王身边,就满足了。 侍妾楚夫人道;“婢妾跟董姐姐一样。” 世上总有痴情人,去留自愿。 顾如约目光望向剩下的两个歌姬出身的侍妾,罗红玉和姚杏儿看过去。 罗红玉看王妃在看自己,与身旁坐着的姚杏儿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表态说;“婢妾愿意跟着晋王殿下去西南。” 姚杏儿也低声说;“婢妾也愿意跟随晋王殿下去西南。” 顾如约又看向一个叫卫珺的进府不到一年容貌极美的侍妾,卫珺看着顾如约说;“王妃,婢妾也愿意跟随晋王殿下去西南,婢妾的家人当初把婢妾卖了一个大户人家,主母善妒,对婢妾非打即骂,经常饿肚子,关柴房,婢妾进了王府,才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王妃待婢妾等和善,婢妾回家,难逃被卖的命运,婢妾孤身一人,不知流落何处,不如在王府日子安定。”。 还剩下一个叫何玉莲的侍妾,何玉莲倒是爽快,“婢妾不离开王府,婢妾跟卫姐姐一样,家不能回,婢妾这辈子不想嫁人,嫁个穷人,一世辛苦操劳,嫁个不好的,挨打受罪,给有钱人做妾,受大妇的凌虐,哪里如在王府的日子,王妃御下宽厚,婢妾等不受气,西南再苦,也饿不着我们。” 何玉莲话直白了点,顾如约点头道;“这也是实话。” 最后剩下柳轻罗,一直没说话,顾如约问;“柳姐姐,是留下还是走?” 柳轻罗苦笑了一下,“婢妾也无处可去,婢妾的父亲把婢妾送到这里,万不能答应婢妾离开。” 柳轻罗的父亲是个商人,送女儿到王府,打着攀附权贵。 顾如约没想到,还有这些姬妾不愿意离开。 各自的情况其实都差不多,无奈中留在晋王府是最好的选择,不求男女之情,生活安定,锦衣玉食。 顾如约心想,既然无处可去,跟着晋王,将来晋王登基,她们也是一宫主位。 留下的人里,其她人没什么想法,生活所迫,董月娇和楚氏的情况不同,痴恋萧逸,可自己不能让。 要走的,赏赐盘缠,派人送回家。 至于王府的下人,签了卖身契,生是主子的人,不能离开,除非主子恩典,允许赎身,或赐还卖身契,才得自由身。 走的人,赶在年前离开王府,回家跟家人团聚,跟平常要好的互相依依惜别。 这一宗事完了,顾如约着手盘点王府的资产,姬侧妃管家,顾如约信得过,姬侧妃出身名门,嫁妆丰厚,见过世面,不能在里面动手脚。 第167章 四个大丫鬟里,忘忧读书最多,其次是月奴,沉香和桂香新进学了算术。 顾如约有四个帮手,很快把王府的账目重新理了一遍,到王府库里照着账目盘点,分门别类的归拢。 又把王府的账房找来,问清楚账上现银的数目。 年前先把一批古董字画拿当铺,换了现银。 一直忙到除夕。 今年梁帝下旨,凡是出宫立府的成年皇子,不必入宫守岁,皇子们都有一大家子人,在各自府里跟妻妾儿女守岁。 晋王府的除夕晚宴,顾如约命摆在宜安殿,宜安殿有地龙,殿里暖和。 晋王的姬妾走了一半,今年比往年人少,气氛温馨,其乐融融。 晋王和王妃都和颜悦色,萧逸跟顾如约并坐一几,穿着喜庆的绣金团福锦袍,接受姬妾们的敬酒。 萧逸端着酒盅,侧过头,在顾如约耳边说;“王妃这几日辛苦了。” 顾如约端着酒盅跟他碰了一下,“殿下辛苦了。” 两人对视,笑眼对笑眼。 两人喝了姬妾们的敬酒,对饮三盅。 楚氏有些喝多了,唱民间小曲,唱的极有韵味。 柳轻罗平素稳重,王府的姬妾走了一半,有点感伤,自弹自唱。 罗红玉和姚杏儿两个,一个扮小生,一个扮花旦,两人唱戏,举手投足,配合默契。 大家随便喝酒玩乐,没有拘束。 顾如约今晚喝了不少酒,面色粉白,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亮晶晶,樱唇沾了一下酒盅,吃吃地笑,小声说;“殿下,我看你是两个人。” 萧逸伸手,拿下她手上的酒盅,一饮而尽。 顾如约看着他一个劲地笑,神态像是喝多了。 萧逸摸了一下她嫣红的脸颊,滚热,真喝多了。 对众人说;“本王跟王妃先走,你们继续玩,” 萧逸半抱着顾如约离席,走出宜安殿,夜里寒冷,萧逸用鹤敞裹住顾如约,连头都盖住。 两人回主院,主院的侍女们也都吃酒去了,桂香一个人留下看家。 顾如约酒醉了,站不稳,进屋往床上一倒,桂香为她脱了鞋。 萧逸脱掉外袍,扔给庆俞,说;“你们也都玩去吧!半夜放炮仗,王妃由本王照顾。” 庆俞乐颠颠跑了,桂香退出去,掩上门,去找辛驳了。 萧逸头一次看见顾如约喝多,平添了妩媚,顾如约望着萧逸笑,依偎在萧逸身上,娇弱无骨,柔软的玉臂勾着他,整个挂在他身上,萧逸的小腹窜起一股热流。 褪下她衣裳时,顾如约喃喃地说;“过年了,看放炮仗。” 萧逸哄她道;“一会带你去看放炮仗。” 晋王口中的一会可长了。 顾如约疲惫地要睡去,被萧逸套上衣裳,拿皮袍裹着,抱到花园里看放炮仗。 小厮点燃炮仗,几声巨响,顾如约被萧逸捂住耳朵,窝在他怀里,也伸手捂萧逸的耳朵。 醉后的顾如约很乖,萧逸心想,以后多灌醉她几回。 正月初一,除夕睡得晚,萧逸跟顾如约起得晚,穿戴整齐出来,接受王府下人拜年,赏赐众人。 府里一波波下人叩头领赏下去。 顾如约帮萧逸披上鹤敞,问;“殿下这几日都进宫伴驾吗?” 萧逸扣上袖扣,“正月里很忙。” 沉香进来,说;“顾小公子来了。” 顾迟来给晋王和姐姐拜年,萧逸问;“学里放假了?” 顾迟恭敬地答道:“放假了。” “陪你姐姐说说话,本王要进宫。” 晋王萧逸入宫,梁帝赐宴文武群臣。 姊弟俩说话,顾迟很高兴地小声说;“姐,我一进王府听说姐升晋王正妃了。” “嗯” 顾如约晋位正妃,娘家人是晋王府的亲戚,娘家人有体面。 “姐,我放假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父亲,这是咱们顾家的一大喜事。” “迟弟,你什么时候走?” “我来看看姐,一会就走。” “我让王府的马车送你回家。” 早点赶路,顾迟没在王府用午膳。 顾如约派了两辆马车,一辆顾迟乘坐,另一辆马车装了一车年货,顾迟带回娘家。 正月萧逸每日入宫,早出晚归,顾如约带着忘忧几个人,抓紧盘点王府的几个仓库。 仓库里有成匹的衣料,点过数,桂香问;“主子,这些衣料带走吗?” 顾如约看看,全是上等的绫罗绸缎,有江南织造,还有宫里内造,道;“过了年,打包带走,到了西南用得上。” 能带走的都带走。 过了正月初七以后,店铺陆续开门,顾如约把不好带走的易碎玉器瓷器拿到当铺当了。 一个库里发现换下来的一批家具,五六成新。 顾如约命人把王府二管家冯祥叫来,指着库里一堆家具,“你想办法把这些不用的家具处理掉。” 旧家具里有不少桌椅,屏风,顾如约道;“桌椅板凳,问问小饭馆,茶楼买不买。” 冯祥没闹明白,王妃接管王府管家大权后,一批批变卖东西,王府日子过不下去,缺钱花,不可能,亲王府若是揭不开锅,别的府可怎么过活。 顾如约吩咐忘忧,“这批家具的数量统计好,卖出一件登记一件。” 第168章 冯祥看王妃如此认真仔细,王妃交代的事,不敢马虎。 出了正月,这批家具处理完了,王府几个库清理了。 萧逸清闲下来,不用进宫陪侍皇帝。 两人坐下来喝茶说话。 萧逸不管家事,顾如约还是要跟他提一提,说;“我把府里的几个仓库的东西清理,许多东西放着没用,易碎不方便带走的变卖典当,换成银票,殿下初到西南封地,一定有不少需用银钱的地方, 萧逸感激地看着她,“你忙碌了一个多月,原来是替我打算。” 顾如约小声说;“殿下要扩充军队,没有粮饷,宏图伟业也实现不了。” “还是你想得周到,你真是我的贤内助。” “夫妻一体,夫贵妻荣。” 萧逸听她这么说,满心高兴,两人的心越来越靠近。 萧逸说;“七皇弟下月初大婚,四月十日左右我们启程,通知府里人收拾东西。” 王府里的人早知道要去西南封地,都提早把东西整理打包。 顾如约这一走,最不放心的,还有一件事。 自己的父亲顾仁志,父亲出入宫闱,又被皇后要挟,跟杨皇后成了一路,杨皇后野心勃勃,上次想把自己置于死地,用意明显,自己妨碍挡了她的道,自己走后,怕杨皇后又出幺蛾子。 吩咐桂香,“你把辛驳叫进来。” 萧逸今日没出门,在寝殿接见一个人。 一会,辛驳跟着桂香到主院,走到上房门口,桂香朝里回禀,“王妃,辛驳来了。” “让他进来。” 顾如约的声音在里面说话。 辛驳迈步进去。 抱拳行礼,“拜见王妃。” 顾如约上下打量辛驳,现在一点看不出原来小山村那个猎户的影子,黑红脸膛,高大身躯,魁伟英武。 辛驳脱胎换骨,无形中给桂香造成了不安全感。 顾如约道;“你去一趟顾院使府,说我请顾院使在春秋茶楼喝茶,记住别告诉任何人,包括殿下。” “是,王妃。” 晋王的王妃私见太医院院使,平常没什么交情,萧逸知道铁定要怀疑。 这件事顾如约要辛驳办,就是把辛驳当成可信赖的自己人,毕竟有过一段交情。 桂香送辛驳出去。 顾如约从窗户里看,桂香一直把辛驳送到院门口,半天,才看见桂香返回来。 顾如约心想,桂香这丫鬟痴情,辛驳千万别伤害她。 桂香回来,侍候顾如约换衣裳。 王妃出门,王府侍卫前呼后拥在马车两旁。 春秋茶楼在顾府附近,所以顾如约随口便说出茶楼名字。 顾如约先到茶楼等候,待顾仁志来时,直接被一个茶楼伙计引到一间包房里。 顾仁志进门看见坐在屋里的晋王府的王妃,原来的顾侧妃。 心里惴惴不安,行礼,“微臣拜见王妃。” 顾如约示意对面的座位,“顾院使请坐。” 顾仁志踌躇,顾如约道;“没有外人,不用讲规矩了,顾院使坐下好说话。” 顾仁志这才上前,在对面坐下。 顾如约给自己父亲斟了一盅茶,顾仁志诚惶诚恐地欠身,“折煞微臣了。” 前世的父女,今生毫无瓜葛。 顾如约不能耽搁太久,毕竟两人私下里会面,被人发现,无从解释。 于是开门见山地说;“我今日见顾院使,是有个要求,不知顾院使可愿意答应?” 顾仁志越来越疑惑,忙说;“王妃请讲。” “我请顾院使辞官。” 这话一出口,顾仁志端着的茶盅的手一抖,茶差点泼出来,“王妃何出此言?” 顾如约从袖子里摸出两张纸,从桌上推到他面前。 顾仁志低头扫了一眼,脸色大变。 原来是两张药方,一张方是杨皇后服用的诈病的药方,一张方是针对杨皇后服用药物的解药方,两张方准确无误。 顾仁志额头冒出冷汗,一直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他一直怀疑上次顾侧妃医治好皇后的病,事情很蹊跷。 顾如约不容他多想,面色变得严肃,“顾院使,我的要求不过分吧?我身为晋王妃,不允许你助纣为虐,残害无辜,我之所以没有直接禀明父皇,念在你顾家为皇家效力,给你顾家一条生路,不用我说,顾院使知道其中利害,巫蛊案为历朝历代君王大忌,如果坐实,满门抄斩。” 顾仁志哆嗦了一下,顾如约即可拎父亲,又恨父亲做出这等糊涂事,把顾家往死路上拉。 语气随之冷下来,“顾院使给我一句话,顾家满门的生死,系在顾院使一个人身上。” 顾仁志出入宫闱,经历事多,很快镇静下来,面部表情僵硬,“王妃凭着两张药方,想定微臣的罪,未免过于草率了,皇上面前,王妃要拿出真凭实据。” 顾如约伸手把两张药方拿过去,笑着说;“顾院使,这两张方子随便找个人试,皇后炸病就露出马脚,坤宁宫的宫女太监抓去一审,不难问出事情真相,顾院使拿着阖家性命跟我赌吗?” 顾如约眼睛看着父亲,只见父亲额头冒汗,脸色煞白,顾如约心里叹息一声,不逼父亲,父亲泥足深陷,到时拔不出脚了。 包间里一下静下来,顾如约耐心等待父亲回答。 第169章 半晌,顾仁志暗哑的声音,“我答应你!” “三日内,我等顾院使的消息。” 顾如约最后看一眼,沮丧的父亲,“顾院使记住,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她离开包房,父亲呆坐一动不动。 三日后,顾院使辞官。 这是萧逸回来告诉她的。 四月初,七皇子庆王萧暐大婚。 满朝文武,皇亲国戚,皇子公主,都去庆王府贺喜,庆王府到处张灯结彩,红灯笼高悬,一片喜庆。 顾如约跟齐王妃,怀王妃,宁王妃,还有安和公主、明敬公主、惠庆公主守在新房里。 傅念卿蒙着盖头坐在喜床上,庆王府前殿设喜宴,阵阵鼓乐丝竹声声,一派热闹。 七皇子庆王萧暐在前殿招待客人。 明敬公主是个急性子,说;“新娘子坐了一个时辰了,七皇兄怎么还不回来,屋里热,还蒙着盖头。” 到门口支使一个侍女,“你去前厅请庆王。” 侍女请了半个时辰,还不见庆王萧暐,安和公主性子好,说:“新娘子等他揭盖头,七皇弟大概被皇弟们灌酒,脱不开身。” 慧庆公主上前,“我替七皇嫂揭盖头,这样捂着,闷得满头汗。” 喜娘急忙拦住,赔笑说;“使不得公主,这盖头要新郎揭。” 顾如约想起那日在慧庆公主府见到的情景,庆王萧暐对这桩婚事不满意,因此不积极,洞房夜把王妃一个人撇下。 临来时,萧逸还嘱咐自己照顾一下庆王妃。 顾如约自报奋勇,“我去前厅看看七皇弟别让他们灌多了。” 明敬公主说;“五皇嫂辛苦一趟,把七皇兄揪来,等七皇兄来了,我们替七皇嫂出气。” 顾如约从新房出来,沉香跟一群侍女在门口,看见她出来,跟上,主仆二人 朝前厅走。 走不远,看见一个侍女低头缓慢地往新房方向走,走到近前,顾如约认出是刚才去找庆王的侍女,叫住她。 那个侍女唬了一跳,看见她,急忙跪下,“奴婢该死,没看见王妃,王妃恕罪。” 顾如约问;“庆王呢?你不是去找庆王了吗?” 侍女支支吾吾,“庆王殿下有事,没来。” 有什么事比入洞房还重要,顾如约蹙眉,这个侍女不敢说,一定有鬼,问;“庆王在半路呢?碰到什么人了?” 侍女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嗯了一声。 顾如约不问了,问了这个侍女也不敢说。 主仆二人继续往前走,看见前厅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出出进进的宫女太监。 顾如约突然听见甬道左侧两扇门掩着,里面有说话声,沉香说;“主子,快走到前厅,没看见人呀?” 顾如约站住,手指压在唇上,示意她噤声。 音乐声音大,吵嚷声太喧嚣,顾如约听不清门里二人说的是什么,听出来其中男声是庆王萧暐,仔细听另一个女声,声音很小,顾如约还是听出来是魏成玉。 新婚夜一男一女躲在这里,能有什么好事。 就魏成玉和傅念卿二人比较,顾如约更喜欢傅念卿,只是男人鬼迷心窍,分不清好歹。 顾如约故意扬声说;“沉香,我们快去找庆王,几位公主在新房都等着急了,要派人捉拿庆王。” 门后面声音没了。 顾如约故意朝前面走。 绕过宫墙,顾如约站住,躲在光线暗处,探身朝后看,看见两个人影从方才那扇门后走出来,匆匆分手,朝不同方向走了。 顾如约看庆王走远了。 刚想同沉香从隐身的地方出来,突然,看见一个人影,一闪而过,这个身影瘦高,顾如约觉得有点眼熟,从身形看是个年轻男子,动作敏捷,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这个男子不像是那个府上的侍从,前殿参加婚礼的客人多,人来人往,保不齐有人混进王府。 第66章 人影朝花园方向去了, 顾如约小声问身后的沉香, “刚才过去一个人你看见了吗?” 沉香朝四周看看, “这地方人来人往的,许多人主子说的是那一个?” 知道问这个丫鬟也是白问。 今晚宾客多, 庆王府里人杂,可来往这么多人里顾如约一眼便看见方才那个男子,离去的背影有点眼熟, 尤其是侧影, 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不是很熟悉的人,如果是自己周围的人能想起来, 也许偶然见过,忘记了。 这个男子飞快掠过, 眨眼就不见了,动作如此敏捷, 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顾如约从隐身的地方走出来, 走到那个男子刚才经过的地方,身后传来沉香的惊声,“主子, 地上有血。” 顾如约朝沉香站的脚前看,影影绰绰地上有血滴。 她蹲下仔细看, 拿手沾了一下, 没有凝固, 确定是刚才那个人流下的血迹。 “我们跟着他过去看看。” 顾如约说完, 沿着地上的血迹,朝这个人消失的方向走。 整个庆王府灯火辉煌,花园里挂满带喜字的大红灯笼,整个花园笼罩着一片红光。 血迹在刚进花园月洞门就没有了。 花园里亭台楼阁,到处是花草树木,人容易躲藏,顾如约站在树影里,外面看不到。 她留心观察花园,不时有太监宫女经过,还有酒后溜出来散步的客人。 第170章 看了半天,顾如约没看见那个人,正要去别处找找。 忽然看见自己躲藏的地方前面甬道走过来两个人,从北方向走过来的,花园里数百盏灯,照的通亮,顾如约跟沉香藏身古树后。 那两个人走到离她们藏身很近的地方,顾如约认出是慧庆公主和一个侍女。 心想,慧庆公主不是在新房,怎么到花园里来了。 慧庆公主萧宝贞跟侍女走过去,顾如约小声说;“我们跟上她。” 她直觉慧庆公主有点鬼祟,慧庆公主平常排场极大,现在身边就带了一个侍女,不去吃喜酒,到园子里人做什么? 顾如约不敢跟近了,怕她发觉,远远地盯着。 慧庆公主绕过前方的一座重楼,不见了。 人跟丢了,顾如约望着这座重楼,重楼四周廊檐下挂着灯,楼里漆黑,门关着。 沉香小声说;“主子,楼里黑咕隆咚的,公主好像没进楼里。” 两人在此地等了半天,没见慧庆公主的人影。 顾如约说;“我们在园子再找找。” 她直觉这个慧庆公主有问题。 庆王府这座花园不太大,亭台楼阁花草树木,收拾得小巧精致。 两人几乎转遍了花园,没找到慧庆公主。 顾如约断定蕙庆公主没离开花园,一定在花园的什么地方。 两人绕到一座凉亭附近时,顾如约看见凉亭里有两个人,小声说;“看见凉亭里的人吗?好像是慧庆公主跟她的侍女。” 沉香眼神好,肯定地说;“是慧庆公主。” “她好像在等什么人。” 这时,左侧甬道上走来一个人,脚步匆匆,转眼来到亭子边上,顾如约惊愣住,是二哥顾仲方。 原来蕙庆公主在花园里跟二哥约会。 顾仲方走进凉亭,跟慧庆公主两个人对面站着说话。 顾如约不敢靠近凉亭,怕被发现,离着远,听不清她们说什么。 两人说完了,顾仲方转身离开,刚走出凉亭,突然,顾如约看见慧庆公主身子一个趔趄,好像脚崴了一下。 顾仲方掉头,急忙走回来,走到慧庆公主跟前蹲下身,大概查看公主脚伤。 侍女扶着公主坐下,顾仲方蹲在地上,大概处置公主脚伤,一会站了起来。 侍女扶着公主走了两步,顾如约看慧庆公主活动自如,好像没什么大碍。 顾仲方又离开凉亭。 顾仲方走后,慧庆公主的丫鬟扶着公主也离开凉亭。 顾如约一直跟着慧庆公主离开花园。 今晚的事有点蹊跷,顾如约想了想,对沉香说;“我们去找殿下。” 主仆走到前殿门口,门口站着太监,不认识她,前殿里都是男宾客,女眷在后宅花厅吃酒。 顾如约对太监说:“我是晋王妃,请晋王出来。” 太监赶紧进去找晋王。 过了一会,顾如约看见萧逸从里面出来,身后跟着陈承忠和余平,晋王一迈出前厅门槛,顾如约余光瞥见附近多了不少人,知道是萧逸的暗卫,不离左右保护晋王。 萧逸看见门口站着的顾如约,快走几步,“如约,找我有事吗?” 顾如约左右看看,“能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吗?” 萧逸就拉着她走到偏厅里。 陈承忠和余平跟进来,沉香守在门口,侍卫们在附近。 萧逸拉着她坐下,“如约,我不是让你在新房照顾庆王妃吗?你怎么出来了?” 顾如约看萧逸似乎很紧张自己,心一暖,屋里没有外人,陈承忠和余平是萧逸心腹,萧逸有什么事不背着二人,于是小声说:“庆王妃在新房等七皇弟,七皇弟总不来,庆王妃蒙着盖头还没揭,几位公主都着急了,慧庆公主请客那日,我看见七皇弟跟诚意伯府的魏姑娘在一起,担心魏姑娘不死心,纠缠七皇弟,我来前厅找七皇弟。” 顾如约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聚精会神听的陈承忠和余平,魏成玉未出阁,事关魏成玉的名节,二人知觉 ,往后退了两步,顾如约压低声音说;“七皇弟果然跟魏姑娘在一起,躲在一个门里说话,我路过发现了。” 萧逸对自己七皇弟跟魏姑娘的事也有耳闻,毕竟是儿女私情,外人不好说什么,萧逸握着她的手,“你当魏姑娘的面,把暐弟叫走了?” 顾如约白了他一眼,嗔道;“我能那么不懂事吗?让暐弟和魏姑娘没脸,下不来台,我就跟沉香大声说,几位公主恼了,要着人绑暐弟去洞房,他们听见,自然就吓走了。” 萧逸看她的小红嘴,娇艳欲滴,极其诱人,不由自主地突然亲了一下。 顾如约吓了一跳,急忙躲,看萧逸身后的陈承忠和余平,二人干咳两声,别过头。 顾如约羞得垂头,萧逸像没事人似的,问;“后来呢?” 顾如约不能因为庆王这点私情找自己。 顾如约撩了一下散落的秀发,“七皇弟回洞房里,我想等一会回去,免得七皇弟尴尬,正要走看见一个人,从我前面掠过去,身手敏捷,像是习武之人,他过去后,地上留下血迹,我跟沉香沿着血迹寻到花园里,血迹在进了花园就没了。” 顾如约看着萧逸,“我跟沉香在花园里找这个人,翻遍了花园没看见他,看见慧庆公主来花园,我离开洞房时,慧庆公主是在洞房里的,我觉得不对,跟踪她,到了一处重楼,她就不见了。” 第171章 萧逸插嘴问;“花园重楼在何处?” 花园有好几处重楼。 “好像紧靠西边,我记了名字,叫镜花楼。” “好” 萧逸赞了句,顾如约心细如发。 顾如约接着说;“我跟沉香等了半天,没见慧庆公主,就又在附近找,看见慧庆公主在一个亭子里等人。” 顾如约顿住,犹豫着说不说出二哥,如果不说,万一影响萧逸的判断,说了她总觉得这其中关系重大,怕二哥牵连进去。 “等什么人?” 萧逸瞅着她问。 “顾仲方。” 顾如约还是说出了出来。 又道;“后来她们分开了,顾仲方走了。” 看似什么都没发生,但这一晚上看见的,顾如约总觉得有点联系。 她又想起说;“慧庆公主脚崴了。” 萧逸却突然问;“你看清那个人长什么样了吗?” 顾如约回想,那个人经过时太快,说;“天黑看不清,他一闪就过去了,我看背影颀长清瘦,侧脸我有点眼熟,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一旁的陈承忠说;“殿下,这个人就是被我们打伤逃走的那个人,如果我们不是事先埋伏,伤不了他,他落入我们设下的圈套,还能逃走,此人武功高强。” 萧逸说:“今日是七皇弟的喜日子,不能声张,别把事情闹大。” 对陈承忠和余平说;“搜查庆王府,别惊动人。” “是,殿下。” 两人领命出去。 二人出去后,萧逸握住顾如约的双肩,“如约,我不是嘱咐过你,待在新房,别出来,现在朝廷局势很乱。” 顾如约望着他,“你上次遇刺,我担心有刺客对你不利。” 萧逸揽过她,抱住,“如约,我没事。” 我是担心你。 二人出了偏厅,萧逸派暗卫保护顾如约回新房。 顾如约走后,一乘大轿前呼后拥离开庆王府,慧庆公主脚崴了,先离席回公主府了。 萧逸站在前殿廊芜下,廊庑下悬着无数带喜字的红灯笼,红光晕染他绝美的五官,身上的锦袍光华如水。 陈承忠和余平走过来,二人到近前,陈承忠小声说:“殿下,属下搜遍了庆王府,没有找到那个受伤的人。” 余平问;“殿下,属下再去仔细搜搜?” “不用了,这个人已经不在府里了。”萧逸淡淡的声音道。 “殿下怎么知道?”余平问。 “本王猜的,走,我们去一趟镜花楼。” 二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跟在晋王身后去镜花楼。 顾如约跟沉香回洞房时,正好赶上庆王萧暐和庆王妃傅念卿喝交杯酒。 众人起哄,傅念卿害羞,萧暐倒是痛快,好像完成任务了事。 新郎新娘并肩坐在喜床上,彼此并不亲近。 顾如约倒看这一对很般配。 明敬公主萧荣华嚷着,“我们去喝喜酒了,别耽误新郎新娘洞房花烛。” 萧荣华把看热闹的人都撵走了。 两位公主和几位王妃出来。 萧荣华命令门口的太监,“不许放庆王出来,庆王如果走了,我拿你们是问。。” 门口的太监笑说;“是,公主,今夜洞房无大小,奴才们不怕得罪庆王殿下。” 安和公主萧元华和明敬公主萧荣华在前面走,身后的宁王妃突然问:“好半天没看见宝贞,宝贞去哪里了?” 安和公主萧元华说;“可是真的,宝贞不声不响去哪里了?也不说一声。” 明敬公主萧荣华说;“别是她自己偷着喝酒去了。” 顾如约没吱声。 众人离开新房,新房窗下几个小太监蹲在哪里听房。 顾如约走在最后,无意中回头看一眼,转过头,又掉头看向新房右侧,院墙阴影处,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一个人影站在那里,是魏成玉。 顾如约有点同情她,跟在几位公主王妃后面,朝花厅方向走,王府花厅摆下喜宴,招待女眷。 走了一段路,顾如约回过头看,新房的灯熄了,墙根下的人影还站在那里,魏成玉望着新房方向看。 两人一旦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从庆王府回去的路上,顾如约跟萧逸坐在马车里,问:“七皇弟喜欢魏姑娘,父皇赐婚时,七皇弟就没争取一下吗?” 这句话正是魏成玉问萧暐的,她没有听见萧暐的回答。 萧逸没想到顾如约也有婆妈的时候,这可能是女人的通病,说;“父皇决定的事,没有人能改变得了,暐弟跟父皇说了喜欢魏姑娘,被父皇当场拒绝。” 梁帝刚愎自负,儿女的幸福在他眼里不值一提,这样的人不懂什么感情。 顾如约联想到梁帝身上,问:“先后为何被打入冷宫。” 提起先后,萧逸有些怅然,“当年皇祖指婚,父皇和先后性格不合,其中又有别人谗言。” 别人谗言,一定是杨皇后,杨皇后当年很得宠。 顾如约脱口而出,“父皇未免太过狠心了。” 说完,瞅瞅萧逸,吐了下舌头,“我失言了。” 梁帝毕竟是萧逸的父皇,不该当着儿子的面说人父母的不是,梁帝也是自己的公爹。 萧逸摸着她的头,“先后性情刚烈耿直,不适合后宫。” 第172章 顾如约问;“先后被关了十几年,父皇就没有一次心软,动过把先后放出来的念头?” 萧逸摇摇头,“我从小长在皇宫,进冷宫的嫔妃,没有几个能活着走出来的。” 顾如约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去京郊庄子前,晋王府关着的一个女子。 想问,话在舌尖滚过,又咽了回去。 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今晚看二哥顾仲方跟慧庆公主萧宝贞之间关系暧昧,萧宝贞的行为顾如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止是今晚,萧宝贞是个非常危险的人,顾如约前世同情萧宝贞的遭遇,今生近处看,她绝非无辜。 二哥跟她走太近,早晚受她牵连,前世与自己无关的事,顾如约没什么记忆,可因为萧宝贞跟二哥的关系,所以她清楚地记得慧庆公主被梁帝赐死。 梁帝对发妻儿女冷漠无情。 她在心里生出一个想法,让二哥顾仲方跟着晋王去西南,将来萧逸登基,二哥跟随晋王,有从龙之功,今生她不能公然回护顾家,可以为顾家铺路。 再一个对萧逸来说,需要像二哥这样医术高明的太医跟去西南封地。 顾如约一直盯着他,萧逸睨了她一眼,“你有话说?” 顾如约未语先笑,“我有个想法,西南乃烟瘴之地,听说常有疫病发生,殿下是不是带一个太医过去。” 瞄着萧逸的脸,“顾太医医术高明,太医院里除了其父无人能与之匹敌,如果能带上顾太医随行,对殿下能有帮助。” 萧逸半天没回答,侧过头,说了句,“你认为顾太医去合适?” 顾如约肯定地点点头,“当然,普通的太医去了也没多大用处。” “你对顾太医评价很高,你了解太医院?” 这厮想什么,顾如约猜到了,吃醋了。 这时,马车车身晃了一下,顾如约起身,迈步跨坐在萧逸的腿上,双臂搂住他的颈项,凑上去,丁香小舌探入他口中。 怀抱里又香又软,萧逸怎么能理智,直接把怀里的人压在车座上,就在他失控要在马车里要了她时,马车突然停了,车下传来侍卫的高声喝喊:“大胆,敢挡晋王殿下的车驾。” 顾如约趁机坐了起来,理了理衣裙,萧逸帮她把偏了的步摇扶正。 马车继续行驶,顾如约撩开帷幔看一眼,快到王府了。 萧逸在身后说:“如约,避子汤药对身体有害吗?” 顾如约有点吃惊地回过头,之前她要喝避子汤药,那是两个人还不能确定彼此的感情。 萧逸解释说;“如约,此次去西南封地,条件恶劣,朝堂形势险恶,等过两年局势明朗稳定,我们在要孩子。” “嗯” 萧逸的顾虑也是顾如约的顾虑,萧逸夺得皇位,经历许多危险艰辛,她不希望妻儿掣肘他。 晋王府的人准备南行。 顾如约跟萧逸去温嬷嬷住的小院,温嬷嬷看见萧逸,说不出的高兴,亲自铺平了榻上的褥子,“殿下坐。” 又招呼丫鬟,“把今府里新送来的水果捡一碟子,殿下爱吃贡桔,挑个大匀溜的拿来。” “嬷嬷别忙了。” 萧逸扶着温嬷嬷坐下。 自己在温嬷嬷对面坐下,丫鬟搬来一把椅子,顾如约在下首坐了。 萧逸说;“嬷嬷,我们今日来,要跟嬷嬷商量一件事,我们要去西南封地,西南条件不比京城,嬷嬷年纪大了,就别跟着我去了,留在京城王府,颐养天年。” 萧逸说完,温嬷嬷看着顾如约,“王妃也是这个意思吗?” 这老嬷嬷误会了,误会自己挑唆晋王不带她去封地,先入为主,刚见到自己,这个嬷嬷就不喜欢,现在有不满意的地方,先想到自己身上。 顾如约笑着说;“嬷嬷,这是殿下的意思,殿下体恤嬷嬷。” 萧逸急忙揽过来,“嬷嬷,这是我的意思,跟王妃无关。” 温嬷嬷闻言,心想,自己没说什么,殿下就护着她。 现在她已经成了晋王妃,面上温嬷嬷不能怎样。 对萧逸说;“我虽说老了,还能走得动,不跟殿下去,留在京城享福,老奴不安心,与其惦记,还不如跟了殿下去。” 温嬷嬷非要跟去,萧逸也就答应了。 两人从小院出来,萧逸说;“我进宫面见父皇,说顾太医的事。” 顾如约送萧逸到中门,看着他在前院上马,出了府门,转身回主院。 走到上房门口,月奴掀开帘子,“主子,顾太医来了,在等主子。” 顾如约进屋,顾仲方站起来行礼,“微臣拜见王妃。” “顾太医请坐。” 顾如约走到上首坐下,顾仲方侧坐。 月奴倒了一盅茶水,捧给顾如约,顾如约接过,道:“我请顾太医来,要顾太医给我开一副避子汤药,长效的。” 顾仲方有些不解地看着她,“晋王殿下同意?” “同意。” “好,微臣开方之前先给王妃把把脉。” 二哥行事很谨慎。 顾仲方给顾如约把脉功夫,月奴备好纸笔。 顾仲方请了脉,说:“王妃的身体无碍。” 写下药方,交给月奴,呈给顾如约,顾如约扫一眼药方,二哥的方子在原来的她用的方子上加了一味药,减轻汤药的副作用。 第173章 顾仲方说;“一会王妃派人跟微臣去太医院取药。” 要二哥跟晋王去西南封地的事,顾如约想还是跟二哥透个话,有个思想准备,萧逸已经进宫请旨,不出意外皇帝能答应。 道;“晋王殿下想让顾太医一起去西南封地。” 顾仲方微微一愣。 “是我向晋王引荐的顾太医。”顾如约补充道。 顾仲方低头笑了笑,抬起头,面色平静,“家父辞官,也是王妃劝说的吧?” “是” 顾如约痛快地承认。 “微臣明白王妃是为我父子好,王妃的好意,微臣心领,微臣愿意跟随晋王去西南封地。” 二哥是顾家的明白人。 顾如约派小厮青峰跟顾仲方去太医院取药。 过了两个时辰,青峰把药取回来。 顾如约看是已经煎好的汤药,药罐封口贴着皇封。 二哥心细, 她揭开皇封,药罐里的汤药冷热正好。 桂香取了一个小碗,把汤药倒出来。 顾如约端起药碗,憋着一口气喝下去。 桂香急忙取来一个攒盒,打开,放在桌上,推到顾如约面前,“主子吃一颗蜜饯,喝汤药嘴苦。” 顾如约垫着绣帕从攒盒里拿出一颗蜜饯,放在嘴里。 把攒盒盖子合上,桂香说;“主子每次喝药,都吃半盒蜜饯,这次只吃了一颗。” 一颗蜜饯咽下去,顾如约舔舔嘴,“汤药也没那么苦。” 第67章 皇宫御书房门外, 萧逸等候皇帝召见。 梁帝登基二十几年, 也算勤勉, 日理万机,御书房的书案上堆着成小山似的奏章。 萧逸入内行礼后, 恭敬地站在一旁。 梁帝道;“你要去西南封地了,你还有什么请求吗?” 儿子被流放发配到遥远的西南,梁帝少有的一点温情。 萧逸道;“儿臣有一个请求, 请父皇答应。” “说吧!” 只要不是过分要求, 梁帝都能答应。 萧逸道;“儿臣想向父皇要顾太医,想让顾仲方随行,王府女眷大多身体弱, 山水迢迢,路上有顾太医, 确保安全抵达。” 梁帝不愿意放顾仲方,道;“顾院使辞官, 太后哪里都是不舒坦都是找顾仲方, 别人太后看不上。” 梁帝推脱之词,太医院顾仁志父子医术最高,顾仁志辞官, 他不想放顾仲方走。 “太后哪里,儿臣去同太后说。”萧逸道。 梁帝就没什么话说了, 太后疼孙子, 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给的。 略沉吟, 道:“好吧, 朕就把顾仲方给你。” 萧逸面露喜色,急忙跪倒,“谢父皇!” 四月中旬,晋王府府门大开,晋王府阖府人乘车,骑马,浩浩荡荡出了晋王府。 晋王府的车马沿着御街行驶,一条长龙,从头看不到尾。 头一辆马车里坐着晋王和王妃。 依次是姬侧妃乘坐的马车,然后董月娇、柳夫人的马车,其她侍妾两个人一辆马车,丫鬟几个人乘坐一辆马车。 顾仲方乘坐一辆马车。 最后七八辆马车里装东西。 王府三千护卫,保护车马出京。 文武群臣,皇亲国戚等在京城外,十里长亭相送。 长长的车队,迎着朝阳,一路向南。 清明过后,天气暖和,天空碧蓝如洗,顾如约卷起车帘,官道两旁田野长出嫩绿的小草,道边的柳树抽出新芽,山润朗,水长了。 马车里,萧逸阖眼似乎睡了,顾如约回头看看,萧逸神态放松。 太阳升起来,阳光晃眼,顾如约用纱幔遮住,怕萧逸睡眠。 萧逸睁开眼时,天已过了正午,刚睡醒略带沙哑声,问:“我睡了多久?” “两个时辰。”顾如约看看外面的日头。 萧逸枕着她的肩睡,顾如约不敢动,萧逸坐直身子,顾如约活动肩膀,肩都被萧逸的头压木了。 萧逸一只手替她揉肩,削肩单薄,自己枕着很舒服。 透过纱幔,看前面一条小河,河边有一片开阔地,扬声朝马车外命令道;“在前面打尖。” 侍卫们下马,女眷纷纷下车。 初春,气温不冷不热,午后阳光温暖,管家赵俊带人支起帐篷,铺上毡子,晋王和王妃坐在帐篷里歇息。 其他人散在河边开阔地,有的找块石头坐下,有的在树底下,靠着大树歇息。 小厮抬来食物,顾如约命厨房早起备好的午膳,烙大饼,烀烂熟的牛羊肉,还有青菜。 王府主仆都吃一样的伙食。 桂香把一盘烙饼和一碟牛羊肉,一碟葱、香菜等,端进帐篷里。 顾如约说:“为了路上方便,我叫大厨房准备了烙饼。” “很好。” 顾如约安排得井井有条,从出门车马,午膳齐备。 萧逸拿过一张饼,卷上肉和菜,送到顾如约嘴边,顾如约接过,自己拿着吃。 萧逸自己卷了一张吃, 顾如约吃得挺香,萧逸看她吃完了,又卷了一张饼递给她,吃了两张饼,弄了一手油,顾如约站起来,“我去河边洗手。” 顾如约走出帐篷,十几步远一条小河,春季河水清澈见底。 那厢王府的茶房仆人在煮茶,飘过来茶香。 第174章 顾如约走到河边,蹲在石头上洗手。 桂香递过来一块玫瑰香胰,顾如约接过,玫瑰香胰的味道浓香,顾如约喜欢淡香,桂香知道主子的喜好,今日竟出错了。 顾如约洗了手,站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纤长的手指在阳光下通透的白,玫瑰香胰的香气扑鼻。 萧逸从身后走过来,接过桂香手里的玫瑰香胰,也蹲在河边洗手。 洗完手,手上香气浓烈,微微蹙眉,“香胰的味道太重了。” 身后站着桂香恍然,“奴婢该死,奴婢拿错了。” 转身要回车里取,萧逸道:“算了,洗完了。” 桂香平素心细,今日有点魂不守舍。 顾如约转过身,目光扫过小河下游,看见菱儿跟辛驳站在河边,辛驳高大魁梧,菱儿身材苗条,凹凸有致,两人站在一起很登对。 菱儿手里拿一个鹅蛋,递给辛驳,辛驳推拒不要,菱儿硬塞在辛驳手里,辛驳待不要,菱儿掉头跑了。 辛驳手里拿着鹅蛋,像烫手的山芋,辛驳一直生活在小山村,见过的女人少,除了桂香,没女人对他好,菱儿性子活泼主动,他不知如何应付,木讷地站在哪里,有点不知所措。 顾如约一回头,看见桂香站在身后,神情呆呆的,桂香显然早看见辛驳和菱儿,所以今日拿错了香胰。 这丫头的心思全写在脸上,患得患失,不知如何处理,眼看着菱儿横刀夺爱。 顾如约不信辛驳变心,无论如何桂香也该为一段感情努力,不能拱手相让。 看桂香还傻傻地站着,顾如约说;“菱儿给了辛驳一个鹅蛋,你不是最喜欢吃鹅蛋,还不过去拿来吃。” 桂香犹豫了一下,慢腾腾地朝辛驳站着的方向走了过去。 顾如约在她身后说;“记住桂香,你笑起来很好看,你说话的声音也很温柔,很好听,你的手很软,被你握着很舒服。” 这丫头木讷,这一点跟辛驳很像。 桂香刚开始走得很慢,似乎心里矛盾,还有胆怯,走了十几步,看辛驳要离开,她小跑过去。 不知道桂香和辛驳说什么,辛驳把鹅蛋给了桂香,桂香主动拉起辛驳的手。 顾如约看见离二人不远处,菱儿躲在一棵树后,手里拿着方才包鹅蛋的手帕。 她望着河边站着的二人亲昵的样子,气得一只手揪着手帕,掉过头走了。 顾如约转过身,看见萧逸站在背后,唇角勾起,“如约,你笑起来很好看,说话声音很温柔,被你的手握着很舒服。” 顾如约翘起唇角,柔声低唤,“逸郎。” 上前拉起他的大手。 两人相视而笑。 萧逸捏着她的下颚,“有其主必有其仆。” 顾如约得意地说;“怎么样,成功了吧!” 萧逸故意板着脸,警告,“你这一套只许用在我身上。” 当初就是因为顾如约这些聪明的小手段,自己动了心。 沉香和染儿,贞儿,千儿在河边玩水,明路和庆俞也跟着一起玩。 千儿浑忘了玩,呆呆地望着晋王和王妃两个人亲昵的举动。 阳光照在河水里,波光粼粼,河边晋王穿着一袭如雪白衣,周身笼罩在金灿灿光晕里,绝美的容颜,千儿看痴了。 贞儿注意到她傻傻的表情,走到她身边小声说;“别痴心妄想,没看府里的姬妾都靠不上前,咱们是卑贱的奴才,侍候主子都不配,只配做粗使。” 千儿恋恋不舍地移开眼,“我没妄想什么,这辈子能远远地看着晋王殿下,我就心满意足了,有人才妄想攀高枝。” 千儿瞄了一眼忘忧,忘忧站在晋王和王妃身后,直眉楞眼地看着。 顾如约跟萧逸牵着手回到帐篷,忘忧端着茶水进来时,王妃的头发散开,坐在毡毯上,长长的秀发垂到地面了。 萧逸手里拿着一把玉梳,笨拙地给顾如约梳头,挽发髻。 顾如约抽了一口气,撒娇地,“头发扯疼了。” 萧逸的手放轻,“平常看你的发髻梳得好看,原来发髻这么难梳。” 顾如约的秀发长又浓密,萧逸试了几次,费了好半天功夫才把浓黑的一头秀发盘起来。 忘忧把茶水放下,退了出去,走出帐篷,站在门口,好一会,低头慢慢地朝河边走,走到河边,坐在一块石头上。 晋王和王妃之间外人根本插不进去。 王妃聪明,人又美,晋王的眼睛落在王妃一个人身上。 从进主院晋王就没有正眼瞧过自己,忘忧自持貌美多才,一辈子在王府做一个奴婢,忘忧不甘心。 贞儿站在水边,喊;“忘忧姐,一个坐在哪里想什么呢?” 忘忧说;“我在看水里的鱼。” 浅水里穿梭的鱼,一生只能困在小河里,没有办法施展。 她百无聊赖地看见下游的桂香,和晋王的一个叫辛驳的侍卫,嘴角一抹讥笑,桂香这样的,没长相,没身材,没才干,只配嫁给府里的下人和侍卫,一辈子做奴婢。 看见桂香离开那个侍卫,朝这边走,脸上挂着笑容,手里拿着鹅蛋,鹅蛋被她手心的温暖焐热了。 吃完午膳,萧逸下命继续赶路。 上午顾如约精神,过了晌午,吃饱喝足,犯困了。 晋王乘坐的马是车加长加宽的,座椅实际上是个小卧榻。 第175章 顾如约靠在一侧车壁上睡了,萧逸看她坐着睡不舒服,把她放在卧榻上躺着,喊了一声,“停!” 马车停住,萧逸迈步下车,侍卫牵过他的坐骑,萧逸上马。 驿馆大多建在城外,方便夜晚加急文书传送。 晋王府的人当晚在驿馆住宿,驿馆面积不大,王府百十口人把驿馆住满了,三千侍卫在野外扎帐篷住,帐篷把驿馆围住。 一下招待几千人,晋王的家眷,驿丞不敢怠慢,急忙张罗晚膳,吩咐驿夫赶车到县城里买鸡鸭鱼肉和蔬菜。 院子里,沉香和染儿,贞儿,千儿,还有太监明路、庆俞抬水。 萧逸在外院跟容安等人和亲信侍卫们一起用晚膳,顾如约吃过晚膳后,泡在大木盆里沐浴。 沉香和桂香往木桶里添水,月奴拿来香胰和蛋清,说;“西厢房住的一个武将小官的家眷,一妻一妾,那个妾长得很美,打扮妖娆,坐在西厢房门口。” 驿馆是来往官员和家眷落脚之处,那个低等的官员丁忧期满,在镇守西南边境的军中任职。 跟王府一行人同路。 忘忧正给王妃洗头,听顾如约说;“一会我出去看看有多美。” 月奴说;“当然没有王妃美,不过她男人是个低等武将,能娶了这样美妾,是他的造化,奴婢看这个妾好像不守本分,刚才殿下出去时,她倚门看见,这会搬个板凳坐在门口,直朝外院张望,奴婢看这个妾风骚不安分。” 桂香说;“我看他家大娘子人很老实,平常一定受这个妾的气。” 顾如约沐浴出来,躺在榻上,披散着秀发晾干。 望着窗外日落西山,窗子半支开,风凉。 院子里无人,很静,隐隐约约传来哭声。 顾如约问桂香,“你听见有人哭了吗?” 桂香侧耳细听,“好像是有哭声。” “是西厢房里传来的哭声。” 顾如约坐起来。 看西厢房门口,那个美妾还坐在那里。 别人的家务事,不方便插手。 顾如约又躺下,哭声不大,断断续续。 沉香沉不住气,说;“主子管一管吧,那个正室娘子一定受了这个小妾的气。” 顾如约本来不想管,不知哪家的大娘子有什么伤心事,那个大娘子哭得伤心,既然遇见,同住一个驿馆,算是缘分。 于是对沉香说;“你去把他家大娘子叫来” 一会,一个穿戴朴素的少妇走了进来,进门行福礼,“民妇拜见王妃。” 顾如约道;“坐吧!” 少妇谢座,在靠西墙的椅子上坐了。 顾如约看她眼睛红肿,是她在哭无疑,问;“我适才听见夫人在哭,可有什么难处本王妃能帮忙的吗?” 她这一问,妇人拿绣帕抹眼泪,抽噎着说;“民妇的官人把民妇休了。” 顾如约问;“为什么?” 少妇说;“我家官人路上纳了个小妾,这个小妾平日里调三斡四,我家官人生气,对我拳脚相加,昨日给了我一纸休书,撵我走。。” 顾如约问;“你可有子女?” 少妇说;“没有子嗣,官人对我不满意,说我不能给夫家传宗接代。” “你成亲几年了?”顾如约问。 妇人道;“五年。” 顾如约道;“你官人对你不好,休了你,你离开他不是正好,哭什么?” 这一问,少妇哭得更伤心,“民妇无家可归,没有爹娘,兄嫂家境艰难,多我一张嘴,日子更不好过,民妇无处可去。” 顾如约冷笑道;“你这夫君太无情了,你跟着他,将来也是遭罪,不如早点离开,你还年轻,或许还有出路。” 顾如约看这个妇人长相清秀,人朴实,这个男人猪油蒙了心,看西厢房那个小妾水性杨花,跟他过不长,到时鸡飞蛋打。 桂香说:“主子,看她挺可怜的,让她跟着我们王府走吧?” 妇人一听,立刻跪下,“求王妃收留民妇,民妇实在无处可去。” 顾如约同情她,这个少妇如果有地方去,被这男人休了,也不能还跟着他。 王府多一个人就多吃一口饭,顾如约搀扶她起来,“你若愿意,跟着我们去西南封地。” 少妇又跪下磕头,“谢谢王妃收留。” 顾如约又问了少妇姓名,少妇闺名叫徐江燕,恢复娘家本姓,顾如约说;“以后就叫你徐娘子。” 掌灯时,萧逸回房,顾如约替他宽衣,问;“你看见西厢房门口坐着那个小妾了吗?” 萧逸瞪了她一眼,顾如约促狭地看着他,“那个小妾坐在门口等殿下回来,从天亮时一直等到天黑。” 她朝窗外西厢房看,那个小妾站起来,正往上房这边张望。 顾如约朝窗外扬了扬脸,“殿下快看,她正朝这边望。” 萧逸朝西厢房方向看了一眼,顾如约问;“她美吗?” “没有你美。” 说吧,萧逸拦腰抱起她,顾如约吓得花容失色,“殿下,这是驿馆,不行。” 驿馆房屋简陋,不隔音,王府女眷住的紧挨着,不像王府有独立的院落。 萧逸没有放下她,“你要我等到西南封地再跟你亲热?” 路上要走一个月。 “不行。” 反正这里不行。 第176章 顾如约挣扎。 这时,门外传来庆俞的声音,“殿下,外面赵把总求见殿下。” 赵把总是那个低等武将,徐江燕的男人。 “先饶了你。” 萧逸放下她。 顾如约给他拿来外袍穿上。 顾如约从窗户里看见,萧逸走出门,那个小妾妖妖娆娆地倚在西厢房的廊柱,妖冶勾人。 萧逸看都没看她,直接朝外院走了。 那个小妾似乎有点失望。 顾如约觉得好笑,萧逸的品味不至于降低到这个档次。 徐江燕回房收拾东西,挎着一个包袱走出西厢房,跟沉香和桂香她们挤一屋里。 一炷香的功夫,萧逸回转,太监庆俞跟在身后。 顾如约的头发干了,桂香给她松松地挽了个髻,问;“这么快?那个姓赵的把总见殿下什么事?” 庆俞替萧逸宽衣,半晌,萧逸说;“想把他那个小妾献给本王。” 顾如约好奇地问:“殿下怎么回答他的?” 萧逸睨了她一眼,“本王就说怕王妃河东狮吼。” 顾如约噗嗤笑了,“殿下为何不顺水推舟收下,人家投其所好。” “再说一遍!” 顾如约叉腰,哼了一声,“殿下的姬妾住满一个院子,还敢说我河东狮吼。” 萧逸神情专注地望着她,“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顾如约凝望着他,“繁华三千,只为一人饮尽悲欢。” 但愿今生不辜负彼此。 次日天亮,王府车马离开驿馆。 徐江燕也跟着王府的人一起走。 赵把总恭送晋王离开,看见妻子也跟在王府众人当中,甚是惊讶,以为她已经离开了。 招呼一声,“徐氏!” 徐江燕也没理他,上了王府的马车。 那个小妾羡慕这个被男人休了的发妻。 晋王的车驾上了官道,顾如约看姓赵的把总朝马车里张望,赵把总长着一副凶相,善于钻营,要把小妾献给晋王,以期能够升官。 对萧逸说;“赵把总把发妻休了,他的发妻无处容身,我把她收留了。” 萧逸道:“他为何要休妻?” 顾如约道;“妻子对他没有任何帮助,他觉得没用就休了,本朝律法有七出三不去,他妻子占了两不去,有所娶无所归、与更三年丧,他欺负妻子娘家无人,休了是个好事。” 萧逸道:“这样的人不配为官。” 走了十几日,越往西南走,崇山峻岭,江河湖泊多。 行到一处很宽的江面,当地官府派了几艘大船,送晋王及家眷过江。 车马物资都装上船,王府的女眷在侍女们的搀扶下纷纷上了船。 官府的大船顺江而下。 春光明媚,女眷们都到船头看沿江两岸景色。 染儿、贞儿、千儿几个小丫鬟最兴奋,跑到甲板上,连平常矜持的忘忧也高兴地站在船头,江面风吹过,忘忧极少表现出这般高兴,越往南走,西南的山水于她有一种亲切感。 船行了两日,开始觉得新鲜的女眷们,没人去甲板了。 两日待在船上,顾如约略觉无聊。 磨着萧逸说;“殿下,给我弹一曲如何?” 萧逸看见容安站在甲板上,笑说:“你没听过容安弹琴吧?今日让你一饱耳福。” 顾如约拍手,“太好了!” 萧逸招呼容安,容安弯腰走进船舱,抱拳行礼,“殿下,王妃。” 萧逸道;“容安,许久没听你弹琴了,今日闲来无事,你弹一曲,王妃想听你弹琴。” 容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顾如约,“遵命!” 庆俞在船舱里摆好琴和琴凳,容安走过去,撩袍坐下。 夕阳西下,远处江面晚霞满天,江风吹起船舱帷幔,船舱里飘出琴音,松沉而旷远,犹如天籁,有一种清冷入仙之感,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顾如约暗赞,容安跟琴圣燕公子齐名,果然名不虚传。 还有一个人此刻站在甲板上,听得如醉如痴。 忘忧眼睛直直地看着江风吹起的纱幔里,面容清隽的公子的身影。 第68章 一间船舱里, 容安在灯下看书, 船舱的门被轻轻地推开, 忘忧端着茶走了进来。 她把茶盘放在桌上,提着茶壶倒了一盅茶水, 娇声细语,“容公子请用茶。” 容安没有抬头。 忘忧站在一旁,容安专心看书, 也没动茶水。 忘忧又轻声道;“茶里奴婢放了花蜜, 公子试试口感如何?” 容安还是没抬头,“放那吧。” 忘忧拿着托盘讪讪地往外走,走到门口, 回头看容安,灯下的容安面白如玉, 五官清俊,看书的样子极专注。 容安是京城四大才子之人, 忘忧是知道的。 月奴走出船舱, 站在甲板上吹风,看见忘忧从容公子的船舱出来。 会意,心想, 忘忧尽管才貌一等一,奴婢身份, 容公子出身京城名门, 做妾室不难, 只要王妃成全。 忘忧走过来, 月奴小声说:“你想给容公子做妾吗?如果有这个想法,你去跟王妃说,王妃能帮你。” “我们天生就是做妾的吗?我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清白身子。” 忘忧的声音低低的。 “可我们卖身为奴,要嫁名门望族做正妻,不被人接受,太不现实。” 第177章 “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行。” 轻柔的声里透着一股执着的倔强。 她们一起卖到王府,同命相连,月奴知道忘忧心气高。 晋王府几艘官船,夜晚停泊在岸边。 月奴看见一个儒雅的年轻男子,在隔壁的一艘官船上,认出来是顾太医。 次日下午,船靠岸,改走旱路,王府女眷们继续乘坐马车。 二十几日后,王府一行到达西南一个重镇滇苍镇,一路舟车劳顿,王府女眷身体弱,柳夫人、董月娇两个人病了。 驿馆在滇苍镇里,此地的驿馆占地面积大,房舍多,在城里条件较好,柳夫人和董月娇又病了,萧逸下命在此地停留几日。 董月娇的病轻,旅途疲惫,身体不适,柳夫人的病情较重。 幸亏顾仲方随行,顾如约又准备了不少草药,以备不时之需。 驿馆内院腾出一间屋子,柳轻罗一个人住,怕王府女眷身体弱,过了病气。 柳轻罗躺在床上,发热人已迷糊了,顾仲方把脉后,到外间开药方,顾如约跟出来,轻声问:“顾太医,柳夫人的病情怎么样?” 顾仲方神色凝重,说;“柳夫人的病不轻,能不能挺过去,还看她自己,病人的求生欲念很重要。” 顾如约很担心,她进王府后,就跟柳轻罗为邻,两人不能说亲如姊妹,还是有些感情。 说;“顾太医,你一定把她治好,她还那么年轻。” 不能让她命丧异乡。 “王妃放心,微臣尽力。” 顾仲方为柳轻罗的病,尽心竭力。 顾如约一日几次来探望。 过两日,柳轻罗的病情好转,烧渐渐退了。 顾如约过柳轻罗房中,看见顾仲方在廊檐下煎药。 柳轻罗病情刚好转,身体还虚弱,脸色泛白,人也瘦了,看见顾如约,虚弱地笑着,“婢妾生病,害王妃操心了。” 丫鬟海棠搬过椅子。 顾如约坐在床边椅子上,说;“姐姐这一病,可吓坏我了,看着姐姐那两日发热,神志不清,我就想起我刚进府时,我们经常在一起说话,看姐姐做针线。” 两人住在王府最偏僻一隅,彼此相伴,排解枯燥寂寞。 柳轻罗笑容柔柔弱弱,“婢妾昏迷这两日,也梦到住在王府的院子,傍晚婢妾跟王妃坐在院子里葡萄架下闲聊。” 那时自己千方百计地接近萧逸,顾如约现在想起来,那一段时光好像很久远。 顾仲方在廊下煎药,听见屋里两人说话。 汤药煎好了,他小心地倒在一个干净的白瓷碗里,垫着干净的帛布,端进屋。 顾如约站起来去接,顾仲方道;“烫手,王妃小心。” 顾如约小心地接药碗,放在桌上晾凉。 柳轻罗靠坐着,感激地望着顾仲方,“这两日为我的病,顾太医辛苦了。” “夫人不需客气,这是微臣的职责。” 顾仲方对待病患,不管是宫里的太后还是民间百姓,都一视同仁。 汤药凉了,顾如约端过来,要喂柳轻罗喝,柳轻罗说;“让王妃喂药,怎么使得,婢妾自己喝。” 这时,月奴走进来,“王妃,殿下找王妃。” 柳轻罗接过碗,“王妃快去吧!殿下可能找王妃有什么事。” 顾如约站起来,说;“柳姐姐你好好养病,殿下命在此地住几日,待姐姐病好了,在赶路。” 柳轻罗轻声说;“王妃替婢妾谢谢殿下。”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王府里无足轻重,可有可无,她听贴身丫鬟海棠说,自己这一病,顾如约一日过来几次。 尤其是顾太医,亲自煎药,自己发昏时,顾太医守在病床前,如果不是顾太医精心照料,自己的病情不能这么快好转。 这个男子温厚善良,给了病中柳轻罗温暖,使她产生顽强的求生欲念。 柳轻罗没用勺,一口气把汤药喝下去。 顾如约朝外走,月奴跟在身后,走到门口,回头看一眼装药箱的顾太医。 顾如约回房,萧逸手里捧着一本书,正等着她,看见她进门,说;“我带你出去转转。” 在滇苍镇停留两日,顾如约忙活董月娇和柳轻罗的病,现在董月娇的病好了,柳轻罗的病情减轻,萧逸决定带顾如约在滇苍城里逛逛。 闻言,顾如约一团高兴,“殿下稍等,我去换衣衫。” 萧逸叮嘱一句,“换男装,别太招摇。” 晋王还没到封地,不想人没到兴师动众,当地官员知道,又来拜见。 每次王妃出门都是沉香一个人跟着,这次在驿馆里住了两日,王妃房中的丫鬟都是北边人,第一次到西南。 染儿和贞儿听见,王妃在屏风后换衣衫,二人走到屏风后,小声央求,“王妃,我们也想跟去看看。” 帮她换衣的月奴讲清,“王妃,她们这一路心野了,王妃就带她们出去见见世面。” 顾如约笑说:“好吧!” 从来默默做事,极少说话的忘忧说;“王妃,能带奴婢也一起去吗?” “你们几个换上小厮的衣衫。”顾如约嘱咐道。 染儿和贞儿便跑出去朝小厮借衣裳,桂香说:“上次出门特意做了几套男装,你们试试合不合身。”。 顾如约穿的男装比着身量做的,肥瘦长短合体。 第178章 染儿穿桂香的衣裳,稍显宽大,顾如约瞅了一眼忘忧,忘忧着男装像文弱书生。 萧逸看见顾如约从屏风后走出来。 顾如约头戴纶巾,身穿月白杭绸长袍,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啪地一声合上,朝萧逸躬身一揖,“小生这厢有礼!” 高升笑着奉承道;“猛眼一看,王妃俨然是一个俊俏少年。” 萧逸身穿宝蓝缎袍,头戴玉冠,腰间玉带,玉树临风。 两人并行,月奴跟在身后看着,晋王和王妃都极出色,郎才女貌是一对璧人。 其她几个丫鬟心里也都是这个想法。 忘忧开始对晋王有非分之想,看二人在一起的情景,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行人来到前院,顾如约看见容安、陈承忠、余平,意外的是吕道贤也跟了去。 忘忧是个心细的女子,从内院出来,站在前院的几个人,她的目光一直流连在容安身上。 她徒然发现,容安的目光落在晋王身侧,王妃顾如约身上,别人可能不大理会。 一行人走到街上,滇苍镇在西南是个重镇,商贸繁荣,街上各国的商人往来频繁,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心细如发的忘忧,注意到,从她们从内院出来那一刻起,容安的目光一直没离开顾如约。 她期待容安能朝她看一眼,容安却看都没看她。 她很失望,平常不多言多语,她会在关键时刻出其不意。 走着走着,突然,她“哎呦”了一声。 前面走的人都回过头,忘忧蹲在地上,似乎脚崴了。 容安也回过头,神色淡然。 顾如约问;“还能不能走?不能走送你回驿馆。” 沉香扶着忘忧站起来,忘忧试着走了两步,“奴婢没事。” 她说没事,眼睛瞟着容安。 顾如约掉过头,朝容安看了一眼,容安看见顾如约嘴角上挑,佯作没看见。 街上人流车马多,萧逸伸过手,想牵顾如约的手,怕她被人冲散了。 顾如约小声说;“我们俩都是男人。” 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两个男人手牵着手,是让人觉得奇怪。 本朝断袖之癖不算什么稀奇难以接受的事,自古皇帝还有龙阳之好。 有钱人也有恋娈童之癖好,见怪不怪,可大庭广众,还是要避讳的。 萧逸抿嘴,一丝笑意爬上唇角,到底顾如约没让他牵。 初次到西南,顾如约留意观察西南地方的风土民情。 西南临近南姜国和息国,街上有不少南姜国和息国的商人,也有内地的商人,四面八方的人,穿戴奇装异服。 西南地方土生土长的人,身材不高,面庞微黑透红,民风淳朴开放,大街上妇女行走自由。 街道两旁的商铺卖异族的服饰,为了出行方便,顾如约对萧逸说;“殿下,我们到铺子里买几套衣裳,京城的流行的衣裳,走在街上太引人注目。” 与众不同,太惹眼,又是一群鹤立鸡群的美男。 吕道贤说;“王妃说得对,入乡随俗,我们都进去买衣裳。” 一群人进了一家成衣铺,成衣铺掌柜的看进来一群人,有生意光顾,热情地介绍本店的衣裳。 沉香和染儿,贞儿,千儿帮助顾如约试衣裳,庆俞和明路侍候晋王试衣裳。 陈承忠和余平是武将,性格粗鲁,没耐烦试穿,吩咐一声,“店家,把这两套衣裳包了,我要了。” 掌柜的乐得合不拢嘴,今日真是黄道吉日,每日都能这样的生意就好了。 急忙招呼伙计把两个人的衣裳包上。 吕道贤不紧不慢地试穿,挑挑拣拣,陈承忠看着,说;“吕先生,买件衣裳有什么好挑的。” 吕道贤说;“花了钱,当然要买合意的。” 陈承忠心想,不怪是谋士,把一件衣裳翻过来掉过去,挑毛病,像个女人,买衣裳又不是平常出谋划策,性格太谨慎了。 那厢掌柜的给容安找了两身衣裳。 容安套在外衣外面,大略试一试,忘忧悄悄地默不作声的在他身旁,服侍他试穿。 容安没拒绝,忘忧暗喜,她本来是个侍女,容安也是她的主子,侍候容安几位爷,很正常,没什么不妥。 几个丫鬟也一人挑了一套衣裳。 两大包衣裳侍卫提着。 一行人沿着主街,边走边看,两旁店铺里卖异族的银饰,做工精美,萧愚侧身低头对顾如约说;“我给你买几样首饰?我没有送过你什么?” 顾如约弯弯眉眼,“王府的钱财都在我手里,你买还不是我出钱。” 萧逸笑说:“以后我送你最好的礼物。” “我就等殿下送我最好的礼物。” 前方搭着的戏台,跳异族舞蹈,萧逸等人站在人群后面观看,异族舞蹈给人一种充满活力的新鲜感。 顾如约跟萧逸并肩站着,陈承忠等人随在左右,周围布满侍卫。 容安站在萧逸跟顾如约错后半步,看着台上的异族女子跳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们都是负责保护晋王的安全。 忘忧悄悄地站在他身边,容安没有侧头看,闻到一股香气,淡淡的香气,不浓烈刺鼻。 忘忧极聪明,在小细节上下功夫。 她跟容安身份悬殊,太刻意了引起容安反感,她总是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容安身边,不讨人厌。 第179章 容安只要开始不反感她,她就有了进一步接触的可能。 看一会舞蹈,一群人继续往前走。 转过一条街,前面临街一户人家,看似有钱的高门大户,门前搭着高台,台底下围着不少人。 顾如约手一指,“前面是不是比武招亲,我们去看看热闹。” 走到跟前,看见高台上站着一个年轻男子,这个年轻男子身材高大魁梧,手里拿着一把钢刀,阳光照在刀刃上,闪过一道刺眼的光,钢刀锋利,顾如约不懂,能看出是把好刀。 站了一会听明白了,原来是这个年轻男子摆下擂台,手上的宝刀乃祖传之物,如果哪位赢过摆擂台的人,祖传宝刀归谁。 顾如约看见一个身量不高,粗壮的男人走上高台,两人抱拳客气一番,开始比试。 攻擂的男人使一把剑,两人来回过招,十五个回合后,摆擂的男子一招把攻擂的矮个男人手里的宝剑从中砍断,围观的人群发出一片叫好声。 “好刀!” 这时,又一个男人走上擂台,这个男人黑红脸膛,也使一把钢刀,摆出架势,“承让” 两人互道姓名,攻擂的男人开始出招。 两人走了二十几回合,黑红脸膛的男人败下阵来。 摆擂台的男子点到为止,并不伤害性命。 顾如约看这摆擂台的男子很仁义,以武会友。 两个人战败,没有人再上台。 台上一个中等个头,略瘦的男人高喊,“还有没有上来比武的?” 底下人交头接耳,看高台上男子的雪亮的钢刀,料武功即使赢了对方,也赢不了这把宝刀。 习武之人看见一把好兵器,眼馋,旁边的陈承忠跃跃欲试,“殿下,属下上去把那个刀赢回来。” 萧逸阻止了他,萧逸一直观察,觉得这个摆擂有点不对。 顾如约也觉得奇怪,这个男子下注是祖传的绝世宝刀,这场摆擂用意何在? 高台上略瘦的男人又喊;“还有没有上来比试的好汉?” 台下没人应声,他又连喊了三遍,还没人上台。 顾如约听见旁边的两个男人对话,一个人说;“他这擂台都摆了好几天了,没有遇到对手。” 摆了好几天,这男子势必等有人把他的宝刀赢走,他才能撤擂,顾如约更加觉得奇怪了。 高台上的瘦高的男人又喊;“还有没有人上来比武?” 话音刚落,一个人飞身上高台,这人站在人堆里极普通,眼睛里阴鸷,有些瘆人。 看见他的瞬间,高台上设擂的男子脸色徒然一变,说了声,“你终于现身了。” 设擂的男子好像认识他,一直等他的到来。 “我亲手取这把刀。”来人阴测测地说。 两人看似很客气,可从这个人上台,攻擂的男人身上气息阴森可怖,面目阴狠,设擂之人面临极大的危险。 两人不废话,说完便交起手来。 台下看热闹的人一下子出奇的安静,这两个人身上那股阴狠的劲,攻擂之人出招狠辣,招招致命,守擂之人拼却性命一般,两人过招,跟之前的几个人不一样,之前的几个人,设擂的男子恭敬礼让,可看见这个人身上冒着丝丝寒气,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 顾如约不懂武功,从两个的表情,出手动作里感受到一场生死搏杀。 两人过了五六十招,兵器碰在一起,攻擂的男人手中的剑被宝刀从中削断。 男人冷笑一声,甩掉手中半截的剑,从腰间抽出一条钢鞭。 钢鞭甩动起来,设擂的男子使宝刀便吃亏了,不能近他的身,几次被钢鞭逼退。 最后攻擂凶狠的男人占了上风,钢鞭抽在设擂男子身上,几鞭下去,血肉模糊。 染儿,贞儿,千儿几个刚开始还看,此刻吓得面如土色,捂住眼睛不敢看。 忘忧站在容安身旁,像是害怕地往容安身上靠。 容安没看她,香气萦绕,挪了下身子。 攻擂男人预至设擂的男子于死地,一鞭鞭很抽下去,设擂的男子在地上翻滚,皮开肉绽,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这个手持钢鞭的男人不是来打擂,存心想要擂主的命,此刻凶相毕露。 正当万分危险之时,台下飞身跃上一个人,手持宝剑,拦下攻擂男人重重一钢鞭,钢鞭碰到宝剑发出清脆的响声,这人手里的宝剑一看就是一把好剑,能够接住钢鞭。 打擂的男人转向跃上台来的人,一鞭接着一鞭朝他身上抽,顾如约看后跳上高台的人身量矮小,辗转腾挪间身形灵敏,显然不是持鞭人的对手。 顾如约发现这个人不是男子,而是一个女子,这样下去,一会这女子要吃亏。 就在这时,台底下又有一个人跃上高台,跟这女子一起力战,二对一。 开始勉力维持,不久这两人落了下风。 不敌使钢鞭之人,眼看着只有招架之功,已没有还手之力。 台下人群中又有十几条人影跳上高台,大概跟一男一女是同伙,十几个人被打擂人鞭子一扫,齐齐地倒地。 眼看着台上的二人有危险。 顾如约身旁掠过一个身影,一道蓝光,萧逸飞身跃上高台。 挡住朝那个女子身上落下的钢鞭。 萧逸一上台,紧接着陈承忠、余平几个人也飞身跃上高台。 第180章 一群人战持钢鞭的男人。 嗖嗖嗖,又无数条身影飞跃上高台,晋王的侍卫,各个是武功高手,围困手持钢鞭之人。 手持钢鞭的男人身上中剑,几处受伤,看寡不敌众,冲开一条路,负伤落荒而逃。 这里众人也没追赶他。 急忙看地上躺着的设擂的男子,瘦高的男人命家仆把他抬了进府门。 对众人抱拳,“谢众位好汉搭救我家公子。” 张承忠问:“你家公子得罪了方才那人?” 瘦高的男人像是家仆,道;“我家老爷有一把祖传的宝刀,就是我家公子手里拿的那把宝刀,方才那人上个月来抢刀,杀死了我家老爷,我家公子为了把他引出来,在此摆擂台。” 设擂的男子孤注一掷,那人仗着武功高,公开夺刀,可惜设擂的公子武功不挤,报仇心切。 方才一番打斗,跳上高台的身量矮小的人头巾脱落,长发散开,众人发现是个姑娘。 姑娘朝萧逸一抱拳,“谢这位公子相救。” 顾如约在台下,看这姑娘容貌秀丽,这一男一女长相有几分像,应该是兄妹,身份不凡,好像有些来头。 姑娘眉宇间一股英气,看向萧逸,“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鄙人姓萧。” 姑娘看萧逸的眼睛里晶亮闪烁。 顾如约站在人后,适才萧逸飞身跃上高台,然后陈承忠和余平等侍卫也都跃上高台,保护晋王。 顾如约望着高台上,容安不知何时站在她身旁。 大家都没注意细节,忘忧在容安身边,方才一刹那,容安第一反应,快速地来到顾如约身边,其实,王妃有大内高手保护,没有任何危险。 那一刻,容安仅仅是出于本能。 第69章 高台上的一干人走下来, 萧逸朝顾如约走过来, 方才救下的一对兄妹也跟着过来。 顾如约迎上前, 查看萧逸没受伤才放心。 萧逸关切地问;“如约,你没事吧?没吓到吧?” 刚才的场面血腥, 几个小丫鬟吓得到现在都不敢朝高台上看。 顾如约摇摇头,“我没事。” 她刚才紧张得呼吸快停滞了,她不懂武功, 也能看出来, 如果不是人多,单打独斗,这些人里任何一个人都不是使钢鞭的男人的对手。 那对兄妹上前, 姑娘盯着顾如约,又看看萧逸, 问:“你是他什么人?” 顾如约还没回答,萧逸道;“我妻子。” 两兄妹的兄长道:“我叫楚寻南, 这是我妹妹楚寻梅, 方才多亏义士搭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敢问这位义士尊姓大名。” 吕道贤插嘴说;“这是晋王殿下。” 楚寻南抱拳, “拜见晋王殿下。” 楚寻梅问;“这位就是晋王妃。” 这位楚姑娘性格爽快,快言快语, 顾如约微笑说;“楚姑娘兄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侠肝义胆。” 这时, 摆擂的那户人家的家仆走过来, “请义士们进宅歇息,茶饭款待,另外还有受伤的人,抬进宅门里疗伤。” 楚家兄妹带来的人大多受了轻重不同的伤,晋王的侍卫也有受伤。 受伤的人抬进去上药。 众人跟着他进宅门,顾如约走到宅门口,抬头看见门上两个字,常府,这户人家姓常。 走进常府,常府极大,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一重重院落,堪比晋王府。 刚才在外面听见议论说常家是本地最大的富户。 众人往里走,常府管家引路,众人先去看望常公子,一个丫鬟正给常公子伤口涂抹伤药,常公子的伤口血肉模糊,染儿几个胆小的丫鬟躲在后面都不敢看。 常公子奄奄一息,如果不是楚家兄妹及时出手相救,常公子早已命丧高台。 萧逸对常管家说;“本王有随行的太医,医术高超,本王命人接他过来为你家公子疗伤。” 管家跪地叩头,“谢谢晋王殿下。” 管家爬起来,“我家公子如果能活命,定当报答各位恩人。” 萧逸派人去接顾仲方。 大家去前厅等候。 管家陪着,众人在前厅落座。 萧逸问管家,“这个夺刀的仇家你们认识吗?” 管家说:“认识,我家老爷乐善好施,这人受伤被我家老爷遇见,抬到家里医治,这人原来受伤是假的,闻听常家有一把宝刀,冲着宝刀来的,他杀死了我家老爷,当时出了点意外,碰巧我家公子的两个江湖朋友在府上,宝刀没有落在他手里,我家老爷死后,我家公子一心想报仇,摆擂台引他出来。” 顾如约暗想,这位常公子冒险用这个办法,也有他聪明之处,摆擂台各路英雄好汉云集,贼人来夺刀,就有人出手,这位常公子的武功不错,可不是贼人的对手。 萧逸对余平说:“拿本王的名帖到官府,缉拿凶犯。” 夺刀的贼人负重伤,走不远,官府画影图形,通缉凶犯。 管家跪地叩头,“谢晋王殿下!” 从这管家口中得知,常家几代都是商户,跟异族人做生意。 在驿馆接来顾仲方,常公子伤重,耽搁时辰久了,有生命危险,顾仲方直接去看常公子。 检查了一下伤势,顾仲方对萧逸说;“常公子的伤势很重,恐怕要在床上躺几个月。” 第181章 浑身的肉都被钢鞭打烂了,这位常公子过于自负轻敌。 顾仲方为常公子清理伤口,上祖传的伤药,又喂他口服的消炎止痛药。 楚氏兄妹的人都有受伤,顾仲方给他们的伤口上了药。 伤者都处理了伤口。 众人告辞,管家送出来,千恩万谢。 离开常家,日已过午,萧逸等人要回驿馆,对楚寻南说;“就此一别,楚义士后会有期。” 楚寻南抱拳一揖,“今日之事,谢晋王殿下相助,它日有机会定当报答。” 顾如约一直观察楚寻南,楚寻南行为举止磊落,知道晋王身份,也没表现出诚惶诚恐,而是言行举止一派从容。 楚寻梅显然也不是普通的民间女子,见过世面,个性洒脱。 楚寻梅凝望着萧逸,“晋王殿下的救命之恩,寻梅记在心里。” 又看顾如约,“晋王妃是寻梅所见最美的女子。” 顾如约弯眉浅笑,“楚姑娘有机会去京城走走,美貌的女子数不胜数。” 楚寻梅露出惊奇的表情,“是我孤陋寡闻。”望着萧逸,“晋王殿下,王妃说的是真的吗?” “各花入个眼。”萧逸道。 楚寻梅挑衅地看着他,“在殿下眼里,王妃是最美的,我说得对吗?” “算是吧!” “晋王妃可真幸福。”楚寻梅的话有一点酸。 楚寻南拱手,“各位后会有期!” 两伙人分开。 楚家兄妹走远,拐过这条主街,背街人少了,驿馆建在背街里。 吕道贤看此处街道僻静,说;“殿下,在下看楚家兄妹大有来头,知道殿下身份,没有一点畏惧,在殿下面前俨然身份不比殿下低。” 萧逸道;“楚家兄妹极有可能是息国王室,他们兄妹的武功路数不是中原的武功,息国王室用汉楚姓。” 众人恍然大悟,陈承忠说;“怪道看着两个人不像中原人,殿下出手帮他们,是看出他们的身份。” 萧逸道:“西南要跟临近国交好,也许这两个人能对我们跟息国的关系有帮助。” 余平服气,“殿下高瞻远瞩,我们还没到封地,就结交息国王室。” 吕道贤接过话头,“还不止这些,殿下出手,不仅帮楚家兄妹,还有常家,常家是西南富商,殿下在西南要靠这些商户支持。” “那这么说是一举两得了。” 陈承忠很高兴。 萧逸道;“还有一件事,那个夺刀之人负伤逃走,本王已经命官府通缉捉拿,本王看官府不一定能抓到他,此人有些本领,这一次没有夺取宝刀,不能善罢甘休,伤好后还会再来,常家不一定能应付得了。” 对余平说;“派人在常家设下埋伏,等那个人一出现拿下。” 几个人在前面走,顾如约跟在身后,萧逸与几个人的话她全都听见。 回想刚才萧逸一直没出手,阻止属下动手,直到楚氏兄妹跳上台,萧逸窥出楚家兄妹的武功,方出手相救。 萧逸真是谋大事的人,从不感情用事,所有行为,对己有力,对千秋大业有帮助,并非是看见楚家兄妹有危险,仗义相救。 萧逸性格颇冷,前世夺得天下,靠运筹帷幄,也是他冷静,理智,不善心泛滥。 顾如约走在萧逸身后,望着他挺拔的背影透着冷硬,突然,一个念头窜上脑海,如果有朝一日自己跟他争夺皇位有冲突,或者必须要有取舍,他会怎么选?一个月前已经确定的东西,突然,有点不太能确定了。 沉香、染儿,贞儿,千儿跟在身后,离开十几步远,晋王跟属下说话,下人离开一段距离,晋王四周都是侍卫,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顾如约看见独忘忧一个人落在后面,低头想心事,忘忧跟这几个丫鬟不一样,人清高,心思重。 贞儿回头招呼忘忧,忘忧才跟上。 回到驿馆,萧逸跟属下去前院商议在常家设下埋伏,引诱那个夺刀的贼人出现。 顾如约回后院,顺道去厢房看柳夫人。 柳夫人已经退烧了,午膳喝了燕窝粥,人精神多了,看顾如约好像从外面回来,笑着问;“王妃上街了?” 顾如约在床前椅子上坐了,“殿下说带我上街逛逛,今日柳姐姐气色很好。” 柳轻罗说;“今日神清气爽,刚吃了燕窝粥,顾太医说再喝两日汤药。” 两人说了一会话,顾如约从柳夫人屋里出来。 出了东厢房,看见对面西厢房游廊里,罗红玉、姚杏儿坐在廊下嗑瓜子,两人样子很亲密。 顾如约平常不用她们来正房请安,同侍一个男人,即便没有芥蒂,若说后院妻妾亲如姊妹,那可是男人的臆想。 不常见面,对彼此都好,大家都舒服。 回房后,午膳送来,顾如约洗手,萧逸在前院用膳,她坐在桌旁一个人吃。 用膳时,沉香、桂香和忘忧、月奴四个大丫鬟侍候。 顾如约边吃,眼睛瞄了几次忘忧,自从街上回来,忘忧有点魂不守舍。 忘忧几次接近容安,顾如约都看在眼里,容安是萧逸的伴读,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如果容安有意,收忘忧为妾或通房,只要容安开口,萧逸就能答应,一个丫鬟在主子眼里就是个物件,尤其对萧逸这样的人。 第182章 这个朝代,妾都可以送人,正妻是有保障的。 顾如约忖度容安好像没有这个意思,如果容安不喜欢忘忧,这样的丫鬟,没有那个主子愿意留在身边,顾如约想等到了封地,安顿下来,找机会把忘忧打发了。 转而又想到楚寻梅,楚寻梅看萧逸的眼神里毫不隐藏的爱慕,萧逸救下楚寻梅,当然楚寻梅不知道萧逸的意图,楚寻梅正值青春妙龄,对救了自己的绝色美男一见钟情也属正常。 像萧逸这样有权势样貌,总有女子对他痴心,顾如约多多少少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别人觊觎你的私有物品,谁能高兴。 这个楚寻梅性格泼辣,今日分开了,难保以后寻来。 吃过午膳,屏风后木桶里已经备好水,顾如约沐浴。 等她沐浴出来,看见萧逸走进门。 顾如约吩咐丫鬟重新备水。 萧逸坐在榻上,顾如约坐在绣墩上擦头发,问;“殿下,我们在滇苍镇停留几日?” “常公子的伤势很重,如果这时候仇家来寻仇,常家就有危险了,官府捉拿案犯,一时没有结果,我们已经安排好,等仇家来,拿住他,待常公子伤势好转,怎么也要七八日,父皇命我去封地,没有明确的期限,时间宽松,不着急赶路多留几日,把事情处理完再走。” 萧逸掌控一切,心思缜密。 他没提楚家兄妹,顾如约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瞄着他的脸,“那个楚姑娘对殿下好像有意思,等几日也好,楚姑娘如果来,我们走了,她扑个空要失望了。” “女人头发长,心眼小。”萧逸摸着她湿漉漉的秀发,认真地说:“如约,我有你就够了,女人多了,我也没有太多精力。” 现在的萧逸是没有任何资本不受宠的皇子,手里没有军队,没有钱财,封地的条件恶劣,种种对萧逸来讲,走到巅峰,要经过很长的一段极其艰辛的路,确实萧逸现在不能把心思放在女人身上,当然从前这里面有薛贞柠的原因,主要还是他这样有野心的男人,女人并不是第一位的。 等以后夺得天下,面南背北称帝,到那时三宫六院就有精力了。 顾如约忍不住这样想。 “你这小脑袋,又胡思乱想了。” 萧逸揉了揉她的头,站起来,走去沐浴。 等萧逸沐浴出来,看见顾如约躺在榻上睡着了。 不知道梦到什么,嘴角边带着笑,萧逸手指在她唇角边划过。 然后平躺在她身边,想着派出的探子回来报南姜国和息国的情况。 南姜国情况复杂,常有动乱发生。 四五月份,西南地方湿热,顾如约早起把萧逸的戴着的香囊拿来,配了驱虫的草药,粉碎,制成粉末状,缝一个布口袋,装上草药末,放入香囊里,驱虫辟邪。 她正坐在窗下榻上缝布口袋,沉香进来,“王妃,昨日那个楚姑娘来了,拉了一车的吃食。” 沉香话音刚落,楚寻梅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楚寻梅求见王妃。” 人都到门口了,顾如约不能不请她进来,扬声说;“请进,楚姑娘。” 她放下手里的针线。 楚寻梅挑开门帘,走了进来,蹲身福了福,“楚寻梅拜见王妃。” 顾如约昨日听萧逸他们说楚寻梅可能是息国人,通晓中原汉的礼数。 她的身份特殊,顾如约客气地说;“楚姑娘请坐。” 楚寻梅没坐,走过来,拿起榻上的香囊,看了看,“这是王妃做的?” “嗯” “王妃这个香囊做的真精致,下这样大的功夫是给晋王殿下的吧?” 顾如约笑了笑。 自己的女红不好,楚寻梅是异族人,异族女子个性豪爽粗矿,女红不如中原女子精细,京城里的大家闺秀整日练习女红,到出嫁时,各个都有一手好女红手艺,顾如约从小便不喜欢女红。 名门世家家里都有针线上的人,女红成了闺阁小姐的门面,费了多少年功夫练就女红,其实没多大用处。 楚寻梅放下香囊,又拿起她缝制的布袋子看了看,“王妃真有耐性,鼓捣这个费事的玩意。” 顾如约把针线收到针线笸箩里,说;“我也没有耐性,一两年做不了一个。” 楚寻梅眨巴着眼睛看着她,“你是给晋王殿下做,才有耐性,你们喜欢送情郎荷包?” 楚寻梅一不小心说走嘴,你们喜欢送情郎荷包,那她们异族没这个习惯。 顾如约没点破,萧逸自有安排,她不能透漏出发现楚氏兄妹秘密的信息,打乱萧逸的计划。 略过她的破绽,说;“送荷包有讲究,荷包经常戴在身上,别的东西不经常戴。” 经常戴在身上,能想起送荷包的人。 “原来是这样,心思够深的。” 汉人女子喜欢的男子,表达比较含蓄,没有像楚寻梅这么直接上门。 顾如约对她不反感,楚寻梅豪爽,直来直去,没有过多的心思。 一个丫鬟从东厢房走出来,走到上房,进门行礼,“王妃,今早侧妃身上起红疹子了,侧妃让奴婢回王妃,找顾太医去给看看。” 二哥去了常府,给常公子治伤,顾如约说;“顾太医现在不在驿馆,等顾太医回来,我通知他去看姬侧妃,我这里有客,晚点我过去探望侧妃。” 第183章 姬侧妃的丫鬟走了。 楚寻梅看丫鬟走了,问;“晋王有多少个妾?” 顾如约道;“原来有名分和没有名分的统共二十几个,出京前,问她们有不愿意跟来西南的,放出王府了,现在剩下八个。” 楚寻梅见怪不怪,大概没觉得晋王的妾多,凑近她好奇地问;“王妃,你嫉妒吗?” 顾如约认真想了想,“不嫉妒。” 楚寻梅盯着她的脸,“晋王殿下后院这么多女人,王妃一点不嫉妒,王妃跟这些妾好像关系不错,我觉得不可思议。” 楚寻梅看她的眼神很奇怪,顾如约心想,这有何奇怪的,因为她清楚萧逸心里没有这些女人。 顾如约道:“爱屋及乌。” 这句糊弄楚寻梅的话连自己都想发笑。 楚寻梅说;“爱屋及乌的意思是王妃喜欢晋王,连他的小妾都欢喜,我理解的对吗?” 顾如约越发断定楚寻梅是息国人,中原的成语,她听不太懂。 “意思差不多。” “晋王好像很爱你。”楚寻梅道。 “是吗?” 萧逸可没说过。 楚寻梅待在驿馆不走,顾如约还要应付她。 眼珠一转,对月奴说;“你去看看殿下回来没有,如果殿下回来,跟殿下说楚姑娘来了。” 边说朝月奴眨眼,月奴领会。 月奴到外院走一圈回来,说;“王妃,跟殿下的小厮说,殿下出门了,殿下好像去了…….” 顾如约故意问:“去哪里了?” “殿下被陈将军拉着到勾栏瓦舍逛逛,今晚…….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顾如约给月奴一个鼓励的眼神,随机应变能力不错。 楚寻梅很失望,晋王被手下人拉去享乐,自己等晋王,看来今天白等了。 起身告辞,“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晚了怕我哥担心。” 顾如约假意挽留了,楚寻梅说;“我改日再来玩。” 送走楚寻梅回来,月奴小声说;“殿下没在府里,没去勾栏,是奴婢胡编的。” 顾如约道;“知道你家王爷不能那种地方。” “不能去哪里?” 萧逸掀帘子走入。 顾如约朝窗外看了看,问;“你在门口碰到楚姑娘了吗?” “没有。” 两人正好错开了,不然谎话穿帮了。 桂香打水,萧逸洗手,问;“楚姑娘怎么来了?” 顾如约把手巾递给他,“那还用问,找你。” “她同你说什么了?” “她问我晋王这么多妾,我们相处很好,为什么?” 萧逸感兴趣地问;“你怎么回答?” “我说爱屋及乌。” 萧逸呵呵笑。 爱屋及乌,真敢说。 王府的管家赵俊看着两马车东西,楚姑娘送的礼不知如何处置,去内院上房请王妃示下,“殿下,王妃,楚姑娘来拿了许多东西。” 顾如约问;“都是什么东西?” 管家赵俊说;“整只的羊,猪,水果、点心,茶叶…….” 顾如约眼睛漂着萧逸,笑眯眯的,“这位楚姑娘可真下血本,不过送的东西挺实惠。” 萧逸装没听见。 楚姑娘已经走了,送的礼物留下了,往回送,不知道这位楚姑娘住在什么地方,顾如约对赵管家说:“既然人家送来了,不能送回去,羊和猪送驿馆的厨房,水果和点心拿进来各房分了。” 几个小厮抬着几筐水果,大包小包的点心送到正房。 顾如约对沉香四个丫鬟说;“分一半给外院,剩下的按照份例分了,送到各房中,” 水果分成两半,点心也分成两半。 忘忧说;“我跟月奴送外院的,沉香姐和桂香姐送内院。” 外院住着陈承忠等几位武将,吕道贤和容安各自住一间厢房。 忘忧和月奴提着水果和点心到外院,忘忧对月奴说;“我送吕先生和容公子的这两份,你送陈将军他们的。” 月奴知道忘忧的心思,也不跟她争,自去送几位武将的几份。 忘忧先送了吕先生那份,最后剩下的一份送容公子。 看见容公子房中已经掌灯。 窗纸映出容公子的影子,容公子一个人住,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第70章 容安在灯下观赏一把琴, 这是他在一个乐器商行发现的, 难得的一把好琴, 忘忧提着攒盒走进去。 脚步轻轻的,来到容安身后, 低低柔柔的声,“奴婢奉王妃命给公子送水果点心。” 容安没回头,“放哪里吧。” 忘忧把攒盒放下, 却没有就走。 说;“这些水果和点心是楚姑娘送来的, 公子要不要尝尝?” “我现在不想吃。” 容安态度冷淡。 对顾如约身边的丫鬟留着几分脸面。 忘忧不能错过今晚的机会,等到了封地,想接近容公子就难了。 她轻移莲步, 来到容安身旁,香风习习, 飘到容安鼻端。 容安不易察觉地一蹙眉。 老杉木琴,琴色金黄润泽, 容安试了一下音色。 忘忧站在身后, 距离很近,轻柔的声传来,“这真是一把好琴。” “你怎么还不走?” 容安回过头, 声音有些严厉。 第184章 忘忧豁出去了,走近一步, 衣衫几乎擦到容安的衣袖, 神态娇柔妩媚, “奴婢能帮公子试琴吗?” 忘忧的手伸过来, 碰到容安的手指。 容安厌恶地猛然抽回手,拂袖站起来,厉声道:“出去!” 忘忧今晚是豁出去了,孤注一掷,舍脸做出一副委屈的神色,“容公子,奴婢只是想替公子试琴,公子何故这样绝情。” 容安少年时,便选入宫伴皇子读书,出身高贵,素来清高,斜眼看忘忧,轻蔑的眼神,“你不配碰这把琴。” 忘忧刚伸手碰到琴弦,闻言手抖了一下,缩回手,不敢置信地看着容安,容公子从来都温文尔雅,待人宽和。 这句话说得太重,显然她的行为激怒容安,忘忧羞得面红耳刺,掩面跑了。 月奴送完出来,看见忘忧低头从容安屋里跑出来,摇摇头,也没有招呼她,怕她尴尬。 两人一先一后回到正房。 正房里只有萧逸一个人在灯下看书。 跟前桂香侍候,两人不敢打扰,站在珠帘外,候着晋王有事吩咐。 姬侧妃屋里,顾仲方检查了姬侧妃手臂上的疹子,姬侧妃的丫鬟茜云在旁边说;“侧妃这两日没有食欲,晚上睡不好觉,” 顾仲方问;“侧妃还有什么不适?” 姬侧妃靠坐着,神情恹恹的,“身上疲乏无力,心慌胸闷。” 顾如约站在旁边,问;“顾太医,姬侧妃是不是水土不服?” 顾仲方点头,道;“侧妃这确实是水土不服的症状。” 姬侧妃身边的亲信蔡嬷嬷犯愁,“这还没到封地,侧妃熬不住怎么行?” 去西南封地对姬侧妃成了煎熬,顾如约听出点话音。 姬侧妃等京城贵女,平常养尊处优,一路舟车劳顿,勉强支撑,初到西南,便出现各种不适。 这几个侧妃庶妃不如四个侍妾适应能力强,几个侍妾出身小门小户,吃过苦,平常在王府后宅,不能出门,这一路逛看风景,几个人很兴奋。 董月娇和楚氏两个人也在姬侧妃屋里,董月娇说;“姬姐姐,再坚持几日,我们到封地就好了。” 顾如约心里明白,西南夏季湿热,去封地还要往南走,姬侧妃身体弱再加上自身情绪消极,怕坚持不下去。 看了一眼董月娇和楚氏,董月娇比姬侧妃的身体更弱,董月娇只是身体稍有不适,这两日已经没什么事了。 便想,董月娇和楚氏痴恋萧逸,萧逸去更艰苦的地方,二人也愿意随行,有时候人是一种精神意念,她二人不觉得苦,姬侧妃跟她们不一样,共富贵不能同患难。 顾如约说;“我回去跟殿下说,看怎么办。” 顾如约从姬侧妃屋里出来,温嬷嬷住在驿馆的一个小跨院,顾如约特意把温嬷嬷安排在小跨院里,小跨院清净,温嬷嬷年纪大,人多休息不好。 温嬷嬷坐在窗下做针线,看见顾如约进门,温嬷嬷放下针线要站起来,顾如约几步上前扶住,“嬷嬷坐着吧。” 顾如约看温嬷嬷榻上的放着的针线活,好像是一件男式褂子。 温嬷嬷说;“这是给殿下做的,老奴眼神不挤,天黑在灯下看不清,白日里亮堂做几针,这件褂子摸索着,快做完了。” 萧逸这个奶娘,是真心地对他好,这一路顾如约细心照顾温嬷嬷,也是替萧逸分忧。 “嬷嬷,府里有针线上的人,嬷嬷年纪大,交给她们做,嬷嬷若是不放心,针线活交给徐娘子做,徐娘子针线活好。” 西南边境守军赵把总休了的发妻徐江燕,一路跟着王府的人,顾如约有针线活交给她做,徐江燕也就不觉得自己在王府是无用之人,心安理得跟着王府。 “老奴闲着没事,整日吃了睡,睡了吃,做点活,有个营生干。” “嬷嬷吃住还习惯吧,想吃什么吩咐厨房做。” “老奴有什么不习惯的,现在好吃好喝地有人侍候,殿下日日都过来,老奴倒老了,托殿下的福。” 温嬷嬷苦出身,年纪大了,可身体硬朗,一路下来,身体一点没毛病。 温嬷嬷执意跟着萧逸,有精神寄托。 从跨院出来,沉香跟在身后,主仆二人沿着西厢房抄手回廊往正房走,经过姚杏儿的屋子,听见里面传出笑声,顾如约听出来,是罗红玉和姚杏儿在屋里。 顾如约快步走过去,王府这几个侍妾,只要不是太出格,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走过去,沉香悄声说;“主子,罗夫人和姚夫人两个人平常镇日在一起,就是晚上也……….” 顾如约小声说;“成年累月在后宅里,日子枯燥,她们自己找点乐趣,只要不做什么危害王府的事,随她们去吧!” 物极必反,她们都是可怜人,顾如约对她们抱着宽容的态度。 “主子真是好人,” “我既然做了晋王妃,镇日纠缠内宅小事,还能有什么精力做大事。” 其实,做晋王妃,不仅要管好内宅的事,她还有更大的责任,在艰难的困境中协助萧逸成就一番伟业。 迈步进了正房,珠帘内影影绰绰看见萧逸的身影,坐在灯下看书。 忘忧跟月奴站在珠帘外。 明路和庆俞在里面侍候,众人皆摒心静气。 顾如约轻轻撩起珠帘,萧逸抬起头,问;“姬侧妃的病怎么样了?” 第185章 顾如约坐在他对面,“顾太医说姬侧妃的病是水土不服,她屋里的丫鬟说,姬侧妃夜里难以安枕,食欲不振,侧妃熬不到封地。” 其余的顾如约不好说什么。 萧逸放下手里的书,“明日派人送她回京城娘家。” 晋王一句话,决定了姬侧妃的去留。 萧逸不在后宅女人身上下功夫,能看透人和事,姬侧妃从前打理王府,萧逸对她心存感激,所以凡事给她三分面子。 门外传来脚步声,急匆匆的。 庆俞朝里回禀,“陈将军求见殿下。” “让他进来。” 萧逸的亲信,顾如约也不避讳。 陈承忠大步走了进来,抱拳行礼,“殿下,有消息了,有人报告那个人的行踪,还在城里,官府得到信,派人前去捉拿,那个人逃走了。” 萧逸道;“他没有离开滇苍镇,还在图谋那把刀,看来他的伤势不重,从现在起,常家的埋伏不能松懈,本王猜测,他这几日便有行动。” “殿下放心,这回他来了,就跑不掉了,常家已经埋伏好了,设局单等他来钻。” 萧逸嘱咐一句,“记住,要活的。” 第二天,顾如约命管家杨俊套车。 王府里的人知道姬侧妃返回京城,都走出屋子给她送行。 丫鬟搀扶着她,萧逸一早便出门了,姬侧妃朝上房方向叩了三个头,又给顾如约叩了三个头。 然后,丫鬟仆妇扶着她走出内院。 顾如约带着几个姬妾送她到马车前。 临别,顾如约说;“保重身体,路上小心。” 董月娇和楚氏哭了,几年相处,惺惺相惜。 姬侧妃上车,朝众人招招手,“大家回去吧!” 董月娇扬手,“姬姐姐到京城来个信。” 众人看着马车驶出驿馆。 顾如约知道,姬侧妃是上了皇家玉蝶,萧逸即便休了她,她是不能改嫁的,此次萧逸将她送回娘家,明着她还是侧妃身份,在娘家养病,没有陪晋王在封地受苦,再想回王府,就不太可能了。 回娘家,有侧妃身份,娘家人不敢嫌弃她,一辈子住在娘家,身份尴尬,其实莫不如跟随晋王。 命运有时人算不如天算,她如果一直跟着晋王,晋王登基,前世她封为贵妃。 虽无宠,家族荣耀,本人地位尊贵。 送走姬侧妃,顾如约刚想掉头回去。 姬侧妃的马车刚出门,驿馆的大门没关,就见几个人骑着马来到驿馆门前。 楚寻梅在门前跳下马,喊了声,“王妃。” 顾如约站住,看见楚寻梅招呼两辆马车驶入驿馆。 楚寻梅又带来两马车的肉、菜蔬。 像到了家一样,吩咐随从,“把东西搬到厨房。” 顾如约哭笑不得,“楚姑娘每次来带礼物,我们却之不恭受之有愧。” 楚寻梅大大咧咧,“王妃,这回我要住你们驿馆,不能空手白吃。” “楚姑娘住驿馆,令兄同意了?” 顾如约心想,楚寻南这个当兄长的也不管管妹子,未出阁的大姑娘,跑来找男人,传扬出去,楚姑娘名声受影响,将来怎么嫁人。 这异族人民风太开化了。 楚寻梅不知是没听出来顾如约的意思,还是故意装作听不懂,“我兄长同意了,晋王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兄长没什么不放心的。” 两人一起往内院走。 顾如约问;“楚姑娘家中父母高堂身体可安泰?” 意思是问楚氏兄妹有没有父母,婉转问话。 “我家中父母身体康健。” 家中有父母,一个大姑娘到处乱跑,父母的管教也太宽松了。 “楚姑娘和兄长预在此地盘恒几日?” 顾如约试探楚家兄妹何时离开。 “晋王殿下何时离开,我兄妹跟殿下一起走。” 狗皮膏药,贴上甩不掉了。 看样楚寻梅是打算一直住在驿馆,顾如约回头对沉香说:“派几个人把姬侧妃住的屋子收拾干净,给楚姑娘住。” 楚寻梅倒也没客气,说了句,“叨扰王妃了。” 顾如约估摸楚寻梅的年纪,楚寻梅发育很好,身材健美,少说有十七八岁,问:“我方便问,楚姑娘芳龄几何?” “十九岁,王妃多大了?” “十七岁。” “我比王妃大两岁。” 汉人姑娘及笄一般都出阁了,十九岁小姑独处不多。 楚寻梅没事就待在上房,顾如约继续缝布袋,她先给萧逸做一个,自己准备做一个。 楚寻梅没事可做,在旁边看。 桂香在给萧逸熨烫衣袍,楚寻梅又踱步到桂香旁边看桂香用烫斗熨夏袍。 顾如约暗怨萧逸,都是他惹上的人,自己还要替他应付。 萧逸一整日没回驿馆,顾如约猜测萧逸在常家,布局抓夺刀人。 晚膳,顾如约跟楚寻梅两个人吃,楚寻梅忍不住问;“晋王殿下晚膳也没回来吃,是去勾栏瓦舍了?” “可能是吧。” 顾如约专心吃饭。 楚寻梅有些不开心,拿一双箸捣碗里的饭,“晋王殿下出入风月场所,王妃也不管管。” “楚姑娘不知道,晋王殿下脾气大,我哪敢管,府里的妾那个不是顺着晋王。” 第186章 顾如约心里念着,萧逸,不是我诋毁你,这都是你惹的风流债。 吃完饭,顾如约的布袋做好了,装上药粉,放入香囊里。 楚寻梅拿起来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一股刺鼻的草药味。 沉香进来,“王妃,水备好了。” 顾如约走到屏风后沐浴。 沐浴出来,看见楚寻梅拄着桌子,头耷拉着,直往桌上磕,看样困极了。 走过去捅了捅她,“醒醒。” 楚寻梅睡眼朦胧,抬头四处看,“晋王殿下回来了?” “没回来,你快去睡觉,我也要安置了。” 楚寻梅失望地打着哈气回西厢房睡觉。 窗外翠鸟鸣叫,唤醒了睡梦中人,顾如约睁看眼,入夏,天亮得早。 顾如约起床梳洗,早膳摆上桌,刚坐下要吃饭。 门外走进一个人,“王妃早!” 楚寻梅穿着西南部民族风格的衣裙,颈项上挂着繁琐的银饰,精神抖擞地出现。 “楚姑娘吃了吗?”顾如约客气地问。 “我就是过来陪王妃一起吃早膳。” 顾如约吩咐桂香,“拿一副碗筷。” 楚寻梅大大方方地坐到她对面。 桂香给她盛粥。 楚寻梅也不客气,端过碗吃粥,边吃边问;“晋王殿下昨晚没回来?” “没回来。” 楚寻梅来了两日,没有看见萧逸。 一连五六日,萧逸没有回驿馆。 萧逸亲自出手,这个夺刀人一定对他很重要。 没有消息,顾如约不免担心,每日又有楚寻梅混闹着,不能跟楚寻梅透漏半句,楚寻梅如果知道萧逸设下陷阱,引君入瓮,以楚寻梅的性格,早跑去了。 楚寻梅做事鲁莽,容易坏了萧逸的大事。 这日晚膳时,楚寻梅无精打采。 半天没吃几口饭,说;“王妃性格太软弱了,这要是我早带人打上门,把人夺回来。” “殿下要做什么,我哪里敢说个不字,我要是带人打上门,殿下回来非休了我不可。” 月奴转过头,捂住嘴,差点笑出声。 楚寻梅半信半疑。 顾如约心焦,也没了胃口。 望着窗外天已完全黑下来。 屋里闷热,院子里漆黑,廊庑下风灯照出一小片光亮,夜空没有一颗星星,浓黑的云层压下来。 这夜黑风高的夜晚,有一个人影身手敏捷地跳入常宅的高墙。 四周漆黑,他凭着熟悉的路,摸到一重院落,正房里亮着灯,在这漆黑的夜里格外地亮堂。 窗纸上映出一个人影,手里好像捧着一把刀,一只手在仔细地擦拭。 这个黑影几个箭步来到窗下,听听里面的动静,突然站起来,纵身破窗而入。 顿时,屋里传来桌椅板凳撞击地面发出的声响。 驿馆通往内院的门锁了,上房里刚熄灯。 门外传来男人的脚步声,顾如约扑棱一下坐起来,喊;“桂香。” 桂香刚点灯,一个人大步走了进来。 顾如约一下跳下地,扑在他怀里,责备的话在舌尖,说出口却是,“我担心你,晚饭都没吃好。” 萧逸搂着她,揉着她的头,“明日我带你上街去吃好的。” “抓住了?” “嗯” 顾如约抬头,“你把贼人带回来了?” 萧逸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就是个鬼机灵。” “怎样处置,殿下准备收到帐下吗?” “嗯” “可这个人凶狠,且冷酷无情,不堪为殿下所用。” 萧逸捧着她的脸,“如约,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这种人绝情绝义,没有是非观,不肯听命与任何人,我想你帮我控制他。” 顾如约眨眨眼,“殿下的意思是我用药物控制他。” “是” 顾如约机灵,一点就透,萧逸几乎不用费口舌。 “你要我给他用毒?” “对,拿解药控制他。” 前世,顾家有组训,不许用毒,制毒, 萧逸要她违背组训,顾如约心里有片刻纠结。 萧逸握着她双肩,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如约,你可以的,别有心里负担,对付这种恶人,他本来该死,留他一条命,已经算恩惠。” 前世顾家组训,今生她已经不是顾家人,顾家的组训对她没有约束力,她要帮萧逸,萧逸是她的夫君,相伴一生的人,于是点头,“我可以。” “如约,我知道做这种事,违背你的原则,你肯做,全是为了我,你实在为难,我可以想别的办法。” “只要能帮到你,我做什么都行。”顾如约笃定地说。 萧逸一把搂入怀里,“如约,谢谢你!” 白日楚寻梅缠着顾如约,待在上房不走,顾如约配药不方便,从京城带出来许多药材,备不时之需。 萧逸出去了,那个使钢鞭的男人在抓捕的时候受了伤,带回驿馆后,顾仲方给他治伤。 萧逸走后,屋里顾如约就留下桂香,命桂香把门闩上。 配药瞒着二哥顾仲方,顾仲方医术高,绝不肯做这种勾当。 顾如约怕那男人毒性发作时,二哥发现,出手救他。 大夫本身是济世救人,不分所救之人是否大奸大恶。 第187章 二哥顾仲方顾如约太了解,如果解了这个人身上的毒,这人极危险。 顾如约答应萧逸,是她知道一个方子,那是她的一个叔叔研究出来的一个毒.药方子,她这个叔叔的兴趣是专门研制各种毒.药,都是用极毒,他祖父认为太阴损,严禁他叔叔制作毒.药,干伤天害理的事。 她叔叔不听,被祖父逐出家门,可能是这种做法太过毒辣,损了阳寿,她叔叔年纪轻轻就死了。 此后,他祖父严命不许顾家人用这些毒方害人。 她用叔父的研制的毒方,瞒不过二哥的眼睛。 顾如约琢磨半天,在原方药里加了两味药。 顾如约看过叔叔制作毒.药,开始配药,桂香在身旁,就是看了,也不认识药材。 有的药材单独使用无毒,放在一起就有毒性了,叔叔给她讲过许多药材互相配比,发生奇效。 她从来没有试过,这是第一次。 她虽然已经不是顾家人,从小受祖父教诲,一直谨守家训,为了萧逸,她宁愿犯一次组训家规。 半夜,忘忧推门出来方便,迷迷糊糊看见上房的灯亮着。 鬼使神差的走到上房窗底下,听里面的动静。 驿馆的窗是桐油纸,忘忧隐隐约约看见里面顾如约和桂香的人影晃动。 第71章 夜空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 忘忧吓了一跳,吃惊的脸映在窗户上。 顾如约一回头, 恍惚看见窗户上有一张雪白的脸,窗外黑没看清楚。 对桂香说;“出去看看, 外面是谁。” 桂香打开门, 走到外面, 忘忧藏在黑暗的角落里,夜里月亮被乌云遮住了, 漆黑一片, 桂香也没看见忘忧。 走回屋, 复又把门闩上。 顾如约把药粉包好, 问;“外面什么人偷着往屋里看?” “奴婢出去没看见什么人。” “是我眼花了。” 忙半夜眼睛累花了, 明明看见窗户有个脑袋。 驿馆内院住着所有王府女眷,有点拥挤,不像王府,主子都有各自的院落。 这个人不能确定是谁,顾如约想,这个人看到什么,也不知道解药的配方。 顾如约和桂香把制药的工具和剩下的药材收起来。 过了一会, 院外透过灯光, 庆俞提着羊角风灯在前, 萧逸走进内院。 萧逸进上房时, 顾如约完工了, 把两包药交给他, “写解字的是解药,殿下先给他用上试试,药方我略作改动。” 萧逸小心地收好两包药。 天晚了,两人上床睡觉。 桂香放下蚊帐,吹熄了灯。 顾如约朝萧逸身旁挪了挪,说;“楚姑娘搬来驿馆住。” “她来做什么?” 黑暗中看不清萧逸的脸,听声音有点冷淡。 “还能做什么,找你,来了五六日了。”顾如约抱怨,“这几日她总缠着我,打听你去哪里了?” “你说我去哪了?” “秦楼楚馆。” 暗中传来一声轻笑,萧逸的手在她绵软处掐了一把,“本王的名声都是被你败坏的。” 顾如约朝他怀里拱了拱,“我这么说都没吓退她。” “你这退敌之策有问题。” 萧逸翻身压上去,“不说她了,我们干点正经事。” 这么多天没碰顾如约,萧逸急不可待。 顾如约用力推他,“不在驿馆,等到封地……” 光线幽暗的床帐里,萧逸的声低哑充满情.欲,“如约,这种时候拒绝,对男人很残忍。” 萧逸已经蓄势待发,不容她拒绝。 今晚外面黑,床帐里看不清彼此,萧逸伸手扯开床帐,顾如约急忙出声拦住,“别拉开,让人看见。” “本王要自己的女人,我怕什么?” 萧逸的长腿往她身上一压,顾如约就动弹不了了,只能任他摆布,不敢出声,怕外屋的桂香听见,王府女眷都住在一个院里,半夜格外地静,有点动静惊动人,萧逸几日没碰她,有点失控。 还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萧逸才放她睡觉。 顾如约困乏,睡得正沉,听见门外有人说话,很大声,把顾如约吵醒,听清楚声音,激灵一下,吓醒了。 是楚寻梅跟丫鬟桂香说话,就在屋门口,楚寻梅问;“这么晚了,王妃还在睡觉。” 桂香嘴笨,吭哧半天,“王妃才歇下不久?” “王妃才睡觉,半夜不睡干什么去了。” 楚寻梅嗓音提高了。 桂香小声说;“殿下回来了。” 楚寻梅啐了一口,猜到什么,红了脸,“殿下回来你不早说。” 自己还刨根问底半天。 屋里的顾如约很快发现,没遮床帐,身上搭着一块被角,光身子明晃晃地暴露在通亮的光线下。 顿时急了,到处找衣裙。 萧逸也被门口的说话声吵醒了,定睛看着她慌慌张张地到处找衣裳。 伸手从床头扯过她的衣裙,早起嗓音沙哑,“正大光明的夫妻,你吓得好像偷情一样。” 顾如约手忙脚乱地套上衣裙,怕楚寻梅突然闯进来。 穿上衣裳,有了点安全感,扫了一眼萧逸,萧逸腰间搭着一条夹被,说;“你怎么还不穿衣裳,楚寻梅一会进来了。” 找萧逸的衣袍,拿过来帮他穿中衣中裤。 第188章 萧逸不急不慌的,穿完衣裳,外屋没了动静,抹了一把脸,搂过顾如约,“我们接着睡,别管她。” 穿上衣裳,顾如约踏实了,重新躺下,心想,多个人,真不方便。 两人直睡到正午才起床,顾如约打开窗,早起下了场小雨,此刻已经停了,院内地已经干了。 水已经备好,顾如约先去沐浴。 桂香跟过屏风后侍候,顾如约泡在木桶水里,问:“楚姑娘回屋了?” 桂香给她洗头,说;“楚姑娘等了半天,回去了。” 楚寻梅住在这里,她跟萧逸在一起战战兢兢的,楚寻梅打扰别人生活,还浑然不自知。 顾如约沐浴出来,站在廊庑下梳头,明路和庆俞提水,把木桶里的水换了,萧逸沐浴。 沉香问:“主子,现在传饭吗?” 早膳时辰早过了,顾如约说:“传午膳。” 看见楚寻梅朝上房走来,老远扬声喊;“王妃起来了。” 顾如约讪讪地笑笑,“楚姑娘用过午膳了吗?” “我吃过了。” 楚寻梅要往屋里进,顾如约挡住她,“殿下在沐浴。” 隔着一道屏风,听见屏风后水声,萧逸正在沐浴,萧逸沐浴除了顾如约,不要任何下人侍候。 忘忧和月奴在房间里收拾,换下的床单,放在盆里,换上新床单,王妃每到一处,床单夹被都用自己的,连原来的床帐都要换上带来的。 忘忧和月奴端盆到院子里井台边洗床单,贞儿和千儿提水,把洗干净的床单晾晒在院内的竹竿上。 月奴看忘忧郁郁寡欢,上次给容公子送点心回来后,她就这样子。 寻隙劝她,“忘忧姐,我们被卖到王府,是我们的造化,王妃宽容,从不打骂下人,我们卑贱的丫头,配不上高高在上的主子爷。” 忘忧小声说;“我们配不上,王妃又是什么高贵出身,不一样当了正妃,比我们强多少。” 月奴吓了一跳,本来劝劝她,都是好姊妹,没想到她能说这番话。 正色道;“我们卖身的奴婢,怎么能跟王妃比,忘忧姐,你容貌多才,再好还是一个奴婢,王妃抬举我们在屋里拿一等大丫鬟的月例,又有些体面,我们的命运,还不是主子一句话。” 容安说她不配碰琴时眼睛里的轻蔑,刺痛忘忧,忘忧自持美貌有才华,心性高傲,没想到在容安眼里,卑贱不屑一顾。 忘忧因爱生恨,手里用力拧着床单。 沉香和染儿提着午膳回来。 顾如约跟萧逸吃午膳。 楚寻梅看晋王用膳很斯文,举止优雅,爱慕更胜几分。 殷勤地给萧逸布菜,问;“勾栏的女子有什么特别吗?那么吸引殿下。” 萧逸抬头,瞪了顾如约一眼。 顾如约低头吃饭,抿嘴笑。 旁边侍候的高升赔笑说;“楚姑娘,皇家用膳的规矩,食不言寝不语。” 楚寻梅这才不说了。 萧逸不看她,不同她说话,楚寻梅近距离看萧逸,萧逸五官线条流畅,堪称完美,竟移不开眼,心想,中原还有这样绝色的男人。 萧逸吃完,拿起桌上盘子里的簇新雪白的湿手巾擦手,举手投足尽显高贵有教养 楚寻梅憋了这半天,终于可以说话了。 “晋王还没回答我,那个女子有什么特别?就是晋王殿下喜欢的勾栏的女子。” “她不能说话。”萧逸淡淡地道。 “是个哑女?” 楚寻梅吃惊地眨眨眼睛,很意外。 萧逸看着顾如约忍俊不住地弯起唇角,白了她一眼。 “她长得很美吗?” “嗯”了一声,萧逸朝外走。 萧逸迈步走出房间,楚寻梅跟在身后,“晋王殿下又要出门吗?” 高升代答,“殿下有事,楚姑娘自便。” 楚寻梅看着萧逸走出内院,站了一会,返身回屋里。 萧逸来到一间屋里,一个男人手脚被锁着在床上,太医顾仲方给他伤口上药。 男人看见萧逸一副倨傲的神态,知道是晋王。 顾仲方给他上完药,收拾药箱,行礼退下。 男人一脸凶相,朝萧逸说:“要杀便杀。” 萧逸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如果你能替本王做事,本王可以饶你不死。” 男人哼了声,“老子不给任何做事,老子不听命晋王殿下,晋王你就杀了老子吧!” 萧逸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对身旁的人说;“把这包药给他服下去。” 高升亲自动手,把纸包打开,倒在碗里拿水冲开,几个会武功的太监上前按住这个男人。 男人挣扎,抵死不喝药。 陈承忠没耐性,上前用手一掰,男人的下颚脱臼了,高升捏着他的嘴,把药给他灌了下去。 陈承忠又把他的下颚端了上去,按住他的几个太监松开他。 男人气得暴跳如雷,“你们给我灌了什么,堂堂晋王,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萧逸冷笑,“对付你这种人,什么手段都不过分。” 男人暴躁地高声叫骂。 足足叫骂了一刻钟。 突然,骂声停了,凶狠的脸上呈现出痛苦的表情,他想挣脱捆绑手脚的铁链。 萧逸等众人看着他,一会功夫,他的脸发着惨绿,目眦尽裂,拼命要扯掉铁链,发出野兽一样痛苦的哀嚎的。 第189章 铁链固定在床上,被扯得哗哗作响。 萧逸想顾如约说的,这个毒.药性烈,服下后,不出一刻钟,一般人难以承受的痛苦。 对这样一个狠人,不下辣手,怎能降伏。 吕道贤和陈承忠、余平等人看着,觉得瘆得慌。 王妃是个女子,制出这样摧毁人意志的毒.药,男人们都胆寒。 其实是顾如约出身医家,看惯生死,病痛折磨。 男人痛苦得面部五官扭曲,很恐怖。 最后,竟疼得昏死过去,萧逸冷声吩咐,“把他弄醒。” 太监用冷水把他泼醒了。 男人醒过来后,堂堂五尺高的汉子,气若游丝,嘴唇煞白,上下阖动,“我愿意为晋王殿下效力,快给我解药。” 萧逸拿出一包药,递给高升,高升拿水冲开,送到他嘴边,这回没有按住灌,男人仰头几大口喝下去。 半个时辰后,男人恢复正常,脸色青白,冷汗如雨。 萧逸语气平淡,像说一桩平常事,“你体内已经存有剧.毒,三个月发作一次,按时给你解药,你投到本王账下听用,如果立功,本王会考虑解开你身体的毒,你也不用费心找解药,实话跟你说吧,你身上的毒无人能解。” 男人有气无力,“在下答应。” 这个叫莫云峰的男人不怕死,可受不住毒性发作时的折磨。 从屋里出来,吕道贤还有一重担心,提醒晋王,“解药服下,他身上的毒暂时解了,他如果利用这三个月作出什么对我们有害的事,这种人的承诺不可信。” 萧逸边走边说;“王妃交代了,平常给他解药半量,他武功只有一半,等需要他出手时,给他另一半解药,但他身体里的毒如果三个月不服解药,就像今日这样痛苦。” “王妃的心思缜密。” 高升问;“殿下,在这里的事情已经了了,是不是该启程去封地。” “你去通知王妃明日启程。”萧逸对吕道贤和陈承忠等人说,“我们去一趟高宅。” 高升走去内院,进上房,看见王妃和楚姑娘在屋里。 “回王妃,殿下吩咐明早启程。” 楚寻梅问;“晋王殿下怎么没回来?” “殿下去高宅了。” 楚寻梅从榻上跳下地,“我也去高宅,跟高公子告别。” 她这是找个借口。 顾如约也不拦着她,镇日缠着自己,她走了,耳根清净。 王府的人继续朝南行。 顾如约乘坐马车,沉香和桂香跟主子同乘。 顾如约看见马车外,萧逸骑马和楚寻梅骑马并行。 楚寻梅兴高采烈,跟萧逸说着什么。 萧逸像平常一样冷肃一张俊脸。 楚寻梅异族姑娘们豪放,路上如果顾如约跟萧逸同车,估计楚寻梅也要凑进车里来。 因此,顾如约让萧逸骑马,马车里空间小,着实不方便。 男女大防避嫌对楚寻梅来说,根本没有这个概念。 异族女子还有抢亲的风俗,如果萧逸不是晋王,估计要抢回国,做压寨夫人。 两日后,到了封地,雄关城。 晋王府府邸原身是一个守备府,她们还在路上,萧逸已经提前派人修缮了。 守备府面积挺大,就是西南建筑看似简陋,没有京城王府精致。 不管条件如何,到家了。 楚寻梅在王府里转悠一圈,说;“晋王府太破了。” 沉香和桂香几个丫鬟规制东西,打扫房屋,忙了两日,安定下来。 楚寻梅不回家,顾如约只好叫人收拾了东厢房给她住。 晋王萧逸到封地后很忙,接见西南的官员,晋王掌管西南封地的一切事物,包括军队。 西南以南是南姜国,西南方跟息国接壤。 还有一些异族的部落,小国,西南多民族乱,经济落后,情况比较复杂。 梁国跟南姜国和息国边境通贸易,两国时常骚扰梁国边境,本朝戍边的军队也经常发生哗变。 另外进入雨季,西南气候湿热,蚊虫多,种种条件很恶劣。 前院书房里,萧逸跟吕道贤、容安、陈承忠和余平等商量军务。 陈承忠说;“西南军里有开小差,逃兵,属下建议抓回来,按军纪严惩。” 余平附和,“军纪不严,军队像一团散沙,还怎么打仗,难怪连周边的小国都敢侵犯我边境。” 吕道贤看问题不能像武将简单,说;“朝廷户部拖欠军饷,几个月不发饷银,军心动摇,难免的,军纪是应该严整,可问题不从根上解决,触犯军纪打杀了,还有以身试法的兵将。” 晋王是亲王,亲王月俸养整个王府家眷,剩不下多余的银子。 说;“粮饷的事本王想办法。” 角楼鼓打二更天,萧逸回房,看见顾如约坐在灯下看一本医书,道;“还没睡?天晚你自己先睡,不用等我,刚到封地公务太多。” 顾如约放下书,帮他宽衣,“殿下吃晚膳了吗?” “没有。” 顾如约把衣袍交给桂香,对沉香说;“传膳。” 萧逸每日很辛苦,回来晚,顾如约命厨房留人,萧逸晚上回家随时准备传饭。 传膳的功夫,萧逸到净室沐浴,出来时,饭菜已经摆到桌上。 天晚了,顾如约叫厨房准备鸡丝面,笋蕨馄饨,羊肉水晶角儿,薄皮春茧包子、虾肉包子和小菜等。 第190章 萧逸吃了一碗笋蕨馄饨,一碗鸡丝面,羊肉水晶饺子尝了两个,放下箸。 顾如约拿湿手巾给他擦手。 沉香和桂香收拾了,交给染儿,贞儿,千儿几个小丫鬟。 忘忧端上茶水,天青茶盅放在萧逸面前,然后,把另一盅茶水放在顾如约面前。 萧逸端起茶碗,手指捏着盖子,撇去水面漂浮茶叶,斟酌开口,“如约,府里现在有多少现银?” 顾如约拿钥匙打开箱,从箱底下抱出来一个钱匣,打开,从里面夹层拿出一叠银票。 数了数,留了一少部分,剩下的交给萧逸,“这是四万两银子,殿下拿去,养军队需要钱。” 萧逸挨张看了一下银票数目,吃惊地看着她,“四万两,王府有这么多钱?” 顾如约把剩下的放回钱匣子,“殿下忘了,临出京时,我把府库里的金银玉器,古玩字画,还有家具,有的送当铺典当,有卖掉的,这一笔银子,还有皇上和皇后赏赐的金银,我全换成银票,路上好带。” 萧逸很高兴,捏着银票,“雪中送炭,如约,谢谢你!” 顾如约把钱匣子锁上,说;“还剩两万两银子,我自有用处,先不告诉殿下,等以后殿下就知道了。” 萧逸把银票揣在怀里,“这四万两就解决了燃眉之急。” 一切安顿好了,顾如约想出去转转,了解一下雄关城的情况。 早起跟萧逸说了,萧逸说让容安跟着她出门。 早膳后,萧逸去军营了。 顾如约命人备车。 顾如约考虑初来乍到,对此地不熟悉,想起徐江燕曾经随军,跟前夫在西南几年。 吩咐月奴,“你把徐娘子请来。” 一会,徐江燕来了,行礼毕,站过一旁。 顾如约说;“徐娘子在西南待几年,对西南了解,我想在城里看看,徐娘子如果有空陪我去。” 徐江燕蒙王妃收留,恨不得出点力,急忙说:“民妇回去换件衣裳,跟王妃出门。” 染儿,贞儿几个丫鬟也要跟出门开开眼界,顾如约就答应了。 忘忧央求说;“王妃,奴婢也想出门看看,奴婢这一路越往南走,觉得景色很熟悉,好像梦里出现过。” 顾如约看看她,忘忧的话,不知是真是假。 答应了。 桂香和月奴留下看家。 千儿正坐在院子里刷鞋子,没跟去。 顾如约带着沉香,忘忧,染儿,贞儿四个丫鬟出门。 刚走到院门口,楚寻梅从后面追出来,“王妃上街不告诉我一声,我也跟你们去。” 楚寻梅带了两个侍女,一行人呼呼啦啦地走出内宅。 容安牵着马,等在前院。 第72章 容安牵着马, 马车等在哪里。 忘忧不敢看容安, 低着头, 候王妃上了马车,走去后面一辆丫鬟们乘坐的马车。 楚寻梅跟顾如约挤在头一辆马车里。 雄关城的主街, 虽说没有京城繁华,可也是西南部经济中心,各民族往来频繁, 商贸繁荣。 顾如约走到街上, 她穿着西南民族的服饰,融入来往的人流中,容安在离她一步远的距离保护她, 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容安保证一步就到顾如约身边。 不管街上多少人, 顾如约即便穿着跟本地人相同的异族服饰,走在人群中, 一眼就能认出来。 她不时侧头跟容安说话, 一双透黑的琉璃珠,异常灵活,容安专注地倾听她讲话。 忘忧走在最后, 眼睛扫见容安一路守护顾如约,极其谨慎, 好像非常在乎顾如约, 晋王身边的人都知道容安乃正人君子, 根本没人往偏了想, 晋王本人都信任容安,放心地把家眷交给他。 忘忧一直留意容安,凭着女人的直觉,几乎容安一个微小的动作,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只有她发现容安喜欢晋王妃,尽管容安极为冷静克制。 晋王恐怕都想不到他亲如手足的兄弟,对他的王妃有非分之想。 容安守护顾如约,没人多想,都认为保护王妃是容安的责任。 忘忧只顾着看前面的容安和顾如约,没留意有几个男人经过她身边,正中间走的男人经过她身边时,刻意地看了她一眼,这几个男人走过去,那个男人仍然回头看她,这些忘忧都不知道。 她们走了几条街,太阳升起来,天越来越热了,路边一间茶楼外面搭着凉棚,顾如约对容安说;“我们歇一会,喝一碗凉茶。” 几个人坐在凉棚里,边喝茶,边看热闹。 楚寻梅是个闲不住的人,说;“你们身体太娇弱了,才走了这几步路,就要歇着了,你们歇着,我自己先逛逛。” 带着两个侍女四处看热闹。 她们坐了一会,走进来几个人,都是男人,招呼茶房,“来一壶凉茶,沏得浓浓的。” “好嘞,客官。” 几个男人就坐在顾如约他们旁边。 茶房提着一壶茶水,拿来几个洗干净的茶盅,给他们倒茶。 她们所在的是一条个商贸街,街道两旁有很多异国的小商贩和梁国的商贩在进行交易。 西南地区距离梁国京城远,河流纵横交错,交通不便利,因此落后, 顾如约对容安说;“朝廷拖欠粮饷,晋王养军队需要钱,西南落后,手里没钱,晋王寸步难行,我有个想法,晋王救了的哪位高公子是当地首富,他跟异族贸易积累的万贯家财,高公子经商成功,证明是个有头脑有眼光的人,等高公子伤势痊愈后,我出本钱,交给高公子经营,押运货物我们负责,高公子出人,盈利部分按照一定比例分成。” 第191章 “王妃这个想法好,高公子是本地人,祖辈是商户,如果用高公子,稳赚不赔的买卖,晋王殿下身边的人带兵打仗行,没有商业头脑,高公子是最合适的人选,王妃的眼光挺准。” 容安很赞同这个提议。 五月天,天空清朗,射进凉棚一道光照着顾如约,娇美的面容,说话时微弯的唇角,乌发上的一支步摇上的金蝴蝶的薄翼微颤,整个人沐浴在明媚的阳光里,一颦一笑极美。 容安摒弃不该有的杂念,思维回到顾如约说的事情上来。 听顾如约继续说;“能烦劳容公子替我办这件事吗?” 容安想都没想,“王妃尽管吩咐,容安愿意为王妃效犬马之劳。” 顾如约已经想好了,现在自己手头上有两万两银子,交给容安,由容安出面,跟高公子谈这桩生意。 说:“晋王救了高公子的命,但在商言商,容公子去一趟高府,把条件谈妥,贩货我们派人押镖。” 买卖用人不能白用,不能挟恩人之名占人便宜,高公子得到分成,也有动力。 容安道:“派人押镖不是问题,选几百武功高手押镖,” 顾如约说;“谈妥条件后,至于贩运什么,跟什么人交易,全权交给高公子自行处置,我们不干预,这笔银子交给可靠的人我才放心,我相信高公子的为人。” “好,我听王妃的。” 容安想,顾如约年纪轻轻,能有如此远见卓识,成为晋王的膀臂和助益。 容安不是肤浅之人,喜欢和欣赏的是容貌美又有大智慧的女子,顾如约便是。 越是走近顾如约,容安越被她所吸引。 他知道自己宁死都不肯背叛晋王,这种欣赏和喜欢放在心底最深处。 晋王图谋天下,有朝一日薛贞柠要回到晋王身边,他是晋王萧逸的伴读,从小一起长大,当然比别人更了解萧逸,也更了解萧逸的曾经,萧逸跟薛贞柠那份情义,彼此陪伴走过的孤寂岁月,是难以割舍和忘怀的,他不知道萧逸如何取舍,甚至连萧逸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不是事到临头,谁都不知道。他身不由己地为顾如约担忧,担心她到时受到伤害, 两人说话停顿的间隙,顾如约眼睛瞟着旁边那桌客人,那桌客人有五六个人全是男人,样貌的身材有着西南部男人的彪悍,衣袍里隐约露出刀剑,看样都会武功,看离她们这桌最近的一个男人粗大的手上全是老茧,经常习武之人的特点。 顾如约注意其中的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很年轻,也就二十几岁的年纪,跟那几个彪悍的男人不同,长相偏像中原人,他的目光正投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忘忧,顾如约没回头,感觉没有错。 顾如约看了对面的斜对面的容安一眼,示意容安注意旁边桌上的人,容安会意,也发现了那个男人朝这桌看。 不动声色地暗示暗卫。 顾如约猜测,这几个人一定身手不凡,如果动起手来,惊动太大。 初来乍到,顾如约不想惹事,给萧逸添麻烦,对容安说;“歇好了,我们走吧!” 招呼茶房,桂香拿银子算了茶钱。 一行人走出茶棚,徐江燕走到了顾如约身边,小声说;“那伙人好像不是梁国人,我看好像是南姜国人。” 徐江燕在西南住过几年,来过几次雄关城,对这里的风土民情比较了解,京城来的人看不出来,她熟悉各族人,刚才她在一旁仔细观察了,确定这伙人是南姜国人。 顾如约回头看一眼,忘忧倒是跟在身后,那伙人还坐在凉棚里喝茶,没动地方。 看来不是寻畔闹事的,南姜国的人在梁国土地上,不敢太放肆。 顾如约四处找楚寻梅,楚寻梅跟两个丫鬟人影不见,不知道跑哪里看热闹去了。 她倒不担心楚寻梅,虽然这位楚姑娘看着大大咧咧的性格,机警又有武功防身,可一起出来的,如果这位楚姑娘是息国王室的人,萧逸又准备跟息国修好,出什么事她跟萧逸都没法交代。 对容安说;“让暗卫分头找楚姑娘。” 她后悔方才光顾着注意那伙人,本来楚寻梅一直在视线之内,一不留神,楚寻梅跟两个侍女没了。 也是自己太大意,应该派暗卫跟着她,怎么说她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顾如约有点着急,一旁的徐江燕说;“我看楚姑娘的个性多半是去看赛马了,前边有个马市,马市有赛马赌钱的游戏。” 看赛马还真符合楚姑娘的性格,她不能逛买衣裳服饰针头线脑女儿家琐碎东西的店铺。 “我们去马场找找。”顾如约道。 徐江燕路比较熟,带着大家去马市。 马市不在正街,比较偏,马场地方开阔,顾如约她们到时马场里正在赛马,几伙人下注,赌输赢,西南人性格粗矿,喜欢这种运动。 马场里几匹马在赛跑,脱了缰的马,像离弦的箭一样射出来。 马场里赛事紧张,很多人在观看。 顾如约四次寻找楚寻梅。 赛道上,有两匹马脱颖而出,骑手拼命地打马,两匹马紧紧地咬住对方,几乎并驾齐驱。 两匹马像发了疯一样的奔跑,前蹄离开地面,正朝顾如约她们站在的方向狂奔而来。 她们站在离马场跑道有一段距离,顾如约看见马匹几乎发疯一样的奔跑速度,还是有点心惊。 第192章 她刚说了一句,“我们快离开这里。” 那两匹马中的一匹马突然脱离赛道,像一头雄狮,横冲直撞,把马上的骑手甩在地上,骑手摔出几米远,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马正朝着顾如约站的位置狂奔而来,这突如其来发生的事,众人惊呆了,没反应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在惊了的马到跟前的同时,容安带着顾如约纵身跳出危险之地。 顾如约身后站着忘忧,忘忧看见这匹马朝她冲过来时吓傻了。 站在原地一动没动惊呆了,一般人不可能瞬间做出反应,因为太突然,而且马匹奔跑的速度太快。 眼看着一场惨事发生,突然,一个人仿佛从天而降,抱着她跳开,几乎在她刚离开的刹那,马匹从她刚才站的地方飞奔而去。 等忘忧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救了他的那个人已经离开,没看清那个人的脸,她吓得腿软,蹲在地上,脸都吓白了,离她最近的徐江燕过来问;“没事吧?刚才太危险了,不是那个人救你,你就被马踩了。” 如果不是那个人救她,她现在恐怕被马踩死了。 她默默地摇摇头,徐江燕看她吓坏了,安慰她几句。 过一会,忘忧清醒过来,茫然四顾,寻找救了自己的那个男人,四周没有,那个人已经走了。 沉香、月奴和染儿、贞儿跑过来,围在顾如约身边,“王妃没事吧?方才马惊了,吓死奴婢了。” 七嘴八舌地关心王妃。 这里徐江燕面子情问了几句要不要紧,徐江燕走去王妃身边。 忘忧一个人站在那里,没人问她是否受伤。 刚才危险临近时,忘忧正好站在顾如约和容安身后,清楚地看见容安第一时间揽着顾如约跳开,顾如约汗毛都没伤到。 直到现在,危险过去,容安还守在顾如约身边,也没想起来看她一眼。 没人关心她,方才差点被马踩死,她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胸中一股悲凉充斥。 马场上一片骚乱,顾如约她们事后知道,赛马赌输赢的,两个本地富豪堵住押在两匹马身上,下注很大,两匹马的赛手急于赢得比赛,拼命打马。 不知道怎么关键时刻,其中一匹赛马惊了,顾如约刚才一直盯着两匹马,发现受惊的马状态有点不对,发疯一样,像喝醉了酒,人失去理智的样子。 狐疑地对容安说;“我看刚才的惊马有问题。” 容安肯定地道;“是有问题,一定有人在马身上做了手脚,马匹受了刺激。” 不用问,这两匹马各自主人训练出来的,只有自己从中作弊,别人不可能动手脚。 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对方赢了,输了一笔钱不说,马跑了,骑手被人抬下去医治。 看赌马的人群还在骚乱,他们里面也有投注的人,押的马跑了,他们押在那匹马身上的钱输光了。 马场吵吵嚷嚷,一片混乱。 正当顾如约她们要离开时,人群里传过来喊声,“王妃。” 大家顺着喊声望过去,楚寻梅带着两个侍女从人群中穿过来,到跟前,楚寻梅闷声说;“王妃,你们也来看赛马,刚才你们是没看到,马匹惊了,我还押了一注。” 顾如约无语,问:“你押的是那匹惊马?” 楚寻梅吃惊的表情,“王妃怎么知道的?我押的钱没了。” 顾如约看看她,你要是赢了,就不是现在这样垂头丧气,早咋呼了。 沉香对楚寻梅不满,“王妃来找楚姑娘,刚才差点出事。” “是吗,怨我,我来没告诉王妃一声。” 楚寻梅听见出事,有点歉意。 本来出门逛街,大家高高兴兴,好心情被这场事故给搅了。 楚寻梅觉得这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自己不打招呼走了,害的顾如约到处找她,有点内疚,说;“王妃为了找我,差点出事,我请王妃跟容公子去酒楼吃一顿,给王妃压惊。” 顾如约推辞,“还是回王府,楚姑娘留着银子以后请客。” 众人离开马场,月奴看看忘忧,忘忧脸色不好,自从上次忘忧说的那番话,月奴便疏远她了,主家对她们做奴婢的宽厚,忘忧不但不感恩,反而对王妃不敬。 知恩图报,忘忧这样不知感恩的人,对待朋友没什么义,月奴对他有看法后,再不与她接近。 贞儿喊了一声,“忘忧姐,走了。” 忘忧低着头,魂不守舍地跟着大家走了。 她们走后,人群中走出一个年轻的男人,站在那里望着忘忧的背影出神。 半天,有人喊,这个男人才离开。 众人走出马场,沿着街道往回走,马车停在正街的街口。 经过杂货摊,几个丫鬟过去,买针头线脑,木梳头绳之类东西。 顾如约发现一个地摊上摆着旧书,卖书的是个长须的老者,便走过去看。 容安寸步不离地跟着她,顾如约发现地上这堆书里有医书,有几本医书很旧,顾如约拿起来翻看,医书年代久远,纸张已经发黄,有的地方被虫蛀了,书页也有破损。 看内容这是一本疑难病症杂论,又拿起一本医书,是民间验方偏方。 不知名的人写的。 顾如约拿着挑好的两本书,便宜买下了。 第193章 容安看她拿着两本书,稀罕地宝贝一样,问:“这两本医书很有用吗?” 顾如约看看左手的一本医书,又看一眼右手的医书,“这是民间奇医写的医书,总结从医经验,里面不少用民间奇方,治疗疑难杂症的案例,比如这本。” 她举起其中的一本,“这里面有古人对疫病治疗的药方,和治疗疑难杂症的一些方子,这些成功治愈的民间案例,对医者能有帮助和启发。” 两人正说着,顾如约听见身后隐约有呼哨声,好像什么人联络的暗号。 楚寻梅正跟两个侍女买一把牛角梳,听见呼哨声,眼睛朝四周梭巡。 几个异族人出现在她身边,其中一个男人恭敬地说;“公主,王上请公主回去。” 楚寻梅极其不情愿,“我才刚出来几日,叔王就找我回去,我哥呢?” 那个人说;“大殿下已经回去了。” 楚寻梅没有办法,“我跟人告个别,明日就回去。” 那个人道;“属下明日去晋王府接公主。” 楚寻梅一脸的不满,“你们跟踪我。” 来人说:“属下不敢,奉王命保护公主的安全。” 顾如约怀里抱着书,望着楚寻梅站着方向,容安也望过去,说;“那几个人可能是息国人。” 过一会,楚寻梅跟那几个人分开,朝她这边走来,神情不是很高兴,走到跟前说:“王妃,我明日要回家了。” “家里人来接你,要你跟他们回家,以后有机会来王府玩。” 顾如约口是心非,楚寻梅要走了,她可轻松了。 楚寻梅明日走,大家回王府,楚寻梅收拾东西,她在王府住,搬来不少平常用的东西和衣物。 东西收拾好了,等晋王萧逸,她想跟晋王告别,看晋王一眼。 萧逸没回王府,楚寻梅失望地回房了。 顾如约在灯下看书,她买的两本医书如获至宝,这本书里,各种疑难病症,以及疫病药方,极为珍贵,这本书破旧,她准备有空誊写一遍。 门外传来脚步声,传来桂香的声,“殿下回来了。” 萧逸掀开门帘走进来,顾如约合上书,站起来问;“殿下用晚膳了吗?” “在军营吃了。”萧逸道。 顾如约帮他宽衣,萧逸走去净室沐浴,。 顾如约把书收了,接过桂香手里的熨烫好的寝衣,送到净室内,隔着屏风看见萧逸靠在木桶壁,似乎有些疲惫。 萧逸自从到西南封地,不是去军营,就是在前殿召见西南官员,处理公务,每晚都半夜回来。 顾如约把寝衣搭在屏风上,悄悄退出去。 不大工夫,萧逸沐浴出来,坐在榻上,顾如约拿手巾给他擦头,边说;“楚姑娘明日就回家了。” “嗯”萧逸又暗昧地说;“走了好,省得你每次都提心吊胆的。” 顾如约红了脸,把手巾甩给他,“自己擦。” 萧逸唇角微扬,随意擦了两下头,顾如约坐下,说;“还有一件事,我想跟你商量。” 萧逸把手巾扔给桂香,“什么事。” “我要跟殿下借一个人。” “借谁?” “容安” 顾如约凑近他,“我有个想法……” 她把白日跟容安商量好的事情跟萧逸说了。 萧逸注视着她,“如约,你跟了我要操心内宅的事,外面的事你也帮我,有你,我觉得心里很踏实。” 灯下两个人的头凑在一起。 次日,楚寻梅来上房告别时,萧逸已经走了。 楚寻梅百般不甘心,失望地离开晋王府。 顾如约一直送她到府门前。 息国王宫 息王坐在宝座上,看侄女进殿,说:“听说你住在晋王府,晋王救了你,你就算报恩也用不着住进晋王府。” 息国国王继承了兄长的王位,对这两兄妹跟亲生儿女一样。 楚寻梅行礼,“叔父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你说。” 息王一向对侄女宠溺,只要这个侄女别总往外跑,别说一件事,十件八件他也答应。 楚寻梅笃定地说:“我要嫁晋王。” 第73章 息王感到有点突然, 想了想, 说;“嫁给晋王, 对我们两国都有好处,我们两国缔结婚姻, 联手抗击劲敌,扫平南姜国。” 如果跟晋王成了翁婿关系,晋王成了息王的侄女婿, 矮了息王一辈, 姻亲关系,互助互利。 楚寻梅没想到叔父这么痛快地答应了,原本打算费一番口舌, 现在不用了。 高兴地说;“叔王,什么时候去向晋王提亲?” 息国民风姑娘追后生, 司空见惯,民间如果有姑娘相中小伙子, 女方家派媒人上门提亲。 息王沉吟片刻, “这样吧,晋王初到西南,我国派使者去朝贺, 顺便探一探晋王的口气。” 一大早,容安朝内院走, 月奴和忘忧站在主院上房门口。 看见穿着天青杭绸袍的容安上了台阶, 忘忧和月奴打起竹帘, 容安没看二人, 迈步进了屋子。 忘忧一直低垂着头,那日在马场危机关头,容安至始至终没管她,甚至连一个关切的眼神都没有。 忘忧对容安彻底死心,容安轻蔑的眼神,深深刺伤了她,心里怀恨。 萧逸跟顾如约刚吃完早膳,萧逸要出门,顾如约帮他穿外袍。 第194章 容安进门,抱拳行礼,“容安拜见殿下王妃。” “容公子吃早膳了吗?”顾如约为萧逸抻平衣袖。 “吃了。”容安道。 顾如约命桂香从钱匣子里拿出一张银票,递给容安,“这是两万两银子,你跟高公子见面,具体谈合作细节,你酌情处置,不用问我,谈好条件,一切放权给高公子,我们不干预过问,我们用的是高公子的经商经验和人脉,一切风险由我们承担。” 容安接过银票,小心地揣在怀里,“押镖的人已经选好了,三百名武士,都是武功高手,这回跟我一起去。” 顾如约的手放在钱匣子上,“如果高公子不肯为我们出力,我们不勉强,高家祖辈经商,请高公子可以给我们指点一二,当然,我是说如果,即使没有殿下救命一说,我们开出的条件优厚,高公子没理由拒绝。” 这桩生意,对高家来说,无本买卖,白得利,不需出一文钱,没有任何风险,晋王妃出钱,且晋王妃的货,没人胆大包天敢截,又有武功高强的武士押镖,高公子出人,别的什么都不用,抽取几分利,何乐而不为。 这桩生意,对双方都有利。 顾如约命桂香拿出一个乌木烫金匣子,交给容安,“这是我给高公子带的药,是我让顾太医给高公子特意配制的,去疤痕的伤药。” 容安接过,顾如约真有心。 顾如约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萧逸跟容安一起出门。 顾如约跟在萧逸身后送他们出门,主人出来,门外站着的忘忧和月奴打起竹帘。 萧逸跟容安走出正房,顾如约迈出门槛,站在廊庑下。 萧逸走出两步,回过身,跨步到她面前,侧头伏在她耳边低声说:“今晚我早点回来,等我。” 容安离得近,听见,尴尬地快步下了台阶,一旁的忘忧看着他,露出一丝冷笑。 顾如约看着萧逸和容安被影壁墙挡住,看不见了,这才返身往屋里走,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吩咐月奴,“你去叫徐娘子过来上房一趟。” 徐江燕自从跟了晋王妃,平常做晋王和晋王妃的针线活,没有什么其它的差事,轻松自在,她感恩王妃,在自己被夫休了,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收留自己。 进门时,王妃正在喝茶,蹲身一福,“民妇给王妃请安。” 顾如约喝一口热茶,“徐娘子坐。” 王妃不把她下人看待。 徐江燕知道王妃有话说,不敢实诚地坐下,斜身搭在椅子半边坐了。 顾如约端着茶盅,说;“徐娘子的娘家是北边人?” “是,民妇的娘家祖辈生活在北边,后来随军到西南。” “徐娘子在北边和南边都生活过,你觉得南边什么不如北边,除去自然条件不同,其它方面差异较大的。” 徐江燕想了一下,“民妇刚到西南时,除了气候不适应之外,饮食不适应,民妇随家父在京城住过两年,觉得西南饭馆里的菜肴不如京城的饭馆里花样繁多菜肴做的精细,这边其实也有不少是北边的人,都说西南馆子里的菜不好吃。” 顾如约认真地听着,问;“还有什么不如北边的地方。” 徐江燕说:“要比较的话,衣食住行,衣服西南这边民族特色,住的方面,气候特点不一样,房屋修建的不一样,南北方都根据气候特点建造的房屋,也没什么可比性,只是北方是旱路,这里水路多,往来交通不太便利,阻碍跟外界的联系,夏季河里涨水,我来的第二年,连月暴雨,冲垮了不少民居,这还不是主要的,到了夏季湿热,山高林密,蚊虫多,身体不舒服,人容易害病。” 顾如约琢磨徐江燕的话,交通不便,她一路来时,深有体会,出京城一路官道敞阔,到西南的路难走。 看来过不了多久,很快进入夏季,像徐江燕说的情况更加恶劣。 徐江燕走后,顾如约手里拿着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思想着徐江燕的话,萧逸现在忙抓军队,西南戍边的军队一盘散沙,军纪涣散,萧逸先整饬军队,然后招募扩编。 萧逸的政治策略是先交好周边国家,解决跟周边国家的矛盾,奠定稳定的局面,然后才能实施抱负。 顾如约想力所能及地帮到萧逸,要解决钱的问题,萧逸亲王的俸禄,只够维持王府的开支。 内宅该节俭的地方节俭开支,勤俭持家固然应该提倡,但是军队所需粮饷,可不是王府内宅节省开支就能解决的。 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点银子,九牛一毛,用在养军队,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再说,顾如约不想刻薄王府中人,王府内宅女眷锦衣玉食的生活水准要维持,不能降低。 忘忧端着一碟水果走了进来,把水果放在香妃榻的炕桌上,踌躇了一下,轻声说;“王妃为了银钱的事发愁,奴婢也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忘忧善解人意,这几个丫鬟里最聪明的是忘忧,顾如约正为银钱的事筹谋,听她有办法,忙说:“有什么提议,你讲吧!” “奴婢在原来的主家,主家家境富庶,内宅的女主人经常放印子钱,一年到头获利不少。” 顾如约暗想,忘忧终究是个丫鬟,眼界有限,说;“朝廷严禁朝廷官员放印子钱,晋王当然更不能做,再说放印子钱,造成多少家破人亡。” 第195章 民间借贷高额利息抬钱,最后利滚利还不上,卖儿卖女,这条道来的钱,顾如约坚决不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顾如约没说别的,以忘忧的聪明,能明白王妃对这条道来的钱是很不屑的。 不由讪讪的,自己本来想立功,反倒让主子看轻。 忘忧后悔自己多嘴,她明白自己的卖身契在王妃手里,王妃掌握着自己的命运,所以总想在王妃面前出头,要压过沉香和桂香,成为王妃的心腹,就要为王妃排忧解难。 她心细,早晨听屋里王妃跟容安的谈话,知道王妃用钱,想了这个办法,却被王妃的几句话,否定了。 忘忧刚要退下,顾如约说;“你去把蒋宽叫来。” 蒋宽管府里厨房采买。 盏茶功夫蒋宽来了,蒋宽三十几岁,妻子在府里厨房做工,一家人住在府里一间原来堆杂物的屋子。 蒋宽原来是京城最出名的一家酒楼管事的,后来惹上一宗官司,托人求到晋王跟前,晋王帮他解决了,感念晋王的恩德,来王府做事。 蒋宽三十几岁的年纪,在王府做采买,经常在王妃这里支银子,顾如约对他熟悉。 顾如约问;“你在京城时酒楼做事,干了几年?” “奴才从十几岁在酒楼做跑堂,算起来有十三四年。” “你觉得在雄关城开一间酒楼怎么样?” 到西南这段日子,蒋宽跑王府的采买,对西南市场行情也有了解。 说;“奴才看中。” “你在酒楼做过事,有经验,你跟我出去转转,先考察一下雄关城有名的酒楼的经营情况。” 京城是梁国经济中心,人口多繁华,酒楼生意兴隆,西南地方她不了解。 顾如约想做一件事,事先要做一番考察,不是贸然投资。 顾如约又叫上了徐江燕,王府二管家冯祥精干,顾如约准备开酒楼,准备用冯祥和蒋宽两个人,因此又叫上王府二管家冯祥。 这次让沉香和千儿看家,顾如约带着桂香、忘忧、染儿和贞儿四个丫鬟出门。 开酒楼,选址很重要,顾如约准备在最繁华的街面开一间酒楼。 乘坐马车到上次那条商贸街,这条商贸街来往的都是异族商人,和本朝南北客商,酒楼客栈的生意好。 这几日南姜国的使者来到梁国晋王封地雄关城,住在驿馆里,雄关城里出现不少南姜国的人。 顾如约到商贸街时,已经正午了,下车后,沿着这条街走,街道两旁的酒楼饭馆的生意都非常好。 最繁华的地段是紧邻边贸市场,马场一带。 顾如约在一家最大的酒楼跟前站住脚,对蒋宽说;“午膳我们在这家酒楼吃。” 一群人往酒楼里走。 酒楼伙计看见一群人进门,急忙迎上来,“客官楼上请,楼上包间客满了,大厅里有一张桌子。” 顾如约看楼下座无虚席,散客坐满了,跟着酒楼伙计上楼。 上到楼上,正是饭口,楼上各桌也坐满了,一架屏风后有一张空桌子,酒楼伙计说;“这是有人预定的,客人没有来,众位客官坐这里。” 她们上楼时,楼上有一桌人,其中一个男子目光投向顾如约身后的忘忧,这道目光顾如约感觉到了,朝那张桌上看过去。 那个男子正是那日在茶棚里的年轻男人,碰巧又遇见了。 顾如约上次注意到这男人同几个人穿着本朝的服饰,今日换了一种装束。 王妃是主子,其他人不敢坐,只有顾如约一个人坐着。 伙计看出来谁是主人,报了一遍酒楼的菜名,墙上挂着一溜水牌,顾如约待伙计介绍完,说;“把你们酒楼招牌菜上几样。” 等上菜的功夫,顾如约想起屏风外那张桌上的男人。 侧头对忘忧说;“你去到楼下斜对面的四宝斋买一块好墨。” 忘忧在沉香哪里拿了银子,下楼去了。 顾如约坐的位置能看见楼梯口,忘忧刚下楼,就看见那日在茶楼的男人紧跟着下楼去了。 徐江燕站在顾如约身旁,看到下楼的男人,顾如约偏过头问她:“那人穿的服饰是那个国的人?” 徐江燕说;“是南姜国人。” 顾如约在大街上看到有南姜国人,穿着相同的服饰,跟徐江燕确定一下。 顾如约侧过身,从窗户朝楼下看,看见忘忧穿过马路,朝斜对面的四宝斋走去。 而那个男人也出了酒楼,尾随着忘忧走到对面的四宝斋,推门进去了。 过了有盏茶功夫,忘忧从四宝斋里走出来,朝她们所在的酒楼望了一眼,快步穿过马路。 忘忧走到马路对面,那个男人才从四宝斋里走出来。 楼下传来忘忧上了楼梯的脚步声,顾如约转过身子,看见忘忧手里拿着墨上来。 忘忧把墨放在桌上,“主子,这是奴婢在四宝斋挑的最好的墨。” 顾如约看了一眼桌上的墨,“你买的错不了。” 忘忧脸上有一丝得意,别的丫鬟像沉香跟桂香勉强能识得几个字。 就是月奴顶多能看个书信。 楼梯又上来一个人,顾如约余光瞥见是刚才跟踪忘忧的男人。 酒楼伙计上菜,菜上齐了,顾如约看有八样菜肴,都是西南地方特色菜肴。 沉香和月奴布菜,拿两个小碟子,把远处的菜肴捡到碟子里。 第196章 顾如约一样夹了一口,细细地品尝。 菜肴确实跟京城的馆子差太多,放下箸。 对蒋宽和管家冯祥说;“你们尝尝。” 两个人不敢坐,一人拿着一双箸,站着挨个菜肴都尝了一口。 蒋宽说;“这几个菜味别说跟奴才从前干活的酒楼比,就是比京城里的小馆都不如,就是菜码大实惠。” 京城酒楼饭馆招待南来北往的客人,生意人油滑,盘子大,菜码小,菜铺了盘子底一层。 西南地方的人淳朴,待人热情,不欺诈。 京城酒楼讲究的是色香味,按照这个标准,这几个菜的火候还不到家。 也许正午的客人太多,忙不过来,有粗糙之感。 主子吃完了,几个丫鬟添了几碗饭,要了几个馍馍,就着菜吃了。 一行人从酒楼出来,这条商街走了一遍,顾如约大概心里有个数,对冯祥和蒋宽说;“我要开一间酒楼,准备在附近租赁个二层楼的面积大的店面,这件事就交给你二人,尽快把这件事办了。” 把租赁酒楼的事交给冯祥和蒋宽办,这两人素来办事沉稳利落,顾如约放心。 乘车回王府。 晋王府在主街上,街上来往车马轿子,车夫赶车慢行。 不久看见晋王府的大门,看见王妃的马车,几个仆人推开沉重的府门。 马车直接驶入,仆人掀开车帘,桂香等几个丫鬟已经从后面一辆马车下来快跑上前。 顾如约搭着桂香的手下了车。 西南的建筑给人敞宽的感觉,庭院大气。 前院停着马车,还有萧逸的坐骑。 顾如约想萧逸早晨走时,说回来早,果然没食言。 刚走了几步,猛然看见辛驳站在一处房屋的一侧阴影里,对面站着的侍女是菱儿。 远处从菱儿的动作看,两人交谈甚欢,或者说是菱儿说话,辛驳在听。 菱儿性格活泼,口齿伶俐,两人说着往左侧走了。 走不远,顾如约看见菱儿脚下绊了,一下扑在辛驳身上。 菱儿扑在辛驳身上,过了半天,自己才站稳。 不由侧头看身旁的桂香,桂香从马车上下来,就看见二人,一直注视着二人,顾如约看桂香脸色变了,像是极委屈难过的样子。 桂香脾气随和,顾如约从未见过她这样。 整件事明显是菱儿故意绊倒,可顾如约看见辛驳并没有坚决地推开菱儿。 其实不管菱儿什么意图,怎么做,关键是辛驳的态度。 到底是辛驳憨,反应迟钝,还是别的什么,顾如约不能妄加断言。 而桂香对辛驳又用情极深,如果辛驳变心,桂香接受不了的。 感情的事外人帮不了,只能靠自己的智慧解决。 显然,桂香也没有解决感情问题的能力。 顾如约迈步进了中门,回头看,桂香跟上来,桂香一边走,还回头朝辛驳和菱儿的方向看。 差点绊到门槛上,稳住身体,跨过门槛。 众人沿着回廊朝主院走。 顾如约看月奴几个小丫鬟在身后几步远,问桂香,“如果辛驳变心了,看上别人了,你怎么办?” 桂香摇头,声音很低,很无助,“奴婢不敢想,如果辛驳不要奴婢了,奴婢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奴婢受不了他跟别人在一起。” 桂香死心眼,万一她跟辛驳之间有什么变化,桂香也许真活不成了。 顾如约不放心,怕二人有什么变故,桂香想不开,开导说;“桂香,如果辛驳不喜欢你了,你死了给辛驳带来压力和困扰,他会更加讨厌你,因为你的死给他添麻烦,影响他的生活,你的死一点不值得。” 桂香似懂非懂,要哭的样子,“可是没有辛驳,奴婢活不下去。” “没有他这么多年,你不是活得好好的,他要是真变心了,你试着回到原来的日子。” 能活下去,千万别死。 顾如约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心留在辛驳身上,说;“你去找他吧!” 说着,已经走进主院,桂香刚想回身走,顾如约道;“回来!” 桂香又站住,不解地望着主子。 “你不是给辛驳做了一套中衣吗?拿去。” 桂香醒悟,跑去西厢房的耳房,自己的小屋,拿了中衣,忙忙地跑走了。 顾如约摇摇头,知道如果不让她去看看,一下午桂香都过不安生。 沉香站在上房门里,打起竹帘,顾如约跨过门槛,沉香说:“殿下回来了,在西暖阁等王妃。” 萧逸手里拿着香囊摆弄,珠帘外出现顾如约的身影,珠帘一响,顾如约进来,萧逸问;“你把送我的香囊拿走,重新装了药粉?” 顾如约在他身旁坐下,“西南的蚊虫可比京城的蚊虫厉害多了。” “上街去了?”萧逸问。 “嗯” 萧逸把香囊挂在腰间。 顾如约侧过身,说;“我考察了一圈,想开个酒楼,起名御膳坊,用王府的厨子,民间百姓尝到皇宫御厨做的御膳,一饱口福,御膳房的皇家御厨是不是一块金子招牌,很吸引人?” 她又一一搬着手指数着,“开酒楼我们人有,本钱有,经验也有,派去王府的御厨,不用外请人,从王府的大厨房拨过去几个人,就全都齐了。” 第197章 萧逸说;“想法挺好,你怎么想起开酒楼?” “殿下不用钱吗?”顾如约认真地说。 “如约,我把你带回王府看来一点没亏,赚大了。” “殿下…..” 他侧头封住她的唇,把她的双手反剪背后。 吻灼热又炽烈。 息国派使者出使梁国西南晋王封地。 晋王萧逸在王府前殿接待息国使臣。 息国使臣带来十几车的礼物。 息国使臣很恭敬,“晋王殿下初到西南,我们国王派微臣前来,表达两国交好的意愿。” 晋王萧逸对息国的使臣非常客气,“我梁国愿意与各国世代交好,大人回去转达本王对你们国王的谢意。” 息国使臣又道:“息国公主为晋王殿下所救,我们王上非常感激殿下对公主的救命之恩,敢问晋王殿下,可有意两国结秦晋之好?世代邦交,共进退,这与国与民,都是件有利的事情,晋王殿下以为如何?” 息国侍者说完,等晋王的答复。 第74章 萧逸道:“贵国使者也许不知道, 本王已经有了王妃。” 息国使者一笑, “殿下, 微臣不急于等殿下答复,殿下在好好考虑考虑。” 息国使者退出去后。 吕道贤和纪子修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两个人都是晋王的智囊。 殿上陈承忠、余平,周延玉都是晋王的亲信将领, 周延玉说;“方才息国使者提出晋王殿下娶息国公主, 两个交好, 殿下一口回绝,这是否影响两国关系?” 纪子修说;“在下以为晋王殿下不可娶息国公主,殿下在西南, 天高皇帝远,如果殿下娶了息国公主, 皇上怎么想,如果有人从中进谗言, 皇上猜忌, 殿下远在西南,无从辩驳,岂不是中间产生误会, 对殿下不利。” 吕道贤也说;“殿下有没有王妃,再娶一个公主, 不算什么, 只是殿下刚到封地, 我们许多事还没做, 引起朝廷的怀疑,接下来就寸步难行了。” 陈承忠嗓门大,“这么一说,还真不能娶,可息国使者又来问可怎么办?又不能撕破脸,两国交恶。” 众人都看着晋王,萧逸道;“明晚设宴,请南姜国和息国使者。” 王府前殿大摆筵席,顾如约站在廊下,听前殿隐约传来的鼓乐声,前殿一片灯火通明。 掌灯之后,顾如约命通往后宅的看守中门婆子关门,不许内宅女眷出去外宅。 异族人喝酒豪爽,顾如约担心萧逸陪两国使者喝多了,回房,从药箱里拿出一颗药丸,拿草纸包了,走出门,看见千儿在院子里,招呼千儿过来,把药丸给她,“你去前殿,把这颗醒酒药丸交给殿下,别让两国使者发现。” 千儿拿着走了。 息国的使者有些喝多了,给晋王敬酒时,旧话重提,“晋王殿下,我们息国的提议,殿下可考虑好了?我们寻梅公主那也是如花似玉一枝花,是我息国的第一美人,不比你中原的女子差。” 萧逸端起酒盅,“本王上次说过,已经有王妃了,贵国公主金枝玉叶,本王不能委屈了贵国公主。” 息国的使者来时,受了楚寻梅的嘱托,一定要这桩亲事说合成,息国的使者半醉,“这好解决,晋王的王妃在你大梁娶的,晋王做我们息国的女婿,是我息国的驸马,两头为大。” 萧逸一饮而尽,命高升满了三盅酒,玉面竟然毫不变色,息国侍者佩服晋王的酒量,到了梁国看见晋王乃玉面郎君,不怪公主爱慕,晋王美若天人。 萧逸连喝了三盅,方回答,“我们大梁的律法,贵国的侍者可能不知道,我朝男人只许娶一位正妻,其她的都只能是妾,妾是半主半仆,纳妾之时,花轿不能走正门,妾进门要给正妻跪着敬茶,正妻允许方可进门,且我大梁的规矩,妾每日在正妻起身之前,在门外候着,待正妻起床后服侍,不管冬寒夏暑,在正妻面前没有她的座位,如果有错,正妻按家法责罚,妾生下的子女,族谱上是庶出子女,继承爵位只能是正妻生的嫡子,庶出子女不能称呼生母为母亲,称嫡母为母亲,亲生母亲只能称呼姨娘,后宅里还有许多规矩,本王就不一一细说了。” 息国使者听傻了,息国男人娶多少女人都称呼为夫人,只分大夫人、二夫人依次往下排,所生的子女地位一样,男人是她们共同的夫君。 寻梅公主要嫁给晋王,就要像卑贱的奴仆的一样,跪着给晋王的正妃敬茶,还不能坐着,堂堂的息国公主怎肯受如此屈辱。 说;“你梁国的规矩太大了,我息国娶个十个八个女人也没这么麻烦。” 萧逸端起酒盅,“请贵使者替本王转达,本王对贵国国王的美意表示感谢。” 这时,南姜国的使者也端着酒碗来敬酒,说;“晋王殿下,我们南姜国不用小酒盅,我们都用大碗喝酒,南姜国的男人喝酒痛快,就连我国的女人各个都有酒量。”。 南姜国使者豪饮三大碗,萧逸也命高升换上大碗,一口气喝了三大碗。 宴请两国使者顾如约命人准备的酒水都是果酒,两国使者觉得不够劲,嚷嚷着换酒,换了酒,席间晋王及属下平常酒量好的都扛不住。 这时,一个小侍女走到晋王身旁,把手里的药丸偷着交给晋王萧逸。 南姜国使者看见这个侍女,眼睛发直,双眼瞪得铜铃大,盯着这个侍女,南姜国的女人都长得粗壮,娇小玲珑的姑娘很难看见。 第198章 千儿被他盯着看,有点害怕,急忙退下。 南姜国的使者对送药丸的千儿很感兴趣,端着酒碗,对萧逸说;“晋王殿下,方才那个侍女看着乖巧,晋王殿下可否赐给微臣,微臣带回去献给大王。” 为了两国邦交,送一个侍女晋王当然慨然应允。 南姜国使者很高兴,带个美人回去,一定能讨大王欢心。 前殿酒宴散了,已经半夜了。 萧逸回后宅,卧房里床头亮着一盏灯,一本医书掉在床上,顾如约靠坐在床头睡着了。 萧逸把她抱起来,放床上躺好,然后自己去沐浴。 等萧逸沐浴出来,回到卧房,看床上顾如约睁着眼睛,问:“醒了。” 萧逸上床,搂过她,说;“没有你那颗醒酒丸,我早喝醉了,这地方的人各个有酒量,陈将军和余将军等将领全都喝醉了,送回府了。” “就知道你要喝多,天黑开始喝,这都几个时辰了,还能不喝多,酒又不是水。” 顾如约嗔怪道。 萧逸的头往她身上蹭,绵软舒服,“真香。” 醒酒丸都失效了,可见喝了多少。 萧逸又咬又亲,口中清冽的气息中若一股淡淡的酒香, 顾如约推开他,“太晚了,快睡吧!” 萧逸阖眼,说;“你派去送醒酒丸的丫鬟,我答应送南姜国王了,另外在府里挑选一个标致的丫鬟一起送去。” 顾如约还想细问,萧逸睡着了。 她派千儿去前殿给萧逸送醒酒丸,萧逸说的是千儿,另外在王府里挑选一个丫鬟,长相标致的,顾如约想起菱儿,菱儿如果离开,辛驳跟桂香之间就没什么障碍了。 第二天,萧逸一走,顾如约让桂香把千儿唤来,这千儿一向胆小,平常总是偷瞄晋王,顾如约心明镜似的,念在她没做什么出格的事,顾如约一直没理睬她。 千儿进门,束手站在一旁,顾如约上下打量她几眼,千儿有点身量不足,娇小可爱,想南姜国人粗蛮,五大三粗,原来喜欢这种类型的美人。 千儿被王妃看得局促不安,王妃开口说话,“晋王殿下吩咐,南姜国使者看上你了,想带你回国,你准备跟南姜国使者去南姜国,我把你的卖身契还给你,除了你,府里还有一个同伴。 听了王妃的话,千儿懵了,半天才弄明白王妃话的意思,腿一软,咕咚一声,双膝跪地,“求王妃别把奴婢送去南姜国,奴婢愿意一辈子侍候殿下王妃。” 说着,便哭了起来。 顾如约有点同情她,送去异国,任谁心里都怀恐惧,于是好言安慰,“你在王府是个卖身的奴婢,我把卖身契给你,也许将来你能有个好出路,殿下的命令,我也帮不了你。” 千儿知道哀求也不能改变了,哭着走了。 屋里的沉香几个丫鬟只觉得凄惨,千儿走后,顾如约又吩咐月奴,“你去外院把菱儿叫来。” 桂香一听叫菱儿,吃惊地看着王妃。 菱儿很快来了,菱儿机灵,在王妃面前恭敬谨慎,拜见了王妃,束手规矩地立在一旁。 顾如约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她,菱儿的长相美艳,胸脯高挺,蜂腰翘臀,就外表桂香无一处可比。 符合萧逸所要求的标致,阖府里菱儿也是拔尖的,说道;“你回去收拾一下,过几日跟南姜国使者去南姜国。” 菱儿一下懵了,她个性活泼,心思转得快,不像千儿,很快反应过来,跪下,“王妃,奴婢不愿意去南姜国,奴婢宁可在王府做粗活,也不想去南姜国,王妃开恩,求王妃别送奴婢走。” 如果可能,顾如约并不想送这两个丫鬟去异族。 “我已经决定了,你的卖身契走时还给你,我想你是个聪明人,与其困在王府,不如接受我的安排,也许将来你能活得更好。” 这是顾如约心里话,以菱儿的条件,在王府做奴婢可惜了,离开王府,不是奴婢身份,到南姜国后,献给南姜国王,靠着她的聪明,做南姜国王的妃子,可能走得更高更远。 菱儿比千儿活泛,适应能力强,顾如约更看好菱儿。 最主要的是为了桂香。 菱儿看苦求没用,叩头,站起来,朝外走时,看了一眼站在一侧的桂香,眼神不善。 桂香本能地缩了一下,心虚的表现,桂香笨,大概也猜到主子的意图,主子为自己打发了菱儿,桂香感激得要哭了。 厢房的耳房里,月奴、染儿,贞儿围着哭泣的千儿,不知道该怎么劝。 远离故土,到异族陌生的地方,周围都是异族人,换了谁都害怕,别说是千儿是这个丫鬟里最胆小的。 染儿和贞儿也陪着千儿哭,屋里就听见哭声。 房门开了,忘忧走了进来,来到千儿面前,说;“千儿妹妹,别哭了,我跟王妃说我替你去南姜国。” 千儿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屋里几个人也吃惊地看着她,怀疑她说的话真假。 “我现在就找王妃,说我替你去。”忘忧认真的样子,众人相信不是闹着玩。 千儿一个劲地摇头,“忘忧姐,我不能那么自私,把你往火坑推,我就是这个命,我认了,我就是离开王府,离开你们心里难过。” 忘忧说:“千儿妹妹,我去不是为了你,我不想当奴婢了。” 众人觉得忘忧去确实比千儿去合适,忘忧才貌双全,到了南姜国说不定被南姜国王看上,从此荣华富贵,脱离苦海。 第199章 忘忧说的是实话,一辈子做奴婢,不如博一个上位的机会,南姜国又如何,南姜国人不也一样是人,忘忧不害怕,到了南姜国,自己还能比奴婢更卑贱。 千儿拉着忘忧的手,“姐姐即使不是为了我,如果王妃答应了,我也感激姐姐的。” 忘忧走去上房,进门便跪在顾如约面前,坦白地说:“王妃,奴婢愿意代替千儿去南姜国,请王妃答应奴婢。” 顾如约看着跪在面前的忘忧,忘忧此举,她一点不觉得吃惊,忘忧是个有野心的丫鬟,在晋王府她没有上升的可能,忘忧心里清楚,自己能堵死她的出路,换个地方,到南姜国或许有施展空间。 忘忧确实跟这些丫鬟不一样,有见识,有胆量,不肯一辈子为奴,屈居人下。 顾如约想起跟踪忘忧的那个南姜国的男人,目光闪了闪,扶起她,“忘忧,南姜国的使者看中了千儿,指名要千儿,我知道你很聪明,素来心高,这次去不成,等以后有机会我记得先考虑你。” 忘忧脸上难掩失望,行礼退了出去。 千儿和忘忧送到南姜国的事暂时定下来,顾如约没最后跟萧逸说。 王府二管家冯祥和蒋宽张罗酒楼的选址,找了两三日,有些眉目,回府回禀王妃。 冯祥说;“王妃相中的地段,现在没有出售和租赁的铺面,奴才二人找了两日,马场对面有一块空地,是废弃的房屋,一直空着,如果买下来,自己盖房子,比租赁合算,就是那块地皮的主人不好说话,宁可空着也不卖。” 顾如约问;“地皮的主人缘何空着不卖?” 冯祥说;“他说找人算过,这块地不能出售,这块地镇宅,如果卖了,对他家人不好。” 这块地的主人听信了江湖术士的信口胡说。 顾如约问;“你们没打着王府的旗号要买地吧?” 二人异口同声说;“没有。” 冯祥说;“奴才们没露出是王府的人。” 顾如约正色说;“仗势欺人的事我们不能做。” 晋王萧逸要以封地为大后方,取得西南百姓的支持,晋王军队打造仁义之师。 不能以势压人,那块地的主人又不肯卖,两人死说活说,那块地的主人咬死了,多少钱都不卖。 二人实在没辙,回府请王妃示下。 顾如约想了想,说;“占卜那块地不能卖的江湖术士还在本城吗?如果还在找到他,另外你们打听一下,最近那块地的主人家里可有什么事发生?没有大事,小事有没有?比如说家人孩子突然半夜哭闹,家里人生病,睡不着觉啊等等,既然江湖术士的话可以正着说也可以反着说,凡事都有破解之法。” 两人听着,恍然明白了,跟地主人死磕无果,这条路不通,迂回一下,只要不强买强卖,仗势欺人,动动脑筋,一样达到目的,王妃一番话点醒二人。 冯祥摸着脑袋,“奴才不知道变通,王妃提点奴才茅塞顿开。” 顾如约又道;“最好达到买卖双方满意,地价稍高点也没关系。” 买块地皮盖房子,出材料钱,人手不缺。 二人告退忙着去办事。 中门上的一个婆子被辛驳央着走来,到上房回禀,“辛驳求见王妃。” 辛驳求见,顾如约便猜到是为菱儿的事求情,道:“让他来见我。”。 辛驳匆匆走进主院。 桂香打起帘子,辛驳进去,桂香站在珠帘外。 辛驳走进西间,行礼,“奴才拜见王妃。” “你找我有事吗?” 顾如约不冷不热地问。 辛驳撩袍跪下,“奴才想为菱儿求个人情,菱儿不愿意去南姜国,求王妃开恩,留下菱儿,菱儿在王府做事一向勤快,没有大错。” “起来说话。”顾如约看了他一眼。 辛驳站起来,顾如约扫了一眼珠帘外站着的桂香,桂香的眼睛看着辛驳,此刻听辛驳的话,应该很伤心吧。 顾如约正色问:“辛驳,你以什么立场为菱儿求情?” 辛驳语塞,半天,红着脸说:“自从奴才来到王府,菱儿一直对奴才很照顾,奴才从小便没了父母,受人滴水之恩,宁记在心里,日后想着报答。” 顾如约无从评判菱儿对辛驳的感情是真是假,菱儿也许是真想把终身托付辛驳这样的人,辛驳老实厚道,是个好夫婿的人选。 有些东西早晚要面对的,顾如约平静地语气问:“那桂香对你怎么样?” “好,桂香对奴才的好,奴才一辈子都报答不完。” 辛驳几乎没有犹豫地回答。 顾如约心想,还算有点良心。 可菱儿对辛驳的好,辛驳既然有了桂香就不应该接受,他难道不知道伤害了桂香。 辛驳就应该在菱儿和桂香之间有所取舍。 真实面对自己的内心,这样对三个人都有好处。 不逼他,辛驳不能明白自己真正要什么,于是顾如约说;“辛驳,你知道王府是有规矩的,我决定把菱儿送到南姜国,不是谁讲清就能改变主意的,除非有一种可能。” 顾如约定定地看着他,“你娶菱儿,我看在曾经的交情答应你。” 辛驳一下傻了,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 顾如约又加了一句,“这样你就不能娶桂香了。” 第200章 辛驳张了两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顾如约看着他,“想好了吗?” 辛驳面色有些苍白,他的回答决定菱儿的命运。 他如果不娶菱儿,菱儿就被送到南姜国,刚才,菱儿找到他,跪着哭求他救她,他不答应,菱儿跪地不起来,辛驳这才来求情,没想到王妃说了这番话。 他能救菱儿,却不肯救,无颜面对菱儿,把菱儿推入火坑,他狠不下心。 辛驳身体僵直地站着。 珠帘一响,桂香突然进来,桂香咬着唇,跪在顾如约面前,“王妃,让辛驳娶了菱儿吧!” 这话一出口,顾如约和辛驳都一愣。 桂香又说了一遍,声音很小,屋里人却都听得很清晰,“辛驳还是娶菱儿吧,这样菱儿就不用去南姜国了。” 辛驳侧过头,盯着桂香,难以置信,喃喃地,“桂香,我不是…….我……” 顾如约神色淡下来,凉凉地对辛驳说;“下去吧!” 辛驳离去的脚步有点失魂落魄,走时没敢看桂香。 辛驳走后,顾如约问桂香,“你刚才为什么让辛驳娶菱儿,你不是离开辛驳活不下去吗?你把辛驳让给菱儿,为了救菱儿吗?” 桂香摇摇头,小声说;“奴婢不想让辛驳为难,他要是不救菱儿,会内疚一辈子的。” 顾如约由衷感叹,“你为辛驳着想,那么你自己呢?你舍得离开辛驳,眼看着他娶别人?” “奴婢适才就是看他为难,心里很难过。” “他错过你这么好的人,遗憾一辈子。” 即使把菱儿送走了,辛驳跟桂香之间的问题一样存在。 最终,顾如约选了别的侍女,送去南姜国。 从这件事情后,桂香再也没去找过辛驳,辛驳来找桂香,桂香也没理他。 顾如约看桂香经过这件事后,变了许多,比以前更沉默了。 桂香低落的情绪,连整日很忙的萧逸都发现了,有一次问顾如约,“桂香这丫头怎么了?我看她以前笨笨的,还能说上几句话,现在侍候一晚上,没听她说一句话。” 顾如约就把桂香和辛驳的事说了。 萧逸道;“原来这样。” 激起好奇心,问顾如约,“如果换了你,你怎么做?” 顾如约认真地想了想,“如果换了我,从此一刀两断。” 那日顾如约本来是想考验辛驳,由于桂香的出现,辛驳没有做出选择,也许真选,他能选桂香,可就这一点迟疑,桂香便伤透了心。 即便两人还能和好,这件事以后永远横亘在二人中间,与其如鲠在喉,宁可不要。 萧逸看着她,“你真绝情。” 顾如约仰躺着,“我打掉牙合血吞到肚子里。” 容安从滇沧镇回来了,跟萧逸和顾如约说跟高公子合作生意的事。 “高公子为人仗义,说晋王殿下救了他,又派太医为他治伤,为晋王效力,不收一文钱的利,后来勉强答应,抽取红利,三成减到一成。” 萧逸道;“这位高公子的为人不错。” 顾如约又跟容安说酒楼的事,“地已经买下来,酒楼开始打地基了。” “这么快,王妃办事干脆利落。”容安道。 萧逸抓过顾如约的手握着,“本王的王妃就是能干。” 容安看着二人握在一起的手,移开眼睛。 入夏后,连降暴雨,气温升高,潮热的空气,令人的身体极度不舒服。 疫病爆发。 第75章 西南爆发疫病, 并以极快的速度蔓延。 西南军队里不少官兵染上疫病, 疫病最初是从南姜国传过来的。 气候潮热, 使得疫病的人越来越多。 疫病在雄关城里肆虐。 军中染上的疫病的人太多,顾仲方整日在军中, 忙得连一口水都喝不上。 雄关城里也有不少人得了疫病,街上的行人稀少,酒楼茶肆店铺打烊了, 歇业了, 非常时期,顾如约的酒楼暂时停止施工。 晋王府里出现得疫病的人,疫病传染, 尤其是发病初期,顾如约命把染上疫病的人隔离, 接触病人做好防护措施。 军营里的士兵得了疫病,没有有效的药物控制疫情, 每日都有因疫病死亡的士兵, 严重削肩了西南军的军力。 萧逸很是焦急。 疫病使人陷入惶恐之中,军心浮动。 萧逸召顾仲方商量对策,形势严重, 顾如约也在场。 顾仲方神情严肃,“这场疫病, 目前微臣还没有有效控制的药物, 微臣查了西南发生的几次疫病, 跟这次不同, 微臣还没有找到办法,雄关城里疫情严重,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预防疫病的汤药,给雄关城里没有染上疫病的百姓喝,防止病情蔓延,微臣建议是煮汤每日发放,微臣在军营里,雄关城需要人做这件事。” 顾如约在一旁说;“顾太医忙军营里的病患,我带人煎药,在雄关城里发放给百姓喝。” 萧逸担心地看着她,“如约,现在疫情严重,你抛头露面很危险。” “殿下,我自己会注意的,” 萧逸去了军营,顾仲方忙给军队的染上疫病的兵将医治,吃住在军营里。 顾如约跟萧逸二人,一个管军队的兵将,一个管雄关城的百姓。 酒楼停工了,顾如约派冯祥去周围州县采买药材。 第201章 率领王府的人在雄关城四面架着大锅按照顾仲方给的预防疫病的方煎药,每日把汤药分给城里的百姓喝。 城里的百姓排队拿着碗,纷纷前来喝预防疫病的汤药。 这场疫病,体力好的人染上,可能熬过来,慢慢痊愈,身体较弱的染上,一般挺不过去。 做这件事需要大量的人手,王府能用的人都出去帮忙。 主院留下桂香看家,桂香跟顾如约说:“主子,奴婢懂煎药,让奴婢去吧。” 顾如约就留忘忧看家。 罗红玉、姚杏儿结伴来找顾如约,姚杏儿说;“王妃,婢妾略通医术,让婢妾也去帮忙吧。” 罗红玉也说;“王妃,婢妾闲着没事,婢妾做不了别的,需要时能搭把手。” 人手不够,顾如约答应了。 听说罗红玉、姚杏儿都出去帮忙了,柳轻罗走来主院,对顾如约说:“王妃,婢妾来封地的路上生病,是顾太医精心为婢妾医治,婢妾这样无用的人,也想出点力,做点有用的事。” 顾如约看柳轻罗变了,从前她性格寡淡,不理闲事,天塌了不与她相干,大概受了二哥的影响。 于是答应,“好,你想去就去吧。” 卫珺和何玉莲知道,也来主院要求去帮忙,也都如愿地去了。 王府里,顾如约留下董月娇和楚夫人照应。 顾如约带着王府姬妾仆从们在王府门口支起大锅煎药,每日几口大锅燃着火,不停地煎药,王府门前从早到晚排着长队的百姓等着领汤药。 冯祥带着几辆马车来到王府门前,冯祥跳下车,朝王妃走过去。 顾如约透过车帘,看见马车里成袋子的草药,松了一口气,全城的百姓,还有军队要供应,药材快用完了。 冯祥走到近前,“王妃,这几车草药从邻近州县买的,西南发生瘟疫,草药缺少,奴才压价,价格还是比之前高了点。” “能买到药已经很好了。” 顾如约望着府门前越来越长的队伍,“这两日疫情更严重了,你歇息一日,再去买些药材回来。” 冯祥看着眼巴巴地排着队,拿碗等取汤药的百姓,说:“都等着救命,奴才不用歇,把这几马车草药卸下来,奴才再去一趟。” “我估计军队里的药材快用没了,能买到多少买多少,这场瘟疫不知何时能过去,备着急用。” 冯祥指挥马车驶入王府,把马车里麻袋卸下,又出门了。 官道上驶来一队人马,萧逸在王府门前下马,看着顾如约忙碌的身影,顾如约用柔弱的双肩替他支撑起后方。 顾如约正站在煎药大锅旁,看这锅汤药的火候,天气潮热,大锅底下架着柴禾,呼呼的火苗舔着锅底,锅灶旁的温度很高,烘烤着她,她后背的衣裳都湿透了,鬓角的秀发被汗润湿了。 萧逸走到她背后,看着她,心里像锅里沸了的汤药,滚热。 胡杏儿看见,说;“殿下回来了。” 顾如约一回头,看见萧逸一声不响地站在他身后,笑说;“你回来怎么不出声。” 交代胡杏儿看着锅里的汤药。 随着萧逸走进王府。 萧逸侧头看她,顾如约面色潮润,一层水光,说;“如约,你辛苦了。” “我们是夫妻,殿下还用跟我客气吗?” 夫唱妇随,顾如约问;“殿下军营里草药没了吗?” 萧逸锁着眉头,“军队疫情严重,有一半的士兵已经染上疫病,顾太医目前还没有研究出有效治疗疫病的药,军营跟城里一样每日让士兵喝预防的汤药,药材用光了。” 顾如约道;“我让冯祥刚买了几车草药,备着军队缺药。” “太好了。” 顾如约看萧逸下颚的胡茬出来了,面色疲惫,两人进门,说;“殿下先去沐浴。” 萧逸一把扯住她的手,“你陪我。” 忘忧手打着帘子,在旁边听着,顾如约羞赧,“我去给殿下拿换洗的衣袍。” 萧逸靠坐在木桶里,顾如约拿着帛布仔细地替他擦洗身体,萧逸困极了,合目。 擦洗完身体,顾如约把他头发打开,帮他洗头,边洗头边按摩头部穴位,萧逸几日没睡,不大一会,便静静地睡着了。 顾如约看他疲惫,很心疼,梳头的手放轻柔。 萧逸迷瞪一会睁开眼,顾如约把他的头发挽起来,插了一只玉簪,说;“殿下回屋睡吧。” 萧逸迈出木桶,顾如约端了一盆清水浇在他身上,然后拿过屏风上搭着的干爽的寝衣帮他披在身上。 萧逸走出净室。 顾如约招呼庆俞、明路几个太监,把木桶里的水倒掉,又换了新水,自己帮萧逸冲洗身上的衣裙湿了,她进木桶里冲了一下凉。 等她出来,回到西间屋,看见萧逸躺在榻上,身上的寝袍半敞开,阖眼假寐。 迷迷糊糊地唤,“如约。” 顾如约爬上塌,跪坐在榻上,搬过他的双足,替他按摩足底穴位。 萧逸通体舒坦,一会便沉沉地睡着了。 萧逸醒来时,看窗外的天已经黄昏了。 顾如约进来,端着托盘,托盘里放着饭菜,摆在榻上的炕桌上。 萧逸坐起来,闻到饭菜香味,感觉饥肠辘辘,说;“你陪我吃。” 顾如约坐下,取出银针一一试毒,盛了一碗饭放在萧逸面前。 第202章 又拿了一个空碗盛饭,萧逸端起碗,狼吞虎咽,顾如约又盛了碗饭,看萧逸三口两口把一碗饭吃光了。 顾如约捡了几样萧逸爱吃的菜肴盖在饭上,端给萧逸,萧逸一口气吃光了饭菜。 顾如约心想,他几天没吃饭,拿个小碗,盛了一小碗热汤,放在他手边。 萧逸端起来,一口气喝了。 顾如约把第三碗饭递给萧逸,看着他吃得很香,有点难过,萧逸太辛苦了,跟他相比,自己这点辛苦都不算什么。 萧逸抬头,看见顾如约看着他吃,自己一口没动,问;“你怎么不吃?光看我吃。” 顾如约拿起箸,吃了一小碗饭,喝了一碗汤,她现在每日忙碌,饭吃的多了。 吃完饭,萧逸看外间天色,说;“我该回军营了,王府内外你受累了。” 顾如约想起,从书案上取出一本书,递给萧逸,“殿下把这本书交给顾太医,这本书里有历代疫病防治和医治验方,或许顾太医能用上。” 这两本是她在书摊上找到的,二哥借鉴一下前人医治疫病的经验。 萧逸珍惜地揣在怀里。 在他睡觉时,顾如约已经给他准备好干净的衣物,提出一个绸面包袱给他,“这里面是换洗的衣物,还有新手绢,消过毒,你接近感染疫病的人遮住口鼻。” 萧逸接过包袱,一手把她抱在怀里,“如约,你也要保重。” “殿下放心,我会一直陪着殿下。” 耳畔的声极温柔,“如约,别叫我殿下了。” “逸郎,保重!” 两人都有些缠绵不舍。 王府正门口排队领汤药的人还很多,萧逸从角门牵马出府。 疫病发作达到顶峰,城里染上疫病的人数增加。 王府里也有人染上疫病。 王府中的人每日都喝预防疫病的汤药,顾如约命人每日把配好的药水洒在王府各个房间。 温嬷嬷也染上疫病,顾如约非常着急,去温嬷嬷住的小院,董月娇守在温嬷嬷床前。 顾如约走到床前,撩开幔帐,看温嬷嬷正发热,唤了声,“嬷嬷。” 温嬷嬷睁开眼,微弱的声音说;“王妃。” 温嬷嬷染上疫病,高烧不退,顾如约不敢瞒着萧逸,说;“嬷嬷安心养病,我派人通知殿下。” 温嬷嬷闻言,一下睁大眼睛,缓慢地抬起手,摇了两下, “别告诉殿下。” 确实现在告诉萧逸,萧逸分不开身,牵挂温嬷嬷分心。 沉香端上汤药,董月娇接过药碗,“王妃忙外面的事,嬷嬷这里交给婢妾吧。” 董月娇不怕感染,亲自喂温嬷嬷喝药,这瞬间顾如约见了,对董月娇的印象改观。 董月娇出身世家名门,娇滴滴的大家闺秀,千里迢迢跟随萧逸,侍候一个乳母,一定是极爱萧逸的。 府里第二个染上疫病的主子是罗红玉。 罗红玉染病后,姚杏儿搬到跟她一个屋住,不怕过了病气。 顾如约去看罗红玉,侍候罗红玉的丫鬟,也不敢靠前,怕感染上,只有姚杏儿守在床前,寸步不离。 姚杏儿坐在床边正拿温热的湿毛巾给罗红玉敷在额头上降温,看见王妃来了,站起来。 顾如约近前看罗红玉的脸色很差,双颊不正常的红,罗红玉掀开眼皮,动了动唇,“王妃这么忙,不用管婢妾,婢妾没事。” 顾如约安慰她,“你就是这些日子太累了,你歇几日,好了再来帮我分担肩上的担子。” 罗红玉也是性情中人,为城里百姓分发汤药时,非常卖力气。 “婢妾会的。”病中的罗红玉很虚弱。 顾如约拍着姚杏儿手,说;“我把她交给你了。” “王妃放心吧。” 顾如约知道罗红玉需要姚杏儿,这两人一路走来,互相慰藉,已经成为各自是依靠。 顾如约每日再累,都去探望温嬷嬷。 她知道温嬷嬷对萧逸的重要,这许多年,温嬷嬷已经成为萧逸最重要的亲人。 她不知道不通知萧逸做得对不对,她不要萧逸太累了。 没有治疗疫病的药物,患病的人全靠身体和精神支撑挺过这一关。 除了给温嬷嬷用药,补充体力,顾如约一有空就坐在床前,说起萧逸,她发现提到萧逸时,温嬷嬷暗淡浑浊的眼睛里微弱的光。 萧逸是支持温嬷嬷活下去唯一的精神支撑。 就像罗红玉和姚杏儿,姚杏儿是支撑罗红玉活下去的支撑。 顾如约站在罗红玉房间的窗外,看见姚杏儿拉着罗红玉的手,笑着说着只有两个人懂的趣事。 在这一瞬间,顾如约不觉得她们的关系见不得光,她们之间感情在生死关头,令人感动。 顾如约站在窗外,没有进去,也许她们此刻不想人打扰。 几日后,罗红玉病情奇迹般地好转。 温嬷嬷的病情也缓解,慢慢稳定下来,顾如约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自作主张不通知萧逸,承担了很大的责任。 温嬷嬷病情好转,身体慢慢恢复。 就在顾如约放下一颗提着心的时,董月娇染上疫病,温嬷嬷病了这段日子,董月娇衣不解带照顾,她一个金枝玉叶的世家女,侍奉一个身份为奴婢的乳母,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萧逸。 第203章 董月娇的病来得急,她身体本来娇弱,又日夜守在温嬷嬷病床前侍候,接触病患,染上疫病,且比罗红玉和温嬷嬷的病情还重。 董月娇的病突然,三日后,已经病入膏骨。 接触患疫病的人,顾如约规定每个人口鼻都蒙了一块手帕,以防止传染。 顾如约隔着一层纱幔,看着床上躺着的董月娇气若游丝,有出气没有进气,她出身医家,看惯病患临死亡时的状态,知道回天无力了。 急忙走出来,吩咐人,“快着人快马到军营,通知晋王殿下回府。” 顾如约走回屋里,担心萧逸赶不到,她来到床前,董月娇高烧已经陷入昏迷,是自己妄想着董月娇能缓过来,应该早点通知萧逸。 看情形,顾如约怕董月娇挺不到萧逸回府。 心里焦急,轻声唤道:“董姐姐。” 董月娇恍若听见了,徐徐睁开眼睛,顾如约探身说;“我已经派人通知了晋王,晋王很快就回来了。” 董月娇已经涣散的瞳孔,似乎亮了一下,楚氏拿手帕抹着眼泪,“董姐姐,殿下就来了。” 众人都盼着萧逸能赶回来,见董月娇最后一面。 柳轻罗难过地背过身。 眼看着活生生的人,失去生气地躺在那里,意识到生命是何等脆弱。 傍晚,雄关城被灰黑笼罩,街道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队人马停在晋王府门前,萧逸下马后,疾步朝里走。 顾如约看着董月娇一点点合上眼睛,似乎累了,实在坚持不下去,就在她要睡去时,突然院子里人喊,“殿下回来了。” 董月娇猛然睁开眼睛,双目茫然没有聚焦,“殿下回来了吗?” 楚氏哽咽说;“殿下回来了,董姐姐你听,殿下的脚步声,正朝这里来。” 董月娇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眼睛直直地望着门口。 顾如约迎出去,看见萧逸沿着回廊健步如飞走来,拿着一方手帕,上前极快地替萧逸蒙住口鼻,系好,说;“她等你呢。” 萧逸跨步进屋,几步来到床前。 董月娇睁开眼睛,看见萧逸的瞬间,笑容极美,“殿下是特意来看婢妾的吗?婢妾死前还能见殿下一面,死而无憾。” 董月娇突然精神了,顾如约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萧逸来到床前,拉开纱幔,一把扯掉蒙住口鼻的手绢。 顾如约悄悄地退了出去,楚氏和柳轻罗也退出屋子,屋里就留下萧逸和董月娇。 楚氏和柳轻罗两个人眼圈红红的。 楚氏鼻子发酸,泪汪汪的说:“董姐姐说殿下从没好好看过她,这次殿下只注视她一个人了……” 哽咽说不下去了。 顾如约觉得万分难过,董月娇在青春年少时,遇见萧逸,从此注定了一生的命运。 义无反顾地进王府做妾,如果她不爱上萧逸,这时是某个府里的少夫人,锦衣玉食,相夫教子,命运何其不同。 短暂的一生,追随喜欢的那个人,无怨无悔。 不久,萧逸迈着沉重的脚步从屋里走了出来,眼眶泛红,顾如约知道董月娇离开了。 顾如约望着萧逸沉痛的脸,眼泪流出来,“对不起,殿下。” 她是萧逸的妻子,也是晋王府的王妃,有责任和义务照顾好王府的每一个人。 萧逸低沉声音说;“如约,你已经做得很好。” 又说了句,“厚葬。” 尽管非常时期,萧逸亲自主持厚葬了董月娇,一个痴情的女子永远留在异乡的土地 处理完后事,萧逸回军营去了。 进入七月,疫病的蔓延速度开始放缓,疫毒开始减弱。 冯祥源源不断地购进药材,顾如约照例在城里发放预防的汤药。 就在大家都以为最艰难的时候快熬过去时,桂香突然感染上疫病。 桂香发病突然,当晚突发高烧,持续高烧两三日不退。 这样情景跟董月娇发病时一样,来势凶猛。 沉香、月奴还有染儿,贞儿吓坏了。 沉香跟桂香一起被选到王妃身边,两人的感情自是比旁人好。 沉香照顾重病的桂香。 桂香的病服用汤药后,不见起色,反而越加重了,旁人不清楚,顾如约心里是明白的,桂香的情况很不好。 顾如约第一次一筹莫展,在她最艰难的时候,是桂香和沉香这两个丫鬟忠心耿耿地陪着她。 在地摊上买的旧医书里的方子她誊写一遍,默记住了。 眼看着桂香高烧不退,一急之下,她把医书里的药方通通试了一遍,死马当活马医。 可还是无济于事。 雄关城感染疫病的人里,有三分之一的人丧命,都是身体弱的,在没有有效药物治疗的情况,靠身体自己的调节和免疫,身体强壮的人得了,多半能挨过去的。 桂香本来身体很好,因为跟辛驳的事,黯然神伤。 人们常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经受打击之下,身体免疫能力自然下降。 罗红玉之所以染上疫病能够痊愈,因为有姚杏儿,温嬷嬷虽然年迈,出身低,身体素质好,最主要是放不下萧逸,有了牵挂的人,精神起了很大作用。 顾如约知道桂香的心病,这么久跟辛驳之间感情,折磨她的身心,没有顽强的求生欲,就现在桂香的现状,眼看着生命在一点点耗尽。 第204章 夜里,一灯如豆,桂香从昏昏沉沉中醒来,看见床前守着的顾如约和沉香。 喃喃说:“王妃,沉香,我的病别过给你们,你们别管我了。” 顾如约忍住难过,“说什么傻话,我们怎么能丢下你不管呢?” 她拉了拉掩住口鼻的手帕,“我们有防范措施,不能过病气的,你好好养病,等你病好了,我们去看海。” 桂香没见过大海,一直有个愿望去看海。 桂香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很快笑容消失了,想起了辛驳,辛驳答应她带她去看海。 顾如约一下猜透了她的心思,桂香需要辛驳,辛驳跟萧逸在军营里,她本来想派人找辛驳回来,还是问问桂香本人愿不愿意见辛驳。 柔声说:“桂香,我派人找辛驳回来陪你好吗?” 桂香无语,半晌摇摇头,“我要死了,辛驳娶菱儿,祝他们幸福。” 她好像用尽所有的力气,才吃力地说完这几句话。 停顿一下,缓了一口气,说:“主子,奴婢不能侍候您了。”“沉香,没有我,剩下你一个人,你别难过。” 沉香忍不住,终于哭了出来。 顾如约心如刀割。 第76章 桂香好像很疲惫, 说完最后这两句话, 慢慢闭上眼睛, 面色平静,没有痛苦, 神态安详。 第二日清晨,雄关城城门开了。 王府的马车运送桂香的尸首到城外下葬,疫病死了的人不能停灵。 雄关城里的百姓染上疫病死的, 官府派人拉到城外尸首火焚了, 顾如约怜惜桂香,不忍心一把火变成灰烬,命人运到雄关城外, 没有人烟的地方埋了。 处理完桂香的后事,顾如约派人去军营通知辛驳。 当辛驳快马赶回王府, 冲进桂香住的屋子,已经人去屋空, 屋里两个侍女的头脸蒙得严实, 就露出两只眼睛,拿笤帚沾药水洒在屋里消毒。 辛驳看桂香的床铺空空荡荡的,不敢置信, 扑过去,跪在床前, 头磕在床沿边。 萧逸也回来了, 萧逸跟顾如约站在门外, 看着辛驳发疯似的把头一下下撞在床沿边, 丧失了理智,发出一声声悲鸣,像狼嚎一样。 院子里站着的所有人浑身一激灵。 目睹这凄惨的场景,纷纷落泪。 顾如约默默地流泪。 萧逸揽着她的肩,他怕桂香死了,顾如约难过,特意赶回来陪伴顾如约。 沉香哭昏过去,被抬进屋里,月奴几个丫鬟陪着沉香,都掉泪了,为桂香年轻的生命惋惜。 只有顾如约知道,桂香活得有多累,多么辛苦,桂香终于可以彻底解脱了,多少个无眠的夜,她患得患失,经受着害怕失去的折磨,终于以这种方式放手了。 桂香她很傻,很笨,活着可能永远都走不出来,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辛驳的身影从门里扑出来,铁塔般的汉子眼睛血红,跪在顾如约面前,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费力地说出,“桂香埋在哪里?”痛苦嘶哑的声令听到的人揪心。 顾如约本来怨恨他,看他这个样子,眼泪止不住,哽咽着说;“桂香离开前,我问了,她不想见你,人死了,入土为安,你别惊动她,让她安静地走。” 辛驳突然爆发,嚎啕大哭,头往地上撞,青石砖地一块鲜红。 萧逸使了个眼色,几个侍卫拉住发疯的辛驳。 事到如今,顾如约不怨了,失去桂香,她知道辛驳的余生将痛苦地活在桂香的阴影下,漫长的岁月,伴着他的是无尽的痛苦,直到生命终结,轻叹一声,朝小厮青峰说:“带他去吧!” 辛驳跟青峰走了,去京城外埋着桂香的坟地。 顾如约双手捂住眼睛,浑身颤抖,一个可怜的丫鬟走了,顾如约从来没有把桂香当成下人,她们名义上是主仆,顾如约把桂香和沉香当成自己的家人。 萧逸搂住她,轻拍着她的背。 自从桂香走后,顾如约就没吃东西,午膳送来,顾如约一口没动。 萧逸端过一碗燕窝粥,拿勺子喂她吃,勺子送到顾如约嘴边,顾如约摇摇头,萧逸满眼都是心疼,“如约,桂香走了,你心里难过,你是她的主子,又把她当成姊妹看待,可你还是晋王府的王妃,王府的人和城中百姓需要你,你不能放弃自己的责任,为了像桂香一样更多的人能够活下去,你一定要坚强,如约,我也需要你的支持。” 疫病还没有过去,王府里还有染上疫病的人,城中的百姓一天天地减少,顾如约不能一味地沉浸在痛苦之中,军营每日都有新染疫病的兵将,萧逸不能抽身,一直陪着自己,且这次疫情严重,西南戍边的军队军心涣散,需防备周边邻国趁着梁国有难出兵。 为了让萧逸放心地走,顾如约接过碗,说;“殿下回军营吧,不用陪我,我没事。” “我走了,怎么放得下心。”萧逸担心地看着她。 怕顾如约难过,伤心,不吃饭,疫情还在继续,顾如约连日操劳,他颇为担心她的身体。 “殿下,我懂医术,知道如何照顾自己。” 萧逸在王府不能久留,次日一早回军营了。 主院好像一下静了,原来有桂香,桂香虽然不爱说话,屋里时刻有桂香的身影,总是围着顾如约转,现在突然少了桂香,好像少了许多人。 第205章 沉香形单影孤,桂香和沉香两人轮流值夜,现在剩下沉香一个人,沉香的话也少了,主仆二人谈起桂香,忍不住落泪。 主院少了桂香、千儿,又正直疫病时期,主院没了欢声笑语,气氛沉闷。 顾如约忍住悲痛,照常带人在王府门前煎药,发给城中百姓。 沉香背着顾如约常常偷偷抹眼泪。 三日后,萧逸突然回来,带来一个好消息,顾仲方已经配制了抑制疫病,延缓病情的药物。 闻言,顾如约垂头,心里难过,桂香没有等到。 辛驳回来了。 他从城外一回来,直接到上房,进门跪在晋王和王妃面前。 磕了几个响头,声音嘶哑得几乎说不出话,“奴才想娶桂香为妻。” 他去了桂香的坟前,四周一片荒草,桂香的坟孤零零的坐落在旷野里,桂香的名字下没有任何备注。 那一刻他要一头撞死在桂香坟前,陪伴桂香,黄泉路上两人相伴,如果桂香没死,王妃把那日的问题重新问他,娶菱儿还是娶桂香,他将没有半分犹豫回答娶桂香,可是现在天人永隔,是他辜负了桂香。 短短几日,辛驳面容憔悴得不成样子,眼窝深陷,眼睛布满血丝,如一口枯井,死气沉沉,不像活人。 顾如约默然,最悲哀的莫过于当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的时候,想要的已经没有了。 辛驳现在要把桂香冠上他的姓氏,这是桂香一直期盼的,可屡次失望,终究放下了。 良久,顾如约伤感地说;“桂香走时,给你留了一句话。” 辛驳如死灰一样的眼睛,动了一下,嘶哑的声音问;“什么话?” “祝你跟菱儿幸福。” 辛驳呆了良久,眼睛里再无波澜,神情低沉,“奴才这辈子不会娶任何人。” 桂香走了,除了一句话,没给他留下任何东西,桂香的东西,因为染上疫病,顾如约命人拿到郊外坟前烧掉了。 她想这也是桂香的意思,干干净净,就像这段感情,了断得也干干净净。 顾如约听青峰说,辛驳在桂香坟前坐了三日,不吃不喝,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几次寻思,被青峰等人拦下。 桂香走了,她不知道,在她喜欢的这个男人心里,刻下永久的烙印,她死了,这个男人的心也死了。 辛驳走时,挺直的脊背塌陷了,沧桑似一位老者,终其一生,辛驳都走不出阴影,把自己打入一个囚笼。 顾如约难过地说;“当初,我应该把桂香留在小山村,那样她们二人一辈子幸福平静地生活。” 也不会像现在一个死了,一个孤独一生。 萧逸把她搂在怀里,“如约,这不是你的错。” 后来两人谈起桂香和辛驳,萧逸说;“你这个丫鬟太死心眼。” 顾如约说:“女子在一段感情里都死心眼。” 桂香跟辛驳的结局令人唏嘘。 医治疫病的药物使还在生死之间挣扎的人有了希望,顾仲方这个名字,也让西南的百姓永远记住,这个救了他们命的恩人。 疫情退去,雄关城里剩下三分之二的人活了下来,像经历一场噩梦,死里逃生一样。 百姓们对在生死关头,晋王妃所做的充满感激,晋王妃受到西南百姓的爱戴。 萧逸整饬军队,西南戍边军队经过这一场疫病,元气大伤,经济萧条,一切有待恢复。 雨季过去,秋风带来一丝凉爽的气息,雄关城里的酒楼茶肆店铺已经卸下门板,开张营业。 街上来往的车马人流多起来。 顾如约的酒楼也开始动工,晋王府的二管家冯祥监工,从顾如约这里支取银两,每日报账。 当数树深红出浅黄的季节,酒楼完工,正式营业。 冯祥和蒋宽毕竟是个奴仆,酒楼里的大事不能定夺,酒楼需要人做主,容安回来了,顾如约把酒楼交给容安经营。 王府里原来的四个御厨,顾如约抽调了两个御厨到酒楼,其中一个御厨曾经是皇宫御膳房的御厨。 顾如约和萧逸站在酒楼前,二层酒楼高悬匾额,三个烫金黑字,御膳坊。 名副其实的御膳,宫廷御膳房的厨子做的菜肴。 第一日开业,酒楼里座无虚席,还有不少等座位的客人。 雄关城里的达官显贵,富甲乡绅,以品尝御膳一饱口福。 御膳坊门前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顾如约今日穿着西南部的服饰,萧逸着便装。 两人像一对平常夫妻,稍加留意,可看出二人四周布满了人。 王府暗卫不许闲杂人等接近晋王和王妃身边。 突然,顾如约感到人群中有一道目光,熟悉的目光,顾如约猛然侧过头,朝那道射来的视线看过去,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消失在人群中。 顾如约警惕地四处查看,萧逸感觉到,问;“有什么异常吗?” 顾如约在人群中搜寻,没有,刚才不是自己眼花,确实看到了那个男人。 说;“我几次出门,都有一个男人跟踪忘忧,那个男人是南姜国人,不是普通百姓,似乎认识忘忧。” 顾如约出门现在不带忘忧。 萧逸道;“据我们的探子报,南姜国朝中动荡,文武群臣分成两党派,一派人支持跟我西南交好,另一派人反对,支持动用武力趁着西南疫情过后,没有恢复元气,进兵中原。” 第206章 南姜国最先发生疫情,但疫情并不严重。 南姜国要发兵中原,必然经过晋王封地,西南刚经过一场瘟疫,军队的实力锐减,百姓刚受疾病之苦,又面临刀兵之灾,如果燃起战火,民不聊生。 “殿下准备怎么办?” 萧逸对南姜国一定有了策略。 萧逸负手,望着东南方,“南姜国的大王子是南姜国国王的嫡长子,几年前得了一场怪病,昏睡不醒,南姜国王续娶的王后,已经生下皇子,联合南姜国朝臣武将,预立亲生小王子为太子,南姜国王后一党支持武力进犯中原,南姜国中还有一批拥护大王子的朝臣,亲近我西南,南姜国王储君之位属意大王子,奈何大王子的病,张榜招贤,遍访名医为大王子治病,几年来大王子的病没有大夫能够医治。” “殿下决定派顾太医前去为大王子医治,如果能医治好大王子的病,大王子为嫡长子名正言顺的储君,对我西南有利。” “然,这正是本王接下来想做的事。” “南姜国的形势复杂,朝堂上党派之争严重,顾太医只是一个文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御医,到了南姜国很难应付这复杂的局面, 顾如约担心二哥顾仲方,多年来二哥顾仲方一心钻研医术,其它方面能力差,南姜国复杂的王庭争斗,他根本就应付不了,可能见不到大王子。 “这也正是我担心的,派何人跟顾仲方出使南姜国我正在考虑。”萧逸道。 顾如约实在不放心二哥,二哥一介书生,应变能力差,南姜国复杂的局势把他卷进去,身陷险境,毅然道:“我去。” 萧逸愣了一下,侧过头,目光有点意味深长,“如约,你是女流之辈,南姜国也是男尊女卑,南姜国朝臣对女人不甚尊重,女人抛头露面,出使异族,南姜国男人会认为对他们是一种侮辱。” “殿下,我<a href="https:///tags_nan/nvbannanzhuang.html" target="_blank">女扮男装,保证不露出破绽。” 把二哥顾仲方一个人至于危险之地,不是顾如约带他来西南的目的,她要保证二哥的安全。 怕萧逸反对,又说;“殿下可以给我派些武功高手,再派一个谋士,还有,选几个我梁国美人,送南姜国王,我断定想接近大王子不容易,王后必然阻拦,我作为我朝使者前去,送美人引开南姜国王后的注意力,找机会给大王子治病。” “你的主意固然不错,我怎么能放心让你去,南姜国内乱频繁发生,此行很危险。” “殿下如果还不放心,就让容公子跟我去。” 如果出事,容安足可以保护自己。 萧逸知道,容安在顾如约身边,跟自己一样,容安绝对不辱使命。 容安武功一流,又是本朝京城四大才子之人,风流倜傥,能助顾如约一臂之力。 顾如约即便去,也不能作为梁国使者,只能做个随从,混在出使的队伍里不显然,充当不引人注意的角色。 何人出使南姜国,晋王跟谋士和亲信将领商议。 萧逸把顾如约要求随行的事说了,容安说;“微臣愿意保王妃出使南姜国,殿下放心,微臣就是拼却性命要保护王妃的安全。” 吕道贤说:“王妃若能去最好,在下愿意陪王妃出使南姜国,如果殿下还是不放心的话,可以派余平将军随同前往。” 周延玉附和,“属下觉得有吕先生和余平将军一同前往,可确保王妃的平安,殿下不需担心。” 顾如约主动要求出使南姜国,谋士和亲信将领们也都赞同,萧逸勉强同意了。 出使南姜国的特使定为荣安,副使吕道贤,王妃顾如约作为随从。 至于如何接近大王子,萧逸说;“王妃的计划,是挑选几个本朝的美人送南姜国王,掩盖我国特使的出使南姜国的真正目的,表面笼络南姜国王,实则为转移南姜王后的注意力,顾太医好顺利地见到大王子。” “王妃这个计划可行,掩人耳目,明着出使南姜国,暗地里给大王子治病。”安子修说。 陈承忠听了半天,插了一句,“顾太医能保证治好大王子的病吗?” 吕道贤说;“顾太医医术高明,可以一试,不能医治,跟南姜国修好联系一下感情。” 出使南姜国的事定下来。 萧逸选了一批武功高强的侍卫,保护顾如约。 下属官员在西南晋王封地境内挑选了十个美人,送到王府由王妃亲自定夺从中选出五个姑娘。 顾如约看着面前站着十个姑娘,样貌标致,环肥燕瘦,从中点了四个姑娘,这四个姑娘都是国色天香。 下属的官员对挑选上的四个姑娘请人教授歌舞。 送南姜国王五个美人,挑选了四个姑娘,还有一个空缺。 顾如约吩咐沉香,“去把菱儿叫来。” 沉香一向头脑混沌,这次瞬间就明白了王妃的意图,桂香死后,她深恨菱儿,是菱儿故意破坏了桂香和辛驳,王妃却对菱儿没有任何处置,这回该菱儿受苦了。 珠帘外沉香的声,“王妃,菱儿来了。” “让她进来。” 珠帘里隐约王妃的影子,声音颇冷,菱儿心里惴惴不安,挑开珠帘走进去,蹲身,“奴婢菱儿拜见王妃。” 顾如约打量她,之前选的四个姑娘美则美,没有菱儿身上的透骨的风骚和妖冶美艳。 于公于私,菱儿都最合适。 第207章 菱儿被她看得紧张地不敢抬头,顾如约微笑着说:“知道我找你来做什么吗?本王妃要出使南姜国,准备送南姜国王五个美人,其她的我不甚满意,还是觉得你去最合适。” 菱儿一听王妃找她,提心吊胆地,自从桂香死后,她看见王妃心虚。 闻听王妃要送她去南姜国,旧话重提,吓得咕咚双膝跪倒,叩头哭泣,“王妃饶了奴婢吧,别把奴婢送人,奴婢以后一定安分守己。” 顾如约冷笑两声,“安分守己,你原来要知道安分守己何来这场祸事,我主意已定,如果想让我改变主意,你可以去求一个人,让他到本王妃跟前替你求情,本王妃就免了你去南姜国。” 菱儿一下瘫坐在地,王妃指的是谁,她心里最清楚。 自从桂香死后,辛驳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样,整个人变了,桂香走了,把他的魂也带走了。 “你回去收拾收拾,十日之后走。” 顾如约说完,便不愿意再理她。 沉香咬牙切齿,总算解恨了,没好气地对地上的菱儿说:“走吧,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明知道辛驳和桂香是一对,准备成亲了,还整日缠着辛驳,破坏桂香和辛驳的婚事。 没有菱儿,说不定桂香和辛驳好好的,说不定这时候已经成亲了。 想起桂香,沉香鼻子一酸。 菱儿在上房不招人待见,自己也知道王妃和沉香恨她,量求也没用,站起来,退出去了。 菱儿走了,顾如约看跟前就沉香一个人,月奴在珠帘外站着,没看见忘忧。 对珠帘外的月奴说:“你去叫忘忧来。” 月奴答应一声,去找忘忧。 顾如约从窗户看见忘忧往上房走。 忘忧走路风摆杨柳,俨然一个弱不禁风的娇弱美人。 这个做派,当侍候人的丫鬟,太屈才了。 顾如约秉承物尽其用,不是能勾引容安吗?不给她有发挥的空间,自己就太不尽人意了。 纤长的玉指挑起珠帘,露出一张薄施脂粉的脸,忘忧端端正正地蹲身一福,“奴婢给王妃请安。” 顾如约早收起鄙夷,“忘忧,你上次跟我提出要去南姜国,我心里一直惦记着,刚巧有了这个巧宗,我要去南姜国,准备带上你。” 忘忧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喜色,全部落入顾如约眼底,果真野心大,有胆量,跟那四个民间挑来的姑娘一比,高下立见,民间百姓家的女儿,没见过世面,胆怯畏缩,听说送去南姜国昼夜啼哭,哭得肝肠寸断。 忘忧把其她姑娘认为的火坑,当成跳板。 顾如约补充说;“你还是侍女身份,我身边的贴身侍女。” 忘忧脸上有点失望,她以为王妃要把她献给南姜国王,原来还是卑贱的侍女身份。 自晋王到封地后,几乎每晚都二更天后回来,顾如约已经习惯了。 有心事睡不着,二哥顾仲方的医术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南姜国大王子的病,她不是对二哥没有信心,可自古多少疑难杂症不得医治之法,神医也有不能把所有 的病症做到手到病除,大王子的病在没有诊断之前,没有任何把握。 听见门外的脚步声,萧逸回来了。 萧逸走进来,看见顾如约趴在床上,两只手臂交叠横放在枕上,黑漆漆的大眼睛定定地望着他,萧逸轻笑一声,“想我了,这么看我?” 顾如约一只手臂抬起,托着腮,翘起唇角,“我去南姜国,殿下每晚回房,形单影孤,很是寂寞,下属官员送来十个美人,挑了四个,剩下六个,肥水不流外人田,不如殿下假公济私,留下自用。” 萧逸伸手在她翘臀啪地一声,用力打了一巴掌,“我这几日没收拾你,你上房揭瓦。” 手感弹性真好,还想打两下,顾如约蹙眉,委屈地裂开小红唇,他只好作罢。 走去沐浴。 萧逸沐浴快,盏茶功夫就出来了。 胡乱擦了几把头发,长腿迈步上床。 顾如约往里挪了挪。 说;“送南姜国王的美人我选好了,府里的菱儿最有姿色,我准备把她送去,还有主院的丫鬟忘忧随我去。” 菱儿送去南姜国萧逸能理解,顾如约是不能轻易放过丫鬟菱儿。 问:“你平常出门不是带沉香,这次为何带忘忧?” 顾如约道:“上次我跟你说的,忘忧可能跟那个南姜国人有关系,那个南姜国人在南姜国派往我朝使者的队伍里,他不像普通人,我想带上忘忧也许能有用处。” “忘忧那个丫鬟眼神不安分,我怕到时坏了你的事。”萧逸提醒说。 “我有办法控制她们。”顾如约胸有成竹。 萧逸修长干净的手指卷着枕上散落的她的秀发,“谁也没有你的鬼主意多。” 顾如约一翻身,面对他,不满地娇嗔,“我还不是为了你筹谋,你还说我心眼多。” 萧逸把她搂过来,“夸你聪明。”薄唇贴着她散着清幽香气的秀发,“如约,我后悔答应你去,我怕,怕自己成为辛驳。” “你都安排了那么多人保护我,还怕什么?” 萧逸挥袖,熄了床头灯。 秋夜,皎洁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床上的两个人缠绵悱恻。 出使南姜国一切准备就绪。 第208章 正房门口站着几个粗壮的婆子,忘忧和菱儿一先一后来到上房。 菱儿也不像那日哭哭啼啼,桂香死后,她就知道跟辛驳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也断了这个念头,在王府做个丫鬟,主人不待见,没有出头之日,去南姜国也是条出路。 两人规规矩矩地站在王妃面前。 沉香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两只白瓷碗,忘忧盯着托盘上的小瓷碗,瓷碗里盛着半碗黑褐色的药汁。 顾如约说:“这是给你二人准备的毒.药,现在喝下去。” 菱儿吓得脸色瞬间惨白,身体一软,跪在地上,“王妃饶命,奴婢去南姜国,奴婢愿意去。” 忘忧没有跪,脸白了,硬挺住没有像菱儿一样瘫倒在地,说话有点哆嗦,“王妃,为何要毒.死奴婢,奴婢没有犯错。” 顾如约佩服忘忧,还有几分胆色,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勾引容公子,这是你做奴婢的本分?勾引主子爷,你说论家法该如何处置?” 忘忧闻听,这才跪下,“主子饶奴婢一命,奴婢愿意为主子赴汤蹈火。” 顾如约怎么能信她的话。 遂轻轻一笑,“这碗药确实是剧毒,不过你们喝了,只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待我离开南姜国时,把解药给你二人。” 第77章 沉香把药先端过菱儿, 菱儿惊恐地望着碗里黑褐色的药汁, 朝后躲闪, “奴婢不喝…..” 菱儿一躲,差点把药碗碰洒了, 顾如约冷声道;“本王妃可没有那个耐心,不喝让人给你灌进去。” 菱儿拼命摇头,哭道;“王妃饶了奴婢, 奴婢错了…….” 顾如约喊了声, “来人!” 门口候着的几个粗壮的婆子冲进来,顾如约喝道;“把药给她灌下去。” 两个婆子上前按住菱儿,菱儿一点动弹不得, 一个婆子捏着她的腮,菱儿被迫张嘴, 沉香端碗,把药给她灌了下去, 一滴不剩。 几个婆子松开手, 菱儿捏着脖子,干呕着,顾如约瞅瞅忘忧, “你呢?” 意思是自己喝还是给你灌。 忘忧见这个阵势,不由她不喝, 于是接过沉香手里的碗, 没犹豫, 端起碗, 一仰头,喝下去了。 还是忘忧识时务,躲不过,不如痛快地喝了,免得强灌遭罪。 两个人都把药喝光了。 顾如约命几个婆子,“带她二人,跟我走。” 几个婆子压着忘忧和菱儿,跟顾如约来到前院一间屋子前,站在窗户外,看见屋里一个高大凶悍的男人,捶打着头,把头往墙上撞,像疯了的野兽一样,五官扭曲,极其狰狞。 菱儿和忘忧吓坏了。 顾如约从衣袖里取出一个纸包,朝里面的男人说;“解药,拿去吧!” 里面的男人回过头,目露凶光,极其可怖,隔着铁栅栏,忘忧和菱儿后退几步。 男人几步撺过来,抓住顾如约手里的药包,快速打开,一仰头,把药粉倒入口中。 莫云峰激动的情绪慢慢缓解。 像大病初愈地靠坐在地上,恢复正常。 顾如约回身,对身后的菱儿和忘忧说;“你们服用的药跟他一样,三个月必须拿到解药,否则,将痛苦而死,死后面目狰狞。” 两人吓得脸色煞白,忘忧这回没有以往冷静,几乎要昏过去。 顾如约道;“拖不了三个月,等我从南姜国返回,便把解药给你们。” 这两个人是真怕了。 顾如约了解这两个人,尤其是忘忧,如果不让她们亲眼所见,她会怀疑自己骗她们,给她们的药是假的。 防止这两个人到异族后,出幺蛾子。 明日,梁朝使者就要出使邻国南姜国了,萧逸看顾如约带着两个侍女沉香和月奴备好明日出门带的衣物日常用品。 顾如约带沉香和忘忧前去,忘忧和沉香也都装扮成男仆。 萧逸坐在榻上,身旁明路和庆俞为晋王打扇,萧逸看着顾如约在眼前晃来晃去,突然有些心慌,“如约,你还是别去了。” 顾如约正打点带出门的东西,这一趟来去少说要两个月。 闻言回头,“殿下,明日就走了。” 这又不是儿戏,出尔反尔。 顾如约走过去,坐在他身旁,“殿下如果还是觉得不放心,我打听到雄关城里有一个人懂易容术,我明日请他给我易容。” 萧逸揽过她,“如约,你一定要安全回来,我等你。” 顾如约笑说;“殿下怎么了,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出使邻国,又不是去龙潭虎穴,紧张成这个样子,这可不像我认识的晋王殿下,我认识的晋王殿下杀伐决断,可不是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儿女情长的人。” 萧逸笑了,“听着好像不是夸我。” 次日,西南晋王的使者出使南姜国的队伍出发了。 萧逸带人一直送到梁国和南姜国边境,看着顾如约的马车朝南姜国驶去,马车里伸出一只手臂,朝他挥手。 梁国的使者在南姜国的土地,马车行驶了十几日后,看见南姜国的都城。 车队停下,沉香跳下马车,来到菱儿和忘忧乘坐的马车前,菱儿从后面的马车里下来,来到王妃乘坐的马车前,顾如约已经装扮成梁国使者容安的随从。 菱儿上了马车,马车继续行驶,顾如约又把在王府时跟她说过的话强调了一遍,“你要想尽一切办法,博得南姜国王的宠爱,不露破绽地推出顾太医,给大王子治病,无论顾太医能不能医治好大王子,我离开南姜国时给你解药,还有你的卖身契,一笔钱,记住了吗?” 第209章 “记住了。”菱儿道。 顾如约又说:“如果事情成了,我另外给你一包药,服下后人处于假死状态,你如果不愿意留在南姜国王宫,服下这包药,三日后自己醒来。” 王妃把自己送给南姜国国王,菱儿一开始对王妃是有恨意的,听了王妃这番话,替自己做了安排,没有至自己生死于不顾。 在马车里跪下,“王妃,菱儿一定不负王妃所托,不管菱儿是否留在南姜国国王身边,奴婢感激王妃。” 如果菱儿没有达到目的,顾如约另辟蹊径,一切待到南姜王庭在看。 梁朝使者的车队驶入南姜国都城,直接朝南姜国王宫方向行驶。 南姜王亲自接待了梁朝使者。 容安和吕道贤一个正使,一个副使,容安风度翩翩,吕道贤器宇轩昂。 容安按照南姜国的礼节行礼,“臣代表晋王殿下,向国王陛下表达敬意,晋王殿下初到西南,为了表达与贵国交好的诚意,特派臣来问候陛下。” 随即献上礼物和五个梁朝美人。 南姜王豪爽地哈哈大笑,“晋王殿下送礼物和美人,贵国侍者带本王谢晋王殿下的厚赠。” 顾如约作为使者随从,殿上南姜国文武群臣的目光都落在容安身上,没人注意她,她留意观察,当五个精心挑选的美人上殿,南姜王眯着眼,目光在五个姑娘的身上扫了一遍,定在菱儿身上。 其她四个姑娘,不敢抬头,唯独菱儿大胆地朝南姜王望过去,媚眼如丝,体态婀娜,精心打扮后艳光四射。 南姜国的姑娘身材矮小,肤色粗糙微黑,中原美人五官精致,肤色白皙,上次南姜国使者出使西南,使者带回来两个美人,南姜国王非常喜欢。 这个美艳的中原姑娘,比其她四位姑娘的容貌更胜一筹。 南姜王很高兴,爽郎地大声吩咐,“今晚皇宫设宴,招待梁国的使者。” 梁国的使者被安排在都城的驿馆住下。 梁国来的人准备参加今晚南姜国皇宫设宴,顾如约听说异族人能喝酒,男女老少都能喝。 容安文质彬彬,吕道贤又是个文人,使者里没有能喝的,今晚的宫宴容安还不让人灌醉了。 驿馆里,顾如约身边都是自己人,出西南边境,路不太好走,一路风尘仆仆。 沉香让侍卫备水,顾如约沐浴后出来,秀发随意挽了,朝容安住的屋子走。 南姜国的房屋建筑仿造中原,穿山游廊,顾如约看见前方容安沿着游廊,朝她这个方向走过来。 容安走到跟前站住,抱拳,那句王妃没叫出口,在异族的地方是特别加小心。 顾如约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锦盒,说;“这盒子里是几颗解酒药,今晚容公子可能用得上。” 容安接过,“谢谢!” 顾如约告辞回屋了。 容安握着手里的锦盒,看着顾如约的背影转过游廊,衣袍的一角消失在过道屏门里。 低头看一眼手里的锦盒。 拿着走回屋,把锦盒打开,里面是几颗药丸。 把锦盒合上,仔细地揣在衣袖里。 夜晚,璀璨的灯火映着金碧辉煌的宫殿,殿上南姜国的女子跳异族的舞蹈,异族的音乐,桌案上整只的猪、羊,一坛坛酒。 顾如约作为随从,座位远,容安和吕道贤坐在左侧下首座位,南姜国的文武朝臣,坐在右侧座位。 南姜王坐在上面,身旁菱儿陪酒。 梁朝送来的五个姑娘里,显然菱儿最入南姜王的眼。 顾如约端着酒碗,注意观察对面。 萧逸派出的细作,送出来的消息,南姜国的左相跟王后是一个阵营里的。 顾如约目光扫过,看见一个熟悉的人,那个男人正看自己身后站着的忘忧,这个男人坐在武将席,座位靠中间,看来在南姜国朝臣里,有一定地位。 南姜国王跟容安和吕道贤喝得畅快,又有菱儿在旁斟酒,南姜国王很高兴。 南姜国的左相端着酒碗站起来,“梁国的使者,我听说晋王在西北打了败仗,被你朝皇帝发配到西南,可有此事?” 左相故意揭短,扫晋王使者的脸面,容安端着酒碗站起来,态度不卑不亢,“贵相此言差矣,这是我朝家务事,乱臣贼子早晚服诛。” 朝南一拱手,“我朝皇上历来重视西南,特意分封自己儿子,何来发配一说。” 左相身旁坐的一个武将,大声说;“听说贵特使琴弹得好,能否赐一曲,一饱耳福。” 顾如约看着容安,容安历来高傲,给异族人弹琴,恐辱没容安。 她本来不宜抛头露面,虽然已经做了易容,怕节外生枝,她不能看容安受辱,刚想站起来。 那厢吕道贤说话了,“容公子左手指受了点伤,麻木没有知觉,随行的顾太医正给容公子治疗,在下可否替容公子弹奏一曲。” 上面坐的南姜王说话了,“既然吕特使有如此雅兴,就弹奏一曲以助酒兴。” 顾如约平常跟吕道贤不熟,心想,萧逸的谋士确实有些本事,既点了顾太医随行为容安治疗手疾,提上这一嘴,日后顾太医出现打下伏笔,又解了容安的围。 宫女安放一把琴在殿上,吕道贤迈着方步,泰然自若地走到琴凳前,撩袍坐下。 顾如约的思绪被琴声吸引过去,吕道贤是个文人雅士,琴技高超实在出乎顾如约预料。 第210章 刚才还大声喧哗的大殿上,鸦雀无声,静静地听琴,忘了喝酒。 一曲终了,南姜王叫了一声,“好!” “吕特使弹得一手好琴,梁国真是人才济济。” 左相的小眼睛眯着,不怀好意地看着梁国使者,刁难不成,朝周围的亲信递了个眼色,众臣轮番灌容安的酒,意图把容安灌醉,容安举止失态,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拿住把柄,破坏南姜和西南的关系,扣住梁国使者。 容安洒脱,来者不拒,千杯不醉,南姜国的文武大臣看梁朝派来特使是个儒雅的白面书生,风流倜傥,却有如此海量,不得不佩服。 梁国大有人才。 顾如约看菱儿坐在南姜王身旁,南姜王把她搂在怀里,喂她酒喝。 菱儿半推半就,撒娇撒痴,妩媚动人,下面坐的臣子,武将有喝多了,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美人。 除了菱儿,还有四个美人也被南姜王纳入后宫。 忘忧站在顾如约身后,眼睛也朝上面的南姜王看过去,南姜王是个强壮的中年人,身材魁梧,浓眉大眼,听说南姜王率领自己的部落,大败了所有反对他的部落,成为南姜王,异族的英雄,菱儿嫁给这样的男人,结果也不太差。 忘忧胡思乱想,如果自己是南姜王身旁的女人,她比菱儿做得更好,可惜王妃就是不让自己如意,宁可派菱儿诱惑南姜王,把自己带在身边,丝毫不给自己机会。 心里暗恨王妃,王妃给她用了药,忘忧不敢搞任何小动作,从前她眼中的王妃表面和善,内里让忘忧害怕,王妃给她跟菱儿服用的药物,心肠何其冷硬歹毒。 她猜不透王妃的意图,为何带上自己,总之她清楚不是为她好,王妃的用心险恶。 她的眼风掠过对面南姜人,跟一个朝他看过来的男人的目光对上,忘忧避开。 宫廷晚宴夜半方散了,南姜国的文武大臣喝得东倒西歪,被下人搀扶着离开酒席。 南姜王搂着菱儿回后宫去了。 梁朝使者一行人乘车回驿馆。 顾如约搭着沉香的手步下马车,容安已经下马,站在车下。 顾如约低声问;“容公子没事吧?” 酒宴上,她看着容安被南姜人一杯杯地灌酒。 容安白净地面孔微红,神志清醒,小声说;“多亏了王妃的醒酒丸。” 不然早喝多出丑了。 吕道贤没有那么好运,喝得走路脚下不稳,被下人扶着,送到自己房间睡觉了。 梁国的使者住在驿馆里,南姜国好吃好喝地招待。 白日里,顾如约和容安、吕道贤在南姜国的都城里闲逛。 顾如约是第一次来到异族的都城,南姜国都城里的街道房屋跟梁国京城相似,街道两旁店铺,酒楼茶肆,都城是整个南姜国人口最多,最繁华的地方。 街上走着的异族男女,穿着异族服饰,其中也有中原人在这里做买卖,各族百姓通婚,各族人都有。 顾如约很快发现,左近有人跟踪他们,容安和吕道贤也发现了,南姜国左相一伙对梁国充满敌意,稍有不慎,就有来无回了。 三日后。 南姜国国王派人来驿馆请顾太医,来人说;“国王新封的妃子突然腹痛,本国的大夫束手无策,请梁国的太医前去瞧瞧。” 顾仲方要跟着国王派来的人进宫,顾如约说:“顾太医,我跟你去。” 容安不放心顾如约去王宫,说;“我也去。” 既然是梁国送来的美人生病,使者跟去看看,也说得过去。 顾如约对身后的沉香说;“你把忘忧叫来。” 顾如约带上忘忧,容安、余平保护王妃,一行人去王宫。 后宫寝殿里,菱儿躺在床上,卷缩着身体,捂着腹部,哎呦的叫着。 南姜国王急的问了几次,“梁国的太医来了没有?” 侍女跑进来,“陛下,梁国的太医来了。” 南姜国王看见梁国特使容安,急忙抓住,“你国的太医在哪里?” 顾仲方急忙上前,顾如约挎着药箱,装扮成药童,跟在顾仲方身后。 来到床前,顾如约跟床上躺着的菱儿对视一眼,菱儿朝她眨了一下眼睛,顾如约知道菱儿是装的。 顾仲方问了一下腹痛症状,又把脉。 南姜国王焦急地站在一旁看着,顾如约看见二哥神情有几分疑惑,碍于南姜国王也不能明说。 南姜国王问:“顾太医,爱妃到底是什么病?” 顾仲方斟酌了一下,说:“水土不服,臣先开一副药吃了试试。” 顾仲方写了一个药方,交给南姜国王,南姜国王赶紧命人去煎药。 菱儿哎呦地一叫,南姜国王焦急地安抚,“爱妃,药很快就拿来了,你再忍一忍。” 侍女端来汤药,扶着菱儿坐起来,菱儿一蹙眉,抬头,正对上顾如约的目光,顾如约鼓励地眼神,菱儿邹着鼻子把一碗汤药慢慢喝了。 过了半个时辰,菱儿眉目舒展,脸上痛苦的神情消失了,跟南姜国王说:“陛下,臣妾不疼了。” 南姜国王大喜,“顾太医真是医术高明,手到病除。” 吕道贤说;“顾太医是我朝太医院医术最高明的御医,平常专门给宫里的太后皇上皇后看病,顾太医的父亲是我梁国太医院的院使,祖传的医术,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 第211章 “神医啊!” 南姜国王突然想起说;“寡人有个大儿子,生了一场病后人事不省,已经几年了,寻遍名医,都说治不了,能不能烦劳顾太医给看看。” 顾仲方躬身一揖,“陛下,微臣可以去看看,不敢说一定能治好。” “顾太医请。” 南姜国王回头对菱儿说;“本王一会回来陪你。” 菱儿撒娇地抛了个媚眼,“陛下可快点回来,不然臣妾肚子一会有疼了。” “一会回来,爱妃。” 顾如约走时,回头看了菱儿一眼,两人对视,顾如约点点头。 王宫里的一处巍峨的宫殿里,重重帷幔落下,床前悬着纱幔,床里躺着南姜国的大王子。 床前站着带个侍女。 南姜王命令,“把床帐打开,让顾太医诊病。” 侍女拉开纱幔,顾如约看清楚床上躺着的人,二十岁上下的年纪,长相眉清目秀,跟南姜国人的粗矿不同。 众人屏住呼吸,看顾仲方上前望闻问切。 顾如约看这个大王子面色安详,跟平常人一样,不像躺了几年的病人。 顾仲方为大王子两只手请了脉,然后站起身。 南姜国王问:“雍儿到底是什么病?” 顾仲方沉吟,南姜国王性子急,追问,“顾太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大王子不是染病,是中毒了。” 此言一出,屋里人心里都咯噔一下。 来时,顾如约猜测可能是中毒,不然年纪轻轻,之前又不是体弱多病,昏迷不醒,奇怪了。 南姜国王面色难看,问;“顾太医确定是中毒吗?” “确定。” “顾太医能解开我儿身上的毒吗?” 南姜国王很期盼。 顾仲方沉吟片刻,“微臣不敢说一定能解开大王子身体内的毒,只能试试看,不过大王子中毒日久,体内的毒短时间不能清除。。” “顾太医只要能治好我儿的病,你要什么,本王都给你。” “陛下,微臣方才说了,没有十分的把握,因为大王子身体内的毒很怪异。” 这时,殿外一声,“王后娘娘驾到。” 众人都转过身,往殿门口看,就见一群侍女簇拥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异族美人走进来。 众人行礼,让开道。 南姜王后走上前来,蹲身,“臣妾拜见陛下。” 南姜王目光闪了闪,“王后来了。” “臣妾听说中原的大夫给雍儿看病,特来瞧瞧,大夫何许人?诊断结果如何?” “中毒。” 南姜王面无表情地道。 南姜王后大吃一惊,“怎么可能,中原的大夫能确定我儿是中毒,本后且问你,既是中毒,中的什么毒?” 顾仲方坦然地说;“这种毒很怪异,臣目前无法判断这是一种什么毒。” 南姜王说;“王后,就让顾太医试试。” “陛下,为雍儿治病,这几年多少江湖大夫折腾他,这些大夫都治不好,中原的太医就能医治好。” 顾如约插话说;“王后,那些江湖大夫有人说大王子不是病,是中毒吗?如果不治疗,就等于放弃,王后不也希望大王子病好吗?” 高王后瞪着她,“你一个小小使臣,不配跟本后说话。” 南姜王大手一挥,“好了,就让南朝太医给雍儿治病,王后回去吧!” 南姜王后蹲身告退。 离开时,朝顾仲方和顾如约看了一眼,这一眼隐藏着恶毒。 第78章 一行人回到驿馆, 吕道贤等在驿馆里, 见面就问;“顾太医, 大王子雍的病能治吗?” 众人都看着顾仲方,不知道他有几分把握治好大王子雍的病。 顾仲方道;“没有十分的把握。” 顾如约说;“闵后在朝中势力很大, 南姜王乞归都要让她三分,我们走时,她对待我们的态度, 我怕对我们不利, 顾太医每日进宫给大王子雍治病,从驿馆到王宫这一段路恐有危险,我们要提早防范。” 次日一早, 南姜王派马车接顾太医进宫,顾如约自乘一辆马车跟进宫, 南姜国的武士保护顾仲方乘坐的车辆。 针对大王子雍的情况,顾仲方先用药排除雍身体里的毒, 然后针灸打通穴位。 为了防止大王子雍身边的人在药里做手脚, 顾如约亲自煎药。 顾如约每日随着顾仲方进宫,治疗了五日,用药和针灸没有任何效果。 王后寝宫里, 二王子祚和左相在王后宫里。 二王子祚说;“梁国的那个太医天天进宫给王兄治病,母后应该阻止他们。” 闵后阴着脸, “你父王信任他们, 同意他们给你王兄看病, 我如果硬是阻拦, 引起你父王的怀疑。” 左相道;“王后这里不方便多说,还是由微臣这边安排。” 左相不用亲自出面,他一暗示,朝堂中亲信。按照他的授意行事。 早朝时,南姜国的一个文臣,突然提出,“陛下,梁国使者打着跟我国交好的幌子,给大王子治病,这都五六日了,听说大王子的病也没有起色,微臣怀疑梁国的使者另有目的,梁国太医出入王宫,陛下不可不防。” 接着有有几个大臣纷纷附和,“微臣看这是梁国派人的细作,陛下要小心。” 南姜王乞归没表态,回到后宫。 第212章 南姜王去了新进妃子的寝殿,菱儿听见他的脚步声,奔出来,站在他面前转了一圈,“陛下看臣妾的这条裙子好不好看。” 她又转了几圈,殿里照射进来的阳光,裙子五光十色,南姜王乞归看着很美,问;“这条裙子是什么做的?” 菱儿扯开裙幅,“这是百鸟羽毛做的,要用几百只鸟儿的羽毛。” 这是顾如约赏她的裙子,临来南姜国之前,顾如约命人给她做了四十几套新衣裙,这条百鸟裙乃宫中之物。 乞归很稀奇,不由赞道;“裙子美,人也美。” 菱儿善于察言观色,发现今日南姜王乞归不是很高兴。 殷勤地给乞归捏肩,问;“陛下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朝臣又给陛下出难题了?还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乞归便把朝堂上有人对梁国侍者的怀疑说了。 菱儿道;“陛下,顾太医是个大夫,手无缚鸡之力,为何要害大王子?害大王子有何好处?对陛下不利,能得到什么利益,南姜国的朝堂内纷争,跟梁国无关,晋王殿下诚心想跟南姜国修好,顾太医是个有医德之人,每日不辞劳苦为大王子医治,没有功劳,却被人怀疑,那以后谁还敢站出来给大王子医治?” 菱儿伶牙俐齿,一番话,国王乞归细琢磨,“有道理。” 如果大王子醒来对何人不利,不言而喻。 梁国使者阴谋害王子雍,没有证据,况且特使容公子和副使看似文人,在南姜境内,又有何威胁,太杯弓蛇影,胆小怕事。 说;“这群臣子一天到晚无事生非,好像他们有多忠心,直言进谏。” 菱儿说;“臣妾不懂这些,只是如果能治好大王子的病,对南姜国是个好事。” 南姜国王乞归看重这个嫡长子,南姜国王跟先王后感情甚睦,大王子雍智勇双全,是王位最佳人选。 南姜王乞归说道;“本王当然希望治好雍儿。” 菱儿给他卖力揉捏,进言说;“要顾太医医治,即便有一分希望,不要顾太医医治连这一分希望都没有。” “不错。” 顾太医即便治不好,也不能比现在结果还差。 南姜王乞归对朝中诸臣的反对声充耳不闻。 顾仲方每日按时给雍王子用药,施针,又过了五日。 顾如约有点担心,王子雍跟之前一样,还是沉睡不醒,身体没有一点变化。 如果治不好,就前功尽弃了。 她这些日子出入王宫,了解到闵后在朝中的势力,如果王子雍不能醒过来,二王子祚立为储君,朝政被闵后一伙把持,闵后一伙野心勃勃,与中原为敌,主张进犯中原。 西南不久前经历一场瘟疫,军队损失严重,晋王萧逸兵力薄弱,梁国又刚经历一场跟镇西候一战,损兵折将,没有恢复元气,如果南姜国出兵,梁国将腹背受敌,被两面夹击。 二哥顾仲方的医术顾如约知道的,如果二哥没有办法解开雍王子身体里的毒,雍王子身体里的毒中原大夫没人可以解。 顾如约来时有心里准备,如果是普通的毒,南姜国的大夫不乏医术高明之人,早就治好了,不能五六年举国大夫无人敢问津。 看二哥顾仲方不急不躁,顾如约也沉下心来,亲自煎药,亲自喂大王子雍喝药。 喝过药后,顾仲方一个时辰施针。 顾如约站在一旁看着二哥为王子雍施针。 她这几日也留心观察,王子雍有两个贴身侍女,时刻守在床前,两个侍女里至少保证一个人寸步不离,像是事先约定好的,两个侍女很默契,剩下一个侍女时,无论发生任何情况都不离开病床前。 而且宫门守卫外松内紧,宫里侍候的人不多,除了这两个贴身侍女,也就五六个人。 没有南姜王的旨意,外人很难踏入寝宫半步。 顾如约暗想,这其中可以看出南姜王对大儿子的保护,说明他已经警觉到什么,甚至对闵后早已怀疑。 另一方面,这位雍王子生病前跟前有一批忠心耿耿的人,在他中毒的这五六年中,小心翼翼地守护他。 听说这位雍王子是个贤德之人,很受朝臣爱戴,看来所言不虚。 跟一个有品德之人打交道,对晋王萧逸有帮助。 顾仲方一个时辰的施针,施针完成后手臂酸麻。 顾如约这十日跟着二哥,更加敬佩二哥的为人,崇高的医德,令自己敬仰。 突然,顾如约瞪大眼睛,发现雍王子的一根手指动了一下。 她一直盯着,以为自己眼花了,探身仔细地瞧,雍王子的小手指又动了一下。 惊喜地叫二哥,“顾太医快看,雍王子手指动了。” 顾仲方托着手臂活动,闻言急忙俯身看,雍王子的小手指又连着动了两下,兴奋地说:“有效果了。” 可雍王子的手指只动了几下,便没什么反应了。 动了这几下,雍王子宫里的人精神振奋,这意味着继续治疗,大王子有醒来的希望。 宫人急忙禀报了南姜王。 不消多时,南姜王兴冲冲地赶来了,几步跨到床前,“雍儿醒了。”。 看床上的儿子还是老样子。 顾如约说;“刚才顾太医施针时,雍王子的手指动了几下。” 南姜王乞归听宫人回禀以为儿子醒了,跟预期有点落差,可这毕竟是个好消息,预示着儿子快醒了。 第213章 对顾仲方万分感激,“顾太医的医术太高明了,名不虚传,我儿的病治好了,寡人重赏顾太医。” 大王子雍要醒来的消息顿时传遍朝堂内外。 拥护大王子雍的人高兴,对立面的人当然害怕。 次日,南姜王乞归派来接顾太医的马车进宫。 雍王子的宫里的人各个喜笑颜开,对顾太医和助手也殷勤备至。 顾如约煎药时,侍女站在一旁给她打扇,可能是这几年宫里来了不少大夫,宫人已经麻木了,刚开始没抱希望,现在一看梁国太医医术了得,大王子的病情有起色,对二人极热情。 煎药和喂药顾如约都不假手他人,雍王子现在到病愈,正是关键时刻,顾如约更加倍小心。 药煎好了,等着把汤药放晾了,顾如约端着药碗,坐在床边,一点点喂王子雍喝,王子雍昏迷,喂一次药需要差不多一个时辰,顾如约极有耐心,喂一次药手腕都酸了。 一碗药喝下去,顾如约把空碗递给身后侍女,用绣帕为王子雍擦唇角残留的药汁,又喂了几口白水。 接下来顾仲方施针,顾如约站在一旁,盯着王子雍,观察他的变化。 开始王子雍没什么反应,施针不到半个时辰时,顾如约看见王子雍的手指尖颤了颤。 “他手指又动了,看样有了知觉。” 顾如约知道用不了多久,王子雍就能醒过来,只要坚持用药排毒,辅助施针。 治疗这么久,总算有了点效果,这给顾仲方和顾如约很大鼓舞。 顾如约彻底松了一口气。 终于功夫没有白费。 她走出寝殿。 刚下过一场雨,雨后的空气清新,闻到一股泥土的芳香。 宫殿前青花瓷大缸里养着金鱼,水面漂浮着碧绿的小荷叶。 顾如约站在缸旁看鱼。 一个穿宫装的娇小女子带着两个侍女走过来,走到离顾如约十几步远,两个侍女站在原地,穿宫装的娇小的女子一个人走过来。 顾如约感觉背后有人,脚步轻轻的,知道是个女子。 她回过头,瞬间几乎有点不敢相认,这是从前在主院侍候过她的千儿,衣着华丽,千儿走到顾如约面前,小声叫道:“王妃。” 她朝左右看了看,没有人,凑近像看缸里的鱼,压低声音说;“王后要对付你们。” 顾如约有几分感动,千儿到了异国,心里还是没忘自己国人。 “我会小心的。”又问;“你在这里可好?” 千儿平淡的语气,“南姜王对我不错。” 顾如约发现千儿变了,从前那个胆怯,畏缩的少女不见了,一下子成熟了,没了活泼。 千儿到底有一分良心,心底是善良的,对自己没有丝毫记恨。 顾如约想起千儿在王府时,时常羞怯的笑容,她对晋王怀有一颗纯真的少女心,可没做什么坏事,问;“你如果不愿意留在这里,我走时可以带你走。” 千儿很意外,迟疑片刻,低声说;“我考虑一下。” “好,你考虑好了我走之前告诉我,我替你安排。” 千儿朝四周看看,“我不能久留,先走了。” “谢谢你,千儿。” “我是梁国人。” 千儿说完,急匆匆地带着两个侍女走了。 大王子雍要醒过来的消息让南姜国朝中的某些人恐慌。 次日,驿馆里众人吃过早饭,顾仲方和顾如约要进宫了。 容安、吕道贤等人得知事情接近成功了,都十分高兴,不虚此行,回去好跟晋王交代。 众人非常清醒,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大意。 南姜王乞归派人的皇宫的马车等在驿馆门口,里面走出两个人,脚步匆匆,上了马车。 马车朝王宫方向行驶。 王宫门前的街道车水马龙,马车行驶到繁华地段,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皇宫的马车帷幔遮挡,看不清里面的人。 突然,迎面行驶来一辆马车,直奔着接梁国太医的马车冲过来。 马车夫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堪堪要撞上,马车夫不得已跳车。 两辆马车撞上,就在两辆马车撞上的一瞬间,从街道两侧的酒楼、茶楼上射出无数只羽箭,穿透马车,顿时马车上像扎了一身刺。 紧接着又跳下无数条身影,寒光闪过,数把刀剑把马车劈成两半。 马车被劈开,里面是空的,没有人,这伙人傻眼了,光天化日,当街行凶,一会官府就接到报告赶到,这伙人快速地撤走了。 此刻,顾仲方和顾如约已经到了皇宫。 竟然有人公然暗杀梁国的太医,南姜王乞归得到消息大怒,命迅速查出暗杀梁国太医的刺客。 这时,梁国的太医已经在王子雍的床前,继续为他诊治。 顾如约已经感到王子雍的身体在复苏,由于中毒,又昏迷太久,因此,苏醒过程缓慢。 今日顾如约喂王子雍喝药时,觉得不像往常费力,病人喝药好像很顺利,顾如约判断王子雍初步有了知觉。 顾仲方施针之时,顾如约注意到王子雍的长长的浓密的羽睫好像颤了一下。 旁边的宫女激动地说;“大殿下的眼睛动了。” 顾如约清楚,这是很快要苏醒的征兆。 顾仲方一向保守,从不言过其实,从未承诺过什么,心里有数,嘴上不说。 第214章 顾如约不透漏王子雍要苏醒的消息,以免有人在大王子还没有真正苏醒过来时加害。 顾仲方施针的整个过程,顾如约每日都在旁边留心观察王子雍的反应,告诉二哥顾仲方,二哥好根据患者的反应及时调整药方。 施针过程中,王子雍眼睫动了一次,再也没有反应。 慢慢来,顾如约满足了,顾仲方的用药准确,配合施针,刺激穴位早日苏醒。 二哥的医术远比她想象的还要高,二哥受了祖父的真传,可以跟父亲媲美。 二哥这次跟晋王来西南,对晋王帮助很大,这些都是日后功勋。 余平匆匆走了进来。 顾如约看余平脸色凝重,知道出事了,递个眼色给他,两人走出寝殿。 走到寝殿前庭院里,余平说;“出事了,每日接顾太医的马车走到半路被人劈成两半,多亏王妃早做防备。” “狗急跳墙,大王子要苏醒的消息刚传出去,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动手了,南姜国朝堂的形势,比我们来时估计的还要严酷,大王子威胁到某些的人的利益,这是要孤注一掷。” 余平道;“王妃留下来很危险,不然,末将护着王妃离开南姜国,王妃放心,末将拼死保护王妃脱身的。” 顾如约摇摇头,“不行,我们来的目的没有达到,如果离开,顾太医多日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 “朝堂中王后的势力很大,我们介入到他们王位之争,王妃和顾太医的处境很危险。” 刺客是冲着顾太医来的,如果杀了顾太医,医治王子雍半途而废,她们的计划失败。 顾如约道;“从治疗的情况看,大王子用不了几日便可醒过来,我们只要保证这几日内顾太医的安全。” 一旦王子雍醒过来,敌对派再杀梁国的太医就没有意义了,梁国的使者就安全了,只要在坚持几日,就大功告成了。 余平心想,这是人家的地盘,时刻有危险。 说;“不然这样,王妃不用跟顾太医来王宫,属下保护顾太医来王宫给大王子医治,属下保证,只要有属下一条命在,决不让顾太医伤及一根毫毛。” 余平劝说顾如约,临行前,晋王殿下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保证王妃的安全,王妃出事的话,余平回去没法跟晋王交代。 顾如约不能至二哥一个人于危险之中,“我协助顾太医,争取早一点让雍王子醒过来,我们也能早一点脱离危险的境地。” 这时容安走进庭院,来到跟前说;“南姜王派侍卫对大王子的宫殿加强防护,派武士专门保护顾太医的安全,南姜王派人来说,顾太医留在王宫中,不必回驿馆。” 南姜王乞归迅速采取行动。 余平略放心,说:“如此甚好,既然南姜王把大王子的宫殿保护起来,顾太医留在这里安全。” 顾仲方和顾如约住在王宫里。 不用每日在王宫和驿馆之间往来,免去沿途的不安全因素。 宫殿里有许多房间,宫人准备房间给顾仲方和顾如约居住。 王子雍的寝宫很奢华,顾如约住的房间内一应生活用品齐备,有两个南姜国的侍女侍候她。 用过晚膳,顾如约有每日沐浴的习惯,两个侍女已经备好香汤。 沐浴出来,一个侍女为她梳头,顾如约问;“大殿下没昏迷时有什么喜好?” 侍女仔细地为她梳理着长发,说:“大殿下喜欢读书,读书时不许人打扰。” “大殿下喜欢读什么书?”顾如约问。 侍女摇摇头,“奴婢不认识字,不知道大殿下读什么书。” 治疗这段日子,顾如约几乎非常熟悉雍王子,听侍女说王子雍是品行高尚,待人谦和。 她住在王宫里,没事就坐在雍王子的床前,给他念书,她选的都是中原历朝历代明君和先贤的故事。 书是按照她的要求,容安准备的,容安是萧逸的伴读,喜好读书的习惯一直保留着,书卷不离手,出使南姜国,容安带了一箱子书。 顾如约读书时,极专注认真,她相信雍王子能够感知到。 天色已晚,顾如约合上书,站起身。 她转身离开时,床上的人黝黑浓密的睫毛颤动了下。 第79章 秋日午后, 阳光明媚, 窗外蝉鸣声声, 一缕清风吹动纱幔。 塌前坐着人微微合上眼睛,娓娓动听读书声停了, 殿里一下寂静无声,床上躺着的人两扇长睫微微动了动,徐徐睁开眼睛。 温暖的午后, 阳光徜徉在一张年轻的脸, 光晕在粹白脸上跳跃,明亮的光线下他看清楚熟睡人的脸没有一丝血色,不正常的白, 五官极美。 躺在床上的年轻人就这样看着,错不开眼, 长长的一个梦,梦境里出现一个美好的少年, 悦耳动听的声音, 拂过心头,如浴春风,恍惚还在不真实的梦里, 他不敢出声,怕一出声打碎这一切美好。 床前的侍女看见他醒来, 惊喜地瞪大眼睛, 刚要说话, 床上躺着年轻人朝他微微晃了晃头, 示意她别出声打扰塌前那个睡着的人。 耳畔翠鸟鸣叫声,顾如约身体动了动,悠悠醒来,目光落在床沿边的书上,自己念着不知何时竟然睡着了,书可能是侍女放在床沿边的。 她扫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床上的年轻人跟往常一样,安静的浅眠,神态舒展,四周静谧。 第215章 顾如约拿起书,这是一本前朝无名氏写的,内容是写商鞅变法,顾如约给雍王子读之前,自己都先看过,深有感触。 床上躺着的人没有知觉,顾如约当他能听见,朗读的速度不疾不徐,抑扬顿挫,枯燥的历史,冰冷残酷的历史事件,由她读起来,变得生动有感情。 书里写的耳熟能详一段历史,商鞅是个很有争议的人物,他变法主要内容是奖励军功、重农抑商、严刑酷法,推行“保甲制”和“连坐法”,轻罪重罚,内行刀锯,外用甲兵。 新法中奖励军功,实行二十等爵制,战场上斩一敌首级爵升一级,使秦军成为以一当十,以十当百的虎狼之师,由于敌首级携带不方便,改为凭敌的右耳计军功。秦军每打完一场仗,敌人的耳朵都堆积如山,长平之战就击杀活埋赵国降卒40万人。 商鞅变法十年,秦国道不拾遗,山无盗贼,家给人足。民勇于公战,怯于私斗,乡邑大治,国力大增,秦国之外,已无强国。 读到这里,顾如约太专注,没有注意床上之人长眉微蹙,不像方才舒展安详。 顾如约读到书中对商鞅变法的利弊给予分析评价,秦国所谓天下大治,不是百姓的德行高尚,民风的纯朴,而是严刑酷法的强制。 商鞅逃亡到边关想要住宿,客栈主人见他未带任何凭证,便告诉他说"商君之法"规定,留宿无凭证的客人是要"连坐"治罪的。他要逃往魏国,却因得罪魏国,被拒绝入境。 最终落得以谋反之名,受车裂之刑。家人也遭到连坐,车裂之刑,连坐都是商鞅制定的,用在了自己身上。 顾如约掩卷,每次她读到这里,心潮起伏,抬眸无意中扫了床上一眼,床上躺着的雍王子似乎无知无觉,细心的顾如约发现雍王子表情肃穆。 她揉揉眼睛,盯着雍王子半天,雍王子没有任何异样,也许阳光太足,晃得眼花了,造成错觉。 顾如约拿着书回房间,直到轻盈的脚步声消失在宫殿深处,床上的雍睁开眼睛。 心里还在想着她读的这一段中原的历史。 她是个怎么的人?她绝不是一般平凡的女子。 她面部肌肤僵硬,显然做了小小的易容,眼前出现一双灵动清亮的大眼睛,不发一语,却也好似与人说话一般。 南姜王宫奢华靡费,两个侍女端上晚膳,膳□□美,南姜王对梁国太医热情款待。 顾仲方每日给雍王子施针,平日没事待在屋里看医术,足不出户。 寝宫后面有个小花园,顾如约用过晚膳,走到小花园,侍候她的侍女跟着,花园不大,布置精巧,亭台楼阁,花草树木,小桥流水,相映成辉。 大有中原江南风光,顾如约很喜欢这个园子。 说:“这个园子设计的不错,是什么人设计的?” 仿造江南园林建筑。 侍女口气自豪,“这个园子是我家大殿下亲自设计,监工建造的,大殿下去了一趟江南,回来就自己设计了这所园子。” 顾如约心想,雍王子是极聪明的人。 “先王后是南姜人吗?”顾如约问。 “先王后是南姜人,顾医士是觉得大殿下长相不像南姜人,先王后的母亲是中原人,大殿下是我南姜国最美的男子,大殿下没生病时,南姜国不少姑娘对大殿下痴迷,都想嫁大殿下。” 侍女说起来滔滔不绝。 “你们大殿下的才貌,就是在我中原也是出类拔萃。” 雍一直躺着,没说过一句话,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与生俱来的高贵,跟血统有关。 “大殿下有王妃吗?” 雍王子没有大婚,早应该定亲了。 中原人不少通家之好,指腹为婚,一般年幼定亲,南姜人成亲晚。 “殿下没有定亲,陛下张罗给殿下册封王妃,南姜国内竟找不出与殿下匹配的女子,殿下身份尊贵,不肯将就。” 顾如约来这段日子,看过街上走过的南姜女子,异族美人都是像闵后这种野性美,雍王子适合江南美人,五官精致,如水温柔。 如果两国和亲,世代友好,顾如约在心里把梁国的公主宗室女过了一遍,一一否定,像雍王子这样的出色的人,同样出色的女子才能与之匹配的。 前方是一凉亭,侍女说;“医女走累了,到凉亭歇息一会吧。” 两人走进凉亭,这个凉亭一侧有个水池,水池上坐落一座水车,木质水车转动带起水花飞溅,坐在亭子里凉爽宜人。 花圃中不知名的名贵的花,异香扑鼻。 顾如约心想,雍王子有极高的品位。 突然看见,水车后,二哥顾仲方转悠出来,二哥在园中散步,像是有心事。 顾如约站起来,离开凉亭,迎着二哥走过去,走到跟前,顾仲方也没知觉,顾如约喊了声,“顾太医!” 顾仲方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突然有人喊他,一愣神,看见顾如约,张了张嘴,叫了声,“王……..” 妃字没叫出口,大概看见南姜的侍女在顾如约身后。 顾如约气定神闲,“晚上没事,我出来走走,顾太医也出来逛园子,顾太医好像有心事,不妨说出来听听,看我能不能帮着排解。” 这段日子顾仲方跟晋王妃接触,了解到晋王妃懂点医术,便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大王子早应该苏醒了,不知为何现在还没有醒来。” 第216章 顾仲方心里还是有数的。 “也许大殿下稍迟一点就会醒了。” 顾如约同样疑惑,雍王子目前没有苏醒的迹象,前段日子有反应了,现在好像又陷入沉睡之中了 顾如约跟顾仲方告辞别房间。 香汤已经备好,顾如约沐浴。 她沐浴时,不让两个侍女在跟前侍候,怕侍女发现她是女儿身 躺在水里,想起方才二哥顾仲方的话,雍王子早该醒了,二哥说话不掺杂任何水分,往往比较保守,二哥认定的,有十分把握,方能说出此话,雍王子不是现在该醒了,而是早应该醒了,拖这么久,连自己都觉得不对劲。 这其中出了什么问题,汤药是自己亲自煎的,明明之前已经慢慢恢复意识。 听见两个侍女在屏风那一头说话,一个侍女的声音,“你说我们雍王子和这位顾医士那个更好看?” “我看同样好看,分不出高低,如果顾医士是女的,大殿下娶了顾医士也不错。” “可惜,两个都是男子。” 两个侍女的话,顾如约一笑置之。 一切照常,白日没事,顾如约拿一本书,给雍王子读。 这次她选了一本《搜神记》。 读了一炷香的功夫,似乎困意袭来,她上下眼皮慢慢合上,手里的书掉落在地上。 床上的人半天没听见声音,双眸掀开一条缝,看坐在椅子上的人好像睡了。 他放心地睁开眼,坐在椅子上的人突然也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雍王子有几分尴尬,一双清澈见底的凤眸,直望着顾如约,几年没开口说话,雍吐字吃力,第一句话声音沙哑,“你……是谁?” 愣了一下,顾如约翘起唇角,“我是梁国太医院的医士。” 王子雍已经苏醒,宫里只有南姜王等少数人知道,瞒着南姜国朝堂内外。 病了五六年,王子雍身体羸弱,恢复还有个过程。 顾仲方给王子雍开了药方,吃十天半月便可恢复,不需要用药了,身体慢慢调养。 顾仲方和顾如约、容安、余平等人回驿馆。 梁国使者到南姜已经月余,众人做返回国的准备。 晚膳后,沉香收拾东西,说;“王妃,我们来南姜国一趟,是不是带点东西回去?” 顾如约心想,赶紧脱离险境,这丫头还惦记买东西,说;“我们若能安全离开,这趟差事圆满完成了,至于东西,不劳我们费心,南姜王不能让我们空手而回。” 把头簪拔下,上床安置,沉香吹熄了灯,在对面墙根下打个地铺睡。 半夜,驿馆里的各个房间的灯熄了,只有几盏廊下的灯发着昏黄的光,影影绰绰照见院子里的树影婆娑,四周万籁俱寂。 沉香在已经睡熟了,顾如约却没睡着,不知为何,她隐隐感到不安。 突然,有细微的声响传到顾如约耳朵里,紧接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屋外有人高喊,“抓刺客!” 前院,无数条黑影被包围了,这些黑影是夜闯驿馆的刺客。 被梁国特使的侍卫和南姜王派来的武士围困在当中。 一个蒙面黑衣人手里提着刀架在顾仲方的脖子上。 顾如约赶到时正看见这一幕。 这伙人是来刺杀顾太医的,如果劫走顾仲方,他们肯定要顾仲方的命。 一个穿着夜行黑衣的人持刀架在顾太医的脖子上,吕道贤布置好的人把他们刺客一伙人围在中间,四周的火把把院子照亮,顾如约看见火光落在这男人的眼睛里,一丝熟悉之感。 顾太医在刺客手里,南姜国的武士和晋王的人不敢靠前,黑衣持刀人低喝道;“退后,不然我杀了他。” 吕道贤怕伤了顾太医,急忙命围住他们的武士退后。 顾如约站在包围圈后,能冲破驿馆重兵防卫,掠走顾太医,足见这伙人本领高强。 黑衣领头的男人带着顾仲方往院墙方向移动,驿馆的院墙不太高,如果让这伙人到院墙底下,他们就能带着人质越墙逃走。 眼看着这伙人已经快到院墙下,顾太医在他们手里,吕道贤指挥的人不敢拦阻。 余平就要带人冲上去,被容安制止,这伙歹徒是亡命徒,怕对顾太医下手。 吕道贤等人眼看着刺客要带着顾太医要越墙逃走,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娇喝,“放了人。” 明亮的火光中,有两个侍卫押着一个女子来到挟持顾仲方的黑衣领头的人面前。 众人一看,侍卫押着的女子是王妃跟前那个叫忘忧的侍女。 顾如约提了一把锋利的剑,横在了忘忧白皙的脖颈上,对着挟持顾仲方的黑衣人头领说:“放了人,不然我杀了她。” 火把映在雪亮的剑上,锋利的剑刃压在忘忧的脖颈上,忘忧惊慌地大喊;“别杀奴婢,王妃。” 顾如约神情冷静,字字清晰,“我给她服下剧毒,如果你们敢动顾太医一根毫毛,我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顾如约跟黑衣领头的男人对峙,那个男人的恐慌出卖了自己,顾如约看那个男人拿刀子的手在颤抖。 领头的黑衣男人看对面极美的女子阴测测地笑着,娇艳樱唇吐出的话冰寒刺骨,“她身体里的剧毒发作,你知道怎样吗?你就是铮铮铁骨的汉子,只求速死。” 第217章 黑衣男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咬牙切齿地说;“你这女人真阴毒。” 顾如约目光冷冽,“放人!” 对面的黑衣男人迟疑,顾如约手里的剑压下,忘忧发出痛苦地尖叫声,白皙的脖颈显出一道血印,血珠滚出来。 顾如约非常紧张二哥,可她不能表现出来,她跟这个男人比的就是谁沉得住气。 对面的黑衣男人听见忘忧尖叫声,手上的刀子缓缓放下,突然,把顾仲方往前一推,喊了一声,“撤!” 无数条黑影瞬间越过高墙,眨眼便消失在黑暗中。 余平要带人去追,被吕道贤拦住,“这里是他们的地盘,我们不熟悉,小心吃亏。” 顾如约命侍卫放开忘忧,对沉香说:“给她的伤口上药。” 沉香带忘忧去上药,忘忧犹自浑浑噩噩,今晚发生的事,她连惊带吓,到现在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睡梦中被王妃命人把她扯起来,清醒过来时候,刀子架在脖子上。 她不明白王妃为何拿自己威胁劫持顾太医的黑衣刺客,而那个黑衣刺客竟放了顾太医,自己并不认识那个刺客。 回到屋里,沉香拿来药箱给她上药,她忽然想起来,那个刺客露出一双眼睛,在哪里见过,突然想起来,自己在四宝斋买墨,就是那个人跟自己说了两句话。 问自己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素不相识,一个陌生男人,她吓得买了墨,急忙出了四宝斋。 没错,就是那个男人。 前厅里,众人虚惊一场,吕道贤问:“王妃身边那个侍女跟刺客有什么关系?” 所有人都看出来,刺客放了顾太医,因为那个侍女。 顾如约道;“刺客曾经是南姜国派往西南的特使的随从,我在街上几次遇见,他都盯着侍女忘忧,我特意考察一下,他跟我的侍女忘忧似乎认识,所以我这次带着这个侍女来南姜国,想或许能用得上,今晚刺客凑巧正是那个跟踪过我的侍女的男人,我这个侍女不知道父母亲人,我猜她跟适才的刺客有关系。” 吕道贤说;“看来这个侍女跟南姜国有些渊源,不过长得倒像中原人。” 余平说;“幸亏王妃随机应变,对刺客谎称给那个侍女服下剧.毒,能看出那个刺客很在乎那个侍女。” “我没说谎,来之前我给这个侍女忘忧和献给南姜王的侍女下了毒。” 顾如约说的云淡风轻,屋里几个人听了心里一凛。 顾仲方皱了一下眉头,“王妃,我朝泱泱大国,出使异族,对一个弱女子用…….” 他一时没找到合适的词,毕竟对方是王妃,不敢话说重了。 顿了一下,“王妃用毒,让外人知道,王妃的私德被人诟病,影响王妃的声誉。” 顾如约轻笑一声,“顾太医真是正人君子。” 余平是武将,素来耿直,“王妃不这样做,顾太医就被刺客带走了,顾太医这条命怕就保不住了。” 顾仲方正色地说:“我丢掉性命事小,王妃的名声事大。” 顾如约知道这顾太医其实是为了自己好,没有生气,“为了西南百姓,为了晋王,名誉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王妃说得好,顾太医做大夫的,治病救人,心肠软,我们这等人,莫说什么名誉,就是性命,晋王殿下若有需要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吕道贤慷慨激昂。 顾仲方是不赞同不择手段为达到目的,改变不了这么人,无奈叹口气。 次日,容安率领梁国使团进宫,梁国特使觐见南姜王,向南姜王辞行。 南姜王乞归已经得到消息,有刺客夜闯驿馆,挟持顾太医,用意明显,简直丧心病狂,已经触及了南姜王的底线。 南姜王乞归很是恼怒,说;“特使在我国受到威胁,本王深感抱歉,请问特使,可看清楚行刺之人的长相?” 顾如约上前,恭敬地说;“陛下命人拿纸笔,领头的刺客容貌,微臣画下来。” 乞归吩咐身旁侍女,“取纸笔来。” 侍女拿来笔墨纸砚,放在桌上。 顾如约提笔,略想了想,把那个男人的样貌特征勾勒出来,其实当晚刺客都是蒙着面的,但顾如约记住了他的长相。 画好呈给南姜王,南姜王乞归看了一眼,面上微微变色,拿着画像问;“顾医士可确定是此人?” 顾如约笃定地说;“确定。” 冲着大王子雍来的,南姜王乞归心中有数,在大儿子昏迷不醒时,他对王后和次子颇为忍让,不肯割裂亲情,毕竟他只有两个成年嫡王子。 王后的娘家在朝中颇有势力,群臣中有拥护王后和二王子的一批人,和拥护大王子的一批朝臣,南姜王乞归制衡彼此,不偏不倚,这次的事件充分暴露王后的野心,南姜王这回不能容忍了。 两次刺杀为王子雍治病的太医,王后是王子雍的继母,对继子赶尽杀绝,引起南姜王极大的愤怒。 南姜国内部的事,自家处置。 梁国特使团从殿里出来。 顾如约看见前方千儿等在她们出宫的路上。 对容安说;“容公子,我还有点事处理,你们先走吧。” 容安看了一眼千儿,确定没什么危险,说;“我们在宫门口等王妃。” 一干众人先走了。 第218章 千儿的两个侍女离着有一段距离,顾如约走近,问千儿,“想好了吗?你如果想离开王宫,我现在替你安排。” 千儿说;“我没什么亲人,在哪里都一样,南姜王对我很好,而且……” 她的手放在小腹上,眼波柔和,“我已经怀了身孕,我不准备离开了,谢谢王妃的好意。” 顾如约微笑,“恭喜你,千儿。” 千儿脸上现出母性的光辉,“王妃回去替我问桂香姐,染儿,贞儿她们几个好。” 提到桂香,顾如约脸色黯然,幽幽地说:“西南发生疫病,桂香走了。” 千儿一愣,脸上显出难过的表情,“主院一起的姐妹,没剩下几个了。” 说着,有点伤感。 顾如约问;“你还有什么事需要我替你做的吗?” 千儿收起伤心,说;“跟我一起来的姐妹,一路上对我很照顾,她到这里就病了,思念家乡亲人,病越来越重,眼看着就不行了,我求了陛下,陛下答应放她回梁国,我告诉她这个消息,她的病奇迹般地好转了,王妃走时能不能捎上她。” “行,我答应你,走时带上她。” 这些送来南姜国的都是可怜的女子。 千儿又道;“我派人送她去驿馆,求顾太医替她医治,如果能治好,她捡了一条命。” 两人分手,顾如约等人乘车回驿馆,整装准备出发。 顾如约的随身衣物用品已经装进箱子里,跟沉香检查一遍,看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这时,一个随从进来,“南姜国大王子派人来,求见王妃。” 第80章 梁国使团要回国, 王子雍派人来出于礼节。 进门来的人, 是王子雍身边贴身侍女, 抱着一个精美的匣子,给顾如约行礼, “奴婢奉大殿下之命,这是大殿下送顾医女的礼物,大王子说能否请顾医女留下, 我家大殿下为表达诚意, 可以答应顾医女提出的任何要求。” 她在任何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这个侍女就是在大王子雍昏迷期间,寸步不离守着的亲信侍女, 了解主子的心思。 雍没有称呼顾医士,已经看出她是女子。王子雍真聪明, 她以为易容,没有破绽。 顾如约微微一笑, “替我谢大殿下的好意, 我是梁国的使者,奉王命出使贵国,没有晋王允许, 不能擅自留下。” 侍女告辞回去复命。 顾如约抚摸着桌上的红木镶螺钿宝石鎏金匣子,匣子开启的一瞬间, 光芒四射, 满满的一匣子珠宝。 南姜国富庶, 这一匣子珠宝价值连城。 沉香说;“南姜王子出手真大方。” 梁国太医为雍祛除体内的毒, 雍回报一二,不是无功受禄,顾如约不客气地收下了。 这一匣子珠宝,给西南军作为饷银,萧逸扩充军队,军费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朝廷拨来的饷银,维持军队正常的人数,额外扩充的军队,隐瞒朝廷不报,这部分军费开销由西南地方自己筹措。 平常没有战事,军队开垦荒田,务农,养活庞大的军队供给,一但仗打起来,马匹粮草,需要强大的经济后盾。 萧逸原来是一个无宠的皇子,手里没有军队,没有钱,没有母家的支持,幸好有一批忠心耿耿的谋臣武将,萧逸手中没牌,要下天下这盘棋局,作为他的妻子,要跟他并肩作战,克服一道道难关。 梁国使者还没有离开南姜国,南姜国的朝堂内外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件。 南姜王早朝时突然下旨,立大王子雍为太子。 封了二王子祚一块偏僻的地方,命择日启程去封地,直接断了王后一党的路。 拥护闵后和二王子祚的朝臣反应过来,发觉自己跟错了人,这些人以为大王子雍几年来昏迷不醒,形同废棋,未来王位非二王子祚莫属,没有任何预兆,突然来了个反转,南姜王乞归一锤定音,二王子祚出局了。 朝武不少人是墙头草,看风向倒向大王子,立刻投靠大王子雍的阵营里。 南姜王对闵后一党彻底清算,为大王子雍未来顺利继承王位扫清道路。 闵后机关算尽,最后儿子被逐出京城去封地,娘家被剥夺爵位,贬为庶民,本人也被南姜王禁足宫内。 闵后党羽,被南姜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朝中清除。 南姜国的局势一夜间彻底变了。 一辆南姜皇宫的马车停在驿馆门口。 南姜王宫来人求见顾如约。 来人对顾如约说;“顾医士,我家娘娘请顾医士,顾医士在走之前,给我家娘娘请一次平安脉。” 顾如约走之前,还有这最后一件事要办。 她乘坐来接她的马车进宫。 顾如约在南姜国侍女的搀扶下,走出一乘软轿,菱儿站在寝宫门口迎候,菱儿现在是南姜王乞归的妃子,身穿华服,珠围翠绕,跟在王府做丫鬟时判若两人。 顾如约过去是菱儿主子,菱儿现在是宫妃身份,不方便行礼。 菱儿走下台阶,到近前小声说;“知道王妃要离开南姜,奴婢不能出王宫,只能请王妃过来一趟。” “我也正想见你。” 两人走进寝宫,现在已经不是主仆名分,顾如约先坐下,菱儿对面坐下, 菱儿对左右侍女说;“你们都下去吧!” 侍女们都出去了。 第219章 顾如约问:“你需要我帮你离开南姜国吗?” 菱儿已经想好了,摇摇头,说;“在晋王府我是个低等丫鬟,陛下对我恩宠有加,我现在想好好跟着陛下。” 顾如约点头,“这也算是个好结果。” 南姜国王乞归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值得他的女人依靠。 菱儿垂头,低声说;“王妃,我对不起桂香,害了桂香,也害了辛驳,我再也没脸回梁国,王妃替我跟辛驳说一声,对不起,我一辈子远离家乡,是对我的惩罚。” 菱儿这段话发自心内的忏悔,看出她脸上的内疚。 顾如约默默地把一个小盒交给她,说;“这里有一丸解药,服用一次就行,你身体里的毒就彻底解了。” 菱儿接过解药,跪下给顾如约叩了三个头。 梁国使者离开南姜都城时,南姜国满朝文武奉旨送到都城外。 梁国使者来时五六辆马车,回国时二十几辆马车,装的全是南姜国王的赏赐,作为治好大王子的病的酬谢。 顾如约和沉香乘坐的马车徐徐出了都城,顾如约从马车里探头朝后望,梁朝使者的车队浩浩荡荡,后面跟着南姜国文武群臣。 声势浩大,心中畅快,不虚此行。 突然,后面十几骑飞奔,高喊;“太子驾到!” 梁国使者的车队停住。 大开的城门里,涌出仪仗,武士们簇拥着一辆豪华的马车驶出城门。 太子雍的马车越过梁国特使的马车,来到最前一辆马车旁停住。 顾如约已经走下马车,站在车下。 豪华马车的锦帘掀开,里面探身走下一个人,站在顾如约面前。 顾如约的印象里王子雍一直躺着,当一个活生生的王子雍站在她面前,她需要仰视。 王子雍现在已经是太子雍了。 太子雍身披蟒缎紫貂氅衣,紫金冠束发,白玉面,精致的五官,堪比绝色美人,却不是阴柔的美,气度不凡,高贵颇有威仪,往面前一站,顿时周围亮了。 雍的眼睛像秋日天空明澈,定定地看着她,“顾医女,你拒绝了我的提议。” 雍开口说话,语句流畅,不像刚醒过来时吃力。 顾如约按照中原的礼节,半蹲身一福礼,“谢太子的盛情邀请,恕微臣王命在身,身不由己。” “顾医女,不久后,我将率领南姜国使团出使西南,拜会晋王殿下。” “恭候太子殿下驾临,微臣当尽地主之谊。” 行礼,重新上车,梁国使团的马车启动,顾如约回头,看见太子雍站在车下,扬声说;“顾医女,我们后会有期。” 清越声音隔空传来,温柔中透着坚定,; 南姜国太子雍派兵,一直把晋王的特使送到两国边境。 过了边界线就是梁国了。 顾如约命,“停车。” 车队停下,顾如约对同车的沉香说;“到后一辆马车,把忘忧叫过来。” 沉香下车,一会,领着忘忧来到顾如约的马车前,马车帘卷起,忘忧看见端坐车内的王妃。 紧张地手抓住裙子,从上次她跟刺客之间若有若无的联系,她一直害怕,害怕王妃出手处置自己,王妃要了自己的命,简直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顾如约看着她,淡淡地说:“你自由了,不必跟我回梁国。” 她断定忘忧跟那个刺客有血缘关系,忘忧不知道自己的家人,可能是南姜人。 忘忧吃惊地抬起头,不敢相信,顾如约又说道;“你的身世自己去查找。” 她从衣袖里取出一个纸包,递给沉香,交给忘忧,说:“这是解药,服用一次便可解开你身体所有的毒。” 忘忧接过纸包,在马车旁跪了下来,含泪叩了三个头,“谢王妃!奴婢一生不忘王妃的大恩。” 容安骑在马上,这一幕尽收眼底。 看向顾如约的目光柔软,顾如约心底善良的一面,只有身边最近的人知道。 马车继续行驶,忘忧一个人抛在后面。 沉香说;“王妃为何留忘忧在这里?” “她的家人可能在这里,我带她回府,王府不缺一个使唤人,她还是找寻亲人去吧!” 顾如约一直没给那个男人机会,到南姜国后,除了当晚宫宴,忘忧没露面,这个可能是忘忧亲人的男人恐怕早已自顾不暇。 忘忧的家族可能跟闵后关系密切,闵后倒台,一定受到牵连,不管那个刺客男人是什么样的人,对忘忧的亲情难以割舍,忘忧就该回到家族,跟亲人患难与共。 顾如约乘坐的马车驶入梁国的土地,倍感亲切。 马车疾驶,顾如约的心飞到王府,恨不得快点,再快一点。 前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出现一队人马,疾驰而来,顾如约从马车里探头看,前方路上卷起尘土飞扬。 队伍正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棕红高出一头的马匹,挺拔傲岸。 一队人马跑到跟前,勒马停住。 马匹跑得太急,原地转了几圈,停在顾如约马车前,萧逸下马。 容安等人纷纷下马,上前施礼,齐声道;“属下等拜见晋王殿下。” 萧逸清悦的声音,“辛苦了,大家为两国和好立下一功。” 吕道贤朗声说;“这都是王妃和顾太医的功劳。” 第220章 顾如约跳下马车,正好跳到萧逸身前。 萧逸双手拦腰一抱,顾如约的身体脱离地面,瞬间稳稳地坐在马背上。 随后萧逸上马,其他人一齐上马。 一队人马朝着雄关城方向疾驰。 呼呼的风从耳畔吹过,萧逸搂着她,搂得很紧,几乎把她整个压进身体里。 贴着后背滚烫的坚硬的胸膛,顾如约心生欢喜。 马匹迎着朝阳奔驰。 傍晚,萧逸命原地休息。 萧逸把顾如约抱下马,没有放开,一路抱着她,穿过小树林,来到河边,夕阳映在水面,河水波光粼粼。 萧逸解开氅衣,铺在地上,把顾如约放在上面。 覆上去,顾如约看见眼前的一双黑眸如星子闪耀璀璨的光芒,吻落在微凉的唇上,急促又灼热,深情绵长。 晚霞满天,山峦,树木、溪流,画面静谧美好 侍卫们在河边扎帐篷。 两个人躺在河边草地上,顾如约枕着萧逸的手臂,依偎在他的臂弯里。 “如约,你走了四十天,你还没离开过我这么久。” “我随殿下平叛去西北,那一次我们不是分别更久。” “如约,现在跟那时不一样了。” 是不一样了,当初自己在西北的小山村被萧逸带回来,当时的自己对萧逸而言,吸引仅仅是容貌,性情等肤浅的外在因素,离开京城后在西南封地的这段日子里,夫妻同舟共济,彼此的心靠近了。 第81章 快入冬了, 街道两旁的树木深翠, 马车对面的御膳坊门前车马盈门, 酒楼生意红火,这是雄关城南, 第二家御膳坊。 萧逸跟顾如约坐在马车里,顾如约探出头,绿树掩映, 正午的阳光透过树叶, 落在身上温暖舒适,说;“京城这个季节已经冷了,西南到处鲜花盛开, 氤氲之地没有想象中的可怕,只除了夏季湿热有些难熬, 一年四季大部分都是好天气。” 萧逸卷起车帘,暖暖的阳光进入车里, “你喜欢这里就好, 我怕委屈了你。” 顾如约回头,觑了他一眼,低声说;“跟你去哪里, 我都不委屈。” 萧逸深邃的眸色更深了,眉眼间染上温柔之色, “如约, 从我记事起, 就是孤独一个人, 可能上天觉得什么都没给过我,把你送到我面前,弥补我的缺憾,” 听了这番话,顾如约转身,一双剪水秋瞳注视着萧逸,我能弥补你曾经的遗憾吗? 萧逸对上这双会说话的眼睛,瞬间懂了,男人简单的话,女人却能联想很多, “如约,你的适应能力比我想象的强,酒楼生意很好,你还有什么打算?” 回避往往是不方便说出口,秋水明眸里的光亮暗淡了,“我准备一年之内开第三家酒楼,然后第四家,第五家……让西南地方人人都知道御膳房,容安已经开始选址筹备开第三家酒楼。” “如约,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眼前的女子依然神采飞扬,可眼中一瞬间的暗淡令萧逸有点难受,有心哄顾如约。 “殿下送空口人情。”顾如约掉头看向窗外。 西南爆发疫病时,萧逸上奏朝廷,朝廷已经送来赈灾的银两,萧逸上折子陈情,朝廷拖欠西南的军饷,朝廷户部都补上。 萧逸打着西南军队在这场疫情中官兵损耗惨重为由,招兵买马,山高皇帝远,朝廷鞭长莫及。 瘟疫过后,为了尽快恢复经济,晋王减免西南百姓的赋税,西南百姓拥戴晋王。 萧逸望着出入酒楼的达官显贵,本城的商贾名流雅士,“你这酒楼的档次不低,一顿饭消费不少银子吧?” 顾如约狡黠地小眼神,翘着唇角,“当然,一道菜高于五倍到十倍的成本,这些有钱人吃的皇宫御膳,如果让他们出钱资助军队,他们肯定是不愿意捐钱,钱捐给酒楼,多少钱他们都送得高高兴兴。” 萧逸揉了揉她的头,唇角上扬,“原来你算计他们兜里的钱。” 顾如约得意地卖弄,“我拿去给常公子做生意的本钱已经赚了两笔钱,常公子有意投资酒楼,我的计划又加快了步伐,以后酒楼的收入,加上常公子哪里的生意赚的钱,能解决殿下军队的饷银。” 萧逸非嫡非长,最后问鼎九五之尊的宝座,靠手里的军队,一旦战乱发生,朝廷不供给粮饷,靠地方军队自己解决,打仗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历朝争天下,除了手里有军队,还有强大的经济支持做后盾。 眼前是一张笑靥如花的脸,扑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萧逸的眸色深了,低唤了一声,“如约。” 低迷的声线,透着暗昧,顾如约瞟了一眼街上来往行人,面色羞赧。 这两日萧逸回房晚,她来了葵水犯困,等他回来时已经睡着了。 萧逸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还要几天?” “明晚。”顾如约垂眸,害羞地小声说。 这时,一匹快马飞驰而来,来到马车前马上之人跳下马。 单膝跪地,“拜见晋王殿下。” 起身来到马车近旁,说:“殿下,京城出事了,太后薨了。” 顾如约感到身旁的萧逸的身躯震了下。 来人道:“吕先生命属下通知殿下,吕先生和陈将军等人在王府等殿下。” 马车里传出低沉的声,“回王府。” 第221章 声音里带着哽咽。 马车朝王府疾驰,萧逸低垂头,脸埋在双掌里,顾如约心疼地看着他,手放在他的背上,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 太后抚养萧逸几年,萧逸跟太后祖孙俩有着深厚的感情。 太后对幼年萧逸护佑,这份恩情,萧逸宁记在心。 消息来得太突然,一时令人无法接受,顾如约轻轻地抚摸他的背部,所有安慰的话都说多余的。 王府前殿,吕道贤、容安、陈承忠等人在等晋王。 萧逸和顾如约一到,已准备好的素服替二人换上,嫡亲祖母穿重孝。 落座后,萧逸一脸沉痛。 殿里安静,气氛沉闷。 过了片刻,吕道贤说;“皇上下旨,宣晋王进京奔丧,太后薨了,消息太突然,之前没传出太后身体有恙,殿下宜谨慎行事,不然,先派人进京打探消息。” 晋王在西南招兵买马,动静不小,只怕已惊动朝廷,捅到皇帝面前,如果晋王进京,能否全身而退,这是大家所顾虑的。 西南路途遥远,京城的消息不能随时传递,吕道贤是谋士谨慎的性格,朝堂储位之争激烈,晋王在京之时,行事一贯低调,到西南后一番动作,皇帝如果起疑,其中有诈,晋王此次贸然回京很危险。 萧逸眉头深锁,断然道;“这种消息不能有假,本王立刻回京。” 对顾如约说;“你去准备一下,我们明早走。” “好” 顾如约答应,心里清楚,太后丧事,就是龙潭虎穴,萧逸也要回京。 明日回京奔丧,顾如约回房,准备带上的衣物药品日常用品等。 房中现在剩四个丫鬟,沉香和月奴两个大丫鬟,染儿,贞儿两个小丫鬟。 顾如约带沉香回京,留下月奴看家。 王府里的事,又交代了柳轻罗照应。 萧逸回房时,顾如约一切都安排停当,明早起赶路,两人上床歇息。 深秋季节,静夜窗外蝉鸣不绝于耳,惨淡的月色照入,地上一片银白。 顾如约和萧逸没有睡,黑暗中萧逸睁着眼睛望着承尘略沙哑的声音,“我母亲死后,我被抱入皇宫,直接送到太后宫中抚养,别的皇兄皇弟都有生母护着,我幼年在太后庇护之下长大,太后对待我这个皇孙疼爱有加,我们离开京城时,太后身子骨还硬朗,不到一年,没想到太后就没了,我不敢相信…….” 黑暗中传来的声音里藏着深深的痛苦,这种突变一时间萧逸接受不了。 顾如约手臂横过去,抱住他。 萧逸沉声说;“如约,我本来不想带你回京,京城形势险恶,可你是晋王妃,必须回京守灵。 “逸郎,这种时候我怎能不陪在你身边,孙媳理所应当给皇祖母守灵。” 形势险恶,我更不放心你一个人回京。 晋王回京,带着容安、余平,吕道贤和陈承忠等人留在西南封地,主持军政要务。 一路上,几乎马不停蹄,到驿站换马,马歇人不歇,每日萧逸下命歇息一个时辰,侍卫们原地下马吃一口带来的干粮,打个盹,然后继续赶路。 萧逸原本寡言,一路上更加沉默,顾如约能体谅萧逸失去最亲的人内心无法排解的痛苦,西南到京城路途遥远,舟车劳顿,辛苦顾如约都坚持下来。 越往北走,气候越冷,官道两旁田野荒凉,入眼灰暗的颜色,更加重了伤感的情绪。 半月后,一行人赶到京城。 已经入冬了,京城连降大雪。 寺庙传来阵阵钟声,太后薨了是国丧,京城所有的寺庙同时敲响丧钟。 钟声沉闷,在灰暗的京城上空回响,顾如约坐在马车里,看着沉重表情的萧逸,心揪着。 京城皇宫内外举哀。百日之内,任何人,无论其尊卑是何等地位,一律不许剃头,不许奏乐,不许举行典礼。禁止婚嫁,所有的娱乐活动全部取消,自太后殡天之日起禁令一个月。 晋王入京后,没有回晋王府,直接去皇宫,在宫门口下车后,萧逸和顾如约进皇宫后直奔慈宁宫。 慈宁宫院里搭建灵棚,文武百官,后宫嫔妃、皇子亲王王妃公主身穿孝服,男在外,女在内,从太后殡天后每日哭灵。 庄严肃穆,气氛压抑悲哀。 萧逸快步来到灵堂,抢步到棺椁前,跪地扶棺失声痛哭。 顾如约跪在萧逸身后,她没见过太后,被宫内外这种哀痛的气氛感染,又因为萧逸跟太后特殊的祖孙情,默默地流泪。 由于西南地方远,其它封地的郡王差不多已经到了,还有个别没有到的,停灵二十七日,等在外的亲王郡王,基本在这个时间内都能赶到。 守灵多日,后宫嫔妃,亲王王妃公主命妇们每日哭灵,内宫女眷身体娇弱,大家都已经很疲惫。 顾如约加入了后宫嫔妃,王妃公主的队伍里,在杨皇后的带领下每日随着哭灵。 休息时,顾如约跟庆王妃傅念卿,安和公主萧元华,明敬公主萧荣华,惠庆公主萧宝贞在一起。 哭灵时顾如约跪在怀王妃身旁,顾如约跟三皇子怀王萧祜的王妃楮氏在人多的场合见过一面,点头没有说过话,不熟。 楮妃似乎身体不好,面色苍白,跪着哭灵这么多天,顾如约看她硬撑着,哭灵时跪一个时辰,顾如约后到的,哭灵的时间短,但跪了一个时辰,腿酸麻。 第222章 周围的嫔妃,公主王妃等,强撑着慢慢地站起来,腿不使唤,路都不会走了。 她看到旁边的怀王妃楮氏吃力地起了几次,双手撑着地,起不来。 急忙扶着她,楮妃借力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双腿直抖,顾如约小声说;“三皇嫂,我扶你找个地方坐坐。” 顾如约扶着楮妃,来到偏殿嫔妃休息的地方坐下,命侍候的宫女,“倒一杯热茶。” 一会,宫女端来两杯热茶,顾如约端给楮妃,“三皇嫂,你先暖暖身子。” 楮氏双腿僵直了,她刚小产不久,身体羸弱。 守灵期间,御膳房送来的膳食都是素菜,楮氏小产后,身体没恢复。 正赶上太后的丧事,楮氏遭罪了。 里面的女眷多,各个王妃公主命妇们的贴身侍女都没在身旁侍候,这期间身体不好的,也要咬牙挺着。 庆王妃傅念卿年轻,歇息了一会,这时走过来,看出楮氏身体不好,问;“三皇嫂没事吧?” 楮氏喝了几口热茶,略好了些,说:“我没事。” 她话音刚落,顾如约就见一个太监匆匆跑进来,跑到杨皇后身旁,伏耳说了一句什么,杨后慌慌张张离开。 好像出了什么大事。 第82章 顾如约离得远, 听不清说的什么, 明敬公主萧荣华挨着皇后坐的, 明蕙公主萧宝贞问:“发生什么事了?” 明敬公主萧荣华小声说;“十四弟突然病重,好像说病耽搁了。” 明蕙公主萧宝贞揉着膝盖, “大家都在忙着丧礼的事,每日都有生病的大臣和嫔妃,太医忙不过来, 十四弟跟前侍候的人太疏忽了。” 十四皇子萧胥今年八岁, 是杨皇后所生,杨皇后所生二子,十四皇子萧胥是长子。 恰巧在太后丧礼期间生病, 杨皇后主持大局,率领宫中女眷守灵, 分不开身,十四皇子萧胥没有得到妥善的照顾, 病势加重。 杨皇后走后, 没再露面,众人心里嘀咕,如果不是十四皇子病情严重, 这种重大的场合杨皇后不能一去不回。 守灵期间不能出宫回王府,王妃和已出嫁的公主们晚上分别挤在偏殿东暖阁和西暖阁的炕上睡。 东暖阁炕上三位公主和长公主睡, 西暖阁王妃们睡, 顾如约挨着楮氏, 另一侧睡着的是庆王妃傅念卿。 累了一天的王妃们很快熟睡了, 顾如约没有困意,听见齐王妃睡梦中哼哼声,宁王妃翻了个身。 这些王妃们养尊处优,这些日子遭了罪。 官员命妇们倒是可以回府,第二日一早在进宫。 万籁寂静,顾如约刚迷糊,耳边嘈杂的声音,似乎有人喊;“五皇嫂…..” 瞬间惊醒了,偏殿已经点灯,昏黄宫灯光映着庆王妃傅念卿的脸在眼前,顾如约坐起来,问;“出什么事了?” “十四弟薨了。”傅念卿颤着声说。 顾如约一惊,慢慢清醒过来,偏殿里的王妃们都醒了,忙忙地穿衣裳。 东偏殿里也有了动静,公主们也都醒了,一阵忙乱后,公主王妃们赶去十四皇子的寝殿。 皇宫甬道上无数盏风灯,在刺骨寒风中前行。 宫女提着灯,顾如约扶着怀王妃楮氏,楮氏深一脚浅一脚,即便是身体再不好,所有的王妃咬牙挺着,随大流,不肯落后,落入口舌。 一群人来到十四皇子萧胥寝宫门口,宫门口出出进进的太监,明敬公主萧荣华拦住一个刚出来的太监问;“里面在做什么?” 那个太监说;“回公主,在清理宫殿,十四殿下已经挪出去了。” 皇子嫔妃们没有咽气之前,从寝宫挪出去。 念及十四皇子年幼早丧,几位公主和王妃拿绣帕试泪,皇家亲情淡漠,洒几滴泪而已。 寝宫空了,一群人没必要进去,怕沾染晦气。 明敬公主萧荣华收泪,说;“十四弟薨了,母后伤心难过,我们去坤宁宫看望母后。” 面上做足,挑不出失礼之处。 这些人里,跟杨皇后亲近的没两个,不对付的人不少,不是本身的矛盾,而宫廷里权利的争夺。 一群人又去坤宁宫,大半夜的走个来回,顾如约紧了紧衣领,寒风中听见安和公主萧元华咳嗽声。 楮氏的脚步踉跄,顾如约搀扶着她,走在最后,庆王妃傅念卿身体弱,勉强坚持。 走到坤宁宫门前,两个太监靠着门框坐着,看见摇曳的灯火和一群人急忙站起来。 这群人里明敬公主萧荣华领头,萧荣华对守门的两个太监说;“烦劳公公回禀一声,我们来看望皇后娘娘。” 两个太监面露为难,打躬作揖,“启禀公主殿下,十四殿下薨了,皇后娘娘受了刺激,太医院的太医给皇后娘娘用了药,现在皇后娘娘睡了。” 这些人里,除了魏王妃跟皇后走得近,其她人表面功夫,来问候皇后,走个过场,礼数尽到了。 萧荣华说:“既然母后睡下了,我们先回去,明日再来请安。” 一群人又走回偏殿。 来回一折腾,天都蒙蒙亮了。 大家躺着歇息,睡不着。 半宿没睡,公主王妃们无精打采。 冬季天冷,灵棚内不比家里暖和,跪在石砖地上哭,宫中女眷在内还好些,文武大臣在外跪着,有年迈体弱的老臣身体吃不消。 第223章 每日都有人晕倒,被太监抬下去的。 跪了半个时辰,顾如约身旁的楮氏突然晕倒了。 顾如约急忙跪爬过去,拇指掐按楮氏的人中穴,指力内收,力贯指端,先从中间从上顶推,行强刺激,一紧一松地顿挫性按压。 周围的人看见了都跪爬过来,紧张地围着楮氏和顾如约,大气都不敢喘。 一会,楮氏提上一口气,悠悠地醒了过来,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太监宫女七手八脚地抬入偏殿休息。 顾如约跟去照顾楮氏,命宫女把炭火盆搬到离炕近点,炭火拨旺。 躺着歇息一会,楮氏缓过来,感激握住她的手,“五弟妹,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来。” 顾如约替她揉腿,“三皇嫂这样要强的人,再辛苦也能扛过去的。” “五弟妹,我看你外表柔弱,身体挺结实。” “一年四季,季节变化时我用点补药,我有几个方子,以后告诉皇嫂。” “五弟妹,你人真好,五弟娶你,真是他的造化,你跟五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回五弟没看走眼。” 楮氏突然发现自己失言了,打住话头没往下说,换了话题,“五弟妹跟五弟成亲有一年多了,肚子里还没有动静?” 顾如约摇摇头。 楮氏安慰她,“你年轻,不着急,早晚能有的。” 楮氏跟她说体己话,跟她很亲近。 看楮氏没事了,顾如约留在偏殿,让人以为躲懒,且顾如约真心为太后守灵,为了萧逸,说:“三皇嫂你歇着,我回灵堂。” 她走出偏殿,沿着抄手回廊朝灵堂走。 刚要转弯,听见前方有说话声,好像是两个宫女说悄悄话,一个女声说:“听说十四皇子宫里当晚侍候的贴身宫女畏罪自尽了,屋里翻出值钱的首饰,不是宫中之物,低等的宫女那里来的贵重之物,皇后娘娘怀疑十四皇子的死……” “你说十四皇子的死真有蹊跷吗?”另一个女声问。 方才的宫女说:“我看未必,左不过宫人疏忽罢了,现在太后大丧,忙着守灵哭灵,十四皇子年纪小,这几日雪后天冷,生病也正常,皇后娘娘忙顾不上,病大发了,谁都没想到的事。” 顾如约退回去,绕道悄悄离开。 趁着休息时,几位公主王妃们再次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 来到坤宁宫门外,还是昨日的两个太监,明敬公主萧荣华领头,说;“烦劳公公通禀一声,说我等前来给母后请安。” 太监不敢怠慢这些主子们,躬身恭敬地说:“回禀公主殿下,皇后娘娘受此打击,身体状况不太好,不见客,请公主王妃们体谅。” 魏王妃蹙眉,眉间隐约一抹愁绪,说:“请公公方便时回一声,就说我们来过了。” “奴才得空回,主子们放心。” 一群人往回走,三位公主走在前面,顾如约和庆王妃傅念卿走在公主们身后,就听明敬公主萧荣华说;“皇后怀疑十四弟的死因,父皇命太医院太医又重新检验,太医说正常病亡,皇后偏执地坚持说十四弟被人谋害,。” 大公主萧元华神色淡淡的,因为生母先皇后,她跟杨后不睦,说;“十四弟的死皇后接受不了,自己臆想出有人害十四弟。” 庆王妃傅念卿悄悄地拉了拉顾如约的袖子,小声说;“十四弟宫里的那个宫女有问题,是否有人收买了她。” 晋王和庆王是一头的,两人关系密切,顾如约看看前面走的三位公主,脚步放慢,说;“那个宫女屋里翻出值钱东西,显然不是她自己的,有人暗中收买她监视十四皇子,可这也不能说明十四弟的死是被人害的,如果是被人害的,那个宫女下的手,事后宫女自尽,留下破绽,说不通。” 傅念卿想想,“五皇嫂说的有道理,宫女自尽故意暴露,似乎不合情理。” 顾如约的脑子灵光一闪,自尽宫女留下的遗物难道真是这个宫女的吗?如果是有人故意制造了这些假象,背后之人是谁?宫女真是自尽的吗?这一连串诡异的事件,令顾如约感到可怕。 总之一切都仅限于猜测。 十四皇子的后事处理完了,太后的丧事杨皇后继续主持大局,顾如约看杨皇后表情没有悲悲戚戚,脸色很差,精神状态大不如从前,仿佛一下老了。 魏王妃陪在皇后身旁。 守灵接近尾声。 进入冬季后,几场大雪,北地迎来漫长寒冷的日子,继续有妃嫔生病。 安和公主萧元华染病,好在病情不重,太医看过,服药后躺在偏殿里休息。 蕙庆公主照顾她。 掌灯时分,偏殿摆上晚膳,众人围着桌子进膳,一桌子都是素菜,顾如约喝一口牛乳菌菇汤,还对胃口,喝了一小碗。 刚放下碗,一个宫女来到她身边,小声说;“晋王殿下在门口等王妃。” 顾如约跟着那个宫女出来,朝通往外面的门走,看见惠庆公主萧宝贞跟一个太监站在墙根下说话,傍晚天色暗,顾如约留心看那个太监面生,好像不是在内里侍候的,这段日子守灵,里面侍候的宫女太监混个脸熟。 宫中女眷多,侍候的宫女太监人多,内外混杂,一般人不注意小事,顾如约心细,过目不忘,确定这个太监没见过。 第224章 太监走了,蕙庆公主站了一会,回身看见顾如约,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 第83章 只一刹那, 蕙庆公主萧宝贞便如往常亲近, “五皇嫂要出去。” “你五哥等我。” 守灵期间, 人多繁杂,两人也没机会说话。 顾如约怕萧逸等, 跟蕙庆公主分开,快步来到通外面的一道门,这道门被内外隔开, 萧逸等在哪里。 顾如约几日没见萧逸, 萧逸清减了许多,脸颊瘦削,棱角分明。 萧逸看见她出来, 快走两步,来到面前, 握住她的手,“如约, 你辛苦了。” 顾如约望着他, 萧逸眼底尽显疲惫,有一种沧桑之感,说:“我没事, 殿下辛苦了,殿下要照顾好自己。” 萧逸看见她的瞬间, 清冷的的脸变得柔和, “如约, 我就想看看你。” “殿下保重身体。”她在里面惦记萧逸。 萧逸把手里拿着的一个包袱交给她, “这是王府针线上的人现做的棉裤,膝盖处多加了棉花,跪着时辰久了腿疼,冬季地上凉,落下病根不好治。” 顾如约接过包袱,感动于萧逸的细致体贴,“还是殿下想的周到,开始几日还不觉得,这两日膝盖磨破了皮,晚间睡觉时隐约地疼,有这个厚实的棉裤就解决问题了。” 顾如约观察萧逸虽然瘦了,整个人散发着刚硬,颀长的身材挺拔如松,萧逸不会被任何挫折打到。 两人说话,二皇子魏王萧宸经过,魏王萧宸打了声招呼,“五弟,小夫妻情深。” “二哥。”萧逸叫了一声。 魏王萧宸刻意看了顾如约一眼,顾如约的手从萧逸的掌中抽出来,热孝在身,不方便行礼,微微颔首。 由于太后的丧事,被软禁的魏王萧宸放了出来,也跟着皇兄弟们一起为皇祖母守灵。 太后不是梁帝的生母,梁帝自幼是嫡母养大,太后对梁帝视同亲生,太后薨逝,梁帝很悲痛,丧事大办,以慰太后在天之灵,太后生前对皇孙们甚是疼爱,梁帝允许魏王萧宸及王妃为太后守灵,尽孝道。 魏王萧宸过去,萧逸收回注视皇兄的目光。 对西北镇西候一役,萧逸被刺客所伤,至今刺客没查到一点线索,几个皇兄皇弟都有可能是背后主使,唯独魏王萧宸可以被排除在外,刺杀晋王,等于断了他的膀臂,萧宸是打着平叛立功,当然不能此时刺杀这位皇弟。 至于其他几位成年皇子,有理由背后操纵,刺杀晋王萧逸,西征军大败,两位皇子获罪,一石二鸟,连带杨后受到牵连。 皇子们为储君之争,历来视国家利益不顾,不择手段剪除和打击异己,萧逸对这几位皇兄皇弟的性格十分了解。 几位成年皇子都文武双全,出类拔萃,这跟皇家严苛的教育有关,可也造就了强势的个性。 萧逸上面的几位皇兄,除了四皇子宁王萧炟脾气火爆,个性冲动,不是储君的合适人选,萧逸上面的三位皇兄,都是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 魏王萧宸刚过去,辽阳王萧浑经过,萧逸恭敬地唤了一声,“七皇叔。” 萧浑说;“五皇侄,你这么快就赶回京,没歇息就来守灵,仔细身体吃不消。” “谢五皇叔关心。” 辽阳王萧浑过去了,顾如约看辽阳王的背影,人高马大,辽阳王萧浑是梁帝的同袍兄弟,一直驻守东北,手握重兵,深得梁帝信任,此次太后薨逝回京,辽阳王萧浑几年没回京。 这通外面的门,人来人往,宫女太监们不时经过,两人不方便说话,顾如约说;“殿下,我该进去了,殿下一日三餐不能马虎。” “如约小心。” 皇宫中暗流涌动,萧逸对顾如约有信心,顾如约冰雪聪明,应对能力强。 天色渐渐黑了,巍峨的皇宫被夜幕笼罩,凝重庄严,各个宫殿各点燃宫灯。 萧逸看看宫里来往的人,现在满朝文武,命妇,宫里嫔妃,皇子公主王妃驸马,外戚,都聚在慈宁宫内外,男女分成内外守灵,可人多,男女混杂,女眷遇到外男避免不了。 萧逸嘱咐说;“现在守灵期间有点乱,你要小心,随着几位公主行事。” “这几日我就是照殿下说的做的。” 朝堂争斗,公主们有时卷入阴谋中,相比皇子们公主不参与朝廷正事,相对安全。 京城的冬季,天黑的早,太阳落下后,气温降低,在外面站久了,顾如约有点冷,萧逸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大手掌里暖,被他捂手,顾如约心里暖暖的。 两人站着说了一会话,萧逸怕顾如约冻着,两人分开。 顾如约往回走,几次回头,看萧逸还站在门口,顾如约朝他摆摆手,让他回去。 走了十几步,跨过一道夹道门,忽然,一个宫女慌慌张张地跑来,差点没跟顾如约撞上,顾如约侧身闪过,天黑那个宫女也不看人,继续跑,顾如约低喝道:“站住!” 顾如约的声音威严,这宫女本能地站住,仔细看认出是晋王妃,这个宫女在里面侍候,这几日认识几位王妃,诰命夫人们。 唬得忙跪下,“奴婢该死,冲撞了王妃。” 顾如约问;“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那个宫女期期艾艾的,“齐王殿下同……同一个妃嫔在…….被总管带人发现看着,总管命奴婢禀报皇上。” 第225章 萧逸一直站在门口,没有走,此刻走到顾如约身边。 两人对视了一眼,萧逸道;“你去吧!” 萧逸跟顾如约朝宫女说的一处空置的宫殿快步走去,两人不用交流,心意相通,宫里到底还是出事了,正如萧逸所料。 出事的一处空置的宫殿亮着灯,窗户上映出屋里数条人影。 这时,顾如约看见通向这里的夹道上,无数只宫纱灯,朝这边移动,这个阵势杨皇后来了,说;“来得真快。” 两人对视一眼,疾走抢先一步赶到宫殿门口,几个值夜太监把守住宫殿的门,这是怕人犯跑了。 看见是晋王,跪下,“奴才拜见晋王殿下。” 萧逸没理会,跨步进宫门,顾如约紧随其后,她们第一时间到现场。。 两人一进殿,看见皇长子齐王萧邝和一个低等妃嫔,衣衫不整,甚是狼狈,大概是刚把衣裳穿上。 那个低等妃嫔还在床上,哆嗦成一团,缩在床角,齐王萧邝光脚站在石砖地上,慌乱地系着裤带。 顾如约一眼便看出齐王萧邝眼神迷茫,那个低等嫔妃,顾如约不认识,眼睛没有聚焦,神情尚在迷乱之中。 顾如约当即断定齐王萧邝和那个嫔妃被人下了催.情药,前世她看过有嫔妃服下催.情药,就是这种反应。 现在宫里混乱的情况下,动手脚很容易,齐王萧邝一向谨慎,这次着了道,太后丧事接近尾声,人容易疏忽大意,背后之人选择这个时候动手,时机正好。 顾如约看情景齐王萧邝的药性要过去了,推算等皇帝赶到,再去传太医,齐王萧邝的药性过去,人已经清醒了。 这样的场景,顾如约不方便再待下去,她朝萧逸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十分确定自己的判断,然后退到外殿。 殿里十几个值夜的太监,就是他们发现齐王萧逸和嫔妃的苟且之事,萧逸命令道;“都下去。” 值夜的太监犹豫,萧逸脸一沉,“大胆,你们这是看着齐王吗?怕齐王殿下跑了。” 值夜的执事太监赔笑,“奴才不敢,奴才等在外面候着。” 这些太监都退出去了。 萧逸照顾齐王萧邝的体面,说:“兄弟在外面等皇兄。” 萧邝感激地看了萧逸一眼,萧逸退了出去。 一会功夫,齐王萧邝穿戴整齐走出来。 刚一出来,殿外院子被无数盏宫灯照亮,太监尖利的嗓音喊;“皇后娘娘驾到!” 杨皇后前呼后拥地迈步进殿门。 轻蔑地看着齐王萧邝,似笑非笑,“齐王,现在是国丧,齐王太猴急了些。” 命左右宫人,“把贱人给我拉出来。” 那个低等妃嫔被太监们从床上扯了下来,拖出内殿。 杨皇后瞅了一眼,认识这个妃嫔,嘲讽地一撇嘴,“胆子不小,国孝里寻欢作乐,欺凌母妃,犯下乱.伦之罪。” 捉.奸在床,齐王萧邝头脑似乎清醒了些,哑巴吃黄连,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冷笑数声,“本王今日认栽。”。 那个低等嫔妃被几个太监按着,跪在地上,顾如约看这个嫔妃的眼睛已经不像刚才的迷茫,瞳仁能聚焦,她喊着,“皇后娘娘,冤枉啊!婢妾冤枉!” “这么多人看见还想抵赖吗?” 顾如约看见杨皇后眼睛里的恨意,联系到十四皇子的死,突然一切通透了。 侍候十四皇子的宫女自尽,故意暴露破绽,让杨皇后对十四皇子的死产生怀疑,而杨皇后怀疑的对象首先就是齐王母子。 杨皇后儿子刚死,布下今晚的局陷害齐王萧邝,顾如约不信。 她看一眼萧逸,萧逸没有说话,一直眯眼观察杨皇后和齐王萧邝。 据夫妻之间的了解,萧逸抢先一步赶到现场,心里早有了预感。 第84章 齐王萧邝脑子里浮出模糊的记忆, 地上跪着的低等嫔妃, 他经过甬道时遇见, 多看了一眼,后来的事便不记得了, 他在灵棚里喝了一盅茶水,是那盅茶水有问题。 急急地朝萧逸说;“五弟,有人在茶水里下药陷害我。” 萧逸问;“大哥还记得递给你茶水的宫人吗?” 萧邝摇摇头, “灵棚里人多, 没注意那个宫女的长相。” 杨后进门后专注齐王萧邝,没注意到萧逸和顾如约,疑惑地看着二人, “你们…….” 萧逸面无表情,“我们听一个宫女这里出事, 赶过来看看。” 杨后看着地上跪着的嫔妃,“捉.奸捉.双, 由不得你们不承认, 等皇上来了处置吧!” “皇上驾到!” 梁帝听到宫女的禀报,怒火中烧,当即赶来。 杨后蹲身, “臣妾等恭迎皇上!” 跪了一屋子的人,梁帝怒瞪齐王萧邝, 一脚踢将他踢翻, “孽畜, 你好大胆!竟敢在国孝期间行此乱.伦之事。” 齐王萧邝此刻彻底清醒了, 抱住梁帝的大腿,“父皇,儿臣冤枉,儿臣被人下药陷害,儿臣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出这等忤逆之事,儿臣怎么可能不知道轻重,” 梁帝怒道:“你被人下药,丧失本性?你犯了这等大逆不道的事,还有脸找理由推脱。” 萧邝叩头,急辩,“父皇,儿臣正是被人下药,迷失本性,儿臣不是好色之人,不是没见过女人,怎么可能……儿臣是被人陷害的,请父皇明察。” 第226章 跪着的低等妃嫔也喊冤,“皇上,婢妾冤枉,婢妾走路之时,突然什么都不知道了,醒过来就在这里了。” 梁帝眼睛看到的有几分动摇了,两人拼命喊冤,确实在国丧家丧里,大儿子萧邝不太可能做出这种败坏人伦的事。 “传太医!”梁帝命令道。 太监跑去传太医,梁帝感念嫡母的养育扶持之恩,丧事办得隆重,丧事期间,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在皇宫里,每日有年迈的臣子跪地哭泣哀痛,身体禁不住突然晕倒,宫里妃嫔的体弱多病的,熬不住病倒的,太医忙不过来。 一刻钟后,一个太医赶到,皇帝盛怒之下,太监找到一个太医交差。 梁帝沉着脸,道:“你给齐王看看,他有什么不妥。” 太医看一眼齐王,齐王萧邝跪在地上,似乎没什么病症,心中疑惑,不敢动问。 躬身一揖,“齐王殿下请。” 齐王萧邝不能跪着,站起来,坐在桌旁,太医给他诊脉,望闻问切,太医观其气色,精神状态正常,没什么不妥。 跪倒禀奏,“启禀皇上,齐王殿下身体康泰,微臣没看出齐王殿下有何病症?” 梁帝一指地上跪着的那个低等嫔妃,梁帝自己都不记得宫里有这么个女人,也不算天姿国色。 “给她也瞧瞧。” 太医站起身,给那个嫔妃诊脉,仔细检查一番,也没发现任何毛病。 跪地奏道:“启禀皇上,微臣没看出这位贵人有什么异常。” 顾如约心想,背后陷害齐王的人,下药的剂量算计得很精准。 太医赶来时,这两个人已经瞧不出任何异常。 闻言,已经冷静下来的梁帝,压下的怒火又窜上来,怒不可遏,指着齐王萧邝,“你还有什么话说,有人暗算你?证据呢?是你自己不长进,做出这样龌龊事,朕今日就亲手处置了你这个不孝的逆子。” 说吧,拔出腰间宝剑,朝齐王萧邝砍下去。 这一突变,屋里的人吓了一跳,就在梁帝要砍了齐王萧邝,萧逸撩袍跪倒,死死地抱住梁帝的手臂,“父皇,求父皇饶了大哥吧!” 正好这时,三皇子怀王萧祜和四皇子宁王萧炟赶来,一进门看见梁帝仗剑要劈了齐王萧邝,一起扑过去,三皇子怀王萧祜抱住皇帝的一条腿,“父皇饶了大哥吧,大哥一时糊涂。” 四皇子宁王萧炟叩头,“父皇,事情还没查清楚,儿臣相信大哥不会做这种事,如果冤枉了大哥,父皇悔之晚矣。” 九皇子萧琰跑来,加入到求情的行列。 顾如约站着,看几位皇子表面手足情深真感人,背后却恨不得将对方置于死地真讽刺。 屋里人都跪下求情,梁帝一脸怒气,厉声道;“谁敢给这个逆子求情,跟他同罪。” “皇上!” 一个惊慌的女声响起,门外闯进来一人,一下子扑过来,跪倒在梁帝脚下,众人一看是周贵妃。 周贵妃扯住皇帝的衣袍,哭喊着,“皇上,您不能杀了邝儿,他是您的亲生儿子,邝儿一向懂事,做了什么令您生气的事?皇上,您不能听一面之词,有人针对我母子,预至我母子于死地,皇上……..” 周贵妃话里有话,杨后在一旁不满,“周贵妃,你这话什么意思,邝儿国丧家丧里做出这等丑事,这么多人看见的。” 梁帝气得浑身颤抖,这些人都看见了,自己这个帝王,即便是不宠幸的嫔妃,也是自己的女人,被自己儿子染指,丢了皇家的脸,丢了自己这个皇帝老子的脸。 气得举剑又要杀了儿子,周贵妃死死地扯住梁帝,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高声哭喊,“皇上,邝儿是冤枉的,邝儿他在糊涂也知道关系重大,他府里有妻有妾,什么女人没见过,这明摆着是想害我们娘俩,上次在臣妾宫里挖出的东西,有人要诬陷臣妾母子用厌胜之术,没害成臣妾母子,还不罢休……..” 周贵妃呼天抢地地痛哭,几位皇子求情,更有九皇子惠王萧琰,跟齐王萧邝一母所生,看见兄长获罪,跪地扯着梁帝的衣袖,哭着,“父皇,皇兄不会做出这种事的,父皇平常亏赞皇兄沉稳,皇兄是父皇的儿子,父皇不了解皇兄吗?父皇,您杀了皇兄,冤枉皇兄,掉脑袋以后后悔就安不上了……..” 九皇子惠王萧琰的话打动了梁帝萧淙,砍了头就按不上了,这一番闹,梁帝萧淙从最初的震怒中平复下来, 梁帝萧淙放下剑,余怒未消,眼前事情明摆着,萧邝跟宫妃已经既成事实,这顶绿帽给梁帝戴上了。 气得喘着粗气,“传旨下去,消掉齐王萧邝的爵位,贬为庶民,禁足王府。” 齐王萧邝被软禁了,自此跟储君之位无缘了。 不过捡回一条命,周贵妃失魂落魄中叩头谢恩。 梁帝萧淙朝太监们递了个眼色,太监们把那个嫔妃拖了下去,结果肯定活不成了。 梁帝萧淙对萧逸和顾如约说:“你们跟我来。” 萧逸和顾如约跟在梁帝身后,梁帝出门乘辇,丧礼期间不得乘轿,骑马。 萧逸跟顾如约随行跟在辇车下。 来到御书房,梁帝萧淙挥退左右。 没有看萧逸,却同萧逸身旁的顾如约问:“晋王妃,当时齐王出事时,你跟晋王最先赶到,当时的情景,你觉得有什么异常吗?” 第227章 到底是皇帝,梁帝萧淙性格多疑,显然怀疑齐王的事,当着人没查问,皇家的丑闻,已经发生了,不能改变。 顾如约上前一步,“父皇,儿臣到时,仔细观察齐王殿下和哪位贵人,两个人眼神里有迷茫之色,似乎有点问题,皇后娘娘赶到了,儿臣没来及细看。” 梁帝萧淙沉吟,像是自言自语,“看来是有人趁乱,在背后又搞小动作。” 萧逸和顾如约同时意识到,梁帝现在对皇后不信任,此事一出来,梁帝对其他的皇子也产生怀疑。 即使齐王萧邝是冤枉的,谋害之事无凭无据,齐王萧邝难以洗脱罪名。 梁帝萧淙靠在椅子里,看似有些疲惫,萧逸担心地问:“父皇,用不用传太医来,儿臣看父皇精神头不挤。” 梁帝萧淙摆摆手,“下去吧!” 看着二人出去,梁帝萧淙身体前倾,从一叠奏折里拿出一本奏折,这是西南一个官员的奏折,奏折里密保晋王萧逸意图谋反,招兵买马,没有实据。 又拿出一本朝臣的奏章,是参奏晋王野心勃勃,意图谋反,下面压得的几本奏章都是参晋王萧逸的。 西南疫情严重,晋王奏报西南军损失一半,补充病原,晋王已经上奏。 梁帝萧淙疑心重,对儿子笛梵不信任。 处置了大儿子,梁帝萧淙对另一个儿子意图谋反的事动摇了,现在长子和次子都获罪,晋王妃的话,他隐隐觉得对长子一时激愤,处置过重,可能冤枉的长子 所以处置晋王萧逸梁帝犹豫了,不肯又冤枉了一个儿子。 萧逸和顾如约出来,两人离开御书房,顾如约小声说;“殿下,我看齐王这桩案子,不像是皇后所为。” “何以见得?”萧逸问。 “直觉,齐王出事后,皇后第一个时间赶到,如果是皇后所为,皇后应该避嫌,而且皇后到后,幸灾乐祸落井下石,太过明显。” “当然不是皇后所为,皇后现在没有魏王这个左右手,孤掌难鸣,一直以来背后有个人,我怀疑他全盘周密的计划,下一个矛头指向我。” 萧逸站住,左近无人,压低声音说:“朝堂中已经有人针对我,父皇的态度还不明朗,我们可能回不了西南了。” 夫妻一体,福祸相依。 第85章 数九天, 北方气候寒冷, 皇宫里有地龙, 可殿门敞开,寒风灌入, 冷飕飕的,顾如约换上萧逸拿来的厚实的棉衣裤,暖和多了。 终于熬到太后出殡的日子, 太后梓宫送到西山皇家陵寝安葬, 一路皇子皇孙们扶灵,太后梓宫后面跟着皇后嫔妃、王妃、公主和诰命夫人,皇家宗室, 满朝文武随在灵柩后。 出殡队伍不时停下,礼部官员走到灵柩旁, 向灵柩跪拜磕三个头,斟三杯酒, 将酒洒在地上。如此重复两次之后, 再焚烧五千张纸钱,然后继续前进。 送殡的队伍行动缓慢,梁帝走在灵驾前直到皇宫的外宫门, 在一间新建的宫殿里,跪拜九次, 祭三杯酒, 然后上香贡献祭品。 灵柩出皇宫后, 京城内女眷们不能乘车轿, 步行或者骑马,女眷们骑马四周由层层太监和执长矛的士兵守卫着。 队伍浩浩荡荡直出京城北门,朝西方向前行。 顾如约看身旁骑在马上怀王妃楮氏面色苍白,楮氏的身体已经极度虚弱,马匹行走路上颠簸,怀王妃楮氏已经支撑不下去了,掀开孝服里面取下一个香囊,从香囊里拿出一颗参丸,这是二哥顾仲方配制的,她进京前,二哥为她准备了各种药物,给她路上备用。 她把参丸递给楮氏说;“三皇嫂,这个参丸是顾太医配制的,三皇嫂服下,补充体力。” 楮氏接过,虚弱地朝她投去感激的目光,“谢五弟妹。” 傅念卿招呼地上的宫女,“拿水来。” 宫女从一匹马上取下水囊,楮氏就着水囊嘴,喝一口,把药丸服下去。 皇家女眷里,只有顾如约照顾她,其她的女眷,几位公主王妃身体娇贵,自顾不暇,傅念卿尚好,可也分不出多少精神照顾别人。 楮氏服用了参丸,身体稍稍有了力气,对着顾如约说;“多亏五弟妹,不然我撑不下去。” “三皇嫂,一家人客气就外道了。” 守灵期间,楮氏多承顾如约关照,心里颇为感激她,跟顾如约的关系近了一层。 灵驾送往西山皇陵,太后梓宫送至陵墓后,关上了陵墓的大门,丧礼结束。 梁帝要率领文武百官和皇子皇孙们返回京城,西山皇陵有看守皇陵的军队。 梁帝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望着几位成年皇子,除了齐王被软禁,没有参加送殡,其他的皇子都随在父皇左右。 梁帝的目光在儿子们的脸上扫过,皇子们不由紧张,非常时期,皇兄们接连获罪,生怕守孝期间自己行为有不妥之处,被父皇降罪发落。 梁帝神情肃穆,“你们皇祖母不能跟我们回京城了,要过年了,老人家孤孤单单一个人,朕真想留下陪着她老人家。”梁帝叹了一口气,“无奈朝事繁重,朕脱不开身,你们做皇孙的,谁愿意留下替朕陪你们皇祖母。” 众位皇子互相看看,半晌没有一位皇子站出来,皇子们尽孝道做些表面功夫,动真格的,没人出这个头,离开京城,留在空旷的西山,看守皇陵,这差事没人愿意。 第228章 “没有一个人愿意替朕尽孝道?你们平常孝心哪去了?都是装的?”梁帝越说越威严,显然动了气。 “儿臣愿意代替父皇陪皇祖母。” 众人一看,这出头的人是晋王萧逸。 “儿臣愿意跟五哥一起留下陪皇祖母。” 七皇子庆王萧暐跨前一步。 “儿臣愿意代替父皇留下陪皇祖母。” 几位成年皇子上前一步。 梁帝萧淙这才面色缓和,“你们都有这个孝心,朕甚欣慰,不过陪你皇祖母用不了这些人,人多了,反而扰了她老人家的清净,这样吧…….” 梁帝萧淙看着晋王萧逸,“晋王从小是太后抚养长大,最该尽孝,晋王留下,其他人跟朕回京。” 萧逸撩袍跪倒,“儿臣遵旨!” 声势浩大的送殡队伍返回京城。 顾如约站在西山高处,看见山脚下蜿蜒的队伍像一条长龙,看不见头尾。 梁帝萧淙下旨晋王守皇陵,却没有期限,皇帝用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扣住晋王萧逸,不许他回西南封地 这说明梁帝已经对晋王产生怀疑,天家无父子,翻脸无情,萧逸的处境很危险。 顾如约见识了帝王的冷酷,梁帝差一点杀了齐王,如果不是众人求情,齐王命丧剑下,齐王与嫔妃通.奸,疑点重重,梁帝萧淙为了皇家的颜面,痛下杀手,全然不念父子亲情。 今日皇帝明着问所有的皇子,其实,变相逼着晋王自请留下,看守皇陵。 一阵寒风刮过,卷起山上积雪,萧逸用身体为顾如约挡住风雪,“如约,父皇下旨我留在西山,旨意没要求家眷留下,我让容安护着你回西南封地。” 顾如约仰头望着萧逸,萧逸面色平静如常,好像早已料到如此,萧逸派人送她回西南,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做了最坏的打算和安排。 “我留下陪殿下。” 萧逸低头看着她清瘦的脸,“如约,这阵子你累了,不然你先回王府休息几日,再回西南封地。” “西山乃清净之地,适合休息。” 萧逸看她态度坚决,说;“好,你同我留下。” 心想,顾如约先留下,一旦有事,让她立刻离开。 所有人都撤了,西山上除了看守皇陵的一支军队,晋王和王府侍卫等。 皇家陵寝附近建有房屋,沉香和庆俞、明路三个人侍候主人。 三个人把房屋清扫干净,庆俞走到外面,远远地看见晋王跟王妃站在陵寝前,朝晋王站的地方走过去。 山上雪厚,深一脚浅一脚,陵寝前的雪已经清扫干净。 庆俞走过去,“殿下、王妃,房间已经清扫干净了,请殿下和王妃歇息。” 萧逸揽着顾如约的削肩,“走吧,进屋缓和暖和,你都冻透了。” 屋里已经生上炭火盆,沉香帮顾如约解开斗篷。 顾如约四处看看,最后站在床前,榉木架子床上,并排摆着一对枕头,两床铺盖,命沉香,“把我的被褥拿到东屋。” 萧逸为太后守陵,夫妻不能在一处,如果每晚睡在一张床上,萧逸是男人,对他是个考验,还是两个人暂时分开。 萧逸听见顾如约吩咐丫鬟把铺盖搬到另一个间屋,没出言反对。 西山的夜晚很安静,从西南到京城,一个多月,两人一直没好好休息,住在西山,补身体的亏。 尤其是萧逸,清减了许多。 一日三顿膳食,全是素食。 不能食肉,顾如约在三顿膳食上下了一番功夫。 除夕是在西山过的,腊月二十九下了一场雪,山上的雪有一尺厚。 除夕夜,看守陵寝的官兵除了当值的,都在营房里吃酒。 顾如约张罗了一桌素菜,以茶代酒。 夫妻二人吃了年夜饭。 依偎在窗前,窗外白雪皑皑,山里寂静,只有远处巡夜的士兵提着的灯散发出稀疏的几点晕黄的亮,隐隐约约传来营房士兵的喝酒喧嚣声。 雪光明亮反射出山上白雪翻盖的的树林。 顾如约说:“殿下,新的一年,我们许个愿!” 说吧,对着窗外茫茫雪山,虔诚地许了个愿。 萧逸双掌合十,也许了愿。 说:“如约,让我猜猜你许了什么愿?” “殿下猜三次,看能不能猜中。” 萧逸侧头看她,笃定地问:“你许的愿跟我有关对吗?” “嗯”猜一次就中。 她许愿以后每一年除夕夜跟他一起过。 “殿下许愿里有我吗?” 她小心翼翼地问。 “你说呢?”萧逸反问。 顾如约摇摇头,“不知道。” 萧逸摸着她的头,“傻丫头,当然有你。” 两人就这样坐着,萧逸给她讲幼年时在太后宫里的事。 后来顾如约睡着了,萧逸把她抱到床上,然后自己上床躺在她身边。 两人许久没在一起了,山上条件简陋,屋里没有地龙,燃着炭火盆,后半夜,压着的炭块熄灭了,屋里温度低。 顾如约睡梦中冷了,卷缩着身体,朝温暖的地方靠,萧逸一直没睡,顾如约靠过来,把她搂在怀里,感觉她瘦了,身体很轻,从西南到京城,一路奔波,到京城后,没喘上一口气,每日守灵,顾如约没说一句辛苦。 第229章 想起她问他,殿下许愿里有我吗?怎么能没有她,顾如约为他所做的,将来他加倍地补偿她。 农历初一,一缕亮光透过床帐孔照在床上人的脸上,顾如约长睫颤了颤,睁开眼,探身拉开床帐,窗外雪光晃眼。 自己一个人,睡在东屋,没看见萧逸。 头一次过年,这样安静。 懒洋洋地喊一声,“沉香。” 沉香匆匆走进来,“主子昨睡得晚,多睡一会,反正也没什么事,往年在王府里,正月初一人多,各种应酬,应接不暇,山里太安静了,还有点不习惯。” 把幔帐挂起来,拿过衣裳,顾如约离开热乎乎的被子,空气凉飕飕的。 沉香去外面的水井里打一盆水,兑了烧好的热水,说;“西山比京城冷,早起水冰凉。” 顾如约洗脸后,穿着一身袄裙走出房间。 兵营驻地在皇家陵墓附近,雪地里的两排靴子印,伸向陵墓入口处。 皇家陵园入口守陵的士兵在清理积雪,老远顾如约看见萧逸也在清理积雪的士兵当中。 看见她,萧逸扔掉铁锹,朝她走过来,到跟前说;“你怎么来了?清晨山里冷,穿这么少冻着。” 说着,敞开鹤敞,把她裹住,拥着她往回走。 回到屋里,庆俞和明路提着早膳进门,年初一的早膳有热腾腾的粥、水饺,乳糖圆子,山药圆子,还有几样素菜。 顾如约把一碗冒着热气的水饺放在萧逸跟前,沉香端过一碗圆子,放在顾如约面前,顾如约拿过一只小碗,从自己碗里拨出几个圆子放在萧逸面前。 过年取个彩头,团团圆圆。 不管将来怎样,事态如何发展,现在两人厮守在一起,顾如约觉得很满足。 第86章 正月期间, 由于太后丧事, 京城禁止放炮仗, 禁止一切娱乐活动,今年过年京城内外分外安静。 冬季的西山冷清, 偶尔听见皇家寺院的钟声传来,空旷中传出很远。 正月初五,三皇子怀王萧祜, 四皇子宁王萧炟, 七皇子庆王萧暐,九皇子惠王萧琰上山来看晋王萧逸。 怀王妃楮氏和庆王妃傅念卿也跟着来了。 男人们在外屋喝茶说着朝中事,顾如约和楮氏、傅念卿坐在炕上, 炕桌上摆着一堆密罗柑、酥梨、云片糕、红枣,瓜子、栗子、龙眼、核桃等。 三个女人边吃边聊, 怀王妃楮氏休养后,气色好多了, 看房屋简陋, 说;“五弟妹,你吃苦了,虽说给太后守灵是尽孝道, 可孝道只要心里有,不拘形式, 我跟王爷说, 等过阵子跟父皇提一提, 山上条件艰苦, 你们不能总住山上。” “习惯了不觉得苦,山上清净,殿下平常去寺院里参禅听高僧讲经。”顾如约说。 “五弟年轻轻的,山上日子枯燥乏味,能沉下心不容易。” 顾如约剥熟栗子,“你五弟本来就是刻板乏味之人,住在京城王府时,他在家没事看书,极少出门凑热闹。” 傅念卿抓了一把瓜子,“晋王素来性格沉稳,这要换了旁人,在山上住还不闷死了,我看晋王适应这里,就是我们见面不方便。” “过阵子你们来西山,春暖花开,景色好。”顾如约吃着栗子说。 几位皇子在山上用午膳。 里屋顾如约陪着怀王妃楮氏和傅念卿用膳,炕桌上摆满碗盘,全是素膳,顾如约说;“这素膳是皇家寺院送来的,寺院的素膳厨子做素菜极有味道,你们尝尝。” 怀王妃楮氏和庆王妃傅念卿看桌上素膳原料是各种菇、耳,瓜果鲜蔬、菌类、花卉、豆类,菜品精致。 怀王妃楮氏夹了两筷子尝了尝,赞道:“面筋和蘑菇香糯软滑,加了芝麻和香油。” 庆王妃傅念卿掰了一小块老米面发糕,放在嘴里嚼,“这个糕比我们王府的厨子做得好。” 端盘子给地上的几个侍女,“你们分了吃吧!” “谢王妃赏。” 几个侍女站着端着分吃了。 怀王妃楮氏说;“西山皇家寺院每次来进香,喝盏茶就走了,以后再来进香留下吃一顿素膳,饱饱口福。” 顾如约夹了一块清蒸豆腐素狮子头,说:“鱼肉都吃腻了,吃个新鲜。” 一餐饭三个人吃得津津有味。 过了正午,几位皇子告辞。 西山皇陵的路面修缮了,马车一直能通上山,顾如约送怀王妃楮氏和傅念卿,三个人站在马车旁,怀王妃楮氏说;“五弟妹,等你什么时候回京,我做东,请你们过府一聚。” 那厢晋王萧逸送几位皇兄弟,四皇子宁王萧炟说:“听说五弟妹在西南开了几间酒楼,生意不错吧?” 萧逸随便的口气道:“如约说要开酒楼,我看她闲着没事,就答应了,没想到酒楼生意挺好。” 送走几位皇子和两位王妃,夫妻往回走,萧逸打开鹤敞裹住顾如约,“说我刻板乏味,现在就开始嫌弃我了?” 顾如约被他半搂半抱着,轻笑说;“耳朵真长。” 顾如约说他平常去寺院里参禅听高僧讲经,萧逸知道她是故意说的,两人心里清楚,梁帝没有打消对晋王的怀疑,萧逸时刻谨言慎行,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你在西南开酒楼这点小事,京城都能知道,我们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 离开京城,躲不开朝堂纷争,什么时候离开京城,他们才能安全。 第230章 立春后,冰雪消融,天长了。 顾如约跟萧逸一晃已经在西山住月余,每日茹素,顾如约的肌肤雪白中透着薄粉,容色照人。 疲惫的身体休养过来。 容安从西南过来,跟萧逸在房间里说话,说西南封地的事情。 两人分房睡,顾如约睡东屋,萧逸睡西屋。 寒冬过去,厚实的棉衣换上夹袄,第一缕春风吹过,枯寂的西山有了一丝生机。 山上风大,半夜窗纸被风刮得呼呼地响,顾如约醒了,看窗户上树影摇曳,朦胧中远处群山黑黝黝的。 突然,静夜中传来兵器相接的打斗之声,有人喊:“有刺客,保护晋王殿下!” 一激灵,顾如约本能地赤足跳下地,朝东间屋奔去。 穿过重重帷幔,静夜中清晰地传来激烈的打斗之声。 顾如约跑了一半停住,她不会武功,尚若被刺客抓住,反倒成了刺客胁迫萧逸的人质。 她悄悄地躲藏在帷幔后,从帷幔缝隙往东屋里看,东屋没点灯,黑暗中有无数条黑影晃动,围攻一个人,那个身穿素白衣袍的人正是萧逸。 顾如约紧张地心都提到嗓子眼,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黑暗中白光飞来掠去。 而无数条黑影咬住一团白光不放。 晋王的侍卫冲进来,跟刺客交上手,片刻驻守皇陵的军队赶到,外面火把照亮天际,人声嘈杂,有人大喊,“包围这里,保护晋王殿下,别放走刺客。” 驻守皇陵的军队人数不少,刺客挑夜深人静时下手,出其不意刺杀晋王,现在已经惊动了人,刺客讨不到便宜,刺客中有一个人高喊;“撤!” 倏忽无数条黑影越窗而出,顾如约顺着喊声,看见刺客中领头的男人,屋里没点灯,看不清长相,借着月光,看见这人身材颀长,越窗而出的瞬间,顾如约脑中出现一个人,这人背影眼熟,身形敏捷,掠过的一刹那,跟一个影子重叠起来。 顾如约不及细想,随后追到屋外,屋外无数火把照得周围亮如白昼,顾如约看见穿夜行衣的刺客跟守陵的军队厮杀起来。 而领头的身材颀长的男人手里的宝剑寒光闪过,所到之处士兵纷纷倒地,死伤一片。 晋王的侍卫追出来,刺客跟晋王的侍卫交手,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顾如约看见这男人手里的宝剑异常锋利,所有碰到的兵器通通折断,削铁如泥的一把绝世好剑。 晋王的侍卫都是大内高手,围住这个男人,好汉不敌四手,对付大内高手这男人使出浑身解数,打个平手,大内高手短时间内也不能拿下他。 这时,一名高大威猛的侍卫接连砍杀了几个刺客,从腰间解下一条钢鞭,大喝一声,“都闪开!” 这一声吼,震得树枝乱颤。 喊声没落,侍卫们同时跳出去,顾如约看清楚这凶猛的汉子是被萧逸降服的莫云峰,钢鞭甩开,哗啦啦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发出金属碰撞镗啷啷巨响。 钢鞭扫过,顾如约看见那个男人蒙面的黑布飞出去,火把的亮光照在这人的脸上,瞬间顾如约一愣。 刺客蒙面的黑布掉落,一分神,左手臂被钢鞭打中,鲜血渗出来,男人一只手挥剑,奋力把钢鞭削断了一截,可他由于手臂负伤,武功减了一半,落了下风,莫云峰挥舞钢鞭,勇猛异常,男人奋力地应战,明亮的火光中,顾如约看他一只手臂血流如注,把整个袖子全浸湿了,血往地下滴,他站的地方一摊鲜血。 其他刺客拼死掩护着这个男人,杀开一条路,这次行动,只有少数几个刺客逃走,大多数刺客命丧刀下。 顾如约站在廊芜下,浑忘了一切,一直盯着那个瘦高的男人。 身上一暖,萧逸把一件褂子披在她身上,“这么危险,你不躲起来,怎么站在亮处?” 顾如约忽略他的责备的语气,问;“殿下,这些人是上次在西北刺杀你的人吗?” “嗯,是他们,你看见那个瘦高的男人使的那把剑了吗?看见这把剑,我就能认出这个人。” 顾如约看着军队和侍卫朝刺客逃走的方向追赶。 “殿下,我见过这个人?” 萧逸诧异,侧头望着她,“如约,你在哪里见过?” “上次七皇弟大婚时,我跟殿下说过。” “你确定吗?”萧逸问。 “我记住了这个背影,身形极像。” “上次他出现在庆王府,被我的人打伤逃走,正巧被你撞见。”萧逸道。 电光石火间,顾如约眼前闪过一个人,“殿下,我知道他跟一个人有关系?” “跟什么人有关系?” 萧逸挑眉问。 “长生的先生,我见过长生的先生,这个人的长相跟长生的先生一模一样,或者就是同一个人。” 西北镇西候的地盘,一个教书先生跟这个刺客面貌相像,也许是同一个人。 “你说五婶的儿子长生的先生。”萧逸有点意外。 顾如约回忆欧阳先生的长相,“我不能确定是同一个人,如果我再见一次欧阳先生,能判断出是否是同一个人。” 毕竟自己跟欧阳先生只见过一两面,且第二次离着远。 “欧阳先生在西北,离京城路途遥远,想见面确认有些困难。” 如果在京城附近,可以让顾如约辨认一下。 第231章 “殿下在西山守陵,不能离开,我去一趟西北,查清楚此人。” 萧逸断然否定,“不行,你只身一人前往,万一那个欧阳先生就是为首的刺客,这太危险了。” “殿下,这个刺客神龙见首不见尾,接二连三地行刺殿下,必须尽早找到他,殿下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不行,我不答应!” 顾如约刚想据理力争,容安走了过来,“殿下,刺客跑了,属下等没抓到。” 顾如约灵机一动,“殿下,容公子陪我去,殿下可以放心了。” 容安问;“王妃要去哪里?” 顾如约道:“去西北,查刺客的身份。” 容安道:“属下愿前往,协助王妃追查刺客。” 萧逸道:“这个刺客能混进庆王府,神通广大,是个危险的人物,我们在明,刺客在暗,你们此去要万分小心。 事不宜迟,顾如约说;“我现在收拾一下,明日启程。” 第87章 冬季天亮得晚, 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 刺客闹了半宿, 众人都回去睡觉。 萧逸跟顾如约躺在床上,没有睡着, 萧逸对顾如约去西北还是不能放心,嘱咐说:“你见那个欧阳先生,行事要小心, 万一欧阳先生就是刺客, 你如果暴露身份,以他组织的铁律,杀人灭口。” 顾如约嘴里答应, “我会注意的,殿下。” 刺客的组织也不是见人就杀, 如果乱杀无辜上次在庆王府刺客没伤及无辜,今晚暗杀晋王, 没有来杀她。 萧逸望着帐顶, 凝神片刻,说道:“如约,这种危险的事不应该你出头, 让容安去调查。” “容安去不如我去名正言顺,我以长生姐姐的身份拜会欧阳先生, 容安不熟悉刺客, 也没见过欧阳先生, 我见过刺客两次, 更容易做出准确的判断,再说这个隐患不除,对殿下不利,如果查清刺客的身份,顺藤摸瓜,也许能查到他背后之人的线索。” “西北是镇西侯的属地,如果被镇西侯的人发现,暴露身份,刺客的事就不要查了,尽快离开西北。” “民间都传镇西侯杀人不眨眼的,是真的吗?” 半天没听见萧逸回答,顾如约便想自己造次了。 刚闭眼要睡,传来萧逸的声音,“不是。” 顾如约困了,脑子反应慢半拍,萧逸是回答她方才的问话。 次日,吃过早膳,顾如约跟沉香主仆二人着男装,出远门,沉香挎着一个包袱,包袱里装着换洗的衣物和药物等。 这时,辛驳走进来,辛驳是萧逸的贴身侍卫,时刻不离晋王左右,这次晋王回京,随在晋王身边。 辛驳抱拳行礼,“晋王殿下,属下有个请求,属下想同王妃一起去西北。” 萧逸点头,“你跟王妃去吧,顺便回你家乡看看。” 辛驳自从桂香死后,高大强壮的身体,明显瘦了,变得整日也不说一句话,脸上没有一丝笑模样,本来性格沉闷,更加木讷。 容安进来,顾如约站起身,沉香挎着包袱,朝外走。 萧逸一直送她们到山下,看看容安,又看看女扮男装的顾如约,容安面貌清隽,如玉树临风,顾如约穿男装齿白唇红,俨然翩翩风流少年郎,“为了路上方便,你们兄弟相称。” 容安说:“镇西侯不认识王妃,王妃此去西北,不能有什么危险,刺客见过王妃,也都是黑天,何况王妃这身装扮,就是刺客对面遇见,也认不出王妃。” 山脚下一辆马车停在那里,马车夫候着。 萧逸伸臂把顾如约抱在怀里,“如约,我在山上等你,我们一起回西南。” 他明知道顾如约的机智和胆识,可她一旦要离开自己,自己的心便发慌。 众目睽睽之下,顾如约羞赧,离开他的怀抱,“我走了。” 一转身,上了马车,沉香随后爬上车。 容安等人拜别晋王,纷纷上马。 马车朝西方向行驶,在前方路口转弯,朝北方向下去。 顾如约掀开窗帘,朝后看,萧逸还站在路中央,身影越来越模糊,直到马车转弯,大山遮挡,看不见了,她放下窗帘。 人多行动不便,容安带了挑出来的二十名侍卫,辛驳随行。 京城通往西北,一路都是官道,晓行夜宿,一路住在官府的驿馆,经过城池,正好赶到天晚了,就住客栈。 顾如约走过这条路,住进曾经住过的驿馆,当时的心情与现在截然不同,当时整日筹谋如何逃走。 一行人走了七八日,经过一个叫依兰县,依兰县是个大县,人口多,她们经过时,街道两旁米铺、肉铺、饭铺,到处挂着客栈的幌子。 一般的驿馆都建在郊外,离县城两三里地,顾如约撩开车帘,看天色已晚,对容安说:“我们今晚在这里住宿,找一家客栈。” 马车行到一家客栈门口,容安命马车停住,下马。 沉香跳下马车,扶着顾如约下了马车。 这家客栈早早挑起灯笼,容安牵着马朝客栈门口走。 顾如约跟沉香跟在后面,最后走着辛驳,二十个暗卫分散四周注意附近的动静。 容安走到客栈门口,刚要进去。 突然,左侧传来一个声音,声音很小,“喂……” 容安和顾如约都听见了,两人顺着声音看过去,看见左侧墙后冒出一个小脑袋,朝二人摆手。 第232章 顾如约走过去,看见墙后一个男孩,看身量约莫七八岁,蓬头垢面,脏兮兮的。 小男孩探头朝客栈门口看了看,容安也过来,小男孩小声说:“这家是个黑店,专门害人,半个月前,有个客商住宿,钱财被敲诈没了,出来时就剩下身上衣裤,那个客商哭着没有回家的盘缠。” 小男孩怕两人不信,又说:“我们县上的人都知道,没人敢惹这家掌柜的,这家掌柜的可凶了,有一伙打手,你们住他家店要吃亏的。” 顾如约看男孩穿着褴褛,好心提醒她们,俯下身问;“你没有家吗?没有爹娘吗?” 小男孩神色黯然,摇摇头,“我没有家,不知道爹娘是谁。” 顾如约一路经过城镇,也有像这个男孩一样以乞讨为生,没爹没娘的孩子,这个男孩心地善良,一般大人怕惹事,没有敢出声。 回身吩咐沉香拿出一块银子,递给男孩,“买点吃的,再买一身衣裳。” 男孩看见银子两眼发亮,一把抓过,朝几个人行了个礼,撒腿跑了。 容安跟顾如约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往客栈里走。 一走进客栈的门,一个瘦高脸色蜡黄的中年男人满脸堆笑地从柜台后迎了出来,“客官住店?” 说话的同时,精明的小眼睛在两个身上扫了一眼,又看了一眼两人身后跟着沉香和辛驳。 “有房间吗?”容安问。 掌柜的急忙说:“有,有,客官开几间房?” “三间。” 顾如约和沉香住一个房间,容安自己住一个房间,辛驳住一个房间。 客栈的掌柜的小眼睛往顾如约身上溜。 掌柜的招呼伙计,“把这几位客官领到后院的房间。” 年轻的小伙计,贼眉鼠眼的,带着几个人去后院的房间。 顾如约跟沉香住在中间一间客房,容安和辛驳住在两边的客房,以防万一,保护顾如约。 沉香把包袱放在桌上,看房间洁净,顾如约乘坐一天的马车累了,坐在炕沿边。 一会,有人叩门,顾如约朝沉香递了个眼色,沉香走过去,打开门。 看见方才那个小伙计提着一壶热水进来,朝坐在炕沿边的顾如约瞄了两眼,赔笑问;“客官先洗脸,一会饭菜上来?” 顾如约心想,黑店的饭菜谁敢吃,道;“我们一会到街上吃。” 对沉香说;“你去告诉容公子一声,收拾好了,我们出去吃饭。” 伙计眼珠转了转,好像有点失望,转瞬热情地介绍附近的饭馆,哪家的菜品上乘,哪家饭馆菜实惠。 伙计健谈,人极热络,顾如约心想,如果不是乞讨的男孩提醒,一般人看不出什么破绽。 伙计出去,沉香帮顾如约换衣裳。 穿好衣裳,容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顾公子,可以走了吗?” 沉香过去,把门打开。 顾如约走出来,容安身后跟着辛驳。 四个人从前院穿堂经过时,柜台后的干瘦的掌柜的挤出笑,“客官出去?” 容安嗯了一声。 伙计抻着脖子看着几个人出了门,掌柜的朝伙计递了一个眼色。 容安和顾如约走出客栈,容安说:“看样那个孩子说的没错,这家客栈有问题。” 顾如约小声说:“他们要动手,也是夜里。” 几个人在客栈旁找了一个饭馆,顾如约坐在靠窗位置,斜对着她们住的客栈,这条街上别的客栈生意火红,他们住的客栈有点冷清。 说明经常走南闯北的客商,知道这家客栈的底细,这家客栈在镇上名声不好,极少有人投宿,有零星的住宿的客人,也是像她们远道来的,不了解。 顾如约又看见那个七八岁的男孩,端着破碗,站在街边,朝过往的行人乞讨。 还有几个乞讨的小乞丐,有个大个子年长的男孩,撵他走,这个男孩似乎不愿意离开这个地方。 顾如约听说乞丐们划分地盘,那行都有规矩。 不知为何几个小乞丐竟然动手打了起来,顾如约看是那个大个年长的男孩指挥几个年纪小的乞丐打那个男孩,男孩子奋力抵抗,一个人对付四五个人,竟然没有落下风。 男孩子很勇猛,几次打退几个小乞丐的进攻。 顾如约怕人多势众,男孩子吃亏,对辛驳说:“你出去阻止他们。” 辛驳出去,驱散一群小乞丐,顾如约看男孩用手背抹了一下鼻子,好像鼻子出血了,继续蹲在街边乞讨。 容安说:“可惜没人教养,不然这个男孩长大也许有出息。” 辛驳回来,说了句,“这群孩子挺可怜的。” 几个人吃完了,顾如约看桌上剩下的馍馍,抽出手绢包上,桌上盘子里一只烧鸡,没有动,顾如约招呼饭馆跑堂的,拿油纸包起来,沉香拿着。 几个人走出饭馆,那个男孩还站在街边乞讨,顾如约在过去,把手绢包的馍馍给他,“趁热吃。” 男孩感激地看了顾如约一眼,打开手绢包,拿出一个白面摸摸咬了一大口。 沉香把手里油纸包打开,烧鸡递给男孩,男孩把馍馍咽下去,接过油纸包着的烧鸡,掰了一个鸡腿,拿在手里啃。 顾如约柔声说;“慢慢吃,都是你的。” 沉香问;“你没爹娘,没有家,住在何处?” 第233章 男孩努力咽下嘴里的食物,“住破庙里,我们这些要饭的乞丐都住破庙里,有时住大户人家的屋檐下,不过要早起,不然被大户人家的仆人撵走。” 顾如约和沉香同情这个男孩,就连容安和辛驳生了恻隐之心,无奈他们还有正事要办,只是路过,而且这样的小乞丐随处可见。 连年征战,民不聊生,战争过后,多了无家可归孤儿。 几个人离开男孩,沉香说:“主子,他这么小没了爹娘,没有房屋住,没有吃的,怎么活?” “这样孩子生命力顽强,长大了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几个人走进客栈,客栈掌柜的,那个瘦高个男人看见几个人回来,皮笑肉不笑,“客官吃完饭了。” 几个人打声招呼,回房去了。 掌柜的朝伙计递了个眼色。 顾如约坐在椅子上,没有上床睡觉,她猜测伙计一会准来。 果然,不大功夫,响起敲门声,门外伙计的声音,“客官,小的给您送茶水。” “进来。” 伙计端着茶壶茶碗,满脸堆笑,“客官,这是新沏的茶水。” 放在桌上。 眼睛瞄着顾如约,没有离开的意思,顾如约走过去,拿起桌上的茶盅,自己倒了一盅茶水,看着伙计,伙计看她要喝,这才点头哈腰,“客官有什么事,招呼小的。” “好” 顾如约把茶盅放在嘴边,似乎嫌茶热,轻轻地吹了两口。 伙计开门走出去,回身看见顾如约举起茶盅,做了个喝的动作,这才放心地把门关上。 房门关上后,顾如约把一盅茶水倒在地上。 沉香小声问;“主子,茶水里下药了?” “我猜下药了。” 黑店给客人下药,往往在饭菜里,她们没有吃客栈的饭菜,那只有在茶水里下药。 沉香担心地问;“奴婢去通知容公子和辛驳。” “放心,他们不能喝。” 沉香铺床,两人安置。 顾如约躺在床上,有点困意,坚持不能睡,等待客栈掌柜动手。 她知道房顶和四周有暗卫,保护着她,她只要喊人,这些隐藏在暗处的侍卫立刻现身。 屋里灯熄灭了。 夜深人静,顾如约故意房间的门没闩上。 对面炕上沉香呼吸均匀,这丫鬟什么都不知道倒好,能安然入睡。 顾如约看见房门开一条缝,从外面透过来的灯光,看清楚是一个年轻女人,悄悄地走了进来。 床帐没有拉严实,顾如约透过没合拢的床帐中间缝隙在暗处看着她。 只见她蹑手蹑脚走到床前,唤了一声,“公子。” 顾如约闭眼不答,平躺在大床中间位置。 女人拉开床帐,又唤了一声,“公子。” 顾如约装睡。 一只手伸过来。 第88章 妇人的手朝她的脸伸过来, 顾如约岂肯让她碰, 假意睡梦中翻了个身, 妇人的指尖触碰到她后背的衣裳。 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妇人解衣, 摸黑上了床,躺在顾如约身边。 顾如约侧耳听走廊楼梯的动静,好在妇人再没碰她。 不久, 楼梯传来咕咚脚步声, 门外响起吵嚷声,紧接着房门被人大力踹开,烛火照亮了房间。 一个男人冲到床前, 把爬到床上的妇人扯下地,瘦高脸色蜡黄的客栈掌柜的骂道;“淫妇, 胆敢偷人。” 朝带来的几个男女喊;“把这个奸夫给我绑起来。” 伸手抓床上的顾如约,顾如约已经坐起来, 气定神闲。 一只青筋暴露的手刚伸向顾如约, 还没有碰到她,就被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抓住手腕,客栈掌柜的想挣脱, 强挣了几下,文秀好看的手像一把铁钳, 纹丝不动。 掌柜的认出抓住他手腕的人, 是跟床上的小白脸一起住店的, 看似文弱书生, ,没想到手劲这么大。 容安不动声色,手下用力,客栈掌柜的疼得龇牙咧嘴,不是好声地叫,“放开我!快放开我!” 容安松开他,掌柜的气急败坏,甩了甩手腕,“你这位兄弟跟我内人通.奸,捉.奸捉双,你还有什么话说,这位兄弟,你看私了,还是报官?” 容安站在背光的地方,嘲讽地一笑,“请问你们本族男女通.奸怎样处置?” 掌柜的身后一个矮个的男人叫嚷着,“奸.夫淫.妇浸猪笼。” 容安云淡风轻的神情,“那就按你们族里的规矩办,通.奸男女一起浸猪笼。” 这句话一出口,屋里人均一愣。 地上的女人惊慌地叫喊,“不,不…….不是……” 掌柜的愣怔片刻,缓和了语气,说:“客官,难道你就狠心眼睁睁地看着你兄弟被浸猪笼,客官你看这样好不好,你们拿出点银子,作为补偿我婆娘玷污了名节的损失。” 容安斜了他一眼,“我要是不拿钱呢?” 后面那个矮个子男人喊:“不拿钱,我们就报官。” 容安嗤笑一声,“不浸猪笼了?”嘲讽地问:“你们要多少银子?” 掌柜的早看好了,这几个人穿戴绫罗绸缎,是有钱的主,伸出了一个手指,容安故意问;“一百两银子?” 掌柜的摇摇头,又伸出比量一个手指。 容安问;“一千两银子?” 第234章 掌柜的慢条斯理地说;“一万两银子。” 容安暗想,这家店真黑,开口便是一万两。 故意戏耍他,“我们出门在外,身上没带那么多银两。” 掌柜的眨了眨小三角眼,“那就五千两银子。” 容安摇头,掌柜的出三根手指,“三千两?” 容安还是摇头,掌柜的又出两根手指,不能少于这个数,“两千两银子。” 两千两银子,难怪离开这里的被敲诈的男人身上仅剩下衣裤。 沉香被吵醒了,本来沉香睡着了打雷都不醒,这伙人嗓门大,硬是把她喊醒了。 迷迷瞪瞪听只字片语,拨拉开前面的人,挡在床前,“你婆娘跑到我家公子的床上,反倒要我们出钱,我看该你们出钱才对,我家公子不能平白让她占了便宜。” 掌柜的身后的几个人忍不住乐。 掌柜的喝了一声,“笑什么?” 盛气凌人地对容安说:“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不动真格的,你们不出血。” 回身吩咐身后矮个子,“你去报官府。” 报官府咋咋呼呼,虚张声势。 这时,门外又闯进来几个手持棍棒的男人,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喊;“少跟他们废话,先把他们腿打折了,打死奸.夫也是白死。” 掌柜的仗着人多势众,硬气了,脸一变,“你们私了给钱,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别说我没给你们活路。” “我不给钱呢?”容安毫无惧色。 掌柜的嘿嘿两声,“一个外地人,还敢在本大爷的地盘上撒野。” 一摆手,对身后那群人说;“给我上。” 这群人张牙舞爪的就朝容安扑上来,矮个的男人来抓床上的顾如约。 突然,哗啦一声响,七八条黑影破窗而入,房顶破了个大洞,跳下十几条人影。 抓顾如约的矮个男人被辛驳一脚踹出几米远,撞在墙上,口吐白沫,顿时不省人事。 这伙人瞬间被侍卫们制住。 这时,院子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官府的衙役冲进来,其中为首的捕头问;“谁报的的官,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从那个妇人进入顾如约的房间,容安就派人通知了本地官府值夜的衙役。 “我报的官。”容安淡定地说。 掌柜的被晋王府侍卫按住,急忙分辨说;“捕头老爷,您听小民先说。” 他看一眼顾如约,顾如约已下了地,一副若无其事,“小民的婆娘跟这位公子私.通,小民带人捉.奸,这伙强盗闯入,官爷给小民做主。” 捕头看一眼地上的婆娘,又看一眼站在眼前的俊俏公子,“他说的可是实情。” 顾如约不慌不忙,一伸手,扯掉包头的纶巾,一条乌黑的秀发滑落。 俊俏公子瞬间变成美貌的女子。 屋里人都愣住了,掌柜的傻眼了。 顾如约朝掌柜的一笑,烛火映照下,一双明眸顾盼生辉,“你这个黑店讹诈了多少过路的客人,不知道本朝有王法吗?” 容安拿出腰牌,晃了晃,捕头吃这碗饭的,一眼便认出晋王府的腰牌。 惊讶地瞪大眼睛,反应过来,恭敬地朝容安抱拳说:“属下这就带回去,严加审讯。” 朝衙役一挥手,“把人犯给我带回县衙。” 掌柜的一伙人被衙役押着回县衙,捕头恭恭敬敬地对容安说;“爷,还有什么需要属下做的,属下听命。” 容安板着脸说:“这家黑店开了这么久,官府一点不知情吗?” 捕头额头见汗了,“属下疏忽,是属下失职,没有人报案,民不举官不究。” 容安没闲工夫追责,摆了一下手,“下去吧!” 捕头带着衙役,押着这伙人,还有掌柜的婆娘走了。 屋里消停了,已经是后半夜了,容安等人回屋睡觉。 第二天顾如约醒来时,已经辰时中,听隔壁容安已经起身了。 客栈的人被官府衙役带走了,住宿就剩下顾如约一伙人。 沉香去院子里打水,顾如约洗漱了。 几个人出了客栈,在街边凉棚简单吃了早膳,往回走,准备赶路。 走到客栈门口,顾如约看见昨日那个小男孩等在门口。 看见顾如约他们,男孩拦住去路,跪下便磕头,“好心的公子收留我吧,我愿意跟着你们,我能干活,不怕吃苦。” 顾如约看这孩子没有爹娘,本质善良,有正义感,对他颇有好感。 看了看容安,“我想带他走。” 还没等容安回答,男孩忙叩头,“谢公子收留,我一定不给你们添麻烦。” 容安点点头。 男孩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的,顾如约把他领进客栈里。 沉香提水,到后院抱柴禾,烧了一大锅热水,倒在柴房里木桶内,招呼男孩洗澡。 男孩扭捏,不让沉香帮洗澡,沉香背过身去,“你自己洗,我给你搓背。” 男孩脱了衣裳,跳到木桶里。 顾如约拿起男孩脱下来的衣衫,又脏又破,实在不能穿,回房拿了钱袋出门,容安从隔壁走出来,问:“王妃要上街吗?” 顾如约关上门,“我去给那个孩子买衣裳,他没有像样的衣裳。” “我陪王妃去。” 容安是不放心顾如约一个人上街,人生地不熟,何况是西北地界。 第235章 两人走出客栈,就近一家成衣店,顾如约估量男孩身高,挑了两身衣裳。 顾如约和容安买回新衣裳,柴房里,沉香端一盆干净的水为男孩冲洗身体,顾如约把衣裳放在凳子上。 男孩洗完澡,换上新衣裳,沉香领着他去见王妃。 顾如约招呼,“过来,我看看衣衫合不合身。” 男孩头一次穿这么好料子的新衣裳,有点拘束,两手直扯衣襟,顾如约看男孩脸洗干净,长相虎头虎脑,眼睛又黑又圆,肤色微黑,很精神。 说;“人是衣裳马是鞍。” 这一拾掇,男孩像换了个人似的,这那还是小乞丐。 顾如约把顺便买的油纸包的几个包子递给他,“没吃早饭?” “嗯” 男孩接过,打开油纸包,拿过一个包子,两口就吃下去,说;“真香!” 沉香给他倒了一杯热茶,男孩吃完包子,喝热茶水,吃饱喝足,刚要用袖子抹嘴,一下想起穿的新衣裳,沉香递给他一个湿手巾,他擦了手。 顾如约问;“你有名字吗?” 男孩摇头,“没有,他们都叫我小要饭的、野种。” “你姓什么知道吗?” 男孩咬着嘴唇摇摇头,“不知道。” 顾如约收下他,可他不能跟萧逸姓,萧姓是皇族,不是谁人能随便姓的,还是让这个孩子跟自己姓,说:“你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名字,我为你取个名字,我有个弟弟,比你大,叫顾迟,你就叫顾辞。” 沉香在一旁推他,“还不快谢王妃。” 沉香为他洗澡时,已经告诉了顾如约的身份,这个男孩跟着王妃,以后何愁不是荣华富贵。 男孩跪下叩了三个头,高兴地说:“顾辞拜见王妃姐姐。” 容安正好进来,微笑说:“这孩子倒挺机灵,是个有造化的。” 顾辞有这个王妃姐姐,日后前途无量。 顾辞爬起来,问;“王妃姐姐,我们要去哪里?” “我们去西北。” 容安说;“王妃,时辰不早了,我们赶路吧!” 客栈掌柜的,掌柜的娘子,伙计都被官府带走了,有个打杂的男仆,顾如约交代他看客栈。 一行人继续往西北走,顾辞跟顾如约和沉香乘坐马车。 在客栈耽误了时辰,出了县城,太阳已经在正中。 天黑之前要赶到下一个驿馆,加紧赶路。 县城外官道上偶尔有车马经过,行人不多,容安吩咐车夫,快马加鞭。 一路没停歇,日头西坠,顾如约让沉香拿出攒盒,攒盒里装的点心,递给骑马的容安、辛驳和侍卫们分吃。 马车里,顾如约把一个攒盒放在腿上,打开垫着手绢先拿了一块点心给顾辞,“饿了吧!” 像顾辞这样的半大孩子饭量大。 顾辞没接,说;“王妃姐姐先吃。” 顾如约看他懂事,很喜欢,“吃吧,这还有。” 顾达这才接了。 顾如约吃了一块点心,沉香吃了两块,顾辞把剩下的全吃了,舔舔嘴。 马车继续行驶,太阳落了,往西北走,夜晚的气温低,夜晚官道上没车马行人,顾如约卷起车窗帘,月亮初升,照在官道两旁的田野,顾如约看田地里的庄稼低矮,清明后,西北地方少雨。 月挂中天,四周静谧,只听见马蹄声,马车里顾辞靠在座椅上睡着了,沉香靠在一侧车壁迷糊。 顾如约看见月光下一片田地中间青砖院墙,驿馆到了。 这个驿馆离县城远,条件简陋,驿丞从被窝里被叫醒,没想到这么晚还有官员经过。 容安一行人没吃饭,驿丞亲自到厨房,大半夜的厨房有一盆煮熟的玉米,端给容安和侍卫们吃。 顾如约把车上的顾辞叫醒,容安问她们吃不吃玉米,三个人只想睡觉。 次日一大早,驿丞叫厨役张罗了两桌饭菜,容安等人吃过早饭,离开驿馆,继续赶路。 一路顺利,没出什么意外状况。 又走了十几日,到了顾如约住过的小山村山脚下,马车停住,顾如约有要事要办,对辛驳说:“你带着沉香和顾辞上山,在村里等我,等我办完事,回来找你们。” 顾辞说;“姐,我也跟你们去。” 容安说;“让他跟着去吧,带上他,减少别人对我们的怀疑,” 顾如约说;“你跟着我,要听我的话,不能乱跑。” “我知道了,姐。” 顾辞一口一个姐,叫得亲近。 几个人分成两路,辛驳跟沉香上山,顾如约跟容安去朔东镇私塾。 来到最西北,这里是镇西侯施宗彦的属地,两人加倍小心。 到朔东镇已经是傍晚了,顾如约路上已经想好,撩开门帘,对容安说;“我们先去学堂见长生,然后在附近找个客栈住下。” 这个靠北的镇,是军事重镇,镇外有驻军,西北军的兵营。 上年住在西北时,西北镇西侯的军队跟朝廷军队开战,战后这里满街的逃难百姓,缺衣少食,现在街上已经看不见逃难的百姓,一切恢复正常。 百姓安居乐业,朔东镇一派宁静祥和。 街上往来的人脚步匆匆,做工的人下工往家赶,街上的车马多起来。 私塾门口走出三三两两的学生,本县城的学生散学回家了。 第236章 顾如约和容安站在私塾门口,顾辞站在一旁看热闹。 出来的学生里没有长生,顾如约拦住一个下学的学生,说:“同学,麻烦你叫一下长生,就说他姐来看他来了。” 那个男同学答应一声,转身回学堂。 顾如约站在门口朝里张望,一会,看见长生的身影。 顾如约朝长生招手,长生看见她,高兴地跑出来,“姐,你怎么来了?” 看一眼身后的容安,他不认识容安,问;“姐夫没来吗?” 顾如约打量他,说;“又长高了,你姐夫家里有事,没来。” 长生年纪不小了,看见她跟一个年轻男子,有点奇怪地看了容安好几眼,顾如约介绍说;“这是姐娘家的表哥,你叫表哥。” 容安温和地微笑,“你是长生?” 长生朝容安行礼,“表哥好!” 顾如约拉过顾辞,对长生说;“这是姐的义弟,比你小几岁。” 顾辞不认生,仰头看着长生,插嘴说:“我叫顾辞,你比我大,我叫你哥。” 长生摸了一下顾辞的脑袋,“辞弟,你叫我长生哥。” 两人第一次见面挺亲近。 顾如约问长生,“你散学了?” “嗯” “我们找个饭馆吃点饭。” “好,你们等我一下,我回去把课桌上的书本收了。” 等长生出来,四个人在附近找了一家看着干净的饭馆,饭馆里很清净,屏风后就一桌客人。 饭馆伙计把两个大人和两个孩子让到屏风后一张桌,热络地问;“四位客官吃什么?” 顾如约看墙上挂着的水牌,问长生,“你吃什么,姐请客。” 长生摸着后脑勺,“姐,我想吃猪肘子。” 顾如约看墙上水牌上有东坡肘子,点了一个肘子。 等菜功夫,顾如约问长生,“五婶身体可好?” “我母亲除了腰不好,偶尔腰疼病犯了,没有别的毛病。” 顾如约问;“长生,你们私塾过年放假,在家住了多少日子?” “正月初五回学堂上课。” “年后没有放假?”顾如约意在从长生这里打探消息。 “正月十五放了一日假,春分放了一日假。” 顾如约暗想,欧阳先生看样是没有时间出现在西山,一来一去脚程快,少说小一个月。 又问;“私塾里只有欧阳先生一位师傅授课,欧阳先生如果有事怎么办?” 长生不知道顾如约问话的用意,道:“只有欧阳先授课,欧阳先生偶尔有事,休一日或者放半日假。” 顾如约笑说:“你们课业繁重,先生的脾气可好?罚学生吗?” 长生说;“先生有时脾气很好,有时很严肃,罚学生,今年过年开学后,先生的脾气一直很好,有不用功的学生,打几下手板不疼。” 伙计把菜端上来,四个人吃饭,长生吃东坡肘子,顾辞啃排骨,俩孩子吃得香。 顾如约对面的容安对视一眼,两人的想法相同,这位欧阳先生难道不是西山行刺晋王负伤的那个人。 第89章 吃完饭, 顾如约和容安送长生回学堂。 顾如约和容安看着长生走进私塾里, 容安说;“那个刺客也许只是跟欧阳先生长得像, 不是同一个人。” 顾如约脑子里出现那晚火光中刺客的脸,说;“我直觉刺客跟欧阳先生有某种联系。” 容安心想, 直觉有时很准确。 两人在长生私塾的对面找了一家客栈。 特意挑了两间二楼窗户对着私塾的房间,一道木楼梯通往楼上。 顾如约站在窗前,看对面私塾, 居高临下, 私塾出出进进的人看得很清楚,她站的地方不太引人注意,这窗户是观察私塾最好的位置。 学堂连着住宅, 欧阳先生在学生散学后,直接回住宅, 不用走外面的门。 右侧门进入学堂,左侧门旁有个角门经常有家仆出入, 买菜和买东西走。 顾如约观察了一整日, 没有看见欧阳先生出门。 容安走到她身旁,说;“我跟客栈掌柜的闲聊,他说这个欧阳先生不是本地人, 是后搬来朔东镇,开私塾没几年, 镇上的孩子大多送到他的私塾里读书, 镇上的百姓对这位欧阳先生十分尊重, 这个欧阳先生是个大儒, 远近闻名,还有不少临县的孩子送到他门下拜师读书。” 把一个教书的先生跟刺客很难联系起来,可世上竟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个人,顾如约说;“欧阳先生的来历没人知道,这就是个疑点。” “掌柜的说这位欧阳先生不经常出门,左邻右舍见面,他只点个头……” 容安的话突然停住,二人看见私塾门里走出一个人,正是欧阳先生。 顾如约说;“我们分头跟着他。” 在一起目标太大,容易被人发现。 顾如约招呼容安房间里玩的顾辞,“跟我走一趟。” 她扯着顾辞下楼,楼下掌柜的是一个五十几岁的微胖的男人,面目和善,“哥俩出去。” “啊” 掌柜的还想说什么,顾如约跟顾辞已经出去了。 一辆马车停在客栈门前,马车夫是王府的人,顾如约走近,看欧阳先生的马车已经拐弯了,小声说:“跟上刚才从私塾出来的人。” 跟顾辞赶紧上了马车,马车夫一打马,马车往前一跃,冷不防顾辞没坐稳朝后仰,顾如约的手垫在他头上,怕他磕了头,“小心。” 第237章 顾辞坐好,“姐,我们跟前面的马车,马车里坐的什么人?” 这孩子懂得分寸,顾如约不隐瞒,“这是你长生哥的私塾先生,他认识姐,一会他下车,姐不方便跟着,你跟着他,看他去了哪里,做什么?” “姐,从前有人出钱让我盯梢人,我从来没跟丢过。” 朔东镇最热闹的一条主街,欧阳先生乘坐的马车停在路旁,顾如约指给顾辞看,“你跟着他,看他进那家店铺,做什么,千万别让他发现,姐在马车里等你,别跟太远,人少背街你别跟去,这个人可能很危险,如果迷路了,打听路人我们住的同心街,五福客栈。” “姐,放心,我能找到客栈。” 顾如约看见欧阳先生进了一家当铺,有些奇怪,欧阳先生教私塾,学生束脩费高,私塾学生又多,按理说欧阳先生不缺钱,不用当东西过日子。 顾如约看见顾辞进当铺去了,担心顾辞一个小男孩,进当铺,别人觉得奇怪。 盏茶功夫,顾辞从当铺出来,机警地朝左右看看,奔着顾如约马车方向走来,不时回头看一眼。 没人注意,跑到马前,顾如约撩开门帘,伸手把他扯了上来。 顾辞说;“长生哥的先生跟当铺掌柜的去后面屋里,不知道说什么。” 顾如约问:“你进店铺,店铺里的人问你,你怎么说的?” 顾辞从怀里摸出一个银手镯,“这是我记事起随身戴的,我拿到店铺说当了,伙计问我当多少银子,我说十两,他把我撵出来了。” “长生的先生看见你了吗?” “没看见,我进去时,长生的先生跟掌柜的进屋里了。” “你做的很好。” 顾如约拿过他手里的银镯子,这是一个老式的银镯子,做工精致,好像是孩子满月时家人戴上去的,这一定是顾辞的父母给儿子戴的,他父母也许死了,也许在世上某个地方。 顾如约看欧阳先生半天没出来,说:“我们下车。” 她告诉马车夫在这里等,带着顾辞朝那间当铺走。 突然前方街上出现一辆马车,四周武士围着马车,旌旗上一个斗大的字,施。 顾如约急忙拉着顾辞躲进街道旁边的一间店铺。 等镇西侯的马车过去,顾如约情急之下躲进的店铺,是一家面馆。 伙计过来,“客官,您二位吃什么?” 顾如约问顾辞,“饿了吧?坐下吃碗面。” “二位这边请。” 伙计把二人让到靠窗的位置,顾如约余光瞄着窗外对面的当铺,问:“你店里都有什么面?” “羊肉面,牛杂面,鸡丝凉面,葱油炒面,豆角焖面,肉丝炸酱面,素面…….”伙计连珠炮地数着。 顾辞说;“我吃羊肉面。” 顾如约对伙计说;“一碗羊肉面,一碗素面。” 看见容安走了进来,问:“容公子吃什么面?” 容安坐在对面,“随便。” 面端上来,三个人吃了一碗面,方看见欧阳先生从当铺里走出来。 等欧阳先生走过去,顾如约付了饭钱,三个人从面馆里走出来。 容安的马拴在门前,顾如约跟顾辞走到马车旁,看见欧阳先生已经上了一辆马车,二人上车。 远远地跟着,欧阳先生的马车朝来时的路回去了。 容安命人监视这家当铺。 又观察了两日,欧阳先生再也没出门,私塾里家住的远的学生住宿,平常不许出门,因此,这几日没看见学堂里的学生出去游逛,看来私塾管理很严格。 当铺那边没什么动静,没发现可疑的人。 几个人住客栈久了,怕引起怀疑,顾如约跟容安商量,“我们去拜会这位欧阳先生,想办法弄清楚跟刺客是否是一个人。” 容安命人备了四样礼。 顾如约换上女装,带上顾辞,私塾下学后,跟容安提着礼物来的学堂门口。 学堂门口有个看门的老仆,拦住三个,“两位找谁?” 顾如约说;“我是长生的姐姐,我们来看长生,拜见欧阳先生,请老伯通报一声。” 看门的老仆进去,片刻出来,“我家先生请二位进去。” 三个人被带到一间堂屋等候,不大一会,欧阳先生走了进来,容安和顾如约站起身,抱拳施礼,“拜见先生。” 欧阳先生还礼,“两位是……..” 顾如约上次来见过这位欧阳先生,她上次以长生姐姐的身份拜见先生,这次见面她特意换上女装,欧阳先生一点不记得自己,看自己的眼神很陌生,顾如约疑惑。 自我介绍,“我是长生的姐姐,这是我表哥姓容。”特意提了一句,“我见过先生。” “我忘记了。” 欧阳先生微微有点尴尬。 让道;“两位请坐。” 态度客气又生疏。 二人坐下,顾如约瞥了一眼容安,容安会意,问;“长生在学堂表现怎么样?” 容安跟欧阳先生说话, 趁着容安跟欧阳先生问答,顾如约仔细看这位欧阳先生。 这位欧阳先生的五官跟刺客的五官一模一样,欧阳先生跟容安说话时,顾如约看到他侧脸,发现他右侧耳后有一颗小小的黑痣,上次见欧阳先生她注意到耳后的黑痣, 几乎分不清有何区别。 第238章 可顾如约不知为何,感觉这相像的五官似乎哪里不对劲,一时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劲。 欧阳先生看上去性格很好,温文尔雅。 一个仆人端上茶水,顾如约朝顾辞使了个眼色,仆人先把茶水端给客人,然后端给欧阳先生,当仆人端茶给欧阳先生时,顾辞突然咦了一声,望着窗外,“喜鹊,喜鹊。” 猛地站起来,奔到窗前,不小心撞翻了仆人手里的茶盅,滚热的茶水洒在欧阳先生的手臂上。 顾如约急忙两步上前,瞬间撩开欧阳先生的袍袖,“先生烫到了。” 茶水透过衣袖,顾如约看见欧阳先生的手臂光滑,没有伤疤。 欧阳先生不悦,抽出顾如约扯着的袖子,盖上手臂,站起来,极力保持礼貌,“两位先坐,我去换件衣裳。” 顾如约连连赔礼,“对不起先生,小孩子鲁莽。” “没关系。” 欧阳先生神色冷淡。 二人站起来,容安说:“先生,我们告辞,不打扰先生了。” 欧阳先生对仆人说:“送客!” 容安和顾如约告辞出来,顾如约回头,欧阳先生袖子往下滴水,保持端严仪态。 屋外天色微暗,欧阳先生站在堂屋门口,身材颀长,偏瘦,身形跟刺客一样。 顾如约回过头看顾辞,鼓励的眼神。 走出学堂,容安问:“欧阳先生是那个刺客吗?” 顾如约思忖,说;“上次夜里看见刺客的脸,觉得就是这位欧阳先生,这次接触,发现跟我之前的认知有出入,长相一模一样,我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同,两次的感觉非常奇怪。” 容安道;“王妃两次看见他都是在黑夜,也许没看清楚。” 顾如约回忆,摇头,“在西山时,我特意追出去看仔细,我去年来学堂还拜见过长生的先生,长相一样,没有什么地方不同,甚至两次他都穿着一件衣袍,也许漏掉哪里,我记不起来了,毕竟过了一年。” 两人穿过马路,朝斜对面客栈走,容安说;“也许两个人有着某种血缘关系,我们打听一下,这位欧阳先生是否有个双胞胎哥哥或者弟弟。” 两人回到客栈,店家娘子看见顾如约露出惊讶神情,“顾公子原来是美貌的小娘子,我眼拙,竟然一点没看出来。” 顾如约解释说:“出远门路上方便。” 店家娘子很健谈,问;“你们去看亲戚的小孩,小孩在学堂里读书?” 顾如约走过去,坐在店家娘子身旁,笑着说:“看我弟弟,顺便拜见了先生。” 店家娘子说;“我亲戚家的小孩也跟着欧阳先生读书,束脩费比一般私塾高,先生还要看孩子的资质,一般的平常的小孩,资质不高先生不收。” 顾如约跟店家娘子闲聊,容安回房间了。 顾如约打听,“这位欧阳先生有家室了吗?” 店家娘子说;“没有家室,这位欧阳先生年纪不小了,单身一个人,家里又没有公婆妯娌,听说镇上不少姑娘想嫁给他,托媒人提亲,还有富户想要他入赘,欧阳先生都拒绝了。” 顾如约问;“欧阳先生就一个人,没有高堂父母,兄弟姐妹?” “听说父母早亡故,什么人都没有。” “没有父母兄弟姊妹,没有家室,为何不成亲呢?” 店家娘子说;“这就不知道了,读书人清高,也许没看上镇上的姑娘。” 这个年纪的男人早成家立业,生儿育女了。 顾如约发现这个欧阳先生是个奇怪的人。 顾如约回房间,沉香支使店里的伙计备好了热水。 屏风后,沉香弯腰试木桶里的水温。 顾如约沐浴后出来,沉香倒洗澡水,泼在院子里流入两侧排水槽,一个住店的男客人走过来,沉香没注意,水溅到那个男人的靴子上。 那个男人嚷着,“你这个丫鬟眼睛瞎了,倒水看着点,我的靴子都溅上脏水了。” 沉香急忙道歉,“对不起这位爷,我不是故意的,我给你擦擦。” 说着,抽出手帕,蹲下要给这男人擦靴子上的水,这男人嫌弃地躲开,“你手帕脏不脏,碰我靴子。” 沉香是丫鬟,底气不足,红着脸直起腰,听这男人训斥,“你这丫鬟这么蠢笨,连倒水都不会,平常怎样侍候主人家的……..” 听外面吵嚷,顾如约跟容安都从屋里出来。 顾如约问沉香,“怎么回事?” 沉香低着头,自己没理,说;“奴婢不小心,倒水把这位爷靴子溅了水。” 顾如约到西北暗查刺客,不想把事情闹大,看那个男人不依不饶的,有些反感,对那个男人说:“我的丫鬟不是故意的,这位爷多包涵,不然你把靴子脱下来,让我丫鬟给你刷了。” 男人看顾如约,惊艳地张了张嘴,要出口训人的话,咽了回去,扯了扯一侧嘴角,“没关系。” 这人嘴有点歪。 突然,电光石火一般,顾如约明白自己为何对欧阳先生的前后感觉不一样了。 顾如约叫了一声容安,“表哥,跟我来。” 容安不知何事,跟着顾如约走进屋里,顾如约关上门,说:“我想起来了,这个欧阳先生那里不对头了,去年我住在西北时,来私塾看长生,欧阳先生正给学生上课,我站在窗外,没事朝学堂里看,视角正对着这个欧阳先生,他讲课时,偶尔一侧唇角抽一下,面部肌肉僵硬,神情严肃,现在看到的这个欧阳先生,没有这个小动作,我对面坐着,看他面部肌肉正常,不僵硬,这就是两个人的区别,我现在想明白了,他们是两个人,之前那位欧阳先生我为何觉得跟刺客是一个人,其实,就是一个人,而现在这位欧阳先生不是那个刺客,是冒名的欧阳先生。” 第239章 顾如约几乎可以肯定,“那个人被铁鞭打伤,伤势不轻,不可能这样快痊愈,两个人耳后都有一颗胎记,不细看不注意,世上也有长相像的人,如果不是亲兄弟,不可能连胎记的位置都一样。” 容安精神为之一振,“这位欧阳先生是他哥哥或者弟弟的替身,刺客一定躲起来养伤。” “欧阳先生去当铺,真正的欧阳先生能不能躲在当铺里?” 当铺是前店后宅,真欧阳先生也许隐藏在当铺后面的宅子里。 “我今晚带人夜探当铺。”容安说。 “真正的欧阳先生是危险的人物,如果隐藏在当铺里,恐有埋伏,容公子此去当心。” “我会小心的。” 月上中天,顾辞已经睡了,顾如约坐在桌前,等待容安的消息。 夜静更深,客栈里没有一点动静。 顾如约听见轻微的脚步声上楼,走过去,打开门,容安闪身进来。 “怎么样?”顾如约问。 “我探了当铺后宅,没发现刺客。” “西北地域辽阔,刺客想躲,我们根本找不到,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把刺客引出来,只有利用这个假冒的欧阳先生,引出刺客。” “抓这个假冒的欧阳先生,引出真刺客,我们来西北带的人不多,这里是刺客的巢穴,如果被刺客发现我们的身份,我们可能都走不掉。”容安道。 刺客不是一个人,是一个组织,几次交手,萧逸在已经布下天罗地网,都被刺客逃脱,容安带着二十名暗卫,捉不住刺客,反而有被刺客抓住的危险。 容安武功高,也不是刺客的对手,萧逸将莫云峰收在账下,就是为了对付这个刺客。 如果单打独斗,刺客跟莫云峰相较,莫云峰铁鞭更厉害,但铁鞭抵不过刺客的剑。 容安的顾虑事实存在,顾如约说:“我们不能在这里下手,先不说能不能打得过刺客,这里是镇西侯的地盘,我们身份不能暴露。” “王妃的意思将刺客抓回京城。” “对,这一次有这个欧阳先生作为诱饵,我们就占了主动,这个欧阳先生如果只是个替身,刺客可能撇开他不顾,既然他们是亲兄弟,刺客不能至亲兄弟于不管。” “我们抓欧阳先生回京,不过西北到京城路途遥远,怕不能那么顺利,刺客如果发觉我们抓了人,一路追杀,我们难以脱身。” 顾如约说;“我们住在这里几日,欧阳先生突然失踪,一定引起人们注意,我们分两路,让侍卫们带欧阳先生回西山,我们明着走,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王妃跟着侍卫们一起走,我自己引开他们。” “我们住客栈两个人,容公子你一个人必然引起他们怀疑,两路人想离开西北更难了。” “王妃,这太危险了。” “不抓到刺客,时刻威胁着晋王,这一次我们绝不能放走刺客了,放虎归山,以后就难寻了,就这样决定了。” 第90章 这时, 一个暗卫走进来, “王妃, 容公子,属下奉命监视当铺, 发现当铺后门有人出入,前门进的人都是正常当东西的客人。” “你们继续监视,有可疑之人来报。” 暗卫下去了。 容安说:“我想今晚再去一次当铺后宅, 我觉得这间当铺有问题。” “容公子上次夜探当铺,如果当铺的人已经察觉, 再去的话,冒着很大的风险。” “这样放弃,没有查出什么,我有点不甘心,我去过, 熟悉宅院的路, 我会小心的。” 天黑后,容安换上黑色夜行衣,待夜深后, 临走时对顾如约说;“如果我不回来,天亮后, 王妃带着顾辞赶快离开。” “容公子,你不回来, 我怎么可能离开此地, 我在这里等你的消息。” 容安如果不回来, 顾如约不可能一个人离开。 容安看了顾如约一眼,推开侧面的一扇窗户,这扇窗对着背街,胡同里黑咕隆咚的,探身望了望,胡同里没有人。 半夜了,客栈的大门已经关上,容安不能走正门,二楼不高,走窗户下去。 把挠钩搭在窗台里边,绳子放下去,顾如约看他双手抓住绳子几个纵跃,身体落地,扯回挠钩绳索,胡同里出现几条黑影,瞬间空无一人。 顾如约看窗下容安的身影消失了,轻轻把窗户关上。 一回身,看见顾辞坐在炕上,正睡眼迷蒙地看着她。 顾如约走过去,问:“怎么不睡了?” 顾辞刚醒,声音有点哑,“容大哥去当铺了?” “嗯” “容大哥为何不告诉我,我跟容大哥一起去,我给他放风。” 顾辞这孩子没爹没娘能活下来,经历比一般孩子坎坷,心智比一般同龄孩子成熟,顾如约说:“容大哥武功高强,你现在睡觉,等你睡醒了,容大哥就回来了。” 顾辞躺下,顾如约把被给他盖上。 屋里没点灯,黑暗中传来顾辞的声音,“我睡醒了,就能看见容大哥了是吗?” “是,容大哥知道我们等他,他一定能回来。” 到底还是孩子,顾辞说完这句话,一会就睡着了。 顾如约守在西窗前,容安回来,还要从窗户上来。 后半夜,静的心慌,顾辞睡梦中吐气的声清晰地听见,顾如约惴惴不安。 第240章 如果不出意外,容安应该回来了。 顾如约第一次体会等待是这样难熬,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处于紧张状态,容安走后,她一直站在窗前,盯着胡同里。 站得腿都麻木了,她不肯离开半步。 当胡同里几条黑影一闪,顾如约以最快的速度打开窗扇,闪过一旁,一把挠钩飞上来,搭在窗台边。 很快窗口出现了容安的身影,容安一纵身跳到屋里。 把挠钩扯上来,关上窗户。 顾如约点燃灯盏,容安把怀里抱着的一个匣子放在桌上,顾如约问:“这里是什么?” 容安道:“顺手牵羊拿来的,这次去不太顺利,我在窗外看见当铺掌柜的打开柜子,把这个匣子拿出来,刚好我被宅子里的人发现,我打晕了当铺掌柜的,拿走了这个匣子,伪装成入室行窃的现场。” 顾如约看这个匣子上一把铜锁,说;“打开我们看看你冒险抢回来的是什么值钱东西?” 容安握住锁,用了个巧劲,把锁头掰开了。 顾如约打开匣子,拿出里面几张纸,在灯下看了看,这几张纸是房契和地契,还有几张一千两和两千两的银票。 看匣子底下有一样东西,顾如约拿出来,是一块牌,拿在灯下一看,容安也低头看,两人吃惊地对视一眼,这是一块出入皇宫的腰牌。 出入皇宫的腰牌在西北一个当铺里发现,怀疑得到证实。 容安说;“看来这家当铺跟京城还有联系。” “这家当铺的背景不一般,难怪刺客能混入庆王府,还能全身而退。” 顾如约联想到在庆王府,中了晋王的埋伏,刺客轻松逃脱。 容安说:“我怀疑这间当铺是他们联络地点,这里是镇西侯所辖,我们不方便动手,且这家当铺背后不知何人靠山,打草惊蛇。” “我们继续住在这间客栈,太引人注意,我们换个地方,在当铺后门附近找一间客栈,以便监视当铺来往的人。” “好,天亮我去找客栈。”容安道。 顾如约睡了一个多时辰,天亮了,楼梯上传来脚步声,顾如约便醒了。 店家娘子叩门,提了一壶热水进来,顾如约昨晚合衣睡的,已经起来了,店家娘子说;“早膳做好了,娘子下去吃吧,我去叫两位公子。” 把盆里兑好水,店家娘子提着铜壶出去隔壁的容安和顾辞住的房间。 顾如约下楼时,容安和顾辞坐在饭桌前,桌上摆了一盆粥,几个白面摸摸,几个煮鸡蛋,一盘拌咸菜。 店家娘子又端上一盘韭菜盒子,顾如约说:“我们今日到临县有些事要办,把房间退了。” 店家娘子说:“过几日你们办完事回来,还来我家客栈住。” “我们回来还住这里。” 吃完早膳,容安出去了。 顾如约付了这几日住店饭伙钱。 容安回来,说找了一间客栈,在当铺后门附近。 三个人告别客栈掌柜的和店家娘子。 容安找的客栈在当铺后门对面,隔着一条窄道,客栈伙计领着三个人上楼,打开两个房间,说:“这两间客房光线好,背街肃静,夜晚睡觉不吵。” 顾如约站在窗前,窗户离当铺后门很近,当铺门上贴的对联上的字迹都能看清楚。 说:“就要这两间吧。” 三个人安顿住下。 观察了两日,后门除了每日清晨收便溺的马车经过,开门倒一次恭桶,一直关着。 顾如约跟容安站在窗前,当铺后门的两扇门板紧闭,没人任何人出入,说:“前几日暗卫报还有人进出,你两次夜入当铺后宅,惊动了他们,引起他们的警觉,这两日没有一个人进去。” 容安也一直观察当铺的后门,说;“我那晚扮成窃贼,可能引起他们的怀疑,暗卫一直监视当铺,家里进了窃贼,当铺掌柜的当时被我打晕,并没有报案,这说明他们内里有不可告人的勾当。” 既然他们已经有了防备,继续监视下去,也没有什么收获,顾如约考虑放弃。 这时,有一辆马车驶来,停在当铺后门口,两个人盯着那辆马车,马车门帘掀开,里面下来一个婆子,婆子的头发梳着圆髻,蒙着脸,露出两只眼睛,下车后,左右看了看,朝当铺后门走过去。 婆子朝后门走时,顾如约注意到她的腿脚好像不利索,脸蒙着看不见。 鬼鬼祟祟的,怕人看见。 婆子叩了三下门,门从里面开了,婆子闪身进去,门口停着的马车没走,大概是等婆子出来。 这辆马车是普通的马车,大概是在车行花钱雇的。 过了盏茶功夫,门开了,婆子从里面出来,里面的人关上门。 婆子走向马车,顾如约细看婆子走路时左腿不利索,婆子上了马车,马车驶离后门口。 马车一走,便有几个人从不同方向走出来,跟上马车。 顾如约说;“这马车里的婆子大概不知道当铺出事了,所以按照以往的习惯走后门,看样跟当铺不经常联系。” 容安说;“这婆子虽然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蒙着脸,为了掩盖身份,一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妇人。” “举止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像大户人家的仆妇。” 婆子来时是上午,过了正午,跟踪的暗卫没回来,顾如约和容安怕暴露目标,不出门,客栈伙计端饭菜送到房间。 第241章 伙计端来一碗热汤面送到顾如约住的房间,说:“今年干旱,去年收成不好,又赶上连年战事,青黄不接,米店缺米,有的米店都关门了,客官凑合着吃。” 顾如约注意到一路有的米店门口竖着木牌,写着米售罄,叹气说:“西北天旱粮食紧张,百姓又要挨饿了。” “可不是,客栈里多亏存了点,还有余粮,客官,有事您吩咐,您要上街,绕过这趟街,前头的街面热闹。” 伙计出去了。 顾如约看汤面上漂浮着鲜红的辣椒和翠绿的葱花,热腾腾的,很有食欲。 把一碗面全吃光了。 那个婆子走后,再也没有人来,当铺后门一直关着。 顾如约继续盯下去,估计也没什么收获,这几晚没睡好,脱鞋上炕补眠。 这一觉睡得挺香,直到叩门声,顾如约方迷迷糊糊地醒来,屋里光线灰暗,已经傍晚时分,走去开门,门外站着容安。 容安进来,随手把门关上,说;“暗卫跟着那个婆子,跟了几个时辰,那个婆子很狡猾,马车是雇的,最后那个婆子进了镇西侯府,暗卫说婆子跟侯府的门房仆从很熟,婆子是镇西候府的人。” “这么说来,镇西侯府跟这家当铺有关系。”顾如约说。 “难道镇西候施宗彦跟行刺晋王的事件有关?” 顾如约沉思片刻,“这个婆子是镇西侯府内宅里的人,镇西侯不可能派一个婆子前来……..” “难道是……..”容安跟顾如约对视一眼,没有把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来,两人心照不宣。 容安走后,顾如约思来想去,她是一个女人,以女人对女人的了解,薛贞柠对萧逸没有忘情,薛贞柠参与到行刺萧逸一伙里,说不通。 就看薛贞柠每年在萧逸生辰,送自画像给萧逸,渴望回到萧逸身边,又怎么可能害萧逸,也许镇西候后宅里别的女人跟这件事有关系也未可知。 已经打草惊蛇,再留下去,可能有危险。 顾如约找容安商量,“我们尽快此地,趁他们还没有防备,没意识到我们的目标是欧阳先生,我们出其不意动手,掠走欧阳先生回京,让刺客到京城找我们。” 这样做很冒险,容安也没有别的更好的主意,就答应了。 清明过后,西北一直没下雨,土地干涸,傍晚天阴沉,头顶灰黑的云层,遮住月亮。 天完全黑下来,没有星星,今晚比往常光线暗,私塾的大门关了,镇上的学生散学回家住,住在私塾里的学生不许出门,学堂的管理极严格,天黑私塾通往外面的大门下闩。 二更天,漆黑一片,镇里街道没有行人。 十几条黑影跃上私塾的房顶,一间屋子里亮着灯,十几条黑影伏在房顶,四周寂静无声。 这些暗卫们早已探清楚宅院,摸清欧阳先生歇息的房间。 待屋里灯熄了,十几条黑影轻盈落地。 欧阳先生在睡梦里被人用沾染迷药的帕子捂住嘴,昏迷不醒,没有任何挣扎反抗,没有惊动人,容安一挥手,暗卫们带着欧阳先生翻墙越脊,很快出了学堂。 南面围墙下停着一辆马车,把人塞进马车里,马车启动,拉车的马匹的马蹄上包了布,没有任何声响,马车疾驰,朝南方向下去。 顾如约和顾辞坐在另一辆马车里,容安掀开门帘,压低声音说;“一切顺利。” 容安把顾辞从马车里抱出来,放在一个暗卫坐骑上,吩咐一声,“保护好小公子。” 暗卫带着顾辞打马飞奔而去。 顾如约下了马车,一个侍卫牵过一匹马,顾如约弃车换马,容安和顾如约骑马,带着十名侍卫,押着一辆马车,离开县城后,走通往京城的大道,他们要赶到小山村,跟辛驳和沉香汇合。 暗卫们带着欧阳先生炒小路赶奔京城。 明早就有人发现欧阳先生失踪了,报官府,刺客应该很快得到消息。 第二天黄昏后,天越发阴沉,厚重的黑云压顶,风雨欲来。 前方是离小山村最近的一个镇,顾如约住在小山村时,经常到这个镇上买东西。 过了前方的山口,还要走五里地的平原,就到了小山村脚下,他们只要到哪里就安全了。 顾如约骑在马上,看四周群山延绵,打马快跑,后面跟着的马车疾驰,过了前面一片树林,就到山口了。 突然,前方树林里惊飞一群鸟儿,容安道;“不好,有埋伏!” 话音刚落,树林里冲出一伙人,挡住去路,这时,身后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前方截杀,后面追赶他们的人到了。 身后追赶他们的人刹那冲到跟前,一个骑在马上瘦高男人一剑刺死马车夫,用剑挑开马车门帘,里面是空着,大惊失色,大喊,“我们上当了,里面没有人。” 顾如约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这男人提着雪亮的宝剑,这张面孔跟欧阳先生一模一样。 这男人发现上当了,直奔马上的顾如约,显然认出顾如约,锋利的剑直指顾如约,容安斜刺里拦住朝顾如约刺过来的剑,侍卫们保护顾如约,大家没想到刺客来得这么快。 差一点她们就能安全逃离,只要到小山村,跟辛驳和沉香汇合,从前山下山离开。 双方打斗起来,容安武功高强,刺客使的宝剑锋利,占了便宜,顾如约发现刺客只使右手,显然左手臂的伤势太重,没有完全恢复,或者被莫云峰的钢鞭伤了筋骨,刺客在短时间内跟容安打个平手。 第242章 两伙人混战,暗卫们各个身怀绝技,以一顶十,可对方人多,一时难以脱身。 顾如约的坐骑被一剑刺中,这一剑正中马匹臀部,顾如约的坐骑瞬间惊了,发出长长的一声嘶鸣,前蹄腾空,差点把顾如约摔下马。 顾如约紧紧地扯住缰绳,这时天空响起一声炸雷,惊天动地,马匹受惊不受控制,朝一条小路狂奔而去。 容安和侍卫们看见,来不及救护,容安又被刺客缠住,焦急顾不上顾如约,眼看着惊马往一条岔道狂奔。 顾如约骑马的技术一般,平常骑温顺的马匹,这匹马突然受惊,她只能伏在马背上,双腿紧紧地夹住马腹,不让马把自己甩下来。 天空响了两声闷雷后,大雨点落下来,不久,天空像开了个口子,大雨倾盆而下。 顾如约趴在马背上,身上的衣裳都被雨水打湿了。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咔嚓一声响,马匹嘶鸣,顾如约伏在马背上,只觉得耳畔呼呼地风声,雨水打在身上头上。 前方小路尽头,朦胧的雨雾中出现房屋,是西北一个小镇,顾如约抬起头,雨水淋了一脸,打得她睁不开眼睛,待看清楚雨中的小镇,顾如约怕马进入镇上,横冲直撞,伤到人,用力勒马,想让它停止。 马匹几声嘶鸣,顾如约力气小,死死扯住缰绳,把马匹拉转了方向,朝东山坡上飞奔,总算脱离原来的路线,这匹马像疯了一样狂奔,以至于顾如约没听见前方雨声里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透过雨雾,顾如约勉强抬起头,看见时这队人马几乎快到跟前。 她的坐骑机敏,发现前方出现的马队,斜刺里朝一处山坡奔跑,而这条路的前方是个陡峭的山崖, 顾如约已经控制不住马匹,想从马背后跳下,马匹狂奔,没有成功,即便成功了,马匹这么快的速度,甩在地上,不死也要受重伤。 就在她几次跳下马背没有成功,马匹风驰电掣地来到陡峭的山崖前,山崖下怪石嶙峋,人马摔下去,粉身碎骨。 就在马匹的两只前腿已经腾空,千钧一发之际,顾如约背心的衣裳猛然被人扯住,她反应迅速地双脚甩掉马蹬,身体被放在马背上。 顾如约眼睁睁地看着那匹马掉下山崖。 她吃力地抬头看一眼,雨中一个男人坚毅的面孔,披着蓑衣,斗笠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男人浓黑的眉,微微挑了一下。 顾如约旋即便昏迷过去了。 第91章 顾如约脑子里出现各种幻觉, 萧逸、欧阳先生、容安, 自己骑马在雨中狂奔, 马匹冲向山崖,出现一张陌生男人坚毅的脸。 眼前朦胧灯光,眼皮很沉, 不想睁开眼睛,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问:“她怎么样?”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她淋了雨,风寒发热, 病情挺严重, 属下给她用了药,注意观察。” 顾如约努力地眼睛掀开一条缝, 床头的茜素红宫纱灯朦胧的红光,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雕花架子床上, 床前围着一群人。 视线模模糊糊的,看见一群人中间站着的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男人的一张脸在她昏昏沉沉出现过,这个男人在自己掉落山崖时出手救了自己 床前站着一个好像是军医的男人又说道;“侯爷,今晚要特别注意,如果发热重了, 把这包药给她服下去, 属下明日过来。” 顾如约脑子昏昏沉沉, 意识不清, 听见侯爷二字,由于高烧,脑子反应慢,不能集中思路,可还是意识到这个被称作侯爷的人,是镇西候施宗延,是镇西侯救了自己。 她不能往深了思考,头生疼,迷迷糊糊地想睡觉。 床上的人陷入沉睡之中,镇西侯施宗彦交代一个少妇,“你在这里盯着,夜里不许离人,有什么事叫人即刻通知我。” “是,侯爷。”少妇谦恭地说。 镇西侯施宗彦又俯身看了看,床上的女子阖着眼,一头潮湿乌黑浓密的秀发披散在枕上,烧得两颊绯红,身子在被里卷缩着,打着寒颤,身体发热盖了厚被子还觉得冷,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这个柔弱的女子差点被马带下山崖,救下她时,她浑身都被雨水浇透了,透过雨雾抬头看自己一眼,眼睛澄净。 施宗彦给她掖好被子,直起身。 少妇送走镇西侯,走到床前,看床上的人昏睡,对床前的两个丫鬟说;“她病这么重,多亏侯爷遇见救了她,她一个女子,大雨天一个人出门,马惊了,太危险了,听说差一点小命就没了,也是够胆大的。” 一个穿鸦青比甲的丫鬟说:“六夫人您歇着,这里有奴婢两个照顾,六夫人放心。” 被称作六夫人的少妇亲手放下帷幔,“今晚我睡在这里,万一她半夜烧了,大夫交代给她把这包药服下去,不然肺烧坏了。” 另一个穿雪青比甲的丫鬟小声说;“她的长相跟夫人一样,冷眼看差点认错当做夫人。” 穿鸦青比甲的丫鬟也说;“可不是,侯爷把她带回来,奴婢看见唬了一跳,还以为是夫人呢。” 称作六夫人的余氏低声训斥,“休得胡言,仔细被人听见。” 二人噤声。 半夜,床头一盏茜素红灯亮着,隐约照着纱帐里昏睡的女子,昏沉中梦境里,欧阳先生提着一把剑行刺萧逸,一会萧逸又变成容安,欧阳先生跟容安打斗。 第243章 忽地刺客举起宝剑朝她刺过来,顾如约心脏闷闷地,仿佛中了一剑。 床前的如夫人余氏,透过纱幔看床上睡着的人动了,似乎很难受,拉开纱幔看视,小声说;“她烧得很厉害,脖子和耳根都红了。” 回身对丫鬟说:“她这样烧下去不行,万一把肺或者脑子烧坏了,把大夫给的那包药化开。” 穿雪青比甲的丫鬟取来大夫留下的一包药,拿个小碗倒入,用温水把药面化开。 余氏把她身体抬高,穿鸦青比甲的丫鬟放了一个引枕在她身后。 如夫人余氏接过丫鬟手里的药碗,拿小勺给她喂药,微凉的银勺送到顾如约嘴边,迷糊中她张嘴,咽了下去,碗里的药光喝了。 如夫人余氏说;“她烧得唇都裂了,倒碗水。” 丫鬟拿药碗倒了半碗温水。 余氏喂顾如约喝水,顾如约潜意识里,浑身发冷,喃喃地说;“冷。” 如夫人余氏又拉过一床被给她压在身上。 直起腰,轻叹一声,“病成这样,可怜见的?” 不知道是盖两床厚被焐的,还是吃了药发汗,顾如约醒来时,中衣潮湿,透过纱幔看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 如夫人余氏看床上的人睁开眼睛,惊喜的声音,“醒了,谢天谢地,烧退了。” 这时,门口传来丫鬟的声,“侯爷来了。” 这会儿,顾如约脑筋是清醒的,一般病人,发热在夜里,由于服药,发了一宿的汗,早晨退热了。 男人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顾如约透过纱幔,认出是昨日雨中救了自己的年轻英俊的男子。 心想,这人就是镇西侯施宗彦。 施宗彦走到床前,问如夫人余氏;“昨晚她怎么样?” 余氏柔声说;“昨晚烧得像火炭似的,婢妾吓坏了,怕她烧大发了,把大夫留下的药给她服下去,早起烧退了一些。” 施宗彦掀开纱幔,看见床上的女子乌黑的秀发鬓角被汗浸湿,小脸苍白,衬出一双漆黑的大眼睛。 “好些了?” “谢侯爷!” 顾如约声微弱,病中孱弱,声音很轻,不仔细听听不见。 如夫人余氏说;“昨晚都烧迷糊了,直说胡话,今早好多了。” 门口丫鬟回禀,“大夫来了。” 施宗彦走出卧房,在堂屋里等,大夫给顾如约把脉。 大夫把了脉,顾如约听见大夫跟施宗彦在堂屋说话,说她的病。 施宗彦又交代余氏几句,走了。 丫鬟拧了湿手巾,如夫人余氏接过,坐在床边,拿湿手巾给她擦脸,手下很轻柔,余氏是温柔的女人,“看见你好多了,我放心了,亏了年轻身体底子好。” “谢谢夫人的照顾。” 顾如约出口嗓音沙哑。 余氏把湿手巾递给丫鬟,丫鬟在脸盆里浸湿,拧干,递给余氏,余氏耐心地给她擦手,轻声细语,“你救了我儿子,我为你做这点事,不能报答万一,你安心养病,别想太多。” 顾如约已经认出余氏,去年在西北逛庙会,一个男童跌倒,被拥挤的人群差点踩到,她冲上去救下男童,男童的母亲就是这位少妇,当时她不知道男童是镇西候的庶子。 “你姓什么,嫁人了吗?”余氏柔声问。 顾如约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镇西侯的这位如夫人和善,性子极好,照顾自己一晚,自己不能说谎骗她,“我姓顾,这里认识我的人都叫我顾娘子,夫人就叫我顾娘子吧。” “那就是嫁人了,这么美的小娘子你夫君怎么放心大雨天你一个人出门” 顾如约笑笑,没说什么。 余氏看她病着虚弱,便不再跟她说话。 丫鬟端着托盘进来,托盘里放着清粥和小菜。 余氏说;“你整晚发热,吃点粥,有点体力,一会好喝药。” 顾如约摇头,她一点不想吃东西。 余氏柔声说;“你身体弱,空腹喝药刺激胃肠,你挺着少吃几口粥。” 说着扶着她,丫鬟拿一只引枕放在她身后,半躺着。 余氏端着一小碗粥,顾如约强打精神,“我自己吃,夫人。” “你没力气,看把碗砸了,还是我喂你吃。” 余氏拿小勺舀了一个勺尖粥,送到她嘴边,顾如约没有一点胃口,不好拂了余氏的好意,勉强咽下几口粥,吞咽时,喉咙火烧火燎生疼,便摇头不吃了。 穿鸦青比甲的丫鬟煎好了药端来,顾如约不想麻烦余氏,小声说:“我自己喝。” 伸手接碗,余氏怕她病重手软拿不住,帮她扶着碗,顾如约憋着一口气把汤药喝干。 顾如约病中身体虚弱,吃了药,便迷迷糊糊睡了。 醒来时,白日里屋里静悄悄的,为了遮挡阳光,纱幔放下,一个丫鬟靠在床柱子打盹。 透过纱幔,看窗外阳光满眼,好像已经是正午了。 余氏跟两个丫鬟昨晚一整夜没睡,一直照顾她,屋里留下一个丫鬟,余氏补觉去了。 顾如约躺在床上,这会头脑清醒些,想自己惊了马,容安不知现在安危,容安不知道自己下落,定然焦急,她支撑着想起来,一起一阵头晕,浑身无力,又躺了回去,自己现在的身体,别说侯府大门,就连这间卧房都走不出去。 不知道容安在何处,无法通知容安,自己的身份不能暴露,自己跟镇西侯夫人相似的长相,不能不引起镇西侯的怀疑。 第244章 她的头又开始痛,浑身的骨节都疼,不久又睡了。 余氏睡了一觉过来,隔着纱幔看见她熟睡,丫鬟端着饭进来,余氏说;“她睡着,别惊动她,叫醒她也吃不了几口,让她静养,我看她身体底子不错,病好了,几日便补上去了。” 下午,顾如约开始发热,出现幻觉,萧逸、容安、欧阳先生,施宗彦,交替在眼前出现。 倏忽醒了,出了一身汗,听见床前说话声,是余氏的声音,“她一整日昏睡,早晨吃了几口粥,到现在也没吃东西,我叫厨房做点稀的,一会叫醒她,把药喝了。” 镇西侯的声音低,顾如约昏昏沉沉的没听见他说什么。 屋里的说话声没了,男人的脚步声离开。 帷幔被掀起来,露出余氏的脸,看见她睁着眼睛问;“你醒了,我叫厨房给你做了小米粥,你没有胃口,我让丫鬟拿了点腌萝卜就粥吃。” 余氏把帐子挂上,顾如约支撑身体要起来,丫鬟赶紧过来扶着她靠坐床头。 丫鬟搬来一个海棠炕几,放在被上,把粥碗和两碟腌菜放在上面,顾如约为了尽快恢复体力,离开侯府,咽药似的喝了小半碗粥,然后喝了药。 天黑后烧上来,顾如约又陷入昏昏沉沉的状态,几次醒来时,迷糊看见朦胧的灯光映着幔帐外人影晃动。 恍惚中,镇西侯施宗彦站在床前,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余氏的声音,“用药了,烧还不退,婢妾担心她半夜烧得更厉害,这可怎么办?” 低沉的男声,“拿毛巾弄湿了,给她擦拭身体,冷敷。” 床前男人高大的身影消失了,顾如约额头敷上湿手巾,余氏解开她领口的扣子,拿湿毛巾细心地为她擦拭耳后,脖颈,胸前,腋下。 温热毛巾擦过的肌肤微凉,顾如约舒服了点, 余氏和两个丫鬟轮流给她用毛巾浸温水擦拭,后半夜顾如约身体的热度下降了。 人也清醒了一些,穿鸦青比甲的丫鬟把刚柠的湿手巾给她放在额头上。 余氏摸她脖颈,松口气,“凉快多了,我去告诉侯爷。” 帘子外,余氏跟施宗彦说话声,余氏说;“没事了,夜深了,侯爷去东间炕上睡,婢妾守着她。” 顾如约迷迷糊糊地想,施宗彦一直留在这里没走,大概看她病重不放心,心里很感动。 当晨光洒入房间,顾如约动了动,睁开眼,出了一身透汗,烧退了。 余氏在对面炕上合衣睡着了,两个丫鬟,一个靠在床边直打瞌睡,一个趴在桌上睡了。 余氏和两个丫鬟这两日累坏了。 门口脚步声传来,门帘掀开,施宗彦走了进来,直接来到床前,两个丫鬟睡觉警醒,睁眼看见是侯爷,吓得瞌睡立刻没了,急忙站起来,一个丫鬟把帷幔一半挂上鎏金钩。 施宗彦看见顾如约看着自己,“醒了。” 语气温和,给人温暖的感觉。 顾如约虚弱地笑了笑,“侯爷,给你们添麻烦了。” “知道添麻烦就快点好。” “侯爷公务繁忙,我没事了。” 这里说话,余氏醒了,走过来,“顾娘子,你吃点什么,我叫丫鬟告诉厨房做。” 余氏称呼一声顾娘子,镇西侯施宗彦看向顾如约的眼神耐人寻味。 顾如约口中发苦,不想吃东西,一想,自己病不好,累余氏操心,说:“喝点清粥,昨日咸菜就粥吃就行。” 施宗彦说:“这能有什么营养,你身体弱成这样,告诉厨房早膳多做几样。” 丫鬟去大厨房传侯爷的话,大厨房光粥就准备了十几样,还有各种面,包子、水饺等。 镇西侯府主院上房,镇西侯夫人薛贞柠在品茗,双眼望着窗外,缕缕春风,院子里一颗梧桐树冒出翠绿的新芽,说:“北地春晚,这个季节京城满眼绿意。” 跟前的一个大丫鬟往茶盅里续了茶水,说;“夫人离开京城算算有九年了,一趟也没回去。” 薛贞柠清澈的眼睛里显出怅然之色,“不知道今生还能回去吗?” 这时,珠帘外闪过一个丫鬟的影子,匆匆掀开珠帘走入,走到夫人近前,伏在耳边小声说:“夫人,侯爷带回一个女子,住在六夫人屋里。” 薛贞柠用夹子取玫瑰花瓣放入羊脂白玉盅,丫鬟提壶倒入滚开沸水,凝脂一般的手指拈起茶盅盖子扣上。 云淡风轻的神态,语气淡淡的,“侯爷领回个女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后宅这么多女人,不多她一个。” 丫鬟说:“这次侯爷领回来的人跟之前的女人不一样,奴婢听说侯爷一回府,就去六夫人屋里看她,听说侯爷领回人时就病了,这几日延医问药,侯爷特别上心,侯爷交代六夫人侍候,六夫人日夜带着丫鬟照顾她,不敢有一丁点疏忽。” “侯爷宠谁随他的意。”薛贞柠神色冷淡。 丫鬟还想说什么,站在一旁的一个大丫鬟使了个眼色,她打住不说了。 过一会,这两个丫鬟从屋里出来,方才屋里使眼色的丫鬟说;“你见过夫人几时管过这等事,咱们夫人你还不了解,心性清高,不屑争风吃醋。” 方才通消息的丫鬟说;“我还不是看着夫人着急,侯爷庶子庶女都有几个了,嫡出的子女一个都没有,堂堂正室夫人,让这些不入流的侍妾压了一头。” 第245章 “你这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穿青缎掐牙背心的丫鬟数落她。 学舌的丫鬟看一眼屋里,扯着她离开门口,小声说;“这些年侯府后宅的女人,侯爷一个没放在心上,这回不一样,听说这个女子跟夫人长得很像,我听六夫人屋里的丫鬟说,冷眼一看,还以为是咱们夫人,都认错人了。” “那你方才怎么没跟夫人说?”穿青缎掐牙背心的丫鬟埋怨道。 “我还没说,你拦着我不让说。” 两丫鬟在廊芜下说话,一个婆子穿过院子,朝上房走,步履缓慢,上台阶时腿脚不利索。 走进西暖阁,看屋里侍候的两个小丫鬟,两个大丫鬟在门外说悄悄话,这婆子有要紧事回夫人,没斥责二人。 婆子赔笑说;“老天爷开恩,总算下了一场雨,不然花草都打蔫了。” 夫人喜欢花草,花园里的花都是珍贵的品种,在府里下人中选了一个懂花草的婆子侍弄。 “赵妈,你寒腿犯了,我给你假在家歇着,怎么又上来了,我这不缺侍候的人,等腿养好了再来。” 听话音,这赵妈妈是夫人跟前的红人,夫人的亲信。 赵妈凑近,朝门口瞅了一眼,压低声音说:“夫人,奴婢清早去大厨房,看见灶上都忙着,听大厨房的人说,从一大早就忙活六夫人屋里的早膳,光是粥就做了十几样,煮了一个多时辰,粥里的鸡肉都熬得稀烂,现杀的老母鸡炖汤,奴婢掀开一个锅盖,锅里隔水炖着燕窝,奴婢以为是咱们屋里夫人的早膳,可大厨房的人说,这是备六夫人屋里吃的,夫人听听,大厨房的人忙活她一个人。” 薛贞柠拨开茶水上漂浮的花瓣,声音软糯,“余氏生了庶子,府里那位有这本事,我这侯夫人的位置让她好了。” 赵妈小声说:“夫人这话,千万别让侯爷听见,不是给六夫人吃的,侯爷对府里的侍妾,那个也没这么上心过,是新进府的女子,听说病了,侯爷生生守了半宿。” “是吗?”薛贞柠神情淡淡的,漠不关心。 侯府前厅里,西北的一个官员觐见镇西候,正在说着前两天的事,“侯爷问最近可有什么怪事发生,倒真有一件,朔东镇有一间有名的私塾,教书先生半夜突然失踪了,家人早起发现人没了报官府,张榜寻人,杳无音信,侯爷说这事怪不怪?一个私塾先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个私塾先生姓欧阳?” 这官员听完,施宗彦问。 “侯爷怎么知道?私塾里的学生和学生家长都称呼欧阳先生。” “告诉官府,不必查了,这个欧阳先生有些背景。”施宗彦道。 那个官员微微吃惊,又道;“侯爷,还有一件事,蘅山县和临县交界处,那日暴雨天,好像发生了一场打斗,这场暴雨附近河里涨水,水里有尸首浮上来,在河里泡了几日,尸首泡的发了,面目吓人,下官已经命人查。” “这宗案子也不用查了。”施宗彦道 西北官员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两宗案子查无头绪,正为此事头痛,他常年为官,多少察觉出两宗案子蹊跷,觐见镇西侯时提了一嘴,怕牵扯出什么要案,担了责任。 西北的官员告退出去。 镇西侯身边的一位幕僚说;“侯爷,我们要不要派人把欧阳先生追回来。” “你以为还追的上吗?这个计划周密,引开了追兵,欧阳先生早送往京城了。” 施宗彦站起来,朝外走。 第92章 顾如约病了几日, 虚弱发汗, 身上潮极不舒服, 头发粘腻,很难受,跟余氏说;“我想沐浴。” 余氏犹豫, 担心地说;“你病还没痊愈,沐浴着凉了,病情反复,不如等个一两日。” 顾如约坐起来,说;“夫人, 我懂点医术, 我的身体心里有数,现在天气暖和, 水热点没什么事。” 余氏命丫鬟备水。 顾如约躺着看着屏风后丫鬟来来回回提水,余氏打开箱子, 从里面拿出一件烟罗紫蝉纱褙子,“这是我没生拓儿时做的,做瘦了,穿着紧,我看你身量穿着差不多。” “这件褙子真好看。” 阳光下烟罗紫,淡淡的像紫雾一样。 顾如约的衣裙被雨水淋湿了, 昏迷时余氏为她换上自己的衣裙, 顾如约身材纤细, 穿着宽松肥大。 容长脸的丫鬟绕过屏风走到床前, “顾娘子,水备好了。” 顾如约穿鞋下地,躺着几日,腿虚软,余氏看着说;“我生拓儿时,一个月没沐浴,头发都黏在一起了。” “一个月不沐浴,我都不敢想。”顾如约说。 “等你生孩子时就知道了。”余氏合上箱子盖。 容长脸的丫鬟扶着她走到屏风后,脱掉身上的衣裙,小心地迈进木桶里。 余氏手里拿着找出来的没上身的褙子,隔着屏风嘱咐说:“略洗一下就出来吧,顾娘子病了几日,身体虚。” 圆脸的丫鬟帮着她洗了头,拿一把犀牛角梳子为她梳着长长的秀发,说:“顾娘子的头发真好,乌黑油亮,我们夫人的头发生的好,夫人的头发有专门梳头的丫鬟,平常洗一次头要半个时辰。” 丫鬟口中的夫人说的是薛贞柠,两人相似的长相,丫鬟们背地里比较,真是很尴尬。 余氏不敢让她洗时间长,过一会便催促她出来。 第246章 沐浴出来,顾如约仿佛身子一下轻了,清爽了许多。 换上余氏的衣裙,从屏风后出来,余氏上下打量,感慨地说;“这件褙子你穿着很合体,像比量着你的身材做的,没生拓儿时这件褙子我穿不下,现在更穿不下了。” 这几日一直躺着,顾如约走出门,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 容长脸的丫鬟手里拿着一条干手巾出来,给她擦秀发,屋里闷,廊下风凉。 看落日,天际的色彩瑰丽。 院外走进来一个人,金乌西坠,映出施宗彦长长的影子。 施宗彦锐利的眸微眯,看见淡金的光笼罩着廊庑下的穿烟罗紫薄裙的女子,长发及腰,乌黑光滑如缎,如雪的肌肤在夕阳余晖映照下,显出透明的光泽,水汪汪的黑眼睛透亮,唇色莹润粉嫩,光彩照人,全然没有前几日病态。 施宗彦上了台阶,“生病怎么出来了。” 顾如约站起来,“已经大好了。” 容长脸的丫鬟退过一旁。 施宗彦负手站在廊下,望着院子里的梧桐树,树叶闪着金色的光,“听闻晋王妃出使南姜国,治好了南姜国大王子的病,促成南姜国跟梁国交好,此次晋王妃来我西北,绑架了欧阳先生,真是胆识过人,晋王妃乃一介女流,竟然不惧生死,为萧逸值得吗?” 被人点破身份,顾如约坦然,“我与晋王是夫妻,休戚相关,理应互相扶持,同舟共济,这也是我这个晋王妃的责任,如约没考虑值不值得。” “同舟共济。” 施宗彦重复了一句,顾如约看见施宗彦的脸上似乎有些许无奈,刹那恢复冷硬刚毅,“晋王有你这个贤内助,真是如虎添翼。” 顾如约一直观察他的表情,她不了解镇西侯,想提出离开侯府,没有把握施宗彦放了自己,可施宗彦既然救了自己,是不是意味着肯放自己回去。 离开的话在舌尖滚了几滚,怕贸然提出被镇西候拒绝,再没余地。 “想什么,是不是想离开?” 一语道破,施宗彦对晋王在西南封地作为了如指掌,说明镇西候在西南也有耳目,不似表面粗犷豪放。 顾如约便不掩饰,坦白道:“我突然失踪,跟我一起来的人不知道我的下落,我怕他们着急。” “你这样的身体,现在能离开侯府吗?”看了看她潮湿的秀发,又补充一句,“刚沐浴别着凉了。” 施宗彦没说放她,也没说不放她,听似关心的语气。 余氏掀开帘子走出来,解释说:“顾娘子要沐浴,婢妾看她难受就答应了。” “顾娘子身体刚好,小心才是。” “是,婢妾注意便是。” 容长脸的丫鬟上前,扶着顾如约进屋去了。 顾如约双腿无力,上床躺着,身体虚弱,像施宗彦说的,没办法离开。 施宗彦没有进来,过一会,余氏掀帘子进屋,说;“侯爷责怪我让你沐浴,我看你难受得实在可怜,才答应了,不巧侯爷这功夫来了,你可千万别又闹毛病,侯爷又该怪罪于我。” 顾如约笑说:“我这不是好好的,沐浴反倒觉得精神了。” 顾如约不清楚施宗彦对她关切,是因为她长得像镇西侯夫人,还是有别的意图。 两个男人因为她与心爱之人相同的样貌,对她另眼相看,是幸还是不幸,顾如约悲哀地想。 西北地区一场大雨过后,连着十几日都是艳阳高照。 镇西侯府花园里,仆从给南边新移植过来的花浇水,抬头望着天空,晴空万里,没有一丝的云,春雨贵如油。 花园一间凉亭里,石桌上摆着瓜果,茶具,镇西侯夫人轻摇团扇,看着含苞待放的花朵挂着几滴水珠,阳光下晶莹剔透,突然问身旁的丫鬟;“我是不是老了?” “夫人不老,夫人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丫鬟半是奉承,半是真心地说。 薛贞柠的目光落在花树中一个女子的身上 这个女子正跟一个男孩说话,男孩薛贞柠认出来,是府里的小侯爷,六夫人余氏所生。 薛贞柠一向淡漠的神情微微有些异样,问身旁的丫鬟;“那个女子是谁?” “奴婢跟夫人说过了,侯爷新领回来的,跟夫人长相很像。” 薛贞柠握扇的手捏紧。 突然问:“她姓什么?” “不知道,她一直住在六夫人的院子里,从不出门,奴婢这就去打听。” 丫鬟匆匆走出凉亭。 薛贞柠目不转睛地盯着花园里的女子,她跟施拓说话,低俯身。极有耐心的样子。 薛贞柠不错眼珠地看着,眼睛都发酸了,这女子的容貌,简直跟自己一模一样,薛贞柠没来由地心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方才那个丫鬟回来,看夫人呆坐凉亭里,回禀说;“夫人,奴婢问了,六夫人屋里住的女子都称呼她顾娘子。” 顾娘子,姓顾。 薛贞柠捏着团扇的指尖慢慢变冷。 良久,冷冷的声音,“走,既然这位顾娘子是我侯府的的客人,我这个侯府的女主人不去拜访,是不是太失礼了。” 薛贞柠走出凉亭,看顾如约牵着施拓的手,朝余氏的小院走了。 薛贞柠带着丫鬟随后朝六夫人住的小院子走去,过了一道过道门,看见顾如约牵着施拓走进小院门。 第247章 薛贞柠带着丫鬟仆妇走到小院门外,院门口站着两个侍卫,薛贞柠径直往里走。 却被两个侍卫拦住,“对不起,夫人,侯爷吩咐,没有侯爷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身后丫鬟厉声道:“大胆,瞎了你的狗眼,没看是谁,夫人你们也敢拦。” 侍卫没有被她吓住,没有让开,恭敬地说:“夫人见谅,属下不能放夫人进去,如果违命,侯爷要属下的脑袋。” 丫鬟还想理论,薛贞柠摆手拦住,“我们走吧,别难为他们。” 薛贞柠离开,越走越快,朝通往外院的中门方向走,丫鬟仆妇们疾走跟在身后,贴身大丫鬟问:“夫人要去哪里?” “去见侯爷。” 侯府七进院子,正院连跨院,几十个院子,大大小小几百间房屋。 镇西侯施宗彦住在二进院的一个东面跨院,这里绿树浓荫,极为清净。 薛贞柠走到东跨院,跨院门槛上坐着两个小厮。 看见夫人走来,急忙站起来,殷勤地打了个千,赔笑说:“奴才给夫人请安。” “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要见侯爷。” 夫人纡尊降贵头一次来侯爷住的院子。 一个小厮不敢怠慢,急忙跑进去回禀。 盏茶功夫跑出来,“侯爷请夫人进去。” 施宗彦坐在书案后,翻看下面官员呈上的民情奏报,刚经历跟朝廷一战,又出兵北疆,军力损耗严重,战后百姓困苦,又逢干旱,粮食短缺。 眼前一道纤长的影子挡住光线,施宗彦头也没抬,“你来有事吗?” 语气冷淡。 “怎么,没事我就不能来?” 薛贞柠时刻保持优雅的风度,温柔迷人,坐在一旁椅子上,手执团扇。 施宗延放下手头的东西,抬起头,“说吧,你什么话痛快点。” “为什么带她进府?” “吃醋了,你一贯不屑过问这种事。” 施宗彦有些嘲讽的意味。 “你知道她是谁?” 施宗彦嗤笑一声,“你想说什么?” “你准备把她怎么样?” “你想我把她怎么样?杀掉?” 揶揄的神情。“真正的男人两军阵前较量,为难晋王的家眷可不是我施宗彦的作风。” “为何侍卫拦住我,你下的命令,是针对我?” 聪明人就是好说话。 “知道了还问。” 薛贞柠有风度地轻笑一声,蹲身告退。 施宗彦望着窈窕的背影,没见过比薛贞柠还自信的女人,任何时刻保持优雅的仪容和风度。 可今日她来了,施宗彦意料之中。 第93章 这场大病, 顾如约的身体缠绵病榻几日, 也许是身体一直亏空, 西南瘟疫,她劳心劳力,又夜以继日赶奔京城, 为太后守灵,舟车劳顿千里迢迢到西北,靠一个信念在坚持,现在到极限了,终于撑不住病倒了。 病中余氏精心照顾, 她年轻身体底子好, 很快病就好了,身体虚弱, 没有恢复,顾如约自到侯府后没有出过院子, 今日余氏过来看她,丫鬟说顾娘子出去走走。 余氏在屋里转悠,埋怨容长脸的丫鬟,“顾娘子怎么出院子了,你们也不好好看着点,万一冲撞了……..” 她顿了下, 咳了声, “侯爷交代不让顾娘子出这个院子。” 门帘一侧冒出来一个小脑袋, 胖胖的脸, 婴儿肥,余氏回头看见,“拓儿,你进来,趴在哪里瞅什么?” 施拓慢腾腾地走进来,余氏看见他身后的顾如约,板着的脸一下松懈了,一脸无奈,“顾娘子回来了,你身体没有恢复,不能劳累,我正要叫丫鬟出去找你。” 顾如约不知道有一日自己还能这样虚弱,走出小院,从花园小门进去,气喘,刚站着歇一歇,迎面一个胖男孩跑过来,差点撞到她,疑惑地望着她,“这位姐姐,我好像见过你。” 顾如约一眼认出是自己去年庙会上救下来的男孩,也就是施宗彦的庶子。 男孩的乳母从后面追上来,“我的小祖宗,你慢点跑。” 看到顾如约,这位奶娘当即认出她是救过小主子的女子,感激地说:“听说救小爷的娘子住在府上,奴婢一直想去拜谢恩人,得知恩人病着,不敢贸然打扰。” 告诉男孩,“小爷,这就是去年庙会救过你的那个姐姐,你记不记得。” 男孩歪着头,胖手指放在腮边,眼睛一亮,“我记起这位仙女姐姐。” 顾如约看男孩可爱,温柔地笑说:“姐姐不是仙女,姐姐是凡人。” “姐姐是凡人哦!” “对,姐姐同你一样,是凡身肉胎。” 男孩当时被人群挤倒在地,视线所见全是成年人的长腿,把他包围,恐惧地大哭,这位仙女姐姐出现了,用身体护住他,给他安全感,他闻到这位仙女姐姐身上好闻的香气。 父亲和生母问他,救他的人,他说是极美的仙女,余氏以为小孩子受了惊吓胡说的。 施拓对顾如约极亲近,“姐姐住在我家里,是不是不走了?” 顾如约俯身,摸着他的头,“姐姐有家,不能总住在别人家里,姐姐也想家。” 施拓有点失望,“姐姐住在我娘屋里,我娘不让我去,说姐姐生病了,怕我打扰姐姐休息。” 第248章 “姐姐现在病好了。” 施拓很高兴,“我可以去了?” 顾如约牵着施拓的手,往小院走。 没有注意远处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她。 自己擅自出院,害余氏担心,心里歉意,说:“我一直闷在屋里,想出去走走,没告诉夫人,害夫人担心,是我不对。” 余氏性情温和,说:“回来就好。” 她已经在侯府住五六天了,没有她的消息,容安他们不定怎么焦急,她暂时不能离开,也要想办法把自己的消息送出去。 试探地问;“夫人,跟我一起的人还不知道我病了,住在侯府里,夫人能帮我个忙,送一封信给他们,我怕他们不知道我的消息,着急四处找我。” 余氏面露为难,“我问问侯爷,可不可以给你家人写封信。” 镇西候施宗彦没有告诉余氏这位顾娘子的身份,但这些日子余氏已经感觉到了顾如约身份不一般,侯爷命人守在院门口,看似防备,实则保护。 余氏甚至猜测侯爷要留下顾娘子,收入后宅。 余氏不敢擅自替顾如约送信出去,她去了东跨院。 正巧薛贞柠刚走,两人没碰面,门外小厮往里通禀,施宗彦知道余氏为顾如约的事而来,道;“让她进来。” 余夫人礼毕,立在一旁,施宗彦没让她坐下,问;“顾如约怎么样?” “病刚好,婢妾看还要养一段日子,她今日跟婢妾说,怕家人不知道她的下落着急,想写一封家书,托婢妾给她送去,告诉她家人一声,以免惦记。” 施宗彦呵笑一声,堵心了这些年,终于可以回敬一二,“就让萧逸着急。” 余氏没听明白,侯爷的意思是答应送家书还是没答应。 余氏刚想追问一句,施宗彦道:“告诉她信写好了,拿给我派人送出去。” 余氏想问侯爷对顾娘子是如何打算的,是留下还是身体养好了送她回家。 看见侯爷抬了抬手,意思是她退下,余氏刚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回去告诉顾如约,“侯爷答应替你送书信,你写好了写上家里地址,我替你交给侯爷,你放心,侯爷答应的事绝不食言,信一定能送到。” 日落后,屋里光线暗,顾如约让丫鬟端过一盏灯,取来笔墨纸砚,提笔寻思一下,落笔几个字,平安勿念。 写好后,将书信装进信封里,上面写上地址,她写的地址是西北小山村西山屯,五婶家,沉香和辛驳在小山村,她跟容安准备去西山屯,在落脚的地方汇合,容安如果不在小山村,在西北各处寻找她,也能跟辛驳他们有联系,因此书信送到哪里,容安定能得到消息。 书信没有封口,她知道书信送出去之前,一定有人检查。 走到余氏屋里,余氏正教导儿子施拓练字,顾如约把书信交给余氏,“信封上有收信地址,是我的一个亲戚家,我让她通知我的家人。” 余氏拿着书信往外走,当下去东跨院找施宗彦,把书信交给施宗彦,“侯爷,顾娘子的家书写好了。” 施宗彦接过书信,看口没封,挑眉一笑,看信封上的地址,玩味的看了几遍,西北军跟朝廷讨伐军大战时,顾如约出现在西北,大概就是住在这个小山村,萧逸受重伤,原来隐藏在这里,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竟然没有找到萧逸。 抽出里面信纸,纸上只有四个字,顾如约没有交代自己住在镇西侯府,书信也没送进京城给萧逸。 施宗彦瞬间明白了顾如约的意思,她是不想告诉萧逸自己住在镇西侯府,怕萧逸前来自投罗网,也没告诉同伙自己住镇西侯府,怕他们送上门,被自己一起扣下,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字不错。” 顾如约坐在余氏刚才坐的地方,拿过施拓写的一篇大字,看了看,拿笔在几个字上画圈,对施拓说;“这几个字写得好。” 讲解其它字那一笔写的不规范,在旁边写上示范,“你把这几个字重写,别着急写,仔细琢磨一下在下笔。” 抬头看施拓看着她,“为什么不纸张,看我呀?” “顾姐姐长得好看。” “是吗?侯府里不是有许多比姐姐好看的人吗?” 薛贞柠不是极美吗?顾如约看过画像,自己只有七分像她,画像上薛贞柠气质,神韵,一看就是有良好教养的女人。 施拓摇摇头,很肯定的语气,“顾姐姐最美,父亲的那些小妾通房,府里的丫鬟,没有比顾姐姐更美的。” 六夫人余氏进来听见,笑着说:“拓儿很有眼光。”余氏不动声色地纠正,“拓儿,府里最美的是不是夫人啊?你仔细看看。夫人跟这位顾姐姐长得很像。” 施拓看了看顾如约,想了想,摇摇头,“顾姐姐跟夫人长得不像。” 余氏就奇怪了,明明这位顾娘子跟夫人长得十分相像,冷眼一瞅,大人都认错当成一个人,孩子竟然能分辨出。 余氏困惑,顾如约解释说;“小孩子,跟谁亲,就觉得谁长得美,我小时候觉得奶娘最好看,其实奶娘就是个普通的妇人。” “这倒也是,你没来之前,拓儿说我美,这侯府里不说夫人,侯爷的侍妾,各个都标致,我哪里数得上。” 余氏性情温柔,说话妥帖,好像不是很得宠,能看出镇西侯对她很信任,余氏是个良善之人,镇西候对身边的人当然了解。 第249章 窗外的梧桐树叶子翠绿,北地夏迟,院墙上爬满蔷薇。 侯府正院,桌上放着一个冰镇的西瓜,丫鬟摸着西瓜说;“夫人摸摸,冰凉,今立夏,奴婢切开,夫人吃几口凉瓜。” 薛贞柠手里拿着团扇,“切开你们分着吃了,我是不吃的,从前在京城时,立夏这日,街上卖凉水,里面放着冰块,杨梅,桃子,吃一盏,一直凉到心里,皇宫里,每到立夏这日,公主们把小船划到湖里,凉风飘过来荷叶的清香,喝一盏梅子酒,薄薄的酒香,心旷神怡。” 丫鬟看夫人神情很向往,心想,夫人嫁到西北这么多年,每每念及京城皇宫里生活。 “夫人,院子里的蔷薇开了,闻到蔷薇的香气,夫人念过的一首诗奴婢还记得,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今年干旱,蔷薇开得晚,往前雨水勤,蔷薇花早开满墙头了。” 这时,一个丫鬟走进来,气囔囔的告状,“夫人,大厨房的人太势力,每日给六夫人屋里住的那个顾娘子炖补品,大献殷勤,把咱们主院的人不放在眼里,说侯爷吩咐的,怠慢了哪位顾娘子,吃罪不起,六夫人怕丫鬟不得力,亲自侍候,讨侯爷欢心。” 方才念诗的丫鬟说:“可不是,夫人想见这位顾娘子,侍卫拦着不让见,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把侯爷降服了。” 一声轻咳,丫鬟伸了伸舌头,住了嘴,看夫人从无心浮气躁,淡漠如常,“这种话是你一个丫鬟随便说的,看来是我平素把你们惯坏了,侯爷的事也是你们敢随便编排的。” 刚进门的丫鬟说;“侯爷今日没在府里,侯爷出府去寺庙烧香乞雨,夫人如果想见姓顾的女人,派人找她来就是了,她又是什么身份,还用夫人亲自去看她,” “你去叫余氏来。” 薛贞柠没有直接叫顾如约来见。 丫鬟去叫余氏,刚出院门,迎面碰见一位嬷嬷,这丫鬟快言快语,“赵妈妈,夫人不是给您老假了吗?您老不回家歇着,还上来做什么?” 赵嬷嬷白了她一眼,道:“不愿意我来管着你们,我不来这几日是不是你们这群小蹄子偷懒了?” 丫鬟笑说;“我是关心妈妈,妈妈可冤枉我们了,我还有差事,等一会回来再听妈妈教训。” 说着,丫鬟怕婆子唠叨跑走了。 赵嬷嬷进屋里,给夫人请了个蹲安。 薛贞柠看赵妈妈屈膝,问:“妈妈的风湿病好了吗?” “蒙夫人恩典,老奴去医馆拿了膏药,贴了几回,这腿就不疼了,老毛病了,下雨阴天疼,今年这都入夏了,也没下雨,老奴一家三口亏在府里吃,现在粮食紧俏,不下雨,待上秋了,这地里打不出粮食,又要闹饥荒了,有先见之明的人家早早存了粮食。” 赵婆子唠唠叨叨地说着,她是夫人的陪房,夫人高看一眼,一家子在侯府当差,儿子是外院门上的,是个肥差,男人在府里管事,府里人见面恭维这赵妈妈,赵妈妈在侯府吃香喝辣的。 薛贞柠端起茶盅,慢慢品茶,望着窗台,看见余氏跟着丫鬟走进院子。 余氏有几分姿色,清白人家的女儿,生下一子,施宗彦对她不能说宠爱,待她不错,平素谨小慎微。 余氏进门行福礼,“婢妾给夫人请安。” 丫鬟不搬椅子,夫人没有让她坐的意思。 余氏恭立一旁,等夫人开口说话。 夫人没说话,余氏有点不安之时,轻柔的声音传来,“听说你屋里住着一位姓顾的女子,我想见见。” 镇西候施宗彦命令外人不能接近顾娘子,没说限制顾娘子的自由,不让她出院子。 余氏对侯爷的态度拿捏不准,放顾如约走,还是留下顾如约,赔笑说;“顾娘子大病初愈,体虚乏力,不能走太长的路,每日在屋里,或者在院子里走几步。” 又补充道;“侯爷交代,顾娘子不见外人。” 窗台花叶上爬着一个小昆虫,薛贞柠拔下头上的金簪,尖头扎在小昆虫的身上,小昆虫抽搐了几下,不动了,余氏心一紧。 看夫人把金簪交给贴身丫鬟,“赏你了。” “谢夫人赏赐。” 丫鬟接过金簪,高兴地拿着扎着一只小昆虫的簪头出去,把小虫子抖落掉。 薛贞柠微微一笑,“拓儿最近学什么,那日带来我考考。” 余氏挤出笑,不知道自己的笑僵硬,薛贞柠声音轻柔,一口吴侬软语,煞是好听,“顾氏不能走,那只有我迁就一下了,我在花园溢水亭等你们。” “是,夫人。” 夫人话音刚落,余氏没犹豫地答应了。 刚下了一场小雨,雨丝细细密密,地上的土还没有湿透,小雨便停了。 巳时,太阳出来,潮润的青石砖干了。 正房支开的雕花窗里,传来低低的清悦的女声,“窗前梅熟落蒂,墙下笋成出林,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一晃在侯府住十日了,病愈后,顾如约没看见镇西侯施宗彦,猜不透施宗彦的心思,是准备扣押自己做人质,还是念在自己曾救过他的儿子,放了自己。 她不了解这位镇西侯,无从揣测。 施拓手托着浑圆的脸,望着对面顾如约,“顾姐姐出口成章,我娘说顾姐姐有学问。” 第250章 顾如约噗嗤一声笑了,“小侯爷,会背两首诗算什么有学问,等你再长大一点,博览群书,你就知道外面的天地很大。” 圆脸的丫鬟笑着说:“今立夏,小公子上秤上称一称重。” 施拓下地,“我去大厨房称一称体重,你给我记下来,看明年体重长没长。” 顾如约手里拿着一本书,噙着笑,“小公子,你这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明年个头长了,体重能不长吗?成年人称体重,不长身高,怕长肉,督促自己饮食节制。” 细碎的脚步走到门口,余氏掀帘子进屋,笑着对顾如约说:“顾娘子,辛苦你教导他。” “谈不上教导,小公子聪明伶俐,跟小公子在一起,我也得到不少乐趣。” “方才下了一阵雨,现在停了,外面空气好,顾娘子总没出屋,在屋子里憋闷,我陪顾娘子到花园逛逛,花园里从南边新移来不少花草,南北气温土壤光照湿度诧异大,南方移植过来的花草都成活了。” 顾如约被困在这一方小院,说;“夫人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衣衫。” 余氏看顾如约进稍间换衣裳,心情复杂。 待顾如约出来,余氏跟顾如约出门,施拓跑出来,“我也去。” 余氏板着脸说:“你回屋写字。” 施拓一脸不高兴地磨磨蹭蹭地回东间屋。 顾如约第一次看见余氏对施拓态度严厉,余氏似乎有心事,今日有些反常。 两人走出小院,左拐从小门进了花园,走不远,树木掩映中一座凉亭,余氏看见溢水亭里的人影,知道夫人已经先到了。 佯作若无其事地指给顾如约看园子里的花草,余氏反常的刻意行为,顾如约已经察觉出来。 两人快走到凉亭,看见一个婆子从凉亭里走出来,朝左侧甬道走了。 顾如约看这婆子背影,一下联想到当铺后门口的妇人,由于没看见脸,顾如约只能从外形特征判断是不是那日去当铺的人,观察片刻,发现这婆子腿脚利索。 第94章 凉亭匾额三个字, 溢水亭, 溢水亭里坐着一位贵妇, 朝顾如约方向是侧脸,这个侧脸顾如约认出,是晋王书房里那幅画里的女子, 镇西侯夫人薛贞柠。 自己住在人家家里,早晚是要碰面的。 余氏佯作突然发现,扯了扯顾如约的衣角,“夫人在亭子里,我们过去见见。” “好。” 这么明显刻意的安排, 镇西侯夫人想见自己, 不用这样大费周章。 两人走进亭子,薛贞柠转过身来。 一刹那, 顾如约觉得薛贞柠比画里还美,温婉娴雅, 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樱唇轻轻吐出,“晋王妃,幸会!” 此话出口,亭子里的丫鬟仆妇,还有余氏全愣住了。 顾如约微微颔首,“夫人。” 气定神闲地走过去, 在薛贞柠坐的石鼓的对面美人靠上坐下。 薛贞柠上下打量她, 微笑着对身旁的丫鬟仆妇说;“你们说晋王妃跟我长得很像, 我原不信, 这一见面,发现我们真的很像,你们说我跟晋王妃像吗?” 亭子里的几个丫鬟媳妇顺着夫人的话,“像,是像,猛地一看,以为是亲姊妹。” 薛贞柠见自己的目的,令自己相形见绌,给自己难堪,以为自己不知道真相,如果一无所知,现在知道真相,备受打击。 在薛贞柠观察自己的同时,顾如约也仔细看这位曾经镇西侯和晋王都心仪的女子,确实不得不承认,这位侯夫人,举手投足,如行云流水,优雅至极,超凡脱俗的美展现得淋漓尽致。 由此可见,太后在她身上下了多大功夫,先天的美貌优势,后天的精心培养,当年名动京城和后宫,京城多少男子垂涎她的美貌,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为之倾倒的,又岂止是晋王和镇西候,连皇帝和皇子们都为之心动,她有足够骄傲的资本。 也就不奇怪萧逸心心念念这些年,为了她不碰任何女人。 萧逸心高气傲,曾经过最好的,又怎肯退而求其次。 自己是萧逸求的次的吗? 这个念头稍一动,顾如约立刻扼杀了,如果自己这么想,就中了薛贞柠的圈套。 薛贞柠找自己过来,不就是要达到这个目的吗? 顾如约坦然地看着薛贞柠,淡然一笑,“我梁国几千万人口,有长相相似的人不奇怪,初见时,往往以貌取人,相处久了,品行更为重要,夫人,我说的对吗?” 薛贞柠望着对面的顾如约,没有遭到打击后的沮丧,顾如约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泰然处之的从容,倒令她很意外,对面的女子的言谈举止不像出身小户人家,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家碧玉,是自己对顾如约估计不足。 对亭子里的人说;“你们下去,我单独跟晋王妃说几句话。” 亭子里的侍女仆妇躬身退出凉亭,余氏犹豫了一下,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看,两个人不像能起什么争执,不得不走出亭子。 薛贞柠端起茶盅,半掩面,呷了一口,面色极温柔,轻轻的吐出一句话,“他从哪里寻的你?” 这一句带有侮辱成分的话,暴露了薛贞柠对她的介意,身在曹营心在汉。 在看见顾如约的瞬间,薛贞柠对萧逸的信心平添了几分,如果晋王妃不是跟自己相同的长相,薛贞柠认为萧逸对她感情的背叛。 第251章 顾如约心底不屑,“侯夫人,你早已嫁人,他也已娶妻,恕我直言,夫人的心思用错了地方,夫人虽然不是出生皇家,可是太后教养长大,镇西侯是堂堂顶天立地的汉子,夫人可以不爱,但不能不尊重,不尊重别人,也侮辱了你自己。” 顾如约的一番话很重,足以令薛贞柠难堪,薛贞柠却不以为意,莞尔一笑,“看见你,我确定心思没用错地方。” “夫人对自己的容貌太过自信,韶华易逝,有一日你容颜老去,萧逸再见你之时,怕都认不出了。” 最后一句,薛贞柠心头一震,手里的茶盅几乎拿不稳。 戳中她的心,再见之时,人老珠黄,曾经的少年爱恋成过眼云烟。 “说得好!” 镇西侯施宗彦走进凉亭里。 薛贞柠站起身,面色平淡,没有一丝波澜,也不见有一点愧疚,“侯爷不是出门了吗?” “所以你就把晋王妃引来,你的话说完了吗?没什么事我找晋王妃有事。” 施宗彦转头看顾如约,“晋王妃,可以走了吗?” 顾如约站起来,不屑在看薛贞柠一眼,只有四个字形容她,寡廉鲜耻。 顾如约步出溢水亭,施宗彦凑近薛贞柠,“你最好别打什么主意。” 说罢,击掌三下,溢水亭四周瞬间出现数道人影,犹如平地冒出来的一样。 顾如约刚走出溢水亭,看见亭子四周有埋伏,也是一怔,她跟薛贞柠说话,没有发现。 看来侯府是镇西侯掌控,限制薛贞柠这个侯夫人不能为所欲为。 薛贞柠不意外,脸色微变,轻笑一声,“侯爷不相信我?派人监视我。” “你能让我相信吗?”施宗彦脸上显出嘲讽。 “侯爷莫不是看上她了吧?”薛贞柠柳眉微挑。 “你希望我看上她,不放她回萧逸身边?” 施宗彦斜睨了她一眼,神色冷淡。 然后迈步走出溢水亭。 追上顾如约,“晋王妃的身体看样已经恢复差不多了。” “全赖侯爷的关照。” “应该的,你救过拓儿。” “侯爷怎么来了?” “我今日去寺庙进香乞雨,刚回来。” “侯爷因为我得罪夫人,我很抱歉。” “没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两人做夫妻这些年,对彼此的了解,几乎不用任何交流,就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侯爷当年求娶夫人,我在京城有耳闻。” 施宗彦望着池水里的一对鸳鸯,“当年年少轻狂,不谙世事,青涩懵懂。” 施宗彦目光微沉,顾如约有些理解,“侯爷今日去寺庙祈雨,灵验得很,老天摄于侯爷之威,果然降雨了。” “地都没湿透,天公不尽职尽责,偷懒糊弄。” “我来西北一路,战时流离失所的百姓已经安顿,到处一片太平景象,侯爷体恤百姓疾苦,只是…….” 顾如约顿住,施宗彦聚精会神地听,问;“只是什么?” “只是不少米铺关门,囤积粮食,西北今年干旱少雨,出现缺粮的现象,秋收打不下粮食,百姓要熬过漫长的冬季,青黄不接的春播,侯爷宜早做准备。” “现在西北已经出现粮食紧缺的征兆,囤积粮食的米铺,我已强命拿出来售卖,实在不行,我只有抢了。” 顾如约一路看见西北缺粮的景象,一直考虑这件事,说;“西北连年征战,百姓不堪重负,侯爷如果在引战火,失去民心了,古人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侯爷比我懂,侯爷不是意气用事的莽夫。” “晋王妃一介女流有这样的见地,我听说晋王妃在西南为晋王收买人心,西南百姓爱戴晋王,人心所向,对我西北缺粮,晋王妃有何高见?” “侯爷跟朝廷已经兵戎相见,朝朝廷伸手要粮食,朝廷肯定不能给,侯爷应该提早派人到邻国借粮,或者暗地里派人到中原购买粮食,高丽西岐等国或许能帮助侯爷度过难关,当然,这些外藩可能不愿意伸出援手,就要侯爷派出的使者,凭着三寸不烂之舌,空手套粮食。” 施宗彦哈哈大笑,“晋王妃这个主意出的好。” 顾如约灿然一笑,半开玩笑说:“西北缺粮,我在侯府白吃,实在不好意思,侯爷准备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施宗彦半真半假地说;“莫说一个你,就是十个八个本侯也养得起。” 顾如约心里一凉,施宗彦言外之意是不放自己走。 两人沿着甬道往前走,施宗彦放慢脚步,迁就顾如约,“萧逸当初带你回王府,打算把你换做我镇西侯夫人,可惜中间出了岔子,萧逸的计划没成功,机缘巧合,不如就遂了晋王的心愿,成人之美,晋王妃说可好?” 顾如约望着施宗彦,施宗彦侧过头看着她,看不出他是认真还是玩笑话。 “侯爷,说笑了,人不是物件。” “晋王妃不愿意?”施宗彦探寻的目光看过来。 “侯爷觉得晋王能答应吗?” “晋王妃的意思是晋王舍不下你?”施宗彦的尾音拖长,有别样的意味。 “晋王能舍下我,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跟侯爷做这个交易,晋王如果答应了,那些跟随晋王拼死效忠的人心里怎么想,看到我的下场,还有人愿意为晋王卖命吗?” 第252章 “晋王妃不否认你对晋王没有信心,就是说如果不是你此次为晋王涉险,晋王有答应我的条件的可能。” 施宗彦的话一针见血,自己真正了解萧逸吗?自己跟薛贞柠之间在萧逸心里孰轻孰重,萧逸对自己的一往情深,在没有薛贞柠的情况下。 顾如约坦白地说;“我不知道。” “你都不能确定一个男人对你的感情,却能为他不顾生死,不觉得傻吗?” “难道侯爷没有做过傻事吗?”顾如约反问道。 停顿片刻,施宗彦笑笑,“是呀,我曾经跟你一样。”变得严肃起来,“我保证比晋王对你更有诚意,我的提议,你愿意考虑吗?” 顾如约想都不想地摇摇头,“侯爷,你了解我吗?” 施宗彦侧头凝神看她,“我见过你,在救你之前,你在一家包子铺门前,赈济饥民。” 顾如约跟薛贞柠有着相同的美貌,内里却截然不同。 相由心生,善良赋予一个女子即便普通的容貌,那一刻很美,匆匆一瞥,便 定格在施宗彦的记忆里。 年少之时,因为倾国倾城的容颜为之神魂颠倒,真正在一起,才知道外表真的不是最重要的。 顾如约想起来,去年到镇上看长生,看到街上的难民,一时起了怜悯之心,做了一件善事,恰巧被施宗彦看到,说:“婚姻不是儿戏,我跟晋王已经是事实夫妻,抛开感情不谈,偷梁换柱,对女子极大的不尊重,这样不光彩的开始,能有个好的结果吗?” 施宗彦站住,负手矗立池水边,“你说我把你和薛贞柠一起送还晋王,晋王能如何选?” 第95章 “晋王如果放弃你, 你可愿意重新考虑我的提议。”施宗彦侧过头问。 “侯爷, 这不是非此即彼, 我不能苟同,如果侯爷非要这么做,我尊重晋王的选择, 绝不纠缠,天下之大,不是只有侯府可容身。” “好,这样的性格我喜欢。” 施宗彦看身边的女子,水边的风吹着如柳的身姿, 纤弱中似乎蕴含着某种力量, 对她的回答很满意,甚至欣赏, 对顾如约多了一重了解。 “顾如约,我不勉强你。” 送顾如约回到六夫人余氏住的小院, 六夫人余氏抄近道已经回来了,看见顾如约有点尴尬,面对镇西候,余氏紧张地双手抓住裙子,“侯爷。” 施宗彦严厉地看余氏,责怪道;“我说过你照顾好她, 你为何把她带到薛贞柠哪里?” 余氏慌忙跪下, “夫人要见晋王妃, 婢妾不知道晋王妃的身份, 不敢忤逆夫人。” 余氏怕薛贞柠,可见薛贞柠平常的手段。 施宗彦面色阴沉,“晋王妃救了你儿子,你如果不能照顾好晋王妃,本侯给晋王妃换个地方住。” 余氏害怕,侯爷另外给晋王妃安排地方住,自己因此得罪了侯爷,晋王妃住在她屋里,侯爷经常过来,急忙分辨说:“婢妾以为夫人想见晋王妃,没什么,晋王妃救过拓儿,婢妾感恩,是婢妾想法太简单,婢妾错了,求侯爷宽恕。” 顾如约生病时,余氏衣不解带的照顾自己,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不能疏忽一次,抹杀全部,于是求情道;“不知者不怪,六夫人得罪当家主母,日子不好过,何况侯夫人没把我怎么样,我生病期间六夫人辛苦照顾我,侯爷能不能看在我的面上,这件事不追究了。” 施宗彦脸色缓和,对余氏说;“我把晋王妃安排住在你这里,一来是晋王妃救过拓儿,想你能知恩图报,二来你是谨慎心细之人,让你侍候晋王妃,我也放心,以后夫人要见晋王妃,你先来通知我,如果我不在府里,晋王妃谁要见都不行,听懂了吗?这次就算了,记住没有下一次。” “是,婢妾懂了。” 余氏云里雾里的,难道夫人要害晋王妃,侯爷如此提防,总之这次的事都怪自己,胆小怕事,幸亏晋王妃没出什么事,如果出事,侯爷降罪不说,愧对晋王妃。 小心翼翼地问:“侯爷,晋王妃出这个院子可以吗?” “本侯安排人保护她,这你不用担心了。” 派人暗中保护顾如约,他下命不许闲杂人等靠近顾如约,跟薛贞柠做了十年夫妻,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薛贞柠。 顾如约扶余氏起来,这时施拓闯进来,“顾姐姐,你回来了,卡片上的字我都认识了……..” 看见父亲,施拓立刻规规矩矩地行礼,“儿子给父亲请安。” 端端正正,顾如约看施宗彦对子女的教育极好,懂礼貌。 “你手里拿的我看看。” 施宗彦伸手,施拓把手里的一叠纸交给他。 施宗彦一张张翻看,这些纸张上画着幼儿看图识字,日、旦、月亮、马、羊、牛、桃子、葡萄等。 每一张画的生动有趣,极用心。 施宗彦板着的脸,微微柔和,“这都是晋王妃画的,教犬子费心了,不然晋王妃留下,做犬子的师傅?” 半玩笑半认真的话,顾如约不知道镇西候真正想法,说;“侯爷不怕我误人子弟。” 施拓当真了,高兴地说:“顾姐姐留下做我师傅,太好了。” 施宗彦纳闷,看着儿子,“你叫她姐姐?” 施拓仰着头,“嗯” “辈分乱了。” 晋王矮了自己一头,自己岂不是成了晋王的叔父,施宗彦嘴角漫上一缕笑意。 第253章 顾如约见了,觉得镇西侯不像外间传的,两军阵前勇猛过人杀人不眨眼的铁石心肠。 镇西侯管理一方,事物繁忙,待了一会,便走了。 施拓缠着顾如约,“姐姐,老鹰和大雕谁厉害?” 奶娘笑着说;“小公子,怎么想起老鹰和大雕比。” 顾如约想了想,“雕比较厉害吧,,雕的爪子上有肌肉,力量特别大,鹰比雕小,小腿以上才有肌肉,雕的体型比鹰大,鹰捕食蛇、兔子、老鼠等小动物,雕有一对弯钩似的爪子,可以捕猎山羊、小鹿等大的猎物,雕强健有力,在空中盘旋,能看见地上的任何东西。” “姐姐给我画一只雕。” 容长脸的丫鬟在桌上铺上一张宣纸,顾如约提笔,画了一个大雕俯冲扑食,在下面写了一个大大的雕字。 余氏在旁边看着说:“晋王妃教导小孩子真有耐心,你没有孩子吗?” 顾如约收笔,看了看,“没有。” 余氏问;“晋王有几个庶出子女?” “晋王没有子嗣。” 余氏便不问了,以晋王的身份,王府里少不了侧妃姬妾,以为晋王身体有问题,倒十分同情顾如约。 看一眼窗外,回头看屋角滴漏,已经午时二刻了,丫鬟取午膳该回来了,叨咕,“取午膳去了这么久。” 话音刚落,圆脸的丫鬟和厨房的两三个媳妇提着食盒走进院子。 余氏跟施拓的膳食有份例菜,西北粮食紧缺,施宗彦下命节俭,份例菜肴减少了一半,因为顾如约在这里用膳,菜品丰盛。 顾拓坐在桌边,“这么多好吃的?” 余氏笑说;“我们借了晋王妃的光,别的院都羡慕咱们。” 顾如约看桌上碗盏里的补品,有桑枝丹参炖老母鸡,天门冬沙参炖老鸭,豆蔻草果炖乌鸡,海参炖乳鸽 ,炖甲鱼,燕窝等。 过意不去,“夫人告诉厨房,我病好了,不需要单做,跟大家吃一样的就行,多了吃不完浪费。” 百姓家粮食不够吃,半饥半饱,自己奢侈靡费,实在心里不安。 “侯爷吩咐的,我哪敢私自减了,侯爷知道又怪罪我。”余氏不敢擅作主张。 用过午膳,施拓又拉着顾如约,“姐姐,给我画一头狼,父亲说,男人要像狼一样,有血性,征服欲。” 血性,征服欲,这是有野心的男人的抱负,萧逸是,施宗彦也是,皇家子孙大多都是,这就演变成争夺,战争,流血,百姓流离失所。 顾如约坐在桌前,把狼的形象在脑子里过了一下,狼凶残嗜血,他不希望施拓变成冷血的人, 提笔画了一头孤独立在茫茫雪地上的狼。 余氏过来看看,“晋王妃方才画的雕和这头狼,太逼真了。” 奶娘也凑过来看,“奴婢见过真正的狼,在山路上遇见过,小孩子接触恐怖的动物,睡觉要做噩梦的。” 圆脸丫鬟过来看,“晋王妃画的狼一点不可怕。” “晋王妃要是拓儿的亲姐姐就好了。”余氏说。 “小公子不嫌弃,把我当成亲姐姐好了,我有个弟弟,比小公子大,在国子监读书。”顾如约放下笔。 奶娘笑着说:“夫人没听侯爷说,辈分乱了。” 余氏也笑了,“乱就乱了。” 施拓打了个哈气,有些困意,奶娘说:“小爷进里屋睡午觉,醒了跟姐姐玩。” 奶娘跟余氏领着施拓进里屋睡觉。 顾如约托腮,想上午看到的从凉亭出来的那个婆子,那日在当铺后门她没看见婆子的脸,身形看像一个人,这个婆子梳着圆髻,跟那日一样的发式,可顾如约想不明白的是凉亭出来的婆子腿脚利索。 而那日去当铺的婆子跛脚,这一点很奇怪,从凉亭出来的婆子看样是薛贞柠跟前的人,难道不是同一个人,况且跟薛贞柠一番谈话,确定薛贞柠对萧逸抱有希望,没有死心,是自己先入为主,误以为薛贞柠跟当铺有牵扯。 余氏从里屋出来,说;“睡了,拓儿总缠着你,他睡了你也歇一会。” “我喜欢跟孩子在一起,不觉得累。” 跟孩子在一起身心放松,孩子单纯,干净,跟施拓在一起单纯的快乐。 “以后晋王妃有了孩子就知道了,一时看不见都牵挂,每时每刻心都在他身上。” 余氏诉苦,可脸上洋溢着幸福。 顾如约羡慕余氏,施拓聪明健康,有个孩子陪伴真好。 余氏看她的表情,方想起晋王身体不行,失悔自己说话口无遮拦,小声问;“你没给晋王弄点药吃。” 顾如约一愣,反应过来,忍住笑,“没有。” 余氏同情地说;“男人要面子,这种事你也不方便提。” 顾如约低头,握住嘴,余氏怕她难堪,也就不说了。 顾如约抬起头,似随意地问:“上午我们走到溢水亭时,看见一个婆子从亭子里走出来,那个婆子像我婶娘家的一个远房姑母,只不过我婶娘远房姑母有点跛脚。” 余氏回想起来,“你说的是赵妈妈,夫人的陪房,赵妈妈不跛脚,可能跟你那个亲戚年纪差不多,你认错人了。” “可能是吧,我婶娘远房姑母听说在侯府做事,不知道做什么的。” 余氏把府里的仆妇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府里没有跛脚的婆子。” 第254章 那个婆子跟侯府门上小厮很熟,进了侯府,没有就奇怪了。 夜里,顾如约睡不着,凉亭里走出来婆子的跟当铺后门婆子,反复比较,除了当铺后门的婆子腿脚有问题之外,两个人极像。 早晨醒了,她躺在床上,还在想这件事,她住在侯府,怎样才能查清这件事。 想来想去,她如果私自查,瞒不过施宗彦,而且有一定的困难,打草惊蛇。 不如把这件事告诉施宗彦,施宗彦自然有办法核实此事。 顾如约起来,撩开床帐,圆脸的丫鬟听见屋里动静,知道晋王妃起身了,进来侍候。 病好后,平常圆脸叫解玉的丫鬟侍候她。 顾如约闲话说:“我的一个婶娘的远房表亲在侯府做事,昨我跟六夫人去溢水亭,看见夫人跟前一位姓赵嬷嬷,跟我那亲戚的表亲很像,只是我那婶娘的表亲姑母腿有毛病,这个赵嬷嬷的腿脚有时不好吗?” 解玉弯腰取绣鞋,说;“晋王妃这一说,奴婢倒想起来了,赵嬷嬷前些日子没上来,听夫人屋里的丫鬟说,赵嬷嬷有风湿腿病,走路不便,夫人恩典让她回家养着。” 顾如约一下恍然大悟,难怪这次看见这婆子的腿走路正常,原来是风湿腿病治好了,自己没想到。 她把脚伸进绣鞋里,薛贞柠跟那家当铺有联系,是否告诉施宗彦,刺客跟当铺是一伙的,刺客背后背景复杂,应该告诉施宗彦提防背后之人。 且要确定这个婆子那日去了当铺,施宗彦只要问门上的小厮,赵嬷嬷那日可曾出府,何时回府便可知晓。 第96章 吃过早膳, 顾如约对余氏说;“我出去走走。” 施宗彦交代顾如约可以出院子, 余氏便不拦着, 叮嘱丫鬟解玉说:“小心侍候晋王妃,别走太远。” 解玉掀开撒花门帘,顾如约迈出门槛, 一缕风吹过廊下,院子里一棵枣树叶子由于干旱卷起,容长脸的丫鬟在院子里小水井旁提水浇灌枣树。 解玉看晋王妃望着枣树,说;“小公子上秋要打枣子,天旱不下雨, 只好隔几日浇回水。” 顾如约看枣树叶子, “枣树耐旱能力强,土壤里有一点水分, 它就能汲取,枣树叶子特殊, 水分蒸发缓慢。” 西北旱情严重,顾如约看院子里葫芦架刚开花,没有形成葫芦雏形,白色的花就枯萎了,大概长不成葫芦了。 阳光下,扑面的空气干燥。 院门口两个侍卫, 尽忠职守, 顾如约和解玉出了院门, 发现她们四周有人跟随, 施宗彦派人时刻保护自己。 解玉以为顾如约要去花园,顾如约沿着甬道朝前院方向走。 解玉说:“晋王妃,去花园走右边。” “我去见侯爷。” 二进东跨院庭院里,施宗彦负手而立,抬头望着天空,天空碧蓝如洗,没有一丝云,望久了,眼前白花花的。 一个小厮走进院子,走近说;“侯爷,晋王妃求见侯爷。” 施宗彦有点意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请晋王妃进来。” 顾如约对解玉说;“你在门口等我。” 自己走入庭院,看见庭院中央站着穿天青锦袍的施宗彦,像西北苍茫高原上一棵树挺拔的白杨树。 走到他身旁,顾如约福了福,“侯爷早!” 施宗彦收回目光,看着她,“晋王妃来我这里,有什么事吗?” 顾如约看看左右,施宗彦朝旁边站着几个小厮挥挥手,“你们退下。” 小厮退后,跟顾如约一起来的丫鬟解玉在门口跟小厮说话。 顾如约方道;“有一件事,我考虑再三,觉得有必要告诉侯爷。” “晋王妃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我到西北后,监视欧阳先生的私塾,发现欧阳先生跟镇上的一家当铺有联系,我们夜探当铺两回,在当铺后宅找到一块皇宫大内的腰牌,证明我们的判断没错,这家当铺跟刺客是一伙的,我们在这家当铺后门口附近客栈住宿,以便监视这家当铺,看见有一个婆子去过这家当铺,我们的人跟踪她…….” 说到这里停顿,施宗彦深眸微眯,“发现这个婆子是我侯府的人。” 顾如约点头,“是,这个婆子进了侯府,而且跟侯府门上的小厮很熟。” 点到为止,话头打住,顾如约不说了。 “然后呢?” 施宗彦已经敏锐地猜出她没说出后半截话,追问道。 “侯爷要听吗?” 顾如约明眸闪了闪。 “说吧!” “昨日我去溢水亭见侯夫人,看见这个婆子从亭子里出来,我问了丫鬟,这个婆子是夫人的陪房,姓赵,去当铺那日她有腿疾,走路不利索。” 施宗彦抿唇,眼角微微颤了两下。 “那一日?” “……..” “晋王妃特意来提醒本侯,本侯谢谢晋王妃的好意。” “侯爷不误解就好。” “我怎么能信不过晋王妃的为人。” “能得到侯爷的信任,我很荣幸。” “我这几日要出门,大约三五日回来。” 施宗彦出门告诉自己,意味不把她当外人,表明充分信任她的。 顾如约一手遮在眼睛上望着天空,“侯爷命人看天象了吗?” “看了,最近半月无雨。” 第255章 “干旱问题有解决措施吗?” “种植耐旱的农作物,引水灌溉,挖储水池,待天降雨,储水备用,你提的建议,派人到中原购买粮食,派出使者去邻国借粮。” “侯爷的这些措施,西北干旱缺粮问题基本能解决了。” “嗯。” 施宗彦胸有成竹。 顾如约告辞出来,解玉等在门口,搀扶着她离开。 施宗彦看见主仆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招呼,“来人。” 几个小厮跑过来,“去门房查问…….” 其中一个小厮去了。 施宗彦走回屋里。 坐在书案后,看属地州县的陈情干旱缺粮,这几日等去高丽和西岐国借粮的使者的消息。 方才去门房的小厮回来,“侯爷,奴才到府门门房查问当天当值的人,赵婆子确实那日出府了,门上的人说看见赵婆子走路一瘸一拐的。” 施宗彦挥挥手,小厮下去了。 当铺,薛贞柠在后宅,他眼皮底下,搞出这些事。 朝外喊一声,“来人。” 刚才那个小厮跑进来,“侯爷有何吩咐?” “把黄总管给我叫来。” 一会功夫,一个中年男人步履匆忙走入,“侯爷唤奴才?” 施宗彦拿镇纸把桌上的文件压上,“我出门几日,你留意夫人的动静,凡是夫人房里的人出入府,派人跟着,看去了哪里。” “是,侯爷。” 顾如约和解玉从东跨院出来,往回走,从她们身边经过府里的丫鬟婆子好奇地朝顾如约看。 顾如约不以为意,府里住着跟夫人长相相似的晋王妃,阖府上下都知道了。 一个丫鬟抱着一叠洗干净的衣裳从侯府洗衣房出来,看见前边走着的两个人,看了一眼她们来的方向。 冷笑一声,朝主院走了。 进上房看见夫人手里拿着小银剪子,给一个盆栽修剪枝杈,丫鬟被抱着一叠衣裳放在炕上,说;“夫人猜奴婢看见谁了,晋王妃跟解玉好像从东跨院出来,夫人不可大意了,奴婢看晋王妃不简单。” 薛贞柠剪掉绿萝一个干枯的枝杈,“晋王妃去了侯爷屋里,也许有事,若说她对侯爷有心思,我却不信。” 她巴不得顾如约跟施宗彦有首尾,顾如约就没脸回到晋王身边。 赵嬷嬷在一旁说:“夫人,侯爷为晋王妃不惜得罪夫人,夫人别不信。” 屋里没有外人,丫鬟和赵嬷嬷都是心腹,薛贞柠看看修剪的绿萝盆栽,“你们用脑子想一想,顾如约是什么身份,皇子妃,身份高贵,日后还有问鼎后位的可能,镇西候充其量是个臣子,为皇家卖命,侯夫人不过就是一品诰命夫人,如今还是乱臣贼子,反叛逆臣的家眷,名不正言不顺,顾如约不会傻到投靠侯爷,做一个叛臣之妻,放弃晋王妃的位置。” 赵嬷嬷和丫鬟没想到这层,镇西候谋反,没有顺利攻占京师,偏于一隅,朝廷跟西北一战失利,现在没有能力顾西北,待朝廷缓过来,必然还要讨伐镇西侯,朝廷乃正义之师,镇西候一旦失败,灭九族重罪。 利弊关系,顾如约能不懂吗? “夫人这么一说,还真是,可既然晋王妃对侯爷没有心思,去找侯爷做什么?”赵嬷嬷问。 丫鬟说;“奴婢听侯爷的小厮说,侯爷明日要出门。” 薛贞柠对准一个枯枝刚要下剪子,动作停住,“侯爷出门去几日?” “奴婢听说少说三五日。” 只听咔嚓几声,丫鬟惊呼了一声,“夫人把好枝杈都剪了。” 薛贞柠又接连几剪刀,整盆花光秃秃的,剩下几个枯叉,绿萝的藤叶掉落窗台地上。 赵嬷嬷暗道可惜,养了两年,夫人几剪下去,白费功夫了。 薛贞柠看一眼,扔掉剪刀,拍拍手,“扔出去。” 大丫鬟招呼两个小丫鬟进来收拾了,连盆端走了。 薛贞柠朝赵嬷嬷使了个眼色,赵嬷嬷会意,走去把门关上。 屋里剩下贴身大丫鬟和赵嬷嬷。 傍晚屋里闷热,天灰蒙蒙的,没有积云,不像要下雨的样子。 步步锦支摘窗打开通风,晚膳摆上来,荤素搭配。 顾如约、余氏和施拓一同用膳。 丫鬟给施拓盛了一碗碧粳米饭,施拓吃饭快,余氏给他夹菜,说;“慢点吃。” 解玉给顾如约盛饭,顾如约说;“小半碗饭。” 解玉笑着说;“晋王妃跟小公子一桌吃饭,小公子食欲好,奴婢以为晋王妃受影响能多吃半碗。” 顾如约接过饭碗,“天阴压抑,影响食欲。” 皇家用膳规矩是食不言,余氏和施拓用膳没什么规矩,余氏把青菜夹到施拓碗里,说;“拓儿爱吃米饭、荤菜,偏食不爱吃青菜。” 顾如约夹了一口菜,“小孩子都挑食。” 丫鬟要给余氏盛饭,余氏说:“天闷热,我吃不下粳米饭。” 看桌上放着一罐粥,问丫鬟,“罐里是什么粥?” 取膳的丫鬟说;“丝瓜叶粥。” “给我盛一碗。”余氏说。 丫鬟拿甜白釉小畹盛了一碗丝瓜叶粥,粳米配丝瓜叶绿莹莹,余氏说;“看上去有食欲。” 顾如约说;“丝瓜叶粥清热解毒,消暑。” 余氏喝粥,津津有味,顾如约吃完小半碗饭,解玉还要给她添饭,顾如约看着余氏碗里的粥,“给我盛一小碗粥。” 第256章 她生病时,每日食粥,病愈后,习惯晚膳喝一碗粥,侯府厨房每日晚膳都特意给她煮几样粥。 今日桌上只有这一种粥,对顾如约胃口。 解玉给她盛了一小碗,顾如约拿小勺舀了一口粥,喝了一口,没有咽下去,便吐了出来,看对面的余氏已经把一碗粥喝了一半,勺子送到嘴边,刚想喝一口。 顾如约厉声喊,“别喝了!” 声音太大,把对面的余氏和施拓吓了一跳。 抬头望着顾如约,顾如约紧张得呼吸要停滞,“粥里有毒。” 余氏吓得花容失色,看身旁的施拓,施拓已经吃第二碗饭,吃了一半,顾如约伸手一把夺过施拓手里的饭碗,舀了一口米饭放在嘴里,精神极度紧张地咀嚼,微微松了一口,“饭里没毒。” 桌上的菜肴她吃了,没尝出有毒,她对所有的药材的味道非常熟悉,熟悉到凭着气味便能辨别出来,毒下到粥里,被粥掩盖,可粥里的异味顾如约还是尝出来了。 这时,余氏手按住腹部,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第97章 余氏中毒了, 药材里所有有毒草药的味道她都很熟悉, 尝一口便判断出粥里的毒是断肠草的毒。 顾家几代是太医院的太医, 常年在后宫行走,对后宫里下毒的方法太过熟悉了。 余氏按住腹部,腹痛难忍, 脸色煞白,施拓吓得大哭。 余氏刚中断肠草毒,过不久就会出现痉挛,呼吸衰竭,昏迷, 如果稍一耽搁, 余氏的命就没了。 顾如约果断地对容长脸的丫鬟解珠说:“快拿碳灰来。” 两个丫鬟慌了,容长脸的丫鬟解珠想起烧水的铜炉, 跑出去抓了一把碳灰。 顾如约又对解玉说;“弄些碱水来。” 丫鬟解玉跑去找碱。 施拓吓得不敢哭了,奶娘抱住他, 挡在他身前,怕他看自己母亲痛苦的样子。 丫鬟解珠手里抓了碳灰跑来,顾如约扶着余氏,余氏弓着腰,腹痛不止,顾如约命解珠, “把碳灰给她服下去。” 解珠正不知所措, 一听, 慌忙把碳灰塞进余氏嘴里, 余氏还有意识,顾如约扶着她,在她耳边说;“吃下去。” 吩咐解珠,“拿水来。” 解珠走到桌边,提起壶哆哆嗦嗦的倒了一碗水,拿过去,顾如约接过,送到余氏嘴边,直接给她灌下去,碳灰随着水冲入喉咙。 这时,解玉跑来,拿着一包碱,找了一只空碗,将碱倒入碗里,倒水,紧张得碱面和水都洒在桌上。 碱化开了,解玉跑着端过来,顾如约给余氏喝下去,碱水催吐,前世宫里看太医使用过。 余氏开始哇哇呕吐,把刚吃的粥菜都吐出来了,腹内的空了,余氏腹痛减轻。 顾如约唯恐不能清除体内的毒,对解玉说;“弄点皂水来。” 解玉找出一块胰子,砸碎了,放在碗里,倒入热水,让胰子融化,化成半碗皂水。 余氏吐了半盆污物,感觉好一些了。 解玉端着皂水站在面前,顾如约对余氏说;“把皂水喝了,胃里残留的毒,要彻底清洗。” 解玉把皂水端到余氏嘴边,余氏忍着难喝,捏着鼻子喝了。 喝完皂水,又吐了一阵,余氏都快要把肠子吐出来了,最后吐出苦胆水,顾如约略放心。 顾如约对丫鬟解珠说:“你去找点绿豆、金银花、甘草煮水,金银花、甘草如果府里没有,叫人到药铺买。” 解珠答应一声匆忙去了。 这里,顾如约和解玉把余氏扶到床上躺下,余氏折腾够呛,顾如约给她盖上被子,说;“闭眼先歇一会。” 施拓在床边,吓得小脸皱巴巴的,顾如约安慰他,“你娘没事了。” 施拓扬起小脸看着顾如约,认真地问;“我娘中毒了,毒.药下在我娘喝的粥里是吗?” 顾如约当时情急之下喊了一声,粥里有毒,她不能告诉施拓实情,在小孩子心里留下阴影,施拓还太小了,有些事还不能完全理解。 孩子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纯净无暇,玷污了孩子幼小的心灵。 把他搂在怀里,“这个丝瓜叶粥,大厨房做的时候,可能不小心把有毒的植物混进来了,以后吃东西我们要小心。” “顾姐姐为何给我娘吃碳灰,喝碱水,为了我娘把吃下去有毒的东西吐出来,还有喝皂水也是。” 顾如约摸着他的小脑袋,施拓这孩子很聪明,说;“你说的没错,记住了,以后如果不小心吃了有毒的东西,用这种方法把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实在手边找不到这些东西,用手指抠嗓子眼,呕吐完了就好了。” “姐,你懂的东西真多,拓儿以后跟着姐姐学。” 孩子信任和依赖,顾如约愧疚,“这都是因为姐姐,是姐姐连累了你们。” 施拓毕竟是孩子,没听懂她的话。 顾如约走到桌前,余氏碗里的粥已经喝光了,自己碗里的粥喝了一口,她看瓷罐里还有半罐粥。 对丫鬟解玉说;“把桌上的饭菜收拾下去,这罐粥留下。”又补充道;“这罐粥封口,埋在后院,做个记号。” 她怕粥放在桌上,万一有人误食,夏季天热,放到镇西侯回来,粥变质了。 解玉把桌上剩下的饭菜倒掉了,没人敢吃,把那罐有毒的粥扣上盖子封好口,抱着到后院,埋在一株花旁,拿头绳拴在花颈,做了个记号。 第257章 桌上收拾干净,顾如约思忖,今日晚膳只有这一种粥,而且是绿丝瓜叶粥,借此掩盖断肠草。 明显针对自己,自己病后,晚膳每顿都喝粥。 余氏和施拓无辜受连累。 解珠去了不到半个时辰,跑得气喘吁吁,手里拿着纸包的顾如约交代的三样东西,绿豆、金银花和甘草,说;“金银花府里没有,现叫小厮去药铺现买的。” “这三样拿去煮水可以解毒。” 解珠忙拿去煮水,煮了一瓦罐水,倒在一个大碗里,晾凉后端到床前。 解玉扶着余氏坐起来,余氏这会好多了,腹部不疼了。 说;“我自己喝。” 顾如约扶着碗,余氏自己端着一口气喝了一大碗。 顾如约还有点不放心,写了一张药方,交给解玉,“你去叫小厮到药铺按照这个方子抓药。” 余氏和两个丫鬟,奶娘乃至施拓对顾如约非常信服。 丫鬟解珠提着药回来,顾如约怕丫鬟不懂煎药,失去药效,自己坐在廊下煎药。 屋里已经掌灯,廊下的灯发着昏黄的光,顾如约拿蒲扇煽了两下铜炉里的火苗。 熟悉草药味从药罐里飘出来,余氏拿着一件衣衫出来,给她披在身上,顾如约回头问:“夫人怎么起来了?” “我没事了,躺不住。” 解珠搬了一小板凳,余氏坐在顾如约身边,说;“侯爷命我照顾王妃,反倒要王妃照顾我。” “我生病时,都是夫人照顾我。” “这次不是王妃,我就见阎王了,晋王妃救了我母子俩。” 顾如约有几分愧疚,“是我连累了你们。” 余氏明白她的意思,余氏不清楚晋王妃和夫人之间有什么过节,上次自己带晋王妃去见夫人,侯爷恼怒,她大概也能猜出一二分。 “王妃懂医术?” “略知道点,我祖父行医,我们祖上的家规,医术传子不传女。” 前世顾家确有家规,祖传医术传子不传女,她懂的这些,都是耳濡目染,知之甚浅。 余氏想,晋王妃那是略知道点,显然对草药的熟悉程度,就像熟悉饭菜一样,喝一口粥就品出中了何种毒。 其实,余氏不知道,前世顾如约在宫里生活十几年,后宫里背后动手脚,下毒无非就这几种,断肠草是一种剧毒,她恰巧熟悉,如果别的毒,她可能就不了解了,她后怕,余氏命大。 汤药煎好了,顾如约倒在碗里。 待凉了,余氏端着碗喝了。 喝了两日汤药,余氏身体里的毒已经彻底清除,没留下什么后遗症,顾如约才放心,把余氏的药停了。 镇西候不在府里,余氏嘱咐奶娘,不让施拓出这个院子,顾如约也不出院门,院外有施宗彦派人守着,薛贞柠不敢造次。 顾如约怕薛贞柠一击不中,又故技重施,她们跟外面的联系就是一日三餐,余氏的两个贴身丫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两个丫鬟在大厨房提回来膳食,顾如约每样尝一口,然后,施拓和余氏在吃。 余氏看她这样,很感动,说;“王妃的命比我母子的命金贵,还是让婢妾试菜。” 解珠和解玉抢着说;“王妃,夫人,还是奴婢试菜。” “饭菜里如果有毒,你们也尝不出来,万一救治不利,白丢了性命。” 一桌子菜肴,顾如约每样尝一口,就吃饱了,她让解玉拿小碗盛了一口汤,解玉现在看见这个汤罐,心里都有障碍,紧张地盯着她喝。 顾如约放下碗,“没事了,吃吧!” 余氏这次松口气,放心地让施拓吃饭,自己心有余悸,这两日每顿饭吃不了几口。 吃完早膳,顾如约教施拓写字。 这时,院外走进来一个人,阔步朝明间走来,解珠一出门,看见侯爷上了台阶,惊喜地朝里回禀,“侯爷来了。” 打起门帘,施宗彦看一眼这丫鬟,自己回来似乎很高兴,心里知道是何原因。 余氏从稍间走出来,施宗彦已经走进屋里。 顾如约站起身,“侯爷回来了。” 施拓规规矩矩,端正地行礼,“儿子给父亲请安!” “晋王妃教导你功课?” “顾姐姐教儿子习字。” 施宗彦坐在儿子刚才坐过的位置,看了顾如约一眼,示意炕桌对面,“晋王妃坐吧!” 两人对坐,似乎不妥,顾如约侧身坐在炕沿边。 施宗彦翻看炕桌上摆着一叠画,看见上面摆着几张新画的动物,拿起画狼的一幅画。 这张画的背景是茫茫旷野,旷野中远处孤零零一棵枯树,一望无际皑皑雪地站着一匹狼,狼画的十分逼真,以至于他能看清楚这匹狼的眼睛,目光沉静,没有嗜血凶残,似乎是一个孤独的行者, 施宗彦捏着这幅画,看了良久,一个王者注定是孤独的。 他把画放下,说:“我走这几日,这院里发生的事,你们如实告诉我,不得隐瞒。” 顾如约暗想,镇西侯刚回府,便知道了,也许他还没回府,就已经知道了。 余氏就把有人在膳食里下毒,自己中毒,晋王妃如何救治的事,原原本本地详细说了一遍,就连这两日顾如约亲自试菜都说了。 顾如约看施宗彦,自余氏诉说,从头到尾,他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顾如约的视线落在他手上,宽大的手掌抓住桌上施拓写字的纸,薄薄的纸起了皱。 第258章 看不出施宗彦对此事的态度。 余氏说完,施宗彦看着顾如约,沉黑的眼底深不可测。 第98章 施宗彦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余氏望着施宗彦大步走出院子, 施宗彦听完, 一句话没说, 看顾如约眼神沉静,脉脉温情。 余氏想,那日中毒的是自己, 如果是晋王妃,施宗彦如何? 施宗彦走进主院,直奔上房,薛贞柠正在作画,听见男人沉重的脚步声却没有抬头, 继续作画。 “侯爷来了。” 屋里的赵嬷嬷和大丫鬟吓得面如土色,忘了打帘子, 夫人拿笔的手丝毫不颤。 “夫人真有闲情逸致, 我看看画的什么?” 施宗彦有些粗暴地一把扯过薛贞柠画了一半的画, 纸张上画的荷花, 有几分嘲讽地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不觉得你已经老了吗?” “侯爷嫌弃我老了?” “难道你不老吗?” “跟她比?” “把你跟她放一起比, 玷污了她。” “侯爷想说什么?” “你做的事就不怕萧逸知道吗?如果萧逸知道了,是不是会很失望。” 施宗彦抓住绘画的纸张, 捏在手里,唇角抽动, “我警告过你, 别动她。” 薛贞柠平静地看着他, “侯爷是来兴师问罪的?侯爷别忘了她是晋王妃,而我是你镇西侯的妻子。” 施宗彦挑眉,“妻子?你何时把自己当成我施宗彦的妻子。” “不管侯爷怎么看我,名义上我都是镇西侯夫人。” “你的优雅,自信呢?她的出现,你怕了,说实话,从一个男人的角度,如果我是萧逸,你同她,我选她。”施宗彦凑近她,“你输不起!” 这张常年一副淡漠的脸有几分僵硬,眼底一丝极力隐藏的慌乱。 对一个押上全部的赌徒的来说,输了这一局意味着什么,薛贞柠被人猛地击中要害。 “开局你就输了,你跟她,高下立见。” 施宗彦鄙夷的神情,薛贞柠的脸微微变色,施宗彦盯着她表情的变化,“你有的,她都有,她有的,你没有。” “你指的什么?” 薛贞柠终于沉不住气了。 “善良。” 施宗彦说着往外走,走到门口,回过头,“我们赌一把,我修书一封给晋王,把顾如约留在侯府,送你到晋王身边,晋王现在奉旨守皇陵,如果晋王对我的安排没有异议,自会留在西山等候,如果晋王放不下顾如约,那他一定离开京城,前往西北,我对这个赌法非常感兴趣。” 施宗彦负手踱步朝外走,一只脚迈出门槛,薛贞柠听见门口传来一句,“我赌晋王来西北。” 走到门外,施宗彦吩咐在屋外候着的黄总管,“院门上锁,主院的任何人不能出去。” 主院里的人听见大门上锁的声音,心惊肉跳。 赵嬷嬷的惊魂稍定,侯爷没有审问,对夫人做下的事情了如指掌,这是把主院的人囚禁了。 埋怨薛贞柠,“夫人方才为何不说几句软话,怎么说夫人跟侯爷是夫妻,晋王妃一个外人,侯爷为一个外人,这样对夫人,况且没伤晋王妃一根毫毛,侯爷对夫人的处置太重了。” “你以为我说软话,侯爷便能从宽发落,你没看出侯爷护着顾如约。” 薛贞柠不得不承认,自己做了一件蠢事,她低估了顾如约,在不了解对手的情况下,贸然出手,失去了主动。 屋里的夫人贴身的大丫鬟看见侯爷走了,心跳恢复平稳,劝说道:“夫人对侯爷假以辞色,说不定侯爷就不会对夫人这般绝情,向着外人。” 薛贞柠此刻对二人的话充耳不闻,对施宗彦走时说的话,心里隐隐生出希望,她和顾如约之间,萧逸更倾向谁,自己从前极确定相信的,现在怎么怀疑起来,是因为施宗彦的话动摇了她对萧逸的那分笃定。 薛贞柠摇摇头,顾如约进晋王府不过一年多,自己跟萧逸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情分,她相信他还是从前的那个萧逸,萧逸没有子嗣,不就说明了萧逸没变,正妻的位置他说过留给自己,顾如约必须给自己让位。 侯府花园建筑风格江南小桥流水,又融合西北的大气磅礴,侯府后面一片平静的湖水,夕阳洒下碎金。 岸边一条路延伸到湖水中央,观澜亭里,朱红栏杆上立着数十只信鸽,半空中一只信鸽落在施宗彦伸出的手掌心,施宗彦把信鸽腿上绑着的纸条拿下来,纸条上写着一行字,看完,他露出笑容。 高丽借粮的使者已经成功完成任务,他等待出使西岐使者的消息。 双手捧着信鸽,摸了摸,松开手,信鸽按照指令的地点,越飞越高,在蓝天上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黑点。 路途遥远,交通不便的情况下,靠训练有素的信鸽传递消息,像朝廷的驿站一样,一站站把消息传递。 一个小厮回禀,“侯爷,晋王妃来了。” 施宗彦侧头,夕阳下,顾如约迈着轻盈的脚步,朝观澜亭走来,湖边的风吹拂裙琚,顾如约的举手投足,有着大家名门闺秀的风范,与她小户出身不符,尤其是余氏所言,余氏身中剧毒,顾如约镇静自若,处置得当,救了余氏一命,尝一口便知何种毒,这个本领,一般江湖郎中都不具备,顾如约身上的疑点重重,出身存疑。 第259章 施宗彦怀疑萧逸其中做了什么手脚,顾如约的出身不一般,大有来头,难道这是她借用的身份。 想着,顾如约已经走到跟前,敛身行礼,“侯爷。” “晋王妃来了。” 顾如约站在观澜亭里,湖西面水平线上半轮红日,黄昏的景色极美,说;“这个地方观落日最佳。” “晋王妃在侯府住多少日子了?” “二十一日。”顾如约不假思索的回答。 “晋王妃记得很清楚,看样我想留晋王妃是留住人,留不住心。” “侯爷是想放我回京?” 一只信鸽落在顾如约肩头,信鸽不怕人,施宗彦伸手把信鸽从她肩头拿下来。 “晋王如果知道你住在侯府,萧逸有没有什么想法?如果我放你回去,萧逸心中可否有芥蒂?” “不会。”顾如约肯定地回答,“晋王说过,镇西侯顶天立地,光明磊落,两军交战之时,晋王对侯爷这样的对手很欣赏。” 施宗彦负手,一副悠闲之态,“我一个乱臣贼子,在晋王妃眼里顶天立地,光明磊落?” “时势造英雄,侯爷自然不认为自己是乱臣贼子。” “你真这么看?” 施宗彦侧过头,似乎有兴趣跟她谈话。 “如约所言,发自肺腑。” “晋王妃很会说话。”施宗彦盯着她,歉意地说:“晋王妃住在侯府,是我照顾不周,下毒之事,我保证不再发生。” “如约是客,叨扰多时,给侯府添了不少麻烦。” “你是担心晋王知道,擅自离京而获罪。” 施宗彦剑眉微挑,炯炯有神的眼睛,能看透人心。 顾如约的心思被点破,不否认。 “你为晋王差点丢掉性命,我很好奇,晋王能否为你不顾一切。”施宗彦唇角带笑,“要不要我试一试,萧逸知道你在我侯府,能否来救你。” 顾如约的唇紧抿,眉宇间的担忧之色,施宗彦看在眼里,“晋王可真是好命,我修书一封给晋王萧逸,我们打个赌,就赌你的夫君晋王殿下能否赶来西北救你。” “萧逸如果来,我放你回京,萧逸如果不来,你留在侯府一辈子。” 施宗彦像是极有兴致,嘴角边噙着笑,专注地看着她,“晋王妃敢赌吗?” 顾如约袖子里的手指捏紧,“赌不赌,侯爷决定,由不得我。” “我是问晋王妃的意见。” 萧逸在热孝中,擅自离开京城西山皇家陵寝,如果被人发现,萧逸罪上加罪,本来在西南封地形同发配,现在守皇陵,相当于软禁。 “侯爷,我还有什么选择吗?” “似乎没有。” “城下之盟。” “我替晋王妃考验一下晋王,晋王妃可不要误会我的初衷。” “既然接不接受,我都要接受,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侯夫人知道吗?” “我自然是要告诉她的,她多年的夙愿,我这个做夫君的,是该为她做点什么。” 施宗彦像是说别人的事,顾如约突然想,薛贞柠嫁给施宗彦十年,没有生下一子半女,施宗彦有庶出子女,唯独没有嫡出子女。 年轻时为了得到薛贞柠,他也是煞费苦心,不惜从萧逸手里夺人。 十年夫妻,施宗彦这样精明,焉能不知道薛贞柠身在曹营心在汉。 顾如约从余氏口中得知,府里的姬妾都是在施宗彦娶薛贞柠几年后陆续进府。 看来,施宗彦当年对薛贞柠是真心相待,渐渐冷了心。 施宗彦的真心,薛贞柠一点不珍惜,甚至不屑于顾,她突然同情这个铮铮铁骨的汉子,想必当初付出不少,换来无所顾忌的背叛。 如果换了旁人,薛贞柠的公然背叛,没有施宗彦这般气量,施宗彦了解她的行为后,仍然还能善待她,她还能在侯府作威作福,这是多么宽容的心,宽广的胸怀。 望着眼前这个男人,挺直的脊梁,刚毅的脸,内心却有着最柔软的一面。 “晋王妃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 “对侯爷,世人的传言,失之偏颇。” “世人怎么看我,我无所谓。” 顾如约没想到,自己跟镇西侯有一段接触,能这样像老熟人一样交谈。 “晋王妃不肯留下?”施宗彦似乎有点不甘心。 “顾如约不是云英未嫁之时。” “我不在乎。” 施宗彦想没都想,几乎脱口而出。 第99章 西北到了伏天, 天灰蒙蒙的, 一直不下雨, 空气闷热,顾如约坐在南炕上, 伏在炕桌上画帮助施拓认字的图画。 施拓歪着头,在一旁看着。 顾如约画施拓这个年纪感兴趣的东西,画累了, 她把笔放在青玉笔架山上,窗扇支开, 没有一丝风,顾如约拿过炕桌上的团扇摇凉。 京城这个时候已经进入雨季,往年有时连续半月阴雨天,顾如约不由神思飘远,萧逸可能已经得到自己在西北镇西侯府的消息, 既盼着萧逸来, 又怕萧逸来。 施拓看着画上一只母鸡,周围一群小鸡,抢吃食, 一只小鸡孤独地在一群小鸡后面。 施拓指着说;“这只小鸡真可怜,抢不到吃的。” 顾如约的目光落回画上, 说:“这群小鸡都是一母所生,这个最小的弟弟, 谦让哥哥们。” 第260章 “我娘讲过孔融让梨, 卧冰求鲤。” 余氏教育小孩子还好。 侯府后面湖水中央的观澜亭, 施宗彦望着天空俯冲下来一只信鸽,落在他的肩头,施宗彦伸手从肩头取下信鸽。 拿下绑在信鸽腿上的纸条,这是京城送出的消息,纸条上写晋王已经离京,前往西北。 身旁站着侯府幕僚詹先生,说;“侯爷,晋王有胆量,敢来西北要人,侯爷准备怎么办?放了晋王妃吗?” “我承诺晋王妃,不能食言。” 其实,他当初预想,晋王来与不来,可能性各站一半。 晋王甘冒抗旨的风险,孤身北上来救人,顾如约对晋王而已,不是没有分量。 施宗彦走到六夫人住的小院,顾如约跟施拓坐在炕上,顾如约手里拿着九连环,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顾如约的纤手翻飞,灵活地极快地解开九连环。 施拓惊叹,佩服得五体投地,“顾姐姐,你太厉害了!” “晋王妃也喜欢玩这种游戏。” 施宗彦走进屋。 “侯爷来了” 顾如约把九连环放在炕上,穿鞋下地。 施宗彦拿过九连环,一阵清脆的声响,男人略有些粗糙的大手极灵敏,极快地解开。 “侯爷才真厉害,比我解的快。”顾如约笑说。 “这些玩意小时候没事都琢磨透了,晋王妃小时候也常玩?” “我小时候好奇心重,新奇的东西我没日没夜地琢磨,直到玩透了为止。” “晋王妃的书画造诣很高,拓儿喜欢你,真希望把你留在侯府,教导拓儿。” 顾如约灿然一笑,“侯爷说笑了,小侯爷请师傅要千挑万选,我哄着小侯爷玩而已,侯爷跟朝廷对立,侯爷扣住我,不消找什么理由,不过镇西候顶天立地,堂堂大丈夫,不会为难一个女人。” 施宗彦闻言,爽朗地哈哈大笑,“我如果不放了你,不就成了一个鸡鸣狗盗的小人了吗?刚才我接到消息,晋王已经在来西北的路上了。” 顾如约的心忽地一沉,萧逸还是来了,没有皇帝旨意,晋王离开皇陵,如果被人知道,本来皇帝对晋王存有戒心,不放他回西南,这样一来,触怒皇帝,后果不堪设想。 萧逸手里没有军队,怎么救自己出去,万一施宗彦布下天罗地网等他,顾如约此刻盼着萧逸不来。 施宗彦一直观察她的表情,漆黑灵动的眼眸不动了,微翘着红唇抿紧,浓密的长睫毛颤了几下,暴露紧张的情绪。 “你没有把握萧逸来救你,原本你心里有五成的判断萧逸接到消息赶来,现在萧逸真的来了,晋王妃反而不高兴了,女人的心思就是这样矛盾,萧逸的运气一直都这么好。” “晋王的运气不如侯爷。” 两人都知道对方话里的意思,萧逸心心念念地女子,最终成了镇西候的妻子。 施宗彦自嘲地牵了下唇角,“一叶障目。” 话里透着无奈,一个铁塔般的硬汉挫败感。 薛贞柠让两个男人为她痛苦。 施宗彦明知道妻子心里有别的男人,而且与之联系,却从没有刁难妻子,虽然有妾和庶子女,薛贞柠仍然是侯府的女主人,施宗彦给予她地位和尊重。 如果换了别的男人,因妒成恨出于报复,薛贞柠可没这么养尊处优的日子。 施宗彦粗中有细,薛贞柠婚后对夫君的无视,施宗彦对薛贞柠不薄,尽管成亲不是自愿,薛贞柠被逼无奈,既然已成夫妻,无论如何随意践踏一个喜欢她的男人的尊严,又是镇西候这样高傲的男人,都不是一个善良的女子所为。 当年施宗彦也是真心求娶她的,如果薛贞柠放下过去,一心一意做镇西候夫人,对萧逸是解脱,对三个人都好,执着与一段过去的感情里,两个男人受挫,多年不能安心,这是一个好的做法吗? “你随时可以离开侯府,我派人送你。” 施宗彦突然一句话,顾如约愣了一下,“谢侯爷!” 今日走太晚了,顾如约说;“我明早走。” 突如其来放她走,顾如约提着的心瞬间落下,紧张的情绪突然放松,施宗彦看在眼里,怅然失落,“晋王妃离开侯府,今生不知道能否再见。” 晋王萧逸跟镇西侯是敌对双方,战场上兵戎相见,不管顾如约愿不愿意看到,这一日早晚要来,两个胸怀天下,都有野心的男人,不能同时容于世上。 而萧逸最后赢了,意味着镇西侯注定的命运,今生不知是否如前世一样。 成王败寇,多少英雄抱憾。 顾如约喜悦的情绪瞬间消失。 在侯府住这段日子,顾如约跟六夫人余氏和施拓有感情了,尤其是施拓恋恋不舍。 问“顾姐姐走了,我什么时候还能看见顾姐姐?顾姐姐何时还来?” “姐姐以后一定来看你。” 顾如约这个承诺自己都不知道能否兑现。 施宗彦摸摸施拓的头,“你顾姐姐有空,随时可以来侯府玩。” 施宗彦此刻像个敦厚的兄长,亲切又温和,“我跟晋王之间是男人的事情,不影响女人和孩子的感情,你救过拓儿,他要一辈子记住你的恩情。” “侯爷也救了我,我一辈子记住侯爷的救命之恩。” “算了,不值一提。” 第261章 余氏进来,说;“侯爷和王妃这样说,救命之恩不能相互抵消,晋王妃救拓儿和侯爷救晋王妃各算各的,我是这辈子记住晋王妃的大恩。” “病中承蒙六夫人细心照顾我,我当感激六夫人才是。” 施宗彦站起身,“明早我派人送晋王妃走。” 余氏没听见两人方才的对话,问;“晋王妃说走就走了,多住几日。” 施宗彦要离开的脚步停顿,看着她,似乎希望她多留几日。 顾如约恨不得早点赶回京城,阻止萧逸来西北,说;“我已经住了这些日子,明早走。” 施宗彦走出屋子,神情落寞。 余氏和屋里的两个丫鬟解珠和解玉,知道顾如约要走了,依依不舍。 余氏张罗顾如约路上带的衣裳食物,顾如约说:“我穿过的六夫人的衣裳带走,食物不用带了,我先去亲戚家里。” 余氏亲手把几件衣裳打了一个小包袱,顾如约带上。 次日一早,顾如约穿戴整齐,前院早已备好马车。 六夫人余氏牵着施拓送她,看着她上了马车,施拓喊了一声,“姐姐!” 顾如约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招手,“回去吧!小侯爷长大了去看姐姐。” 施宗彦走来,站在车下,他身材高大,弯腰俯视马车里,“晋王妃到京城来信,报个平安。” “我记得。” “后会有期!” 施宗彦放下门帘,门帘隔在二人中间,遮挡住视线,施宗彦立在原地,望着马车驶出侯府。 直到马车驶出侯府大门,侯府两扇厚重的红漆木门缓缓地合上,施宗彦又站了一会,默默地掉头往回走。 通往内宅的垂花门口站着一个人,施宗彦顿了下脚步,径直走过去。 薛贞柠一如往常的温婉,轻声细语,“侯爷何时变得这么良善,放走顾如约,侯爷不是喜欢她吗?为何不留下?” “你说得对,我为何发善心,送顾如约回到晋王身边,为何不把你送去晋王身边。” 施宗彦垂眸,掀开眼睛时,眼底一片冷寂,“我给晋王的书信里写的留下顾如约,送你回晋王身边,萧逸已经在赶来西北的路上,你说一个替身值得萧逸抗旨不尊,冒着杀头之罪吗?” 嘴角微挑,一丝嘲讽,“你难道还不死心吗?或许你愿意做晋王的妾回他身边,屈居顾如约之下,你尚有可操作性。” 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你输了,我很同情你。” 说吧,不理薛贞柠 ,扬长而去。 薛贞柠站在那里,天空掉落几个雨点,身旁的丫鬟提醒说;“夫人,侯爷已经走了。” 十年的时间执着于一个信念,突然告诉她,希望破灭了,对一个生性高傲要强的人来说,内心的打击是摧毁性的。 她实在不甘心,回到京城,回到皇宫,已经成了她的执念。 不能就这样放弃,没到最后,谁也猜不到结局。 她相信事在人为,顾如约住在侯府,她太自信轻敌了,错失良机。 顾如约住在侯府,有施宗彦的庇护,她离开侯府,要回到京城,就没那么容易了。 第100章 顾如约离开侯府, 施宗彦才解除了对薛贞柠的软禁。 “夫人, 侯爷早已经走了, 夫人,还是回吧。”旁边丫鬟丹珠提醒说。 薛贞柠挪动已经有点麻木的腿,丫鬟丹珠扶着她回到主院。 进屋后, 薛贞摆手,“都下去吧!” 丫鬟仆妇们悄声退下,屋里留下贴身丫鬟丹珠和赵嬷嬷。 薛贞柠吩咐道:“把门关上。” 丹珠走过去,朝门外看一眼,把门掩上。 屋里薛贞柠对赵嬷嬷说;“你去一趟当铺,把顾如约离开侯府回京的消息送出去。” 赵嬷嬷问:“夫人就眼看着晋王妃离开西北吗?” “不用我们动手, 你只要把消息送出去, 自会有人替我们做了,我们不能明着出手, 惹恼侯爷,以后我寸步难行。” 薛贞柠忌惮施宗彦,她所有的小动作,都瞒不过施宗彦,不敢激怒施宗彦, 施宗彦对她不可能无底线的包容。 其实,她心里还顾忌萧逸,自己不能出面, 躲在背后, 借刀杀人, 除掉顾如约。 上次下毒,她已经做了一件蠢事,被镇西候禁足,虽然事后知情的人已处理干净,不留活口,查无实据,可施宗彦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自己,不需查证,这做法太不聪明了,而且失败了,不但没害死顾如约,自己反倒被禁足,她为此次莽撞甚为懊恼,人一旦被情绪左右,失去冷静。 赵嬷嬷走后,薛贞柠心神不宁,不能乱了方寸,她拿起窗台上的绣花撑,绣布是一块白绢布,绣了一半,画幅不大,绣品图案亭台楼阁,其中点缀许多人物,人物极小,细看五官神态各异,针脚细密如发。 这种绣法,要劈线,将一根丝线劈成若干分之一,绣人物脸部眉眼部细微的表情,需将一根丝线竟要劈成七八十股,这样一幅绣品完成要一两年的功夫,需要极大的耐心。 女红能磨炼人的耐心。 晚膳时分,薛贞柠停下手来,情绪已经平复,桌上摆了晚膳。 她用膳时慢条斯理,优雅极有教养,不暴饮暴食。 丫鬟捡桌子,丫鬟仆妇下去用饭,赵嬷嬷回来了,屋里只有贴身丫鬟丹珠,赵嬷嬷凑到夫人跟前,小声说;“消息送到当铺了。” 第262章 薛贞柠接过丹珠递过来的湿手巾,面无表情地嗯了声。 一辆马车在武士护卫下,朝南方向行驶,顾如约掀开窗帘,马车正经过朔东镇,她要赶到小山村,跟容安等人汇合,她已经稍信到五婶家,相信容安一定等在小山村,没看见她容安一定不肯离开。 乘坐的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行驶,下午到了离小山村最近的镇上,马车出了镇子,走二里地,就看见延绵大山。 顾如约放下车帘喊了声,“停!” 马车四周骑马护送她的镇西侯派来的武士停住不前,顾如约走下马车,对武士头领说:“前面就到了我要去的地方,你们就送到这里吧。” 武士们骑马离开,马车留下了。 顾如约朝山脚下走,通往山上这条路她走熟了,在小山村住时,经常由这条路去镇上赶集。 山路两旁野草丛生,点缀着五颜六色的野花,鼻端一股青草的芳香。 顾如约加快脚步,她跟容安汇合后,立刻赶回京城,在半路截住萧逸。 前面山脚下站着十几个人,马匹悠闲地在草地上吃草。 顾如约疾步朝这些人走过去,容安看见炽烈的阳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朝他奔过来,甩开步子迎着顾如约疾走过去。 两人离着一步远的距离停住,顾如约看见容安由于激动玉白脸的通红,阳光照耀下,凤眸中闪着璀璨的光亮,“王妃。” 这一声微微颤抖,包含着千言万语,多少日子的寝食难安的等待。 当日他眼看着顾如约的马匹狂奔而去,自己却无力阻止,曾经自责悔恨,自己武功不精,保护不了顾如约。 沿着顾如约马跑的方向寻找,找到陡峭前,下雨天,马匹留下的脚印,直通往峭壁下,峭壁前还留有马匹失足滑向山下留下的痕迹。 容安看见,惊吓过度,几乎肝胆欲裂,无边的恐惧把他淹没,大雨淋在身上,毫无知觉。 他冒雨带人绕道下山,找到了摔死的马匹,没有顾如约,容安恐惧到极点的心,稍稍缓解,在马匹摔死的地方,找遍四周,没有顾如约的影子,绝望中容安生出一丝期盼。 找不到顾如约,他也不准备回京城了,翻遍了西北,没有顾如约踪影。 他住在山上辛驳家中,不放弃寻找顾如约,每日早出晚归寻找顾如约。 那段日子的煎熬,容安迅速消瘦,当内心绝望就快要崩溃时,接到顾如约的书信,知道她平安,容安紧紧地捏着那封只有四个字的书信,眼圈红了。 顾如约望着容安,容安如玉温雅,翩翩公子,现在形容憔悴,失去了往日神采,心里很难过,“容公子,我让你们担心了。” “王妃这段日子去了哪里?” “我们上山,说来话长,我慢慢同你说。” 一行人上山,故地重游,小山村倍感亲切。 顾如约先到村头五婶家,五婶正在院子里喂鸡,顾如约推开院门,喊了声,“五婶。” 五婶端着一盆鸡饲料,愣怔片刻,放下盆,手在围裙上抹了一把,高兴迎上前,“顾娘子,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大家就要急死了,你去哪里了?” 有些话,顾如约不能对五婶说,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我跟容公子他们走散后,生了一场病,住在一个好心夫妇家里养病,怕你们担心,先送了一封信报平安。” 五婶拉着她紧张地上下看看,顾如约笑着说;“病已经痊愈了。” 五婶这才放下心,“你这小身板太瘦弱了,不像我们山里的婆娘皮实,几年不生一场病。” 这时,沉香跟顾辞走进院子,沉香看见顾如约的瞬间愣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叫一声,“主子。” 顾辞跑过来,“姐,你来找我了,你没把我扔下。” 沉香走过来,眼睛里噙着泪,“主子这段日子在哪里?容公子急疯了,不是你那封信,容公子就要去西岐国找主子了。” 顾如约看一眼容安,容安有什么话都闷在心里,从来不说,容安对自己异乎寻常的关心,顾如约是有感觉的,容安的为人正派,乃谦谦君子,她没想太多。 五婶把鸡饲料洒在槽子里,“我去做饭,今顾娘子回来,我抓一只肥鸡杀了炖新采摘的蘑菇,顾娘子爱吃这口。” 顾如约拦住,“五婶,我不能停留,一会就走,我相公知道我失踪了,我怕他着急来找我,我现在赶回家去。” “顾娘子,你这一趟来连饭都没吃一口,五婶心里不落忍。” “五婶,我以后还来,这不是说来就来了吗?” 顾如约离开五婶家不到一年。 对容安说:“我们去辛驳家,从辛驳家前山直接下山。” 从这座山穿过去,就到了山南面。 沉香跟顾辞一直住在五婶家,还住原来的厢房,沉香进屋,把包袱拿出来,五婶说;“顾娘子来家,连口水都没喝就急着走。” 五婶喜欢顾辞,舍不得顾辞走,去灶间取了几个鸭蛋给顾辞揣上,说;“下次来,多住几日,五婶给你们炖大鹅吃。” 顾如约没进屋,只在院子里站了站,带着容安和沉香顾辞等离开。 五婶站在村中的路中央,朝顾如约她们挥手,“顾娘子,下次路过一定来家。” 顾如约回头,朝五婶摆手,“五婶,我下次来吃五婶做的小鸡炖蘑菇。” 第263章 十几个人从村里经过,引得村里的男女老幼出来看,一群孩子在身后跟着他们,顾辞跟他们一起玩混熟了。 不时有坐在院门口的婆娘打招呼,“顾娘子来了,刚来就要走了。” 顾如约没有任何架子,至今这些妇女们不知道她的身份,看便装打扮成家仆的十几个侍卫,私下里议论,这位顾娘子家是个大财主。 一群人到村边半山坡上辛驳的家,顾如约等在外面,沉香进去,转身又出来,说;“辛大哥没在屋里,大概去了坟地。” 一群人绕到山东侧,看见几座隆起的墓,果然,辛驳坐在墓前。 顾如约走近,看见并排三座新坟,除了桂香的,其余两座坟是辛驳父母的墓。 辛驳一动不动地坐着,没有察觉。 顾如约看理石墓碑上刻着,亡妻桂香,下面刻着一行小字,辛氏,生辰和卒于某年某日。 顾如约一阵伤感,桂香的尸首留在西南,这土里埋着的仅是桂香的一方手帕,全做为活人的思念。 沉香低声说;“辛驳哥整日坐在这里。” 看见这样的情景,顾如约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 时间紧迫,他们不能耽搁。 顾如约不得不打断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轻声说:“辛驳,我们该走了,有时间我们再来看桂香。” 辛驳站起来,用衣袖擦了一下石碑上沾染的一块泥土,默默地跟着顾如约朝山下走,走几步不时回头看一眼。 第101章 一行人沿着山路朝山下走, 容安跟顾如约并行, 顾如约把失散后的遭遇简略地说了一遍, 说到差点坠落山下,容安握拳的手汗津津的, 此刻发自内心地感激镇西侯。 顾如约说完,心里一直惦记一件事,“欧阳先生被我们抓了, 私塾的学生课业耽误了。” 容安看着身旁的顾如约,正午的阳光照在她身上,雪白的脸上能看清楚细细地绒毛,看似弱不禁风, 遇事果决, 却关心为他人着想,说;“我后来回朔东镇寻你时, 问长生,说学堂临时找个先生代课。” “没耽误孩子们课业就好, 用欧阳先生做诱饵, 把刺客引出来, 放欧阳先生回西北,继续教授长生他们, 毕竟像欧阳先生这样的名儒不可多得, 欧阳先生包庇了真正的刺客, 可罪不至死。” 顾如约说的, 也正是容安所想, “晋王殿下爱惜人才,能答应放人的。” 某些时候,两人竟然不谋而合,顾如约想到的,容安也想到了,同样善良的两个人,内心同样的柔软。 欧阳先生送到京城已经差不多一个月了,顾如约在侯府不知道情况如何,问;“刺客抓住了吗?” 容安慢下脚步,说;“王妃失踪后,我派人送信给晋王殿下,说王妃去看五婶,暂时滞留西北,没敢把实情告诉晋王殿下,刺客可能追赶欧阳先生去了京城,我一直没跟晋王殿下联系。” 容安心细,虑事周全,瞒着萧逸的做法是对的,容安也承担了一定的责任,万一晋王妃出事,没有及时禀报晋王,晋王追责,容安压下晋王妃失踪,责任重大。 山下侍卫们备好马车等候,顾如约带着顾辞和沉香乘车,其余人骑马。 上了官道,一行人一路加紧往京城赶。 走出西北镇西侯的管辖范围,离京城路途遥远,为了抢时间,他们过州府县不住宿,稍事歇息,备食物和水。 然后继续赶路,又走了七八日,离京城还有一半的路程。 后半夜,官道上没有经过的车马,四周一片寂静,两侧田地偶尔一两声蛙鸣,秋虫叫,车轮碾过地面发出声响,和马蹄声在静夜里传出很远。 马车里,顾辞躺在对面座椅上睡着了,沉香靠在车壁也睡了。 顾如约迷迷糊糊地靠在另一侧车壁。 突然,前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好像有一队人马迎面而来。 半夜里,侍卫们骑在马上,都有些困意,被急促的马蹄声惊醒,警惕地护在马车四周。 容安侧耳细听,从马蹄声判断,这队人马疾驰速度很快。 已经离开西北,可路上尤其夜里不太平,容安按住腰间的剑,敲了敲马车窗子。 顾如约困意全无,听见车窗外容安的声音,“王妃,前方有一支队伍正朝这里来了。” “我知道了。” 沉香已经醒了,顾如约推对面的顾辞,顾辞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哑声问:“姐,到了吗?” “没到,前面有队伍经过,一会如果有危险,你机灵点,跳车找地方躲藏。” 顾辞扑棱坐起来,“姐,劫匪来了吗?” “不知道什么人,人很多,记住姐说的话。” “姐我记住了。” 前方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顾如约掀开撒花门帘,探出头,看见前方官道上无数马匹正朝她们的冲过来。 黑暗中疾驰而来的打头的马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有人兴奋地喊;“是晋王殿下。” 这队人马来到跟前齐齐地勒住缰绳,容安率领众人纷纷下马,抱拳行礼,“恭迎晋王殿下!” 萧逸跳下马,这时,顾如约已经从马车里跳下来,双手提着裙子奔过去。 萧逸张开双臂,顾如约撞在他怀里。 “如约…….”耳边萧逸低沉的声线。 “殿下……” 第264章 两人紧紧相拥。 萧逸一双强劲有力的手臂紧紧地箍住她,顾如约的骨头快碎了。 沉香和顾辞已经下了马车。 良久,萧逸松了松,顾如约喘上一口气。 萧逸带着顾如约上了头一辆马车,沉香拉着顾辞悄悄地走去后面马车。 马车继续朝前行驶,晋王带来的人马掉头,原路返回。 马车里,萧逸搂着顾如约,心潮起伏,“如约,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在他心急如焚赶往西北的路上,顾如约突然出现在眼前。 顾如约张嘴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疼吗?” “疼。” 萧逸的头抵在她头顶秀发上。 “我怕殿下来,殿下还是来了。”顾如约依偎在他怀里。 “如约,知道你深陷囹圄,我在西山还能待得下去吗?” “可是殿下擅自离开西山,皇上知道,降罪殿下,殿下不应该来。” “如约,你是这么想的,你对镇西候很信任。” 顾如约没回答,被萧逸言中,她信任施宗彦,对萧逸她没有十分的信心。 萧逸慢慢松开她,知道顾如约被困镇西侯府的消息后,他几乎瞬间跳上马,直奔西北,根本没有想到皇帝知道降罪与自己。 其实,去年两个人从西北回京后,顾如约对他不完全信任,他是知道的,她对自己是否赶去救她,持不确定性,而她跟施宗彦素不相识,却完全相信了他。 马车里一盏宫灯亮着,发着微弱暗黄的光,萧逸背光坐着,顾如约看不清他的脸。 小声说:“我见到她了……”她想萧逸不方便问,就主动提起。 “我知道。”萧逸的语气有些生硬。 “殿下,谢谢你能来,其实,这次殿下本可以找回她,殿下如果不来,镇西侯会妥善地送她回京,没人知道你们的交易,殿下身边的人也不会怀疑的……..” 萧逸侧头专注地看着她,背光眸色极深。 顾如约低下头,不说话了,不易察觉地往旁挪了挪,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良久,萧逸伸臂一把捞她过来,“胡思乱想什么?我五日没合眼,能不气我吗?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他是想把薛贞柠从西北带回京城,可不是用这种方式,镇西候谋反之初,准备拿顾如约换出来薛贞柠,瞒天过海,事急从权。 闻言,顾如约的心一下软了,自己怀疑什么,她阻止自己这样想,怀疑是在心里扎一针刺,心里扎了这根刺以后两人没法好好相处。 柔声说:“你靠着我睡一会。” 萧逸靠在她肩头,很快睡着了,睡得很沉,他实在太困了。 顾如约侧头看他,萧逸眼窝深陷,下颚冒出青胡茬,回京十日的路程,萧逸五日便赶到这里,一路五日没合眼,跃马狂奔,自己对萧逸缺乏信心,感到内疚。 萧逸即便睡着了,双臂还紧紧搂着自己不放,潜意识里,怕失去她。 顾如约把他的头正了正,让他靠着,萧逸能舒服点。 车窗帘缝隙透过一缕微光,萧逸醒来时,发觉自己靠在顾如约身上睡,他坐直身体,顾如约动了动已经麻木半边身子。 胳膊酸麻,试着抬了抬,微微蹙眉,手臂沉得举不起来了。 萧逸抓过她的手臂,帮她揉,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昨晚心里不快消散了。 萧逸轻轻给她按揉手臂,问:“你是怎么遇见镇西候的?” 顾如约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萧逸听着,眉峰紧蹙,听到顾如约惊马差点掉落悬崖下,手下的动作骤然停止,紧紧地捏着她的手臂,直到顾如约说掉落山下的是马匹,自己被镇西侯救了,萧逸捏着她手臂的手指略略松了点。 顾如约手腕生疼,萧逸手劲大,没轻没重的。 “你捏疼我了。” 娇嗔道。 萧逸撩开她衣袖,看见她手腕青了一块,急忙说:“对不起。” “没事,我皮肤碰一下就青一块。” “这倒是。” 萧逸脸上浮现出暗昧的笑容,眸色深了,看她的眼神令顾如约脸红,避开他的目光。 每次他弄得她浑身的印记,过两日方消,刚消了,旧痕上又添了新痕。 两人同时想到,顾如约不敢看萧逸注视她的眼神,墨玉似的深眸悸亮。 小别胜新婚。 萧逸灼热的目光,烫得顾如约脸发烧。 “如约,我们到前方城中停留一晚再走。” 停留一晚是什么意思,顾如约当然清楚,她眼睛不知看向何处。 萧逸凑近,手臂圈住她,吻落下来。 前方路面不平坦,马车突然颠簸一下。 车外传来容安的声音,“殿下,前面有个村子,我去弄点吃的。” 萧逸含糊地嗯了一声,顾如约急忙推开他,坐正,整理一下衣裙。 萧逸看着她,轻笑一声,“谁不知道我们在车里做什么?” 顾如约把散落的一缕秀发抿在耳后,侍卫们就在周围,马车里一点动静,外面都能听见。 京城皇宫御书房里,梁帝萧淙坐在御书案后,一旁站着一个官员,这个官员是看守西山皇陵一个文官。 “晋王已经离开西山。” “你能确定吗?” 梁帝萧淙面色阴沉,眯着眼睛里闪过戾色,“没有朕的旨意,他擅自离开西山,回西南封地,是要造反吗?” 第265章 西山的官员说;“晋王殿下这段日子,每日去皇家寺院参禅,听寺院里的师傅讲经,迷惑所有人,微臣听说晋王殿下去寺院小住,为太后诵经超度亡灵,微臣开始没怀疑,这都六七日了,微臣去寺院拜见晋王殿下,等了半天,出来僧人说晋王不见客。” 西山的官员怕担责任,“微臣预感不好,买通一个小和尚,打听晋王殿下没在寺院里,微臣问侍候晋王殿下的太监高升,高升一口咬定晋王殿下住在寺院里,皇上交代微臣的差事,晋王殿下微臣不敢僭越,特来禀报皇上。” 梁帝萧淙走下书案,在御书房里负手踱步,西山的官员连大气都不敢喘,梁帝萧淙平静的面容下眼中冰冷,那个文官脊背冰凉,冒出冷汗,感觉出皇帝动了杀机。 萧淙走了两步站住,“传朕旨意,宣晋王进宫。” 第102章 容安在前面村子里弄了土豆和苞米, 晋王下命, 原地打尖, 容安带人在地里刨坑,把土豆和苞米埋在土坑里,架上柴禾烧火。 半个时辰后, 土坑里飘出土豆和苞米的香味。 容安把松土扒拉开,先捡出两个土豆和一穗苞米,用大树叶托着,呈给晋王萧逸。 萧逸不怕烫手,拿一个烤熟外皮焦的土豆,剥了皮, 顾如约知道他是给自己剥的, 伸手要拿,萧逸躲开, “烫手。” 手里拿着剥了皮的土豆送到她嘴边,顾如约看周围全是人,大家都看着她,不好意思地张开口,咬了一小口。 一下瞥见顾辞, 顾辞远远地站着,不敢到近前,他小小年纪也知道晋王是个比县令还大的官。 顾如约摆手招呼他, 顾辞有点胆怯地走过来, 顾如约拉过他, 对萧逸说;“我认这个孩子为义弟,取名顾辞。” 低头对顾辞说;“给晋王殿下叩头,晋王殿下也是你姐夫。” 顾辞跪下,端端正正地给萧逸叩了三个头。 萧逸说:“起来吧!” 问顾如约,“你怎么认下这个孩子?” 正好容安走过来,接话茬说;“这孩子机灵得很,我们路上住宿黑店,是这孩子提醒我们。” 顾如约说;“这孩子没有爹娘,小小年纪靠乞讨为生。” “过两年让他跟顾迟去国子监读书。”萧逸说。 萧逸出身高贵,与生俱来的威仪,不怒自威,顾辞在萧逸面前拘束。 顾辞爬起来,顾如约捡了一个土豆,交给沉香给顾辞剥皮,顾辞说;“我自己能剥皮。” 怕土豆烫手,拿一张树叶垫着,顾如约给顾辞,顾辞小手剥土豆皮极快,不怕烫嘴,狼吞虎咽地几口吃下肚。 萧逸看着,蛮喜欢,“这小子是块好料,回去后先找个师傅教授。。” “嗯” 顾如约答应,她没想到萧逸这么痛快地接纳了顾辞,萧逸为人清冷,好像不太喜欢孩子,原以为要费一番口舌。 萧逸递过来一穗苞米,顾如约接过苞米,看侍卫和顾辞手里拿着烤熟的苞米 放在嘴边啃,她用手把苞米拨粒放在嘴里吃。 看容安吃得很斯文,容安是大家公子哥,世家的礼仪规矩,从小养成的习惯。 扫见辛驳一个人坐在离群地方,啃苞米,自从桂香死后,辛驳不接近人,也没见他笑过。 一只大手伸过来,顾如约低头看,萧逸手掌心里剥开的苞米粒,倒在她手心里,顾如约感激地瞟了他一眼,人多不好说什么。 这一眼羞涩妩媚,萧逸伏在她耳边说;“今晚住店。” 住店的意思,顾如约理解了,面色绯红地朝四周看看,怕旁边的人听了去。 萧逸含笑看着她,他就说住店,顾如约便紧张得什么似的,不由好笑。 众人吃完土豆和苞米,继续赶路。 顾如约吃了两个烤熟的土豆和一穗熟苞米,吃撑了,依偎在萧逸身边,萧逸低头看,她就像喝饱了慵懒嗮太阳的小喵咪。 水润的樱唇微微翘起,很满足的样子。 伸手摸她的脸颊。 顾如约想起一件事,问;“殿下把欧阳先生藏身何处?背后之人神通广大,被他们发现藏身地点,拼命营救或者杀人灭口。” 萧逸干净修长的手指刮着她粉白水嫩的脸颊,“如果不故意泄露欧阳先生关押地点,上天入地他们都找不到,更别说营救。” 萧逸凑近顾如约耳边,说了几句话,顾如约频频点头,“这一次他在劫难逃。” 萧逸一个手指勾着她一缕秀发把玩,“如约,你在侯府住了月余,容安竟然瞒着本王。” 顾如约倏地转过头,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了两下,“是我没告诉容公子我住在侯府。” 萧逸忙道;“如约我没别的意思。” “我病了一场,镇西侯把我交给他的如夫人照顾,殿下可记得,去年我去庙会救下一个男孩,就是施宗彦的庶子,这个男孩就是这位如夫人生的,我病中他的如夫人尽心竭力的照顾我,我昏迷了两日,人事不省,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魂魄流落异乡。” 萧逸突然打断她,“不许胡说。”拥着她,“如约,你要一直陪着我。” “嗯。”顾如约的手臂环住他的腰身。 顾如约隐去薛贞柠下毒一事,说了萧逸以为自己诋毁薛贞柠,两人微妙的关系,由顾如约嘴里说出来,让人多想。 第266章 萧逸内疚,声音低下来,“如约,我很后悔答应你来西北。” 差点失去了她,萧逸想起来就后怕。 顾如约靠在他胸前,声音软糯,“殿下,术士给我看过相,日后泼天的富贵。” 萧逸笑了,知道顾如约故意说的,顾如约很善解人意。 黄昏时分,容安在马车旁说;“回殿下,前方到了陈州城。” 马车传来萧逸的声音,“今晚在陈州城住宿。” 晋王一行人昼夜赶路,人困马乏,陈州城比较繁华,街边隔几百米便有一家客栈。 容安打前站,找了一家城里高档的客栈,客栈前后几幢二层楼。 客栈掌柜的把一幢楼的客人另做安排,整幢楼晋王等人包下,客栈掌柜的不知道是晋王驾到,以为家财万贯的富家公子,带着一群仆役。 一路上风餐露宿,容安在酒楼里叫来酒菜,大家在饭堂用过晚膳,各自回房歇息。 沉香了解王妃的习惯,让侍卫抬水,备晋王和王妃沐浴。 顾如约看客栈的两个伙计抬着一个大号的新木桶,这硕大的木桶两个人沐浴都够用。 对两个伙计说;“再抬一个木桶来,一个放在屏风里面,一个放在屏风外面。” 过一会,两个伙计又抬了一个小一号的新木桶,放在屏风外。 顾如约在屏风里沐浴,萧逸在屏风外沐浴。 客栈这个房间是个套间,伙计拿来新床单被褥,财大气粗的主不敢怠慢。 沉香铺床,把房间里外拿清水擦了一遍。 夫妻二人中间隔着屏风,萧逸坐在木桶里,透过薄薄的白娟,影影绰绰看见顾如约露出水面光洁的背,和圆润的香肩,半天移不开眼,拿一条搭在浴桶边的帛布,混乱地擦了身体,迈步出了浴桶,披上浴袍,朝里屋走,回头催促道;“快点,如约。” 顾如约假装没听见,怕萧逸等着急,又来催促,从浴桶里出来。 沉香给她披上浴袍,招呼侍卫把水倒了。 顾如约进门回身把房门轻轻闩上,屋里桌上一盏灯亮着,顾如约吹熄了灯盏,适应一下屋里的光线,摸黑爬上床。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萧逸翻身而上,双手支在她身侧,两人鼻尖碰上,暗处萧逸双眸明亮,含笑的声,揶揄道;“如约,我们是正经夫妻,搞得跟偷情似的。” 两个人半年没在一处,客栈的老木床吱吱嘎嘎响,夜深人静听得格外清晰。 京城,总管太监吴良赶往西山,传皇帝口谕。 高升听侍卫来报,宫里来人了,正朝山上走,暗道一声,“坏了。” 晋王离开西山,刚走了三日,皇帝就知道了,高升急得满地乱转。 总管太监吴良乘坐小轿上山,有小太监站在一排房屋前高喊,“圣上有旨,晋王殿下接旨。” 高升不得不走出去,总管太监吴良傲慢,拱拱手,“高公公。” 高升恭敬地回礼,“吴公公。” 吴良心里明镜似的,却故意拱拱手,“请晋王殿下,皇上口谕。” 高升硬着头皮,“晋王殿下在寺院,已经闭关,静修佛法。” 吴良当然不信,“晋王殿下真有佛缘,闭关打坐,静修佛法,但不知这闭关要多少日子?晋王殿下已经闭关了多少日子?还有几日才能出关?” 高升急忙说;“殿下刚闭关不过三日,闭关二十一日。” 高升想二十一日晋王总回来了吧。 “既然这样咱家回去禀明圣上,看圣上之意。” 吴良带人下山,回京复命,回皇宫跟梁帝说了晋王闭关静修佛法。 “静修佛法?”梁帝萧淙半信半疑, 吴良道:“侍候晋王的太监高升说了,晋王刚闭关三日,闭关二十一日。” “还有十八天出关。” 梁帝萧淙生性多疑,平常对几个成年皇子多方试探考察,皇长子齐王和次子魏王让他失望,除了皇四子宁王萧炟,脾气直,火爆性子,他不防,其余的几位皇子,他都不信任。 萧逸真要闭关静修佛法,他下旨召回,对佛祖不敬。 梁帝萧淙踱步,沉思,来回走了几圈,站住,“传朕旨意,晋王出关立刻来见朕,不得有误。” 吴良刚想走,梁帝萧淙喊了声,“等一下。” 吴良站住,梁帝说;“你带禁军守住上山的各个路口。” 守株待兔,等晋王萧逸自投罗网,梁帝要玩一个游戏。 冷笑,“朕就等二十一日后,晋王出关。” 西山上,一个太监跑到立在山腰上高升面前,“高公公,总管吴良已经带领禁军封锁所有上山的路口。” 在西山住了这些日子,高升跟晋王没事在山上各处转悠,高升对西山地形很了解。 西山这么大,皇帝派人封锁主要上山的路,有无数条采药人走出的小路。 高升对明路道;“找一个常年住山上的人来。” 明路出去,不到一个时辰把一个中年猎户带到高升面前,高升打量了一下他,问;“你一直住在山上?” 中年猎户道:“我祖辈住在山上。” “好,你知道出山的小路吗?” “知道。” 高升朝庆俞示意,庆俞端出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十两一封,五封银子,“你带路下山,这是赏赐给你。” 第267章 “跟我走吧!” 高升命三个晋王的亲信侍卫,“记住下山后,你们从不同方向往西北方向走。” 三个侍卫跟着猎户下山。 高升冲着寺院祈祷,祈祷三个侍卫找到晋王,截住晋王,西山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晋王往里钻。 第103章 房间窗户透过一缕微光, 顾如约醒了, 床帐遮挡, 光线昏暗,她动了动, 浑身酸痛,清醒过来,想起这是在客栈。 昨晚二人是不是动静很大, 容安和沉香顾辞就住在隔壁,客栈的墙壁不隔音,真没脸见人。 这时,萧逸醒了, 萧逸一翻身, 老木床吱吱嘎嘎响起来,吓得顾如约变颜变色, 小声说:“你别动。” “怎么了?” 萧逸刚睡醒,晨起声音沙哑, 看她紧张的模样, 瞬间明白了。 轻笑一声, “我翻个身,你吓成这样。” 顾如约央求的语气, “你轻点, 隔壁能听见。” “怕他们误会?”萧逸不觉可笑, “听见了又怎么样, 你总放不开, 你昨晚进屋把门闩上,以为别人不知道你做什么,掩耳盗铃。” 顾如约扯过床头搭着的衣裙,今日不能起晚了,起晚了,就更尴尬了。 边穿衣边说:“殿下带着我们同行,行进速度慢,殿下离开京城这些天,不知道京城有什么变化,我怕殿下离开京城的消息已经传出去,殿下快马快马先回京城,我们随后慢行。” 萧逸走时,西山皇陵留下高升应付,如果这几日几位皇子来看萧逸,萧逸不在西山就暴露了。 萧逸也意识到可能已经暴露了,西山那边没有消息,心里没底。 突然,门口传来侍卫低低的声音,“殿下,高公公派人来了。” 萧逸跟顾如约对视一眼,高升派人来,西山出事了,萧逸下地披上寝衣,开了门。 走到外屋坐下,喊了声,“让他进来。” 一个侍卫走进来,单膝跪地,“晋王殿下,高公公派属下来通知殿下,皇上已经在通往西山上的各个路口派人把守,殿下刚走,皇上传旨殿下进宫觐见,高公公谎称殿下在皇家寺院闭关,潜心清修二十一日,借口赢得时间,待殿下回山。” 顾如约从里屋出来,萧逸侧头对顾如约说;“有人看来时刻关注本王,本王的一举一动都在掌控之中。” 顾如约说:“殿下,大路不能走了,殿下抄小路赶回西山,我们走大路回京,引开他们的视线。” “回京的路不太平,你不会武功,又带着孩子,我不能将目标引向你们,将你们至于危险之中,我萧逸不怕他截杀。” “他可能在半路截杀,拖住殿下,殿下要尽快赶回西山,莫等什么二十一日,也许皇上没那个耐心,这个谎言就穿帮了,殿下先走,我自有办法应付。” 顾如约走过去,伏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萧逸捏着她的手指,望进漆黑灵动的双瞳,透着狡黠,“如约,我回京后,即刻派人来接应你们。” 萧逸命人叫过来容安,“京城有点麻烦,我先回京,你保护王妃,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他们也快到了。” “殿下放心先走吧。” 容安已经派人买了早点,吃完早膳,侍卫们牵出马。 顾如约和容安送萧逸,站在院子里,看萧逸上马,萧逸叮嘱道;“如约,路上小心。” 萧逸不放心顾如约她们,留下三十个暗卫,各个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 清早街道上没几个行人,没有车马,萧逸带着侍卫们,扬鞭打马,马蹄声消失在晨雾中。 顾如约和容安回客房,顾如约和容安走到前面,顾辞和沉香跟在身后。 顾如约小声说:“我有个想法,隐藏在背后那个人可能跟刺客是同伙,也可能不是刺客同伙,已经掌握了晋王和我的行踪,绝对会出手,在半路埋伏,既然晋王已经走了,我们不急着赶回京,不如绕道…….” 容安频频点头。 两人商量决定在前面的吴桐县往东走。 顾如约一行人离开客栈,抓紧赶路,中午没打尖,吃了从陈州城带来的干粮。 容安吩咐加快速度,晚上歇在吴桐县。 天擦黑时,前方到了吴桐县 吴桐县是个小县,县城里只有两家客栈。 马车停在就近的客栈门前。 容安打起车帘,顾如约从里面下来,容安说;“就住这家客栈吧。” 吴桐县从东到西一条街,两家客栈,也没什么选择,顾如约望了一眼客栈门首挑的一串红灯笼,平安客栈。 容安先走进去,顾如约随后进了客栈。 柜台后一个男人低着头,看着什么,没看见她们进门。 容安喊了一声,“掌柜的。” 男人吓了一跳,抬头瞬间,柜台上一盏灯照着他的脸,神色惊慌。 住店的客人把客栈掌柜的吓到了,不可思议。 客栈掌柜的扯出笑容,有点牵强,“客官住店?” “是的,掌柜的有房间吗?” “有,有…..” 掌柜的不敢看容安的脸,偷瞄着容安,和随后进来的一伙家仆模样的男人。 顾如约从进客栈,一直盯着掌柜的脸,掌柜的小眼珠乱转,神色惊慌不定, 神态反常,紧张的登记住客,执笔的手抖着。 第268章 登记完,掌柜的领着他们去客房。 这个客栈是个四合院,掌柜的把他们安排在正房,一排正房黑着灯,没有住人, 顾如约看厢房只有一间屋亮着灯,其它房间都没点灯,觉得奇怪了,这店里没什么住宿的人,两侧厢房的门关着,没看见人。 他们住了正房一排的房间,顾如约跟沉香和顾辞住一间,看这间客房靠北有床,南窗下有铺大炕。 沉香放下包袱,等客栈伙计来送水,等了半天,也没人来送水。 沉香出去,过一会提着一铜壶热水进来,抱怨,“住店给店钱,没人招呼,奴婢看灶间灶上坐着一壶水就拿来了。 倒水在铜盆里,兑好水,顾如约洗脸,顾如约洗完脸,沉香换水,顾辞洗手。 顾如约吩咐说:“把剩下的热水给容公子送去。” 沉香提着热水壶去隔壁容安的房间。 回来说;“容公子问王妃,晚膳去街上吃,还是买回来吃。” 顾如约想了想,“在街上找一家饭馆吃。” 她觉得这个客栈蹊跷,想仔细观察一下四周有没有什么异常。 顾如约走出房门,看见东厢房亮着灯的屋子走出两个男人,廊檐下灯照着两个穿粗布长袍的男人,远行商人的打扮。 这条街有几家饭馆,容安等人进去,小饭馆坐满了。 顾如约看见门口又进来两个人,是跟她们住同院的两个商人。 就坐在顾如约旁边的桌上,两个人也是来吃饭的。 等上饭菜的功夫,容安搭讪,“你们是那日来投宿的?” “下午来的。” “你们常走这条路吗?” “一年走两回。”一个年长的客商说。 “客栈冷清,没什么人住宿?” 年长的客商说:“从前住这家,客人不多,可没这么冷清。” 容安跟客商的对话,顾如约听在耳中。 吴桐县小,也是进京的必经之路,街上就两家客栈,竞争不激烈,如此萧条,生意不景气,顾如约不免怀疑。 她跟容安对视一眼,两人的想法一样。 吃完晚饭,算了饭钱,顾如约一伙人离开,那两个客商还在喝酒。 顾辞靠近顾如约,小声说;“姐,我听到客栈掌柜一家三口要逃走,说等咱们都睡下了,悄悄地离开。” 顾如约摸着顾辞的头,“好孩子,还听到什么了?” “听掌柜的跟娘子说,这伙人杀人越货,杀红眼了,咱们跟着吃挂落。” 容安说;“一定有有人威胁他,掌柜的害怕,要跑路了。” 走进客栈的门,前台没看见掌柜的影子,连伙计的影子也没看见。 容安跟顾如约对视一眼。 顾如约带着沉香和顾辞回房间,容安带人东西厢房挨个房间检查,看是否藏着人。 过一会,容安上楼,顾如约听见楼梯传来的脚步声,走到门口,容安经过,小声说;“没发现人。” 没有埋伏在客栈里,一定在客栈附近,说不定正监视她们一举一动。 顾如约听见楼下说话声,探头看,那两个商人回来了,走进东厢房的一个房间,容安小声说;“他们住的房间检查了,他们就是普通的商人。” 二更天,客栈楼上房间的灯熄了,只有楼下廊庑下的风灯燃着,发着暗淡的黄白的光。 不久,几条黑影贴着墙壁摸黑上楼,贴在房门口,听了一会。 这时,又有几条黑影出现在楼梯的另一侧,两下里汇合,其中一个黑影一挥手,房门嘭地一声被撞开,冲进屋里。 一个黑影冲到床前,扯开床帐,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床上空空的,喊一声,“不好,上当了。”中了埋伏。 还没等他喊撤,轰隆一声巨响,天棚露出个大洞,□□齐发,这伙人没反应过来,有几个杀手应声倒地。 剩下的几个杀手一边拨开密集的□□,一边朝房门方向撤退,还没窜到门口,从房门□□来□□,又有几个杀手被□□所伤。 容安喊;“留个活口。” 留在门外的杀手也已经被容安解决。 点燃灯盏,屋里一下亮了,容安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杀手,有几个负伤,没有死,咬毒自尽。 顾如约出现在门口,走进来,看一眼地上杀手,说:“这些杀手都是死士,灌了哑药,被抓到宁死不招。” 容安蹲下查看,想从杀手身上找到点线索。 没发现什么,从一个杀手怀里摸出一张纸,看是一幅画像,容安拿着画像,抬头瞅一眼顾如约,顾如约探头看,杀手身上的画像,正是自己。 第104章 容安看着画像, 说;“他们是冲着王妃来的, 他们抓到王妃, 拿王妃要挟晋王殿下。” 如果自己被他们抓住,萧逸将处于被动。 这时, 暗卫把客栈伙计带来,伙计想跑,被容安的派的暗卫给抓回来。 年轻伙计吓得哆哆嗦嗦, 进门一眼看见屋里地上躺着的杀手,直往后退,结结巴巴,“客官, 不关小人的事, 这伙人拿东家的娘子和孩子要挟东家。” 顾如约问;“这伙人来了多久?” “昨日来的。” 顾如约看容安,“他们提前得到消息, 在此等候我们,算准了我们住这家客栈。” 县城里两家客栈, 容安说;“也许另外一家客栈也被杀手控制。” 第269章 吩咐侍卫, “搜查另外一家客栈, 有可疑之人带来。” 侍卫们快速到同一条街上的另一家客栈,天晚了, 另一家客栈, 除了门口的红灯笼, 客栈里窗户上没有灯光。 数条黑影动作迅速的包围了这家客栈。 不消片刻, 静夜中传来打斗之声。 容安把伙计放了, 伙计吓得连夜收拾东西,回了老家。 顾如约看着暗卫们往外抬尸首,说;“他们已经发现我们的行踪,这里不能住宿了,前边的路上可能还有杀手拦截,他们拿着我的画像,很容易发现我们,我跟一个奇人学了点易容术,现在派上用场了。” “都听王妃的。”容安道。 顾如约低头看自己穿戴,容安的穿戴十足像富家公子,说:“我们先找衣裳换上。” 两人先去客栈掌柜夫妻住的卧房,掌柜的夫妻已经逃走了,走得匆忙,带上金银细软,房间里的其它东西,原封不动。 卧房里炕上并排摆着两个红木箱子,一把大铜锁。 顾如约对容安说:“找斧头砸开锁。” “不用那么麻烦。”容安上前,一手握住锁,微微一用力,生生把铜锁掰开了。 顾如约心里叫好,容安看似清雅之人,这个掰开锁的功夫,不是一般习武之人能做到的。 箱子打开,里面都是衣物,顾如约挑了一身粗布衣裳扔给刚进来站着看的顾辞,“这身好像稍小点,你试试看。” 又找了一身粗布衣裳给容安,“掌柜的个头跟容公子差不多,这身衣裳应该能穿。” 翻出掌柜的娘子的两身衣裙,自己跟沉香的。 顾如约出门一般是扮男装,穿男装猛一看,发现不了,但细看,就能瞧出破绽。 顾辞脱掉自己的绸衣裤,换上粗布衣裤,“王妃姐姐,我们为何要换上粗布旧衣裳。” 顾如约往身上套掌柜的娘子的半旧靛蓝裙,“前边的路不安全,我们扮成一家人,我跟容公子扮成夫妻,顾辞扮成我们的儿子,沉香是丫鬟,一家四口,不引人注意。” 顾辞问;“我叫王妃姐姐娘,唤容公子做爹,对吗?” 沉香帮顾辞穿衣裳,笑着说;“你叫王妃娘,王妃太年轻了,不像你娘。” 顾如约找块蓝花手帕包头,“亲娘太年轻,我可以做他晚娘。” 扮作容安的续弦妻子。 换好衣裳,四个人互相看看,倒蛮像那么回事。 顾如约吩咐沉香,“把我的包袱拿来。” 沉香回客房取来包袱,顾如约解开,从里面拿出两张人面皮,“这是一个奇人送我的,他教了我简单的易容术。” 顾如约拿一张□□贴在脸上,拿起掌柜的娘子梳妆奁里的螺子黛,对着妆奁的铜镜画眉,把细眉描粗,改变原来的眉形,从妆奁里找出一盒口脂,打开看没有用过,颜色鲜艳,闻了闻,勉强能用,涂了一层口脂,唇形扩大了。 回头问顾辞,“还能认出姐吗?” 顾辞惊奇地说:“认不出姐了,姐变老变丑了。” 易容后的顾如约,冷眼一看就是普通的妇人。 顾如约拿另一张□□给容安,容安样貌俊美,走到哪里引人注目。 容安学着她的样子把□□戴上,顾如约又拿出灰白的眉毛给他粘上,拿了个灰白胡须,容安接过沾上。 容安看镜中的自己,变成中年人,成熟稳重,变成另一个人。 方才派出到另一家客栈搜查的暗卫头领进来,看容安的眼神不敢置信,试探地叫了声,“容公子……” “有什么情况?” 暗卫头领听声音判断是容公子,道;“回禀容公子,如公子所料,这镇上另一家客栈也被杀手控制,杀手除了死的,剩下的撤退了。” 杀手撤了,还会卷土重来。 这是事先安排,在此地等她和容安的。 顾如约说;“此地不可久留。” 她们人少,他们发现目标,就会有大批的杀手赶来。 她们要连夜离开。 一辆马车驶出客栈,骑马的侍卫围在马车周围。 马车走后不久,客栈的后门开了,顾如约四个人从后门出去,后门停着一辆普通的马车。 顾如约跟顾辞和沉香上车,容安骑马,马车夫打马快速驶离客栈后门,暗卫跟随。 顾如约乘坐的马车出了吴桐县往东,离开大路。 绕道津城,然后返回京城。 杀手不可能把所有的往南去的路都堵死。 一行人走了几日,傍晚天空阴云密布,容安俯身在马车旁,说;“好像要下雨了,前方有个小镇,我们今晚住宿镇上。” 顾如约挑起门帘,头顶黑压压的云层极低,不能往前走了,走到半路无处避雨。 她们绕远,这个小镇离津城还有五六日的路程,今晚也只好在小镇落脚。 一行人进小镇,镇子小,打听镇上只有一家客栈,他们在这家客栈住下。 开客栈的是一对老夫妇,老妇人慈眉善目,客栈里还住着三个客人,腾出一个房间,给他们住,侍卫们将就住柴房。 容安和顾如约假扮夫妻,住宿时不能分开,容安、顾如约和顾辞,沉香便进了一个房间里。 这家客栈小,没有多余的房间,只有一间屋,没有里外屋,顾如约看屋里一铺炕。 第270章 容安说;“等稍晚一点,我去柴房跟侍卫们挤一挤。” 容安说完出去,在客栈里四处看看,他加倍谨慎,不能让顾如约有一点闪失。 掌柜的提了一壶热水,顾如约和顾辞洗了手,沉香就手在水盆里洗了,端着水泼到门外。 坐了一整日的马车,通往津城这段路况不好,马车颠簸,顾如约靠坐在炕上歇息。 老妇人亲手做的饭菜,热气腾腾端上来,慈祥地笑着问;“娘子夫家姓什么?怎么称呼?” 顾如约说;“大娘叫我顾娘子吧。” 老妇人把饭菜放在桌上,顾辞坐在炕上手里拿着一个草编的蚂蚱玩,这是辛驳给他编的,老妇人看顾辞虎头虎脑的,满心喜欢,“顾娘子年纪不大,孩子这么大了。” “我是他继母。” “顾娘子过门就给人当继母,晚娘难当,这孩子看上去倒老实。”老妇人说。 顾如约故意说;“老实什么,整日淘气,气急了我就打两下。” 老妇人看她的眼神有点变了,“打可使不得,孩子没了亲娘,可怜见的。” 老妇人絮叨几句,出去了。 沉香忍不住笑,“她把主子当成恶毒后娘了。” 容安没回来,大概跟侍卫们一起吃了,容安为了避嫌,容安很注意分寸。 早起出门,一整日赶路,大家都累了,早早歇下了。 睡到后半夜,一声惊雷,把顾如约震醒了。 看窗外天空电闪雷鸣,大雨如柱倾盆而下。。 正进入雨季,雨水充沛,顾如约想起西北的干旱,真是两重天。 大雨连着下了两日,天空方见到一点亮色,街道上的积水没过鞋面,顾如约他们要渡河过去。 雨一停,容安去河边找船。 不久,容安回来,说;“河涨水,船家不摆渡,看样要等两日水退了再走。” 他们被雨隔在小镇上,容安心下着急,杀手发觉上当,就会沿着别的路追赶,耽搁几日,担心杀手快到了 皇宫御书房,皇帝召见三位亲信大臣,御史大夫石渊说:“皇上,晋王殿下闭关,臣以为闭关一事,天数可多可少,有三天、七天,二十一天、四十九天、三个月,还有的是三年三个月零三天,而且修行,不是一时之事,微臣以为晋王殿下不是出家方外之人,应以国事为重,无事之时可闭关,修身养性。” 另一位老臣附和,“皇上,修行在于心诚,有这个诚心,不用在寺院,就是在家茹素,早晚供奉,也是一样的。” 钦天监的监正倪守本躬身,“皇上,微臣这几日夜观天象,西南祥云笼罩。天空彗星出现。” 御史大夫石渊说:“恕臣斗胆直言,除旧布新之象,当有易主。” 梁帝手里拿着一本秘奏,是参晋王萧逸的。 眸光渐渐暗沉,“你二人上西山传朕旨意,晋王即刻来见。” 二人目的达到,领旨,赶往西山。 高升接到消息,两位大臣正往山上来。 高升派出的三个侍卫没有回来,不知道是否遇见晋王,眼看着要拖不下去了。 朝中有人要晋王的命,高升来到山顶最高处,看见两个大臣乘坐小轿上山。 躲不过,到进山的路口等候。 小轿到达山顶,就见高升站在山顶迎接二人。 到山顶落轿,高升拱手,“奴才拜见两位大人。” 御史大夫石渊抖了抖袍子,“我等来传皇上旨意,晋王殿下立刻面圣,如有违抗,按抗旨论处,请高公公带路,我二人去晋王殿下闭关的地方。” “两位大人随奴才来。” 石渊二人弃轿,随高升步行去寺院,一路高升绞尽脑汁,没想出良策,如果故意刁难二人,皇帝更加疑心晋王。 晋王闭关的地方在寺院后,一处单独的院落,闭关之人不出关房,严苛的闭关用砖头把门窗砌死,只留一个递饭菜的小窗口,关房外有人护持饮食事,称为“护关”。 晋王闭关不能砌死窗户,把房门砌死。 二位大臣来到晋王闭关的地方,御史大夫石渊看房门被砖砌死,对高升说;“高公公,找几个人来,把房门打开。” “奴才遵命。” 高升恭敬地应了一声,手心里全是汗。 第105章 高升看着几个侍卫抡起铁锤砸向砖墙, 咕咚咕咚, 一下下像砸在高升心里,一锤锤下去, 高升的心一点点往下沉,越来越绝望。 他不敢想,把堵死的门砸开, 晋王没有在里面, 欺君之罪就坐实了。 哗啦一声,封门的砖墙露出一个大窟窿, 又几锤下去,打开了门。 御史大夫石渊心里刚笑到一半,目瞪口呆, 门打开一瞬间,一个高大的人影走了出来, 众人朝后退了几步。 晋王萧逸气定神闲站跨过堆在门口的墙砖, 像是不适应刺目的光线,深眸微眯, 薄唇抿成直线,冷落落地脸, 在看见御史大夫石渊微沉。 高大峻拔的晋王,不怒自威, 无形中给人压迫感。 御史大夫石渊愣了一瞬间, 尴尬地上前几步, 躬身行礼, “微臣拜见晋王殿下。” 萧逸没正眼看他,声音寒咧,“本王闭关,你竟敢砸开门,好大胆。” 晋王萧逸在里面,石渊按耐住心慌,扬声道:“微臣来宣旨,皇上口谕,召晋王立刻进宫,不得有误。” 第271章 萧逸抖了抖衣袍上沾染的一点泥土,轻蔑地看着二人,倨傲地,“你二人前面带路。” 二人尴尬,灰溜溜地乖乖地前面带路,二人是文臣,上山后走了不远的路,萧逸嫌二人走得慢,大步超过二人,二人急忙跟上。 走到上山顶的路口,二人傻眼了。 晋王迈步朝山下走,两人看着上山时乘坐的两乘小娇停在那里,犹豫片刻,提步跟上晋王萧逸。 晋王不乘轿骑马,两人岂敢自己乘轿,晋王步行下山,两人只能跟在身后,山路修建石阶直通山下,萧逸甩开大步走在前面,这可苦了石渊二人,两人提着袍子,连滚带爬地紧撵晋王。 走到山下,两人几乎瘫倒在地,侍卫牵过三匹马,石渊二人乃文官,平常不骑马,来时乘坐的马车不见了,看晋王萧逸已经上马,两人不敢耽搁找马车,硬着头皮上马。 萧逸挥鞭打马,身后二三十名侍卫跟随,朝东方向疾驰。 把石渊二人远远地甩在身后。 御书房里,梁帝萧淙批阅奏章,总管吴良呈上一盏茶水,梁帝抬起头,看一眼殿角的铜壶滴漏。 心想,石渊他们去西山该回来了。 门外太监进来,“禀皇上,晋王殿下求见。” 梁帝萧淙微微错愕,“宣晋王觐见!” 萧逸神态坦然地从容地走入。 直到晋王离开御书房,石渊二人方气喘吁吁,摸着额头上的汗,提着袍子进了御书房。 梁帝萧淙看二人狼狈的样子蹙了下眉头,跟自己儿子洒脱从容相比,这两人显然落了下乘。 平常朝堂上御史石渊弹劾官员时,义正言辞,慷慨激昂,现在形容狼狈。 冷脸问;“晋王已经走了多时,你们这才从西山赶回来吗?” 二人听出皇上不悦,急忙撩袍跪倒,“微臣没用,晋王殿下骑马快,微臣等跟不上。” 梁帝萧琮心明镜似的,这二人被晋王耍。 说了句,“真没用。” 二人吓得跪下叩头,“微臣没用,皇上息怒。” “晋王不是离开西山,为何出现了。”梁帝萧琮的问话颇为严厉。 二人差事没办好,弹劾晋王,反而被晋王摆了一道,现在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诬陷亲王,罪名不轻,二人叩头请罪,“微臣误听,皇上恕罪。” 梁帝斜眼看二人,“你二人所奏有虚,官降两级,罚薪俸一年。” 二人叩头谢恩,从御书房出来,后背一层冷汗。 晋王萧逸回到西山,得到朝堂传来的消息,皇帝把石渊二人降职处分。 高升在旁说;“虚惊一场,幸好殿下及时赶回来。” 萧逸选的闭关地点,听寺院的和尚说屋里有通往半山腰的一个密道,当日他坐在屋里,命人在外面把门用砖砌死,然后从暗道下山,这次,高升派的人在上山的小路等他,告诉他朝廷两位官员已经到了,堵住前门。 萧逸即刻从密道回到屋里,他刚进屋子,房门就被砸开。 千钧一发,高升捏了一把汗。 萧逸站在西山最高处,山风卷起袍角,声音冷静低沉,“父皇并没有打消对我的怀疑。” 石渊二人从轻发落,便可看出梁帝萧琮对此事的态度,不得不把二人降职处分,做给他看的。 召见他的时候,父皇只字不提他回封地,态度明显看出对他不放心,心里的戒备。 梁帝萧琮疑心颇重,妻子儿女皆不相信。 齐王的罪名只是国丧期间私通宫妃,魏王的罪名西北一战失利,都没有触犯到梁帝的底线,梁帝才放过二人。 梁帝萧琮多疑冷情,如果坐实萧逸有谋反之心,或有谋逆之心,梁帝将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 顾如约等人被大雨隔在通往津城的半路。 容安心里焦急,每日都去河边查看,是否有船能过河。 河水的水位高,沿河边的房屋半截都浸泡在水里,河水里漂浮着锅碗瓢勺,衣裳鞋袜。 这次暴雨涨水,有年老体弱的人来不及离开,丧身水中。 等了两日,河水稍退。 容安回到客栈,大雨后,官府疏通河道和街道,街道的水面下降,露出地面,顾如约带着顾辞和沉香窝在屋里,顾辞百无聊赖,总问什么时候走。 客栈老夫妇热心肠,老妇人给顾辞端来一碗烀地瓜,老夫妇没有儿女。 对顾如约说;“孩子闷在屋里,我烀了些地瓜,没事当嚼过。” “谢谢大娘。” 顾如约给顾辞放在炕沿边,老妇人这几日没见后娘打骂前房这个男孩,看顾如约的眼神友善起来。 跟顾如约闲聊,听顾如约说没有船过河,老妇人说;“我当家的有个亲戚,家里有船,我得空去问问他。” 顾如约道;“太好了,烦劳大娘去问问,我们愿意多出船钱。” 老妇人去亲戚家问,回来告诉顾如约,“我那个亲戚说了,明日下午看看,河道里不少漂浮物,正在清理。” 她们已经在这里耽搁了四五日,杀手随时能追上来。 容安回来,顾如约告诉他,明日可能有船。 容安如释重负,明日可以走了,这个镇子小,如果杀手追上来,很容易找到他们。 顾辞听见,高兴地问:“姐,我们可以过河了?” 第272章 顾如约的手指压在唇上,示意他小声点,顾辞不习惯叫娘,他从小没见过娘,没叫过。 第二天上午,沉香把衣物打了包袱,在屋里等消息。 顾如约去前面堂屋问老妇人,下午的船定下来没有。 走到前堂后门口,突然,闯进来几个男人,来者不善,顾如约急忙闪身到一侧。 听见客栈掌柜的问:“客官住店呢?” “不住店。”男人回答很强硬。 一个男人粗声粗气地声问:“画像上的这个女人看见过吗?” 片刻,客栈掌柜的说;“没见过。” 男人又问;“你店里住的都是什么人?” 掌柜的说:“有一个书生,有一个商人,还有一家四口。” 停了一会,男人说了声,“到别家看看。” 顾如约提着的心落下。 听见门声,掌柜的声音传来,“客官慢走。” 知道杀手走了,顾如约走进前堂,随意地问;“掌柜的,又来住店的客人了?” 掌柜看看门口,压低声音说:“他们不是住店的,来找人的。” “找什么人?” “一个年轻女子,画像上的女人长得很标致。” 掌柜的看看顾如约,说:“脸型跟你有点像。” 顾如约知道这伙人拿的自己的画像,她做了易容,出来试探一下,果然掌柜的没认出来。 这时,老妇人从外进来,看见顾如约说:“顾娘子,我正想找你,跟船家说好了,两条船,不过,顾娘子你也知道,涨水渡河有危险,船钱他要求多加点。” 顾如约痛快地说:“可以!” 转身回房去,容安和顾辞、沉香在屋里,容安看她神色严肃,问;“出什么事了?” “他们追上来了。” 容安站起来,手按住剑,“我去通知暗卫。” “他们已经走了,下午的船,两条船,我们准备好,吃了午膳就走。” 老妇人心地善良,看她们要走了,午膳摆在后院楼下饭堂里,饭菜很丰盛,有鸡有鱼。 容安怕露出破绽,跟顾如约和顾辞坐在一张桌吃饭。 老妇人端上一道红烧鱼,说;“这鱼是我当家的在河岔子里下网捕的,鱼肉嫩,知道你们要走了,他昨晚就下了网。” “谢谢大娘这几日对我们的照顾。”顾如约说。 “出门在外,住我们这店,就像自家一样。” 老妇人又特意给顾辞烙了两张糖饼,依依不舍。 吃了中饭,顾如约让沉香付了店钱,找回的碎银就不要了,客栈这老夫妇对她们很好。 一行人告辞,掌柜的送他们来到河边。 大家站在河岸边,望着涨水后宽阔的河面,等掌柜的亲戚家的船。 河边聚集着不少人,想要过河,没有船,河面上有几条船,都是官府打捞漂浮在水面的东西,清理河道。 两条船,他们算顾辞九个人,两条小船能装下,他们带了五个侍卫,怕人多目标大,引人怀疑。 正等船时,突然,身后一阵骚动。 顾如约回头,看见一伙二十几个人,朝岸边冲过来。 这伙人行动迅疾,训练有素。 杀手到了。 第106章 顾如约望着茫茫的河面, 没有看见她们雇的船, 这伙人已经冲到岸边, 挨个看站在河边的等待过河的人,他们只看妇女。 转瞬冲到顾如约她们站的地方。 容安不动声色地手伸向佩剑, 顾如约朝他微微摇摇头,容安的手缓缓离开剑柄。 这伙人站在顾如约几个人跟前,其中一个男人从怀里拿出一张画像, 对照沉香,然后,目光转向顾如约,低头看画像, 抬头盯着顾如约。 顾辞站在容安和顾如约中间, 仰头看看容安,又看看顾如约, “爹,娘, 什么时候能过河去舅舅家。” 顾如约顺势低头, 柔声说;“现在水太大, 没有船,舅舅在对岸等我们。” 拿画像的男人犹豫了一下, 走到旁边站着几个妇人跟前, 一一比对画像。 他拿着画像直眉楞眼地看一个年轻妇人, 妇人羞恼, 低声骂了一声, “登徒子。” 这伙杀手着急找人,岸上的年轻妇人一一瞧看,失望,没有一个跟画像上的女子长得像。 他们离开河岸边,返回镇上搜寻。 顾如约看着这伙人远去,容安摸了摸顾辞的头,“好样的!长大了是块好材料。” 这时,有两条小船靠岸,掌柜的招呼他们,“船来了,快上船。” 容安下去,帮着船家把船靠近些。 一行人分别上了两条船。 众人都上了船,船家一撑船桨,小船离开岸边,刚划出不远,顾如约看岸上那伙人又折回来了。 容安在岸边帮着船家推船时,河水溅了一身一脸,沾着的假胡须碰到水要掉下来了。 顾如约在一边照顾顾辞,河水大,她嘱咐顾辞坐着别动。 岸上这伙人,其中一个人眼尖看见,指着小船喊,:“他们易容了,他们就是要找的人。” 朝小船大喊大叫,“回来!” 顾如约等人岂能听他们的回去。 小船顺流而下。 杀手一伙急的在岸边找船渡河。 容安扯掉胡须,把假眉毛也扯掉了,小船顺流往东划,岸边的人影越来越小,最后树木遮挡看不见了。 第273章 船行水路,顺流速度快,船行到下游,这里的水深,房屋已经灌进水,河水中的大树已经没过一半。 突然,顾辞手指着一棵老树喊;“树上有人!” 顾如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河水中一棵老树上,一个老者坐在树上,这棵树已经一大半淹没在水里。 顾如约说;“船家,靠过去,救人。” 船家把小船靠过去,顾如约朝上喊;“老丈,你一点点下来,能行吗?” 老者一动不动,稳稳地坐在树干上,“这水明日便能退了,我等在这里已经五日了。” 说着,他取出一袋干粮,拿一个烧饼咬着,望着茫茫水面,悠闲自在。 五日,顾如约看他坐在老树的粗干中间,从中间朝四周分叉,而他坐在的地方,躺靠着即便晚上睡了,也不会掉落水中,挺会选地方。 他取出挂在树枝上的一壶酒,喝了两口。 他有先见之明,知道暴雨后河涨水,所以准备好了,泰然自若的在这棵老树上搭建一个容身的窝。 这老者真是神人。 顾如约仰头问;“请问老丈名号?” “山野村夫,贵人不必问了。”老者声音如洪钟,底气十足,顾如约猜测他可能没有多老。 自己明明是村妇打扮,而且瞒过杀手,这老丈搭眼便点名她身份。 这老丈眼毒。 “这一带暴雨,河道冲毁,贵人乘船绕道朝东,在河流入江的地方的河口上岸,然后再朝西南行。” 这老者似乎知道几个人要去何处,指出一条路线,世外高人,腹有乾坤。 顾如约记住了这个老者的容貌,这棵树的位置。 过了河,在老者说的地方上岸,顾如约回头望,河水水位已经比前几日回落,不出一二日,便能如老者说的,水能退去。 杀手对他们穷追不舍,他们要加紧赶路。 对面的村庄也被水淹了,房屋都泡在水里,水稍退后,村民从四散的地方回家。 他们要走到前面州县才能雇佣马车,容安在村子里找到几匹马,跟村民买下来。 顾如约骑马,容安骑马带着顾辞,侍卫骑马带着沉香。 怕杀手赶上,他们在此地不停留,继续赶路。 走了五六日,离津城三百多里地了,过了津城就到京城了。 正午艳阳高照,京津盛夏酷热,顾如约跟顾辞和沉香坐在马车里,太阳把马车顶棚烤得滚热,马车里不凉快,卷起两侧窗帘,马跑起来,吹进来一股热风。 在津城停留一晚,次日一早他们出发赶往京城。 西山脚下,身穿素白袍的萧逸望着东面方向的官道。 一辆普通的马车出现在视线里,看见骑在马上的容安,跟随在马车旁。 马车到跟前停住,容安等几个侍卫纷纷下马,躬身行礼,“拜见晋王殿下!”。 萧逸的目光却盯着马车,马车门帘掀开,露出一张年轻妇人的脸。 萧逸微愣了一下,大步上前,把从马车里探出身的顾如约抱下马车。 把她放在地上,捧起她的脸,仔细端详,唇角不由泛起笑意,“你这易容术连我都能骗过去。” 想亲她,容貌陌生,有点无所适从。 “殿下,你看我做什么?” 阳光透过官道边的树叶稀疏地落在顾如约脸上,面部肌肤僵硬,只有这一双清亮灵活的大眼睛还是熟悉的样子。 萧逸捧着她的头,在她眼睛上吻了一下。 顾如约窘迫,看看四周,众人都低下头,佯作没看见。 萧逸把她往怀里一带,紧紧抱住。 过一会,在她耳边说:“要我抱你上山还是背你上山?” 就给她两个选择。 西山顾如约不乘小轿,自己步行走上去,可有些艰难。 她权衡了一下,小声说;“后者。” 萧逸放开她,蹲下身,顾如约趴在他背上。 萧逸背着她,轻松地大步流星地往山上走,其他人跟在晋王身后。 又不敢跟得太近,远远地跟着。 顾如约趴在萧逸的背上,萧逸的背宽阔,令她心安和踏实。 她只要跟萧逸在一起,就不担心有什么危险,她知道他能保护自己。 西山夏季的夜晚,天空一轮明月,清辉洒入窗口,顾如约趴在窗台上,萧逸从背后搂着她。 盛夏炎热,西山是个避暑的好地方,夜晚凉风习习,顾如约仰望着,夜空清朗,月明如镜,说;“这里夜晚真宁静,没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没有世事烦忧,如果一辈子住在这里也挺好。” “如约,你喜欢这里,我们不回西南了,留在西山,你我二人厮守。”萧逸在她耳畔轻声说。 顾如约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晋王萧逸出生皇家,注定他一辈子不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殿下有鸿鹄之志,殿下在西山,如虎落平川,龙困浅滩。” 顾如约转过头,凝视萧逸近在咫尺的俊脸,“殿下现在是用人之际,我跟殿下推荐一人,能相助殿下。” “如约推荐何方人士?” 顾如约便把半路遇见的一个老者的经过说了。 萧逸道;“明日我派人去寻他。” 萧逸早晚要起兵,网罗人才为己所用。 “殿下,欧阳先生关押之处,刺客知道吗?”顾如约问正事。 第274章 “知道他也劫不走。” “殿下,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下一步他们该如何利用欧阳先生引出刺客。 “我有一个计划,还需要如约你的配合。” “殿下请讲,要如约做什么?” 两人低声耳语,这个计划,是萧逸早在回京城的路上已经想好的,跟顾如约透漏了点,没有详细跟她说。 顾如约频频点头,“我明日回京城。” 萧逸不舍,“你在西山多住一日,后日回京也可。” “殿下,刺客一日不除,我寝食难安。” 萧逸搂着她削肩的手臂收紧,“如约,我知道你担心我安危,你知道我同样也担心你的安危,你如果有任何损伤,我自责没保护好你,你以后就留在我身边,外面的事由我们这些男人做。” 顾如约往后靠了靠,单薄的背贴着温暖的胸膛,“殿下当日及时赶回西山,父皇挑不出殿下的不是,如果殿下没有赶回来,父皇真的能…….” 赐死自己的儿子,自古虎毒不食子。 “能!” 萧逸笃定地说。 知父莫若子,知子莫若父。 父亲对儿子不顾念亲情,就难怪这些皇子忤逆不孝,觊觎皇位。 顾如约心里萌生出一个想法,暂时先放在心里,等刺客的事解决了,再计划其它。 夫妻聚少离多,刚见面顾如约明日又要回京城,萧逸不能离开西山,夫妻两下里分开。 窗外下弦月半隐,纱帐里,二人已经熟睡,顾如约吐气如兰,呼吸均匀,背后萧逸搂着她,顾如约有点热,睡梦中想抽身出来,萧逸下意识地收紧手臂。 山里的夜凉快,顾如约的身体凉滑。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顾如约梦见欧阳先生的脸,一会又变成刺客的脸,倏忽醒来时,天光昏暗,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横在腰间,她动弹不得,睁眼望着昏黑的空间,仔细琢磨萧逸的计划,这次别出什么岔子。 “如约……” 背后萧逸低喃,原来是萧逸睡梦中呼唤自己的名字。 顾如约的手放在腰间的手臂上。 第107章 马车驶入京城, 顾如约挑起帷幔, 京城一如半年前, 天子脚下盛世繁荣,其实已是外强中干, 君臣父子离心离德。 皇宫门前的官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 突然,前面车马轿分开两侧, 顾如约看前方仪仗,蕙庆公主出行。 顾如约刚回京城,便遇见公主的马车,蕙庆公主排场很大。 两府的马车错身时, 顾如约命马车停住, 同时蕙庆公主也命令停车。 蕙庆公主从马车窗探出头,热络地打招呼, “五皇嫂,你不在西山陪我五哥, 怎么回京城了?” “你五哥说山上清苦, 怕我身体吃不消, 催着我回王府住。”顾如约也探出头说。 “改日我给五皇嫂接风。”蕙庆公主性子爽朗,热情好客。 “公主要给我接风, 那我可回府等着了。” 两人是姑嫂名分, 一向走得近, 见面说笑。 跟蕙庆公主分开, 马车朝晋王府方向行驶。 马车转弯, 一条绿树浓荫的路,前方出现一座壮观雄伟的府邸,绿色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发光,亲王府正门广五间,启门三,包六十三个金钉。 显示主人的尊贵的地位和出身。 留守的仆从打开大门,马车驶入王府,然后,两扇大门重重合上。 晋王举家去西南封地,晋王府留下少数人看家。 晋王和王妃离开后,上房锁了,仆从开了主院的门。 房间还是走时的样子,落了一层灰尘,不住人,也没人打扫。 顾如约站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梧桐树枝繁叶茂。 沉香在小水井边打水,清扫房屋。 这个夜晚,躺在熟悉的架子床上,顾如约百感交集。 三日后,一辆马车在侍卫的前呼后拥下,来到晋王府门前,门上侍卫急忙打开王府大门,小厮往里回禀。 外院跑腿的媳妇去主院禀报,“王妃,庆王妃来了。” 顾如约带着沉香迎出去,还没出二门,就看见庆王妃傅念卿在丫鬟仆妇簇拥下遥遥走来,西山一别,二人一直没见面。 顾如约快走几步,傅念卿疾走到跟前,蹲身行礼,“五嫂。” 被顾如约扶住,“七弟妹,你我二人不用多礼。” 两人亲热地挽着手往里走,顾如约第一眼便看出傅念卿瘦了,给太后守灵期间辛苦,可过了半年,傅念卿还是很消瘦。 她的手指搭在傅念卿的脉搏上,挑眉,惊喜地问;“七弟妹怀孕了。” 傅念卿腼腆地笑着点点头,一只手放在小腹,“三个月了。” “恭喜七弟妹。” “五嫂你住在西山,我这两个月孕吐反应厉害,也没去看你。” 幸好这两个月没人去西山看自己,顾如约很自然地说:“我回了一趟娘家,你知道我娘家就一个老父亲,兄弟在京城国子监读书,我一直在西南封地,回来一趟不容易,看看我父亲,料理一下家事。” 晋王萧逸已经派人知会她娘家人,她去西北这段日子,就说住在娘家。 “不如接了伯父他老人家来京城。” “我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回西南了,老人家年纪大了,西南条件恶劣,怕去了不适应,所以留在老家。” 第275章 两人说话,傅念卿的丫鬟和沉香在身后远远跟着,傅念卿凑近小声说;“听我家王爷说,皇上没提起五哥回西南的事,滞留京城,又没个说法,不知道皇上的意思,西山守陵总不能守一辈子吧!” 庆王是自己人,顾如约跟傅念卿谈得来,说;“皇上虽然英明,有人背后进谗言,皇上大概是不放心放你五哥回封地。” “五嫂不回西南封地不是坏事,去年西南瘟疫,我担心得够呛,西南自古乃烟瘴之地,发配流刑犯人的地方。” 顾如约不能跟她深说,晋王在西南留下谋士和一干亲信,暗中招募军队。 耳边傅念卿说;“齐王被皇上圈禁,贵妃多次找皇上哭诉,齐王冤枉,皇上始终没吐口放他出来,魏王不能出府,行动不自由。” 顾如约道;“齐王的事,有蹊跷,可查无实据,洗脱不了清白。” “听说自齐王的事后,皇上很少踏足皇后的寝宫,自从十四弟薨了,皇后娘娘夜不能寐,整日头痛,上次我去给皇后请安,四皇嫂给皇后娘娘弄了个偏方,治头痛的,民间方子,里面的成分不稀罕,就是麻烦…….” 顾如约认真地听着,皇后现在失去魏王这个膀臂,又失去嫡长子,失去皇帝宠爱,孤立无援。 这个背后之人成功地板倒了皇长子,皇次子,嫡长子,皇后,现在腾出手对付晋王萧逸。 两人在花厅落座,一个丫鬟端茶上来,傅念卿看看端茶的丫鬟,“这个侍女我没见过。” 她跟顾如约要好,顾如约几个平常使唤的人她都见过。 “我这次上京只带了一个丫鬟,阖府在西南,没有使唤的人,临时买了两个。” 顾念卿看这个丫鬟面容清秀,不像乡下丫鬟,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甘草。” “甘草,是一味药材。”傅念卿说。 “甘草多生长在干旱、半干旱的荒漠草原、沙漠边缘和黄土丘陵地带。”顾如约说。 “这丫鬟的名字是五嫂取的吗?” “不是我取的,我不爱给丫鬟取名,名字应该由生养自己的父母才有资格取,府里有的丫鬟从乡下来的,没有名字,随口叫大丫,二妞、三娘啊,我才给取个名字。” 傅念卿端着茶盅,啜了一口茶水,“庆王后日要去西山看望晋王殿下,我本来要跟着去,听蕙庆公主说你回来了,就赶来看你。” 晋王和庆王年纪接近,兄弟俩感情好,这在皇家很难得。 傅念卿在晋王府待到下午,告辞回府了。 入秋后,西南部早晚有了凉意。 镇西侯府 信使送来书信一封,是千里迢迢从京城送来的书信。 施宗彦从信封里抽出信纸,上面没有一个字,是一张空白的纸,琢磨不透顾如约的意思。 拿着书信到余氏的屋里,扔给余氏,“顾如约的信里一个字都没有,什么寓意?” 施拓从旁边探过头看,转动着圆溜溜的黑眼珠,“父亲,儿子知道怎样能看到纸上的字迹,顾姐姐教过我。” “你知道,你说用什么方法信纸能显出字迹。” 施宗彦和余氏都有几分好奇。 施拓吩咐丫鬟,“拿水盆来。” 丫鬟端了一盆水放在凳子上,施拓把信纸放在水面,一会,信纸沉下去,水面上漂浮着四个字,平安抵京。 施宗彦微微一笑,“聪明。” 顾如约心思缜密,书信如果半路被截获,信上没有只字片语,他镇西侯如今是朝廷的叛臣,私通反叛的罪名,晋王担不起。 余氏看了半天,犹有些不满足,“就四个字。” 顾如约怕他们担心,给他们报个平安。 赵嬷嬷走路缓慢,从角门要家去,一个小厮喊了一声,“赵妈妈,您老又家去了?” 赵嬷嬷出了角门,看见侯府大门口树下拴着一匹马,问门上的小厮,“府里来人了?” 小厮说;“信使。” “从哪里来的?” 小厮说;“好像是京城来的。” 赵嬷嬷迈出门的脚收回来,掉头回去,小厮喊;“嬷嬷,您老不家去了?” “我忘了东西,回去取。” 赵嬷嬷走回主院,院子里没人,下人们都去吃晌饭了。 朝正房走去。 屋里只有丫鬟丹珠,赵嬷嬷走到夫人身旁,凑近压低声音说;“夫人,奴婢看见从京城来的信使,奴婢猜八成是晋王妃派人送书信来,如今晋王妃回到京城,夫人鞭长莫及了。” 薛贞柠扣上盖碗,发出清脆一声响,“别说她回京城,就是回西南,以为我拿她没办法,离开侯府,有些事做起来更容易些。” 西北部一个村庄,村庄有几百户人家,靠种田为生,一辆马车驶入村子,这辆普通的马车,没引起村中人的主意。 马车驶到村中一户人家的门前停住,这户人家泥土坯的院墙,一看就是普通的庄户人家。 马车夫和车夫旁边坐的的一个壮汉跳下马车,马车里下来一个中年男人,三个人走到这户人家的院门口,叩打铁环,院里有一个妇人的声音响起,“来了,来了。” 院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探出头,“你们找谁?” “我们是晋王府的。” 妇人一听晋王府的,把门打开,开始怀疑,瞬间变得热情起来,中年男人身后跟着两个壮汉走进院子。 第276章 这家的院子破旧,三间泥土坯的房屋,院子里养着猪鸡鸭,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在院子里玩,一个大点的男孩在喂猪。 进屋灶间里一口大锅冒着热气,妇人正做饭。 妇人把几个人让到屋里,屋里炕上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坐在炕上玩。 三个人心想,这家孩子真多,中年男人弯腰进屋,看屋里摆着几样家具已经斑驳破旧, 妇人有些不好意思,搬把椅子,椅子掉漆了,妇人用袖子擦了,“屋里脏,凑合着坐。” 中年男人坐下,旋即又站起来,椅子活动了,似乎不牢靠,中年男人不敢在坐下。 院门推开,跑进来一个半大男孩,进门嚷着,“娘,饭好了没有,我饿了。” 妇人没好脸,“饿,饿,一天就知道饿,多少粮食都不够吃。” 男孩掀开锅盖,里面一锅菜粥,米少菜多。 中年男人吩咐马车夫和壮汉,“去马车里把粮食搬出来。” 马车夫和壮汉去马车里搬出来两袋粮食。 中年妇人盯着两袋子粮食,眼睛发光,“你们白给我们送粮食,是有什么事吧?” 妇人挺精明。 中年男人说:“你写一封信就行。” 妇人难为情,“我不会写字,我当家的也不识字。” “不会写字,你家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做信物。” “信物?”妇人想了半天,拿出一件祖传的银锁片。 中年男人接过,看了看,点头。 第108章 蕙庆公派人送来请帖, 到晋王府传话的公主府的管家说:“我家公主后日备酒宴, 给晋王妃接风, 还请了几位王妃公主京城世家名媛诰命夫人。” “回去说我谢你家公主的,公主有心了。” 顾如约命厚赏公主府的管家。 蕙庆公主在京城上层圈子很活跃, 处事圆融,八面玲珑,跟京城世家交好, 因是公主,皇帝念其年轻守寡,平常多有赏赐。 这次,给晋王妃接风, 顾如约是主要客人。 顾如约去过几次蕙庆公主府, 马车停在公主府门外,顾如约跟蕙庆公主的关系亲近, 但不因为关系好,就忘了礼数。 公主殿下的府邸, 朝廷官员到府门下马, 乘轿的落轿。 沉香扶着顾如约下了马车, 顾如约看公主府大门敞开迎客,朝里面走。 这时, 一辆马车在侍卫的簇拥下停在公主府门前, 马车里跳下一个侍女, 搀扶着王妃下了马车。 侍女朝府门看, 说;“王妃, 前面好像是晋王妃。” 宁王妃看见顾如约的身影,已经进了大门,声音微扬,“五弟妹!” 顾如约听见身后有人喊,站住,回头看是宁王妃李氏。 停住脚步等她。 宁王妃李氏跟顾如约平常没有深交,一般场合下见面,没有交谈过。 宁王妃李氏赶上来,亲热地说:“我家王爷惦记五弟在西山孤寂,正想上山陪五弟住几日,五弟闭关了,弟妹你一走,小半年了,给太后守灵期间,没功夫闲聊,你不陪五弟,放心吗?” “我回了一趟娘家,刚回来,还没看见晋王。”顾如约见人都是这套说辞。 “听说五弟到西南封地后,边关安定,皇上把五弟封在西南部,没看错人。” “四嫂是不知道,年前西南瘟疫,雄关城的人口减少了一半,四嫂你是没见那悲惨的场面,棺材铺棺材卖光了,人染上疫病,还剩一口气时,拖出去放在马车上拉到城外,每户人家都有在瘟疫中死了的亲人,有的一家全死光了,我的贴身丫鬟四嫂见过叫桂香的得瘟疫死了,董庶妃也死了,姬侧妃抱病晋王准回京城娘家,现在晋王府的姬妾去了一半,我以为这辈子都回不了京城了。” 宁王妃李氏叹口气,“瘟疫太可怕了,五弟妹,你跟着五弟受苦了。” “总算熬过来了,爆发瘟疫时,我们阖府的人天天喝预防的汤药,就这样府里还有染上疫病的。” “西南疫情报到京城,你四哥跟皇上要求去西南赈济,皇上说疫情严重,没答应。” 两人进了公主府,公主府侍女引着去后花园。 晋王萧逸跟四皇子宁王萧炟、七皇子庆王萧暐关系走得近。 夫唱妇随,顾如约跟宁王妃李氏自然而然地亲近。 酒宴设在花园清凉殿,顾如约和宁王妃李氏到时,安和公主萧元华,明敬公主萧荣华已经到了。 明敬公主萧荣华性格爽朗,看见顾如约笑着说:“五皇嫂,我们今日可都是沾你光。” 顾如约笑道;“公主大驾能来,是赏脸。” 惠庆公主萧宝贞正跟武安侯府少夫人和卫将军夫人说话,回头看见她,笑着招呼,“五皇嫂,我刚才还说,给你接风,你倒沉得住气,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公主给我接风,我敢不早来。” 萧宝贞正色问;“顾太医可好?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京。” 晋王萧逸本来没打算留在京城,守孝完了准备回西南,顾仲方等人留在西南。 顾如约看萧宝贞对二哥有些情分,说:“西南瘟疫刚过,城中和军中还有不 少病患,顾太医忙得脚不沾地,这次瘟疫如果没有顾太医,雄关城就变成一座空城,瘟疫死了的命薄,等不到顾太医研究出治疗瘟疫的新药。” 第277章 萧宝贞不加掩饰地埋怨说;“太医院那么多人,五哥偏偏要顾太医,顾太医随着你们去不开化的地方。” “顾太医在太医院里医术最高,晋王当然带顾太医随行去封地,如果不是顾太医,西南这场瘟疫死的人更多。” 西南偏远经济落后,异族杂居,距离中原远,接触少,所以京城里的人以为西南生存条件恶劣,居住深山老林,与豺狼虎豹为伍,不懂中原礼数。 其实她们是根深蒂固的偏见, “五弟妹回娘家住多少日子?”安和公主萧元华问。 “住了月余,本想回娘家看一眼,然后返京,谁知到娘家就病倒了,这次病的厉害,住在娘家养病。” 安和公主萧元华说;“西南烟瘴之地着实可怕。” “是呀!发配去西南的官员,气候不适应,夏季湿热,森林中蚊虫多,不少人到了那里后害病,有的人一辈子没有离开,最后死在那里,临死前念念不忘京城。 安和公主萧元华心肠软,“别提了,我听着害怕。” 蕙庆公主宴请的客人陆续到了,有丞相府的王姑娘,吏部尚书府的许姑娘, 诚意伯嫡女魏成玉,还有几位京城名媛。 庆王妃傅念卿和怀王妃楮氏一起来了,顾如约看见楮氏,迎过去,“三皇嫂一向身体可好?” 楮氏道;“太医调理了一阵子,现在身体大好了。” 楮氏上下打量她,“五弟妹,不是宝贞说给你接风,我还不知道你回京城了。” “我刚回来不久,还跟七弟妹说,去看三皇嫂,今日见了,三嫂气色很好,我就放心了。” 宴请的人都到齐了,侍女们鱼贯而入,蕙庆公主宴客极讲究,用金银器皿,玛瑙玉器等。 掀开一道道菜肴,众人一看,玛瑙荷叶边盘子里盛着蹄子清羹、鱼辣羹、鸡羹、猪大骨清羹,主食,炙焦金花饼、白肉胡饼、猪胰胡饼、和菜饼等 明敬公主萧荣华看着白肉胡饼,“太腻了。” 蕙安公主指着桌上吃食,“这是我派人从街上买来的,让你们开眼界,保管你们没吃过美食。” 宁王妃李氏说:“敢情你请我们图省事。” “你们先吃,吃完在发言。”蕙安公主催促道。 众人在她劝说下,就着清羹吃胡饼,白肉胡饼不觉油腻。 顾如约吃了一个和菜饼,舀了几勺蹄子清羹。 众人对碧玉盏里盛着的卤梅水,姜蜜水,木瓜汁、金橘雪泡冰水感兴趣。 京城盛夏高温,众人看冰块漂浮在甜水里,精神一震。 慧庆公主提醒说;“吃油腻的东西,不能喝冰水,喝热茶解暑。” 宁王妃李氏打着扇子,看几眼,忍住没端起来喝,“不能喝冰水,你上这些冰水馋我们,直接上热茶不就得了。” 侍女们端上热茶。 别人喝热茶,唯有明敬公主萧荣华不信这个邪,端起加冰梅花酒,“我不忌口,从不为难自己。” 怀王妃楮氏说:“公主年轻,等老了,就知道了。” 萧荣华端起一杯凉水,笑说;“好像你多老似的。” 怀王妃楮氏说:“我这不是常年身体不好,什么都不敢吃,夏季吃两口西瓜,还不能吃井水湃过的,等身体糟蹋坏了,就后悔贪食。” 顾如约喝热茶,宁王妃李氏说;“你看五弟妹就知道保养身体。” 顾如约说;“天热喝热茶,出一身汗,自然就凉快了,热茶暖胃。” 庆王妃傅念卿端起一盅热茶,送到嘴边又放下,说:“我还是喝温水。” 宁王妃李氏端起凉水,“我喝几口,解解馋。” 清凉殿里四角镇着冰块,几个王妃手执宫扇,嚷着热。 顾如约趁机说:“我们京城外有个庄子,是夏季避暑的好地方,绿树浓荫,比京城凉快多了,我跟晋王殿下说,请大家到庄子里住两日。” 蕙庆公主一听来了兴致,“你们还有避暑的庄子,我怎么没听五哥说。” “藏在深山人不识,我们这个庄子,我就去过一次。” 蕙庆公主说;“晋王妃请我们去庄上避暑,今日说定了,在座的各位一个人不能落下,不许告假。” 众人响应,定下后日出京避暑。 顾如约顺利地完成了晋王计划的第一步。 出行这日,明敬公主萧荣华,惠庆公主萧宝贞,丞相府王姑娘,吏部尚书许姑娘,诚意伯嫡女魏成玉,武安侯府少夫人,卫将军夫人等人骑马,剩下的人乘坐马车。 怀王萧祜和庆王萧暐随行带人护卫一干女眷。 九皇子惠王萧琰也跟来了。 丞相府和吏部尚书府的两位公子也跟来凑热闹。 一行人浩浩荡荡经过京城街道,形成一道风景,引来不少百姓围观。 顾如约跟庆王妃傅念卿乘坐一辆马车。 一行人出了京城北门,马车行驶五六里路,拐弯朝西行驶。 顾如约记得这条路,虽然只来过一次,当时心情紧张,默记住这条通往山庄的路。 望眼延绵群山,前方山峦一望无际,傅念卿看马车朝深山里走,问:“你们家这个庄子还有多远?” “不远了,过了前面的山,就能看见了。” 丞相王维昌之子王牧手搭凉棚,“前面高山挡住去路,山庄在哪里?” 第278章 怀王萧祜放眼望去,“五弟妹,五弟什么时候在这里建的庄子,我怎么都不知道。” 马车里顾如约的声音传出来, “我也不知道,我来过一次,模糊记得路。” 庆王萧暐骑马走在前面停住,前方高耸入云的峭壁,尚书府许公子惊呼,“还以为走到绝路,原来这里能过去。” 峭壁中间像用斧子从中砍断,中间一条狭窄的路,只能通过一辆马车。 行进速度放慢,经过峭壁时,一股凉风扑面而来,顿觉凉爽宜人。 明敬公主萧荣华望着高耸入云的峭壁,问:“五皇嫂,五哥这地方怎么选的,不熟悉地形容易迷路,深山里一时半刻转悠不出来。” 这就是萧逸选这个地方的目的。 第109章 明敬公主萧荣华催马经过, 眼前豁然开朗, 青山绿水掩映下一座山庄, 山庄面积极大,四面环山, 茂密林中隐约露出白墙。 许公子赞道:“没想到这里还有世外桃源。” 各个马车里探出头,王妃公主姑娘们很兴奋,嚷着, “晋王这个庄子真会选地方,怎么发现的这个地方?。” 顾如约也探出头, 说;“我听殿下说,当初建庄子时,京城近郊他都没相中,后来偶然发现了这里,这地方的气候冬暖夏凉。” 四面环山挡住寒冬的冷空气, 夏季绿树浓荫遮阳, 且庄子里有热泉,冬季不冷。 安和公主萧元华说;“有几分江南风光。” 怀王萧祜说;“五皇弟真回享受。” 山庄的大门敞开,车马直接驶入山庄里, 众人下车下马。 丞相府的王姑娘惊叹,“这庄子太大了, 半日都走不完。” 顾如约上次来时,绕着庄子走了一半, 庄子面积太大, 有的地方她都没去过。 山庄里分散着数十个单独的院落, 每个院落都各具特色。 顾如约扬声说:“大家喜欢什么风格,自己挑院子住。” 女眷们每位带了两个侍女,怕人多住处紧缺,没想到地方这么宽敞。 明敬公主萧荣华当即相中此处,说;“我也来附近找块地方,建个山庄,跟你们做邻居。” 顾如约笑说;“那敢情好,我觉得风景好是好,就是太孤单了,如果能跟荣华妹妹做邻居,我还有个伴。” 大家都按自己的喜好挑了院子,山庄的厨房备了点心,厨房的两个仆妇抬着提盒,把点心送到各个院子,大家当午膳,垫垫肚子。 晚膳摆在山庄的饭厅,饭厅面阔五间,进深四间,开阔轩朗。 两个饭厅,男女分开用膳。 女眷人多热闹,饭厅一面墙的窗视野极好,山庄是依山而建,饭厅在地势高,用膳时,窗外景色尽收眼底。 日落后,山风吹来,凉快舒爽。 京城盛夏酷暑,众人在山庄避暑,非常惬意。 晚膳后,大家在山庄里闲步。 从膳堂出来,顾如约引着一群人朝西方向走。 沉香和干草跟在顾如约身后,干草第一次来山庄,不时问沉香,沉香住过几日,多少比她熟悉点,两人一问一答。 山庄以西,顾如约也没来过,看山庄西面的一个院落,这院落背靠山,仿佛房屋建在山里面。 院门一把将军锁,侍卫看守,众人心想,这院落里面不知道住的什么人,不同于一般的地方。 明镜公主萧荣华平常爱说话,到底是从小长在深宫,懂得眉高眼低,知道分寸,看一眼这个院落,没有吱声。 这些女子出身世家名门,奉行不该打听绝不开口。 倒是庆王妃傅念卿说了句,“这院子侍卫把守,莫非你晋王府的金银财宝藏在此处。” 顾如约噗嗤一声笑了,“你五哥可没跟我说,也许是你五哥金屋藏娇。” 这句玩笑话,众人是不信的。 日头渐渐隐没,这个院落靠山,高山齐刷刷地从这里劈开,黑压压的高耸入云,院落房屋被高山投下的暗影笼罩,这个地方莫名其妙有几分阴森。 丞相府的王姑娘突然感觉,一股凉风卷过来,风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冷飕飕的,绕着是盛夏王姑娘后背发凉,说;“我们快走吧,太阳一落山里有点冷。” 其她人也有这种感觉,没说出来,大家赶紧离开了。 天黑了,众人顺着原路返回,这一趟下来都走累了,回到各自住的院子休息。 顾如约还住在上次住过的主院里。 跟怀王妃楮氏和庆王妃傅念卿住得近。 怀王妃楮氏和庆王妃傅念卿住的院子先到了,二人跟顾如约告别,回屋去了。 剩下顾如约主仆三人。 月亮初升,银辉洒在山庄空地上,山中的夜晚寂静,偶尔有一两声蝉鸣。 顾如约灵动的一双眼睛扫过四周,其实这寂静中,杀机四伏,暗流涌动。 耳边响起萧逸的话,江湖上原来有两大门派,神龙门和无影门,两大门派聚集顶尖的杀手,谁出钱替谁消灾。 两大门派,圈养一批杀手,他们来无影去无踪,朝廷几次预剿灭他们,苦于寻不到他们的踪迹。 朝廷刑部派细作打入两大门派,神龙门被一锅端了,无影门号称天下第一剑的头号杀手逃脱,此后几年江湖上风平浪静,现在无影门又出现了。 我怀疑当年有人勾结无影门,无影门得到朝廷要剿灭他们的消息,悉数撤走了。 第279章 行刺我的杀手就是无影门天下第一剑。 顾如约站定,望着夜空清朗的月,这次萧逸布了这个局,意在整个消灭无影门这个杀手组织。 如果判断没错,杀手一定会来。 身后传来脚步声,听脚步声轻重,是男子的脚步,顾如约没回头。 “五弟妹在此赏月呢?” 顾如约这才回身,树木的阴影里走出三皇子怀王萧祜,顾如约微笑说:“三皇兄也在赏月吗?” “我可没有五弟妹的雅兴,方才多喝了几盅酒,出来走走。” 三皇子怀王萧祜跟她并肩站着,“听你三嫂说,给太后守灵时,你对她很照顾,你三嫂身体一直弱,多亏了你,五弟妹通晓医术?” “通晓医术不敢说,我有一位叔父行医,略知道点皮毛。” 怀王萧祜沉稳,性情谦和。不像其他几位皇子锋芒毕露, 顾如约问;“三嫂歇息了吗?” “你三嫂身子骨弱,每日睡得早。” 萧祜仰头眺望夜空,“月色真美,如果能有这样一个山庄,在山中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不失为一种超脱。” “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顾如约说 萧祜感叹一声,没说什么。 顾如约看不透萧祜。 男女有别,夜晚在一处,容易令人误会,顾如约便说;“三皇兄,我告罪回屋去了,失陪了。” “我送五弟妹回去?” “不用了,山庄我熟悉。” 萧祜看顾如约离去的背影,眼神刹那恍惚,被黑夜掩盖。 顾如约带着沉香和干草往回走,各处的院落已经掌灯,灯光如流水。 沉香指着东侧一座八角亭,“王妃看,凉亭里有两个人。” 今晚的月色太明亮,照在凉亭里,白花花的,顾如约看清楚月下一对男女。 两人侧身站着,跟如约认出男子是庆王萧暐,对面站着的女子身材娇小玲珑,不是庆王妃傅念卿,傅念卿身材高挑。 潜意识里,顾如约认出是谁了,诚意伯的嫡女魏成玉,上次慧庆公主宴客,请了魏成玉,顾如约这次回请,慧庆公主萧宝贞放话,在场的人一个不落,到山庄避暑。 顾如约停住脚步,凉亭四周树木遮挡,又是黑夜,凉亭里的二人心无旁骛,都没看见顾如约主仆。 顾如约远远地看见,魏成玉朝前走了一步,靠近庆王萧暐,靠在庆王萧暐怀里,庆王萧暐一手搂着她。 顾如约心下一惊,魏成玉太大胆了。 庆王妃傅念卿怀孕了,庆王萧暐竟然跟别的女人幽会。 傅念卿知道该有多寒心,也许傅念卿知道,却佯作不知,不肯捅破这一层窗户纸。 傅念卿没嫁给庆王时,看见过二人在一起。 顾如约掉转方向,朝傅念卿住的小院走去。 傅念卿挑的院子在一片竹林边,清幽的一所小院。 院门口的宫灯发着黄白的光,顾如约走进小院,正房的灯亮着,庆王妃傅念卿没睡。 听见门口的脚步声,一个侍女走出来,“晋王妃来了。” 顾如约迈步进门,傅念卿刚要下地,顾如约已经走进来,坐在榻上,说;“我睡不着,看你屋里的灯亮着,就来看看你在做什么?” 傅念卿说;“我不敢睡太早,睡早半夜醒了,半宿睡不着,还不如晚点睡,一觉能睡天亮。” “孕妇嗜睡,七弟妹不是吗?” “我怀孕后,黑白颠倒,白日里睡足了,夜里就睡不着。” 顾如约佯作不知,问:“七弟呢?怎么没在屋?” “他说跟三皇兄和九皇弟、两位公子喝个通晓,告诉我别等他,自己先睡,别给他留门。” 彻夜不归,为了跟魏成玉幽会,对妻子撒谎。 “正好七皇弟不在,我们也好说私房话。” “晋王妃要说什么私房话,我来是否打扰了?” 武安侯府少夫人走了进来。 傅念卿笑着招呼,“多亏还没说,不然让你听了去。” 武安侯府少夫人看见顾如约,“我走到门口听屋里说话,当庆王妃跟谁说私房话,原来是晋王妃。” “今晚这么多人睡不着?”顾如约说。 “还有谁睡不着?” 顾如约说;“我们三个,我来时遇见怀王殿下。” 看有武安侯府的少夫人陪着傅念卿,顾如约告辞出来。 沉香和甘草跟在她身后,甘草回头看一眼,悄声说;“主子,幸亏庆王妃没怀疑。” “她怀疑又怎么能让我们看出来。” 傅念卿不是藏不住事的人,她是有事憋在肚子里。 回到自己住的院子,上房漆黑,穿过庭院,顾如约下意识地余光扫过院子各个角落。 王妃公主姑娘们住的院子,萧逸已经安排人暗中保护,顾如约知道自己的院子里,房顶上都有暗卫保护。 第110章 这个夜晚极静, 静得令人心里发慌,顾如约平躺在床上, 侧耳细听,细微的一点声音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顾如约住的房屋的防护如铁桶一般, 萧逸为保护她, 在院子四周布满了暗卫。 突然, 一声尖利的叫喊划破沉寂的暗夜,“有刺客!” 山庄里各个住人的院落亮了灯, 传来杂乱脚步声, 奔跑声, 离着很远在静夜里听着极清晰。 第280章 山庄里一片混乱, 晋王府的侍卫把各个院子严加保护起来, 不许各个院子里的人出去。 沉香熟睡中被惊醒,起来点亮灯盏,顾如约披衣下地,往外走。 丫鬟甘草跑进来,拦住她,“王妃,山庄里来刺客了, 王妃千万别出去。” “我出去看看情况。” 顾如约迈步走出房门, 沉香和甘草跟在王妃身后, 战战兢兢的。 顾如约站在台阶上, 看见山庄灯火通明, 灯笼火把照亮整个山庄。 不知道杀手是否落入萧逸布下的陷阱。 不知道晋王府的人跟无影门的人打斗结果, 杀手是否落网,紧张地等待着。 突然,有人慌乱的高喊,“刺客挟持了人质。” 顾如约一惊,今晚山庄里住的都是京城名门世家尊贵的女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顾如约快步朝院外走,暗卫拦住,“王妃,外面不安全,您不能出这个院子。” 关键时刻,她顾不了个人安危,必须亲眼看见杀手到底挟持了何人。 按说,现在是夜静更深,这些公主王妃夫人姑娘们都已经在睡梦中,她们住的院子都有暗卫保护,杀手想劫持也不是很容易。 萧逸早已布置好的人,朝出事地点聚集,合围抓捕杀手。 顾如约走出院子,朝杀手劫持人质的地点疾走。 暗卫们左右保护王妃。 灯笼火把把整个山庄照得亮如白昼,杀手被层层围困其中,顾如约到来,侍卫们闪开道,顾如约走进包围圈里,侍卫拦住她,“王妃不能往前走了,危险。” 这个杀手是所有杀手里最危险的人,要保持一定的距离。 杀手站在灯火亮处,顾如约一眼认出这个跟欧阳先生长相一模一样的男人,就是号称天下第一剑的无影门的人,也是行刺晋王的人。 他曾经跟容安交过手,当时,这个杀手一只手臂受伤,跟容安打个平手。 看他左手压在人质的颈项动脉,右手里的宝剑在火把亮光中闪着寒光。 而这个人质,顾如约颇为意外,是诚意伯府的嫡女魏成玉。 深更半夜,魏成玉不在屋里睡觉,跑到外面来。 当顾如约看见离刺客十几步远的庆王萧暐,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俩人不作出人命不罢休。 而这时,庆王妃傅念卿悄无声息地来到现场,顾如约察觉,火光中看见前方的傅念卿眼睛直直地望着夫君庆王萧暐的背影。 傅念卿早已知道萧暐和魏成玉幽会,不然她不能冒着风险来到杀手出现的地方。 更让顾如约震惊的,她看见庆王萧暐朝刺客走过去,萧暐声音很低,却很坚定,“你放了她,我做你的人质。” “殿下!” 前方传来傅念卿惊慌的声音。 朝杀手走去的庆王萧暐,回头朝傅念卿看了一眼,脚步未停,死死地盯着杀手。 魏成玉发出尖声叫喊,“殿下别过来!” 庆王萧暐又往前走了两步,停在离刺客和魏成玉两米远的地方。 顾如约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人始料未及。 其实,有很多这种关键时刻,即便是计划周密,认为□□无缝,也可能突发状况,大概萧逸知道也大大出乎意料,他最好的兄弟这里出了岔子。 顾如约万分后悔,如果预见到这个状况,当看见庆王萧暐和魏成玉在凉亭里幽会,她不应该避开,应该阻止二人。 她当时考虑太多,瞒着庆王妃傅念卿,怕傅念卿有身孕,知道了受刺激。 现在后悔也晚了。 顾如约站的位置在杀手右侧,她悄悄朝一旁移动,转到杀手的背后,离杀手有一段距离,杀手看不见她,她能看见庆王萧暐。 庆王萧暐狠戾,决绝的态度,“你敢伤害她,本王让你碎尸万段!” 为了救魏成玉,生死攸关之时,萧暐对魏成玉的真情流露。 刺客的手抵在魏成玉的脖颈上,剑指着萧暐,高声喝道;“都后退!” 顾如约眼看着庆王萧暐上前一步,冷厉的声;“放开她,我做你的人质!” 杀手刹那犹豫,庆王萧暐做人质,比这个姑娘有分量。 顾如约已经不能在等了,她不能让萧暐至于危险之中,如果萧暐有事,傅念卿和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萧逸也将内疚痛苦。 宁可舍弃魏成玉,也要保住庆王萧暐。 侍卫们往后退一步,不能伤了庆王萧暐,伤了庆王萧暐没人敢承担这个责任。 杀手看着庆王萧暐,“把你身上的武器放下。” 庆王萧暐毫不犹豫地扔掉身上的佩剑,短刀。 缓缓地举起手,朝刺客迈出一步,千钧一发,众人都屏住呼吸,这么多人竟然没有出一点声响。 突然一道清亮的女声划破夜空,“欧阳先生!” 杀手一回头,这时站在右侧人堆里的一个黑影闪电般地手里甩出一条长蛇,瞬间勾住刺客手里的剑,刺客分神,没有防备宝剑竟然被钢鞭扯脱了手,剑飞了出去。 容安凌空跃起,把坠落的宝剑接住,飞身一剑刺中刺客的肩心。 庆王萧暐用脚尖勾起身前的佩剑,抽出刺中杀手的左肩,杀手松开手,庆王萧暐把魏成玉带入怀里,护在身前,这些都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第281章 杀手负伤,明知道活不了,抽出一把短刀,朝庆王萧暐扑过去。 一声惊呼,众人的视线看过去,庆王妃傅念卿倒在地上。 杀手手里的短刀没碰到萧暐,就被一条钢鞭卷起短刀,短刀脱手,同时,萧暐一剑刺中杀手的胸膛。 顾如约跑向傅念卿,众人惊慌地喊声,“庆王妃!” 庆王萧暐松开魏成玉,朝傅念卿奔过去,“念卿……..” 魏成玉失魂落魄地站在庆王萧暐身后,被刚才的突发状况吓坏了。 三皇子怀王萧祜和九皇子惠王萧琰亲眼目睹这一幕。 怀王萧祜看向顾如约的眼神,意味深长。 这时,安和公主萧元华、明敬公主萧荣华、惠庆公主萧宝贞,宁王妃李氏,和怀王妃楮氏赶来。 看着庆王妃被庆王萧暐抱着朝最近的一处院落跑去,高喊;“传太医!” 顾如约忙跟了去,明敬公主萧荣华和怀王妃等人也呼呼啦啦跟了去。 庆王萧暐一路抱着傅念卿,把她放在房间的床上时,傅念卿醒过来了,看见萧暐闭上眼。 萧暐担心她腹中胎儿,问;“有没有事?” 傅念卿不答。 萧暐内疚,“已经命人传太医,你忍耐一下。” 顾如约随后赶到,来到床前,问:“怎么样?” 傅念卿听到她的声音,睁开眼,摇摇头,“我没事。” 顾如约坐在床沿边给她把脉,确定没事,方松了一口气。 “太医来了。”侍女的声音。 门外围着的人让开一条路,太医进屋。 顾如约心想,多亏萧逸安排随行带着太医,不然离京城远,从京城传一个太医,半夜城门关了,要等到明早,如果傅念卿真有事就耽误了。 太医给傅念卿两只手都请了脉,站起来对庆王萧暐说;“王妃肚子里的胎儿没什么事,注意休息,别受什么刺激。” 拿出一颗保胎丸用水化开给傅念卿服下,过一会,傅念卿慢慢闭上眼,睡着了。 虚惊一场,众人怕打扰傅念卿安睡,悄悄出去,屋里只有庆王萧暐留下。 三位公主和王妃们都退出来,明敬公主萧荣华最后走的,横了庆王萧暐一眼,“好好照顾七弟妹,不许出去了。” 傅念卿差点出事,无论庆王萧暐喜不喜欢傅念卿,傅念卿怀的是他的孩子,庆王萧暐还是在乎自己的亲骨肉的。 萧暐点点头。 一群人走出屋,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魏成玉像犯了错,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庆王的家事,别人不好说什么。 所有人方才都看在眼里,危机时刻,庆王萧暐只顾着魏成玉的安危,王妃傅念卿喊了他一声,他都没理会。 本来相爱的两个人,被无情拆散,萧暐和魏成玉不甘心,旧情难断。 傅念卿最无辜,自己怀了孩子,夫君跟喜欢的女子藕断丝连,傅念卿心中的苦楚,又不能对人言。 显然,萧暐和魏成玉幽会被杀手撞破,几乎昭告天下二人的私情。 安和公主萧元华为人善良,看魏成玉可怜巴巴的样子,平常又经常在一起玩,说;“没事了。” 如果庆王妃肚子里的胎儿有事,魏成玉就成了罪人。 魏成玉喜欢庆王萧暐,她还没坏到盼着庆王妃腹中的胎儿出事。 顾如约看她脸上的表情明显如释重负。 同样,顾如约自责,不应该让傅念卿来,明知道危险。 众人往院外走,魏成玉站在原地,朝上房屋里看,武安侯府少夫人拉了她一把。 魏成玉跟着众人走了,不时回头看。 正房灯亮着,窗户上映出庆王萧暐的影子。 这一闹,后半夜了,回房后,顾如约躺在床上,睡不着。 想杀手没有去任何院落,好像知道公主王妃们住的地方有埋伏,准确地抓了魏成玉做了人质,只有魏成玉没有在自己的屋里。 杀手不熟悉庄子,误打误撞,有点太巧合了。 还是除了自己,还有人发现了庆王萧暐和魏成玉幽会。 那个人跟杀手是一伙的或者故意引来杀手,知道出不去,挟持人质。 这个人就在她请的客人里。 第111章 顾如约拉开纱幔, 融融月光洒入帐中, 后半夜, 山庄里一片寂静,上夜的仆人提着灯笼, 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整个庄子灯火熄灭了,怕刺客有内应, 暴露目标,王妃公主们住的院子门口挂着的灯熄了,庄子很大,王妃公主住的院子分散,隔着距离, 不是紧挨着。 关押欧阳先生的地方在山庄的西侧, 公主王妃们住的地方在东,杀手混进庄子, 准确地找到关押欧阳先生的地方, 又能误打误撞地挟持人质,这些都说明庄子里有内应, 她跟萧逸的判断是正确的。 除了这些,顾如约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脑子里闪过杀手劫持魏成玉的情景, 庆王萧暐走向杀手, 杀手站在灯火明亮的地方, 顾如约直觉当萧暐走近时, 杀手有点慌乱。 自己情急之下喊了一声,杀手回头,顾如约就站在他身后,分明看见他吃惊的脸,而莫云峰的钢鞭轻而易举地令他手里绝世宝剑脱手,杀手似乎应变能力不强。 这有点太容易了,她当时喊一声,是期望庆王萧暐趁着刺客分神之时,救下魏成玉,两人脱险,不但救下魏成玉,杀手当场身亡了,杀手连还手都没有。 第282章 杀手曾经截杀自己,当时杀手的一只手臂被莫云风的钢鞭打伤,一只手对容安,容安勉力支撑,容安的武功上乘,今晚杀手的武功何以如此之弱。 灯笼火把映照下,刺客长着跟欧阳先生一样的脸,回头瞬间,顾如约看得很清楚,这张脸表情僵硬,有几分失措。 顶尖杀手的心里素质相当高,天下第一剑不是徒有虚名,这个杀手的武功和应变能力,似乎连一般杀手都不如,无异于送死一样。 送死,这两个字在顾如约脑海中滚过,顾如约忽地一下坐起来,披衣下地,对面沉香正酣睡,顾如约也没叫醒她,打开房门,走到外面,站在廊芜下,喊了声,“来人!” 几道黑影立刻出现在她的周围,抱拳说;“王妃有何吩咐?” 顾如约道:“带路,我去看杀手的尸首。” 暗卫犹豫了一下。 前面带路,由于半夜,杀手的尸首没有掩埋,等天亮后,在山里找块地方埋了。 杀手的尸首停放在山庄后面的一间空屋子里。 为了不惊动人,顾如约没让侍卫提灯,今晚月光如水,洒在地上一片银白,一行人悄无声息地来到停放刺客尸首的空屋子前。 空屋子四周有侍卫看守,找来钥匙打开屋门,顾如约命;“把灯点上。” 侍卫点燃桌上放着的灯盏,顾如约端起桌上的灯,尸首停放在一块门板上,用门板把尸首抬到这里来的,没有再移动。 顾如约蹲下,掀开尸首脸上蒙着的白布,移过灯盏照着他的脸,这张脸白得瘆人,毫无血色,顾如约伸手,用力一扯,奇迹出现了,一张皮从脸上揭了下来。 露出刺客原本的容貌,周围的侍卫惊讶地看着,这根本不是死的那个人。 死的这个人使用了易容术,扮成杀手的样子。 顾如约站起身,这时,院子里传来脚步声,男人的脚步沉稳有力,又很熟悉。 顾如约回头看,一道高大的人影走了进来,萧逸走到顾如约身旁,低头望着地上停放的尸首。 他听到暗卫报告,王妃半夜去停放刺客尸首的地方,以他对顾如约的了解,顾如约一定有什么发现,才半夜去核实。 顾如约说;“我们差点上当了。” 萧逸看一眼她抓在手里刚揭下来的假面皮,“假扮杀手,迷惑我们,杀手死了,我们就能放了欧阳先生,偷梁换柱之计,瞒天过海差点成功。” “殿外,现在怎么办?”顾如约看着萧逸。 “杀手行刺本王,按本朝律条,杀头之罪,其兄连坐,欧阳先生当斩首示众。” 顾如约瞬间明白了,把欧阳先生绑缚法场,开刀问斩,杀手乃其同胞兄弟,一定不能坐视不理,在法场设下埋伏,等杀手劫法场,即便杀手神通广大,侥幸成功,把人劫走,京城四门关闭,也出不了城。 顾如约和萧逸定下此计,把杀手引到京城外山庄里,有保全欧阳先生之意,现在来看,欧阳先生的命怕是保不下来了。 背后之人阴险狡诈,双方生死博弈,不能心软,顾如约没提出反对意见,毕竟杀手组织一日不除,萧逸的性命受到威胁。 晋王出现在山庄里,任何人都不知道,山庄的事情告一段落,萧逸连夜返回西山。 次日,晋王上折子,把事情经过写明,我朝大军出征西北之时,杀手行刺晋王,致使战事失利,现已查明杀手组织乃消声灭迹的无影门。。 清晨下了一场小雨,山庄的地面青石砖湿漉漉的,雨后山里的空气中一股清新泥土青草的味道。 京郊山庄出现杀手,亲王王妃公主们第二日准备离开山庄回京府邸。 顾如约去看庆王妃傅念卿。 昨晚,太医来给庆王妃看了,胎儿没事,庆王萧暐还是让太医给庆王妃开了安胎药。 顾如约过去时,侍女给傅念卿披上斗篷,刚下过雨,傅念卿格外注意。 顾如约看庆王萧暐没在屋里,问;“身体怎么样?” 傅念卿说;“没事。” 顾如约看傅念卿情绪有些低落,自己夫君心有所属,成亲前她就知道的,可当她怀了这个男人的骨肉,当着她的面,在生死攸关时,看见自己夫君真情流露,整个心系别的女子的安危,即便是如傅念卿这样胸怀宽阔的女子,不免黯然。 顾如约知道她的心情,十分后悔让她来,昨晚频出意外,握住傅念卿的手,“别想太多,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 傅念卿点点头,夫君靠不住,孩子是她寄托和依靠。 顾如约不想说安慰她的话,庆王萧暐即便有一日回头了,看到傅念卿的好,她的一颗心到时怕已经是千疮百孔。 不把整个心思放在辜负她的那个人身上,是减少伤害唯一能做的。 顾如约替她整理好斗篷,“你有什么心里话跟我说,说出来总归好一些。” 傅念卿示意屋里人出去,侍女们退下后。 傅念卿苦笑一下,自嘲地说:“昨晚你是看到的,我跟未出世的孩子加一起的分量,比不上她的。” 不是比不上,是没有可比性,傅念卿在萧暐的心里没有一点分量,萧暐紧张的只是她腹中的胎儿。 顾如约握紧她的手,“他不在乎你,你更应该善待自己,以后遇到昨晚的情况,你先考虑自己和腹中的胎儿,萧暐是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有自己的坚持和选择,你左右不了他,白塔上自己。” 第283章 昨晚那种时候,傅念卿喊了一声,当时围着杀手的很多人,傅念卿把自己暴露在杀手的视线里,如果还有另外接应的人,傅念卿成了他们的目标。 “我是太冲动了,过后我也很后悔,你放心,以后不会了,我要学会保护好自己和孩子。” 傅念卿一只手放在小腹上,神情温柔又坚定。 顾如约看到她眼中的平静,傅念卿是理智大于感情的人,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昨晚后傅念卿看清萧暐,对萧暐死心。 顾如约说:“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先出去看看公主她们。” 公主王妃们各自在收拾,还没出来。 顾如约带着沉香去前院,查看车马。 遥遥地看见魏成玉走在前面,魏成玉最先出来,她带着一个侍女,走得很慢,似乎有心事。 顾如约知道,经过昨晚,今日满京城上层圈子都知道这件事,魏成玉只有一条路,伯府把她送进庆王府。 以庆王萧暐对她的情义,给她个侧妃位,方不算太委屈她。 毕竟伯府世袭三代,已经走下坡路,做庆王侧妃对魏成玉来说,跟她当初所要的,或许有心里落差,她如果真爱萧暐,受点委屈应该也是愿意的。 魏成玉走到前院,众人都还没出来,她站在自己的马车旁等候。 顾如约想过去,同她说几句话,毕竟魏成玉也是她请来的客人,只不过不如跟傅念卿的关系近。 她刚走两步,看见庆王萧暐朝魏成玉走过去。 顾如约停住脚步。 萧暐跟魏成玉说话,似乎在安慰她,萧暐对她的关心,一目了然。 萧暐提早从傅念卿的房中出来,就是为了等魏成玉吧。 魏成玉的样子很温顺,乖巧。 两人的感情极好,昨晚魏成玉试图阻止萧暐过去,也是抱着牺牲自己,不伤害萧暐的决心,性命攸关时刻,两个人都想对方活着。 顾如约转身往回走。 为傅念卿感到悲哀。 晋王萧逸的折子放在御书案头,梁帝萧淙看完,面沉如水,行刺晋王,连带征讨叛臣失败,朝廷颜面尽失,梁帝怎能不恼怒。 刺客逃走,按照本朝律条,大逆不道,当诛杀九族。 亲兄弟当然不能免罪。 当即御笔朱批,刺客家属斩首示众。 京城城门,张榜贴出告示,以儆效尤。 谋杀晋王的杀手的家人将于三日后午时开刀问斩,京城轰动。 第112章 三日后, 京城刑场禁军严阵以待, 监斩官奉命斩首朝廷重犯, 不敢半点疏忽。 通往法场的街道两旁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都好奇地看杀手的兄弟。 最热闹的一条街道, 一侧的一间茶楼上,靠窗坐着一对男女,男子身形颀长, 一身素白袍,女子身材窈窕,二人面部僵硬,没什么表情,显然易容了。 二人望着窗下, 押送欧阳先生的囚车缓缓经过, 重兵把守。 经过这条主街,就到了行刑的法场。 这一带是京城比较繁华的地段, 街道两侧的茶楼、酒肆, 商铺云集。 行刑的法场里外重兵把守,防止有人劫法场。 这时, 一乘大轿从前方十字路口由南向北而来,家仆侍卫簇拥,顾如约看是慧庆公主的出行。 囚车由东向西缓慢而来, 沿途挤满围观百姓, 犯人斩首之前到法场这一路游街示众。 顾如约坐在高处, 看得清楚, 慧庆公主的轿子横穿马路,而囚车直行,不久要撞上。 突然变故,始料不及。 囚车到了,公主乘坐的轿子也到了。 突然,街面一阵骚动,围观的百姓乱起来 顾如约和徐曜俯身看,围观的百姓中有人拔出刀子,冲向公主的大轿,跟公主的侍卫们打斗在一处,几个黑衣人,仿佛从天而降,公主乘坐的轿子被从上方劈开,公主府的侍卫保护公主,拦住刺客。 慧庆公主萧宝贞颤抖着由侍女扶着从轿子里出来, 一个黑衣人突然而至,阳光下寒光闪过,一把锋利的剑横在慧庆公主萧宝贞的雪颈上,一声断喝,“住手!” 公主的侍卫停止打斗,眼看着公主在刺客手上,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这伙人扬言要挟押送囚犯的官员打开囚车,否则杀了公主。 押送囚犯的刑部官员,不敢至公主性命于不顾,哆哆嗦嗦地下命,“打开囚车,放人。” 囚犯的命哪里比公主的命金贵,公主如果有事,他摸摸项上人头。 囚车被打开,里面的囚犯放了出来。 这伙人如果救出了囚犯,挟持公主走人,没有敢拦着。 在场的人,没人敢动。 萧逸突然站起来,出现在楼上窗口,果断地大手一挥。 刹那,从街道两侧酒楼茶肆,楼上各个窗口,伸出弓箭,萧逸又大手朝下一劈,袍袖带起一股劲风。 顿时,万箭齐发。 顾如约站在窗口看得清楚,就在如雨般的箭射向挟持慧庆公主的亡命徒时,黑衣人把公主一推,慧庆公主跌倒在地,被武士上前护住。 晋王埋伏的人都是神射手,居高临下,目标准确,这伙人没有防备,纷纷中箭倒地,为首的杀手肩头中了一箭。 他身子一晃,颓然倒地,其实,他只受了轻伤,这伙人纷纷中箭倒地,大势已去。 第284章 顾如约看慧庆公主被侍卫们扶起来,惊慌地看着身旁中箭的劫匪。 捂住胸口,像是受了惊吓。 这时,顾如约看见慧庆公主朝一个公主府的侍卫看了一眼,这名公主的贴身侍卫,来到为首的杀手跟前一刀结果了这个无影门的头号杀手。 萧逸站在窗口,一抬手,楼上埋伏的人瞬间从窗口消失。 当押送囚车的禁军反应过来时,上前查看被射杀的劫匪,所有的劫持囚犯的杀手,全部中箭,没有一个逃脱,干净利落,押解囚犯的禁军头领,仰头朝方才射箭的地方看去,楼上所有窗口都空无一人。 这些人已经消失在街上乱纷纷的人群里,无影无踪。 射杀劫持囚车的歹徒,帮了禁军,否则,押送囚车的囚徒跑掉了,这些禁军都要被治罪,因此禁军头目感激出手相帮的人,无论是那个帮派,他不追究,只好把囚犯重新押上囚车,小心地赶往法场。 顾如约站在萧逸身旁,萧逸望着楼下一片混乱,“射杀无影门的头号杀手的箭上涂了药,她未免太心急了。” 他指的是慧庆公主萧宝贞,很明显萧宝贞杀人灭口。 “这些神射手,百发百中,没有伤到公主。” “伤到她,也是死有余辜。”萧逸冷笑一声,厌恶地看着楼下的慧庆公主。 杀手推开蕙庆公主的一瞬间,萧逸和顾如约确定所有的判断,杀手跟慧庆公主萧宝贞有关系,慧庆公主出现在通往法场的街上,有些奇怪。 从庆王大婚,慧庆公主出现在花园,刺客负伤逃走,跟萧宝贞有关系。 萧宝贞跟三皇子怀王萧祜同母所生,前世顾如约跟她没什么接触,也没有参与宫廷争斗中,对慧庆公主没多少记忆,只记得慧庆公主萧宝贞前世卷入朝堂纷争,因此获罪被杀。 她为了帮亲哥哥夺取皇位,萧宝贞对自己的格外地亲近,是有目的的。 指使杀手暗杀晋王,是怀王萧祜兄妹俩,从今日之事得到证实。 怀王萧祜兄妹俩勾结无影门的杀手,只有无影门的头号杀手知道怀王萧祜的秘密,慧庆公主怕他落入晋王手里,暴露自己,因此先一步杀了他,萧宝贞不知道,杀人灭口,露了痕迹。 晋王埋伏的人,射杀这个头号杀手的箭上涂了药,起到一个麻醉作用,萧逸想留个活口,所以没有射中要害,他只是短暂地昏迷过去,不然要活捉这个无影门头号杀手不容易。 慧庆公主心狠手辣,直接结果了他,不留后患。 顾如约此刻想的则是另外的事,她带二哥顾仲方去西南封地,避免了二哥跟萧宝贞搅在一起,也就避免了顾家像前世一样的灾祸,悬在顾家头上的剑落地了。 萧宝贞这个女人野心大,是个危险人物,刺杀晋王的这笔账萧逸是记下了,等萧逸登基后,彻底清算,萧宝贞没有好下场。 萧逸半天没听顾如约说话,侧头注视着她,“想什么呢?” “我明日去西山。” 萧逸挑眉,噙着笑,“想我了?” 顾如约睨了他一眼,灵动的双眸水波荡漾,“不想。” 萧逸一把搂过她,“没收拾你,嘴硬。” 顾如约羞赧地推他,这是茶楼,楼下街上乱纷纷的人群。 “我们该走了。” 萧逸收回目光,这时,慧庆公主萧宝贞已经上轿,武士前呼后拥地离开。 两人下楼,从后门出去,上了后门口停的马车。 萧逸吩咐一声,“去城外庄子。” 马车离开茶楼,走背街,朝京城北门方向行驶。 顾如约说:“慧庆公主哪里,我应该去看看。” 萧宝贞一定装作受了惊吓。 “过两日去看,她死不了。” 不是一母所生,萧逸也是萧宝贞的五哥,萧宝贞帮着自己的兄长害另一个兄长,实在不该。 顾如约问;“殿下今晚不回西山行吗?” 萧逸斜眼看着她,这娇俏的模样,他能舍得撇下她回西山吗? 萧逸要是由着她,这辈子他都别想,她从来不主动,以为自己就真的四大皆空,无欲无求了,两人一年里头,真正在一起的日子有数的,他在没有点想法,就不是男人了。 他大手伸过去,捏着她指尖,“乖,听话,就在庄子上住一晚。” 京郊的山庄半山腰,水雾缭绕。 萧逸披着浴袍,先下到热泉池子里,伸出手,顾如约披着浴袍,把手放在他宽大的掌心里,走下汉白玉堆砌的清泉池。 热泉池下四周布满侍卫,山庄里除了晋王夫妻,没有外人。 两人坐在池水里,顾如约的身心得以短暂的放松。 三皇子怀王萧祜和慧庆公主萧宝贞被萧逸设计,失手损失了号称天下第一剑的刺客,断了膀臂,多年培养的杀手被萧逸一网打尽,伤了元气,暂时不能有所动作。 萧逸屡次遭暗杀,构陷,对手在暗,他在明,现在对手终于浮出水面,不躲在暗处,兄弟较量,就看谁的道行高。 三皇子怀王萧祜的生母和嫔的娘家是卫将军府,卫将军谢叔全与武安侯韩奇 统领京城京城东西南北中五军。 四皇子宁王萧炟深得父皇喜爱,皇帝命他在兵部历练。 就是七皇子庆王萧暐也有生母江嫔护着,九皇子惠王萧琰的生母是周贵妃,宫里除了皇后,周贵妃位份最高,皇后所生的嫡次子,尚在年幼,所以成年皇子里九皇子惠王萧琰子凭母贵,比别的兄弟地位高。 第285章 唯有晋王萧逸生母是民间女子,出身卑微,没有父皇信任,朝堂中又没有母家可以依靠,手无一兵一卒,没有任何资本,如今困在京城,不能施展。 萧逸手臂横过来,顾如约枕着他的手臂,把这两日自己想好的说了,“殿下不能长期留在西山,如果皇上另派人管理西南事物,那么殿下苦心经营的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萧逸侧过头,对上一双染上水雾清凌凌的眸子,柔声说;“如约,你要说什么?” 顾如约小脑袋蹭着他的肩,“我留在京城做人质,殿下回西南封地……” “不行!”萧逸打断她。 皇帝冷酷无情,皇家兄弟各个如狼似虎,萧逸怎么能抛下顾如约自己走。 “殿下,我是晋王妃,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 “如约,把你留在京城,我在西南能安心吗?” “殿外,吕先生他们还在西南封地等殿下,他们跟着殿下,把身家性命托付给殿下,殿下也要为他们负责,殿下离开西南,他们尽心竭力地替殿下筹谋,殿下必须返回西南封地,这没什么可商量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殿下从开始就应该准备好。” 回西南封地,是萧逸必须做出的一个明智的选择。 一颗水珠挂在顾如约的长睫上,萧逸轻轻吻去她睫毛上的水珠,“如约,我要回西南,但一定要带你走。” 第113章 “殿下要怎样做?” “过几日, 就有西南奏报, 南姜国慅扰我西南边境, 准备大举进犯中原,息国蠢蠢欲动。” 朝廷国库空虚, 上次西北一役,损兵折将,伤了元气, 一时难以组织起南征军,边关强敌虎视眈眈,晋王又离开西南封地,西南刚经历一场瘟疫,西南奏报军队士兵和将领在瘟疫中损失过半, 没有御敌的军队和将领。 梁帝只有放晋王回西南, 抵御外敌,保证西南边境的安宁。 逼着梁帝放虎归山。 顾如约想了想, “此计是不错, 不过等于逼着皇上下决断,皇上心里定然不痛快, 以后对殿下更加提防,为了打消皇上的顾虑,我请求留下, 这样殿下在西南可以放开手脚, 朝堂有事, 我留在京城可以及时通消息。” “殿下放心, 如果有危险,我随时能离开,我的易容术的厉害,殿下是知道的。” 萧逸的手臂揽住她纤细的腰肢,把她抱坐在腿上,黑漆的双眸雪亮,“说完了吗?” “说完了。” “说完了,我就告诉你我的决定,我不答应你留下,你必须跟我走,今后你寸步不离地在我身边,你只管尽妻子的义务,服侍好我就行了,我不想十天半月的分开,我要每天早上睁开眼就看到你睡在我身旁,满足我予取予求。” 顾如约雪白的小脸染上粉霞,嗔怪道;“说正经事呢。” 萧逸轻轻咬着她耳珠,“我们干点正经事。” 当晚住在山庄,两人第二日离开,顾如约回京城,萧逸回西山,马车停在分叉路口,顾如约说:“我们就在这里分开走。” 顾如约早起又去泡了热泉,粉团似的,萧逸宠溺地抚摸她潮湿乌亮的秀发, “不要我送你到城门。” “殿外昨晚没回西山,如果被人发现,又是一场是非。” 顾如约催促他回西山。 “你什么时候来?” “过三五日,我要去看慧庆公主,还有七弟妹我也不太放心。” “你这是冷落夫君找借口。” “上京时,走得匆忙,殿下也没带侍妾。” “累赘。” 京城去西南封地时,一路女眷出行,行动缓慢,添了不少麻烦。 萧逸下了马车,马车朝京城驶入。 跟王妃出门的两个小厮,一个叫阿财,一个叫阿成,留在晋王府看家,没有去西南封地。 马车进了京城,侍卫们将马车围住,阿财,阿成在前面吆喝,“前方闲杂人等闪开,晋王妃出行。” 阿财,阿坤驱赶街上行人,前方车马轿一律靠边,给晋王府的王妃的车驾自己让道。 顾如约对沉香说:“你下去告诉他二人,不许仗势欺人。” 马车停住,沉香跳下马车,走到前面,传王妃的话。 沉香回来上车,马车继续行驶,听不见阿财和阿成的声音了,如今皇帝对晋王萧逸猜忌,晋王府的人一举一动都格外引人注目,别有用心的人正等着拿住晋王的把柄,参奏晋王,如果晋王府的人行事张扬,更引起皇帝的反感。 如今打破这种局面,只有自己了。 慧庆公主被劫法场的杀手挟持,所幸没有伤及半根毫毛。 傅念卿派一个管事的中年仆妇来晋王府,仆妇恭敬地对顾如约说;“我家王妃听说那日慧庆公主被歹徒挟持后受了惊吓,想约晋王妃一同去看公主殿下。” “回去告诉你家王妃,后日去公主府,你家王妃在家等我。” 管事仆妇走了。 离劫法场已经过去五六日了,顾如约不能去早了,跟傅念卿一起去,佯作不知道。 去蕙庆公主府,路过庆王府,马车停在庆王府门前,顾如约在车里等傅念卿。 看见傅念卿由着一个侍女扶着走出王府大门,朝顾如约的马车走来,她没有乘自己府里的马车,跟顾如约同乘,两人方便说话。 第286章 沉香跳下马车,打起车帘,侍女扶着傅念卿上车,顾如约伸手,傅念卿搭着她的手,踩着长条凳上来。 “小心。”顾如约扶着她坐下,沉香放下门帘。 待她坐稳了,顾如约命车夫,“走吧!” 傅念卿怀孕前三个月要格外注意。 顾如约注意到,傅念卿有些闷闷不乐,大概又是因为庆王萧暐,傅念卿第一句便说;“他跟我提了,请旨要立她为侧妃。” 想来傅念卿憋着,没人可诉说。 萧暐提出来,傅念卿不能阻拦,萧暐大概早就有这个想法,只不过借着这个机会提出来,萧暐主意已定,阻拦也没用,倒伤了夫妻感情,世人责怪她这个王妃不贤,心胸狭隘。 傅念卿情绪低落,低声说,“他娶谁我都没意见,唯独她,我心里不舒服。” 顾如约理解,晋王府姬妾成群,她善待她们,因为萧逸的心没在她们身上,可薛贞柠就不行。 其实她们心里都清楚,构成威胁的,往往是放在心里最重的那个人,令她们感到不安。 傅念卿跟庆王萧暐相敬如宾,其实萧暐跟傅念卿成亲后,一直冷落她。 “如果庆王请立侧妃,伯府答应,魏成玉成为庆王侧妃,毫无悬念。” 这个事实,顾如约必须说出来,傅念卿有个心里准备。 梁帝当初拆散了萧暐和魏成玉,这样的结果作为对儿子的补偿,梁帝也乐见其成。 既然大家都有这个意愿,那这件事还有什么不成的。 “我知道,可我……”傅念卿说不下去了,顾如约看出她的难过,魏成玉进庆王府,傅念卿跟萧暐还没有培养起来的感情,更加没有希望。 “你还有孩子。” 傅念卿在知道萧暐和魏成玉有私情时,都不得不嫁给他,现在有了孩子,更不能改变什么。 顾如约劝她,不能绝望,悲观,还有孩子,傅念卿是庆王的嫡妃,只有她的孩子能继承爵位,嫡子女。 在这一点上,魏成玉无论如何也只有认命。 慧庆公主府门前,停着车轿,公主府门庭若市。 顾如约和傅念卿下车,傅念卿看一眼,“看样来探望公主的人不少。” 蕙庆公主萧宝贞平常豪爽善交,现在能看出平常所下的功夫,不是没有一点收获。 公主寝殿门口站着两个侍女,两个侍女恭敬地蹲身,“奴婢拜见二位王妃。”, 傅念卿问:“公主在吗?” “公主在前厅会客。” “谁在里面。” 顾如约问。 “宫里皇后娘娘派人来探望公主,贵妃娘娘,还有几位太妃,妃,派人来问候。” 傅念卿说:“我看门口车马不少。” “安和公主,明敬公还有丞相夫人和王姑娘,吏部尚书夫人和许姑娘,武安侯府夫人和少夫人,卫将军夫人来不少人,都在后面抱厦里。” 这里正说着,皇后娘娘派来的坤宁宫执事太监高玉贵从里面走出来,看见二人,恭敬地躬身说;“奴才拜见两位王妃。” 皮笑肉不笑,“两位王妃来探望公主?” 顾如约问;“母后近日身体可好?” “皇后娘娘的头疼病犯了,睡不好觉,皇后娘娘念叨顾院使,之前顾院使为皇后娘娘调理,头疼病缓解了,顾院使一走,太医院的太医为皇后娘娘调理,总不如顾院使,皇后娘娘说,改日请晋王妃给看看。” 杨皇后看来还是没有死心,这是要让自己的父亲回太医院,故意演戏,顾如约不能让顾家淌这浑水,说:“我也正想进宫给母后请安。” 高玉贵躬身,“奴才告退,公主在前厅,两位王妃请。” 两个人迈进前厅,绕过屏风,看见慧庆公主半倚在香妃榻上。 慧庆公主出事,每日来探望的人多,慧庆公主在前厅接待客人。 看见二人的瞬间,慧庆公主萧宝贞的目光只在傅念卿身上扫过,目光定在顾如约脸上。 有那么一瞬间,顾如约看见萧宝贞眼底的戒备和敌意,很快浮起笑意,一般很难察觉,却被顾如约捕捉到了。 “就差你二人没来,我没出什么事,惊动皇宫内外,兴师动众,还以为我出了多大的事。” 顾如约笑着走过去,“这说明公主的人缘好,我们羡慕不来。” 两人对视瞬间,顾如约神态如常,萧宝贞面带微笑,外人看不出任何破绽。 只有二人心知肚明。 萧宝贞从来没有小看过顾如约,从两人第一次见面起,萧宝贞经历的人多了,有识人的本事。 一步步落入晋王夫妻布的局,假冒天下第一剑的杀手,偷梁换柱之计策,以为□□无缝,没想到竟然被顾如约识破。 一山还比一山高。 苦心经营训练的杀手组织被一网打尽。 天下第一剑的杀手,犯了组织大忌,既然做了杀手,杀手冷血无情,可他一意孤行,整个无影门被拖入深渊。 千算万算,算漏了这一步。 她不知道顾如约怎样发现杀手的破绽,并很快知道天下第一剑的真实身份的。 斗了几个回合,最终还是失败了,并且暴露了自己。 从今日顾如约一来,萧宝贞就明白了这一点。 她说不出的懊恼,把自己当成人质,这个愚蠢的做法,是在萧逸和顾如约把她一步步逼着没有退路,如果无影门第一杀手被抓住,那么几年前,朝廷剿灭两大杀手组织,她暗通消息,无影门躲过一劫,就全暴露了。 第287章 自己跟兄长怀王萧祜就死路一条。 现场杀人灭口,足以引起人怀疑,她被逼露出行迹。 所有的努力都功亏一篑,虽然没有留下活口,可以父皇的敏锐的嗅觉,自己跟兄长怀王萧祜的处境相当不利。 第114章 做戏还是必须的, 两张同样明媚的脸, 彼此心知肚明, 暗中的较量,已转到明处。 傅念卿不知道内情, 关切地说;“宝贞,你以后出门要小心了,这真是祸从天降。” 萧宝贞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恶有恶报,杀手已经死了,那日在山庄时,我吓个半死, 说来让大家见笑了。” 傅念卿自嘲地一笑, 顾如约从这笑容里品出她现在心思,对庆王萧暐已经失望到极点, 为自己那晚替萧暐担心到昏厥, 觉得不值。 萧宝贞一向善解人意,自然明白傅念卿的心境, 不能明说,似是而非地道;“七皇嫂跟暐弟是夫妻,担心正常, 毕竟暐弟是你腹中胎儿的父亲。” 这几句劝慰倒是说到点子上, 孩子不能没出生就没了父亲, 夫妻感情好不好, 另当别论,父子天伦,不能剥夺。 傅念卿低头沉思,过一会,抬起头,突然说;“你七哥要请旨封魏姑娘为侧妃,同我说了,问我的意思,我能说什么,倒好像是我耽误了二人。” 萧宝贞一点没意外,“既然早晚都有这么一遭,总比这样吊着好,遂了七哥的心愿,省得他迁怒旁人。” 顾如约佩服萧宝贞,几句话,点到为止,却把事情说得很到位。 萧暐心不甘情不愿娶了傅念卿,虽说明知道傅念卿很无辜,皇上硬塞给自己的女人,他还是不自觉地迁怒,有抵触情绪。 无非就是想得到的没到手,不想要的再好也看不上。 这回如愿以偿,夫妻关系或许可以改善,萧暐跟魏成玉出双入对,对傅念卿就多了几分愧疚和亏欠。 两个人没有在对的时间遇见,也不是对的人,注定成不了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未来的日子,傅念卿绝了对萧暐的念想,需要面对现实, 顾如约跟萧宝贞之间立场不同,顾如约挺佩服萧宝贞,行事大胆又思维缜密,萧宝贞知道自己要什么,表面看过着靡费奢侈的日子,伪装得极好,目的性极强。 说;“宝贞活的通透明白,一句话就能说到点子上。” 萧宝贞淡笑一声,“若说通透明白,不及五嫂,不过我服气。” 不是自己差,是对手太强。 她又补充一句,“五哥和五嫂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顾如约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傅念卿怀孕不能久坐,顾如约看傅念卿,“我们看一眼宝贞就放心了,宝贞也累了,我们回去吧。” 傅念卿站起来,“我们改日给你压惊。” 萧宝贞看了顾如约一眼,眼睛里的笑不达眼底,“给我压惊的人排着队,来的人都说了,就五皇嫂没说。” “是吗?我第一个给宝贞压惊。” “五嫂有这份心,宝贞却之不恭了。” 顾如约望着眼前这张标致的脸,萧家的子孙皮相都很好,二哥顾仲方对萧宝贞也曾经有过心动吧,毕竟这样聪慧美丽又对他钟情的女子,二哥顾仲方一介书生如何能抵抗住诱惑。 屡次派杀手对萧逸和自己堵截追杀,萧宝贞表面给人的印象个性豪爽,实则心思缜密,有决断。 萧宝贞望着绢纱屏风后窈窕的身影,萧逸和顾如约设计了她,面对自己时,却像没事人一样。 初见顾如约时,顾如约还只是一个侧妃,三哥都以为顾如约是凭着跟薛贞柠相似的容貌,博得萧逸的欢心而上位,她不这么看,她从来没有轻视过顾如约。 看来顾如约也没轻视过自己。 萧宝贞真有些累了,她倚在榻上,突然想起顾仲卿。 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 此刻,顾如约坐在车里,也想起了二哥顾仲卿,二哥顾仲卿跟慧庆公主萧宝贞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前世倾心相爱了。 以至于萧宝贞被赐死后,二哥一蹶不振,感情这东西,真没什么道理可言,就像萧暐和傅念卿,任谁看都很般配的一对,可萧暐偏偏喜欢魏成玉,魏成玉比傅念卿强吗?也许在所有人眼里,甚至在皇帝眼里,傅念卿适合做庆王妃,可在萧暐的眼里傅念卿所有的好,都视而不见,魏成玉没有傅念卿端庄大气,没有傅念卿的学识,可他却喜欢。 “五嫂。” 傅念卿在旁边唤了声。 她看顾如约上车后一直没说话。 顾如约回过神来,嗯了声,抓过傅念卿的手,“我给你把下脉。” 从公主府出来,傅念卿心情已经平静了,她是个理智的人。 萧暐和魏成玉随他们去,她只要照顾好肚子里的孩子,不像那晚闻听有杀手,冲动去跑去,自己真出事了,萧暐不见得难过。 说;“五嫂,这几日我反复想了,萧暐和魏姑娘相识在先,萧暐个性执拗,他把心给了魏姑娘,就收不回来了,我原来抱着点幻想,那个晚上让我明白了,萧暐和魏姑娘之间,我是多余的。” 顾如约想,萧暐执着于一段感情放不下,就像萧逸,其实现在未必就放下了,没有那个晚上,又怎能看清楚萧暐的心,萧暐愿意拿自己的命换魏成玉的命。 第288章 如果你把一个人看成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首先考虑他的安危,为他着想。 顾如约早已有的决定,此刻越发坚定。 顾如约把傅念卿送回庆王府,回府后,开始写给梁帝的奏折,奏请留在京城,晋王独自回西南封地。 自己留在京城,作为人质,让皇帝放心,奏折没有明说,表达了主动作为人质的意愿。 她跟萧逸说了这个想法,萧逸不答应,她越过萧逸,直接给梁帝上折子。 写完又仔细看了两遍,确定措辞没有问题。 奏折送上去。 御书房的翘头案上,躺着两本奏折。 一本奏折,是西南地方官员上的折子,折子上写着,南姜国屡次骚扰我边镇,据悉要大举来犯,邻国息国也蠢蠢欲动,晋王离开封地,军队一团散沙,在前不久我瘟疫中兵将损失过半,战斗力减弱,恐难以抵挡外敌入侵。 另一本奏折是晋王妃顾如约的,请求滞留京城,晋王萧逸回封地抗敌。 梁帝拿起晋王妃上的折子,反复看了几遍,放下。 太监到晋王府传皇帝口谕,召晋王妃觐见。 梁帝萧淙有十几个儿子,晋王妃顾如约他见过,没过多注意,看着御书房屏风后转出一个女子,觉得有一点面熟,似曾见过,又想不起来了,梁帝日理万机,后宫三千,想大概跟那个妃嫔长得像。 他记得晋王妃是小户人家出身,可看她举止从容,皇帝单独召见,一般的王妃都会紧张,看不出晋王妃一丝紧张胆怯。 顾如约走到梁帝面前,大礼参拜,“儿臣拜见父皇。” 声音不高清晰入耳。 “平身!” “谢父皇!” 顾如约起身,站过一旁。 梁帝萧淙一直观察她,看着她的目光颇有深意,“晋王妃,你上折子不跟随晋王去西南,是怕西南苦,不愿意随自己的夫君去?” 顾如约没接触过梁帝萧淙,这一番问话,诠释了梁帝的多疑个性。 “儿臣与晋王夫妻情深,愿意生死相随,儿臣在西南半年,亲眼见到西南百姓之苦,相比西南百姓的太平日子,我大梁长治久安,儿臣夫妻分开算得了什么。” 梁帝萧淙琢磨她这番话,差不多打消了心中的疑虑,梁帝萧淙所考虑的是晋王妃没有子嗣,晋王妃一个人当做人质留在京城,分量够不够。 朝廷派不出兵征战异族,萧逸在西南一年,西南边陲没起战火,又控制了疫病的蔓延,西南百姓过太平日子,梁帝对西南这一块后顾无忧,现在西北有镇西侯时刻威胁京师,梁帝分不出精力。 顾如约看梁帝半晌不语,把自己的意思说清楚,多余话的不说。 说多了,那一句话反而引起梁帝的猜忌。 这时,殿外太监喊声喊;“晋王殿下到!” 萧逸进来时,看见顾如约,微微错愕。 萧逸恭恭敬敬地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梁帝把奏折交给他,“拿去看看,西南又生事端了。” 萧逸接过奏折,仔细地过目一遍,撩袍跪倒,“父皇,儿臣请求回西南封地,西南百姓刚经历瘟疫之苦,又要承受刀兵之灾,为了西南百姓能安居乐业,替父皇解忧,请父皇准许儿臣回西南与众将领商讨退敌之策。” “起来说话。” 梁帝萧淙瞅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顾如约,“你的王妃上折子,要留在京城,不跟你回西南,既然西南边境不平静,你尽早赶回西南,别辜负朕对你的希望。” 萧逸掉头看顾如约,幽深的眸一层层浓黑席卷,又重新跪倒,以头触地,“父皇,儿臣与王妃夫妻情深,不能分开,儿臣跟王妃要留就一起留在京城,走便一起去西南,儿臣断不能撇下她,独自一个人去西南封地,儿臣夫妻生离,也不是父皇本意。” 梁帝锁着眉头,语气颇为严厉,“你为了一个妇人,至国事于不顾,你太让朕失望了,你还不如你的王妃,朕主意已定,你尽快赶回西南封地,不得有误。” 梁帝萧淙说完,站起身,一甩袍袖离开。 萧逸跪在那里,喊了声,“父皇!” 梁帝萧淙没理儿子。 梁帝萧淙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萧逸站起身,抢步到顾如约面前,一把扯着她,朝外走。 第115章 萧逸把顾如约扯出御书房, 顾如约挣扎, 低声说:“疼。” 萧逸松开, 双手握拳,十分生气, “顾如约,我告诉过你我不答应,你为何不告诉我, 擅自做主给父皇上折子。” 顾如约看着萧逸因为太过生气整个人变得生硬,扯了扯他的衣袖,“我们回去再说。” 萧逸掉头就走,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皇宫, 晋王府的马车停在皇宫门前左侧, 萧逸甩开步子,没等顾如约, 直接迈步上了马车。 顾如约紧走几步, 随后上了马车。 马车驶离皇宫,顾如约看着萧逸的脸, 轻声唤道;“殿下” 萧逸瞪了她一眼,气渐渐消了,面色阴沉, “如约, 你知道留在京城的后果吗?” “我想过, 我想了几日, 觉得唯有我留下,才能换殿下自由。” “如约,你想过吗?我在西南一旦有风吹草动,父皇首先拿你开刀,你不了解父皇,父皇不会因为你是他儿媳而手软,他将你留下作为人质就是为了掣肘我。” 第289章 萧逸握拳的手无力地松开,撑着头。 “殿下在西南,我留在京城,互相策应,朝中的动向,我可以及时通知殿下,朝中一旦有变,殿下也能及时知道,做出应对之策,你我夫妻如果要早日团聚,殿下尽快回西南。” “如约,你留在京城,很危险,以父皇的多疑的心性,万一听信谗言,对你不利。” 萧逸愤懑地一拳砸在车座扶手上。 “殿下,如果有危险,我立刻离开京城,我是晋王妃,殿下没有犯谋逆之罪,我的自由不能受限制。” 皇帝已经下旨,顾如约留在京城已成定局,萧逸恨自己不能带走顾如约。 顾如约看萧逸脸色铁青,知道他担心自己的安危,抱着他的手臂,柔声细语,“殿下,我没告诉你,就上了折子,知道你不答应,我只好出此下策。” 萧逸侧头看她,顾如约赔笑的脸,重重地出了一口气,“你这是逼着我接受这个事实。” “殿下,你的部下都在西南等你,殿下不回去,他们怎么办?” 萧逸深深的内疚,“如约,你留下做人质,你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感受?” “我知道,终有一日会证明殿下今日的选择是对的,所有付出都是值得的,我相信殿下不会让我等太久。” 萧逸一把揽过她,两人谁都不说话了,夫妻分离,已经不可避免。 萧逸没有回西山,同顾如约一道回王府。 顾如约回府后,带着沉香和甘草给他打理行装。 萧逸坐在榻上,一直看着她,“如约,晚一日走也可,不用太急。” 皇上命他尽快返回封地,没定那日走。 顾如约把给萧逸准备的几套新衣袍工整地放到玉面包袱皮上,又把两双新靴子放在上面,然后仔细地包好,一抬头,两人目光交汇,顾如约的心里想的萧逸是知道的。 夜长梦多,顾如约巴不得萧逸立刻离开京城,如果说从前她不了解梁帝,这次觐见皇帝,她看出来梁帝萧淙对这个几个成年皇子的忌惮。 没有处置萧逸,是萧逸没有什么把柄在手里。 路上换洗的衣物用品已经装入箱子里,天晚了,两人上床安置。 夫妻即将分离,萧逸恨不得把她吞下去带走,顾如约同样地回应,黑暗的床帐里萧逸沙哑的声音,“如约,你等我。” 萧逸离开京城从晋王府走的。 三皇子怀王萧祜,四皇子宁王萧炟,七皇子庆王萧暐,九皇子惠王萧琰送到京城外,十里长亭,兄弟话别。 庆王妃傅念卿也跟着来了。 傅念卿陪顾如约站在郊外长亭里,傅念卿紧紧地握住顾如约的手,无声地安慰她。 萧逸上马,带着贴身太监高升等随侍和侍卫。 萧逸手执缰绳,俯身跟马下的容安说着什么,容安这次没有跟萧逸回西南,自请留在京城。 萧逸最后看了一眼顾如约,打马朝前方奔驰而去,马蹄声渐渐远去,萧逸马上的身影消失在延伸着没有尽头的路。 三皇子怀王萧祜走到顾如约身旁,“三弟不在京城,弟妹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说。” 怀王像宽厚的长兄。 “谢三皇兄。” 怀王萧祜跟往常一样,看不出心里有鬼,顾如约甚至怀疑他是否参与谋害自己兄弟。 这人城府很深,越是这样不动声色的人越可怕。 怀王等几个皇子骑马回城,傅念卿上了晋王府的马车,把沉香赶到后面的马车跟自己的侍女同乘。 傅念卿方才看顾如约跟晋王依依不舍,说;“你跟五皇兄一对恩爱夫妻生生被拆散,你当初也是皇帝下旨封妃。” 话里有责怪皇上之意。 顾如约低声说:“西南百姓需要晋王,我无足轻重,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可是,五皇兄到底是个男人,你们这一分开,不知道要多久,五皇兄对你好,可时间久了夫妻不在一起,慢慢生疏感情变淡。” “因为分离,两人的感情生变,那么这份感情没在心里生根。”顾如约徐徐地道。 薛贞柠嫁人十年了,萧逸忘了吗? 傅念卿又道;“五嫂,其实我挺羡慕你们,你们心里都有彼此,你能为了他留下,我看得出来,你很爱五皇兄。” “其实,不少夫妻都有他们自己的问题,我们也一样,不像表面看到的。” “五嫂,庆王已经同皇上说了,册封魏姑娘为侧妃,皇上答应他了,大概觉得当初拆散他们,对庆王有愧疚,已经派人到诚意伯府宣旨,一个月后成礼。” 傅念卿说的时候,很平静,已经接受的这个现实。 顾如约没接下去这个话题,问;“这几日反应厉害吗?” “好多了,也有食欲了。” “晚上睡眠可好?” “还是经常半夜醒了,一直到天亮睡不着。” 顾如约试探着问;“庆王知道吗?” 傅念卿苦笑了下,“不知道,他也不关心。” 顾如约明白了,庆王萧暐和傅念卿不睡在同一张床上。 “这个习惯不太好,让太医给你调理一下。” “现在天热,药汤喝不下去,等天凉了再喝。” 马车到了庆王妃,傅念卿跟顾如约告别。 顾如约嘱咐道:“保重身体。” 第290章 庆王萧暐先到王府,骑在马上等她们,看晋王府的马车到了,下马走到马车前,亲手掀开车帘,“五嫂有什么事叫我,五哥走之前,交代我照顾五嫂。” 顾如约说;“我没什么事,好好照顾七弟妹,前三个月胎儿不稳定,多留意。” 萧暐敬重五哥萧逸,对顾如约这位嫂子很恭敬,“五嫂没事陪陪她,开导开导她,她就是凡事憋在心里,心思太重,不能放宽心,对肚子里的胎儿不好。” 萧暐意有所指,顾如约跟萧暐一个车上一个车下,顾如约当着仆从侍卫的面不能说什么,“怀孕之人,精神有点敏感,一切当以孕妇为重。” “是,五嫂,兄弟遵命。” 傅念卿弓腰要下车,庆王萧暐在车下,伸出一只手,傅念卿搭着他的手踩着矮凳下了车,脚一落地,很快把手从萧暐手里抽回来,萧暐也不太在意她这个举动。 站在车下,恭送顾如约的马车离开。 看着马车转弯,然后朝王府大门走去,侍女扶着傅念卿走在他身后,萧暐回头问一句,“你同五嫂挺合得来。” “五嫂人好,对我也好。” “你跟五嫂多走动,多学学五嫂,太清高不合群。” 萧暐说完,迈开大步朝前院自己寝殿走了。 傅念卿站在原地,琢磨他这句话。 这就是萧暐给自己的评价,太过清高,不容易接近,心思太重,换句话说,心胸狭窄。 魏成玉不清高,魏成玉善解人意,对萧暐的心思。 傅念卿气上来,一个人站了半天。 萧逸走后,顾如约住在王府,王府里留守的家仆三十几个,加上侍卫不到五百人。 京城天子脚下,顾如约是亲王妃,身份尊贵,除了皇帝,没有敢动她。 她时刻关注京城的动向,隔三差五地进宫,给杨皇后请安。 她从来不认为杨皇后失宠就心灰意冷,杨皇后外表温婉,可不是真正柔软的女人。 失子之痛的打击,如果因此一蹶不振不是她的风格,杨皇后还有一个儿子,年纪虽小,也是梁帝唯一的嫡子。 顾如约带着沉香来到坤宁宫,寝殿门口站着两个宫女,顾如约看见西厢房的抄手回廊里,有几个宫女聚在一起闲聊,其中一个侍女顾如约觉得面熟,好像不是皇后跟前的宫女,她为杨皇后治病时,经常出入坤宁宫,因此中宫的人她都认识。 顾如约走到寝殿门口,两个宫女恭敬地蹲身,“奴婢给晋王妃请安。” “皇后娘娘在吗?” “皇后娘娘在,奴婢去禀报。” 一会,进去的那个宫女的身影出现,“皇后娘娘请晋王妃进去。” 顾如约迈进寝殿的大门,看见通往后殿的屏风后人影一闪,裙琚一角消失了。 顾如约看身影像四皇子宁王萧炟的王妃李氏。 方才李氏在杨皇后的寝宫,听说自己来了,为何躲了,因为晋王萧逸跟宁王萧炟关系好,顾如约跟宁王妃关系比其她人亲近。 顾如约跟坤宁宫的宫女熟悉,宫女引着她朝左侧走,“皇后娘娘在偏殿。” 顾如约入内,看见杨皇后半倚在香妃榻上,似乎已经从失去十四皇子萧胥悲痛中走出来。 礼毕,杨后命人,“给晋王妃看座。” 顾如约谢坐,欠身问;“母后今日身体可好?” 杨皇后态度和蔼,“你上次给我的方子,我用了,现在身体好了许多,觉得睡眠好了,身上也有力气了,早膳吃了一碗粥,半块糕,顾院使告老还乡,太医院没有合我意的人,他们连你都不如。” 顾如约心想,那是当然,她出的药方,都是顾家祖传的滋补药膳方子。 谦逊道;“母后,我怎么能跟太医院的太医比,食补比药汤好吃,母后平常多注意休息,不要太操劳了。” 杨皇后道:“皇上要去秋狝,一应的事要准备……” 梁帝萧淙已经削弱了皇后的权利,以皇后身体不好为由,现在是贵妃和四妃共同协理后宫。 “皇后娘娘身体欠佳,少操点心。” 顾如约明知道杨皇后被皇上削了权,却不说破。 “本宫现在闲事少管,晋王走了,你一个人孤单,我闲着想找个人说说话,前儿还想派人找你,今儿你就来了。” “母后静养,坤宁宫平常人来人往的,我怕打扰母后,就不来凑热闹,锦上添花了,何时母后闲着无聊,一个人时叫我。” “看你这孩子说的,我这中宫冷冷清清的,哪里还有人来?” 明明宁王妃李氏刚走,皇后言外之意,没人来。 顾如约告退,从坤宁宫出来。 走在甬道上,顾如约小声问身旁的沉香,“打听了吗?咱们进坤宁宫时,宁王妃可在宫里?” 沉香小声说;“奴婢问了,咱们去时宁王妃刚走。” 正大光明,宁王妃李氏为何躲。 第116章 沉香手里拿着一封喜帖, 晃了晃, “主子, 庆王府送来的。” 顾如约接过一看,庆王萧暐纳侧妃的喜帖。 庆王萧暐纳侧妃大操大办, 觉得魏成玉没有坐上正妃位置受委屈了,弥补魏成玉。 侧妃也是上了皇家玉蝶,跟正妃的待遇差一点。 庆王府张灯结彩,排场不输于娶正妃。 第291章 傅念卿穿着一身红, 张罗招待女宾客。 她怀孕三个月, 身板平平,腹部微微隆起,清秀的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笑容。 强颜欢笑,表现正室的贤惠大度。 看见顾如约招呼一声,“五嫂。” 顾如约走过去, 拉着她的手, 发现她的手很凉,有些心疼, “你别太操劳了, 回屋歇一会,我替你招待客人。” 傅念卿想做做样子, 听她一说, 道:“麻烦五嫂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 快去歇着吧, 不用出来了。” 傅念卿点点头, 侍女扶着回房休息。 她现在的这身板,没人挑她。 顾如约站在花厅门口,接待来客。 京城达官显贵,亲王皇子王妃公主驸马,皇亲国戚,纷纷登门给庆王道喜,唯独没有慧庆公主萧宝贞,萧宝贞自上次法场的事,极少出门,比往常沉寂的不少。 顾如约看见了怀王妃楮氏,怀王妃楮氏看见她很亲近,说;“五弟妹,你帮忙招待。” “七弟妹有身子,我怕她太累,让她歇着了。” “我听说五皇弟自己回西南封地,你没跟着去,五皇弟年轻,你真放心他一个人走。” 顾如约挎着怀王妃楮氏往里走,“西南封地王府里有姬妾,他自有人照顾,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怀王妃楮氏拍了拍她的手,“我说你别总替五弟着想,委屈自己,把自家男人让给别人。” 顾如约听怀王妃楮氏说话,怀王萧祜兄妹俩做的事,楮氏被蒙在鼓里。 楮氏自从为太后守灵之时,自己曾帮了她,过后一直念念不忘,褚氏把她当成自己人。 顾如约替傅念卿帮忙招待客人,怀王妃楮氏找关系近的诰命夫人说话去了。 今日来的客人看庆王萧暐的面子,又是冲着诚意伯的面子,一般纳侧妃,一乘花轿从偏门抬进王府,哪里有这样的排场和体面。 。 京城的上层圈子都来捧场,庆王娶侧妃隆重,轰动京城,庆王妃傅念卿的面子并不好看。 庆王萧暐想给喜欢的人最好的,那个不喜欢的人受委屈,不在他考虑之列。 鼓乐喧天,花轿到门,今晚的新娘魏成玉从王府侧门抬进王府,跟庆王萧暐拜堂成亲。 顾如约看着庆王萧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终于如愿以偿了,细心地魏成玉的喜袍打了褶,萧暐弯腰亲手为她抚平。 满堂宾客看着,魏成玉虽屈居侧妃,得到萧暐如此相待,体面风光。 新人拜堂时,请出庆王妃傅念卿,傅念卿坐在一旁,看着一对新人拜天地,耳畔高声唱和,“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一对新人朝皇宫遥拜。 “夫妻对拜…..” 傅念卿满脸笑容,顾如约看笑容背后极冰冷的。 仪式结束,一对新人送入洞房。 顾如约走到傅念卿身边,俯身在她耳边说:“可以了,我陪你回房休息。” 傅念卿站起来,顾如约扶着去主院,一路傅念卿没说话。 顾如约担心地看着她,“你没事吧?” “没事。” 傅念卿语气极淡漠,没有一丝的感情。 顾如约握着她的手是冰冷的,她整个人周身散发出的冷,顾如约倏地一寒,傅念卿脸上一直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顾如约隐隐地不安,傅念卿感情上很理智,但傅念卿又是极要脸面之人,如果庆王萧暐单就娶了心爱之人,估计傅念卿还能接受,可庆王萧暐当众下她的脸,夫妻这个心结怕永远都解不开,而且傅念卿有话都憋在心里,顾如约微微感到不安。 陪着傅念卿坐了一会,顾如约想着慧庆公主今晚没出现,敏锐地觉察道有什么变故,不然这种场合萧宝贞因为上次法场的事,沉寂多日,可缺席重要的场合,似乎说不过去。 两人各怀心事,都不说话,屋里一时很静,儿女情长对顾如约来说,现在还不是重点。 一个声音传来,“这屋里这么静,两人相面呢?” 三皇子怀王妃楮氏走进来,珠帘在她身后落下。 傅念卿的侍女都站在帘子外。 顾如约和傅念卿站起来,“三皇嫂。” “我来看看七弟妹。”怀王妃楮氏拉着傅念卿坐下,看着傅念卿,“我能理解你的心情,那个王府没有侧妃姬妾,我们做好自己的本分,夫妻相敬如宾,相夫教子,其它的顺其自然,不能强求。” 顾如约能看出怀王萧祜和王妃楮氏夫妻感情不错。 怀王萧祜这种胸怀大志的人,是不能像庆王萧暐后院复杂。 傅念卿点头,“让三嫂和五嫂为我操心了。” 怀王妃楮氏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也操不了什么心了,我们可能不久就要离开京城。” 顾如约心念一动,“三嫂要走吗?” “还没定。” 怀王妃楮氏不想往下说,顾如约不问了,心想,怀王要离开京城,皇上要分封怀王,怀王离京去封地,难怪慧庆公主低调,这说明上次法场的事已经引起皇帝的怀疑,也许皇帝已经暗中调查几年前无影门有人通消息而逃脱。 顾如约想得入神,怀王妃楮氏看了她好几眼,说;“五弟妹是想五弟了吧?” 顾如约佯作羞涩地一笑,“三皇嫂打趣人家。” 第292章 傅念卿的烦恼,毕竟是家事,外面的大事不比内宅小事,一招不慎,就会招来滔天大祸。 顾如约把担心傅念卿的心思,转到朝堂的事情上来。 想皇帝如果分封,怀王封在何处,会不会像晋王戍边。 这个问题不久便揭晓。 京城第一缕秋风吹来,秋高气爽,梁帝率领文武群臣去避暑山庄秋狝,队伍浩浩荡荡出了京城。 顾如约翻着黄历,掐指算下日子,萧逸已经到了西南封地。 秋季,京城的暑热过去了,天气晴好,顾如约闲来无事,带着沉香和甘草到花园采摘菊花。 顾如约用手摘了一朵菊花,对沉香和干草说;“食用泡水的花不能用剪子,那样花朵染了剪子的铁锈味,这种单瓣的为佳,沾露水和雨水的花久放变质。” 干草说:“采花还有许多说道。” 沉香跟主子晒过干菊花,说;“还有你不知道的说道,咱们主子见多识广,懂得多,跟咱们主子长见识,能学到不少东西。” 甘草嘴甜,“我原来想自己被卖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家,遇到尖酸刻薄主家,死的心都有,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造化,跟了王妃,不挨打受骂,比小户人家的小姐过得都好。” 顾如约看一眼甘草,甘草不像沉香,沉香心口如一,太机灵了,做下人未必是好事。 这两日顾如约带着两个丫鬟采摘菊花,采摘的菊花拿到阁楼上,均匀的摊在阁楼干燥通风的地方,让其自然晾干。 甘草说;“主子,我们在家乡时每到八九月份,也采摘菊花晾晒,都是铺在外面,在大太阳底下晒干。” 顾如约看着阁楼上地上铺着一层嫩黄的花朵,煞是好看,说;“这是医书上写的,这样晒出来的花的颜色、形状和气味好。” “晒干要多少日子?” “十几日吧。” 顾如约每日带着两个丫鬟去看阁楼上晾晒的菊花,京城过了雨季,连着十几日晴天,顾如约拿起一朵菊花,菊花晒干了,可以收起来了。 一个外院跑腿的媳妇走来,站在阁楼下,扬声喊;“王妃,容公子来了,求见王妃。” 容安来了,一定有重要的事。 顾如约下了木梯。 容安等在前厅里,看见顾如约进来,站起来,抱拳,“王妃。” “容公子请坐。” 顾如约没坐上首,侧坐相陪,她跟容安相处,像朋友兼兄长的关系,容安对她的心意,顾如约知道,两个人不点破,相处自然亲近。 “出什么事了吗?”顾如约问。 容安道:“皇上去避暑山庄秋狝遇到刺客,皇上没有受伤,受了点惊吓,正在赶回京城的路上。” 顾如约有些不解,“行刺皇上,什么人胆大包天?” “听说是无影门的杀手,武功跟五影门的杀手是一个路数。” 顾如约思忖,江湖上还有五影门的人行刺皇帝,为无影门的人报仇?无影门第一号杀手已经死了,就算有遗漏的杀手,又有何人有能力行刺皇帝,这不是拿鸡蛋朝石头上撞吗?自寻死路。 想到这里,说;“我看这件事不是无影门所为,有人冒充无影门的人,栽赃嫁祸。” 容安道;“我也这样认为,五影门几次跟咱们交手,实力已经损失殆尽,哪里还有能力短期内组织又一次暗杀,为何要嫁祸五影门的人?” 顾如约想,上次庆王娶侧妃,慧庆公主没露面,避风头,不可能这种时候顶风作案,道;“有人推波助澜,针对慧庆公主和怀王,落井下石。” “看来皇上回京后,定要采取强硬手段对付怀王和慧庆公主,这个事件的背后,有人暗箱操作,那个一直深藏在背后的人,要浮出水面。”容安道。 两人对视一眼,大体都知道对方想什么,最后太子之位花落谁家,谁是最后受益者,谁就是那个幕后黑手。 顾如约说;“我今晚给晋王殿下写封信送出去。” 第117章 容安走后, 顾如约给萧逸写信, 写好信, 看了一遍,晾晒的菊花已经干了, 她缝制一个布袋,把干菊花放入布袋里,随信一起送去。 梁帝带着文武群臣返回京城, 一间高档茶楼上靠窗坐着一对男女,顾如约朝下看, 这条御街是皇帝回京的必经之路。 街道两旁的围观的百姓水泄不通, 队伍像出京时浩浩荡荡,只不过出京时人人精神抖擞,回京时,文武百官士气消沉。 梁帝萧淙每年出宫狩猎要十月下旬方回京城, 今年刚去半月, 就回来了,看来消息是准确的,文武百官状态不佳。 皇帝的辇车经过, 帷幔遮挡,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据说皇帝受惊吓病倒, 所言不一定是虚。 队伍过去了,顾如约说:“我们走吧!我明日进宫请安。” 皇帝身体有痒, 皇子皇女们进宫问安。 顾如约也不例外, 晋王不在京城, 她代替晋王尽孝。 顾如约去时,皇子皇女嫔妃们都站在乾清宫门前,顾如约跟怀王妃楮氏和三位公主,还有顾念卿等人站在院子里。 几位皇子进去,被总管太监吴良拦下,“皇上生病,太医说宜静养,不得打扰,几位殿下请回。” 梁帝后宫嫔妃和皇子皇女一个不见。 众位皇子公主们连着来三日,没见到梁帝。 第293章 顾如约每日进宫,后宫嫔妃和亲王公主们聚在乾清宫外,交头接耳,除了太医院院使没人知道皇帝的病情。 总管太监吴良从乾清宫里走出来,尖锐的嗓音高声道:“怀王接旨!” 怀王萧祜从人群中走出来,上前跪倒。 众人都看着怀王萧祜和吴良手里捧着的明黄锦缎,几位皇子屏住呼吸,皇帝病情不明,这时候颁旨,猜测跟东宫太子之位有关。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分封怀王去陈州,即刻赶往封地。 顾如约回晋王府时,容安等在王府,现在非常时期,容安每日过来,听宫里的消息。 顾如约告诉他,“皇上传旨,分封怀王去陈州,即刻离京。” 容安道;“任何人皇帝都避而不见,却在这种时候传旨怀王离开京城,是信了刺客跟怀王有关系。” “皇帝未必全信,也不能一点不信,这样对怀王极为不利,既不能澄清,又不能抛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皇上封地偏偏在北部,思谋很深。” 顾如约唇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怀王萧祜封在陈州,正好阻挡镇西候北上攻打京师,如果镇西侯出兵,绕不过陈州,怀王的能力超群,镇西侯率领的西北军强大,二虎相争,这个安排真绝了。” 也许梁帝查到蛛丝马迹,还不足以定怀王和慧庆公主的罪,这一招高。 容安说;“这样怀王和镇西候都不敢轻举妄动,怀王时刻提防腹背受敌,镇西候也是,北疆虽然战败,逃到大漠深处,随时能卷土重来,镇西候有受两面夹击的危险。” 这个消息突然,还有更令人意外的消息,皇帝答应北疆王的求婚,将慧庆公主下嫁北疆和亲。 这个消息一时在京城里很轰动。 萧宝贞寡居,北疆王乃异族,对妇女的贞操观不太严苛,不介意公主曾经嫁过人,北疆是游牧民族,生性剽悍,梁帝把亲生女儿嫁到大漠野蛮民族,这一举动,令人深思。 慧庆公主要远嫁,顾如约跟傅念卿约好去看萧宝贞。 晋王府的马车停在庆王府门口,顾如约等在车里,庆王府的府门开了,庆王萧暐骑马从府里出来。 看见晋王府的马车,下马,走到车前,沉香打起门帘。 萧暐走近一步,压低声音说;“五嫂,京城的风向不对,我已经派人给五哥稍信。” 附近晋王府的侍卫,顾如约低声道;“我现在去公主府,我想过不了多久,事态就明朗了。” 这时,傅念卿从府门里走出来,两人就不说了。 庆王萧暐性子执拗,混账了点,可跟萧逸是一伙的,跟国事比起来,家事就是小事了。 夫妻感情再怎么不好,也是绑在一条绳上的。 傅念卿上车时,萧暐扶了她一把。 这时,一个小厮跑出来,看了一眼马车里的傅念卿,趴在萧暐的耳边说;“侧妃问王爷回府用膳吗?” 萧暐态度极好,“告诉她,我晚膳回来陪她吃。” 两人的对话声音小,压着嗓子说的,离得近,顾如约听到了,旁边的傅念卿大概也听见了。 顾如约吩咐马车夫,“走吧!” 门帘放下,傅念卿的脸冷冷落落的,顾如约抓过她的手,替她把脉,胎像平稳,说;“孕妇心情好,才能生出健康的孩子,怀孕期间情绪波动大,可能会导致胎动减少,胎儿发育受到影响。” 顾如约拍拍她的手,“你知道什么对你来说是最重要的。” 魏成玉进了庆王府,傅念卿的这个孩子对她至关重要,如果有什么闪失,对傅念卿双重打击,再坚强的女人都有可能被击垮。 “我明白,谢谢五嫂。” 傅念卿又回到那个顾如约熟悉的冷静理智的样子。 “五嫂,我这个人太清高,难接近,乏味不太讨人喜欢,只有五嫂一直对我好,我很感激五嫂。”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不堪,每个人看人的标准是不同的,你很好,我就很喜欢你。 顾如约猜到这些话是萧暐说的,傅念卿这些特质,对喜欢她的人是好,对不喜欢她的人是不好。 显然她不是萧暐喜欢的类型,这也不代表她不好,顾如约真不希望傅念卿变成别的样子,但还是感到傅念卿的变化,从前她是温暖的,现在太冷清了。 顾如约联想到自己想,萧逸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从来没说过,看他对薛贞柠的执着,大概是喜欢薛贞柠那样的女子,可自己跟薛贞柠除了样貌之外,一点不像。 北面的天空集聚铅灰色的云层,令人心情有点郁郁的,昨日西南送来一封家书,信上萧逸的字体苍劲有力,寥寥几笔,报平安的书信,后面附了一句,菊花泡水清淡的香气,很喜欢。 没有一句肉麻想念的话。 顾如约突然想,自己给萧逸的书信,萧逸也能珍惜地收起来吗?一直保留吗?还是看完就烧掉了。 马车停了,打断顾如约的思路。 自己一直没说话,傅念卿也没说话。 沉香在车下掀开门帘,顾如约先下去,然后回身,同傅念卿的侍女一起扶着她下车。 顾如约看一眼公主府,公主府大门紧闭,大门上开了个小门。 府门前没有车马轿,跟以往门庭若市相比,凸显冷清。 京城达官显贵已经嗅到什么苗头,皇上没有公开降罪慧庆公主,远嫁北疆和亲,态度已经很明朗。 第294章 且在梁帝遇刺的非常时期,这些朝中大臣都是人精,公主府门前冷落,也就不奇怪了。 二人走到门口,门上的人认识二人,常来常来不说,看门的小厮熟记京城的达官显贵,不然不小心得罪贵客,吃罪不起。 门上小厮急忙打千,“奴才给两位王妃请安。” 顾如约问:“公主在府里吗?” “在,公主不见客,奴才回一声,两位王妃不是外人。” 顾如约纳闷公主失势,门前冷落,也不至如此,原来慧庆公主不见客。 两人进倒座厅里等。 过一会,那个传话的小厮回来,“两位王妃,公主请两位王妃进去。” 慧庆公主什么人都不见,对她二人特殊。 顾如约不理解。 萧宝贞没像往常在偏厅见二人,而是在寝殿平常起坐的东厢房见二人,显得格外亲近。 顾如约看见萧宝贞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悲泣,挂着笑容,“我本来是不见客的,听说你们两个来,破例见一见。” 两人自行落座,也不见外,顾如约说;“我们跟公主的缘分深。” “缘分到这里了,我要离开京城,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回来,也许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顾如约看慧庆公主萧宝贞落寞,并不伤心。 傅念卿说;“公主远嫁,以后不能常常见面,这真是一大憾事。” 萧宝贞看向顾如约,“五嫂觉得我和亲这件事上,怎么看?” “送公主到北疆和亲,父皇以大局为重,委屈公主,全了民族大义,公主为两国交好做出的牺牲,梁国人永远宁记的。” 萧宝贞哈哈大笑,“五嫂,冠冕堂皇的话,听了多少遍了,我只想听五嫂的心里话,五嫂现在什么心情?” 顾如约道;“实话说,我很意外,公主这个结果出乎我意料,其实,我一直很佩服公主,不管我们之间关系如何,公主都是我欣赏的人,公主气度上不输男子。” “五嫂能这样说,宝贞很欣慰,败军之将不足言勇,胜王败寇,推波助澜之人,五嫂要小心。” “胜负乃兵家常事,宝贞,我不认为你肯认输。” “五嫂,太抬举我了。” 傅念卿在二人脸上梭巡,似乎品出点味道。 顾如约看看傅念卿,对萧宝贞说;“我们不打扰公主了,公主走时,我们来送公主。” 萧宝贞一直把二人送到寝殿门外,顾如约和傅念卿走出很远,回过头,萧宝贞还站在哪里,大红斗篷被风扬起。 第118章 慧庆公主萧宝贞和亲北疆, 远嫁大漠, 梁国使臣送公主出使北疆, 文武百官十里长亭相送,几位皇子奉旨送公主出京。 十里长亭送行的人黑压压的一片, 萧宝贞平常笼络的达官显贵,自从慧庆公主失势,便不敢跟公主走太近, 奉旨前来送行。 天空灰蒙蒙地,飘着小雨,顾如约看着慧庆公主坐在车里,一袭大红在灰暗的苍茫的官道格外醒目,萧宝贞没有远离家乡悲悲切切, 哭哭啼啼, 在马车上扬手。 顾如约走到车下,说;“公主, 一路平安!” 萧宝贞探出头来, “顾如约,对你我很抱歉, 但我不后悔。” 顾如约轻轻一笑,“公主,我理解, 我们各自的立场不同, 都有自己最重要想守护的人, 身不由己。” “顾如约, 珍重!” “祝公主一切顺遂!” 慧庆公主的马车启动,在众人目送下,慢慢走远,朝着不能预知的未来的路前行。 明敬公主萧荣华缓缓扬起手,小声道;“保重,宝贞!” 明敬公主萧荣华是聪明人,不理朝堂之争,反而前世活得最久。 顾如约跟傅念卿上车回京城,送行的人群除了几位皇子又送皇妹一程,其他人都上车,上马回京。 送行的人多,没有人出一声,天空阴霾,气氛压抑,皇子们储君之争,朝臣都站了队,看到蕙庆公主的下场,又谁知自己的明天如何。 马车朝京城行驶,耳畔传来车辙碾压地面沉重的声响,和杂乱无章的马蹄声。 傅念卿有几分伤心,“这半年变化太大了,晋王回了封地,怀王又要出京去封地,现在就连慧庆公主都远嫁北疆,大家慢慢都散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傅念卿看顾如约表情很平淡,刚萧宝贞离别,她没有伤感,便不提慧庆公主的事。 过一会,顾如约问;“你现在怎么样?” “不孕吐了,一日有时吃五顿餐饭,成了饭桶了。” “能吃是个好事,你现在是两个人,饭吃两个人的份。” “五嫂,我现在什么也不想,什么都看不见,做聋子瞎子,盼着快点把他生下来。” “这样就对了,纠结是跟自己过不去,你不久就做母亲了,这世上有个弱小的生命需要你保护。” “我们夫妻相敬如宾,说句话都是多余的,昨日他突然到我屋里来,原来是跟我商量让我安心养胎,王府内宅的事让她代管。” “你如何回答?” “我说别说代管王府家事,就是把王妃位置让给她,我也没意见,他生气甩手走了。” “夫妻越来越生分了。”顾如约道。 “我们现在是相敬如冰了。” “怎么高兴便怎么活吧,不用太委屈自己了。” 第295章 委屈求全,失去了自我,活着不快乐,也改变不了什么,以傅念卿的个性怜悯同情伤自尊。 “我从前还顾忌面子,上次庆王娶她给足了她体面,消了我的面子,全京城还有谁不知道庆王真正喜欢的心上人是魏侧妃,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不管庆王心尖上的人是不是你,你是庆王妃,侧妃也是妾。” “是的,她这个侧妃在我面前的礼数一点不能含糊,既然他们不给我脸,我也不做那贤惠人,王府有王府的规矩,就是庆王也不能插手内宅之事。” “我赞成!” 傅念卿是正妃,肚子里的孩子是庆王嫡长子,这地位也是不能动摇的。 傅念卿狠起来了,庆王也头疼,不能拿她怎么样。 马车到了庆王府门前停住,侍女搀扶着傅念卿下车。 马车重新启动,顾如约思忖,送萧宝贞跟北疆和亲,皇上的这步棋自以为得计,也许犯了个最大的错误,低估了慧庆公主的本事,慧庆公主年轻美貌,胆识过人,到北疆和亲,可能对亲兄怀王是个助力。 街道两旁落叶纷飞,深秋季节,冬天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萧毅的生辰快到了。 顾如约开始绣香囊,她女红不好,绣得很慢,非常仔细。 沉香看主子每日坐在窗下一针一线地绣,说:“主子,不如找个针线好的人绣,主子不用费力做这劳什子。” 顾如约看自己画的花样子,一对并蹄莲,说:“送晋王的东西怎么能假手别人,绣品好坏是一份心意。” 萧毅生辰还有半月时,顾如约的香囊绣成了。 她又用了两日缝制,一个香囊完工了,拿在手里看,下足了功夫绣的香囊能拿得出手,她挑拣中药材装入香囊,连一封家书和几件给萧逸新缝的衣袍一起派人送去西南封地。 庭院里的梧桐树的剩下最后几片叶子,光秃秃的,屋里生了炭火盆。 萧毅的书信从西南送来,依然是简短寥寥几笔,一切安好,你送我的香囊不离身云云。 朝中动荡,风雨欲来。 梁帝萧淙上朝理政,自从狩猎受了惊吓,身体大不如从前。 晋王府主院上房的大红猩猩毡门帘掀开,北风吹入一地的雪花,顾辞走了进来,顾如约笑着说;“今日下学早。” “明日立冬,先生早点下学。” 顾辞身后跟着的甘草接过他的书包,“辞哥快烤烤火,手冻了不能写字了。”, 顾如约说;“一会吃晚膳了。” 沉香打水,顾迟洗手,说:“姐,过年迟哥太学能放假吧?” “当然,不知道放几日假。” 顾如约盘算,萧毅不在京城,自己过年回娘家过,等除夕宫宴后,回娘家住一个月。 “迟哥来王府过年。”顾辞高兴地说,他跟顾迟投缘,哥俩极亲。 顾如约说;“过年你迟哥当然是要回家去的,到时再商量。” “回扬县外祖家里,太好了。”顾辞高兴地说。 沉香进来说;“王妃,庄子上送来过年的嚼过,” 庄子上年根底孝敬东西。 晋王府庄子上管事的吴诚拜见王妃,从怀里拿出清单呈上,顾如约看了一遍, 有鹿、獐子、狍子、暹猪、汤猪、青羊、家汤羊、活鸡、鸭、鹅、野鸡、、熊掌、鹿筋、海参等,还有田地里产的粮食。 顾如约说了声,“你们一年辛苦了。” 吴诚老实,“不辛苦,习惯了,呆着倒难受。” 顾如约命好好款待庄上来的人。 快过年了,晋王府的人少,庆王送来一些野味,对顾如约说;“五嫂,野味我给五哥送了。” “千里迢迢,你还惦记你五哥。” “五哥过年也不能回京,兄弟们见不到面。” “念卿怎么样了?我最近没看见她,你们府里人多,年底她忙着府里的事,我也没打扰她。” “她很好,多谢五嫂记挂着,五嫂,您又要添小侄子了。”萧暐平淡的口气突然变得欣喜起来,“成玉也怀孕了。” “魏侧妃什么时候怀上的?” 顾如约对傅念卿和魏成玉的称呼上,分出孰轻孰重。 萧暐倒没注意她称呼上的分别,语气的亲疏。 高兴地搓着手,“太医刚确定成玉怀上。” “恭喜五弟!” 萧暐提到魏成玉怀孕,很兴奋的样子。 萧暐内宅的事,顾如约不好插嘴,魏成玉的孩子,也是萧暐的孩子,萧暐跟萧逸兄弟情深,萧暐现在的日子心满意足,顾如约盼着他好,可想到傅念卿又生出惆怅。 顾如约把庄子上送来的鸡鸭鱼、狍子鹿肉给萧暐拿去一些。 顾迟学里提前放假,先赶回家陪父亲去了,约好顾如约正月初三回娘家。 顾如约自从留在京城做人质,就没有离开过京城,娘家住在杨县,属于京城管辖范围。 除夕一清早,天空纷纷扬扬飘起小雪,屋里银丝炭烧得通红,窗外冰天雪地,屋里温暖如春,顾辞推门进来,他今日穿着一件红缎团福棉袍,个头窜起不少。 顾如约梳妆打扮,甘草为她梳头,顾如约从梳妆镜里看见他,说;“庆王殿外送来炮仗,说给你放着玩。” 顾辞坐在榻边,不老实地晃着腿,“姐,你要进宫吗?” 第296章 “今晚皇宫家宴,我进宫回来晚,你放炮仗注意点,让跟你的小厮看着你放,庆王殿下送来的炮仗威力大。” “姐,我等你回来放炮仗。” 顾如约带着沉香,乘坐马车进宫。 皇家家宴,帝后后宫嫔妃,皇子公主王妃驸马等参加。 梁帝萧淙从狩猎后身体时好时坏。 除夕民间是一家团圆的日子,过年,梁帝萧淙看上去气色不错。 帝后并坐,过年杨皇后看起来有了精神。 顾如约留意到,一个名分是贵人的后宫嫔妃,座位往前进了一大截。 后宫嫔妃们给皇帝敬酒。 殿上宫娥彩衣飘飘,歌舞升平。 一团喜庆,帝后笑容可掬,神态慈祥。 顾如约看出梁帝和皇后强颜欢笑。 目光又收了回来,落在那个九嫔之首的嫔妃身上,顾如约知道这个徐嫔,是十五皇子萧旸的生母,身份不高,原来只是个贵人,年底嫔妃进位,她从贵人一跃成为九嫔之首,不能不引起所有人的注视。 十五皇子萧旸今年九岁,上面有成年皇兄们压着,没显出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 徐嫔不得宠,老实本分,听宫里人议论说,十五皇子萧旸年纪小,对生母很孝敬。 梁帝萧淙身体不好,就有老臣奏本,请立太子。 梁帝可能在考虑,一直没有提起立太子之事,在这个敏感时期,徐嫔母子受到梁帝的重视,所有人觉得突然。 顾如约夹了一筷子菜肴,细细品着,思忖着,皇帝对几位成年皇子失望之余,把眼光放在未成年皇子身上,未成年皇子可以按照他的意愿培养。 不失为一个理智的选择。 可是这要梁帝萧淙寿命够长,太子平安顺遂长大,羽翼丰满后,继承皇位。 那这几个成年皇子的角逐成了一场空。 梁帝萧淙是不是太低估了他的几个成年儿子。 父子相似的个性,几位皇子强势,能答应吗? 顾如约嗅到了空气里某种不安的成分。 顾辞在王府等她回去,顾如约没有提前退席。 第119章 顾如约的座位挨着宁王萧炟和王妃李氏, 对面是庆王的案几, 庆王跟侧妃魏成玉一席, 上次在山庄遇杀手,顾如约喊了一声, 救下庆王和魏成玉,魏成玉感激顾如约,又因为庆王和晋王的关系, 魏成玉对顾如约很敬重。 甜笑着朝顾如约颔首,旁边的庆王萧暐递给她一杯果汁, 怀孕不能饮酒,魏成玉水杏眼弯弯,妩媚地看萧暐,萧暐含笑看她,两人悄声说话。 顾如约有些明白萧暐为何喜欢魏成玉, 傅念卿端庄大方, 不苟言笑,魏成玉小女儿家的情态,更讨萧暐的欢心。 强扭的瓜不甜, 彼此不合适的人在一起,互相是种折磨。 那厢李氏一直看着她, 微笑着说:“五弟妹,想五皇弟了吧?” 顾如约不好意思地笑笑, “哪里, 四嫂想哪去了。” “想五弟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们小夫妻分开,想念也正常。” 顾如约跟宁王妃李氏说话,宁王萧炟跟魏王萧宸喝酒说话,魏王萧宸现在几乎很少走出王府,过年出席家宴,平常不跟任何朝臣来往。 梁帝萧淙的嫔妃敬酒,喝了不少,顾如约坐的位置靠前,发现一个嫔妃敬酒时,梁帝杯子里的酒泼洒了些,身旁的总管太监高玉贵低声跟梁帝说了句话。 梁帝萧淙摆手,高玉贵似乎劝说梁帝少喝点。 旁人也许看不出来,顾如约看出来梁帝硬撑着,大概不想在这种场合暴露身体真实情况。 身旁的杨皇后殷勤地亲自倒酒,顾如约正对着杨皇后案几,看杨皇后温婉的笑容,在梁帝命高玉贵把自己桌上的一道菜肴赏赐给徐嫔母子时,杨皇后面部表情微僵。 徐嫔是九嫔之首,座位靠前,十五皇子萧旸未成年,跟生母共坐一几。 顾如约余光扫见四皇子宁王萧炟,萧炟豪爽地喝着酒,端着酒杯敬父皇。 梁帝萧淙一向喜爱宁王萧炟,对四皇子萧炟敬酒时,面色和蔼可亲,一盅酒喝干了。 顾如约估计梁帝萧淙撑不了多久,果然不久梁帝萧淙在高玉贵扶着退席。 皇帝走了,杨皇后主持家宴,众嫔妃皇子兴致缺缺。 熬到午夜,像往年一样御花园里太监已经架好炮仗,放炮仗时,梁帝出现在观景楼上,顾如约跟安和公主和明敬公主萧荣华,宁王妃李氏站在一起,庆王妃傅念卿没有来。 顾如约看见庆王萧暐跟魏成玉并排站在观景楼前看放炮仗,半夜天冷,魏成玉依偎着萧暐。 太监点燃炮仗,响声震耳欲聋,萧暐用鹤敞裹着娇小玲珑的魏成玉。 顾如约突然想起,萧逸征讨镇西侯前,也是过年,正月十五,萧逸带着自己上城楼观灯,那时自己是萧逸的侍妾,才不过两年,恍如隔世。 耳边太监高声喊;“皇上起驾!” 把顾如约的思绪拉了回来,梁帝起驾回寝宫了。 顾如约猜测梁帝身体其实没有痊愈,甚至可能很不好,出来参加皇宫家宴,也是为了告诉世人皇帝身体康泰。 皇帝走了,顾如约思忖,皇帝今晚不能出来了,她悄然下了观景楼。 离开皇宫,顾如约坐在马车里,看京城的街道到处燃着大红灯笼,寒冷的冬季变得温暖,想现在西南鲜花盛开的季节,没在西南过年,不知道西南过年有没有京城热闹,萧逸在做什么,也许在军中,同将士们一起过年,也像她想他一样,想念她吗? 第297章 马车转弯,看见晋王府大门前高悬红灯笼,守门的小厮看见王妃的马车,急忙打开大门,马车驶入,停在前院,沉香扶着王妃下车,门上的小厮回禀,“容公子来了。” 她没想到容安除夕夜来王府。 两个媳妇提着灯照路,顾如约看王府里无数盏红灯笼,晋王不在,偌大王府人丁稀少,多少有点冷清。 顾如约迈步进花厅,看见容安跟顾辞等自己,冬季的夜里,从屋外回来一身凉气,顿觉周身一暖,除夕夜,容安跟家人团聚,来到晋王府过年,是怕她一个人孤单。 顾辞看见顾如约很高兴,“姐,容大哥已经让小厮把炮仗架好了,就等姐回来放炮仗。” 容安笑着说;“辞哥都等着急了。” 顾如约没脱斗篷,笑道;“我在宫里看放炮仗了,走,我们自己放炮仗去。” 顾辞已经穿好棉衣,准备好,就等顾如约回府。 一出门,撒欢地在前面雪地里跑,小厮阿财和阿成在身后撵着,招呼他慢点跑,留在府里的下人都聚在花园等着看放炮仗。 顾辞跟小厮点炮仗,顾如约喊;“辞哥,你离远点。” 顾辞回头,“姐,我放过炮仗,没事。” 顾如约跟容安站在远处的雪地里,听着耳畔一声声巨响。 容安侧头看她,温润地微笑着,“你不怕吗?” “不怕!我自己敢放。” 顾如约想起前世顾家每年除夕夜,大哥带着她看放炮仗,她自己跟小厮一起放炮仗。 容安唇角的笑容更深了,“还没见过几个女子敢放炮仗的。” 顾如约刚要说话,嘭地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容安抬起手,本能地想为她捂耳朵,手刚抬起,突然意识到不妥,又落下。 顾如约自己捂上耳朵,又接连几声巨响,震得脚下的地颤动。 容安没捂耳朵,习武之人,不怕震坏耳膜, 顾辞捂着耳朵跑过来。 等炮仗都放完了,三个人往回走,顾如约问顾辞,“冷不冷?” 顾辞晃着小脑袋,“不冷!我饿了。” 小孩子跑跳消耗体力。 顾如约吩咐沉香,“你去厨房传酒菜摆在花厅,上热锅子。” 顾如约在皇宫家宴没吃酒,侧头问容安,“容公子若是不着急回府,陪我喝两杯。” “我今晚不回家了。”容安说。 萧逸在王府时,容安经常住在晋王府,王府里有一所小院,是晋王特意给容安准备的,就在萧逸书房旁的一个小跨院。 容安细心,顾如约知道容安是特地来陪她们的。 花厅里摆上酒菜,果品,热锅。 甘草端着酒壶给容安斟酒,顾如约说;“这是我自己酿的屠苏酒。” 容安端起酒盅,品了一口,问:“这屠苏酒是什么方子?” 沉香端酒壶给王妃斟酒,顾如约一一细说,“我酿的屠苏酒的方子是古方,用肉桂、防风,菠葜,蜀椒、桔梗、大黄,制乌头,赤小豆,八味药捣碎,装入布袋,提前一日把药袋沉入井底,早晨取出来,浸入酒中,煮数沸后,去渣就成了。” 容安喝了一盅,甘草又替容安斟满酒盅,容安端起来抿了一口,“与我往年喝的味道不太一样。” 顾辞正啃猪手,吃一嘴油,说:“姐,我也喝酒。” “你不能喝酒。”顾如约道。 容安喝了几盅酒,玉面粉白,唇红齿白,说;“等你长大了再喝。” 顾辞吃饱喝足,坐一会困了,躺在卧榻上睡着了,顾如约起身给他盖了一张虎皮,顾辞睡热了,小脸红扑扑的。 顾如约对甘草和阿财、阿成说;“沉香留下,你们下去,不用侍候了。” 阿财和阿成找府里的男仆喝酒,甘草走到门口,回头看花厅里灯火辉煌,容公子和王妃二人饮酒,沉香在跟前侍候。 顾如约看只剩下沉香,说;“皇上破格提拔一个姓徐的贵人,十五皇子的生母,皇上的意图很明显,抬举徐嫔母子,大概为入主东宫做准备” 容安手里握着白玉盅,“皇上要改弦易辙,在年幼的皇子里挑选太子,几位成年皇子都排除在外,几位成年皇子背后有靠山,朝中有同党,势力盘根错节,皇上这样做,势必引起朝中动荡。” 顾如约品了一口酒,入口薄薄的绵醇之感,说;“皇上今晚貌似精神状态极佳,我观察皇上身体虚弱,扶持年幼的太子,恐难达成心愿。” “此事应该尽快派人通知晋王,早做准备。” “我也这么想的。” “我现在就派人去西南。” 容安站起来,走出去,招呼一个暗卫,即刻赶到西南封地。 过年期间,京城不宵禁,京城五门通宵不关门。 暗卫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容安看了一下天,不久天就亮了,庭院地上已经铺了一层积雪,雪光中王府的红灯笼散发着朦胧的光。 酒喝得有些多了,他站在廊下,吹了一会冷风,体内的热慢慢消散。 容安走回花厅落座,顾如约也喝了不少酒,粉面似桃花娇艳,眼睛水汪汪晶亮,穿了一件水红纱衫,乌云髻,容色照人。 容安刚褪去的热,又升上来,玉面泛红,仗着喝酒,没人怀疑什么。 顾如约那厢说;“我跟辞哥初三回杨县娘家。” 第298章 “我送你们。” 容安脱口而出地道。 顾如约没推脱,知道容安一定不放心她们自己走。 顾辞睡了,孤男寡女对坐饮酒不便,容安推脱说酒水喝多了,回自己住的小院。容安是谦谦君子,发乎情止乎礼。 顾如约让沉香提着灯,送容安回房,服侍容安躺下,沉香方回来。 看天色,还有一个时辰亮了,顾如约不回房,偎在榻上睡了。 正月初一,京城里官员们互相拜年,投放飞贴,晋王府门上也挂着一个接福红袋,顾如约也准备好拜年贴分送各府邸。 门上的小厮从接福红袋取出来拜年帖,王府设门薄记录,顾如约查看门薄,记录一日上门拜年投递的人,上面有朝廷官员,各个王府,公主府,皇亲国戚,派仆从投递拜年贴。 文武百官大部分本着不正面得罪哪位皇子,最终继承皇位者不得而知,因此一般不开罪皇子们,礼数上克尽臣子本分,至于站队到那个皇子,也是背地里的行径。 顾如约看见门薄上有一个帖子记录空白,没有投贴的人的官职,身份,好奇地指着问门上送来门薄的小厮,“这个帖是什么人投的。” 门上的小厮说;“投贴的人走了,不得而知。” “把帖子拿来我看。” 门上小厮找出无名氏的拜帖,呈上,顾如约搭眼从字迹认出是镇西侯施宗彦的笔迹,苍劲有力,洒脱不拘一格。 拜贴上写吉祥如意拜年话,顾如约捏着帖子看了半天,镇西侯施宗彦有心,粗中有细。 这时,甘草进来,“王妃,庆王来了。” “快请!” 顾如约话音刚落,庆王萧暐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并没在门口停留,直接迈步进门。 珠帘外的脚步声有些急促,沉香忙打起珠帘,萧暐进来,躬身一礼,“拜见皇嫂。” 顾如约看他来得急,忙问:“宫里出事了吗?” 萧暐表情凝重,“听说父皇病了。” 第120章 “父皇怎么突然病倒了?”顾如约问。 “我听宫里的人说, 父皇除夕夜喝多了酒, 又染了风寒, 到底是真是假,我还不能确定。”萧暐拧着眉头道。 “我们进宫看看。”顾如约果断地说。 容安留在晋王府 顾如约跟庆王萧暐即刻进宫探个究竟。 两人赶到宫里, 乾清宫门前许多禁军,有一些后宫嫔妃来打探消息,请求见皇上, 探望病情,被手持武器的禁军拦阻。 坤宁宫掌事太监高玉贵高声喊;“皇后娘娘懿旨, 皇上生病,需要静养,闲杂人等都散了吧!” 庆王萧暐跨步上前,“本王探望父皇病情,可算闲杂人等?” 高玉贵赔笑, 躬身拱手一揖, “庆王殿下,恕老奴有眼无珠,太医给皇上瞧病, 说皇上过于操劳,天气寒冷, 染了风寒,皇上刚服了药, 现在已经睡下了, 皇后娘娘亲自服侍皇上。” “既然父皇睡下了, 我便在帘子外看一眼就走。” 庆王萧暐就要硬闯,高玉贵使了个眼色,禁军拦住萧暐。 “大胆,谁敢拦住本王见驾。”萧暐横眉立目,手按住剑柄,像随时要抽出佩剑。 这些禁军都看着高玉贵,当然不敢跟庆王动手,以下犯上是死罪。 这时,武安侯韩奇从里面走出来,来到庆王萧暐面前躬身一礼,“微臣拜见庆王爷。” 韩奇嘴上恭敬,看见庆王萧暐脸上没有惧色,慢声道;“皇上口谕,任何人不见,请庆王殿下体谅,微臣等奉旨行事。” 上次围猎回宫,梁帝萧淙生病,都是乾清宫皇帝的亲信侍卫守卫宫门,现在全部换上禁军,显然乾清宫乃至皇宫已经被武安侯韩奇的禁军控制。 顾如约奇怪,武安侯韩奇跟杨皇后素无来往,杨皇后现在已无倚仗,他站杨皇后一头,甚是奇怪。 庆王萧暐要发怒,顾如约扯了扯他的衣袖,朝他使了个眼色,萧暐才没有冲动硬闯。 武安侯韩奇反叛,庆王萧暐人单势孤,好汉不吃眼前亏。 乾清宫守卫森严,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随后赶到的安和公主萧元华,明敬公主萧荣华并几位未成年公主,九皇子惠王萧琰,十五皇子萧旸等年幼的皇子们,也被拦在宫门外。 明敬公主萧荣华很愤怒,“为何禁止我们见父皇,难道有人敢割断父皇跟我们的联系,到底是什么居心?” 众妃嫔公主皇子们吵吵嚷嚷,武安侯韩奇就是拦住众人不让探视。 争吵下去也没个结果,顾如约悄声对萧暐说:“控制皇上,皇后一个人还没有那个本事,背后之人没露面,我们等等看。” 皇帝一病不起,能够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皇宫,要手握兵权,能调动武安侯掌管的京城禁军,可不是杨皇后能办到的。 顾如约猜到一个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时候那个人该出手了。 满朝文武百官得到消息赶来,聚在乾清宫门口,还有后宫嫔妃皇子公主们,见皇帝的呼声很高。 众人没有见到皇上,人心惶惶,聚在乾清宫门前不走,有的老臣干脆坐在地上不走了,扬言非要见到皇上不可。 正当众人吵嚷之时,大内总管太监吴良走出来,手里捧着一方尚方宝剑,尖细的公鸭嗓高喊;“圣上口谕,朕身体不虞,朝中政务交由宁王萧炟代为处置,特赐尚方宝剑,如朕亲临。” 第299章 众人哗然,窃窃私语,私底下议论纷纷。 庆王萧暐满腹狐疑,“怎么是四哥代管朝政,父皇虽然喜欢四哥,可也说过四哥尚武,让他在兵部历练,不适宜参与朝事,而且昨日父皇的储君之位明明是属意十五弟。一日便风云突变,不可思议。” 顾如约看着宁王萧炟撩袍跪倒,双手接过尚方宝剑,声音洪亮,“儿臣领旨,当鞠躬尽瘁,绝不辜负父皇重托。” 顾如约小声说:“我们要想办法进去看看,先回王府再说。” 二人退出乾清宫门口。 回晋王府商议对策。 容安等在王府里,看见二人回来,问:“皇上怎么样?” 萧炟往一直上一坐,面色阴沉,“皇宫被禁军控制,根本见不到父皇。” 容安早有预感,发生宫变,道:“武安侯反了,逼宫?事发突然,到底怎么回事?” 顾如约说;“武安侯造反逼皇上退位,他还没有这个胆量,皇上生病,赐宁王上方宝剑,代管朝政。” 容安挑眉,诧异,“怎么会是宁王?” 顾如约道:“皇上除夕夜好像身体欠安,偶染风寒,可也不至于一下倒下,父皇口谕朝政要宁王代理,这本身就有疑点,宁王分管兵部,显然,储君之位皇上把他排除在外,这些皇子们也都认为皇帝没有立宁王的打算,这是很明显的事情,皇帝昨晚的表明态度,十五皇子有望入主东宫,如果说让宁王辅助十五皇子说得过去,我觉得此事蹊跷,尤其有皇后参与,就更不可信。” 庆王萧暐百思不得其解,“四哥怎么跟皇后成了一路,之前没有一点征兆?” 顾如约道:“这不奇怪,我入宫给皇后请安,四嫂明明在皇后宫里,我去了躲了,可能宁王跟皇后早有勾结。” 容安道;“宁王隐藏太深,表面没有心机,实则是城府最深之人,坐山观虎斗,最后捡了便宜。” 几个成年皇子,软禁的,足不出户的,赶去封地,最后剩下宁王一人独大,宫里无人能与之抗衡。 顾如约说:“我猜皇后和宁王这么快动作,是皇上想立太子,已经有了苗头,他们要赶在皇帝下诏书之前行动。” 萧炟担心父皇安危,烦恼地道;“我们手里没有一兵一卒,如果有军队,早打进皇宫,拿韩奇那厮的项上人头。” 容安说;“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皇上的具体情况不知道,是否皇后和宁王对皇上做了什么?只有见到皇上,知道里面的情形,才能拿出对策。” 萧暐性格急躁,“我带王府侍卫冲进皇宫,父皇是否被他们软禁,吴良这狗东西,原来成了萧炟的人。” “不行,京城有一半的兵马在武安侯手里,他掌控了皇宫禁军,父皇在他们手里,他们狭天子以令诸侯,七弟不能贸然行事,被他们拿到把柄,自己吃亏。” 顾如约阻止萧暐冲动。 “五嫂,那怎么办?” “我倒有个办法,我跟七弟混进乾清宫…….” 宁王代理朝政,有些老臣不信,早朝时,到乾清宫门前坐着,要见皇帝,宫里的嫔妃,也以周贵妃为首,围在乾清宫吵吵要见皇上。 顾如约站在人堆里,仔细观察了一日,禁军把守乾清宫,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杨皇后在乾清宫里照顾皇上,皇后娘娘和宫里人的膳食由御膳房的人送到门口,交给禁军,送到里面,交给杨皇后贴身宫女太监。 太医院的院使和太医在乾清宫里,禁止出宫门,因此,皇上的病情外面人无从知晓。 乾清宫守卫森严,如铁桶一般,任何见不到梁帝,不知道梁帝是死是活。 天黑了,守在乾清宫门前的老臣不走,被禁军驱赶、大臣们跟禁军差点发生冲突。 这两日皇宫里混乱。 这里正乱着,突然有人喊了一声,“着火了。” 就见乾清宫后面窜起一股浓烟,随即天空亮了,火舌吞吐舔舐着宫墙,火苗越窜越高,众人被这突发事件吓懵了。 妃嫔们和朝臣大乱,守卫乾清宫的禁军太监宫女奔跑,拿盆、桶,在门海里舀水灭火。 乾清宫内外,人们奔跑,叫嚷着,空前混乱。 这时,有一高一矮两个太监,混在救火的太监宫女当中,顾如约和萧暐做了易容,扮成两个太监。 趁乱溜进乾清宫,两人对乾清宫非常熟悉。 直奔皇帝起卧的寝殿。 杨皇后已经扶着太监宫女躲避火灾,宫里的太监宫女救火去了,有的听见着火,早一溜烟跑了。 寝殿里只剩下两个太监。 顾如约和萧暐躲在帷幔后,透过床帐看见梁帝萧琮躺着在床上。 这是个好机会,事不宜迟,萧暐动作极快从帷幔后闪身出现,萧暐也是太监的打扮,两个太监看见面生,刚想说话,萧暐两步就到了二人背后,利索地 一个劈手,两个太监一声不吭地倒地。 一会火扑灭了,出去的人可能就回来了,时间紧迫。 顾如约抢步到床前,一把扯开床帐,床头灯光微弱,顾如约看见床上的梁帝萧淙没有一点声息,好像没什么知觉。 她快速地搭上梁帝萧淙的脉搏,萧淙脉搏跳动缓慢,还有生命体征。 顾如约端过宫灯,照在梁帝萧淙的脸上,萧淙双目紧闭。 第300章 顾如约凑近,借着光亮仔细看,梁帝萧淙面色隐约泛青光。 顾如约检查他的手脚,发现手臂皮肤有色素沉着斑,手和脚掌有蜕皮,手掌的尺侧缘、手指的根部有许多小的、角样或谷粒状角化隆起,俗称“砒疔”或“砷疔”。 发现枕上头发脱落。 这些症状,是中了微量砒霜毒,梁帝萧淙由于身体弱,肢体麻木,无力衰弱,已休克 这点剂量的砒霜还不至于致死。 宁王萧炟留了父皇一条命,残留一点人性。 这时,殿外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有禁军的声音,“宁王殿下,火是从宫殿后面燃起来的。” “皇上呢,如果皇上有半分差池,我要你们陪葬。”宁王萧炟沉冷的声音在空旷的殿上回响。 宁王带人马上就要进来了。 顾如约小声对萧暐说;“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被人发现了。 父子骨血连心,萧暐悲痛地唤一声,“父皇!” 不忍心抛下父皇走。 梁帝萧淙没反应,眼看宁王带人已经走到寝殿门口,她二人一旦被发现,二人走不掉了,如果宁王萧炟知道二人的意图,势必要杀人灭口,封住知情人的嘴。 门外来了许多人,顾如约和萧暐带不走梁帝萧淙,自己脱身都困难。 顾如约已经听见说话声很清晰。 顾如约扯过萧暐,两人躲在帷幔后,几乎与此同时,宁王萧炟带着人进来了, 宁王萧炟直走到龙床前,唤了一声,“父皇。” 梁帝萧淙徐徐地睁开眼睛,模糊地看着床前的人影,微弱有气无力地骂道:“孽畜,丧尽天良。” 萧炟鼻子里哼了一声,冷漠地声音,“我丧尽天良?父皇怎么不问问自己,你凭什么把我排除在储君人选之外,我有那点不如我的皇兄和皇弟们,你认为附和标准皇位继承人,他们难道是孝子?那个儿子不是惦记你的江山,你对我好,因为我对你没有威胁。” 梁帝萧淙剧烈地咳嗽,憋着脸都红了,萧炟冷冷地看着他,命令太监,“给我看好了,走失逃亡,拿你们是问。” 顾如约听见萧炟离开的脚步声。 外面的火扑灭了,两人想从乾清宫出去困难。 第121章 萧暐熟悉乾清宫, 带着顾如约走出寝殿, 迎头遇见救火回来的太监, 两人低头过去,她们易容后生面孔怕引人怀疑。 乾清宫里到处是脸盆, 水桶,一片狼藉。 顾如约随手捡起一个太监放下的脸盆,乾清宫门口守卫的禁军也忙着救火, 文武百官和太监宫女妃嫔都参加救火的队伍,仗着人多,不久火势渐渐熄灭了。 两人顺利快走到宫门口时,迎面遇见坤宁宫执事太监高玉贵带着两个太监往里走。 两人急忙闪过一旁,垂头待高玉贵过去。 高玉贵经过, 走不远, 回头看二人朝宫门外走,支使说, “火已经灭了, 你们不用去了,把宫里收拾干净。” 顾如约没敢出声, 她扮成太监,一出声,能听出女声, 萧炟捏着嗓子答应一声, “是。” 这时, 一个太监跑进来, 差点撞在萧炟身上,萧炟一躲,高玉贵瞬间看见他的面孔,他一直低着头。 高玉贵思忖,这个高个太监面生,他在宫里多年,乾清宫的太监都熟悉。 顾如约跟萧炟假装收拾,扫宫门旁门海泼洒出的水。 高玉贵瞧了一会,有个太监喊;“高公公。” 高玉贵这次掉头继续朝里走。 二人看他走了,赶紧离开。 高玉贵往寝殿里走,边走边琢磨,这两个人背影熟悉,高个太监,走路姿势不像太监,一般太监弯腰弓背,他身材笔直,不似太监文弱。 矮个的小太监没有说话,身材单薄,背影看上去很熟悉,有几分像女人。 高玉贵走进寝殿,看见几个太监往外抬人,喊了一声,“站住!” 抬人的太监站住,高玉贵掀开其中一个单子蒙着脸的人,微微错愕,这正是他安排在皇上身边,监视侍候皇上的太监。 他又掀开另一个太监蒙脸的布,正是他安排的两个太监。 惊问:“出什么事了?” 抬人的太监答道:“我们发现他们俩个方才火灾时被人打死了。” 这两个太监正是萧暐一掌劈死的,萧暐把二人拖到帷幔后,刚被发现。 高玉贵想起方才遇见的两个人,掉头往回跑,几个太监跟着他往回跑。 等他跑到遇到两个人的地方,两个人已经没了人影。 他跑到宫门口,问守门的禁军,“方才一高一矮两个太监去哪里了?” 守门的禁军说;“方才乱,没注意,大概救火去了。” 高玉贵问:“宁王殿下在哪里?” 守门的禁军说;“宁王殿下带人去查看起火的地方。” 高玉贵提着袍子便往起火的地方疾走,走到半路,看见宁王萧炟带着一群人走来,高玉贵迎上去,“宁王殿下,出事了?” “又出什么事了?”宁王萧炟一脸不悦,拧着眉道。 高玉贵跑得气喘吁吁,“奴才看见两个假太监,乾清宫里死了两个太监,八成就是这两个假太监打死的,奴才看这两个假太监眼熟。” 宁王萧炟没等听完,急忙下命,“封锁宫门,查两个一高一矮假太监。” 第301章 皇上中毒的事情如果泄露出去,势必引起朝中大乱。 此刻,顾如约跟萧暐走在通往皇宫外门的夹道上,她们已经脱掉太监衣袍,脸上假面皮扯下来扔掉。 两人在封锁宫门前出了皇宫,晋王府的马车等在皇宫门前左侧,顾如约道;“我怕高玉贵认出我们,我们要立刻离开京城,七弟回王府后,速带着家眷离开王府,我们在京城南门外汇合,去西南找晋王。” “好!” 萧暐答应一声,两人分开。 顾如约的马车到晋王府,白日晋王府四周有可疑之人,现在是后半夜,大概监视王府的人已经找地方睡觉了,皇帝病重,放松了对晋王府的监视。 马车进了王府,顾如约下马车,容安站在车下,问;“皇上怎么样?” 顾如约小声说:“皇上中毒,我们可能已经暴露,被人认出来,要立刻离开京城,赶往西南找晋王,告诉顾辞现在马上就走。” 事不宜迟,待高玉贵发现两个太监的尸首,反应过来,也许认出她,皇后昏迷期间,她经常出入坤宁宫,跟坤宁宫的太监宫女混熟了。 容安骑马,顾如约带着顾辞乘坐马车,下半夜,晋王府的府门悄悄打开,两辆马车驶出王府,天黑掩着,盯梢王府的人都不见了,可能过年溜回家了。 顾如约跟顾辞乘坐头一辆马车,沉香和甘草乘坐一辆马车,马车里放了一口箱子,顾如约进宫前交代,沉香和甘草在家里早已收拾好东西。 阿财和阿成赶车,王府侍卫把王妃的马车围在当中,马车疾驰朝京城南门驶去。 过年期间,路上偶尔有出去饮酒作乐的人骑马,或乘轿经过。 马车赶到南门时,顾如约老远看见,南城门高悬一串红灯笼,一切正常,零星有百姓出入城,没什么异常,过年期间城门昼夜不关。 城门口站着两个士兵,其他人在屋里吃酒划拳。 顺利出了城,顾如约命马车慢下来,等等庆王府的人。 顾如约按照跟萧暐约好的,在南城门外五里长亭等候庆王。 等了半个时辰,没看见庆王府车驾的影子,庆王府人多,王妃和侧妃又怀有身孕,不能像晋王府,顾如约跟顾辞两个人抬腿就走。 顾如约生恐有变,城门封了,庆王被堵在里面出不来。 命小厮阿财,“你去城门口看看庆王府的人到了没有。” 顾如约和容安焦急地等待着,容安知道,等不到庆王及家眷,顾如约不肯一个人先走。 又过了半个时辰,顾如约从马车里探出头,一阵凉风吹过,天已经快亮了,忽闻南城门方向马蹄声,车辙碾地发出的声响,过一会,影影绰绰看见车马的影子。 到了跟前,顾如约看见庆王萧暐骑马带着侍卫们,身后跟着五六辆马车。 顾如约看见第一辆马车里傅念卿探出头,喊了声,“五嫂!” 第二辆马车里的魏成玉也掀开帘子,笑吟吟地恭敬地叫了声,“晋王妃等久了。” “我们快走吧!” 顾如约对庆王萧暐说。 已经拖延许久,如果宁王的人追来,她们这一群女眷,拖家带口的跑不掉。 庆王萧暐一扬马鞭,“出发!” 一行人加快速度赶路。 怕宁王的人出城追赶,一路没停歇,顾如约的马车在最前面,后面是庆王妃傅念卿的马车,然后是魏成玉的马车,最后是庆王姬妾、府里的丫鬟仆妇乘坐的马车。 天大亮了,雾气消散,她们已经离开京城二十多里。 一路朝南行,过了正午,前面一段路路况不好,经过时马车减速,顾如约感到颠簸,由于天不亮赶路,顾辞困了,躺在对面座位上睡着了,车身颠簸,孩子觉大也没醒。 听后面的马车里的丫鬟喊;“庆王殿下,王妃不好了。” 一行人停下来,庆王萧暐勒马来到傅念卿的马车旁,问方才喊的丫鬟,“王妃怎么了?” 丫鬟替答;“王妃肚子疼。” 后一辆马车里,丫鬟也喊:“殿下,侧妃不好了。” 庆王萧暐急忙勒马来到魏成玉的马车旁,从雕花窗朝里紧张地问:“怎么了?” 魏成玉靠在椅背上,手放在小腹上,细弱的声,“殿下,出了点血。” 萧暐唬了一跳,京城去西南路途遥远,带上两个孕妇,身体吃不消。 顾如约下了马车,来到庆王萧暐马前,手里托着一个锦盒,“这是一颗参丸,孕妇补充体力,有安胎之效,可惜就剩一颗了。” 萧暐接过,朝前面的马车看了一眼,又看看旁边的马车里隐约倚靠着手抚着小腹的魏成玉。 犹豫不决,一颗参丸,两个孕妇,他左右为难。 萧暐打马来到傅念卿的马车旁,俯身朝内说;“五嫂给了一颗参丸,你跟成玉两个人,你看你们谁服下?” 傅念卿觉得肚子里的胎儿动得厉害,听问,即便明白,心不由一酸,萧暐过来问自己,用意明显。 萧暐对自己如何,自己已经无所谓,可对待两人肚子里的孩子有分别,同样的骨肉,厚此薄彼。 没出生孩子就被父王不公正的对待。 她赌气想回答,你自己看着办。 可一贯高傲矜持,跟萧暐赌气的话说不出口,淡淡地说:“你给她服用吧,我没事。” 第302章 她话一出口,萧暐像如释重负一样,急忙催马到魏成玉的马车旁,从雕花窗里把锦盒递了进去,“快服下。” 魏成玉感激地透过雕花窗跟萧暐对视,说:“我没事,给姐姐服用吧。” 萧暐还是坚持把锦盒递了进去,“她腹中的胎儿已经七个多月了,胎儿已经成型,你刚怀上,不是出血了吗?要当心。” 侍女替侧妃接过来。 顾如约看见,有句话在舌尖滚过,想说,其实怀孕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都要加倍小心。 说了又有何用,不是一丸药的事,是两个人谁在萧暐心里更重要。 萧暐态度说明了一切,说出来,反而惹傅念卿伤心。 顾如约来到前车,上了傅念卿的马车,傅念卿手捧着肚子,微弱的声透着紧张,“五嫂,我肚子一阵阵地疼,我怕……..” 顾如约惊见傅念卿的裙子上有血,傅念卿好像要早产,胎儿快到八个月了,路上一折腾,胎儿没有足月就要落地。 顾如约的心砰砰直跳,不敢流露出来,安慰说;“别怕,你相信我,没事。” 顾如约反身下车,萧暐已经下马,朝这边走来,因为药丸给了魏成玉,不免心里对傅念卿有几分内疚,问;“念卿怎么样?” “流血了,好像要早产,不能让孩子生在路上,我们就近找个地方住下。” 萧暐一听要早产,便有些慌,顾如约道:“暂时还不能生。” 傅念卿刚开始宫缩。 一行人继续走,萧暐命放缓了速度。 前面到了津阳县,庆王萧暐提前命人到津阳县衙通知津阳县令,做好给产妇接生的准备。 一行人进了津阳县地界时,津阳县令赵襄亲迎,“微臣拜见庆王殿下。” “请庆王殿下及王妃们到微臣宅邸,微臣已经命人找稳婆,给王妃接生,一切安排妥当。” 这个津阳县令很能干,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妇人生产需要的一切准备好。 一行人住进津阳县令赵襄的府邸。 县令夫人殷勤接待。 把自己的卧房让出来给傅念卿,另外着人打扫,安排顾如约等人住处。 赵县令找的稳婆已经到了,准备接生。 顾如约和稳婆,赵夫人,傅念卿跟前有经验的一个婆子守在屋里,其余人都等在堂屋里。 庆王萧暐等在门外,屋里屋外的人都很焦急,傅念卿的疼痛间隔时间越来越短, 直到二更天傅念卿也没生下来。 稳婆知道这位是王妃,紧张得汗都下来了。 顾如约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傅念卿躺在床上,脸色煞白,她早产加难产,胎位不正。 萧暐在堂屋里,坐立不安,魏成玉扶着丫鬟走进来,萧暐站起来,走过去揽住她,“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先睡吗?” 魏成玉望着里屋放下的门帘,小声说;“姐姐没消息,我哪里睡得着,还没生?” “没生,快了吧!”萧暐随口说。 扶着她坐下,魏成玉内疚地垂眸,“我不该吃了那颗参丸,应该让姐姐吃。” 她害怕,参丸让自己吃了,傅念卿如果有事,外人怎么说她,萧暐是不是也要怪她太自私。 萧暐安慰她,“她难产,跟吃不吃参丸没有关系。” 魏成玉担忧地望着里屋紧关着的门。 萧暐不放心她,说;“天晚了,我送你回去,有消息我派人告诉你。” 萧暐送魏成玉回房。 里屋,这功夫傅念卿从两度昏迷中醒来,鬓边被汗水打湿,已经没有一点力气,她抓住顾如约的手,声音微弱,“五嫂,把庆王叫进来,我有话说。” 顾如约的后背全是冷汗,她知道傅念卿要说什么,她要牺牲自己保全孩子。 傅念卿看她没有动,又用尽浑身力气,说了句,“五嫂,叫庆王进来。” 慢慢松开手,乞求的目光看着顾如约。 顾如约迈着沉重的脚步朝外走。 推门出去,堂屋里没有庆王萧暐,问丫鬟,“庆王去哪里了?” 顾如约不满,甚至有些愤怒。 “庆王殿下送魏侧妃回房。” 顾如约想到身后门里床上躺着的难产的女子,就要牺牲自己换取胎儿活命,眼睛潮润了。 第122章 顾如约站了一会, 望着窗外, 夜色深沉, 后半夜了,傅念卿折腾了半宿, 没有派人去叫庆王萧暐,反身回屋里。 堂屋里的顾如约问丫鬟的对话,傅念卿全听见了, 此刻觉得深深的孤独和绝望,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萧暐一点都不在乎。 顾如约看出她的心思,握住她的手,一脸坚定,“你不能放弃, 没有你, 你的孩子怎么办,他太弱小, 别忘了, 你是他母亲,你要保护他, 相信我,你一定行,我们一起再试一试好吗?” 顾如约的话显然打动了傅念卿, 她死了, 她的孩子谁来照顾, 她能放心交给萧暐吗? 傅念卿点了点头, 顾如约看见她眼中的坚韧,傅念卿是个坚强的女人。 稳婆、老仆妇,赵夫人和顾如约四个人都给她鼓劲,生产过程消耗了傅念卿体力,在这一念支撑下,她顽强地积聚起全身的力量,双手抓住床栏杆,拼劲最后的力气。 随着她一声叫喊,稳婆惊喜地叫了声,“生出来了。” 第303章 听见这一声,傅念卿一下失去全部的力气,浑身像水洗的一样,甚至连看一眼初生婴儿的力气都没有了。 稳婆抱着孩子,喜悦地声音,“王妃快看,生了个大胖小子。” 捏着一把汗屋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像打了一场仗。 顾如约看稳婆手中的孩子,男孩不假,可不是胖小子,婴儿瘦干,不足月的缘故,看上去像一条二三斤重的鱼那般大。 稳婆给婴儿放进铜盆里,仔细地洗干净了,皱巴巴的婴儿有了点模样。 赵夫人走出去,想给庆王报个喜,堂屋没有庆王。 县令赵襄迈步走进门,看见夫人问;“生了?” “生了。” 赵夫人笑着说;“生了,生个男孩。” 县令赵襄很高兴,四处看没有庆王,问屋里丫鬟,“庆王呢?” “送魏侧妃回房了。”丫鬟道。 县令赵襄也不派人,自己亲自去报这个喜讯。 庆王萧暐赶到时,屋里已经收拾利索,顾如约给了稳婆赏钱,稳婆欢天喜地的拿厚赏走了。 萧暐走到床前,傅念卿静静地躺着,苍白虚弱,萧暐说;“你辛苦了。” 傅念卿眼睛不看他,王妃跟前的那个婆子说;“王爷快看看孩子。” 萧暐俯身看着躺在傅念卿里侧包裹着的小婴儿,看了半天,父子骨血关系,萧暐的目光柔和。 傅念卿冷冷地看着他。 丫鬟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摆着粥、小菜和鸡蛋,这是赵夫人吩咐厨房准备的。 赵夫人好心,说;“王爷喂王妃喝粥?” 萧暐刚想接过粥碗,傅念卿说了一句,“我自己吃。” 萧暐尴尬,顾如约解围说;“我来喂吧,你刚生产完,哪里有力气拿碗。” 顾如约接过碗,坐在床沿边,婆子给傅念卿垫高,顾如约一口口喂她喝粥。 傅念卿消耗体力过大,感到饿了,吃了一碗粥和一个鸡蛋。 母子平安,顾如约悬着的心放下。 她们不能在此地逗留,这里离京城太近,如果仗打起来,这里很危险。 傅念卿吃完,顾如约示意萧暐出去。 两人站在廊庑下,远处天际微微泛着鱼肚白,地上积雪发着清冷的光,顾如约说:“七弟妹刚生产完,不能长途跋涉,七弟可有什么打算?” 萧暐似乎已经想好了,说;“念卿先留在赵府,等一个月后,我派人来接她去西南。” 看样也只能如此了,产妇和新生儿都禁不住舟车劳顿。 顾如约进屋,傅念卿躺着,正侧头看孩子,神情温柔。 看她进来,说;“五嫂,因为我你们在这里已经停留一晚上,天亮了,你们赶紧赶路去西南。” 萧暐随后进来,站在床前,“念卿,你跟孩子现在不能离开这里,留在赵府,等一个月后,我派人来接你。” “好。” 傅念卿余话不说,继续看孩子。 赵夫人进屋,“偏厅已经摆好早膳,庆王爷和晋王妃先吃早膳,我准备了干粮,路上带着。” 顾如约说;“庆王妃不能跟我们一起走,烦劳赵夫人照顾,一个月后我们派人来接走。” 赵夫人说;“你们放心走,一个月后保证孩子大人养的胖胖的。” 用过早膳,顾如约等人要离开津阳县,顾如约来看傅念卿和孩子,“你安心养身体,不久我们就见面了。” 萧暐走过来,夫妻有话说,顾如约出去了。 大家在宅门前上车,少顷,庆王萧暐从宅门里大步走出来,上马,一行人继续赶路。 她们不知道,昨日,就在庆王府的人刚出京城,京城五门接到命令,城门关闭,任何人不得出入。 禁军在皇宫里搜遍了每个角落,没找到两个假太监。 文武群臣被扣押在皇宫里一间偏殿,怨声载道,听说查什么混入皇宫的假太监,有的武将谩骂。 乾清宫的火灾扑灭后,杨皇后回到乾清宫,听高玉贵说乾清宫混进来两个假太监,问:“你还没想起来那两个人是谁吗?” “奴才觉得眼熟,一时想不起来,瞧奴才这记性。” “是宫里的人吗?” “高个的不像是太监,好像不是宫里人,矮个的一直没说话,像个女人,奴才看不是宫里的人。” 杨皇后思忖,“不是宫里人,你又常见,所以觉得眼熟,只有一种可能,是经常出入宫闱的人。” 能够进出皇宫,来去自由的,只有皇子公主王妃等人。 这两日朝中大臣,都聚在乾清宫门前,可朝武大臣不经常出入皇宫,因此也不是朝臣。 杨皇后道;“派人到各个王府,公主府查问,前晚哪位王爷公主进宫了,火灾发生时都在何处。” 高玉贵亲自带人去各个王府公主府。 杨皇后走到龙床前看梁帝萧淙,萧淙昏睡着,患病后身体虚弱,又中了毒,昏睡中时而抽搐。 杨皇后看梁帝眼神厌恶,依着她的性子,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要了老皇帝的命,以免留下后患,现在有人发现皇帝被人下毒,事情败露。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宁王萧炟心软,不肯弑父,杨皇后直觉坏了大事。 宫女回禀,“皇后娘娘,午膳送来了,摆在偏殿。” 杨皇后扶着宫女到偏殿用膳,有心事,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命人撤下去。 第304章 倚在榻上,闭目,心绪不宁。 高玉贵慌慌张张地疾走进来,“皇后娘娘,奴才去各个王府,庆王府和晋王府人去屋空。” 杨皇后腾地一下站起来,挑起细眉,“原来是他们,跑了?” “奴才看早跑了。” 京城五门紧闭,也没搜到假太监,原来是顾如约捣的鬼,顾如约来过乾清宫,见到梁帝萧淙,皇上中毒的事很快全天下都知晓了。 杨皇后跌坐榻上,似乎看到各路勤王之师,正朝京城而来,不觉手足冰凉。 急忙道;“快去请宁王殿下。” 冬日午后的阳光淡淡的,照在积雪上,没有热度融化。 京城南城门打开,一队禁军冲了出来。 庆王府和晋王府的人兴师动众的阖府迁往西南,一路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这队禁军大半天就追到津阳县,打听出庆王府和晋王府的人曾经在此地停留。 这队禁军直奔津阳县县衙。 庆王带着侍卫护着晋王妃和庆王府女眷沿着官道往西南方向走,一路没有追兵,顾如约有点奇怪,她们逃离京城,不出一日宁王萧炟和杨皇后就能得到消息,乾清宫两具太监的尸首大概早已被发现,宁王萧炟竟然没有派兵追赶她们。 一行人晓行夜宿,怕有追兵,不敢耽搁,十几日后,离晋王西南封地还有一半的路程。 庆王萧暐派容安带人打前站,一个侍卫返回来,翻身滚下马背,“庆王殿下,晋王殿下的大军先头部队已经离此不远了。” 大家一听,欢欣鼓舞,萧暐命,“不休息了,继续赶路。” 往南走,天气越来越暖和,女眷们脱掉厚实的棉衣,换上夹袄。 黄昏时分,她们经过湘水河,沿着河边道路前行。 前方沿着河边多人马迎面而来。 侍卫中有人喊,“前边是晋王殿下的军队。” 顾如约看见队伍里高扬的旗帜上挥洒晋王二字。 夕阳下,湘水河蜿蜒曲折,波光粼粼。 打头的纵马而来披着金灿灿霞光,耀眼夺目意气风发的英俊男子正是萧逸,身旁马上清隽高贵的公子正是容安。 萧逸的坐骑飞奔来到跟前,晋王的军队停住,庆王萧暐下马,“拜见五哥。” 萧逸下马,俩兄弟拥抱,萧逸说:“七弟,听说你们在前面,我带人先来接你们。” 萧逸说着,看向第一辆马车,顾如约探身出来,作势要往下跳,看见萧逸盯着她看,停住动作。 萧逸大步上前,一把抱了个满怀,把她抱下马车。 顾如约脚落地,萧逸的双手像铁钳一样,掐住她的纤腰,没有松开,“如约,你来了。” 顾如约离开京城,没人掣肘他,他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兴兵讨伐。 顾如约贴着他身体,鼻端萦绕熟悉的清爽的男性气息,迷恋地不舍得离开这久违的温暖的怀抱。 顾辞从马车里跳出来,顾如约羞赧,推萧逸。 顾辞端正地行礼,“拜见晋王姐夫。” 萧逸摸了下他的头,“又长高了。” 西南大军随后到了,萧逸命原地宿营。 晋王的军队在湘水河畔支起帐篷,埋锅造饭。 顾如约站在帐篷外,太阳落山了,夜幕笼罩着延绵群山,西南多山,不像北地是平原地带。 帐篷里,萧逸跟萧暐,容安,吕道贤等将领商议京城的形势。 夜晚,四周放哨的士兵来回走动,大山沉寂,沿河各个营帐里亮着灯,连成一片,颇为壮观。 商议完了,众位将领走出中军大帐。 萧逸来到顾如约身旁。 解开鹤敞,披在她身上。 顾如约侧头看他,眼睛像天上的星星明亮。 “逸郎,我给你写的信,你烧了吗?” 她在每一封书信里放上几片花瓣,四季变化放入不同的花。 “我全部保留着,还有哪些花瓣我也收藏起来。” 那些花瓣枯萎了,留在心底的记忆不曾褪去。 融融月光下,他们依偎着坐在草地上。 顾如约的手指无意间碰到萧逸腰间挂着的香囊,这是去年萧逸生辰顾如约送他的,香囊上绣着一对并蒂莲。 第123章 晋王萧逸发下檄文, 历数皇后和宁王萧炟用砒霜毒害皇帝, 软禁皇帝, 逼宫,打着清君侧, 讨伐皇后和宁王萧炟,宁王萧炟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人人得而诛之。 顾如约跟萧逸分成两路, 顾如约带两府女眷们回西南封地,容安随行,萧逸同庆王萧暐率领大军继续开拔,突袭京师。 顾如约带着两府女眷告别萧逸,继续南行。 春三月, 西南气候温暖, 官道两旁树木翠绿,庄稼生长茂盛, 路边开着五颜六色的野花。 庆王府的女眷们高兴地把马车帘子卷起, 微风吹入,京城冰天雪地, 这里却春暖花开。 黄昏时分,远处天际呈现橘红色,顾辞问:“姐, 西南冬天不冷, 不用穿棉衣是吗?” “西南四季如春, 不需要棉衣。” “姐, 我们还能回京城吗?” “能,等你姐夫打了胜仗,派人来接我们,我们就能回京城了。” “姐夫打胜仗还要多久?” 顾如约想起前世萧逸登基两年以后,说;“你再长两岁,姐夫就派人来接我们了。” 第305章 “过两个冬天,我们就能回京城了。” 顾如约知道,萧逸对付的不只是宁王萧炟,还有已去封地的怀王萧祜,几代镇守西北的镇西侯施宗彦,北疆慧庆公主,还有一个劲敌,一直歇伏,辽阳王萧浑,当今梁帝的亲弟弟,萧逸兄弟的亲叔父,雄踞东北,手握重兵。 强手如林,萧逸用两年的时间问鼎帝位,这两年萧逸面对无数场恶战,每一场对弈,都是决定生死存亡。 女眷行进速度慢,半个月后,一行人到达雄关城。 马车一进城,到处鲜花盛开,女眷们都兴奋地从马车里探出头,好奇地看街上穿着不同服饰的异族人。 晋王府两扇大门敞开,晋王府所有仆从在管家冯祥带领下,迎接王妃。 中门里,一群花枝招展的女眷,以柳夫人为首侍妾,罗红玉、姚杏儿、卫珺、 何玉莲,主院的丫鬟月奴,染儿,贞儿等。 看见熟悉的府邸,熟悉的人,顾如约有到家的感觉。 冯祥站在车下,打起帘子,顾辞跳下马车,冯祥恭敬地笑着,“这位是辞哥?” 顾辞眼睛骨碌乱转,“西南这个王府比京城的王府大。” 西南地广人稀,京城寸土寸金,西南晋王府占地面积大,府邸建筑没有京城王府精致。 沉香和甘草从后面马车赶上前,顾如约搭着沉香的手下了马车。 后面庆王府的女眷也都纷纷下车。 天空湛蓝,满眼青翠欲滴,鸟语花香,第一次到西南来的人瞬间喜欢上这里,没了离乡背井的凄凉心境。 丫鬟仆妇簇拥着王妃,并庆王府的女眷朝里走。 柳夫人打头,齐齐蹲身行礼,“恭迎王妃回府。” 顾如约笑着问;“你们可好?” 姚杏儿性格活泼,笑着说;“我们都很好,很想念王妃。” 柳夫人微笑,柔声说;“王妃住的主院,几个丫鬟日常打扫,庆王府侧妃们住的地方婢妾已经派人打扫出来,准备晚宴给王妃和庆王府的侧妃夫人们接风。” 众人簇拥着顾如约等人,一同到主院前厅。 顾如约坐主位,魏成玉侧座,柳夫人等依次分坐两侧。 顾如约问家里的情况,柳夫人说;“府里一切都好。” 侍女月奴站在顾如约的身旁,接话茬说;“楚姑娘来过两回,问王妃何时回来。” 顾如约不知道跟这楚寻梅到底什么交情,情敌没做成,成了朋友。 魏成玉笑容温温柔柔,“都说西南乃烟瘴之地,原来竟是世外桃源。” 柳夫人笑说;“在京城人眼里,西南荒蛮,可却不曾见自然原始的景色美不胜收。” 顾如约说;“不知道的,听说西南畏如虎,相比京城繁华,西南交通不便,落后闭塞。” 卫珺平常少言寡语,说;“咱们在这里住习惯了,感觉很好,没有冬季严寒夏季酷暑,一年四季,花园里鲜花盛开。” 庆王府的几个姬妾,以为到西南过苦日子,没想到晋王府邸没有京城房屋华丽,可宽敞明亮,都欢喜。 顾如约看着魏成玉,“魏侧妃有身孕,先去歇息,等晚宴时叫你。” 晋王府面积大,房屋多,庆王府的侧妃姬妾安排住在府邸以西的房屋。 每个人单独的院子,大家都满意。 众人都走了,顾如约叫冯祥进来,冯祥知道王妃回府一定要找自己,因此没敢走,王妃传唤,急忙进去。 顾如约问;“酒楼的生意怎么样?” 几间酒楼原来是容安管理,容安跟顾如约去京城,交代给管家冯祥打理,冯祥年轻精干,说;“五家酒楼生意兴隆,尤其以雄关城两家酒楼最红火,每日客人爆满,提前预定座位,五家酒楼的账目待奴才取来王妃过目。” 冯祥就要去拿账本,顾如约说:“不着急一时,明日拿来。”又道;“晋王殿下发兵,前方军队补充粮草,需要大笔银钱,你把酒楼这一年的营利准备好现银,除了供应前线军队粮草之外,还有将士的军饷,西南大军的饷银,除了酒楼挣的钱,另一部分常公子贩货那一块的利润。” 容安走进来,听见两人对话,落座后,说;“常公子哪里我们投入的钱,应该有几倍的回本,我明日去一趟常府。” 顾如约道;“一路劳乏,容公子还是歇息几日再去。” 容安道;“大军攻打京城,后续粮草跟上,我们筹集一笔钱,先购买粮草。” 晋王二十万大军快速推进到离京城一百里外,安营扎寨,准备攻打京城。 京城里五门紧闭,禁军处于防守备战状态。 晋王萧逸跟庆王萧暐,同一干谋士将领制定作战计划,西南二十万大军,不足以围困京城,如果围困京城,兵力分散,不如猛攻防守薄弱环节,打开缺口,迅速占领京师,如果战事拖延,其它几路平叛大军到了,局势就复杂了,不能抢占先机。 最后研究,重点攻打西城门,守卫西城门的禁军兵力较弱,而且西城门不是武安侯的人守城,北门和侧翼东门佯攻。 定下作战计划,第二日攻城,庆王萧暐回到中军帐里,想起傅念卿和儿子还住在津阳县,津阳县离大军驻扎的地方只有二十多里地。 萧暐当晚带着几个侍卫私自离开军营,前往津阳县。 进了津阳县,策马直接去了县令府邸 第306章 津阳县令赵襄看见庆王萧暐瞬间一愣,随即恭敬地行礼,“微臣拜见庆王殿下。” 萧暐着急见儿子,问;“本王来看王妃,王妃母子可好?” 赵襄小眼睛里眨了眨,顿了一下,“王妃母子安好,微臣这就带路殿下去看王妃。” 赵襄前面带路,领着萧暐去后宅,庆王妃傅念卿一直住在主院,生产后没挪地方 庆王萧暐留下王妃傅念卿和儿子,也是不得已,掐指算来,傅念卿生产到现在正好一个月了,孩子已经满月。 傅念卿的孩子是庆王的嫡长子,庆王萧暐尽管对魏成玉及其腹中的胎儿有所偏心,对嫡长子还是在意的,没有傅念卿以为的不在乎。 萧暐大步来到主院,县令赵襄停住脚步,“殿下,微臣进去有所不便,殿下有事叫微臣。” 萧暐自己走进院门。 赵襄站在门口,心里紧张,看着庆王进去了,他在门外徘徊,没有离去。 萧暐看上房灯亮着,疾步朝上房走去。 走到门口,堂屋里门帘一挑,一个丫鬟端着脸盆出来,看见萧暐唬了一跳,手上的脸盆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萧暐便有几分不悦,“看见本王吓成这样?” 丫鬟慌忙蹲下捡起脸盆,“殿下,奴婢该死,黑咕隆咚没看清是殿下。” 萧暐没跟她计较,自己掀门帘进堂屋。 刚迈步进去,听见里屋傅念卿的声音问:“你这丫头,说你多少回了,毛手毛脚的,盆摔了?” 话音刚落,看见萧暐走进来,愣住了。 片刻,神态恢复如常,冷淡地说;“殿下怎么来了,不是要跟朝廷军队开战,殿下不是应该在军中吗?” “我来看看你们。” 萧暐边说边在屋里寻找,没看见孩子,问:“孩子呢?” 傅念卿也不看他,脸色冰冷,“孩子不足月,生下来身子弱,后来有个和尚给看了,说送到庙里养活,满月后接回来,准备后日去接。” 萧暐皱眉,颇有几分责怪,“这么小的孩子送寺庙里,和尚能照顾好吗?” 傅念卿低头缝一件婴儿衣裳,“奶娘跟着,说送到寺庙后,身体强壮,没闹什么病。” “不能轻信和尚老道的话。”萧暐极为不满。 王妃跟前站着的一个媳妇,是傅念卿的陪房,赔笑说;“王妃隔几日便去看小王爷,王爷放心,后日一早便去接小王爷回来。” 萧暐便不再说什么。 坐在炕沿边,看傅念卿手里的婴儿衣裳,没话找话,“你刚生产,灯下做针线,仔细眼睛疼。” 傅念卿抬头,迟疑一下,说;“西南军要攻打京城,听说京城防守固若金汤, 殿下离开军营,贻误战机,还是回军营去吧!” 萧暐道;“明早攻城,京城并非固若金汤,本王攻北门,离此地不远,西南军主力五哥亲自率领从西门攻城。” 傅念卿垂眸,落在绣布上的针乱了。 萧暐要在天亮前赶回军营,组织进攻,坐了一会,夫妻也没什么话说,萧暐站起来,“我该回去了,五哥不知道我出来。” 西南军军令森严,主帅不得擅自离开军营。 傅念卿嗯了一声,也没下地。 萧暐说;“打完仗,我来接你们娘俩。” 傅念卿从萧暐进来,始终神情都是淡淡的,萧暐走了,她似乎长出了一口气。 萧暐感到屋里气氛压抑,恨不得快些离开。 侍女端茶进来,萧暐朝外走,侍女在身后说;“殿下来去匆匆,连口茶水都没喝。” 傅念卿从窗户里看见萧暐走出屋子,大步朝院门口走。 闭了闭眼,睁看眼时,窗外院子里已经没了萧暐的影子。 里屋走出一个男人,望一眼窗外,廊庑下的灯光苍白,照见门前的一块地方,茫茫黑夜。 男人的声音阴冷,“我就说庆王殿下放不下你们娘俩,不枉我等他这么久。” 奶娘怀里抱着婴儿出来,傅念卿接过孩子,看孩子熟睡,紧紧地搂在身前。 男人朝门口走去,掀开门帘,回过头,“庆王妃还是在明日这场仗没结束前离开这里。” 他嘲讽地一笑,“我是一番好意,提醒庆王妃。” 门帘在男人身后落下,男人说的最后一句话,隔在门帘外,“庆王妃是我见过最狠绝的女人。” 第124章 晋王府主院上房, 南窗下, 案头堆着账本, 这是五家酒楼的账目,顾如约看账目非常详细, 一清二楚。 冯祥呈上一个匣子,“这是五家酒楼收入的现银。” 顾如约打开钱匣子,里面一叠银票, 冯祥二十出头的年纪,这样干练的人,在王府当管家屈才了,五家酒楼打理得井井有条。 知人善任,有功赏有错罚, 这是顾如约的用人原则, 问;“你还没娶亲吧?” 冯祥腼腆地笑,“王妃, 奴才没娶亲。” “王府里有你中意的姑娘吗?” 这时, 月奴端着茶水进来,冯祥看了她一眼, 脸红了,月奴余光漂着冯祥,羞涩地低垂着头。 其实, 冯祥经常来上房, 跟月奴熟悉, 两人心里早有意思, 没有点破,况且二人是王府下人,命都是主子的,即使在主子面前有些体面,婚姻大事做不得主。 顾如约看出几分端倪,笑着看月奴,“你今年多大了?” 第307章 “奴婢十七岁。”月奴说。 “年纪不小了,该嫁人了。”顾如约道。 “奴婢不嫁人,侍候王妃一辈子。”月奴含羞带怯。 “我这里不缺你侍候,女儿家终身大事不能耽误了,有合适的人选,就是沉香我都打发了。” 沉香正好进来,听见后半句话,唬得变颜变色,“主子要打发奴婢?” 顾如约笑道:“打什么岔。” 朝拘束地手不知往哪里放的冯祥说:“我做主把月奴嫁给你,你可愿意?” 冯祥不敢置信,两眼放光,“王妃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真的,月奴配你,不委屈你。” 冯祥又紧张又兴奋,望着月奴,“奴才不委屈,怕委屈了月奴姑娘。” 忘忧走了,月奴在顾如约几个丫鬟里样貌最出挑的,识文断字,能写一手好字,诗词歌赋,略通一二,不比小户人家的小姐差。 顾如约现在重用冯祥,冯祥在仆从里也是出类拔萃,不辱没月奴。 顾如约看向月奴,“嫁给冯祥,你可愿意?” 强扭的瓜不甜,月奴是卖身的侍女,终身大事也要自己愿意,她不想一手促成一对怨偶。 月奴低头,双手垂下,捏着托盘,羞涩地小声说;“奴婢全凭王妃做主。” 显然两人郎有情妾有意。 “等局势稳定,我把你二人的婚事办了。”顾如约道。 自己贴身侍女嫁给自己得用的人,两全其美,月奴有个好归宿。 两人当时跪地,叩谢王妃。 二人从心里感激王妃的成全。 三日后,容安从常府回来。 从怀里取出几张银票,递给顾如约,顾如约看几张银票数额,不敢相信,“盈利这么多?” 容安呷了一口茶水,“五万两是这一年常公子的商队,跑了几趟西番贩货,净挣的,而剩下的十万两,是常公子资助西南大军的饷银。” 顾如约看着十万两的银票,“这常公子还真是知恩图报的仗义之人。” 萧逸有眼光,救下常公子,没看走眼。 顾如约把银票交给容安,容安筹集粮草,亲自押送去前线军队。 雄关城里,街上百姓穿的夹袍已换上单衣,顾如约坐在马车里,天暖了,马车卷起帘子风凉。 顾如约看酒楼进进出出的食客,有本城达官显贵,商贾士绅,都是有身份体面人。 普通百姓在小饭馆解决了一顿餐饭。 这时,一伙异族人骑马朝马场方向奔来,其中一个英姿飒飒的姑娘,顾如约从马车窗里看见,楚寻梅来了。 西南晋王封地,跟息国已经交好,百姓通商通婚。 顾如约不能装看不见,探出头,招呼,“寻梅公主。” 楚寻梅跃马过来,停在马车旁,朝里看了一眼,“晋王妃一个人,听说晋王殿下攻打京城去了?。” “寻梅公主消息灵通。” “你们国家发生这么大事,谁不知道。” 顾如约下了马车,“公主来我西南,这次可得到息王的允许?” “我叔王同意的。” 顾如约揶揄地说;“寻梅公主是专程来看我的?” 楚寻梅跳下马,扬眉说:“我不想嫁给晋王殿下了,你们汉人规矩太多,本公主受不了约束,所以我们可以做朋友,我不跟你抢晋王殿下,晋王妃是不是很高兴。” “冲着你把晋王让给我,我请客,这间酒楼怎么样?可还能入寻梅公主的眼?”顾如约说笑道。 楚寻梅站在酒楼前,仰头念道;“御膳坊。” 回头看顾如约,问;“这家御膳坊是王妃开的,我猜的对不对?” “聪明。”顾如约笑着说;“我请公主到我的酒楼吃一顿如何?” “那是当然了,不过我付账,王妃酒楼开张,我来捧个场。” 两人进酒楼,冯祥好不容易找了一间包房,问王妃吃什么,顾如约说:“把酒楼的最贵的招牌菜,全上来。” 这个金主,送上门挨宰,顾如约还不让她放点血。 息国没有南姜国大,非常富庶。 一会,酒菜上来。 桌上摆着一个青花瓷小酒坛,顾如约介绍说;“这是我们酒楼自己酿制的酒,皇宫秘方。” 顾如约亲自给楚寻梅斟酒,从瓷坛里流出的汁液呈琥珀色,透明澄澈,诱人的馥郁芳香。 楚寻梅闻闻,“这就是你汉家皇宫里的玉液琼浆。” 楚寻梅经常到中原来,对中原文化极为熟悉。 菜肴一样样上来,顾如约介绍,“这是胭脂鹅脯。” 楚寻梅盯着看,问;“这个胭脂鹅脯我不明白胭脂二字。” 顾如约道;“顾名思义,烹制成熟,鹅肉表皮呈现出胭脂的颜色。” 指着中间一道菜,“这个菜肴叫茄鲞,主料茄子、斑鸠肉,配料桃仁、杏仁、腰果、榛仁、松仁、榄仁、花生仁、莲子、板栗、五香豆腐干、鲜蘑、香、红绿青椒、鸡蛋……” 主料普通的茄子,这一长串的配料,听得楚寻梅咂舌,“单说这些料,就知道做一道费了多少工夫,菜价值。” 顾如约又介绍酒楼招牌菜挂炉烤鸭,“这个挂炉烤鸭,以枣木、梨木等果木为燃料,用明火,鸭子烤熟皮层酥脆,外焦里嫩,并带有一股果木的清香。” 第308章 “你们汉人的饮食太讲究了。” 点了一桌子菜肴,楚寻梅每道菜尝一口,吃饱了。 站在身后侍候的月奴几个丫鬟沾了光,剩下的几个丫鬟打了牙祭。 一餐饭,耗费一千两银子,楚寻梅还说;“价格公道,不贵。” 贞儿憋着笑,朝月奴眨眨眼。 顾如约看见,笑着白了她一眼。 两人下楼梯,顾如约问;“寻梅公主这次来,打算住几日?” “叔王不找我,我一直住这里,酒楼的菜肴我要吃个遍。” 顾如约说;“你跟我回王府住,我府上现在人多热闹,这次回来,庆王府的女眷也都来了,住在我们王府,你不寂寞。” 楚寻梅挽着顾如约的手,“你不知道,我在我国皇宫里快闷出病了,太无聊,王宫里叔父的嫔妃们,很是无趣,顾如约,你说我们结拜姊妹如何?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住在你们晋王府。” 顾如约很清楚,萧逸对周边异族国,实行笼络的策略。 跟楚寻梅的关系有助于两国交好,说;“寻梅公主若是不嫌弃,回头我们也像男人一样义结金兰。” 两人序齿,楚寻梅长顾如约一岁。 两人边说走出酒楼,楚寻梅骑马,异族人长在马背上,不喜欢坐车乘轿,顾如约乘车,一道回王府。 这时正有七八匹马疾驰进了雄关城,朝晋王府飞奔。 顾如约的马车驶入晋王府,门上的小厮跑上前,“回禀王妃,周将军来了,在前厅里等王妃。” 小厮口中的周将军,顾如约知道是晋王的心腹将领周延玉,顾如约掐指算路程,西南大军早已到京城,开始攻城,路途遥远,前方战事情况后方不能及时知道消息。 她们回到西南已经快一个月了。 顾如约已经派人去打探,打探消息的人没回来,周延玉却来了。 顾如约三步并作两步朝里走,楚寻梅紧跟在身后,问:“是晋王殿下派人来?” “晋王殿下的部将,晋王派来的。” 周延玉等在前厅里,看见顾如约出现在前厅门口,站起来。 躬身一揖,“末将拜见王妃。” “前方战事怎么样了?” 看见周延玉她有个不好的预感,落座问。 果然,周延玉愤愤然,“王妃,本来我西南大军兵临城下,已经占了先机,作战部署泄露出去,结果京城里的禁军早有准备,我们吃了个败仗。” 顾如约纳闷,不解地问;“作战部署只有军中高级将领知道,你们又都是跟着晋王出生入死的兄弟,作战部署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周延玉是武将,不拘小节,一拍桌上,“说来懊恼,作战部署庆王殿下泄露的。” 庆王萧暐对五哥敬重,言听计从,萧暐背叛萧逸,顾如约不信,道;“其中有什么隐情?” 周延玉懊恼,愤恨地说;“庆王妃把作战部署泄露给了宁王,这件事归根到底还是庆王爷太大意了,不了解女人狠起来比男人狠。” 傅念卿能干出这样的事,顾如约信。 周延玉又说;“作战部署泄露,我西南军一败涂地,这一战,损兵折将,庆王殿下身负重伤,我军后退五十里,这场仗打得太窝囊了,坏在一个女人手里。” “周将军来,是奉晋王命,让顾太医前往军中救治庆王殿下。”顾如约猜到只有这一种可能,否则,西南军吃败仗,萧逸不可能派人特意回来报信。 “正是,王妃快找顾太医来,跟随末将一起去军营。” “周将军,我同你们一起去。”顾如约道。 楚寻梅听两人对话,知道事态严重,“我也去。” 顾如约拿她没办法,腿长她身上,她愿意去哪里谁拦得住。 顾如约又细问庆王萧暐伤势,周延玉叹了一口气,“庆王殿下伤重,昏迷不醒,我到西南路上耽搁时日,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庆王萧暐命悬一线,事不宜迟,顾如约跟二哥顾仲方以及楚寻梅,周延玉等人即刻上路。 坐在马车里,顾如约心绪不宁,周延玉的话在耳边,“我军战败后,晋王殿下追查,发现庆王殿下大战前一晚,离开军营去见庆王妃,派人到津阳县,发现庆王妃跑了,津阳县令也带着家眷跑路了,确定庆王妃是内奸无疑,晋王殿下下命捉拿庆王妃和津阳县令,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第125章 晋王的西南大军撤退到离京城一百里的丰宁县, 西南军损失惨重,顾如约到丰宁县时, 看见到处是受伤的将士,痛心疾首。 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把傅念卿留在赵府,大战在即, 因为一个小小的疏忽,晋王萧逸苦心经营毁于一旦。 顾如约心情沉重, 晋王短期内已经无力组织进攻,争天下时机稍纵即逝, 晋王萧逸挥师北上,讨伐宁王, 打着清君侧, 深得民心, 一鼓作气攻占京城, 占了先机。 可惜,因为庆王和庆王妃,也是由于自己疏忽, 萧逸处于被动劣势。 晋王的退出, 这就给宁怀王萧祜,镇西侯施宗彦,北疆慧庆公主, 辽阳王萧浑了机会。 晋王萧逸临时住在一个富商的空宅子里。 萧逸听士兵回禀, 晋王妃来了, 急忙大步迎出去。 顾如约站在宅院门前,望着街上往来的军队,到处是从战场下来的伤残的士兵,大战过后,又经历几次小战役,宁王萧炟军队的追杀,宁王萧炟也无力消灭西南军。 第309章 萧逸走出宅门,顾如约侧身站着,淡淡的日光照在她美丽的侧颜,萧逸看见她柳眉微蹙,脸上的难过,痛心,复杂的情绪。 早春乍暖还寒,顾如约站在冰凉的空气中,萧逸的心一疼,疾走两步,抱住她,“如约,到了为何不进去,站在门外。” 顾如约收拾起情绪,明眸一闪,朝萧逸灿然一笑,笑容如暖暖的阳光照进萧逸的心底。 萧逸紧紧地搂着她,顾如约站了半天,衣裳带着凉气,萧逸责怪道;“北边天凉,穿得太单薄了。” 顾如约靠着坚实的身躯,吸取着他身上的体温,“我不冷。” “还说不冷,手都凉了。” 萧逸攥着她的指尖。 容安和顾仲方也站在门前,望着街上士兵,一脸沉痛。 走过来见礼。 几个进来宅门,先去看庆王萧暐。 顾如约见到庆王萧暐的瞬间,之前诸多不满都消散了,萧暐躺在床上,无知无觉,陷入沉睡中。 萧逸上前去,替他掖了掖被子,顾仲方走到床前,替他检查,众人都屏住呼吸,顾仲方检查完,对萧逸说;“庆王殿下脑部受伤,最乐观的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但暂时还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可能这个过程很长,要几年,或许永远醒不过来了。” 众人心里一凛,萧暐这么年轻,永远醒不过来,生不如死。 萧逸站在床前,双手捏起拳头,身体绷直。 这时,陈承忠走进来,“回禀晋王殿下,庆王妃和赵襄抓住了,赵襄举家往东北逃走,庆王妃和他们一道,一同抓回来了。” “带进来。” 萧逸没有回身,浑身散发着凛冽的气息。 一群人被推上来,傅念卿低眉垂目,赵襄踉跄着脚步,被压着他的士兵推搡着往前走,赵襄的妻女跟在身后。 赵襄咕咚一下跪倒, “晋王殿下,微臣有罪,宁王的人逼迫不得已,罪臣的妻女是无辜的,殿下杀了罪臣,饶了她们吧!” 萧逸猛然回身,深眸闪着森冷的光,低沉的声音令人心底发寒,“饶了你的妻女?我西南军在战场上死伤将士的妻女,你说本王该怎么跟她们交代?” 赵襄叩头如捣蒜,“臣该死,臣该死…….” 萧逸的手一挥,站在一旁的陈承忠,早按奈不住,抽出剑,一剑便穿心而过,血溅当场。 赵夫人惨叫一声,当即倒地昏死过去,赵襄的女儿十三四岁的年纪,吓得不敢哭泣,浑身抖着,脸色煞白,堪堪也要昏过去。 赵襄的尸首被士兵拖了出去,顾如约看见地上一条血印子,一直到门口。 顾如约对赵襄没有同情,不是他的出卖,傅念卿不可能被宁王的人找到。 陈承忠擦掉剑上的血迹,问;“他的妻女怎样处置?” “你看着办吧!” 萧逸冷声道。 陈承忠命令士兵,“送去军营。” 犒劳前线的将士,没明说,顾如约也知道赵襄妻女的结果。 醒过来的赵夫人哭喊着,“杀了我,放过我女儿吧!” 没人给她们求情。 顾仲方不忍,朝萧逸说;“殿下,他该死,可他妻女无罪,求殿下放过他的妻女。” “顾太医,一会本王带你去军营看看。”萧逸面色阴沉。 顾如约她们进城时,看见街上的伤兵,缺胳膊少腿的,能想象出这场战役的惨烈。 丰宁县驻扎着西南军中军大营,周围的三个县城也驻扎着晋王的军队。 顾仲方默然,战争惨烈和残酷,相比之下赵襄的妻女命运凄惨,不足为道了。 萧逸把目光转向傅念卿,沉黑的眼底,令人望而生畏。 晋王站在床前,闪开身,让傅念卿对着床上躺着的庆王萧暐 寒咧的声音,“庆王从从城下被将士们背下来时,浑身上下有二十几处伤口,一直昏迷,也许永远不能醒来。” 傅念卿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床上躺着的萧暐,苍白的脸更白了。 清冷的脸苍白没有血色,表情没有任何起伏变化。 身旁奶娘抱着孩子,害怕地躲在庆王妃身后。 傅念卿咬着唇,不说话。 顾如约不想为她求情,她一直站在傅念卿的立场的,可这一次,她不想为她求情。 再说,即使她求情,萧逸也不能轻易放过傅念卿,放过傅念卿,对死难的将士无法交代。 屋里气氛紧张,陈承忠手握剑柄,恨不得一剑杀了这个女人,替死难的将士报仇。 萧逸冷冷地说;“庆王如果醒过来,由庆王发落,如果庆王醒不过来,你为他陪葬。” 萧逸说完,目光转向奶娘怀里的婴儿,傅念卿警觉地从奶娘怀里接过孩子,紧紧地抱着。 萧逸对陈承忠说;“孩子送回西南,交给庆王府的姬妾照管,她这样恶毒的女人,不配做孩子的母亲。” 陈承忠走过来,接傅念卿怀里的孩子,傅念卿紧紧地抱着不撒手,一直镇静的她此刻露出慌张,躲闪着,“你们不能带走我的孩子。” 陈承忠伸手来夺,傅念卿不撒手,两人一抢,本来睡着了的婴儿,哇地一声大哭。 屋里人都觉得凄惨,从母亲怀里夺走孩子,比杀了她都难受。 顾如约实在不忍,开口道;“陈将军一个男人,照顾不了婴儿,还是让奶娘跟着去吧,今日不能走了,今晚就让她母子最后呆一个晚上。” 第310章 顾如约开口,萧逸即便再痛恨这个女人,不能不给顾如约面子,道;“好吧,明日一早送走。” 傅念卿感激地看了顾如约一眼,把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 傅念卿被带下去。 屋里静下来,顾仲方为庆王萧暐施针,刺激萧暐的穴位。 大家都站在一旁看,顾如约多了一重心思,萧暐如果醒过来,傅念卿或许有活命的希望,萧暐一直不醒或死了,傅念卿可就活不成了。 第一次施针,萧暐没有任何反应,差不多一个时辰才结束,顾仲方将银针收入针袋里,对萧逸说;“庆王殿下醒过来的希望很渺茫,他随时有可能突然离世,有个思想准备。” 萧逸心情沉重,这场战役不该拉上萧暐,自己把他拖进来,现在害的他这样,萧逸内疚。 沉默一会,萧逸说:“顾太医,你同我去军营看看。” 他双手扶住顾如约香肩,“你连日舟车劳顿,先回房沐浴,睡一觉,等我回来用晚膳。” “我等你!” 顾如约知道这场战役的失利,先机已经失去,不占任何优势的情况下,萧逸要重整旗鼓,面临重重困难。 明路前头带路,把顾如约领到晋王萧逸住的院落。 一路劳乏,到了以后没休息,这时候方有空闲。沐浴出来,明路和庆俞送来点心。 顾如约吃了一块,等晚膳萧逸回来吃。 看明路和庆俞在跟前,说;“庆王妃关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二人前头带路。 傅念卿关在一间西厢房里。 门口侍卫把守。 顾如约走进去,傅念卿正抱着儿子坐在炕上。 傅念卿看见她的瞬间,有一点意外,脱口叫了声,“五嫂。” “你还当我是五嫂?” 顾如约嘲讽的语气说。 傅念卿的脸微微一热,“我知道对不起五嫂。”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这场战役死难的将士,你对不起他们的妻儿老小。” 傅念卿垂下头,愧疚地低声说: “五嫂,宁王的人拿孩子要挟我,我当时没想结果。” 顾如约盯着她,“除了孩子的原因,你恨萧暐,宁王要挟你,你心里其实想报复萧暐,不然以你的聪慧,也许可以避免这一切的发生。” 傅念卿抬起头,神情少有的激动,“我恨萧暐,他可以不在乎我,不能这样对我的孩子,萧暐心里,只认定魏成玉生的孩子,才是他的孩子。” “所以你为了报复他,至成千上万的将士生命于不顾,我若是你,恨毒了这个男人,一刀杀了他,不牵连无辜的人,背负这么沉重,你晚上睡得着觉吗?” 傅念卿流下眼泪,小声说;“事后我也后悔,如果不是牵挂孩子,我早以死谢罪。” 她抬起头,“我知道我坏了晋王大事,五嫂对我失望,我厚颜求五嫂,照顾我的孩子。” 她抱着孩子下地,给顾如约跪下。 顾如约说;“这孩子是庆王的骨肉,你放心,晋王是不会亏待他的,送回西南封地,留在这里不安全。” 骨肉分离不可避免,傅念卿只能接受,又实在不放心幼小的儿子,央求说:“五嫂,念在你我以往的情分,求五嫂照顾我的孩子,念卿就是死,感激不尽。” 从傅念卿屋里出来,顾如约心情很沉重。 京城下号炮声喊杀声不断,怀王萧祜和辽阳王萧浑率领军队攻打京师。 晋王萧逸下命西南军退到河南境内。 西南军兵败,晋王退出皇位的角逐,战局变了。 一场战役,可能因为一个微小的细节,改变整个历史走向。 ※※※※※※※※※※※※※※※※※※※※ 这篇文预计十月初完结。 接档新文: 背景两部分,上半部古代背景,下半部民国背景,大家收一下, 第126章 晋王下命西南军撤退, 一个月后,西南军退入豫州境内。 晋王临时府邸设在一所商户空宅子里。 萧逸和顾如约看着顾仲方给庆王萧暐施针。 顾仲方每日定时给庆王萧暐施针,萧暐没有一点醒过来的迹象。 顾仲方把银针收到针袋里, 说;“施针一个月, 庆王殿下还是老样子,不能继续施针了。” “不施针还有什么办法吗?”萧逸问。 “没什么办法, 只有等庆王殿下自己醒来。” 顾仲方告退走了。 萧逸弯腰替萧暐整理衣衫。 太监端着一铜盆清水, 顾如约把帛布浸在水里拧出来,递给萧逸。 萧逸坐在床边细心地给萧暐擦脸、手。 擦完, 帛布递给顾如约,把萧暐的手放进被子里。 刚站起身,庆俞走进来, “回禀殿下, 王妃, 魏侧妃来了。”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一个娇小的身影一闪,魏成玉出现在门口。 魏成玉进门, 没看屋里人,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床上躺着的庆王萧暐,快步扑到床前,颤着声, “殿下!” 她连声呼唤, 没有回应, 魏成玉捂着嘴,低声啜泣。 萧逸跟顾如约互相看看,萧逸示意,顾如约上前说;“魏侧妃,顾太医刚给庆王施针,没准什么时候庆王就醒过来了,你不要太难过,你还怀着孩子。” 第311章 魏成玉哭得双肩颤动,哽咽着半天才说出话,“庆王殿下怎么了?” 顾如约道;“七弟伤了头,没有知觉,要慢慢恢复,不能急。” 魏成玉收了泪,站起来,走萧逸面前跪下,“晋王殿下,让婢妾侍候庆王殿下吧。” 萧逸道;“你怀了七弟的孩子,不宜劳累,这里有太监侍候,你大可放心。” 晋王不允,魏成玉不起来,“晋王殿下,婢妾既然来了,不离开庆王殿下身边,庆王殿下一日不醒过来,婢妾陪着一日,如果庆王殿下…….婢妾愿追随庆王殿下……。” 说着,又哭了起来。 顾如约扶她起来,劝道;“你怀着身孕,不能伤心,顾太医已经尽力救治,相信七弟早晚有一日能醒过来。” 看她固执地实在不走,萧逸道;“好吧,你留下,你多跟他说说话,也许他能早点醒来。” “谢晋王殿下!” 魏成玉留下侍候萧暐。 顾如约跟萧逸从屋里出来,说:“她也不知从哪里听到的消息跑来了,她怀孕将三个月,这样折腾,不顾惜自己身体,也不顾惜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萧逸对跟在身后的高升说;“明日顾太医过来,顺便给她瞧瞧。” 顾如约说;“让顾太医给她开点安胎的药。” 走出院子,萧逸说:“我去军营,晚膳你不用等我了。” 萧逸经常跟将士们同吃同住,有时天晚了,住宿在军营里。 顾如约送萧逸到中门,问:“殿下晚上回来吗?” 萧逸盯着她看,目光暗昧,“你想让我回来?” 顾如约被他看得红了脸,想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又羞于说出口。 萧逸就喜欢看她发窘,贴在她耳边说;“给我留门。” 说吧,笑着上马出府。 顾如约走回正院,走到明间门口,听见里面叽叽喳喳说笑声,掀开门帘,看见堂屋里沉香、月奴、甘草、染儿、贞儿几个丫鬟在说笑。 看见顾如约,几个丫鬟蹲身一福,“拜见王妃主子。” “你们怎么来了?” 月奴笑着说;“我们跟魏侧妃一起来的。” “你们都来了,谁看家?” 贞儿抢着说;“奴婢们走了,把主院锁了。” 顾如约心想,萧逸准备在豫州落脚,这几个丫鬟既然来了就留在这里,不令她们回西南封地了。 晋王府邸离军营近,夜晚,传来角楼更鼓声。 萧逸回房时,看见床旁亮着一盏灯,顾如约靠在床头等他睡着了。 萧逸走去沐浴,少顷沐浴出来,拿手巾擦了几下乌黑的头发,手巾扔给跟在身后的沉香,迈步上床。 沉香放下鲛纱帐,萧逸看顾如约歪着头还睡着,头窝着极不舒服,轻轻抱过她。 刚要亲热,听见屋门外侍女高喊;“王妃,出事了。” 外屋值夜的沉香打开门,魏成玉的侍女慌慌张张地闯进来,说;“我家侧妃流血了。” 屋里顾如约被吵醒,听见吓了一跳,急忙披衣下地,说:“我去看看。” 侍女急的快哭了,跪下道;“王妃救救我家侧妃的孩子。” 顾如约反身进屋,说;“魏侧妃腹中的胎儿不好,我去一趟。” 萧逸皱眉,“她来这不是添乱吗?夜里凉,你多加件衣裳。” 沉香拿来斗篷,给顾如约披上,主仆匆匆出门。 沉香在前面提着灯,魏成玉的侍女扶着顾如约,赶到庆王萧暐住的院子。 走到门口,顾如约听见里面魏成玉压抑痛苦的叫声,掀开门帘进去了。 魏成玉已经满头是汗,卷缩着身体,身下衣裙床单染成一片红,顾如约心一凉,知道魏成玉的孩子保不住了。 回头对沉香说;“请顾太医来。” 当晚,魏成玉便小产了。 顾仲方给魏成玉服了药,魏成玉睡了,连日赶路身体疲惫,担忧,这一刻安然睡了。 顾仲方从屋里出来,顾如约跟了出来,两人站在廊下,顾仲方说;“魏侧妃小产,出血过多,身体受损,以后很难怀上孩子了。” 廊下吹来冷风,顾如约穿着单衣被风打透,心阵阵发凉,庆王这三个人孽缘,真是三败俱伤。 魏成玉落下病根,这辈子不能做母亲的事,顾如约瞒了下来,没有告诉魏成玉。 魏成玉小产后,躺了三日,便下地亲自照顾庆王萧暐。 晋王萧逸的西南军在豫州安营扎寨,按照谋士吕道贤的策略,进兵汉中,拿下川蜀,把徐州纳入囊中。 不到两年的时间,晋王在中原已经站稳脚跟,晋王的军队日益壮大, 这期间怀王萧祜和辽阳王萧浑的大军攻克京师,宁王萧炟被杀,辽阳王萧浑和怀王萧祜争夺帝位,辽阳王萧浑东北军兵多将广,在东北经营多年,兵力财力雄厚,最后打败了怀王萧祜。 又一年飘雪的季节,辽阳王萧浑在京城称帝。 豫州的冬季没有京城冷,正月初一,历年罕见地下了一场轻雪,年夜晋王萧逸犒赏三军,在军营跟将士们饮酒,西南兵这一年逐渐适应北方的气候,晋军不拖欠饷银,年根底,军饷增加一倍,将士们将发下的饷银寄回家中过年。 因此,军心稳固。 正月初二,萧逸和顾如约乔装走在街上,搭台的戏班子,杂耍的艺人,舞狮子的长龙队伍,到处都是过年热闹的气氛。 第312章 萧逸感慨地说;“我们离开西南两年了,我幸得有你的支持,才能这么快地东山再起。” 这两年里,顾如约在中原跟常公子合股开商号,晋军控制了徐州,徐州的水路畅通,徐州城的北面与东面有泗水环绕,西面有汴水流过。从泗水北上,可通金乡、曲阜、定陶,从汴水向西,可达开封、洛阳,沿泗水南下,可到淮阴。 徐州是运河及官道的交汇地,常公子的商队以徐州为中转,几百条船贩运粮食等货物。 依靠雄厚的财力,萧逸招兵买马,队伍迅速扩大。 顾如约望着街上喧嚣的人群,说:“我跟殿下夫妻多年,客气话就不消说了。” 萧逸握紧她的手,侧头看,璀璨的灯火下,顾如约明艳夺目,“如约,我们生个孩子吧!” “我以为殿下不喜欢孩子,殿下从未跟我提过生孩子。” “我败了,祸及妻儿,妻儿跟着我受连累,我一个人成败了无牵挂,如约,如果我战死了,你好好生活,你是我唯一的牵挂。” 萧逸败了,她陪他东山再起,她一个人,一条命,上碧落下黄泉,生死相随 她不要有任何牵挂而分心。 “殿下,我想在京城生下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等萧逸攻下京城,不用四处奔波,大局已定,在和平的环境下,生下他们的孩子。 现如今乱世,辽阳王萧浑称帝,北有怀王萧祜,西北有镇西候施宗彦,漠北有北疆王,形势不容乐观。 两年前一点小疏忽,萧逸兵败,崛起用了整整两年的时间,京城被攻克,宁王萧炟被杀,杨皇后被逼悬梁,顾如约更加深刻地体会成王败寇。 萧逸吸了一口凉气,“如约,到时我们生两个、三个、四个……” 她含笑,带着一丝羞涩嗯了声。 年后,天气回暖。 新帝萧浑登基后,面临天下四分五裂,眼看着晋王萧逸地盘扩大,兵精粮足。 镇西侯施宗彦乘隙扩大地盘,西北军锤炼成一支铁军,还有北疆王对中原虎视眈眈。 这些后患无穷。 新帝萧浑把怀王萧祜赶出京城,现在时局变了,萧浑首要对付晋王萧逸,然后是镇西侯施宗彦两大劲敌。 镇西侯施宗彦没有参与火拼,保存相当的实力。 萧逸在攻打京城时受挫,很快恢复元气,占领了徐州,扼住通往京城的运粮通道。萧浑要在他羽翼未丰时,剪除后患。 晋王府邸主院内,上房的窗扇支开,屋内外空气流动,阳光洒入,屋里暖洋洋的,顾如约坐在窗下榻上,手拄着案几,双手托腮沉思。 甘草在屋里侍候,王妃半天没动,也没说话,不知道王妃想什么。 沉香掀帘子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书信,“王妃,月奴来信了。” 月奴嫁人了,跟管家冯祥管理西南酒楼的生意, 顾如约接过沉香手里的信,看了一遍,沉香问;“月奴信里说什么了?” “月奴怀孕了。” 沉香高兴地说:“明年月奴的孩子就出生了。” “是呀,时间过得真快。” 月奴当初来王府时,还很青涩,如今都快为人母了。 沉香早过了出嫁的年龄,染儿,贞儿小一点,过一两年也该出嫁了。 顾如约想把沉香嫁了,沉香舍不得离开主子,婚事一直拖着。 顾如约从窗户里看见萧逸走进院子,沉香也看见,“殿下白日回来了。” 连日来,萧逸很晚回房,萧逸跟众将领谋士商议跟新帝萧浑的东北军开战。 甘草打起珠帘,萧逸走进来,顾如约站起来,“殿下今日回来的早。” “天热,我回房换件衣裳。” 萧逸脱掉外袍,顾如约接过,交给甘草。 沉香取来单袍,顾如约帮他换上。 换上衣裳,萧逸坐下,顾如约亲自倒茶,捧给他,问;“吕先生他们都散了吗?” “都回去了。” 顾如约对甘草说;“你先下去吧!” 甘草退下去,走到门口,回头朝门里看一眼,沉香从里屋走出来。 甘草回下处去了。 沉香把上房门关上,站在门口。 屋里,顾如约的声音很低,“殿下,这几日我一直在想,如今天下四分五裂,争天下者,有实力的无非少数几人,实力均衡,不相上下,我有个想法。” 顾如约说到这里,停顿,看着萧逸,萧逸端着茶盅,感兴趣地道;“说下去。” “辽阳王萧浑称帝,兵多将广,占据京师,得天独厚,如果殿下跟镇西侯联手,共进退,殿下和镇西侯的胜算非常大。” “吕先生提过,跟镇西侯联合对付萧浑,可镇西侯施宗彦是个老狐狸,一直按兵不动,保存实力,准备坐山观虎斗,说服他与我联合对付萧浑,怕有些困难。” “如果殿下相信我,我可以去一趟西北,说服镇西侯答应跟殿下联合,共同对敌。” 萧逸放在唇边的茶盅,没有饮下去,镇西侯施宗彦觊觎顾如约,施宗彦虽然光明磊落,萧逸的心里总有几分不自在。 “殿下……” 顾如约看他不说话,唤了一声。 萧逸放下茶盅,“容我考虑考虑。” 萧逸杀伐决断,从没有如此犹豫,顾如约大概猜到他的想法。 第313章 ※※※※※※※※※※※※※※※※※※※※ 最后一虐悄悄来了。 这篇文预计十月初完结。 接档新文: 背景两部分,上半部古代背景,下半部民国背景,大家收一下, 第127章 “殿下难道还信不过我吗?” 顾如约一语道破。 “如约, 我是个男人, 施宗彦对你是什么心思, 我清楚,你以为我能大度到放你去说服他。” “镇西侯的为人殿下是相信的, 发乎情止乎礼, 殿下别在犹豫了, 跟镇西侯联合是最明智的选择, 也是最快平息战乱,最短的时间一统天下。” 萧逸被顾如约说服了, 道;“还是容安跟你去。” “那最好不过了。” 容安是萧逸最信任的人,也是顾如约最信任的人。 萧逸站起来,“我去跟吕先生和众位将领说一声。” 沉香站在门口, 看见萧逸出门,走进屋。 顾如约对她道:“收拾东西, 我们出门。” “去哪里,主子?” “去西北镇西侯府。” “何时走?” “后日。” 顾如约要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完,尽早去西北。 主仆二人打开箱子,带上换洗的衣裳, 带上药箱,以备不时之需,金银带一些,一路的盘缠。 甘草走进来, 看沉香翻箱倒柜的, 问:“主子要出门吗?” “嗯” “主子能带上奴婢吗?” 顾如约把几件换洗衣裙放在玉面包袱皮上, “我出远门,不能带太多人,沉香跟我去,你留下看家。” 沉香手脚麻利,出门的一应东西用品都准备好了。 到晚间,沉香突然上吐下泻。 顾如约拿一包药给沉香服下,沉香止住腹泻。 顾如约问:“吃什么了?” 沉香折腾得浑身无力,躺在床上,“晚膳府里下人的伙食,没吃什么” “你跟大家一起吃的吗?” “一起吃的。” 晚膳剩下的倒掉了,顾如约也没法检查。 说;“你好好歇息,去西北我另选派人。” 沉香挣扎坐起来,“奴婢能行,明日就好了。” “你这个情况,路上不方便。” 顾如约走出沉香住的倒座屋,沿着回廊朝上房走,看见染儿从东厢房走过来,提着一壶热水。 看见顾如约站住,闪身让过一旁,“主子,奴婢烧了一壶开水,沉香姐胃里吐空了,喝点热水舒服些。” 顾如约点点头,走过去。 走了两步,站住,说;“你一会准备一下,明日跟我出趟门。” “是主子。” 染儿跟贞儿同龄,一起来的,贞儿的性格大大咧咧,没有染儿沉稳。 沉香病了,几个丫鬟里,甘草之前提过要跟着自己出门,顾如约多了一重心思,把甘草排除在外。 染儿脸上一丝欣喜,很快低下头,“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次日,每个季度规定的西南酒楼来报账,这回是月奴来了,月奴穿着男装,显出几分英气。 同来的还有楚寻梅,楚寻梅上次跟顾如约和顾仲方一道来时,走到半路便被她叔父派人叫回去了。 楚寻梅穿着汉人服装,进门便说;“王妃,我又来了。” “你们怎么一块来了?”顾如约问。 “我去你的酒楼吃饭,听见这丫头跟管事的冯爷商量,要来豫州,我就跟着一块来了。” 月奴把五家酒楼的账目呈上,并这季度的盈利,银票仔细地缝在夹衣里层。 顾如约对甘草说;“你带月奴下去吃饭。” 问四处瞧看的楚寻梅,“我让人把饭菜给你端到我屋里吃。” 楚寻梅负手踱步,“我第一次到豫州,豫州有什么好吃的,这几日我要吃遍豫州美食,你给我介绍介绍。” “我不能陪你了,我要出门。” “王妃要去哪里?” 楚寻梅凑过来,很感兴趣地问。 “西北。” “我也去!” 楚寻梅道。 “西北太远,回头你叔王和你兄长找不到你又着急了。” “我走时留下一封信,说三个月后回去,不让他们找我。” “西北山高路远,路途之中有危险,你还是留在这里玩,让晋王陪你好不好。” 为了说服这个祖宗不跟着自己坠脚,顾如约把萧逸当诱饵舍出去。 楚寻梅直摇头,“晋王殿下哪里有空闲陪本公主,我还是跟王妃去,西北一定好玩。” 贞儿端茶进来,说;“寻梅公主还是跟从前一样。” “你这丫头我记得头两年极贪玩。” 贞儿把茶水端给顾如约,又端给楚寻梅,嬉笑着说;“奴婢这二年长大了,寻梅公主还用旧眼光看人。” 月奴要下去吃饭,走到门口,又折回来,“王妃,奴婢也想跟着去。” 月奴一向知道分寸,突然提出这个要求,一定有原因,顾如约问;“你为何也要去?” 月奴有些黯然,说;“奴婢老家是西北的,奴婢别的都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生长在西北一个县城,兄长家开豆腐坊。” 月奴的身世顾如约知道,月奴的兄长当兵走了,一去不回,月奴被嫂子卖了。 第314章 顾如约点头应允,“我派人跟冯祥说一声。” 萧逸晚间回房时,看见楚寻梅,颇为意外,有几年未见,客气地打招呼,“寻梅公主来了。” 楚寻梅跟顾如约对坐喝茶水,边嗑瓜子,异族民风彪悍,见男人不拘束,说;“我来看王妃,正巧王妃要出门,我明日便跟了去,不在此处烦你。” 萧逸坐在对面椅子上,闻言,不易察觉地眉峰微蹙,“寻梅公主有什么闪失,本王无法跟息王交代。” “我又不是三岁幼童,有什么事还要别人负责,我叔王也不是胡搅蛮缠不讲理之人。” 萧逸看顾如约,顾如约无奈地微微摇摇头,又朝萧逸挤了两下眼睛。 萧逸会意。 楚寻梅大刺刺地坐着,天晚了,没有走的意思,说;“今晚我跟王妃住,晋王殿下没什么想法吧?” 萧逸心里恨恨的,你怎么知道本王没想法,呵呵地干笑两声。 也不动地方。 顾如约脸皮薄,怕萧逸说出什么露骨的话,楚寻梅还是姑娘家,朝萧逸使眼色,“殿下去东侧间睡。” 萧逸没说行,也没说不行,直直地看着顾如约。 顾如约的大眼睛骨碌转了几圈,长睫毛一张一合,似乎在暗示他。 萧逸这才慢腾腾地答应一声,“好!” 顾如约明显松口气。 萧逸站起来,对顾如约说;“你去给我铺床。” 顾如约跟着他过东次间,弯腰铺床,萧逸在背后抱住她,“晚上过来。” 顾如约看看门口,怕楚寻梅突然进来,低声说;“等她睡了我过来。” “你不过来,我过去找你。” 萧逸威胁地说。 顾如约突然有了主意,伏在萧逸耳边悄声说;“我明早早起悄悄地走,把她甩掉,你把她拖住。” “我若是拖不住呢?” 萧逸可不找麻烦。 “殿下牺牲一下色相,反正你也不吃亏。” 顾如约吃吃地笑,软软的胸脯一起一伏,萧逸舍不得松开。 “我可不上你的当。” 萧逸心说,别看你嘴上大度,到时我自讨苦吃。 顾如约走去告诉染儿,明早五更天走,让她偷着跟月奴说一声。 容安回府了,顾如约交代辛驳,跑一趟容府,告诉容安明早五更出门。 回屋时,楚寻梅正百无聊赖,“王妃,你跟晋王亲热的时间可够长的了。” 顾如约红脸,啐了一口,“你一个姑娘家,什么话都敢说,将来能嫁出去吗?” 楚寻梅高傲地仰着下颚,“谁说我嫁不出去,我们息国的壮士好男儿排着队想娶我,提亲的把门槛都踢烂几个了。” 顾如约被她逗得忍俊不住,咯咯咯地笑。 萧逸在东次间听见,心痒痒的,不知顾如约笑什么,把自己赶走,跟楚寻梅在一起竟这么高兴,有点醋意。 楚寻梅不满,道;“你笑什么,我说的是真的,太小看人了。” 顾如约收住笑,说;“你睡暖阁里,我睡次间。” 两人上床安置。 心里有事,顾如约醒来时,看外面天还没亮,萧逸睡在外侧,她灵巧地要越过萧逸下地,刚迈过腿,把一双大手掐住纤腰,“要偷着跑。” 顾如约把手指横在嘴上,指了指西屋。 两人起身,顾如约轻手轻脚地走去西暖阁,看楚寻梅睡得正香。 梳洗穿戴整齐,外面天微微有点亮色。 萧逸和顾如约、月奴、染儿等走出二门,容安已经等在外院。 萧逸送出城外二十里,天已经大亮了,顾如约命马车停下,对马上的萧逸打趣说;“不然殿下把我送到西北。” 萧逸勒马停住,嘱咐容安一路小心。 容安骑在马上,抱拳,“殿下放心,这条路走熟了。” 萧逸看着一行人消失在无限延伸的官道,矗立良久,清晨的官道空无一人,萧逸莫名心空落落的。。 太阳初升,驱散了早春的寒凉,顾如约同月奴、染儿乘坐一辆马车。 马车沿着官道行驶,走一段豫州通往京城的官道,在前方岔道绕行,绕过京城,还走津城。 由于起得早,怕惊动楚寻梅,没在府里用早膳,主仆三人在车里吃带来的点心。 马车一口气跑出二十里,顾如约探头朝外看看,路边的小草刚发绿芽。 忽听见后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没有出豫州,这里是晋王的地盘,顾如约不担心。 影影绰绰十几匹马朝她们追来,越来越近,顾如约看清楚是楚寻梅追来了。 这个尾巴还是没甩掉。 楚寻梅的马跑到跟前,得意地大声说;“王妃,你甩不掉我。” 顾如约探出头,满脸堆笑,“寻梅公主没有婆家,你知道西北有抢亲的风俗,我怕寻梅公主去了就回不来了。” “抢亲,那好啊,我抢个驸马回来。” 侍卫们直乐。 楚寻梅看见马上的容安,“容公子别来无恙。” 容安抱拳,“公主好!” 楚寻梅看看容安,又看看马车里的顾如约。 “走吧!” 顾如约庆幸她没说出什么不妥的话。 楚寻梅看似粗线条,粗中有细。 豫州城里一家当铺,当铺伙计刚卸下门板,当铺里来了第一个客人,伙计看这个中年男人穿戴像那个府里的下人,迟疑地问;“客官要当东西吗?” 第315章 中年男人弓着腰,“当东西,我找掌柜的。” 店铺伙计上上下下看了他好几眼,说了声,“等着。” 心里嘀咕,看他穿戴寒酸,有祖传的宝贝。 少顷,掌柜的掀帘子从里面走出来,“客官,听说你找我。” 猥琐的中年男人从怀里摸出一件饰物,掌柜的拿在手中看看,识货,这是西北一件极普通的银饰。 邋遢的中年男人小声说;“有人要我传个话,已经上路了。” 第128章 顾如约一行人出了豫州, 进入兖州境内, 沿着兖州西部, 朝西北走。 官道畅通无阻,经过留城, 又走了七八日,进入西北境内,时五月天, 西北气温暖和,马车卷起帘子,对面坐着的月奴朝外看,神情有几分恍惚。 身旁的染儿一直没说话,似乎有心事。 顾如约想起问;“染儿, 我记得你家乡也在西北?” 染儿吓了一跳,仿佛受了惊吓,“主子说什么?” “我问你老家是不是西北的?” 染儿似乎愣了一下, “奴婢老家是西北的。” 容安骑在马上, 从怀里摸出地图,他们上次去西北是从京城出发, 这次从豫州出发, 走的不是一条路线。 催马来到马车旁, 说;“王妃, 前面是通江县, 我们在县城里打尖?” “好”顾如约道。 一行人进了通江县, 通江县是进入西北地界的第一个县城, 是一个中等县,主街上遍布挂幌子的肉铺、米铺、当铺等。 马车停在路边一家饭馆,容安进去看饭馆还算洁净,出来招呼她们。 跑堂的伙计看呼啦啦进来一伙人,有三十几个人,一下子饭馆装满了,急忙把几张桌子抹干净,顾如约她们坐下来。 容安点了菜肴,跟伙计打听去西北的路线。 一会,容安走回来,说;“我们走官道到镇西侯辖地绕远,有一条近路,路况可能没有官道好,但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抄近道。”顾如约没犹豫,果断地说。 站在顾如约身后的月奴四处瞧看,这时转过头。 吃过午膳,月奴算了饭钱,稍事歇息,继续赶路。 一群人走出饭馆。 顾如约和月奴上了马车,染儿却没上来。 顾如约回头看,对面马路边有几个讨饭的乞丐,染儿拿铜板给其中一个乞丐,说着什么。 乞丐接过钱,点头哈腰道谢。 染儿走回来,爬上马车,月奴拉了她一把,说;“你心真善,乞丐多,我们救济不过来。” 染儿瞄着顾如约,表情有点不自然,“我看他们挺可怜的,给点钱,让他们吃顿饱饭。” “救济老弱,行善积德,如此真有此心是好事。”顾如约说。 这条路不是官道,是本地人走出来的,路面窄,土路有的地方坑洼,如果沿着官道走,绕到江下游,差不多要一天的时间。 傍晚时,一行人来到临江的小镇,前方横着一条江,江面宽阔,天色昏暗,隐约能看见对面岸上房屋,下流水流湍急。 容安过去问渡船,一会,走过来,说;“船家天黑不过江,等明早才有渡船。” “我们在镇上歇息一晚。”顾如约看对面有些荒凉,天黑了,即便乘船到对岸,怕没有落脚的地方。 镇上就在江边,顾如约等人不上车,走回镇上,楚寻梅下了马,把马匹交给一个武士。 临江镇不大,只有一条主街,主街上有个杂货铺和一个饭馆没有打烊,人少日头落山后镇上显得冷清,楚寻梅大失所望,“没什么意思。” 小镇上平常没什么人经过,只有一家客栈,顾如约她们进去时,有三个要住宿的客人。 正跟掌柜的说话,正说着附近州县闹盗匪,官府发下公文,缉拿匪首,重金悬赏。 她们就在这家客栈住下。 顾如约一路都跟楚寻梅住一个房间,两个丫鬟住一个房间。 把东西放下,楚寻梅张罗出去吃晚膳。 容安带着顾如约和楚寻梅,两个丫鬟,在小镇一条街上找到一家饭铺,这个小镇上两家饭铺,一家饭铺卖早点,只有这家饭铺,没得选。 饭馆里只有一张桌有客人。 容安交代饭铺掌柜的烀一盆肉,拿两坛酒水送客栈,犒劳王府侍卫和楚寻梅带来的人。 等上菜的功夫,容安跟掌柜的闲聊,说;“你们这个镇上街上没有行人。” 她们走了半天,没看见一个行人,听见宅院里狗吠。 掌柜的诉苦说;“客官不知道,最近闹强盗,天黑都不敢出门,我这小饭馆生意受影响。” 顾如约听见问;“强盗都是哪里来的?” 掌柜的说;“是一伙流寇,流窜到这里,打家劫舍,无恶不作。” 顾如约问;“本地官府呢?” “官府衙役一来,他们就跑了,我们这里两州交界地带,比较乱。” 楚寻梅不屑,大声说;“抓一个杀一个,让本姑奶奶遇见,把他们剁成肉泥。” 楚寻梅会功夫,一路无处施展。 掌柜的看她,“这位姑娘性子泼辣,你是不知道,强盗狠,前几日把一个过路的客商劫财后杀了,尸首抛在江里,被官府打捞上来,我们都去看,砍了十几刀,可吓人了。” 顾如约回头,看见染儿的脸煞白。 第316章 楚寻梅瞅瞅她。 饭菜上来,楚寻梅和顾如约、容安三个人吃饭,楚寻梅平常吃饭时,也不守什么规矩,食不言寝不语,对她没约束。 异族女子豪放,王室公主也没有太多规矩。 楚寻梅用膳时照常说话,今日楚寻梅却反常地没说话。 顾如约看看她,回头对染儿说;“给楚姑娘盛一碗汤。” 染儿没动,顾如约瞅了她一眼,又重复一句,“给楚姑娘盛一碗汤。” 染儿像猛然醒悟,慌忙取碗盛汤,她一慌,汤泼洒出来,顾如约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此刻,另一张桌上的两个客人正说前两日强盗夜里杀了某县的富户一家,劫走钱财。 染儿把汤端给楚寻梅,楚寻梅说;“你这丫头魂不守舍的,是让强人吓得吧。” 吃完饭,走出饭馆,天刚黑,街上静悄悄的,没有行人,估计镇上的人被吓怕了,不敢出门。 回客栈,容安跟掌柜的联系明早过江的船只,掌柜的联系船家,订好了五条小船。 乘坐一天的车马,明日还要早起,大家早歇下了。 次日,顾如约醒来时,晨光照入室内,听见隔壁容安住的房间轻轻开门声,知道容安起身了。 顾如约推楚寻梅,楚寻梅懒懒地起身。 打开门,月奴和染儿已经备好洗脸水,顾如约跟楚寻梅梳洗了。 早膳摆在厅里,容安已经等在桌前,楚寻梅走过去,说了声,“容公子早!” “楚姑娘早!”容安礼貌地说。 不称呼楚寻梅公主,以免惹麻烦。 男女不同席,出门在外,不能讲究平常的礼法规矩。 楚寻梅吃饭快,顾如约用膳细嚼慢咽,前世在皇宫养成的习惯,容安用膳很斯文,似乎在等顾如约,几乎每餐饭都如此 楚寻梅吃完了,拿过巾帛擦了擦手,“容公子真是心细体贴之人。” 顾如约喝一口粥,差点没呛到。 容安玉面微微泛红,有些发窘。 楚寻梅后悔多嘴,干笑两声,“容公子家中没有小妾吗?” 楚寻梅口无遮拦,容安正色道;“这是容某私事,不方便相告。” 楚寻梅背着容安朝顾如约做了个鬼脸。 顾如约横了她一眼。 三个人吃完,两个丫鬟吃。 侍卫们也已经用完早膳。 离开客栈,步行走到江边。 江边停着五艘小船。 马车不能过江,把马匹从车驾卸下来,侍卫们牵着马上船。 她们来得早,没有过江的人,只有她们一拨人。 顾如约站在江边看看,茫茫江面,天太早,没有渡江的船只。 船家催促,“客官上船。” 楚寻梅先跳上船,扶着顾如约上船,然后是两个丫鬟和容安,然后两个侍卫和楚寻梅的息国的两个武士。 侍卫们牵着马匹上了其它四艘小船, 船家把小船驶离岸边,划向对岸。 东边江面太阳缓缓冒出头,回头看临江镇上冒出几缕炊烟,岸边出现人影。 小船划到江中央,顾如约突然发现前方江面出现无数船只。 容安和楚寻梅也看见,容安大略数了数,有二十几条船,而且比他们的船大。 十几条船朝她们的船靠近,能听见船上说话声,说的好像是强盗的行话。 船家紧张地说;“不好,遇见强盗了。” 容安紧紧地盯着二十几条船,眯眼,敏锐地发现船上藏着弓箭手。 容安吩咐船家,“掉头往下游走。” 船家立刻掉转船头,快速朝下游驶去。 其它几条小船看着她们的船,也纷纷掉头朝下游驶去。 看目标要跑,前方强盗的船上乱做一团,大声喊,“放箭!” 顾如约同两个丫鬟躲在船舱里,容安和几个侍卫,楚寻梅站在船上,持剑拨打射来的羽箭。 其它四艘船快速地把船划过来,护住顾如约他们的船只,朝对面强盗的船上射箭。 由于容安的果断,小船顺流而下,速度极快,很快脱离危险地带。 后面强盗的船穷追不舍。 下游水流湍急,水花溅到船舱里,小船左右摇晃,船家极力稳住小船。 船舱里染儿吓得缩在一角,月奴倒没怎么害怕。 强盗的船越来越近,对她们的小船呈包抄之势。 形势对他们不利,用不了多久可能被追上。 突然,前方又出现十几条船只,容安心中一紧,强盗围追堵截,他们人少,两头的水路堵死了,没有退路,只有冲过去。 顾如约从船舱里探出头,看见前方的船只,前后左右都向中间聚拢。 这时,前方的船只高喊,“盗匪听着,我们是官府,立刻缴械投降。” 容安紧张的神经一松。 前方是官府的船只,背后的强盗的船迅速掉头逃走,官府的船只追上去。 顾如约等侥幸脱险,如果不是官府的船只赶到,他们很难摆脱掉强盗的追赶。 五艘小船慢慢划向对岸。 顾如约等下了船,容安看有几个侍卫受伤了,对顾如约说;“给他们包扎一下。” 顾如约命染儿拿药箱,染儿提药箱,差点绊了一跤。 容安给几个侍卫上药,包扎伤口。 第317章 楚寻梅突然说;“我们里面有内奸。” 没有内奸,强盗不可能提前布置好在江面等他们船只。 进西北后,不走官道,改走这条路,也是顾如约临时决定,一定有人提前送出消息,勾结强盗,设下埋伏。 也许前面官道已经设下埋伏,她们临时更改路线,得到消息后,才改在这里设下埋伏。 第129章 楚寻梅负手, 来回在月奴和染儿两个丫鬟跟前踱步,两个人的眼睛紧张地盯着楚寻梅, 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喘。 楚寻梅突然站住,“内奸就是你二人其中一人, 老实交代我可以考虑饶了你一命。” 月奴道;“不是奴婢做的。” 染儿也怯怯地说;“不是奴婢。” 楚寻梅的目光在二人脸上扫过, 突然指着染儿, “是你,是你出卖了主子。” 染儿吓得脸色煞白, 咕咚跪下, 朝顾如约分辨说:“奴婢不是内奸, 奴婢没出卖主子, 奴婢一直跟着主子, 没有离开过主子身边,奴婢又怎么能送出消息。” 顾如约冷冷地瞅了眼跪在地上的染儿,“你是一直在我身边,没离开过我的视线,这就是你的高明之处,在通江县时,你把钱给讨饭的乞丐, 那个乞丐帮你把消息传递出去, 我相信那个乞丐还在那里, 你不招我可以派人把那个乞丐抓来审问。” 晋王府的暗卫都是效忠晋王的死士, 楚寻梅带来的人异族人, 不可能跟中原有什么联系, 唯有这两个丫鬟嫌疑最大,看月奴坦然的态度不像做亏心事。 而染儿诸多反常之举,令人起疑,这两个丫鬟没离开过,没机会单独行动,夜里两个丫鬟住宿一间屋里,门口有侍卫值夜,她们很难送出消息,她们接触不到外人,唯一一次就是染儿给乞丐钱,且说了几句话,这也是顾如约刚刚想到的。 染儿嘴硬,知道一旦交代了,背叛主子的下场,抵死咬牙不招,盼着那个乞丐已经被人除掉。 叩头说;“奴婢没背叛主子,请主子明察。” 楚寻梅看她不招认,没那个好耐性,一把提起她,把她揪着到江边,把染儿的头按在水里。 染儿拼命挣扎,楚寻梅抓着她的头发提起她,然后又按在水里,反复几次。 染儿不挣扎了,再次提出水面时,已经瘫倒在地,咳着往外吐水。 楚寻梅问;“说不说?” 染儿呛水咳了半天,无力地说;“我说。” “奴婢给乞丐钱,让他通知通江县城的药铺,本来他们已经布置好人在前面官道截杀王妃,王妃临时改变路线,走水路,奴婢把消息送出去,他们改在水路堵截王妃的船只。” 楚寻梅看着顾如约,“要截杀王妃的是什么人?跟什么药铺有关系。” 顾如约了然,道:“他们是江湖上一个组织,杀手组织,谁付钱为谁消灾,药铺是他们在各个地方联络地点,他们这个组织叫无影门,无影门屡次暗杀晋王和我,已经被我们设计铲除,无影门组织庞大,在江湖中人多,主要杀手伏法,其它一些无影门的人一时不能清除干净,继续作恶,危害江湖。” 楚寻梅问;“这次有人买通无影门杀手,是谁针对王妃?” 顾如约低头看瘫倒在地上的染儿,“是什么人收买你做内奸?” 染儿深知,如果不招认,受零罪,什么都说了,“奴婢老家在西北一个村子,家里兄弟姊妹多,家里穷吃不上饭,爹娘把奴婢卖掉,辗转到了王府,两年前稍信来,奴婢家人在他们手里,奴婢没办法,不敢不听他们的。” 楚寻梅问;“他们是谁呀?” 染儿摇摇头,“奴婢不知道。” 不用问了,顾如约心里清楚是谁想要她的命。 说;“我们一进西北镇西侯的地界,就遭到埋伏,此人非镇西侯的人,又有谁这么大胆量在镇西侯的地盘买通杀手门来对付我?” 楚寻梅不知道其中内情,说;“那我们此去镇西侯府不是很危险?” “危险也要去,我是一定要见到镇西侯的,公主现在知道我为何不带你来。” 楚寻梅招呼息国武士,“拿绳子来。” 息国武士从马背上拿过一根绳子,楚寻梅吩咐,“把她手脚捆了,扔江里喂鱼。” 月奴听了,倒吸了一口凉气。 染儿呼喊着,挣扎着,“主子饶了奴婢了,奴婢被他们要挟是不得已,奴婢不想背叛主子。” 楚寻梅叉着腰,道;“每一个背叛主子的奴才都有理由,如果今日主子被你害死呢,你说能不能原谅你。” 武士把染儿手脚捆住,拖到江边,扔在深水里。 咕咚一声,江水溅起水花,片刻便归于平静。 容安已经给侍卫们上了药。 顾如约说;“走吧!” 众人离开岸边,只有月奴回头瞅了一眼,平静的江面无波。 月奴也没替染儿求情,染儿今日差点害死所有人,这种错误不能犯,犯了便不可饶恕。 主子是容不下不忠诚的奴才,宽容往往把自己处于危险之中,楚寻梅说得对,如果今日大家被她害死了呢,何况背叛主子奴才一向不能留,不问原因,因为原因改变不了事实和结果。 十日后,天刚蒙蒙亮,顾如约一行人从住宿的村子里出来。 太阳在正中时,离顾如约曾经住过的小山村二十里地,顾如约从车窗看路边有卖鱼的,刚从河里打上来活蹦乱跳的新鲜的鱼,命侍卫买了两篓。 第318章 楚寻梅骑在马车,一手遮住直射的阳光,问;“买这么多鱼送镇西侯吗?” 顾如约一拍脑袋,“你倒提醒我了,我们去镇西侯府不能空手。” 走到小山村山脚下,顾如约命侍卫两篓活鱼送到山上五婶家,不在这里停留,继续往前赶路。 又走了半日,过了朔东镇,经过一个西北的县城,黄昏时分,县城集市上很热闹,村民们卖自家的羊肉,牛肉,猪肉,鸡鸭鹅,猎户叫卖进山打的的野味,顾如约命侍卫装了两平板车。 往前走,夏季天长,天黑前到了镇西候府。 容安派人先送了拜帖。 顾如约等人到侯府门前时,有门上的人飞跑进去禀报。 顾如约在前院刚下马车,看见镇西侯施宗彦从里面走出,甩开步子疾走卷起一股劲风。 太阳落了,天光暗淡,施宗彦鹰一样锐利的深眸闪着光亮。 走到近前,爽朗地大声说;“顾如约,没想我们还能见面。” 声音里听出激动。 “侯爷一向可好!”顾如约望着站在面前伟岸的身躯。 “好,顾如约,我们有两年多快三年没见了。” 施宗彦颇为感慨。 门上的小厮说;“回侯爷,晋王妃带了两车牲畜。” 施宗彦笑声朗朗,“怎么来看我,还带了礼物。” “空手来看侯爷,礼数不周。”顾如约玩笑地说。 容安上前抱拳施礼,“容某拜见侯爷。” “容公子,久仰大名。” 施宗彦寒暄着。 楚寻梅走上前,像男子一样抱拳,“镇西侯的大名威震四方,楚寻梅今日方得一见。” 顾如约介绍,“这位是息国公主。” 施宗彦朝楚寻梅拱拱手,“公主屈尊大驾光临寒舍,寒舍蓬荜生辉。” 哈哈大笑,“晋王妃远道而来,不是来叙旧的吧?” 顾如约笑着说:“一来拜望侯爷,二来有事商议。” “里面请!” 一行人来到前厅落座。 镇西侯是主人,上座,顾如约跟容安和楚寻梅客座。 施宗彦先道;“几位一路辛苦,摆下酒宴为各位接风。” 施宗彦边说,转向顾如约,厅里左右两侧紫檀镂雕架上摆着两个白玉盘,玉盘里托着两个硕大的夜明珠,夜明珠发出光芒落入施宗彦的眼底,深眸熠熠生辉。 “晋王妃千里迢迢,不辞劳苦,有大事与我商议?” “侯爷英明。” 顾如约朝左右看看。 施宗彦道:“这里都是我的心腹,晋王妃放心请讲。” 施宗彦英明睿智,顾如约开门见山,不绕弯子,“侯爷,我来转达晋王殿下的意思,当今天下的形势侯爷清楚得很,辽阳王萧浑在京称帝,我想侯爷一直没有动作,可不是没有任何想法,如今各方势力,唯有侯爷和晋王可与之抗衡,晋王西南的兵力和侯爷西北的兵力都不足以绝对压倒的优势,对付辽阳王萧浑,恕我直言,辽阳王萧浑的实力在侯爷和晋王之上,侯爷比我更清楚,所以侯爷按兵不动。” 施宗彦点头,“晋王妃说的极是,晋王妃能看透这一点,如何扭转乾坤,我听听晋王是如何打算的。” “我能看到的,侯爷当然也能看到,为今之计,要在辽阳王萧浑刚登基,在京城还未站稳脚跟之时,发兵攻打京师,晋王殿下有个提议,侯爷和晋王联合出兵,总兵力在辽阳王萧浑之上,这场仗才有的打。” 以镇西侯施宗彦的睿智,顾如约在这个时候到来,他就已经猜到一二,沉吟片刻,说;“晋王妃提议的联合出兵,那么攻下京城,是晋王做皇帝还是本侯面南背北。” 顾如约已经猜到镇西侯有此一问,道;“晋王跟侯爷约定一起发兵,攻打京城,至于皇位归谁,历来战争凭本事靠实力说话。” 前世晋王萧逸称帝,顾如约对施宗彦的结局没有记忆,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希望这个男人有个好的结局。 她现在此来的任务是说服镇西侯一同发兵。 顾如约这个提议,很合镇西侯施宗彦的心思,二对一,去掉一个强劲的对手,然后一对一对决。 这样就简单化了,动乱的局势能尽快明朗。 第130章 镇西侯施宗彦权衡利弊, 晋王萧逸的提议是打破当下局面, 尽快结束战争, 走向天下太平的捷径,不然战乱不知何年何月能够结束。 “好, 我同意晋王的提议,同晋王殿下共同发兵讨贼。” “侯爷深明大义,后日我便回豫州复命。”容安站起来, 躬身一礼。 “发兵要准备月余,既然来了, 晋王妃和容公子在侯府住上几日。” 容安说;“我们要尽快赶回豫州,通知晋王殿下。” 楚寻梅朗声说;“好了,大事解决了,侯爷为我们接风的酒宴,侯爷可要拿出好酒。” 施宗彦豪爽地说;“息公主, 我西北就不缺美酒。” 侯府设宴, 为顾如约等人接风洗尘。 两军联合,施宗彦召集手下亲信将领,酒席宴宣布此事, 西北将领久未打仗,早已按奈不住, 各个亢奋,一溜十几坛酒摆在厅上, 西北人以肉食为主, 烤全羊, 烤乳猪,将领们大口吃肉喝酒。 席间,楚寻梅同西北将领一样大碗喝酒。 第319章 施宗彦问顾如约等人路上的情况,顾如约轻描淡写地简单陈述。 那厢,楚寻梅插话说,“我们一进西北地界,在临江镇过江时遇到盗匪,盗匪十几条船只堵截我们,幸好官府的船赶到,晋王妃身边竟然安插你西北的内奸,有人私通盗匪,预至我们于死地。” “何人私通盗匪?”施宗彦问。 “王妃说他们是中原无影门的杀手,有人收买江湖上杀手组织无影门和晋王妃身边的丫鬟,杀手组织私通盗匪,侯爷是否查一查,我们可是在侯爷的地界出的事。” 顾如约想制止楚寻梅,频频给楚寻梅使眼色,楚寻梅佯作没看见。 施宗彦何等精明,看出顾如约有所隐瞒,容安更是什么没说,一下便猜到了何人所为。 大庭广众之下,楚寻梅说出来,薛贞柠是施宗彦的夫人,当着众位将领的面,夫人做出如此恶毒之事,施宗彦没面子。 一个武将端着酒碗,“侯爷,我西北何人如此大胆,敢在侯爷的地界动手。” 容安生性厚道,急忙解释说;“一切都是猜测,内奸丫鬟死了,没有什么真凭实据。” 他们来是商议共同讨敌大事,顾如约不想节外生枝,不管怎么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施宗彦跟薛贞柠做了多年夫妻。 顾如约说;“盗匪乃流寇,听当地百姓说流窜到西北地界的,打家劫舍,当地官府已经张榜缉拿。” 施宗彦握着酒盅的手,徐徐转动着,低头神情颇为无奈。 抬起头,举起酒盅,“我敬晋王妃和容公子一杯,本侯地界出了事,本候不察,自罚三杯。” “侯爷无须自责,如今战乱,烽烟四起,唯独西北百姓安居乐业,实乃侯爷之功。” 容安善解人意,端起酒盅饮尽。 他们的目的是商议大事,不是逼着镇西侯处置结发妻子,令施宗彦为难,私人恩怨靠后。 楚寻梅很精,瞧出端倪,不过分纠结此事,换了话题,“我第一次来西北,听说西北战马都是良种马,我想买一匹坐骑,侯爷能告诉我哪里能买到好马。” “我的马场里养着一千匹良种马,寻梅公主随便挑,我送公主。” “侯爷如此慷慨,那寻梅就不客气了。” “明日我叫人带公主去马场挑马。” “我敬侯爷。” 楚寻梅端起酒碗,一口气喝干了。 又命侍女斟酒,敬容安。 连喝了几大碗酒水。 顾如约怕她喝多出丑,对施宗彦说;“夜深了,我们失陪,先告退。” 施宗彦吩咐左右侍女,“侍候王妃和寻梅公主。” 月奴扶着楚寻梅,走出前厅。 夜晚风凉,楚寻梅脑子清醒,说;“王妃,我没喝多,我还能喝。” 一个丫鬟在前厅门旁探头探脑,顾如约认出唤了声,“解玉。” 解玉过来,蹲身行礼,“奴婢给王妃请安!” “六夫人让你来的吗?”顾如约问。 “六夫人听说王妃来侯府,让奴婢在这里等王妃,想请王妃去六夫人屋里见一面。” 顾如约道;“我这明日不走,今太晚了,我明日去看六夫人和拓小侯爷。” 厅里,西北将领敬容安酒,容安来者不拒,事先服下顾如约给他的解酒药。 施宗彦对身旁的侍卫头领吩咐,“把主院的人禁足,一个不许出来,没有本侯的命令,不能放人。” 顾如约在西北的地界,他不能允许薛贞柠对顾如约不利。 侍女提着灯,带客人去西偏院,楚寻梅逞强,西北的酒水烈,有后劲,楚寻梅头晕,顾如约和月奴扶她上床,楚寻梅不久就睡了。 直睡到日上三竿,施宗彦派过来侍候的两个侍女,其中一个回禀,“王妃,大厨房问王妃何时用早膳?” 顾如约在侯府住过,当时厨房的人记得晋王妃的待遇阖府最高,就连夫人都靠后。 顾如约看楚寻梅睡着,“等一会。” 楚寻梅醒来后,记得昨晚施宗彦答应自己的事,嚷着,“我要去镇西侯的马场挑马。” 习武之人爱马,顾如约理解,说;“吃了早膳再去。” 厨房做了清粥,楚寻梅喝了一碗粥,要去马场。 顾如约也吃完了,擦手,说;“我去六夫人屋里看看,我不陪你去了,你小心注意安全。” 楚寻梅无所谓,“我天天骑马,什么样的烈马都能驯服。” 顾如约问侯府侍女,“侯爷在府里吗?” 侍女说;“听说侯爷跟容公子去军营了。” 大战在即,施宗彦调兵遣将,准备粮草,非常忙碌,特意派了一个心腹武将带楚寻梅去马场。 楚寻梅一走,顾如约带着月奴和侯府的侍女去六夫人余氏房中。 余氏在屋里听门口丫鬟回禀,“晋王妃来了。” 急忙往外走,顾如约已经进来了,余氏蹲身,“给王妃请安。” 顾如约急忙扶她起来,“我们不消客气了。” 余氏高兴地让顾如约进屋里,顾如约没看见施拓,问;“小侯爷呢?” 余氏请顾如约上座,自己侧坐相陪,面带温婉的笑意,“拓哥上学去了。” 顾如约恍然想起,“是呀,我离开这里都两年多了,小侯爷是该上学了。” 余氏拿出施拓写的字,“王妃看,拓哥受王妃的影响,先生都夸字写得好。” 第320章 顾如约接过看,说;“小小年纪很难得。” 两人闲聊家常,门帘一挑,走进一个少年,余氏道:“回来了?” 少年端端正正地行礼,“拜见顾姐姐!” 顾如约笑容浮起笑容,施拓还没忘了称呼自己姐姐。 顾如约感慨,“长高了。” 余氏说;“小孩子变化大。” 施拓说;“我回来换衣裳,顾姐姐来了,娘没叫人告诉我一声。” 余氏笑说;“怕耽误你课业。” 施拓走到里屋换衣裳。 这时,侯府的侍女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王妃,不好了,楚姑娘从马上掉下来手臂摔坏了。” 顾如约一惊,站起来,朝外走。 楚寻梅已经被人送回来了。 顾如约进门看见堂屋里送楚寻梅回来的人,陪楚寻梅挑马匹的西北的将领很内疚,“末将失职,没照顾好公主殿下。” 顾如约摆摆手,“不干你们的事。” 楚寻梅的性子她是知道的,不能怨跟着的人。 推开里屋的隔扇门,看见军医正给楚寻梅疗伤。 军医已经给楚寻梅处理了伤口,顾如约问;“伤得怎么样,严不严重?” 军医说;“手臂骨折了。” 军医给楚寻梅手臂打上夹板,固定住,楚寻梅嚷嚷着,“太难看了,什么时候把夹板撤了?” 顾如约道;“伤筋动骨一百日,你老实养伤。” 军医说;“正常一个多月撤掉,注意休息,不能做剧烈运动。” 军医给楚寻梅口服跌打损伤的消炎药。 这时,门外传来施宗彦的声音,手下报告镇西侯,施宗彦跟容安一起匆忙从军营赶回来。 施宗彦看楚寻梅骨折的手臂,要处置随同楚寻梅去的人,楚寻梅讲情,“与他们无关,他们劝阻不让我骑烈马,是我自己非要骑的,我不知道西北的战马这么难驯服。” 施宗彦愧疚,“都是我不该让你去马场,你一个姑娘家,不知道轻重。” 容安看楚寻梅手臂的伤,短期内不能养好。 道;“明日我一个人回豫州,王妃跟公主留在侯府。” 容安回豫州,顾如约不能撇下楚寻梅一个人,只好跟楚寻梅暂留侯府。 西北军束兵秣马,镇西侯施宗彦早有准备,半月后,西北军按照约定发兵。 西北军开拔的前一晚,施宗彦来到顾如约的住处。 顾如约端着一碗骨头汤,正在喂楚寻梅,楚寻梅伤在右手。 月奴打起门帘,朝里回禀,“侯爷来了。” 施宗彦走了进来,“公主这两日伤怎么样?” 楚寻梅是闲不住的人,手臂受伤,还是右手,什么都不能做,心里气闷,说:“我恨不得把这夹板劈了。” 夹板固定手臂,白天晚上端着,楚寻梅的性子真是个考验。 施宗彦像个宽厚的长者,“寻梅公主,千万不能冲动,落下残疾,还能嫁出去了吗?” 楚寻梅翻了翻眼皮,“镇西候,你跟晋王妃的话如出一辙。” “是吗?晋王妃也说过同样的话。”施宗彦眼角染上笑意,看向顾如约。 “我那是跟她开玩笑的,反正公主也不在乎外表。” 顾如约故意逗她。 “晋王妃,谁说我不在乎外表,我也是女人好不好?” 顾如约跟施宗彦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施宗彦说;“西北军明日就发兵了,再见不知道何时。” 楚寻梅说;“祝侯爷旗开得胜!” “借公主吉言,时候不早了,你们该安置了。” 施宗彦朝外走,顾如约跟在身后送他出了屋子,两人站在廊芜下,夜空深邃,月光如水。 顾如约轻声说;“侯爷保重!” 两人静默。 少顷,施宗彦突然问;“如约,你希望我跟萧逸最后谁赢?” 第131章 施宗彦半天没听到顾如约的回答, 自嘲地一笑, “我这样问多余。” “侯爷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希望侯爷平安。” 西北的风肆意,不似中原的风温和, 施宗彦这个生长在西北的汉子,淳厚直爽。 “你能这样回答,不枉我们相交一场。” 望不到边的黑暗, 院门口一盏风灯孤零零的发着惨淡的光,临出征前他能跟她站在一起说说话, 已经是老天意外的恩赐了。 “侯爷,我们在侯府等你。” “我一向比萧逸的运气差。” 施宗彦的这句话包涵很多,萧逸比她先出现在薛贞柠的身边,薛贞柠把心给了萧逸,顾如约出现时, 已经是晋王妃, 萧逸占尽了天时,他每每都晚了一步。 顾如约的心里当然是希望萧逸最后胜出,毕竟是夫妻, 施宗彦明明知道,有此一问, 想听到顾如约亲口回答。 此生他跟顾如约能有这样短暂的相处,足矣了, 命里八尺难求一丈。 西北军发兵后, 顾如约留在侯府, 专心照顾楚寻梅的伤。 楚寻梅从马上摔下来,说来她也有责任,楚寻梅的性格着三不着两,她不应该放任楚寻梅去马场,而自己没跟着去。 听见楚寻梅的声音从西屋传来,“拿走,见天喝这东西,看见就想吐。” 顾如约走过去,月奴正喂楚寻梅喝骨头汤。 第321章 楚寻梅捏着鼻子,把碗推到一旁,皱着眉头。 “以形补形,你手臂骨折,喝骨头汤好得快,既然你喝腻了骨头汤,喝鸡汤吧。” 顾如约身后侯府的侍女端着托盘,托盘里放着一大碗鸡汤。 楚寻梅生无可恋,要知道受这样的折磨,打死也不去马场挑战烈马。 换个鸡汤,楚寻梅勉强咽下去几口。 顾如约看她难受的样子,委委屈屈,说;“你手臂骨折已经半个月多了,再有半个月撤掉夹板,你就可以轻松一些。” 这半个月对楚寻梅来说度日如年,她差点哭了,“还要坚持半个月。” “谁让你淘气,给你个教训。” 楚寻梅哭唧唧地,“王妃,我受这么大的罪,你就别数落我了。” “出去多晒太阳,有利于恢复。”顾如约道。 这句话倒是合了楚寻梅的心,她要下地,月奴拿过她的绣鞋,替她穿上。 顾如约嘱咐月奴,别在侯府里乱走,带公主到花园逛逛。 “是,王妃。” 月奴稳妥,这半个多月住在侯府,侯府里月奴大概了解。 楚寻梅一出门,像笼中鸟自由了。 西北的初夏不似南边炎热,侯府的花园里百花盛开。 楚寻梅的性格不是看花赏雪,伤春悲秋之人,在花园里走了半圈,觉得有点无聊。 走出花园,在侯府里转悠,月奴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楚寻梅经过主院,对月奴说;“我们来侯府半个月,没见到侯夫人,正好经过,我们去拜会侯夫人。” 月奴道;“王妃交代公主去花园走走,公主贸然拜会侯夫人不妥吧?” “什么妥不妥,你们中原就是繁文缛节,走到这里了,不进去拜会,岂不是失礼。” 楚寻梅来到主院门口,门口侯府的两个家仆守着门,楚寻梅就要进去,两个家仆认识这位息国公主,地拦住二人,恭敬地道:“公主,侯爷有命,夫人现在禁足,不能与外界往来,主院也不能随便出入。” 施宗彦把夫人禁足了,楚寻梅眼珠转了转,“侯爷带兵打仗去了,没交代什么时候解除夫人的禁足。” “侯爷走时交代了,晋王妃离开西北,方能放出夫人。” 其中一个家仆说。 月奴在身后说;“公主,这是镇西侯的家事,我们不方便插手,还是回吧。” 楚寻梅有分寸,二人离开此地。 一路楚寻梅琢磨,晋王妃离开西北方能放出侯夫人,以楚寻梅的聪明,很快便参透了。 回房时,看见顾如约手里捧着一本书看,没抬头,问;“这一会功夫花园逛完了。” “太无聊,花花草草的,没什么看头。” 她凑过去瞧,问;“王妃在看什么书?” 顾如约道;“是一个前人写的游记。” “王妃还喜欢看这种书?” “看看长见识,这个写书的人走遍了梁国和周边国,乘船出海去过外藩,见多识广。” “王妃懂得多,原来看的书多。” 楚寻梅对书没什么兴趣,又道;“镇西侯把夫人禁足,派人看起来,不许出房门,我问看守主院的家仆,说侯爷走时说了,晋王妃离开西北放侯夫人出来,侯爷怕他夫人对王妃不利,我猜的对吧?” 顾如约有几分感动,施宗彦想的周到,跟薛贞柠毕竟是夫妻,为了她们的安全,禁足薛贞柠,影响夫妻关系。 “王妃不回答,那就是我猜对了。” 楚寻梅趴在她耳边说;“我发现镇西候喜欢你。” “休得胡言!”顾如约侧头瞪了她一眼。 “镇西侯看你的眼神,跟容公子一模一样。” 楚寻梅直起腰,“晋王殿下对王妃很信任。” “信任,也许吧。” 楚寻梅盯着她的脸,“王妃这话说的好像不大对劲。” 顾如约不知自己怎么脱口而出,解释说;“对晋王这样的男人而言,有比男女之情更重要的事。” 楚寻梅突然有些好奇,“王妃在晋王心里难道不重要吗?” 顾如约问;“对寻梅公主来说,都有什么人或事比较重要。” 楚寻梅认真地想了想,“我叔王重要,因为我和哥哥从小没有父母,我叔王像我父亲一样,还有我哥对我很重要,还有息国对我很重要,还有…..” 顾如约道;“你看,对你重要的不仅是一个人,有很多。” 楚寻梅刨根问底,“那么王妃觉得你对晋王来说是最重要的吗?” 顾如约摇头,“我不知道。” “在王妃心里晋王是最重要的人吗?” “是”顾如约几乎没犹豫地回答, 两世都是。 入夏后,西北开始降雨,小雨绵绵一直下了几日,天才放晴。 楚寻梅躺在木桶里,水没过手臂,沐浴的温水里放了中草药,楚寻梅每日药浴。 中草药是顾如约配的,消除手臂伤处内部淤积,避免落下后遗症。 一个侍女跑进来兴奋地说;“京城有消息,说西南军和西北军攻克京城了。” 顾如约听到得胜的消息,一点不觉得轻松。 萧逸和施宗彦联合打败了辽阳王萧浑,那接下来面临着萧逸跟施宗彦争夺天下。 梁国国内局势变化,北疆突然发兵。 第322章 镇西侯施宗彦率兵马离开西北,北疆王趁虚而入,镇守西北的官兵抵挡不住,北疆的大军迅速打开西北通往中原的大门。 留下守卫侯府的将领,急忙求见顾如约,“北疆兵马已经快打到这里了,请王妃迅速离开此地。” 侯爷临走时吩咐,保证晋王妃的安全。 消息来得突然,顾如约快速地判断了一下形势。 西北将领道;“王妃,事不宜迟,快点撤离此地,再晚了就来不及了。” 顾如约对月奴和两个侍女道:“快去通知侯府所有人,在前院集合。” 顾如约果断地作出决定,要逃走唯一的出路就是往南京城方向,京城方向有战败撤退的萧浑的东北军,她们要避开东北军撤退路线。 半个时辰后,侯府的马车在前院已经准备好,侯府女眷们纷纷上车,顾如约问侯爷管家,“还有女眷没出来的吗?” 侯府管家清点人数,说:“夫人还没出来。” 一辆空马车是留给夫人的。 所有人已经在车上等,逃命抢时间,等到北疆兵马打过来,阖府的人就都走不了。 又等了一会,还不见薛贞柠的影子,顾如约决定不等了,不能因为她一个人累及所有人。 刚要下命,这时,薛贞柠扶着丫鬟从内宅走出来,身后几个丫鬟挎着包袱,不急不慌朝马车走来。 顾如约下命,“出发!” 侯府大门打开,一溜马车驶出侯府。 西北将领带着士兵护送侯府女眷沿着官道朝南方向逃走。 她们离开侯府不久,北疆兵马潮水一样涌来,冲进镇西侯府,府里病弱不能逃走的人全命丧于刀下。 侯府几百人,加上保护侯府女眷的士兵,队伍庞大,顾如约探头望向车外,思忖,目标太大,顺利到达京城困难重重。 傍晚时分,前方官道出现逃难的百姓,传来消息,被辽阳王萧浑赶出京城的怀王萧祜在陈州起兵了,跟北疆王遥相呼应,同时发兵。 前有怀王萧祜后有北疆兵马。 侯府都是妇孺,行动速度慢,北疆兵马一支先头队伍已经从后面掩杀过来。 晋王府的侍卫和楚寻梅带来的人保护顾如约的马车。 逃难的百姓,随后掩杀过来的追兵,冲散了王府女眷们的马车。 由于马车紧张,顾如约跟楚寻梅、余氏、施拓、月奴五个人挤在一辆马车里。 往前不能走了,后有北疆大军,顾如约命令马车夫,“往西走!” 马车掉头朝西方向疾驰,跑出一段路,迎头有逃难的百姓说,北疆兵马已经从西侧包抄过来。 北疆兵马从北东西三个方向进兵。 已经无路可退,北疆兵马很快便杀到这里。 顾如约望了一下四周,她们的位置正好在小山村附近,果断地说;“我们先上山躲起来。” 第132章 她们步行上山, 这座山在西北不算高, 山路比较平缓, 月奴扶着余氏往山上走。 楚寻梅边走边问顾如约,“这里你熟悉?” “我住过一段时间。” 顾如约抬头望望, 走了一半,山高林密,这个小山村很隐蔽。 不是当地人, 不容易发现山上还有个小村庄,站在山脚下, 看不见隐藏在深山中还有村子。 五婶家的小院在村头,不用经过村子里,上到山顶就看见了,隔着栅栏,顾如约看见五婶在院子里端着簸箕。 喊了一声, “五婶。” 五婶看见她们, 惊喜地叫,“顾娘子。” 楚寻梅和余氏等对这个称呼听着新奇。 进了院子,五婶亲热地说;“顾娘子, 你派人送来的两篓鱼,我还说你路过家门也上山来看看五婶。” “我这不是来看五婶了。” 这时, 一个少年从屋里跑出来,“姐, 你来了。” 原来是长生, 两年多没见, 跟成年人一样高。 “长生,你没去学堂吗?”顾如约问。 “夏秋农忙,学堂这两日放假。”五婶替他说。 顾如约心想,战乱幸亏学堂放假,说;“五婶,北疆人打来了,不瞒五婶说,我们是来避难的。” “顾娘子就在这住下,北疆人一时发现不了这里,就是北疆人来了,山上有地方躲藏。” “打扰五婶了。” “顾娘子,跟五婶还客气什么,这几年长生的束脩费都是你出的钱,不然,我们供长生念书,不知道多吃力。” 五婶看看顾如约身后的几个人,“这几位是…..” 顾如约说:“她们是我亲戚。”介绍楚寻梅,“这是我相公的妹妹。” 五婶打量楚寻梅,“顾娘子的小姑子,眉眼跟顾相公有点像。” 楚寻梅低头,窃笑。 顾如约又介绍余氏,“她是我的一个远房嫂子和……儿子。”想起施拓叫自己姐姐,这辈分没法论了。 五婶看施拓样貌端正,浓眉大眼,很喜欢,吩咐长生,“你照顾弟弟,领弟弟玩。” “山里条件艰苦,房屋多,多少人都能住下,顾娘子还住原来的屋子。” 五婶又把东厢房收拾出来一间,给余氏和施拓住。 顾如约带来的晋王府的侍卫和楚寻梅带来的人住辛驳家,辛驳家没人,房屋空着,又在村外,隐蔽不容易让人发现。 第323章 暗卫们分散在山中,监视山下的动静,守在上山的路口。 小山村里的人认识顾如约,也没怀疑她们。 熟悉的姑娘媳妇都过来跟顾如约打招呼。 都亲热地称呼顾如约为顾娘子,一个年轻媳妇问:“顾相公怎么没来?” 顾如约笑着回答,“他有事脱不开身。” 大家告辞走了,楚寻梅忍俊不住地笑,“晋王成了顾相公了。” 余氏也打趣地说;“晋王远在京城,耳根发热,晋王还不知道自己成了顾相公了。” 顾如约也笑,“在这个小山村里,提晋王无人知晓,提顾相公大家都知道。” 五婶在鸡窝里抓了一只肥鸡,正举着菜刀杀鸡,说;“顾娘子爱吃山里新采的蘑菇炖小鸡。” 晚膳,五婶整治了一桌子菜,摆上饭菜,五婶找长生,“这孩子吃饭了去哪里了?” 长生带着施拓从院外进来,五婶责怪长生,“跑哪去了,快跟弟弟洗手吃饭。” 饭桌放在院子里,几个人围坐,顾如约仿佛回到当初住在小山村时,日子简单温馨。 月奴盛饭,五婶端上一海碗菌汤。 饭桌正中摆着一盆小鸡炖蘑菇,一盘凉拌山野菜,一盘鸡蛋炒韭菜,蒸了一碗肉,切了一盘咸鸭蛋,一碗鸡蛋酱,一碟水葱。 山里清苦,拿出这些招待客人已经很奢侈了。 顾如约知道五婶攒了鸡蛋舍不得吃,拿到集市上卖了,换盐巴等日用品。 今日为招待她们杀了一只下蛋鸡。 吃完饭,天擦黑,山里寂静,北疆兵从山下经过没有发现山上有个村子。 上山的路有暗卫守着,如果有情况,她们藏到山里,如果没有当地人的指引,北疆人是找不到这里的。 侯府的女眷被冲散后,慌乱中,薛贞柠的马车的车夫掉头朝来的路行驶,跑出不远,被后面追兵截住。 薛贞宁的马车被北疆兵围在当中。 当北疆兵弄明白了她是镇西侯的夫人,没敢动她,报告了主帅。 镇西侯府已经被北疆的兵将占领了。 当薛贞柠被带到侯府前厅,看见前厅上首坐着一个穿着异族服饰高贵的女子。 看见她,亲热地笑着说;“侯夫人,别来无恙。” “慧庆公主,我该称呼北疆王妃了。” 薛贞柠没有丝毫紧张害怕,径直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萧宝贞打量她,“我们能有十年没见了,侯夫人还是风华绝代。” “没想到我们十年后相见,我沦为公主的阶下囚。”薛贞柠讽刺地说。 “贞柠,话别说得那么难听,我请你来,是想见见故人。” 北疆的侍女端上茶水,萧宝贞接过,唇角荡开一丝笑意,“镇西侯现在京城,如果知道夫人在我这里,镇西侯当作何反应?挥师回西北?” 薛贞柠端着茶盅,优雅地呷了一口茶水,淡淡地说:“公主太抬举我了。” 萧宝贞撇去茶水上的茶叶,“当年之事,我素来多有耳闻,十年过去了,你心里还没有放下,不甘心?” “公主嫁到北疆,难道甘心吗?”薛贞柠反问道。 “你我是一样的人。”萧宝贞对薛贞柠了解几分,又玩味地说;“可现在五皇兄和顾如约伉俪情深,这个我却是亲眼所见。” 薛贞柠波澜不惊的神情,微微凝滞,没有逃过萧宝贞的眼睛,心里估量薛贞柠对晋王萧逸和镇西侯能有多少影响力。 薛贞柠猜到她的心思,“有一个人对公主来说,比我有用多了。。” “侯夫人的意思是……..” “能让镇西侯回师的人,是晋王妃顾如约,而不是我。” “此话怎讲,侯夫人提点一二。” “北疆的兵将到现在还没有发现晋王妃的踪迹吗?” 萧宝贞按住座椅扶手的手握紧,挺直脊背,“你是说顾如约也在西北。” 薛贞柠笑笑,“公主聪明。” 萧宝贞难掩兴奋,喊了一声,“来人。” 进来几个北疆的将领,“传命下去,仔细地搜,务必找到晋王妃。” “是,王妃。”几个将领下去。 萧宝贞又对左右说;“送侯夫人下去休息。” 望着薛贞柠袅娜的背影消失在帷幔后,萧宝贞对身旁的陪嫁的宫女的说: “当年镇西侯和我三哥、五哥,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他们真正了解她吗?” 顾如约等人住在小山村已经三日。 小山村出外的山民折回来说;“山下全是北疆人。” 打探消息的暗卫回来报,“禀王妃,北疆人在大肆搜捕,烧杀掳掠,王妃在山村躲藏有危险,北疆人迟早搜到这里。” 北疆人已经占领西北,她们现在只能暂时躲在这里,出去更危险。 顾如约跟五婶说;“北疆人如果发现这里,我们要躲到后山,躲藏的山洞里准备充足的粮食和水。” 五婶说;“对,对,如果北疆人上山,不知道要躲多久,没吃没喝的,北疆人没搜到自己饿死了。” 这两日风声紧,长生和施拓不出去乱跑了,怕撞见北疆兵将上山。 刚吃过午饭,五婶和月奴捡了桌子,暗卫急忙来报,“王妃,北疆兵搜到这里了,他们已经往山上来了。” 几个人一听俱都紧张,顾如约镇静地道;“赶紧去后山躲起来。” 第324章 众人奔后山躲藏,村里的人听说北疆兵来了,村民能走动的男女老少都进深山里躲起来。 顾如约等人躲在萧逸曾经养伤的山洞里,暗卫把洞口在外面伪装好。 一个时辰后,顾如约等人在山洞里听见北疆兵在山里喊话声。 山下,蕙庆公主萧宝贞坐在一辆豪华的马车里,北疆兵来报;“公主,山上都搜遍了,没发现晋王妃的影子。” 萧宝贞望着四周群山,冷声命令,“难不成她上天入地了,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 北疆的将领说;“王妃,此地山高林密,我们搜了半天了,发现山上有个小村子,村民们都跑了,没发现晋王妃的踪影。” “一寸寸地搜,把这几座山给我翻遍了。”萧宝贞眉梢一挑,眼风凌厉。 顾如约她们躲在山洞里,清晰地外面传来北疆士兵的说话声,一会说话声过去。 五婶祖辈是西北人,常常能接触到北疆人,北疆人的话能听懂,小声说;“北疆兵在找什么晋王妃。” 近在咫尺,北疆调动大批人马来搜山,是来找自己的,顾如约暗想,北疆人已经知道自己在西北,看来不能轻易撤走。 又一波北疆士兵经过,顾如约在西北住过,北疆话听懂一句半句,听出放火两个字眼, 心突地一跳,放火烧山,整个小山村被自己连累了。 洞里还有楚寻梅,五婶,长生,施拓,余氏,这些人通通被自己连累。 顾如约咬着唇,北疆兵的目标是自己,抓到她,北疆兵就能撤了,她们和村里的百姓就能安全了。 第133章 洞外说话声渐渐远了, 顾如约贴在洞口听, 靴子踩踏野草发出声音渐渐消失。 顾如约知道这队搜山的北疆兵过去了, 下一队搜山的北疆兵还会来,这样搜下去早晚发现这个山洞, 就是不发现山洞,北疆人找不到人放火烧山,山村的百姓都躲藏在山上, 全村的人跟着遭殃。 顾如约对楚寻梅几个人说;“北疆兵是来抓住我,我出去, 他们只要抓到我,北疆兵就撤了,现在外面正打仗,回京城的路不安全,你带着她们继续躲在山村里, 等局势稳定了再离开。” 余氏反对, “不行,王妃不能出去,他们抓住王妃, 威胁晋王和侯爷,再说北疆人野蛮, 嗜杀成性,我出去引开北疆兵。” 顾如约道:“你们放心, 我相机行事。” 楚寻梅说;“我出去, 我不是你们梁国人, 他们跟息国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北疆人不能把我怎么样。” 顾如约道;“寻梅公主,他们的目标是我,别人出去了,白白送死。” “奴婢同主子出去。”月奴坚持,“奴婢生死追随主子。” 五婶听出门道,看着顾如约,“原来你是晋王妃,五婶眼拙,这么久竟然没瞧出来。” “对不起五婶,我一直不方便说出身份。” “五婶理解,你是王妃就更不能出去了。” 顾如约为了安慰几个人,说;“北疆人不会杀我的。” 看顾如约心意已决,楚寻梅扯住她,“你要小心。” “我知道,我出去后,你们把洞口恢复原样。” 顾如约说完,把洞口的石头挪开,洞口有树枝和灌木掩盖,山洞在坡下,北疆兵经过上面,发现不了下面有个山洞。 顾如约分开灌木出来,月奴随后跟着钻出山洞,顾如约把洞口的灌木遮掩住山洞,外面经过看不出来。 她要离开山洞越远越好,她跟月奴绕道前山,刚走到前山,被搜山的北疆兵发现。 北疆兵呼啦啦地围过来,顾如约坦然地说;“我是晋王妃,报告你们主帅吧!” 北疆兵将信将疑,看她样貌极美,便有七八分信了,其中北疆兵的一个小头领说;“带回去给大妃辨认,就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蕙庆公主萧宝贞在离这座山二里地的镇上一个富户的宅子里,这个富户听闻北疆大军打过来,带领全家跑了,宅院空出来, 萧宝贞听说传报,说抓住了晋王妃。 起初没太相信,当顾如约走进来时,萧宝贞立刻站起来,亲热地走上前,挽着顾如约的手臂,“五嫂,没想到京城一别,我们在西北见面了。” 顾如约淡笑一声,“公主找我找得天翻地覆,我能不出来见一面吗?” “五嫂不想见我,可我跟五嫂缘分未尽,宝贞一向佩服五嫂,这一次镇西候跟晋王联合发兵,是五嫂到西北做的说客吧,只有五嫂能有这样的眼界和本事。” “公主过奖了,如今落在公主手里,公主预备把我怎么办?” 两人样子极亲昵。 落座后,蕙庆公主说:“屋嫂,如果晋王和镇西候知道五嫂在我这里做客,晋王是否能拿江山换回五嫂。” 顾如约轻笑,“公主,晋王西南军队几十万,拿几十万将士流血换来的战果换我,退一步说晋王答应了,几十万将士能答应吗?萧家皇室骨肉相残,父子人伦不顾,夫妻情分又有多重?” “你说的倒也是,可你这个晋王妃落入我北疆国之手,晋王如果听之任之,抛开夫妻情分不谈,晋王所为令天下人耻笑,晋王哪怕碍于脸面,也不能不顾你的生死。” 萧宝贞极聪明,嫁到北疆后,成为北疆王的的大妃,深得北疆王的器重和宠爱。 第325章 这次进兵中原,北疆王听从萧宝贞的主意。 顾如约被当即送往陈州,陈州是怀王萧祜的封地,怀王萧祜被赶出京城后,率领残兵败将退回陈州。 同时,萧宝贞把薛贞柠也送往陈州,交给三哥。 怀王萧祜争夺皇位败了,元气大伤,这次跟妹妹北疆联合出兵,占领西北,又抓了晋王萧逸的王妃和镇西侯的夫人,局势似乎对他很有力。 蕙庆公主随后来到陈州,兄妹相见。 怀王萧祜对妹妹道;“本王正琢磨怎样拿下京城,这回有晋王妃在手上,我们在陈州坐等五弟。” 陈州的兵马和北疆兵马兵合一处,跟晋王萧逸和镇西侯施宗彦的兵马总数不相上下。 萧宝贞说;“我们布置好兵力,以逸待劳,严阵以待,五哥不能为顾如约放弃帝业,可也不能一点不顾忌,还有镇西侯夫人薛贞柠,五哥心心念念许多年,他们只要有顾忌就对我们有利。” 门口丫鬟的声音传来,“王妃来了。” 怀王萧祜的王妃楮氏脚步匆忙而入,萧宝贞站起来,“三嫂。” 楮氏直看向萧祜,“听说王爷抓了五弟妹?” “啊,她是在这里。” “王爷为何抓五弟妹,战争是男人之间的事,为何牵连皇家女人,五弟妹与我有恩,求王爷放了五弟妹吧!” 楮氏说话的口气急促。 萧祜道;“请她来,我没有伤害她,你身子刚好,不必为此事着急。” “王爷看在妾身的面子上,放了五弟妹吧!” 楮氏为顾如约求情,她一直记得顾如约对自己的帮助。 萧祜有几分不耐烦,“你只管好内宅的事,外面的事不是你女人家懂的。” 楮氏看了看蕙庆公主萧宝贞,萧宝贞嗔怪地对萧祜说;“三哥,怎么跟嫂子说话呢,什么女人家不懂,我也是女人,难道我不应该参与。” “你跟她不一样。”萧祜道。 他妹妹就是女中豪杰,北疆王现在对他妹妹言听计从。 楮氏知道放了顾如约萧祜兄妹不能答应,央求萧祜说;“你答应我,不伤害五弟妹。” 萧宝贞截过话说;“三哥如果伤害五嫂,我先不答应,嫂子放心,有我看着呢。” 楮氏不信她的保证。 第134章 晋王萧逸跟镇西侯施宗彦, 一个由南北上, 一个由北南下, 率领大军杀到京城,两人约定谁先攻克皇宫, 谁面南背北称帝,另一个人称臣。 并共同发下檄文,讨伐叛臣辽阳王萧浑, 同一时间攻城。 晋王萧逸的西南军先攻下京城南城门,随即攻下皇宫, 镇西侯施宗彦晚了一步。 晋王萧逸取胜,占尽天时,晋王萧逸在南,晋王是皇子,发出讨伐檄文, 非常有影响力和号召力, 中原地方将领都听晋王号令,晋王占据北通往南的水旱要道,控制京城的粮道等运输。 镇西侯在西北, 东北有辽阳王萧浑,陈州有怀王萧祜, 北有北疆,多方掣肘, 受到一定局限性。 晋王萧逸这两年军队迅速扩大, 实力上超出镇西侯施宗彦, 另外中原人正统思想,江山是萧家的,晋王是正主,其他名不正言不顺,因此,都愿意跟随晋王萧逸。 晋王萧逸占了天时地利与人和,强大的军力,抢先攻克京城,杀入皇宫。 梁帝萧淙已于一年前驾崩,文武群臣万民拥戴晋王萧逸登基,登基大典在筹备之中,便传来北疆王占领西北。 顾如约被软禁在怀王府邸,由于怀王妃楮氏的关照,饮食居住相当优渥,楮氏把她的丫鬟月奴从慧庆公主萧宝贞手里要回来,继续侍候她,怀王府的侍女们王妃有命,对她不敢怠慢。 顾如约从侍女议论中得知晋王萧逸和镇西侯施宗彦的兵马已经发兵陈州。 她早已打定主意,怀王萧祜和慧庆公主萧宝贞拿自己威胁萧逸和施宗彦,她宁愿一死也不能掣肘二人。 怀王军队和慧庆公主的北疆兵马列阵以待,不久,就有晋王萧逸和镇西侯施宗彦已经率兵马赶奔陈州。 西南军和西北军来势汹汹,怀王兄妹没有丝毫惊慌,整个西北已经被北疆兵马占领,加上怀王军,兵力几乎与萧逸和施宗彦军队持平。 可怀王手里有两个重要的人质,就这场仗来看,怀王占了主导和优势。 怀王萧祜胸有成竹地以逸待劳,怀王手下的一个将领慌忙来报;“王爷,晋王和镇西侯突袭了西北申城,活捉了北疆国的荤王。” 荤王是北疆王同父同母的亲弟弟,镇守申城。 萧祜一拳砸在桌案上,“我太疏忽了,没料到他们突袭,快去请公主出来。” 蕙庆公主萧宝贞从后院匆匆走出来,前厅里萧祜负手在来回走动。 萧宝贞进来问;“三哥,晋王抓住北疆国的荤王。” 萧祜懊恼,“适才来报,晋王和镇西侯的人绕道西北攻下申城。” “真是神速。”萧宝贞出乎意料,“荤王被他们抓住,我判断不久他们就来人谈判,用荤王换回顾如约,如果我们不同意,北疆王不答应,北疆王对这个弟弟很重视。” 萧祜不由窝火,“是我们大意了,没想到申城这样轻易被攻克,没等救兵去,这个荤王太无能。” 萧宝贞道;“西北是镇西候的老家,没有人比镇西侯对西北更熟悉,所以他们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等我们知道,已经晚了,连救援都来不及。” 第326章 本来占优势,现在骑虎难下。 兄妹正说着,一个士兵跑进来报,“王爷,公主,北疆王派人来了。” 兄妹对视一眼,北疆王的弟弟被抓,北疆王沉不住气了。 北疆王派来的人说:“大妃,陛下命大妃务必想办法救出荤王,不惜一切代价。” 萧宝贞看一眼兄长,道;“我知道了。” 来人走了,萧祜道;“看样我们只有交换人质。” 萧宝贞狡黠地转了一下眼珠,“一个换一个,我们可是抓了两个,荤王一个人不能换顾如约和薛贞柠两个人质吧。” 萧祜阴沉的脸稍霁,“你不提醒,我倒忘了这个茬,我们不主动出面,等晋王的使者。” 次日,晋王派使者前来见怀王和慧庆公主。 萧祜兄妹看见特使进来,萧宝贞一笑,“容公子,我当何人来,原来是故旧。” 容安礼数周到,躬身一揖,“容安拜见怀王殿下,拜见公主。” “给容公子看座。” 下人搬过椅子,容安落座。 萧祜微笑着说道;“容公子此来是为了晋王妃的事?” 容安在衣袖里的手攥紧,“奉晋王命,来商议此事,晋王的意思是拿北疆国的荤王换晋王妃,不知怀王殿下和公主殿下可有此意?” 侍女送上茶水,怀王端过一盏茶水,做了个请的动作,啜了一口茶水,“五弟夫妻情深,本王可以考虑,不过本王这里请来晋王妃和镇西侯夫人,只能二人其中一人换人质才算公平,除非晋王还能拿出同等重量的人质,本王可以两个人一起交换。” 容安的手在衣袖里捏得死紧,一股怒气直冲而上,顾如约在他们手里,只好强压下怒火,“怀王殿下和公主殿下预备荤王换你手里的何人?” 这时,萧宝贞插话说;“容公子的提议,我们需要商议一下,至于换何人,明日两军阵前通知晋王。” 容安脊背挺直,保持镇静,“可不可以让我见一下晋王妃?” 萧宝贞的目光从容安玉白的脸上扫过,笑容里别有深意,“容公子的这个要求,我可以做主满足,我知道容公子与晋王妃的情义深厚。” 萧宝贞命人;“带容公子去见晋王妃。” 容安随着侍女到怀王府后宅,见到顾如约的一瞬间,容安心潮起伏,强抑心脏的狂跳,“你还好吧?” 容安说话时,整个人因为紧张声音里透出不易察觉的颤音,顾如约看在眼里,低声说:“容公子怎么来了,我很好,怀王妃对我很照顾。” 容安紧张的神情略松动,“晋王和镇西侯的大军已经到陈州城下了,晋王殿下派我来,我们拿住了北疆王国王的亲弟弟荤王,准备拿荤王换你。” 顾如有垂下头,虽说不愿意因为自己影响晋王,成为掣肘晋王的软肋,可听了还是很欣慰。 “容公子,请你转告晋王殿下,不用顾虑我。” “王妃,晋王殿下也让我转告王妃,一定救你出去。” 容安离开,月奴高兴地说;“晋王和镇西侯来了,明日交换人质,王妃就可以自由了。” 顾如约笑笑,没说什么。 她太了解萧宝贞,怀王兄妹怎肯轻易放了她。 交换人质,那么薛贞柠呢? 此刻,怀王萧祜走进一所院落,门口站着侍女打起门帘,“殿下。” 薛贞柠背着身子坐在炕上,闻声回过头。 怀王萧祜少年时憧憬,已经慢慢淡了,看见薛贞柠,分别十年竟恍如隔世,薛贞柠由一个妙龄少女变为风华绝代的少妇,岁月更增添了她成熟的韵味,萧祜少年时一腔热血看她一眼悸动,现在一见,心情仍有些激动。 “贞柠妹妹,多年不见,你没什么变化。” 这个当初看见自己脸红的少年,现在褪去青涩,老成持重。 “怀王殿下今怎么有空来看我?”薛贞柠转过身,没挪动地方。 怀王自己捡了一张椅子对面坐下,“早想过来看看,琐事太多。” “怀王殿下突然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薛贞柠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 “贞柠妹妹聪明,不瞒贞柠妹妹,晋王抓了北疆国的荤王,要拿荤王交换一个人质。” “既然交换一个人,那是晋王妃了?” 薛贞柠本能地想到顾如约,不由心中妒忌。 萧祜意味深长地一笑,“贞柠妹妹为何这样问,为何说晋王殿下要交换的不是贞柠妹妹,贞柠妹妹当年可是对五弟一往情深,听说如今仍未忘情。” 薛贞柠的脸色平静,没有任何表情,“怀王殿下这样说,那要交换的一定不是我了。” “五弟交换何人,也要本王同意才行,本王犹豫,贞柠妹妹跟五弟妹到底交换谁好?” 薛贞柠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么多年了,怀王殿下仍耿耿于怀。” 当年萧祜和萧逸同时喜欢上薛贞柠,薛贞柠却只钟情于萧逸。 对萧祜冷冷淡淡。 萧祜嘴角边噙着一丝笑意,“本王帮你试试萧逸,看看他对你的心意改变了没有,你是否也很想知道。” “怀王殿下想怎么做?。” 怀王萧祜站起来,“明日你便知道了。” 晋王的西南军在陈州城外摆开阵势,镇西侯率西北军攻打侧翼。 第327章 萧逸身穿雪白战袍,挺拔傲岸,骑马矗立在阵前,左右是吕道贤、容安、陈承忠、余平等众位将领。 怀王萧祜和慧庆公主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望着铺天盖地黑压压的西南军,西南军刚攻下京城,士气高涨,兵将们精神抖擞,必胜的信心。 萧祜朝后一扬手,几个士兵把顾如约带上城墙。 城下的萧逸仰头紧紧盯着城墙上熟悉的身影,手里攥着马匹缰绳仿佛要嵌入掌心。 随后士兵们又带上城墙一个女子。 怀王萧祜命令喊话,嗓门大的士兵朝城墙下高喊,“晋王听着,只可换一人,这两个女人换那一个?” 第135章 城墙上士兵朝城下继续大声喊;“晋王听着, 只可换一人, 另一个女人杀了祭旗?” 两军打仗, 祭旗的人砍下头颅,挑在旗上, 激励将士。 城下的西南众位将领义愤填膺,如果不是王妃在怀王手上,早就杀向陈州城。 萧逸脊背冒了一层冷汗把衣衫全湿透了, 头顶传来士兵的声音,叫嚣着, “晋王,决定好了吗?” 萧逸身旁的陈承忠气得咬碎钢牙,众位将领恨不得立刻冲杀攻打陈州城。 两军对峙,等待交换人质,然后便展开一场生死厮杀, 城上城下的将士都等着晋王的决定,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晋王一人身上。 拿荤王只能换城墙上的一个女子,换走的女子能够活命,剩下的女子如果不被祭旗, 可能死在虎狼般的将士手里,杀红了眼的将士, 恐怕连全尸都落不下。 仰着头太久,太阳炽烈, 萧逸眼前白花花的, 城墙上晃动着两个女子的身影, 视线模糊,萧逸揉揉眼睛。 多年兄弟,只有萧逸了解三哥萧祜,平常表现出来的伪善,真正的性情残暴肆虐,不念手足情。 几十万大军,都在等待,等待晋王发话,等决一死战。 良久,萧逸没有说出一句话。 顾如约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烈日当空,莫名浑身发冷,手指尖冰凉,她看见马上的萧逸,雪白的战袍醒目到刺眼。 萧逸的犹豫其实时间很短,顾如约却感觉很漫长,她抬头望着天空,天真蓝,活着真好,可她的生命快走到尽头。 如果今生没有遇见该多好。 自己很失败,重活一回,不过比前世多活了几年。 萧逸的犹豫,是对自己有几分不忍,或者心里愧疚,他不是等薛贞柠许多年,今日二人相见,中间却隔着自己,难道自己非要等萧逸亲口说出,才能死心吗?临死前还要再伤一次吗? 等萧逸做出选择,自己难免受辱,也罢。 何必在等,等的结果也是一样的。 顾如约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熟悉的,在千军万马当中一眼便能认出出色的男子,来世各自安好。 顾如约收回目光,突然伸手抽出身旁一个士兵腰间的短刀,锋利的刀尖对准胸口猛然刺入,突然发生的这一幕城上城下的人都惊呆了。 这一幕就在眼前发生,萧逸眼睁睁地看着顾如约最后朝他看了一眼,一抹凄美的微笑,鲜红的血染红了雪白纱衣,触目惊心, 顾如约慢慢地倒地,意识恍惚了,一刀插在胸口,心竟然一点不觉得疼。 萧逸肝胆欲裂,几乎同时栽倒到马下,晋王身旁的众人顿时乱成一团,“晋王殿下!” 城上萧宝贞最先反应过来,冲过去,抱住倒在地上的顾如约,“五嫂。” 一丝鲜红渗出顾如约的唇角,萧宝贞颤声问:“五嫂,你还有什么话说?” 顾如约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给….我…..留个全尸。” 体面地走。 萧宝贞哽咽,“五嫂,对不起,” 皇位的争夺历来就是这样残酷,押上全部,身家性命,卷入其中身不由己,萧宝贞几次截杀顾如约,出手狠辣,当顾如约真正死在她面前,萧宝贞亲眼所见,万分难过的。 她跟顾如约之间是对手,又有相互欣赏和惺惺相惜。 顾如约微弱的听不清的声音说了句,“谢谢。” 缓缓地合上眼睛。 此刻,怀王萧祜撕开温情的面纱,露出他残暴的本来面目,一直以来三皇子萧祜在父皇和众兄弟朝臣面前,都是性情温厚,兄友弟恭。 怀王萧祜命令,“砍下人头祭旗。” 这场战争,关乎生死存亡,怀王萧祜背水一战。 萧宝贞拦住上来取顾如约人头的士兵,“我不许你们动她。” 萧宝贞对萧祜央求说:“三哥,她已经死了,就留她一个全尸,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算妹妹求你了。” 妹妹的面子不能不给,萧祜道;“好吧!把她弄下去吧!” 萧宝贞命人把顾如约抬回怀王府。 那厢城墙上士兵已经把薛贞柠放了下去。 两军阵前怀王说出的话不能食言,而且要换回荤王。 晋王萧逸已经昏厥,牙关紧咬,一干将领围着,吕道贤下命,“把荤王放回去。” 荤王被绳索捆绑,被扯到城下,城墙上的人把他拉了上去。 这惨烈的事件发生时,容安站在萧逸身旁,他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顾如约,连顾如约每一个微小的动作、表情都没逃过容安的眼睛,顾如约在他眼前倒下时,容安犹如万箭穿心,仿佛那一刀扎在自己胸膛,撕心裂肺。 第328章 容安脸色煞白,一瞬间心便掏空了一般。 当场面混乱,突然,城下西南阵营里冲出一匹马,晋王昏厥,没有发出攻城的命令。 陈承忠早已义愤填膺,振臂高呼,“将士们,为王妃报仇!” 陈承忠等武将一马当先,西南大军不等下令,如潮水一样杀向陈州城,呐喊声震天动地,“为王妃报仇!” 萧逸在一片攻城的喊杀声中醒来,不顾众人拦阻,上马就冲向陈州城。 西南的将士攻城,怀王军和北疆兵马死守城池,双方战斗激烈。 怀王守城军队居高临下,西南大军攻城没有成功,退了下来,又发起进攻。 萧逸甩掉战袍,周围人看晋王双眸通红,露出嗜血的杀机。 薛贞柠被人救回西南军阵营,惊魂稍定,朝萧逸奔过来,萧逸提着剑,恍若视而不见,薛贞柠有几分害怕,唤了声,“五哥。” 萧逸没看她,提着宝剑冲出去,众人看晋王失去理智,拦阻不住。 这时,城墙上出现一排弓箭手,朝下放箭,密集的羽箭射出,攻城的士兵死伤一批人。 薛贞柠追赶他,一把扯住萧逸衣袖,“五哥危险。” 萧逸用力甩开她,薛贞柠跌倒在地,被人拉了回去。 迎面而来的密集的羽箭,萧逸不躲不避,只用剑拨开,城下攻城的将士死伤一片。 吕道贤急忙喊;“快,保护晋王殿下。” 西南军看晋王身先士卒,全然不顾城墙上如雨点一般的箭,拼却性命一样。 将士们士气鼓舞,重新发起新一轮的进攻,西南军勇猛异常。 顾如约被人送回怀王府,怀王妃楮氏闻听下人报,急忙赶到,惊见躺在床上的顾如约浑身是血,吓得浑身哆嗦,问送回的士兵,“她这是怎么了?” 一个怀王军中的小头目答道;“晋王妃自尽了。” 楮氏一阵眩晕,差点跌倒,身旁的丫鬟急忙扶着她,楮氏颤颤巍巍地道;“快,找大夫来。” 王妃有命,士兵不敢违背,又没有怀王的命令,都站着不动,楮氏急的动怒,“本王妃的命令也敢不听,等我告诉怀王,砍掉你们的头。” 还是方才回答的那个头目,对一个士兵说:“快去找军医过来。” 那个士兵去军营里请军医。 楮氏看顾如约面如白纸,失血过多,嘴唇上的血色全褪尽了,合着眼,已经没有一丝气息。 楮氏摸了摸她的手,手的温度冰凉。 这时,月奴闻听从内宅跑出来,看见满身是血躺在床上没有知觉的顾如约,惊呆了,大叫一声,“主子!” 扑倒床边跪下,手颤抖着不敢碰衣裙被血水浸透的顾如约,哆嗦着,“主子怎么了?” 一旁怀王军的低等将领,那个小头目,目不转睛地盯着月奴看。 月奴趴在床边哭,没有主意他。 这个怀王军将领盯着月奴半天,突然问:“你是月奴?你家里有个大哥?” 月奴正趴在床边哭,闻言回过头,泪眼朦胧中,看见身后站着的将领,恍惚不敢相信,试探着问;“大哥!” 城墙方向喊杀声传来,晋王大军几次发起进攻。 陈州南门城墙上,少部分西南军将士,已经攻上城墙,在城墙上,双方展开血战。 少数攻上城墙的西南将士中,其中身材颀长,清隽儒雅的男子杀红了眼,宝剑闪着寒光,顺着剑尖往下滴血,正被一群怀王军将士围住。 怀王萧祜高喊,“放箭!” 一排排弓箭手对准少数攻上城池的西南将士,两军双方厮杀得难解难分,弓箭手放箭,西南军将士和正在厮杀的怀王军将士纷纷中箭倒地。 容安身重数箭,又连着砍杀十几个怀军兵将,最后颓然倒地。 容安被抬下去时,已经气绝身亡。 已经失去理智萧逸目睹容安的身上插着无数只羽箭,几近疯狂地开始攻城。 萧逸现在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就一个画面,一把匕首插入顾如约的胸膛,鲜血流出。 对萧逸这种玩命的打法,跟一个疯子打架,怀王萧祜生出几分恐惧。 本来陈州城池坚固,易守难攻,就算粮草断绝,死守城池也能坚持一两个月。 萧逸本来跟施宗彦约定好时间攻城,萧逸先开始攻城,这时西北军也从两翼发起进攻。 天黑之前,固若金汤的陈州城,被萧逸硬是撕开一道口子,晋王大军潮水般地涌入。 第136章 军医很快到了, 朝站在床前的怀王妃一揖, “微臣拜见王妃。” 楮氏一闪身, “快救救她!” 军医急忙上前,问;“什么情况?” 月奴刚刚相认的大哥怀王军的下等将领何奎说;“晋王妃用短刀插入胸口自尽。” 军医上前, 看流血的位置是胸部,楮氏颤着手给她解开衣衫,人命关天, 顾不上避嫌,检查胸部的伤口, 这时顾如约由于流血过多,已经昏迷。 看伤口周围的穴道已经封住,万幸萧宝贞及时给顾如约封住穴道,否则早就血流尽而亡。 军医检查完,楮氏白着脸问;“还有救吗?” 军医面色凝重, “不好说, 这一刀幸亏偏离了一点,伤口很深,靠近心脏, 很危险。” 军医给顾如约处理伤口,上了伤药, 说;“晋王妃能不能醒过来,尽人事, 听天命吧!” 第329章 此刻怀王军大败, 城池被攻破, 怀王萧祜看大势已去,率领亲信部将撤回王府,找到怀王妃楮氏。 对楮氏道;“西南军已经攻入城池,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 楮氏回头看床上的顾如约,“五弟妹还没醒……” “顾不了那么多了,一会西南军就打过来了。” 怀王带着家眷,在亲信将士的保护下,同萧宝贞一道要撤离陈州城。 临走前,过来看一眼躺在床上,仍然昏迷不醒的顾如约,吩咐何奎,“送她上路!” 这时,士兵进来禀报,“王爷,城门已经打开,留下守城的将士已经抵挡不住后撤,王爷快离开这里。” 萧祜顾不上解决了顾如约,带着家眷和萧宝贞从北门撤退,朝北方向逃走。 月奴终于松了一口气,说;“他们走了。” 何奎看兵荒马乱的,说;“这里不安全,城里还有怀军残兵败将,我们把晋王妃藏起来。” 兄妹俩把顾如约藏在王府后面的一间屋子里。 经过一夜的巷战,晋王军队整个占领陈州,剩下的怀王军投诚。 怀王府的一间屋子里,里屋外屋聚集着许多人。 几乎都一宿没合眼,一直守在床前的萧逸,脸色极差,盯着床上顾如约,整晚视线没离开过。 众人劝晋王休息,萧逸充耳不闻。 顾如约陷入深度昏迷,一直没有醒来。 顾仲方也守了一夜,一脸忧色。 陈承忠等人在外间等着,也是整晚没离开过。 无尽的黑暗,四周极静,没有一点声音,顾如约感觉身体仿佛漂浮着,没有着落。 身体轻飘飘的,不知在何处。 突然,眼前出现一点光亮,顾如约朝着那一点光亮飘过去。 眼前朦朦胧胧,微弱的灯光,模糊看见眼前人影晃动,顾如约努力地睁开眼,床前站着许多人,顾仲方、月奴、楚寻梅、施宗彦、余氏,还有……..萧逸。 听见惊喜的声音,“王妃醒了。” 顾如约的视线一点点清晰,看见一张张惊喜的脸。 微弱的声问;“我这是在哪里?” 月奴抹着眼泪,“主子在怀王府,主子都昏迷三日了。” “我还活着?” 顾如约不敢相信。 “王妃的伤势很重,终于醒过来了。” 望着一张张关切的脸,顾如约觉得很疲惫,自己没有死,拔刀自尽时,对自己手软了,刀子插入身体时稍稍偏离了心脏。 她努力地回想,自己倒下时还有意识,被抬下城墙,抬入怀王府里,然后,失去意识,现在看样晋王的军队已经取胜了,施宗彦和余氏、楚寻梅也来了。 这些人都在,没有看见容安。 顾中方把止疼消炎药末用水化开,喂她服下。 萧逸拿一方绣帕小心地给她擦了嘴边残留的药汁,顾仲方说;“王妃虽然醒过来,但是身体虚弱。让王妃睡一觉,醒了喝点粥。” 养养精神,顾如约失血过多,面色苍白如纸,身体极度虚弱。 众人都退出去了,屋里就剩下萧逸。 萧逸两眼通红,这三日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顾如约在生死之间徘徊,他的心一次次的沉入谷底,经受巨大的折磨。 三日没合眼,萧逸面色铁青,下颚长出青胡茬,眼窝深陷。 “如约…..” 他轻轻地唤道,不敢大声,怕惊吓她,怕这一切打碎了是一场梦。 顾如约微微侧过头,避开他的视线。 死里逃生,权当重活一回,自尽前她唯一的愿望来世各自安好,既然侥幸活过来,再也不想跟眼前这个纠缠两世的男人再有任何瓜葛。 萧逸看出她的意思,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地揪住一样。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顾如约解释,当时片刻的犹豫,差点要了顾如约的命。 顾如约聪慧善解人意,待人处事大方得体,实则性情刚烈,眼睛里不揉沙子。 “如约……..”他想解释,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有些艰难。 顾如约极轻的声,“什么都不用说了。” 萧逸下面的话还没说出口,顾如约已经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大气的顾如约,对他那片刻的犹豫显然不能原谅和接受。 当时在城下,当怀王逼着他选择时,他心里有一万个声音换回顾如约,可薛贞柠就活不了了,当初京城外长亭一别,十年后的相见,薛贞柠的命由他一句话决定,这句话说出口,何其艰难。 如果他知道结果,宁愿辜负薛贞柠,一辈子背负对薛贞柠的歉疚。 可是没有如果。 这三日对他的折磨,比历经十年还要漫长,他不敢想顾如约离开,他心底里拒绝想。 薄毯下的顾如约的身体单薄,他伸出手想抚摸她削尖巴掌大的小脸,那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几乎占据半张脸,冷清地看着他,萧逸的手又缩了回来。 “如约,你睡一会。” 等顾如约身体好了再说。 萧逸把毯子给她掖了掖,并没有离开,守在床前。 顾如约没有力气说话,伤口阵阵疼痛。闭上眼。 再一次醒来后,睁开眼看见萧逸靠着床柱阖着眼,黄昏时分了,屋里洒满橘色的夕阳。 她一动,萧逸睁开眼,温柔地说;“你睡醒了,顾太医说你醒了可以吃点东西了。” 第330章 他站起来,走到门口吩咐传饭。 月奴喂她喝粥,萧逸在一旁看着,目光柔得能滴出水来。 刚攻下陈州城,这场仗已经收尾,晋王军队和西北军追杀怀王和慧庆公主北疆败军。 怀王和慧庆公主奔北疆方向逃走。。 刚打完仗,军务很忙,萧逸不论忙到多晚,都来看顾如约,萧逸每次来,顾如约极其冷淡,仿佛这个人不存在。 萧逸心里很难受,怕顾如约心情不佳,影响伤口恢复,每晚等顾如约睡着了,才敢过来看她。 顾如约的伤口开始愈合,伤口已经长出粉嫩的新肉,微微有点痒,白日睡多了,伤口痒,她半夜醒了。 月光明亮,洒入帐子里,一片银白,顾如约透过纱帐,隐隐约约看见床前站着一个人。 一缕月光照着床前的人,顾如约认出是萧逸。 顾如约稍一动弹,一直盯着她的萧逸便察觉,低声说;“你醒了。” 这几日都是半夜无人时他来看顾如约,一直坐到天亮,没想到被顾如约发现了。 顾如约觉得总这样不理不睬的,好像小孩子闹脾气。 不如把话说开了,开口说;“我有几句话对殿下说。” 萧逸撩起床帐,坐在床边,望着她,柔声说;“如约你说,我听着。” “殿下在陈州这么多天,该回京城了吧。” 今晚难得顾如约肯正眼看他,跟他说话,萧逸心里颇为激动,“如约,你现在伤势还没有完全好,等再过几日,我们便回京城。” “回京城殿下准备登基了,以后天下太平了。” 萧逸替她拢了拢秀发,“如约,我想等你伤彻底好了,登基大典,同时你的封后大典一起举行。” 融融的月光照在瓷白的脸,晶莹如玉,顾如约淡淡一笑,染了夜色的温柔,“殿下,我不同你回京城了,等我伤好后,我跟寻梅公主去息国看看,然后,找一个喜欢的地方住下,殿下可以对天下宣布我已经死在陈州城上,这点要求殿下能答应吧?” 萧逸背光坐着,顾如约没看见萧逸煞白的脸,原来顾如约什么都想好了。 醒过来后,一直不搭理自己,已经做好了离开的打算。 萧逸一动不动,良久,苦涩地低声说;“如约,你知道我不会答应你离开我。” “我离开,殿下便不为难,这几日我也想通了,殿下的选择我理解,殿下跟她是从小的情分,我跟殿下夫妻时日尚短。” 顾如约说的很平静。 “如约,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他想说,我当时想换你,这句话似乎又说不出口。 顾如约又接着说道:“殿下觉得对我愧疚,其实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这是给我自己一个交代,就算我死了一回,我跟殿下的缘分,到此为止。” 顾如约的伤没痊愈,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微微气喘。 萧逸的心里像堵了一团,喉咙哽住,半天方说出话,“如约,你先养伤,别的事情以后再说。” 第137章 顾如约身体虚弱, 又说了许多话, 疲惫地睡了。 对面榻上月奴这些日子侍候顾如约也累了, 熟睡,两人的说话声没惊动她。 萧逸坐在床边, 顾如约睡着的样子很乖,长长的睫毛垂下,眼睑下一小片阴影, 她不笑的侍候,唇角微微翘着, 萧逸低头,吻落在她唇角边。 他是她的夫君,现在只能趁着她熟睡亲近她。 萧逸给她掖了掖被角,走了出去。 傍晚时分下来一场小雨,后半夜稀稀落落的雨滴从屋檐下坠落, 砸在青石地砖上发出响声。 萧逸站在廊芜下, 仰望着墨黑的夜空,阴沉沉的,心情沉重压抑。 夫妻几年, 顾如约的性格他是了解的,顾如约说的话, 不是负气,经过深思熟虑, 顾如约一向心思缜密, 聪明绝顶, 他不答应,生怕出岔子,就像那年带着她去西北跟镇西侯打仗,顾如约差点走掉了。 萧逸相信,如果让顾如约走掉了,他这一生恐怕再难找回来了。 入秋了,秋雨微凉,还是尽快带顾如约回京城,举行封后大典,把顾如约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 至于顾如约现在对他已经寒了的心,他有一生的时间慢慢焐热。 北疆军队从西北撤走后,西北又遭受战火,民不聊生,镇西侯施宗彦看顾如约已经脱离危险,身体慢慢恢复,他已经在这里耽搁一段时日,现在要赶回西北,主持政务。 他来跟顾如约辞行时,顾如约跟楚寻梅坐在院子里蔷薇架下,和楚寻梅天南海北地闲聊,楚寻梅跟顾如约很投缘,尤其经过这次的事,楚寻梅对顾如约更加亲近。 两人的谈话,被走进院子的施宗彦打断。 两人站起来,顾如约微笑着说;“侯爷来了,我们这里有好茶,我还寻思给侯爷送去,侯爷尝一尝,可合口味。” 三人落座,顾如约执壶斟茶。 施宗彦端起茶盅,“我是个粗人,好茶也糟蹋了,还是王妃自己留着喝吧。” “侯爷太谦逊了,王妃受伤这段日子,我才发现侯爷心细如发,顾太医交代的话,侯爷一字不落都牢记。”楚寻梅心直口快。 攻下陈州城,施宗彦听到顾如约伤重的消息,匆忙赶来,然后一直守在这里,顾如约没醒过来和刚醒过来时,他寸步不离,他的身份不便,又有萧逸在,他连着几夜守在门外。 第331章 这些顾如约听楚寻梅说了。 顾如约非常感动,望着施宗彦说;“我受伤这段日子侯爷辛苦了,侯爷对如约的好,如约永远记得。” 施宗彦每每看她时深眸敛去锐利,极温和,“王妃,我要走了,回西北了。” 顾如约柔声说;“侯爷叫我如约吧,我把侯爷当成兄长,侯爷因为我耽误了许多时日,西北的百姓需要侯爷,以后我有空去西北看侯爷和六夫人、拓哥。” 施宗彦的心一热,“如约,我发现了一匹千里良驹,我先养着,等你以后来西北看我,我再交给你。” “侯爷先帮我养着,等我去取。” 又问:“侯爷那日走?” “明日。” 这里是怀王府,他们总要离开的,施宗彦走后,自己也该离开了,这些话不能跟施宗彦说。 心细的施宗彦还是察觉出顾如约似乎瞒了他什么,这段时间发生太多的事,西北经过战乱,急需他回去稳定局面,他不得不走,又放不下顾如约。 顾如约跟萧逸之间的问题,他是知道的,他隐隐约约觉出顾如约似乎已经做出某种重大决定。 莫名地担心,道;“如约,既然你说了把我当成兄长,我西北侯府永远是你的家。” 顾如约清澈的大眼睛湿漉漉的,垂下头,“我记住侯爷的话。” 楚寻梅说;“好像生死离别,挺伤感的,不就西北吗,等你伤好了,想去我陪你去,我还想去西北那个小山村住几日。” “等你们什么时候去,我带你们把西北好玩的地方走个遍。” 施宗彦说话时,看顾如约的眼神透着温柔。 “侯爷,一言为定。”楚寻梅心野,神采飞扬地说。 “一言为定!” 施宗彦告辞出来,走到院门外,脚步稍顿,朝薛贞柠住的地方走去。 初秋的阳光和煦,薛贞柠坐在窗下穿针引线,她手里拿着一件男人的新衣袍,最后几针,她拿着小银剪子把线剪断,打了个结。 单珠整理针线笸箩,抬头看见施宗彦走进院子,说;“夫人,侯爷来了。” 急忙走到门口打起帘子。 施宗彦进屋里,薛贞柠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淡淡地说:“侯爷来了。” 与以往一样,没什么表情的脸,十年如一日。 施宗彦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单珠斟茶,捧给他,施宗彦摆摆手,说道;“我要回西北了,来跟你说一声。”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纸,交给单珠,单珠拿给薛贞柠。 薛贞柠放下手里的针线,接过来,扫了一眼,入眼休书两个字。 施宗彦说;“你我夫妻十年,委屈你了,你一直想离开我,现在还你自由,夫妻一场,今后如果有难处我能帮的你尽管说。” 说完这几句话,施宗彦站起来,朝外走去,丫鬟单珠呆住了,忘了打帘子,施宗彦自己挑开帘子走了。 桌上的茶水还是热的,夫妻之间十年的缘分自此断了,这个男人没有刁难,放她走了。 夫妻分别也没有多余的话。 薛贞柠手里攥着一纸休书,曾经她所盼的,轻易地到手了。 她呆坐着,久久没有动弹。 一个侍女走进晋王妃住的院子,来到蔷薇架下,“王妃,有一个男人说是月奴姐的大哥找月奴。” 顾如约身旁只带了月奴,萧逸命人在民间选了几个侍女,服侍顾如约。 顾如约对月奴说;“你哥找你,你去吧!” 月奴走出中门,何奎在墙根下站着,招呼,“小妹,在这里。” 看见大哥月奴快步走去。 月奴走后,楚寻梅问;“听说是这个丫头的大哥救了你。” 顾如约点头道;“怀王逃走时,命令月奴的大哥杀掉我,月奴和她大哥把我藏起来,我才躲过一劫。” 蔷薇架下就两个人,楚寻梅问;“当初在城墙上,你为何毅然决然地自刎了?你就没想过晋王要换的人是你吗?如果是你,你不是白白死了吗?” 顾如约小声地说;“寻梅公主,你见到薛贞柠了,是不是发现了我二人的长相有七分相像。” “是,世上竟然有这么巧的事。” “并非巧合,这些话我对谁都没说过,当年晋王想用我换薛贞柠,因为镇西侯谋反,诛灭九族。” 楚寻梅震惊,张了张嘴。 “你以为萧逸这次能换回我吗?他们彼此等待许多年,终于重逢。” 楚寻梅这才从震惊中醒过神来,“我真没想到,我说你怎么要离开晋王,跟我去息国,你当时自刎时是什么样的心境啊!” “我不想活着的时候,让人把头割下来,不过,你可能不了解,我祖上行医,我对人体的各个部位非常熟悉,我刺自己一刀,可留了余地,偏离心脏,不然一刀下去,来不及说话就没命了。” 其实,如果她真要寻死,可以准确地一刀毙命,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痛苦时,就结束生命。 根本来不及跟慧庆公主提出留个全尸的要求,这是生死关头时本能的自救,赌一线生机。 楚寻梅为她难过,“你这么优秀,这么好,晋王为何还心里装着别人?” 心有余悸,“我当时以为你救不过来,我看晋王吓得够呛,对你还是很在乎的。” 第332章 “如果我真死了,他一辈子愧疚。” 次日,送走了施宗彦、余氏和施拓,顾如约站在怀王府门前,看着镇西侯一行人车马朝西走了。 萧逸解开鹤敞披在她身上,“我们进去吧!你的伤口刚愈合。” 两人朝里走,顾如约突然问;“容安呢?我怎么一直没看见。” “容安回西南了,处理西南封地的政务。” 萧逸回答得很自然,顾如约没怀疑,没继续追问。 萧逸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已经严命下去,任何人不得在王妃跟前提及容安已经阵亡的消息。 顾如约跟容安的交情非同寻常,他怕顾如约伤势刚好,受不了打击。 不能在陈州继续住下去了,萧逸说;“如约,镇西侯回西北了,寻梅公主也要回息国去,我们回京城吧!” 顾如约本来垂眸,突然侧过头看他,对上一张陪着小心的脸,萧逸因为紧张怕她拒绝,笑容变得僵硬。 半晌,顾如约的声音传来,“当初我们没遇见该有多好。” 说完,顾如约甩下萧逸,快步朝内宅走了,楚寻梅随后追赶她去了。 萧逸的脚像钉在地上,沉重得一步都挪不动。 这句脱口而出的话,顾如约已经对他彻底死心,萧逸窒息的痛,两人又一次闹到决裂的地步。 薛贞柠从二门里走出来,看萧逸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唤了声,“五哥!”, 萧逸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薛贞柠似乎有几分紧张,羞涩,“五哥,他给我休书了。” 萧逸还沉浸在自己情绪里,一时脑子没反应。 “我现在是自由身了。” 薛贞柠望着萧逸的脸,像当年那个羞涩的少女,满眼的渴望。 ※※※※※※※※※※※※※※※※※※※※ 昨晚网上不去,没有更新,抱歉。 第138章 晋王的军队准备开拔, 月奴从中门回来, 低着头, 想着心事。 顾仲方刚走,顾如约躺在藤椅上, 在廊芜下嗮太阳。 月奴走上台阶,顾如约问;“见到你兄长了?” 月奴说;“见到了,我大哥原来是怀王军的部下, 解甲归田,要回西北家乡去了。” “以后不打仗了, 天下太平了,百姓不用颠沛流离。” 顾如约望着西北的深秋,天空高远。 月奴犹豫一下,说:“王妃,奴婢的兄长听说奴婢要随西南军离开陈州, 奴婢跟兄长失散多年, 奴婢的兄长想让奴婢回娘家住上一段时间,奴婢的嫂子卖掉奴婢后,守不住空房, 扔下侄男侄女跑了,奴婢兄长回家时, 一双儿女左右邻居照料,奴婢走时他们还小, 奴婢想回娘家看看。” 顾如约伸手摸了摸月奴的小腹, 道;“胎儿三个多月了, 这孩子生下来一定很皮实,我本来考虑你怀孕,不想带你来西北,你坚持,我也就答应了,这么折腾,孩子在你肚子里挺消停。” 月奴的小腹刚刚有点显,说;“我们做奴婢的哪里能娇气,我娘生我时还在干活,奴婢跟着主子平常轻省,没有重活。” “你跟兄长重逢,你离开家乡多年,是应该回家看看,你兄妹救了我,我回京城后,把卖身契寄给你,以后你随便去哪里,无人约束。” 月奴欢喜地跪下叩头,“谢主子!” 月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兄长何奎,兄妹俩感念王妃的恩情。 离别没剩几日,月奴更加尽心侍候顾如约。 仲秋一过,北地早晚寒凉,冬天的脚步不远了,顾如约看窗外的银杏树树叶发黄,又是匆匆一年。 月奴从外面进来,在屋里转悠,顾如约靠在花梨木卧榻上,说;“你在我眼前走了几圈了,什么事吗?” 月奴吞吞吐吐,“王妃,镇西侯夫人没有跟镇西侯回西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施宗彦跟余氏和施拓回西北,薛贞柠没有跟着回去,顾如约送他们走的,岂能不知道,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 “王妃,镇西侯夫人跟咱们回京城。”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薛贞柠留下,不就是要跟着萧逸回京城,镇西侯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最后放手成全他们。 “可是……” 月奴心里嘀咕,这位镇西侯夫人差点害的自家主子丢掉性命,又跟自家主子一同入宫,皇后之位只有一个。 萧逸掀开门帘进来,“说什么呢?” 月奴不惯说谎,一紧张结巴了,“奴婢……” “你下去吧!”顾如约阻止她说下去。 月奴退下去了。 萧逸坐在顾如约对面,“如约,后日动身回京城,你准备一下。” 顾如约侧头望着窗外那颗银杏树,一片落叶,从树枝上飘落下来,一阵风刮过,不知卷到什么地方,最后栖身何处。 萧逸问;“如约,你怎么不说话?” 顾如约转过头,“殿下要我说什么,听我说不跟你回京城?” 那晚两人的对话,萧逸只字不提,仿佛没说过一样。 当日陈州城墙上顾如约看他最后一眼,之后醒过来,什么都变了,两人的关系降到冰点。 顾如约伤愈后,清减了,萧逸的心不是滋味,“如约,除了那日你提的,别的什么我都答应你,别说一件事,十件百件,我都答应。” 第333章 “十件百件,我只提这一件,你不必对我愧疚,你情我愿,你不欠我,你如果真觉得欠我的,给我一笔钱,我离开你之后不用抛头露面,仍然过锦衣玉食的日子,算补偿我,你也可以心安。” 顾如约说这番话时,微微垂头,淡而平静,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 萧逸心如刀割,走到这一步,顾如约几乎不能回头了,萧逸断定,自己如果一放手,就永远失去她了。 萧逸倏地站起来,“我晚上过来,你先收拾东西。” 自己掀开门帘走出去,走出屋子,脚步有些沉重。 月奴站在门口,看晋王下了台阶,进屋里,小声说:“主子决绝的话,殿下好像很难过,殿下是不可能放主子走的,殿外都要当皇帝了,在主子面前做小伏低,有些事主子忘不了,奴婢理解,主子放在心里,别在说出来,彼此伤害了。” 窗扇开着,外面窗台上一片落叶,顾如约伸手拿过来,她就像这片落叶,没有根,以后禁锢在皇宫里,像前世一样,到死不能见天日了。 晋王的大军返京,顾如约和楚寻梅坐在马车里,楚寻梅望着车外浩浩荡荡开拔的西南军,说;“王妃,你回京城后住进皇宫,以后是不是不能随便出门了?不跟我去息国了?” 以顾如约对萧逸了解,萧逸强势的个性,就是要把自己禁锢在后宫,“我暂时不能跟你去息国了,以后一定会去的。” 顾如约后一句话倒像是给自己说的。 陈州到京城一路中间经过州府县大军绕道,不进城池。 楚寻梅坐累了,倒在卧榻上,说:“这张塌真舒服,晋王殿下对你还是很用心的,我看他是不会放了你的,你如果走了,后面那辆马车里的女人称意了。” 夜晚顾如约和楚寻梅就歇在马车里,萧逸特意命工匠打造的马车比普通马车宽长,马车里卧榻,铺的厚实温暖,睡上去很舒服。 日夜赶路,十日后,看到京城高耸的城墙,楚寻梅探出头,望了望,缩回头说;“王妃,我们在这里告别,我要回息国了,我以后来看你。” 顾如约命;“停车。” 马车停了,楚寻梅下车,顾如约跟着她下车,息国的武士牵过来马匹,楚寻梅上马,“王妃,你什么时候来息国,我到边境接你。” “好!” 深秋的阳光淡白,天高云淡,顾如约想一入宫门深似海,自己今生能否去息国。 “寻梅公主路上小心!过城不入,下次寻梅公主来早通知我,我跟如约出城相迎。”萧逸站在顾如约身边。 楚寻梅高声说:“你们大梁的京城,我一定还会来的,晋王殿下,王妃保重!” 楚寻梅带着息国的武士,打马绕过城池,萧逸派一队兵马护送她。 远去的官道卷起尘土。 “你想去息国,等我空闲了陪你去。”萧逸道。 他现在不能让顾如里离开自己半步,顾如约聪明绝顶,一路他都小心防范,终于到京城了。 顾如约心中清楚,这种形势下,自己是走不掉的。 这时,后面马车跳下一个侍女,快步走到萧逸跟前,“殿下,我家主子腹痛,请殿下去看看。” 顾如约回身上了马车,萧逸望着顾如约的背影,说;“吃什么东西吃坏了吧?马上进京城了,到皇宫里让顾太医给看看。” 萧逸说完,把马鞭扔给侍卫,走到顾如约的马车前。 顾如约刚想放下门帘,萧逸一大步迈上马车,顾如约朝侧旁挪了挪,也没说话。 晋王的西南军不能入城,军队驻扎在京城外。 晋王及其亲信禁军入城。 萧逸说:“你的伤刚痊愈,这一路你也累了,回到皇宫,先好好休息。” 顾如约不接他话茬,萧逸也不生气,只要能把顾如约留住,顾如约耍小性子,他愿意哄。 可顾如约跟别的女子不同的,不作不闹,对他冷淡,不理不睬,萧逸很苦恼。 京城街道两旁挤满了百姓,迎晋王军队凯旋。 经过晋王府时,队伍没有停下,直接奔皇宫。 顾如约喊了一声,“停!” 马车停下。 顾如约说;“我想回王府一趟,取些东西。” “取什么我陪你去。”萧逸寸步不离。 昔日繁华的晋王府门前肃静,剩下看守府邸的家仆,显得空荡荡的。 顾如约住过一段时日,上次逃走时,不能带走的值钱的东西锁在主院里,主院的大门上一把大锁。 萧逸命人打开院门,命人把主院正房里顾如约的东西搬进皇宫里。 顾如约看着禁军抬东西,一会屋里便搬空了。 萧逸俯身问;“还有什么要拿的吗?” 顾如约最后看了一眼,走出来,说;“我去拥翠居看看。” 拥翠居位于王府后,老远看见拥翠居低矮的三间屋依附于旁边兰林院。 顾如约走进拥翠居小院,刚过正午,明亮的阳光透着树叶斑驳地落在地上,小院里的枣树缀满了枣子。 顾如约站在院子里,往事种种,历历在目。 萧逸一直跟在她身旁,触景生情,勾起往昔的回忆,那时候的顾如约一颦一笑,灵动鲜活,很怀念以前二人在一起时的快乐。 “如约,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第334章 ※※※※※※※※※※※※※※※※※※※※ 接档新文: 背景两部分,上半部古代背景,下半部民国背景,大家收一下, 第139章 “你们还是再续前缘吧!” 顾如约说完, 朝院外走去。 萧逸站在原地, 望着顾如约的背影, 正午的阳光照在她身上,纤弱的身躯倔强地挺直。 萧逸心里酸涩, 他根本不知道如何挽回顾如约已经远去的心。 时至今日,顾如约已经判若两人,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他快步走出小院, 追赶顾如约,仿佛慢一步顾如约便从此消失不见,心底隐隐的生出恐惧, 曾经笃定顾如约一辈子陪在自己身旁, 现在感觉顾如约正一点点从他身边溜走, 他抓不住的恐慌。 晋王府门前的马路上, 晋王亲军和马车等在原地, 第二辆马车里,薛贞柠从雕花窗朝王府朱漆大门看。 一个个箱笼抬出来, 放在后面的马车上。 萧逸同顾如约从门里走出来, 顾如约身上披着萧逸的氅衣,萧逸微微俯身, 跟顾如约说话时, 神态温和, 极尽呵护。 两人走到头一辆马车前, 萧逸揽着顾如约的腰, 把她抱上马车, 随后想上车。 薛贞柠掀开马车布帘,唤了一声,“五哥!” 这一声低柔软糯,病态的娇弱。 萧逸迈出的腿硬生生地收回,朝马车里的顾如约说了一声,“我去去就来。” 萧逸前脚刚走,顾如约命令马车夫道;“走吧!” 萧逸还没走到第二辆马车跟前,看见顾如约乘坐的马车已经启动了。 脚步不由迟疑了一下,步履放缓慢了,来到薛贞柠的马车前,问了句,“腹痛好点了吗?” 侍女单珠把布帘整个掀起,萧逸在车下看见薛贞柠一副柔弱之态,“疼痛稍好了点,天凉了,我给殿下做了一件衣裳,殿下先套上。” 说着,她从包袱里取出一件夹袍,递给萧逸,萧逸接过,“衣袍有针线上的人做,你不用受这个累。” “我亲手做的比针线上的人仔细,五哥穿上,天冷了。” 萧逸拿在手里,扫了一眼顾如约的马车已经行驶出去很远了,说;“我回去试。” 亲卫牵过马匹,萧逸把手中的衣袍交给亲卫,然后上马,追赶顾如约的马车去了。 薛贞柠一直看着,单珠放下布帘,马车启动,单珠抱怨说:“奴婢劝主子别做了,主子没日没夜地做针线,说赶在天凉时做好,晋王殿下都没敢穿,怕晋王妃生气。” 薛贞柠道:“单珠,我跟晋王分开十年了,我相信他没忘了我们曾经的情意,我当年被迫远嫁西北,他是皇子身份,等了我这么多年,王府姬妾成群,没有一个子嗣,这就够了,那日在陈州城墙上,顾如约自刎,晋王觉得愧对她,这一步她又走对了。” 薛贞柠嫉妒,顾如约没有死成,倒让萧逸的心更加倾向于她,当日自刎的为何不是自己,如何能扳回一局。 可这一切已成定居,自己终究落了下乘,败给她又如何甘心。 自己付出青春最好的年华,等待萧逸,如果最终没有结果,一腔痴情付诸东流,她又如何能认输。 在梁国四分五裂,萧逸夺得天下,证明她的眼光没错。 她相信,萧逸对她也有一份愧疚,她为了救萧逸,答应皇帝远嫁西北,当年十里长亭,萧逸承诺终有一日接她回京城,后来萧逸有了顾如约,冥冥之中,似乎是天意。 晋王的亲军徐徐开进皇宫,顾如约望了一眼天,到达皇宫时辰接近正午,特意挑了这个时辰进入皇宫,过了正午,日渐西落,寓意没有上午日东升好。 半路萧逸同自己回晋王府,耽搁些时辰,已经快正午了,这段日子萧逸对自己提出的要求,无一不满足,极尽包容。 文武百官在皇城北门迎接晋王入宫,晋王直接到乾清宫受文武百官拜谒 顾如约进宫后,下车换御辇,入后宫。 望着甬道两侧的高墙,她对后宫极为熟悉,御辇不是去坤宁宫方向。 高升跟在御辇旁,殷勤地解释,“坤宁宫正在修缮,王妃暂时住万安宫,殿下说了,等坤宁宫修缮好了,王妃再挪进去。” 皇宫里那座宫殿对顾如约来说都是囚笼,哪里都一样。 万安宫门前下辇车,高升引着顾如约往里走,走进院子,看见沉香、贞儿、甘草跪在地上,“恭迎王妃!” “起来吧!”顾如约看见旧日的侍女,感觉十分亲切。 三个人爬起来,顾如约往殿里走,边问:“你们怎么来了?” “殿下命人接我们进宫,在此等候王妃。”沉香回道。 高升讨好地说;“晋王殿下说,换一批新人,怕王妃使着不顺手,还是几个旧侍女王妃了解。” 萧逸此次回京,做登基的准备,有多少大事要忙,竟然还惦记她的侍女这点小事。 这要在从前,萧逸忙于军务,没空理会这些许小事的。 顾如约走进寝殿,沉香等替她宽衣,坐在榻上,高升恭敬地说;“王妃还有什么吩咐奴才的?” “我这里没什么要吩咐的,高公公去忙吧!” “王妃如果缺什么,有什么事,叫奴才。” 高升告退出去了。 贞儿说:“奴婢们听说王妃受伤了,担心得什么似的,王妃没事,阿弥陀佛。” 第335章 沉香现在十分懊悔,“奴婢若不是不巧病了,跟王妃去西北,省得留在家,不知道情况,提心吊胆的。” “你当时腹泻,是染儿下的药。”顾如约点破,意在告诉几个侍女人心险恶,在宫里尤甚。 贞儿心直口快道;“没想到染儿背主,主子对待奴婢们这么好,染儿没一点良心。” 看着三个侍女,这几年原来潜邸的侍女越来越少,就剩下她们三个人了,甘草还是后来的,旧人只有沉香和贞儿。 高升从万安宫出来,迎头遇见薛贞柠的侍女单珠,单珠唤了声,“高公公。” 高升站着,面带微笑,问;“你家主子安顿好了?” “我家主子请公公过去一趟。” 高升亲自送顾如约到万安宫,派戴连全送薛贞柠去启祥宫,万安宫在西六宫,启祥宫在东六宫。 皇帝的养心殿离西六宫近。 高升跟着侍女单珠去启祥宫看薛贞柠,高升是萧逸从小便跟在身边,跟薛贞柠熟悉,进了启祥宫,看见薛贞柠,恭恭敬敬地施礼,“奴才拜见郡主。” 先帝赐婚时,封薛贞柠为郡主,作为皇家宗室之女嫁给镇西侯,借此笼络镇西侯。 高升是何等聪明之人,凡事极有分寸,现在再称呼薛贞柠为侯夫人不合适了,改称郡主,以免薛贞柠尴尬。 薛贞柠微笑着,吩咐单珠,“给公公看座。” 高升不敢坐,得宠也是奴才。 “郡主唤奴才来,有什么事吗?” “我想求公公帮忙。” 薛贞柠很客气。 “奴才不敢,郡主有事吩咐奴才。” “我想换个地方住,行吗?” “郡主要住哪里?”高升问。 “凤鸾宫,我跟先太后住过凤鸾宫,离开皇宫这些年,经常梦见,想住进旧日的寝殿里。” 凤鸾宫,顾名思义,有个凤在里面,太后老人家天下第一尊贵,配凤字头的宫殿,可晋王嫡妃是顾如约,薛贞柠要住太后住过的凤鸾宫,高升很为难。 晋王交代王妃暂住西六宫万安宫,万安两个字,取个吉利,王妃前不久伤重,晋王紧张王妃。 至于薛贞柠,晋王只说了句,安排东六宫居住。 晋王的用意明显,两人一个住东六宫,一个西六宫,避免见面,少生是非。 晋王潜邸的侍妾留在西南,派人去接,还没有到,随便安排宫殿,都好说。 唯独这个薛贞柠的居住的宫殿颇为棘手。 高升为难,这个凤鸾宫住过几朝太后,当今皇后,未来的太后方有资格入住。 不敢擅自做主,推脱道;“王妃和郡主居住的宫殿,晋王殿下没发话,奴才不敢擅自做主,待奴才请晋王殿下示下。” “好,我不为难公公,高公公回了晋王殿下后我再搬过去。” 高升听她话音胸有成竹,走到门外,不由摇摇头,心想,这个薛贞柠已经不是当年在太后身旁那个乖巧懂事的少女了。 万安宫里沉香几个侍女忙着摆晚膳,庆俞从外走进来,到顾如约跟前跪下,“奴才给王妃请安。” “起来吧!”顾如约跟萧逸跟前的人熟悉。 庆俞爬起来,笑嘻嘻的,“沉香姐和贞儿姐都来了。” 贞儿笑着说;“也不说给我们请安。” “你来有什么事?”顾如约问。 庆俞过来传话,说;“晋王殿下命奴才来告诉王妃一声,晚膳在前面跟朝中重臣吃,王妃自己吃吧!殿下说了,今晚晚一点过来。” 这是来知会一声,好让顾如约给他留门。 顾如约又不曾理他,萧逸这是给自己找个台阶。 顾如约一个人坐在桌前吃晚膳。 主子吃晚膳时,沉香几个人备水,顾如约有每日沐浴的习惯。 皇宫御膳房的膳食精致丰盛,桌上一大半的菜肴顾如约没动箸,赏给沉香几个人吃。 顾如约走去沐浴,木桶放在屏风后,顾如约泡在香汤里,甘草仔细地为她洗头。 沉香绕过屏风,手里拿着一块新香胰,说;“主子,刚才奴婢去御膳房送家伙,看见镇西侯夫人搬家,听说搬到凤鸾宫去。” ※※※※※※※※※※※※※※※※※※※※ 接档新文: 背景两部分,上半部古代背景,下半部民国背景,大家收一下, 第140章 顾如约舒服地泡在香汤里, 阖着眼, 恍若没有听见一般, 沉香看主子没什么反应,以为主子睡着了。 甘草边梳洗长发, 小声问;“我听说凤鸾宫住过的都是皇后太后,义安郡主怎么住进去了?这不合规矩。” 沉香说;“听说义安郡主自己要求住凤鸾宫,晋王殿下答应了, 皇宫这么多宫殿空着,她那间宫殿不能住,凤鸾宫太后薨逝后, 一直空着, 先帝的太妃们都没有资格住, 这不是明摆着跟咱们示威吗?” 沉香越说越气愤, 不由提高了声音。 甘草摇手, 手指压在嘴上,示意沉香小声点, 仔细吵醒王妃听见。 顾如约没睡着, 合眼养神,沉香和甘草的话全听在耳朵里, 薛贞柠的身份已经变成未出阁时的称谓义安郡主, 这样避免身份尴尬, 作为义安郡主再嫁名正言顺, 本朝对女子改嫁较为宽松。 曾经对薛贞柠她很介意的, 可现在已经无感了。 第336章 在水里泡的时辰久了, 顾如约睁看眼,问了句,“什么时辰了?” “戌时了。”甘草说。 顾如约从水里出来,沉香把浴袍给她披在身上。 连日赶路,人疲惫,顾如约早安置了。 皇宫里巡夜的太监,敲打梆子声,已经二更天了,几个太监提着灯照路,高升等一群太监前呼后拥萧逸朝万安宫走来。 萧逸没有乘坐辇车,刚喝了些酒,深秋的夜里风凉,萧逸头脑清醒了。 走到万安宫前,太监上前推门,院门虚掩着,高升轻轻舒了一口气,万安宫没有上门闩。 高升一路心里惴惴不安,生怕王妃不给晋王殿下面子,吃个闭门羹,薛贞柠移宫的事,料也瞒不住,王妃肯定知道了,高升提心吊胆地,两个女人都是他的主子,他那头都不敢得罪。 走进院子,万安宫是二进院,顾如约的寝殿在后一进院子,萧逸沿着抄手回廊走到后进院,看正殿已经熄灯了,院子里漆黑一片。 高升借着太监手里的宫灯光亮,瞄了一眼晋王,晋王没有不悦。 萧逸大步走到寝殿前,轻轻推了一下门,门虚掩着,便小心推开,以免惊动已经熟睡的顾如约,放轻脚步走进去。 顾如约并没睡着,她有择席的毛病,搬到皇宫里,这前世住了十年的熟悉的环境,心潮起伏,前世在宫里生活发生的一些事情涌入脑海里。 一些模糊的记忆清晰起来,前世宫里没有皇后,萧逸登基后,立了一位皇后,不久便薨了,萧逸再也没有立过皇后。 而这个早逝的皇后家世显赫,不是薛贞柠。 她正胡思乱想,隐约听见殿门发出轻微的声音,极轻的脚步朝她躺着的床走来,听出这熟悉的脚步声,萧逸来了。 萧逸走进床前,看床上垂着幔帐,影影绰绰看见幔帐里顾如约靠里侧躺着,背身朝外。 萧逸撩开幔帐。 顾如约感觉到床外侧陷下去,闭着眼睛装睡。 昏暗的幔帐里,萧逸望着近在咫尺的顾如约,从顾如约受伤后,两人就没有亲近过,不是他不想,为了照顾顾如约的感受。 顾如约对他明确地拒绝,萧逸闻到熟悉的清淡的馨香,身体不由燥热起来。 他靠近顾如约,发现她并没有睡着,多数时候,萧逸半夜过来看望她,顾如约都是装睡,萧逸发现也不拆穿。 他不愿意勉强她,在顾如约不能接受他的情况下,尊重顾如约。 今晚两人睡在一张床上,触手可及,感受到顾如约的气息,萧逸觉得非常难熬。 萧逸实在认得难受,伸手搭在她的削肩,感觉到顾如约的轻颤了下,萧逸停住动作。 良久,手慢慢收回来。 低哑的声音,“如约,我们真的没有一点希望了吗?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不肯原谅我是吗?” 顾如约知道自己装睡,敏锐的萧逸已经看出来,低声说;“你我已不复从前。” 在这样幽静的夜,顾如约的话听上去有几分苍凉。 “如约…….”萧逸唤了声,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萧逸心中五味杂陈。 突然从背后抱住她,嗅着她熟悉的体香,几乎把持不住。 可顾如约一动不动,没有一点反应。 萧逸板过她身体,在上方望着她的脸,顾如约由于瘦弱,眼睛大大的,黑涔涔的。 吻落在她唇上,极尽缠绵,顾如约的唇冰凉,没有回应,萧逸失落,离开少许,顾如约微微偏过头。 萧逸的心像被钢针刺了一下,呼吸困难。 他离开她的身体,两人并排躺着,都不说话。 不是哄和解释就能解开顾如约的心结,顾如约冷淡的态度,表明心已死,他不知道这样坚韧的女子一旦做出决定,是不容易回头的。 即便两人躺在一张床上,近在咫尺,顾如约的心已经封闭,不再对他打开。 萧逸一阵难过,良久,说了句,“对不起,如约。” 当初他把她带回京城时,说过今生再也不负她,现在要挽回她,说的就只有这一句话。 半晌,身畔传来顾如月的声音,“殿下只是忠实于自己的内心。” “如约,你误会我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当时…….” 顾如约误会他,以为生死关头他舍弃她。 解释也不过还是这两句话,苍白无力。 顾如约的心异常疲惫,“你我初见时,我就是个替身,是我一厢情愿,怪不得你。” “如约,我没把你当成替身。”萧逸觉得辩白无力,“虽然开始是,但后来不是,如约,你能感知到。” 现在顾如约把两人之间感情全部否定。 “是我太贪心了。”顾如约轻笑一声。 两世付出了全部,几乎生命的代价,可在生死的一个瞬间,她两世执着的坚持,变得一文不值。 说完,顾如约背过身去,结束这场谈话。 没有解决任何实质问题。 两人都是半宿没睡,各怀心事。 萧逸早起走时,顾如约还睡着,萧逸怕吵到顾如约,没叫太监进来服侍,穿好衣袍,自己出去。 顾如约醒来时,身侧的床榻已经冰凉,萧逸已经走了多时了。 起身梳洗,顾如约坐在桌前一个人用早膳,萧逸忙着登基事宜,回京后开始忙碌。 第337章 早膳撤下去已经巳时,太监进来回禀,“顾家两位公子求见王妃。” 弟弟顾迟和义弟顾辞,几年未见,两个弟弟进殿时,顾如约眼前一亮,弟弟顾迟已经由少年变成青年,儒雅的书生,义帝顾辞长高了,长成英俊少年。 两人上前行礼,并排往哪里一站,顾如约满心欢喜,说;“你们俩个怎么一同来了?” 顾迟道;“辞弟去国子监找我,约我进宫来看姐姐。” 顾辞说;“姐,我跟着庆王府的人一起进京的,今天刚到我就去国子监找我哥了。” 顾如约问;“庆王现在还没醒过来吗?” 庆王昏睡几年了。 顾辞道:“有醒过来的迹象,顾太医看了,说最近就能醒过来。” 顾辞这几年很出息,顾如约笑着说;“一晃你们都长大了,我印象中还是几年前,乍一见快认不出来了。” 顾辞说;“姐一走就没回豫州,我一直等姐回来。” 顾如约问弟弟顾迟,“父亲可好?” “父亲身体硬朗,没事在家练练字,看看书,倒是时常念叨姐。”顾迟道。 “今年新帝登基,开恩科,迟弟好好准备。”顾如约道。 如果不出战乱,顾迟早就该参加朝廷科举考试了,萧逸登基,新朝需要人才,今年或者明年准开恩科。 “姐放心,我不给姐和爹丢脸。” “姐相信你。” 顾如约对沉香说;“告诉御膳房添几个菜肴,哥俩在万安宫用膳。” 顾迟说;“姐,我晚上回国子监。” 国子监历经战乱,管理依旧严苛。 用过午膳,顾迟回国子监,顾辞年纪长了,不便留在皇宫,顾如约安排他回晋王府暂住,待日后进国子监读书。 晋王登基之前,西南封地的晋王姬妾到了京城。 顾如约从西南回京城为太后守灵,就没有回过西南封地。 大家几年未见,见面极亲热。 这几个被晋王留在西南的侍妾,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被晋王派人接到京城,晋王要登基称帝。 她们本来没抱着什么奢望,养尊处优的日子就满足了。 住进皇宫,成了皇帝的嫔妃。 大家聚在万安宫里,柳夫人红了眼圈,“一晃几年了,没想到在京城见面,还以为见不到了。” 话已出口,才反应过来不对,忙说;“婢妾的意思是没想到殿下派人到西南接咱们。” 以为被弃在封地,晋王早忘了她们。 “怎么会呢,你们是晋王在潜邸时就跟在晋王身边。” 侍妾楚氏最兴奋,楚氏爱慕晋王,一片痴心,晋王将她们扔在西南封地,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晋王了,没想到晋王登基派人来接她们进了皇宫。 楚氏的私心,能经常见到晋王,就满足了。 另外罗红玉、姚杏儿,卫珺,何玉莲,为了生存,当年晋王要遣散姬妾时,自愿留下。 第一次进宫,皇宫宏大巍峨,没想到出身卑微,能住进皇宫,享受人间富贵荣华,俱都欢喜。 姚杏儿性情活泼,“皇宫太大了,婢妾担心一个人走迷路。” 众人都笑了。 晋王的侍妾中数柳轻罗和卫珺最美,这几个侍妾在西南日子悠闲,还年轻貌美。 顾如约笑着说;“跟你们比,我都老了。” 何玉莲实诚,“王妃要说老,婢妾们更没处看了,王妃比以前清减了,高公公同婢妾等说王妃重伤刚痊愈,晋王殿下交代让婢妾等别影响王妃休息。” 柳轻罗看她把话说出来了,说;“听说王妃受伤,婢妾一路惦记,看见王妃方安心。” 顾如约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一点小伤,早好了。” 看见戴连全在跟前,问:“容公子没有一同回京吗?” 戴连全垂下眼皮,躬身道;“回王妃,容公子处理西南封地的事,暂时还不能回京。” ※※※※※※※※※※※※※※※※※※※※ 接档新文: 背景两部分,上半部古代背景,下半部民国背景,大家收一下, 第141章 晋王要登基, 登基后封赏功臣, 容安一直追随晋王, 又是晋王萧逸的从小的伴读,论功行赏, 是一等功臣,容安许久没露面,顾如约有点疑心。 刚要问戴连全, 高升走进来,“王妃,奴才挑了一批太监和宫女, 王妃从中选出中意的宫女, 补万安宫的缺。” 这一打岔, 顾如约没有接着往下追问, 戴连全出了一身冷汗, 晋王吩咐下来,有谁透漏了容公子阵亡的消息, 砍了谁的脑袋, 如果王妃继续追问下去,王妃心思缜密, 发现破绽, 自己罪过大了。 高升传太监宫女上殿, 皇宫里的规矩, 各个宫殿配备太监宫女, 皇后妃嫔居住在那一座宫殿, 便由那座宫殿的太监宫女承应,皇宫屡经战乱,太监宫女损失严重,所以各宫殿服役人员不足。 新帝登基,重新挑选一批太监宫女,补充宫掖主子面前承应和杂役。 各宫殿换了一批新人。 顾如约看着下面站着的一排排太监宫女,各个摒心静气,低垂头,都是新进宫的,经过临时短期培训。 高升恭敬地道;“万安宫里王妃身边现有三名宫女,按照宫规,王妃挑选两名掌事首领太监,十名太监,七名宫女。” 第338章 十名太监和十名宫女是皇后的待遇,顾如约前世久居深宫,当然清楚。 柳轻罗几位侍妾也知道宫里的规矩。 王妃封后无疑,大家都免了担忧,自己没资格坐皇后位置,生怕来个刻薄寡恩的皇后,在后宫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王妃顾如约御下宽厚,王妃坐了皇后位,她们日子轻松舒坦。 顾如约深知,深宫险恶,身旁侍候的人尤为重要,身边不忠的奴才,可能害的主子丢掉性命,她想活着走出皇宫。 顾如约挑选年纪小,看着稚嫩的太监,宫女,这十二个太监和七个宫女,看上去老实本分。 说;“这十二个太监和七个宫女我先留下观察。” 见一面看不出人品,需得相处方知品行。 高升扫了一眼几位晋王侍妾,“还有一事,几位夫人住的寝宫,还请王妃示下。” 柳轻罗,楚氏,罗红玉、姚杏儿,卫珺,何玉莲六个侍妾,顾如约东六宫安排三个人,西六宫安排三个人。 柳轻罗,罗红玉、姚杏儿,住进西六宫,楚氏、卫珺,何玉莲住东六宫。 罗红玉和姚杏儿对食,顾如约早就知道,顾如约对待这几个侍妾持宽容的态度,都是可怜人,前世顾如约在深宫多年,了解这种嫔妃太监宫女私下里抱团取暖,深宫寂寞,聊胜于无。 对食没有主子允许是不准的,顾如约默许罗红玉和姚杏儿的关系。 高升看王妃分派宫殿心里不免诧异,王妃进宫有数的几次,对皇宫极熟悉似的,王妃正位皇后,理所应当。 高升带着挑剩下的太监宫女从万安宫出来,带着他们往东六宫去了。 凤鸾宫是二进院,先太后薨后,重新修缮,修缮后一直空着,平常凤鸾宫锁着,侍候先太后的宫人都另外派了差事,凤鸾宫无人,只有太监隔几日过来打扫。 薛贞柠站在院子里,院子里的地上堆着梧桐树落叶,太监还没来得及打扫。 高升带着一群太监宫女走进院子,行礼毕,高升跟薛贞柠算是老熟人,高升恭恭敬敬,“郡主,奴才挑了一批太监宫女,带过来给郡主挑选使唤的人。” 高升身后的太监宫女站了一院子,垂头束手,规规矩矩地不敢抬头看,分给谁,谁就是她们的主子。 管教嬷嬷已经把宫规说她们,熟记于心。 薛贞柠的目光在个人脸上扫过,一一指留下的人,选中的太监宫女出列。 高升看选出太监八个人。 想这趟差今儿完成了,剩下晋王几名侍妾挑选宫人,就好办了。 薛贞柠看着他,突然问:“王妃挑了?” “挑了。” 高升随口答道。 薛贞柠从中又指了六个宫女站出来,随后又看两个年纪小清秀的宫女,说;“这两个我也要了。” 一共挑选出宫女八个人。 高升心说坏了,看薛贞柠身旁站着的两个贴身侍女,一个叫单珠,一个叫苏玉的。 薛贞柠在皇宫长大,对宫规极熟悉的,现在挑了八个宫女,加上自己身旁的两个侍女,凤鸾宫就是十个宫女。 这挑选太监宫女这等小事,高升不便麻烦回晋王殿下。 如今义安郡主的身份敏感。 高升知道轻重,先顾如约选完,然后带到薛贞柠处挑选。 显然,方才自己回答义安郡主的问话后,她又挑选了两名侍女。 这样凤鸾宫跟万安宫一样了。 高升犯了难,不得不硬着头皮提醒说;“郡主,按照宫规,只有皇后娘娘宫里十个宫女的规制,郡主看是不是…….” 薛贞柠手里拿着一片枯叶,攥在手心里揉碎,张开手,碎叶被一阵风扬起,随意地说;“高公公,你看我离开皇宫多年,规矩竟然忘了,这八个宫女挺合我的意,我想都留下,我的两个侍女年纪大了,我正想把她们放出宫去,不就正好了,合乎规制,高公公看这样行吗?” “这……..” 高升后悔,知道这样,不如派一个太监来,自己何必亲自过来,遭这份罪,两头都不能得罪的主。 这不是夹在两边为难吗? “高公公如果做不了主,人先留下,回头我自己跟五哥说。”薛贞柠胸有成竹的样子,俨然在晋王面前有求必应。 高升如果硬带走人,因此得罪了她,高升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只好答应下来,“那晋王和王妃问起来,奴才就这样回答。” “高公公,五哥怪罪你,你尽管往我身上推好了。”薛贞柠的态度颇为自信。 高升这趟差办得窝心。 带着一群太监宫女出了凤鸾宫的宫门,心想,以后这种事自己还是躲着点。 柳轻罗等几个侍妾分派了宫殿,去各自的寝殿。 十二个太监和七个宫女,沉香领着到住处安顿。 万安殿里的人全走了,一下变得冷清了,顾如约穿着一件单衫,单薄的身体显得弱不禁风,贞儿拿来一件褂子,“天冷了,王妃穿得太少了。” “过两日去内务府领银霜炭生火盆。” 入冬后,皇宫里才开始烧地龙,顾如约边说边加了件衣裳。 沉香进来,“王妃,新进宫的太监宫女领冬衣,奴婢跟贞儿去一趟内务府。” “去吧!” 新入宫的宫女和太监都是家境差,有的穿戴寒酸,没有冬衣。 第339章 沉香和贞儿走了。 二人对皇宫不熟悉,一路走一路问,碰巧凤鸾宫的两个侍女单珠和苏玉也去内务府领冬衣。 单珠拉了苏玉一把,示意她等沉香和贞儿过去,两个远远地跟在二人身后,都是朝一个方向走。 沉香跟贞儿到了内务府,内务府的太监听说晋王妃宫里的,不敢怠慢,管分发宫装的太监随友发极殷勤,“两位姑姑稍等,待我看账。” 各宫里太监宫女按照账上人数发冬衣。 万安宫是今日高升刚安排太监宫女,内务府还没及时登记,随友发看账目上没有具体人数,原来的万安宫的太监宫女已经调到别处,人数不准。 问:“两位姑姑,我这里没有上账,领多少人的衣裳?” 沉香道;“十二套太监的冬衣,十套宫女的冬衣。” 随友发从账目上抬起眼睛,这皇宫里能使唤十个太监和十个宫女的主子,是未来的皇后,顿时脸上挤出笑容,谄媚地说:“两位姑姑略等片刻,马上拿来。” 急忙命小太监,“听到了,快去给两位姑姑取衣裳。” 两个小太监以极快地速度取来冬衣。 沉香和贞儿数了数正好,抱着要走之时,单珠和苏玉走了进来,单珠微笑着问;“我们来领新衣,哪位公公管事。” 随友发不认识二人,问;“两位姑姑领那个宫里的衣裳。” “我二人是凤鸾宫的人,公公先取十套宫女冬衣。” 单珠清脆的声,屋里人全都听见。 沉香正走到门口,听见回过头,沉香知道凤鸾宫住着义安郡主薛贞柠,沉香一直跟着主子,对曾经发生的事比别人清楚。 沉香脸色大变,抱着衣裳朝外走。 单珠回过头,看沉香和贞儿走了,不无得意。 沉香抱着衣裳在前边走,贞儿小跑着追赶她,“沉香姐,走这么快,又没人撵你。” 沉香心中有气,脚步没慢,害得贞儿跟在身后,紧赶慢赶才能落下。 两人进了万安宫的院子,正好甘草出来,看见沉香脸色不善,问身后的贞儿,“谁惹沉香姐了?” 贞儿摇摇头,“没人惹。” 沉香进屋,把一叠衣裳扔在玉石面圆桌上,气哼哼地坐在椅子上。 顾如约斜倚在榻上,头有些疼,问;“出什么事了?” 沉香生气地说;“咱们万安宫王妃使十个宫女,凤鸾宫凭什么也使十个宫女?她什么身份跟主子平起平坐?” 贞儿随后进来,听沉香的话,恍然大悟,她不知道皇宫里的规矩,只有皇后宫里,配制十个太监和十个宫女,贵妃宫里的规制八个太监和八个宫女,皇宫是等级森严的地方。 顾如约听了,正色道;“沉香,你的性子太沉不住气了,从前你在晋王府,现在是皇宫,你也不过过脑子想一想,凤鸾宫配不配十个宫女,还不是九五之尊的皇帝一句话。” 高升在皇宫里办差多年,熟悉宫规,借高升的胆子也不敢僭越,高升跟在萧逸身边,摸透萧逸脾气,奴才了解主子心思,才敢自作主张。 ※※※※※※※※※※※※※※※※※※※※ 接档新文: 背景两部分,上半部古代背景,下半部民国背景,大家收一下, 第142章 主仆正说着, 太监庆俞走进殿, “禀王妃, 晋王殿下说,大家团聚, 今晚在乾清宫设家宴,不请外人了,就自家人聚一聚, 王妃安排一下。” “嗯,你去通知各宫夫人们。”顾如约道。 晋王的意思,是举办个小规模的家宴, 庆俞走后, 顾如约对沉香说;“你去御膳房告诉一声, 今晚在乾清宫设家宴, 小范围的, 不用太铺张。” 萧逸跟顾如约一直住在豫州,晋王几个侍妾留在西南封地, 三四年没见, 大家吃个团圆饭。 这些女人名分上是晋王侍妾,一直跟着晋王, 性命系在晋王身上, 晋王夺得天下, 自然少不了这些女人的荣华富贵。 沉香和贞儿听说晚上家宴, 开始忙着为王妃挑衣裙, 沉香跟着顾如约, 已经不是当年懵懂无知的小丫鬟,晋王的喜好早摸清楚了。 顾如约的衣裙大多是偏素,素色不花哨,可也不是劣质粗糙,做工极其精细,精美的苏绣,衣裙暗藏乾坤。一条裙子做成煞费工夫。 顾如约任凭两个丫鬟折腾,沉香和贞儿两个人眼光不同,对晚宴王妃穿那条裙子各执己见。 甘草进来,贞儿拉着她问;“甘草,你说我们俩个谁挑的裙子好看?” 甘草看了看,犹豫一下,指着贞儿手里的天水碧色罗裙说;“我看这条好看。” 沉香还是坚持自己挑的裙子,拿着来问王妃,“主子,我二人各挑一件,主子穿那件?” 对皇宫家宴顾如约没什么兴致,本来不想出席,碍于柳夫人等人的面子,勉强敷衍。 看了一眼,贞儿手里拿着一条天水碧色罗裙,沉香手里拿着一条海天霞色罗裙。 指着沉香手里的拿的海天霞色罗裙,“穿这条吧!” 天水碧。染就一江秋色,极美,却被世人认为某种不祥之兆,顾如约非常喜欢天水碧色,是以做了一条裙子,不经常穿。 海天霞色的白衫罗裙,轻薄如冰绡,宫中忌讳身穿缟素,白中略带粉紫,是前世后来宫里流行的颜色,雅中藏艳。 第340章 沉香拿烫斗熨衫裙,顾如约坐在窗前榻上,看着窗外新分来几个太监扫庭院里地上的落叶,扫了一茬,秋风一过,不久又落了一层。 新来的几个小宫女擦窗扇。 新分来的太监宫女先干粗活,太监打扫庭院,宫女承应在殿外,允许进寝殿的只有沉香、贞儿,甘草三个侍女,值夜的沉香和贞儿,连甘草都排除在外。 顾如约素来谨慎,何况跟薛贞柠住在同一后宫里,薛贞柠的个性,怎肯屈居人下。 贞儿手里拿了一件银狐披帛,说;“适才找衣裳时翻出来,早晚天凉,王妃搭上点。” 伤愈后,顾如约虚弱畏寒。 庆俞从万安宫出来,先去了凤鸾宫,太监庆俞十几岁入宫,宫里不成文的规则,通知事情,论位份,得宠程度,先后次序有讲究的,先通知位份低,不得宠的嫔妃,位份高得宠的嫔妃会认为你轻视自己,无形中得罪了人。 西六宫除了住着王妃之外,还住着晋王的三个侍妾,晋王把几个侍妾扔在西南封地,退守豫州时,也没接过来,可见这几个侍妾是不得宠的。 宫里隐约流传着晋王跟义安郡主曾有过一段情,这次义安郡主随晋王回宫,义安郡主不封皇贵妃,也是贵妃。 几个侍妾无足轻重,顶天封嫔或贵人。 庆俞走到凤鸾宫,凤鸾宫门口站着两个新来的宫女,庆俞走上台阶,问:“义安郡主可在宫里?” 一个宫女瞅瞅他,“公公怎么称呼,是那个宫里当差的?” “咱家庆俞晋王跟前当差,有事见义安郡主。” 大红猩猩毡门帘从里面掀开,露出单珠一张笑脸,“庆公公来了,郡主请公公进去。” 庆俞进屋,行礼毕,站在一旁,道:“今晚乾清宫家宴,奴才来通知郡主一声。” 庆俞眼睛瞄着坐在榻上的美人,美人微张檀口,轻声细语,“庆公公,皇宫家宴都什么人参加?” “晋王殿下说了,都是家里人,没有外人,奴才通知郡主,还要去六宫通知几位夫人。” “公公忙去吧!”薛贞柠和气地道。 庆俞一走,单珠得意地说;“皇宫家宴,少不了郡主在内,晋王殿下没忘了郡主,特意派人关照郡主。” 薛贞柠捏着绣帕,寻思片刻,摆手招呼单珠伏耳过来,小声说了几句话。 单珠走出屋。 皇宫一日两顿正膳,午膳御膳房备点心汤面等,垫垫肚子,晚膳开得早。 日高悬正中,万安宫里一片肃静,顾如约倚在榻上,看一本医书,这本医术是她从晋王府带过来的,这还是二哥顾仲方借给她看的,顾如约不像二哥一门心思钻研医术,她对古今医案里的奇案感兴趣。 这本书里都是古今医学奇案例。 沉香斟一盅热茶,端给她,“王妃,今御膳房午膳备了汤面,十几种,还有糕点,主子吃什么?” “清淡点的素面,糕点你看着拿几样。” 甘草在一旁说:“奴婢去御膳房取。” 甘草这两日用心记皇宫里的各条甬道,通往御膳房的路走了几次,走出万安宫,朝左拐。 走到南北向甬道,单珠从对面走过来,看见甘草,笑着打招呼,“这位姐姐是万安宫的吧?是不是去御膳房?” “你怎么知道我去御膳房?” “这个时候出门,我猜姐姐去御膳房取膳食。” 甘草见过单珠,知道她是凤鸾宫的的人,不太想理她,看单珠一团笑脸,便不好意思不搭理,两人同路, 两人边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闲话。 主子有矛盾,奴婢们没有多少芥蒂。 单珠有意往衣饰上引,说:“我家住西北,头一次来京城,常听人说京城繁华,果然街上看见夫人太太小姐穿着绫罗绸缎,京城流行的衣裙式样新颖别致,我昨儿看见先朝妃嫔穿着纱衣,半透明,不知是什么料子做的,真好看。” 甘草卖弄,说;“高档的衣裳你是没见过,我家王妃有一条海天霞色罗裙,像仙衣一样,质地轻薄,无一处不精致,穿上走起路来飘然若仙,我家王妃的衣裳有十几箱子,看似稀松平常,一件衣裳的花费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 甘草滔滔不绝,甘草跟王妃开了眼界,从前在家穿着粗布衣衫,破了缝补,褪色还要再穿几年。 单珠不费吹灰之力,打听出来,甘草透出口风,单珠便猜出王妃晚宴要穿什么颜色的衣裙,甘草有点小聪明,没见过什么大阵仗,当然不知晓皇宫里人人百样心思。 甘草提午膳回来,顾如约看甘草端出一碗清汤面,让沉香拿小碗挑出一箸,吃了半块合桃糕。 甘草和贞儿捡桌子。 顾如约走去院子里,站在梧桐树下,深秋萧瑟,几片落叶飘落在她脚前,她低头捡起几片梧桐树叶,拿在手里细看,人们常说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自己跟薛贞柠除了容貌相近,截然不同。 太监宫女们在水井旁抬水,备水王妃沐浴。 不管春夏秋冬,顾如约每日有沐浴的习惯。 沐浴出来,坐在绣墩上,贞儿给她擦头发。 沉香领着一个宫女走进来,说;“主子,她叫宝枝,她手巧会梳头,奴婢带她来,主子让她试试?” 贞儿说;“正好今晚宫宴,主子就让她试试。” 第341章 沉香和贞儿梳头不拿手,甘草比二人强,不过翻来覆去就几个样式,没有什么新意。 顾如约看这个叫宝枝的宫女似乎不像贫穷人家的女儿,问;“你家住哪里,因何进宫?” “奴婢家乡姑苏,父母双亡,家产被叔婶霸占,官府选宫女,奴婢就被选进宫了。” 家境不错,好人家的女儿,顾如约道;“你试试吧!” 宝枝问沉香和贞儿,“王妃宫宴要穿那件衣裙。” 沉香把一身海天霞色衫裙拿给她看,宝枝说;“这身衣裙真好看,只有王妃才配穿。” 宝枝给顾如约梳头,一双白皙的手灵巧,说;“高髻配这套衣裙。” 宝枝把顾如约一条乌黑浓密的秀发梳高髻,插上镂空兰花珠玉流苏步摇。 宝枝左右看看,“王妃是奴婢平生见过最美的,奴婢在家时给小姊妹梳头,都没有王妃好看,这身衣裙绣工考究,一看就是江南顶尖绣娘的手艺。” 珠帘一响,萧逸迈步进来,走到面前,顿觉眼前一亮,“好看!” 顾如约站起身,避开萧逸灼热的目光。 萧逸说:“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沉香给顾如约披上猩猩红貂皮披风,顾如约先走出去,萧逸随后跟了出来,几步来到她身旁,想牵着她的手,顾如约不动声色的抬起手臂,作势扶了一下头上步摇,萧逸的手落空。 自嘲地笑了一下,跟前没人时,顾如约拒绝他任何亲热的举动,也不与他交谈。 两人并肩走在甬道上,长长的甬道,尽头一道门,门那边还是漫长的甬道,两人曾经要携手走一生,现在越来越生疏。 高升领着一群太监跟在身后,沉香和贞儿不远不近地跟着。 走到乾清宫门前,太监高喊,“晋王殿下和王妃驾到!” 柳轻罗等人已经等候在殿上,殿上所有人起立,按迎接帝后的礼节跪地高呼,“恭迎晋王殿下,恭迎王妃。” 萧逸态度随和亲切,“起吧!今晚家宴没有外人,不用拘束。” 萧逸边说,径直朝上座走。 左侧上首有个空出的席位,顾如约便想走到左侧坐下,萧逸一把扯住她的手,带着她走到上座,两个人一席。 今晚当着众姬妾太监宫女的面,顾如约不能不给萧逸面子。 两人坐下,其她姬妾落座。 皇宫家宴,礼节繁缛,晋王未登基已入住皇宫,一切便按照皇家规制办,一点不能错。 宴席从各人身前桌上的餐具便能看出身份,皇帝、皇后用金餐具和明黄暗云龙餐具,皇贵妃、贵妃、妃用黄地绿云龙餐具,嫔用蓝地黄云龙碗,贵人用绿地紫云龙碗。 萧逸跟顾如约跟前金龙桌上摆着赤金餐具和明黄暗云龙餐具,下首坐着的六位侍妾,桌上一律摆着蓝地黄云龙碗。 顾如约扫了一眼左侧空着的席位,桌案上摆着黄地绿云龙餐具,而这个席位的主人迟迟没有到。 宴席上的规矩,座次以左为尊,显然这个席位的主子的地位远远高于其她六名姬妾。 ※※※※※※※※※※※※※※※※※※※※ 接档新文: 背景两部分,上半部古代背景,下半部民国背景,大家收一下, 第143章 众人刚落座, 殿外太监高喊;“义安郡主到!” 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大殿门口, 只见一个身穿海天霞色衫裙的美人走入, 随着每一莲步,轻薄的裙幅如烟缥缈, 摇曳生姿。 殿上柳轻罗几个侍妾和没见过薛贞柠的太监宫女惊呆了,只见这个袅娜的美人径直走到左侧上首空席位,朝晋王萧逸嫣然一笑, “五哥,我来晚了。” 萧逸的表情有几分僵硬,随口说;“不晚, 还没有传膳。” 众人恍然反应过来, 朝上座看王妃顾如约, 又看这位义安郡主。 本来二人容貌有七分像, 其它诸如神态并不像, 但此时此刻,二人穿着同样的衣裙, 倒有了九成相似。 人人脸上的惊讶掩藏不住。 顾如约面色如常, 这种小伎俩,她见识多了, 薛贞柠在后宫长大, 深谙宫廷争宠打击对手之道。 自从薛贞柠进来, 萧逸余光一直盯着顾如约, 顾如约云淡风轻, 他的心一直往下沉。 女人如果不嫉妒, 表明已经不在意,顾如约变了,萧逸不愿意承认,曾经对自己深情如许,现在的顾如约浑不在乎,萧逸唇角抽了抽。 深秋,快入冬了,夜晚寒凉,大殿上生了炭火盆,暖烘烘的,萧逸却浑身冰冷,面无表情。 殿上所有人,眼睛在顾如约和薛贞柠之间转悠,王妃身材纤巧着海天霞色衫裙尽显飘逸出尘,义安郡主穿同样的衣裙气质高贵典雅,二人风格不同。 殿上气氛尴尬,高升见状,高喊:“传膳!” 太监宫女鱼贯而入,案几上摆满金银器皿,剔红果盒,攒盒,一道道冷膳、热膳。 皇宫的奢华,非晋王府可比。 宫廷琴师奏乐。 楚氏今晚最为兴奋,眼睛里闪着光,视线一直没离开过上座的威仪高贵,九五之尊的男子。 带头端着碧玉盅站起来,“婢妾敬殿下一杯酒,天下一统,祝我大梁江山千秋万代,殿下成为一代明君,开创新朝盛世。” 不得不说楚氏的恭维到点子上,开创一朝盛世,名垂千古,载入史册,是所有帝王的理想抱负。 第342章 萧逸端起酒盅,“本王与众位共勉。” 一饮而尽。 楚氏看得清楚,坐在晋王身边的是王妃,执掌六宫之人。 身旁宫女斟酒,楚氏又端着酒盅说:“婢妾这一杯酒敬王妃,王妃对婢妾等宽容善待,婢妾从心底感激王妃,婢妾从前若有不当之处,王妃喝了婢妾敬的酒,揭过这一篇,端看婢妾以后。” 这个楚氏当年嫉妒顾如约,顾如约进王府时,低等侍妾身份,平步青云,楚氏看清形势,识时务者为俊杰,王妃地位稳固,看今晚座次,王妃正位中宫毫无悬念。 顾如约端起桌上碧玉盅,“楚夫人,这些年大家患难与共,正如殿下所言,大家都是自家人。” 她酒杯刚一沾唇,旁边伸过一只手,把她的酒杯拿下,“本王替王妃喝。” 众目睽睽,萧逸极自然地从顾如约手里拿下酒盅,饮下这杯酒。 柳轻罗等几个侍妾,纷纷敬晋王和王妃酒。 晋王和王妃关系亲密,几个侍妾都知道的,不以为意。 唯独薛贞柠心里不是滋味,她跟萧逸、顾如约没有在一个场合出现过,眼看着两个人亲昵。 她嫉妒萧逸身边的女子,她没想到,有一日萧逸跟别的女子这般亲热,她无法容忍,又不得不忍。 薛贞柠端着酒盅站起来,“五哥,柠儿敬你一杯酒。” 两人幼年时,萧逸称呼她柠儿妹妹,背人时薛贞柠称呼萧逸五哥,旧日的回忆,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萧逸端起酒盅饮尽,余光瞥见身旁的顾如约,顾如约正慢条斯理地吃饭,沉香盛了一碗清淡的鸡汤,放在她面前,顾如约拿勺喝了几口鸡汤。 全然没理会二人。 萧逸顿时觉得家宴索然无味。 这时,一个太监匆忙进殿,“晋王殿下,庆王殿下醒过来了。” 萧逸大喜,急问:“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刚醒过来,顾太医命人进宫回禀殿下。” 萧逸侧头对顾如约说;“老七醒了,我们去庆王府看看。” 庆王萧暐几年没有知觉,大家都以为庆王这辈子没有气色,剩下一口气没咽,以后几十年就这样过了,没想到萧暐还能醒过来,真是奇迹发生了。 且在晋王夺得天下,普天同庆之际,平添了一喜。 晋王和王妃离开酒席,匆匆走了。 薛贞柠看着萧逸跟顾如约离开的背影,今日一番心思,没起到什么作用,顾如约以不变应万变,淡然处之,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薛贞柠坐在那里,跟晋王的侍妾们不熟,讪讪地无趣。 罗红玉和姚杏儿几个人少了约束,姚杏儿跟卫珺拼酒,两人有点喝多了,对着划拳,罗红玉和何玉莲也过去凑热闹,四个人赌骰子,柳轻罗也加入到里面,几个人的情绪没受影响,玩得高兴。 只有楚氏有点失落,也凑到跟前看热闹,这几个侍妾在西南时,无拘无束,自己找乐子,锦衣玉食,日子过得悠闲自在。 一旁冷落了薛贞柠,本来几个人都是晋王姬妾,名正言顺,只有薛贞柠身份尴尬,名不正言不顺。 一个郡主身份住在后宫,多少不自在。 薛贞柠待下去也觉无趣,起身走了。 萧逸跟顾如约走出宫门上车,连夜赶到庆王府,庆王府里灯火通明,府里所有人都没睡,庆王醒了,这么大的事,谁还能睡着。 庆王住的房间一屋子人,晋王和王妃驾到,女眷回避。 顾仲方和几个太医院的太医守在床前,这几年顾仲方在庆王萧暐身上没少下功夫。 庆王萧暐看见走进来的萧逸,便想坐起来,躺了几年,浑身肌肉僵硬无力,起了两次没起来。 萧逸快走两步,来到床前,扶着他躺下,“七弟,你终于醒了,你如果在继续睡下去,我可要把你打醒。” 庆王萧暐抓住萧逸的手,眼角滚下一滴泪,“五….哥,我…..对不…..起你!” 几年没开口说话,刚开口有些生涩。 萧逸知道他指的是当年吃了败仗,安慰说:“都过去了。” 天下最终还是萧逸的,只不过晚两年而已。 萧逸问顾仲方,“他身体多久能下地走路?” 顾仲方道;“庆王殿下刚醒,这几年一直卧床,身体骨骼肌肉僵硬,慢慢恢复,过三五日能恢复正常行走。” “本王要赏顾太医,庆王能醒过来,全是顾太医的功劳。” 萧逸很高兴。 “微臣只是尽本分而已。” 顾仲方个性沉稳,从不张扬,有祖父遗风。 顾如约很高兴,二哥顾仲方从龙有功,晋王登基,封赏功臣,二哥有份,今生不管自己如何失败,避免了家破人亡。 至于自己跟萧逸之间,家人平安,没有子嗣,顾如约孤身一人,如果有朝一日离开,也了无牵挂。 庆王萧暐刚醒,也不能多说话,太医院太医留在庆王府,观察照顾庆王。 萧逸跟顾如约登车返回皇宫。 京城已经宵禁了,街道寂静,没有车辆行人,只听马蹄声在夜里格外清晰。 顾如约想起傅念卿,这几年傅念卿在豫州王府,分开后,顾如约也没看见她,不知道她现在如何? 萧暐醒了,萧暐跟两个女人的是是非非终有个了局。 第343章 萧逸似乎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当年自己是皇子时,世事艰难,顾如约跟着自己,两人一步步走到今日,多少次生死存亡,顾如约跟自己一同经历,这些年顾如约为他付出很多。 现在天下已定,功成名就,两人竟然回不到从前了。 萧逸似乎有许多话,堵在心里,这般难受,可夫妻之间的裂痕要抹平何其难。 顾如约这次重伤,流血过多,身体虚弱,一直没彻底复原,靠在马车壁睡着了。 到了皇宫也没醒。 睡梦中的顾如约柔弱堪怜,萧逸不忍叫醒她,用鹤敞包裹严实,抱下御辇,一直抱着送到万安宫。 王妃去了庆王府,沉香和贞儿没跟去,沉香回到万安宫,心想,王妃吃了酒,大晚上出宫,端个火盆放在地上,压上银霜炭,升起火盆。 萧逸抱着顾如约走进寝殿,寝殿里暖烘烘的。 沉香把汤婆子放在被子下面,被窝是热的。 天晚了,留沉香值夜,其她太监宫女都歇下了。 沉香跟进来,顾如约被萧逸放在床上也没醒,沉香替顾如约脱了绣鞋。 萧逸说;“你下去吧!” 沉香出去了。 萧逸给顾如约宽衣。 一眼看见顾如约胸部伤口,伤口愈合后,长出粉嫩的新肉,雪白的肌肤很刺眼。 萧逸的手顿住了,低头一下下吻着她的伤口,“如约,对不起。”吻一下,说一遍。 顾如约这时是醒着的,不过在装睡,不想在这种场景下,面对萧逸。 这一刀扎在心口窝偏一点,如果正一点,顾如约永远回不来了。 原谅,谈何容易。 当时顾如约又多大的勇气朝自己心口扎下这一刀。 怨顾如约狠心绝情,此刻,他只有愧疚。 三日后,晋王登基同时举行封后大典,礼部忙碌了月余,把新帝登基一切准备就绪。 高升带着一群太监宫女,捧着皇后冠服朝万安宫走去。 ※※※※※※※※※※※※※※※※※※※※ 接档新文: 背景两部分,上半部古代背景,下半部民国背景,大家收一下, 第144章 自那日皇宫家宴后, 传言甚嚣尘上, 王妃当年作为替身进王府, 义安郡主才是晋王真正心坎上的人。 万安宫的人听见,回来学给顾如约听, 顾如约反应平淡,似乎没放在心上。 沉香和贞儿去内务府领取太监宫女的月例银,一路上宫人们窃窃私语, 贞儿性子直爽,喊住两个私下里议论的宫女,问;“你们适才说什么?” 两个宫女私下里的话被人听了去, 认识沉香和贞儿两个人是万安宫的, 不由惶恐, 抵赖不了, 其中一个宫女机灵, 说;“两位姐姐,我们也是听人说的, 说东宫住的义安郡主册封为贵妃, 宫里都传遍了,不知是真是假。” 沉香这些年跟着王妃, 经历的事多了, 不再像刚到主子身边时懵懂无知, 问;“你们听什么人说的?” 两个宫女支支吾吾, 还是适才的回话的宫女说;“奴婢听凤鸾宫里一个新来的小宫女说的, 说…….” “说什么, 吞吞吐吐的…….”贞儿性子急躁,不耐烦。 “说晋王殿下已经许了她们主子贵妃位,待遇同…….皇后。” 宫女说完,偷眼看看二人。 “你们走吧!以后不许乱嚼舌根。”贞儿说。 “以后不乱说话了” 两人匆忙离开,恨自己多嘴差点惹祸。 沉香和贞儿领了月银,回万安宫,贞儿肚子里藏不住事,把路上遇到两个宫女说的话学给顾如约听。 顾如约正翻看一本医书,说了句,“我们过自己的日子,没必要为几句闲言碎语自寻烦恼。” 两人心中不服,义安郡主位份等同副后,替主子抱屈,晋王殿下夺取天下,自家主子出了一份力,差点丢掉性命,义安郡主有何功劳,跟主子比肩,平起平坐。 王妃自己不在意,两人不敢再说。 这时,高升带着一群太监宫女走进万安宫,高升一脸喜色,抖抖袍袖,来到顾如约面前,跪倒行大礼,“奴才给王妃道喜,恭喜王妃!” 顾如约从书上抬起头,扫了一眼高升身后太监宫女们捧着的皇后冠朝服。 高升爬起来,脸上堆着笑,“三日后晋王殿下登基,封后大典一起举行,奴才奉殿下之命,给王妃送来皇后冠朝服。” 顾如约放下手里的书,看着他,“请高公公把皇后冠朝服拿回去,跟晋王说,顾如约无才无德,何以母仪天下。” 高升进门时,细心地察觉到王妃看见皇后冠朝服脸上没什么喜悦之色,心里隐隐觉得不好,果然,王妃直接拒绝了。 这在历朝历代绝无仅有,六宫之主,多少后宫女子梦寐以求的。 高升做蜡了,不得不央告道:“王妃不接受皇后冠服,岂不是为难奴才,奴才这趟差事没办好,回去没脸见晋王殿下。” “高公公,晋王怪罪,与公公无关。”顾如约道。 高升看出顾如约不是假意推却,面色平和话里却透着坚决。 高升料定劝也无用,垂头丧气地带着太监宫女回去,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只得硬着头皮回复晋王。 高升学了王妃的原话,不安地瞄着晋王,萧逸背着身,挺拔的背影,半天没动。 第344章 高升越发惴惴不安。 萧逸转过身,脸色阴霾,冷峭地道:“你再去!” “奴才遵命!”。 高升二话不敢说,带着太监宫女,又去万安宫。 这次,任凭高升磨破嘴皮,顾如约捧着书,眼皮都没抬一下。 如此反复三次,顾如约拒绝三次,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高升哭的心思都有了,晋王和王妃闹矛盾,奴才在中间可遭了殃,高升知道,自己如果再原封不动地拿回去,这点事都办不好,晋王殿下还不摘了他项上人头。 不管顾如约收不收,高升命太监宫女把皇后冠朝服放在桌上,溜之大吉,回去复命。 萧逸知道顾如约的性情,不出所料,顾如依旧拒绝。 看见高升进殿,身后太监宫女手里空的,些微诧异,有一丝意外惊喜。 阴霾的脸稍霁,问“王妃收下了?” 高升不敢隐瞒,“王妃坚辞,奴才把皇后冠朝服放桌上了。” 硬塞给王妃,高升走人。 顾如约看样是铁了心,拒绝做他的皇后。 这意味着跟他彻底割裂,以后两人没有干系。 萧逸放在御书案的双手,手背青筋凸起,深眸如寒潭,高升感到殿里的气温骤降,脊背发凉,脚底下窜上冷气。 空旷的大殿响起低沉声音,“受不受,她这辈子都是我萧逸的皇后。” 语气强硬,不容置疑。 三日后,晋王萧逸登基大典。 贞儿站在万安宫院子里,听着前庭传来钟鼓乐声,万安宫里的太监宫女聚在院子里。 沉香抻着头,从窗扇朝外看,院子里太监宫女散了,各忙个的活,“主子,好像登基大典结束了。” 王妃坐在窗下榻上,手里拿着一本医书,这本医书是王妃朝顾太医要的,好像被火烧了,残缺不全,剩下一半。 沉香不明白,皇宫藏书阁里藏书万卷,历朝历代的名医著作,王妃偏偏稀罕一本被火烧毁损残的医书。 瞄了一眼桌上摆着的赤金九龙四凤冠,精致华美,权利的象征。 高公公放下走了,一直摆在桌上,王妃不下命,沉香几个宫女不敢动。 一道明黄闪过琉璃照壁,随着矫健的步伐,阳光下金龙翻滚,萧逸身后跟着一群太监。 院子里太监宫女慌忙跪倒,“奴才、奴婢恭迎圣驾!” 萧逸大步上了台阶,宫女打起门帘,萧逸跨步进殿。 顾如约抬起头,萧逸已坐在她的对面。 朝珠帘外喊;“拿上来!” 随着威严的声音,几个太监捧着金册、金宝进来。 司礼太监高声宣读册后诏书。 宣读完,屋里除了皇帝,所有人齐齐跪地叩拜,“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萧逸挥挥手,“都下去吧!” 屋里众人退下。 顾如约抬起头,看着萧逸,“皇上初登大宝,后宫需要一个贤内助,如约不是那个人,如今天下已定,请允许如约离宫去西山养病。” 萧逸定定地看着她,态度同她一样的坚定,“如约,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是我萧逸的妻子,大梁的皇后,我身边站的人只能是你。” 萧逸说完,站起身,“新朝刚立,诸事繁多,等忙过这阵子,你要去哪里我陪你。” 顾如约既不挽留,也不起身恭送。 萧逸走到门口,对站在沉香和贞儿说;“把皇后冠服和金册金印好生收起来。” “是,皇上!” 沉香和贞儿进来,沉香劝道:“皇后娘娘,皇上的脾气您是知道的,皇上对皇后娘娘已经够容忍,以后皇上来,皇后娘娘给皇上点面子。” 贞儿直来直去,“本来奴婢们听说东宫那边跟皇后娘娘平起平坐闹心,现在好了,后宫之主是皇后娘娘,东宫那边是痴心妄想,皇上给足了皇后面子,皇后娘娘别同皇上生气了。” 堂堂一国之君,在皇后面前如此颜面扫地,不见皇上丝毫恼怒,皇上对皇后够好的了。 两人把皇后冠服和金册金宝小心地收好。 登基大典后,皇帝萧逸封赏群臣,有从龙之功的张承忠、周延玉、余平,吕道贤等人,朝中拥护支持晋王的文武大臣,论功行赏,封侯拜相。 镇西侯封为镇西王,顾仲方封太医院院使,容安追封为忠义侯,容安的父亲,大理寺卿加官进爵。 先太后的娘家,皇后的母家封爵。 皇帝萧逸又下旨封后宫,董月娇追封为贵妃,推恩母家,董月娇之父封爵。 楚氏封为妃,柳轻罗、罗红玉、姚杏儿、卫珺、何玉莲封为嫔,一宫主位。 姬侧妃的娘家上书请求姬侧妃回皇帝身边,皇帝萧逸答复不允。 后宫受封妃嫔,前往万安宫。 以楚氏为首的嫔妃站在万安宫院子里,等待皇后娘娘宣召行礼。 珠帘一响,沉香走入,“后宫新册封的嫔妃前来拜见皇后,给皇后娘娘叩头。” 顾如约本来不接受这个皇后位份,对沉香说;“出去跟她们说,免了,以后也不用每日来请安。” 沉香掀开大红猩猩毡门帘,走到外面,站在台阶上,高声说:“皇后娘娘口谕,众位嫔妃免了行礼,免了每日请安。” 以楚氏为首的嫔妃跪下,朝万安宫正殿叩拜。 第345章 皇后受礼,她们的皇帝嫔妃身份方能得到确认。 嫔妃们刚走,后宫有头脸的执事太监,掌事宫女,来给皇后娘娘叩头,跪了一院子。 折腾了一上午,万安宫里总算清净了。 管茶房的太监煮了茶水,沉香呈给顾如约,笑说;“皇后娘娘的待遇比晋王妃高多了,咱们万安宫专设个茶房。” 有太监专伺皇后娘娘茶水。 顾如约突然问;“沉香,过惯了奢华的日子,如果有朝一日跟主子过苦日子能习惯吗?” 沉香没明白主子的意思,道:“奴婢能吃苦,只要跟着主子,什么样的日子奴婢都能过。” 万安宫里的太监宫女,顾如约最信任沉香,名为主仆情同姐妹。 沉香又小声说:“奴婢不明白,在晋王潜邸时,柳夫人位份是庶妃,而楚夫人是侍妾,为何皇上册封楚夫人为妃,柳夫人反倒低一等?” 顾如约却明白,其实萧逸心明镜似的,这次册封后宫,董月娇和楚氏位份比其她几个姬妾高,这两个女人无宠,自身有缺点,可这两个女人对他是真心,愿意生死相随。 遂道;“男人即便不喜欢一个女人,如果这个女人对他是真心爱慕,他也能关照一二。” 其她人,各怀心思,算共过患难,一宫主位,享受荣华富贵,也是她们所求。 这次册封后宫,唯独东宫义安郡主没有册封,继续住在凤鸾宫。 沉香和贞儿私下里议论,东宫哪位迟迟没有说法,不知皇帝怎么想的。 两人小声说话,看皇后睡着了,手里的书掉落在地上。 沉香走过去,捡起地上的书,轻手轻脚地拿毯子盖在皇后身上。 明路急冲冲的脚步进了万安宫院子,看见贞儿,忙招呼,“贞儿姐,皇上让通知皇后娘娘,同皇上一道去庆王府。” 贞儿问;“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 ※※※※※※※※※※※※※※※※※※※※ 接档新文: 背景两部分,上半部古代背景,下半部民国背景,大家收一下, 第145章 “皇后娘娘在睡觉, 庆王府有什么要紧的事?”贞儿说。 “庆王府派人来, 皇上急着让找皇后。”明路道。 “我进去看看。” 贞儿转身进屋, 看见榻上的顾如约醒了,回道;“皇后娘娘, 皇上在前庭等皇后娘娘,庆王府好像出事了。” 刚睡醒迷糊中的顾如约一下清醒了,很快穿戴好, 跟萧逸出宫去庆王府。 辇车里,萧逸面色严峻,顾如约以为庆王醒了, 对庆王妃傅念卿做出什么不利的事, 担心地问:“庆王妃出事了?” 萧逸叹一声, “庆王妃没事, 是老七自己断了一只手臂。” 顾如约感到很意外, “七皇弟为何自断手臂?” “庆王府来人没说。” 顾如约心想,庆王不知又闹得是那一出。 萧逸和顾如约到庆王府时, 庆王寝殿里乱成一团, 庆王萧暐断臂之痛,刚从昏厥中醒来。 太医顾仲方为他用上止痛药, 手臂断处的伤口已经处理, 难忍剧痛, 萧暐的冷汗已经湿透衣衫。 痛得浑身直打哆嗦, 唤了一声, “皇上。” 萧逸怒道;“老七, 你这是为何?新朝刚立,正用人之际,你醒了,朕很高兴,朕也有个膀臂,你却自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萧暐的脸上汗湿,忍痛道;“皇上,当年京师一役,是臣弟泄露军机,致西南军战败,成千上万的将士战死沙场,臣弟无能,内宅都不能平衡,给西南军造成巨大损失,影响皇上,没有提早攻克京城,天下黎民百姓受战乱之苦,妇人之过,因臣弟而起,乃臣弟之罪,臣弟本应以死谢罪,贪生怕死,断一只手臂向西南死难的将士及家眷谢罪。” 萧逸看自己兄弟一只断臂的衣袖空荡荡的,责备的话不忍说出口,“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你也重伤昏迷几年,朕没追究你的过失,你何必自己钻牛角尖。” 生生断了一只手臂,萧暐失血过多,面色惨白,强挺着说:“皇上不追究臣弟的过失,臣弟要给自己一个交代,给死难的西南军将士的家属一个交代。” 因为疼痛,萧暐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王妃与臣弟缘分已尽,臣弟写封休书给她,今后凭她再嫁,求皇上不难为与她,这几年,臣弟幼子由臣弟侍妾杨氏抚养,杨氏贤良,尽心竭力抚育,臣弟请册封杨氏为侧妃,求皇上恩准!” 萧暐一口气说出这些话,顾如约看见他手臂断处伤口又渗出血,手臂齐根断了。 萧逸无奈,道;“你夫妻的事,自行处置,庆王嫡子由一个侍妾抚养确实不合适,朕准了,你好好养伤吧!” “谢皇上!”萧暐挣扎着在枕上叩了个头。 萧逸跟顾如约离开庆王府,心情沉郁。 上了辇车,萧逸整个身体朝后靠在座椅上,恨铁不成钢,说了句,“老七废了,朕本来还想安排他点差事,好生养着吧!” 事关皇家体面,皇子有残疾,不得出入朝堂,不在朝廷兼差事,做个闲散王爷,一辈子在王府里供养。 萧暐断臂致残,年纪轻轻前程断送,魏成玉一生没有子嗣,傅念卿离开儿子,三败俱伤,没一个人落得好结果。 第346章 半晌,萧逸道;“你身体没有恢复,不能过于操劳,宫里的事先由惠妃她们管着吧。” 后宫里,蕙妃楚氏是除了皇后,位份最高的嫔妃。 萧逸的后宫人少,后宫的事由楚氏和柳轻罗、卫珺暂时代管。 又一年的立冬日,京城应景地下了一场雪,沉香撑着油纸伞,顾如约走在御花园湖边甬道上。 湖面已经结了薄冰,一望无际的银白,顾如约心事重重,一直没有看见容安,无端地心神不宁。 “皇后娘娘出了半天了,雪住了天寒,湖边无遮无挡风硬,还是回去吧。” 沉香催促说。 主仆二人往回走。 走出御花园,沿着甬道往万安宫方向走,坤宁宫大修土木,萧逸下旨年前完工,皇后搬进去。 一侧宫门里有两个太监说话,一个太监说;“新皇登基,封赏群臣,张承忠官拜大将军,领五城兵马司,是皇上第一信任之人,可惜,如果最后跟怀王一战容公子没阵亡,现在受到重用,死后封侯,落个名。” 顾如约站住,两个太监的话传入耳中,沉香看见皇后娘娘脸色比青石砖地上的雪还白,木雕泥塑一般,灵活的眼珠都不动了。 吓得紧张地唤了一声,“皇后娘娘。” 就见顾如约的身体软软地朝地上倒去。 沉香一声惊呼。 早朝群臣讨论治国□□之策,文武百官兴致勃勃,各抒己见,君臣气氛融洽,散朝晚了,萧逸留下朝中几位重臣去御书房,太监明路拦住萧逸,“皇上,皇后娘娘晕倒了。” 萧逸一惊,怒道;“你怎么不早说?” 明路想说皇上早朝没散,没等说,皇上甩开几位大臣,朝后宫疾走。 走着走着,提着龙袍变成小跑,辇车没坐,身后一群太监跟着皇上一路跑。 万安宫里,顾如约昏迷不醒,顾仲方到了,急忙给皇后诊脉。 宫门口太监高喊:“皇上驾到!” 跑得太急,大冬天,萧逸出了一身汗,进门便问;“皇后怎么样?” 顾仲方站起身,跪下,“回禀皇上,皇后娘娘身体虚弱,又受了激烈刺激,导致昏迷,少时便醒了。” 萧逸俯身,看床上的顾如约脸色煞白,又像在陈州重伤那次,不由恐慌,连声呼唤,“如约,如约,你别吓我。” 回身问:“顾院使,皇后没事吧?” “回皇上,皇后突然受到重大刺激,暂时性休克。” 萧逸这才略放点心,厉声问一旁的沉香,“怎么回事,皇后怎么突然晕倒了?” 沉香惶恐,跪下,“皇上,皇后娘娘去御花园,回来路上,有两个太监说话,被皇后听了去,皇后就昏倒了。” “说什么话?”萧逸道。 沉香眼睛朝两旁看,萧逸抬手,“都退下!” 屋里就剩下顾仲方,高升,沉香道;“说容公子阵亡了。” 萧逸勃然大怒,“朕三令五申,任何人不得在皇后面前提及容安阵亡的事。” 朝高升喝命:“给朕查,查两个多嘴的太监,查到就地杖毙。” 顾如约在身体虚弱的情况下,骤然听到这个震惊的消息,一时之间怎么能接受。 京郊的西山,森林被白雪覆盖,远望一片苍茫,冬季的西山有些荒凉。 一座墓前,一身素服的女子面对墓碑站立,蹲下身,小心地用手拂去墓碑上一层雪花。 形容悲伤,一滴一滴的泪洒落雪地上,晕开。 顾如约纤弱苍白,指尖触及到石碑上雕刻的容安名字时,轻微的颤抖。 萧逸扶着她站起来,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指冰冷如同这石碑没有温度,一直凉到萧逸心里。 萧逸害怕,容安的死,顾如约的心也跟着死了,他嫉妒容安,可此时此刻,多么希望容安还活着,容安如果活着,顾如约不能这样绝望,万念俱灰。 寒风中,萧逸的声音沙哑,“如约,山上冷,我们回宫,以后我再陪你来看容安。” “皇上回宫吧,我要留在西山,不跟皇上回京城了。” 北风夹着雪花飞舞,茫茫群山,苍凉孤寂。 “如约,山上清苦,你身体羸弱,还是跟我回宫吧!” “不,我们曾在山上住过,皇上难道忘了吗?” “如约,我怎么能忘了,你跟着我已经吃了许多苦,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皇上,我不觉得苦,曾经在西山的岁月是我这一生最温馨幸福的回忆。” “如约,你心里怪我,对我失望,我知道,可我怎么能放心你留下。” “皇上如果希望我活着,就答应我留下。” 萧逸顿时脸色清白,“如约…….” 顾如约转身朝他们曾经住过的那片房屋走去,房屋简陋,仅能遮风避雨,却令她心安。 一阵风刮过,顾如约单薄的身板抵不住西山冬季肆虐的北风,在寒风中飘摇。 萧逸大步追上去,把她揽在怀里,“如约,你在西山住几日我来接你。” 朝事繁忙,萧逸不能陪顾如约住在西山,要赶回京城。 西山有军队驻扎,皇后的安全有保障,萧逸留下亲军五百人,保护皇后,其实是防止顾如约逃走。 萧逸还有些不放心,交代戴连全:“你寸步不离地跟着皇后,有事即刻派人通知朕。” 第347章 雪停了,山底下长龙似的车马等候,萧逸登车,最后朝山上望一眼,半山腰上站着一道素衣的身影,风卷起裙琚,凌空之势。 萧逸突然想跳下辇车,奔回山上,太监高喊;“皇上起驾!” ※※※※※※※※※※※※※※※※※※※※ 接档新文: 背景两部分,上半部古代背景,下半部民国背景,大家收一下, 第146章 西山上, 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 明敬公主萧荣华来看顾如约, 明敬公主第一次来,四处看看, 说:“放着皇宫舒服不住,住山上,你是准备把皇宫和皇兄拱手相让, 自己一个人跑这里来吃苦受罪?” 沉香端上茶水,顾如约接过一盅茶,轻轻呷了一口, “公主觉得山上苦, 那是公主夏季没来过, 漫山遍野的野花, 坐在屋里闻到花香, 下过雨后青草和泥土芳香,沁人心脾, 皇宫里锦衣玉食, 没有这里自由自在的好。” 萧荣华精明通透,盯着她, 不无遗憾, “你放下了, 可皇兄没有放下, 将来后悔的不是你, 是皇兄。”萧荣华发现案几上摆着的一件根雕, 一个将军手持大刀,威风凛凛,趴着看,“我倒羡慕你逍遥自在,不受拘束。” “公主不是来劝我的吗?”顾如约纤长指尖摩挲着细瓷茶盅。 “我劝你有用吗?你打定主意不回宫,我白费口舌,我答应皇兄来,也是想来看看你。”萧荣华又摸着一件根雕小几,看见根雕花架,古朴精美,“这两件东西不错。” 顾如约说:“你喜欢拿走,根雕是三分人工,七分天成。” “你答应了,可别反悔。” “公主既然来了,今晚留在山上,我酿的桂花酒埋在山林里几年了,还没喝过,我叫人起出来。” “冲你这美酒,我也要留下。”萧荣华爽快地说。 山里木材丰富,顾如约住的屋子烧火炕,明敬公主坐在炕头上,把外衣脱了,顾如约穿着单衣,两人对饮。 最后两人都喝多了,顾如约恍惚回到从前,容安站在小山村山脚下,看见自己归来,那份喜悦,溢于言表。 又恍若看见陈州城头,容安为救她,奋不顾身,浴血奋战。 一滴泪珠滑落酒里,往事如烟,点点滴滴,原来醉了她都记得。 皇后住在西山,内务府定期往山上送肉,菜蔬,顾如约上山,只带了沉香和贞儿、宝枝,还有两个太监,两个新来的太监,一个叫福海,一个叫邓初,顾如约观察新来的太监里,这两个人比较憨厚,老成持重,其余宫女太监留在万安宫。 戴连全得皇上面授,带着太监们一刻不离王妃左右,西山三万驻军,山上山下铁桶一般,戴连全不敢懈怠,皇后娘娘曾在他眼皮底下逃走,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日夜不放松警惕。 几个太监扫房屋前的雪,顾如约走到屋里,吸一口凉气,今年雪大,瑞雪兆丰年,还有几日就过年了,山上不像京城有过年的热闹气氛, 柳轻罗上山来,奉旨探望皇后,顾如约在晋王潜邸时,两人关系不错。 炕桌上摆着茶食,果品,两人坐在炕桌边说话,皇帝萧逸命她来劝说皇后回宫,柳轻罗领了旨意,心里却没底。 顾如约知道她此来的用意,问;“宫里大家都好?” 柳轻罗道;“托皇后娘娘的福,年下皇上恩典,姊妹们都得了封赏。” 看一眼屋里只有自己带来的一个贴身宫女,和皇后娘娘身边的沉香和贞儿,道;“宫里有名分的妃嫔都得了赏赐,唯独没有东宫那位的封赏,以婢妾看,那位住在宫里不尴不尬的,换了旁人早自己搬出来了。” 柳轻罗是故意说给她听的,顾如约焉能不明白,萧逸当初让薛贞柠住进后宫,明示或暗示,给薛贞柠皇贵妃或贵妃封号,只是自己跟萧逸关系僵成这样,没如他所愿而已。 柳轻罗婉转地说;“眼瞅着过年了,皇后娘娘离宫之后,后宫无主,宫里众人过年提不起劲头,一年阖家团聚,缺少皇后娘娘,家就不成家了。” “没谁年都照样过。”没听说缺了谁,这个年就过不去了。 顾如约在柳轻罗说了半天,方说了这一句话。 柳轻罗何等聪明,便明白皇后的意思,便不再说了。 自然这一趟又是无功而返。 此刻,东六宫凤鸾宫里,薛贞柠等皇帝萧逸的到来。 门口宫女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 薛贞柠急忙走出殿门,迎接皇帝萧逸,萧逸已经不是过去的晋王,是九五之尊的天子。 薛贞柠跪在宫门口,“恭迎皇上!” 萧逸虚扶了一把,“免礼!”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凤鸾宫。 萧逸在上首坐下,对她说;“坐吧!没外人不用拘礼。” 薛贞柠知道分寸,没坐到萧逸对面,坐在一侧下首的椅子上。 萧逸刚下朝,问;“你派人找我来有事吗?” 薛贞柠心里有一丝惊喜,萧逸同自己说话,没有用朕的称谓,用我自称,体现两人关系亲近。 于是身板挺直,“皇上,我想搬出后宫。” 薛贞柠一直等萧逸对她做出安排,萧逸却迟迟没有动静,像是把自己忘了一样,薛贞柠此举,意在逼迫萧逸,也是试探自己在萧逸心里尚有多少分量。 萧逸并没有看她,手里拿着一件官窑烧制的天青瓷盖碗,釉色均匀,光洁如玉,没有一点瑕疵,说;“你看宁王府如何,你如果喜欢,我把宁王府赐给你。” 第348章 先帝生前对宁王颇为喜爱,成年立府的诸皇子里,宁王府邸最奢华。 薛贞柠瞬间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一提出搬出皇宫,萧逸立刻应允,没有任何挽留,连虚假的客套都没有。 萧逸一直等自己主动提出离开,看萧逸眉峰舒展,似乎如释重负,她跟顾如约两个人不能并存后宫。 剜心的痛,令她几乎窒息,很艰难地说出一句,“住在何处我还没想。” 萧逸站起身,“想好了告诉我。”说吧,朝外走去, “恭送皇上!”薛贞柠的声音微颤, 明黄的身影消失,萧逸来凤鸾宫,前后没有盏茶功夫。 薛贞柠直起身,礼数周到,这是在深宫多年养成的习惯,面部没有喜怒哀乐。 苦深深地藏在心底,她从小就住在凤鸾宫,希望长大后永远住在皇宫里,那个她喊五哥的少年,终于有一日成为天下之主,她本可以留在这里,这辈子不离开。 可那个少年已经不是昔日那个给她温暖,爱护的那个人了。 “郡主…….” 单珠唤她。 薛贞柠恍惚中回过神,一切希冀都破灭了。 那个少年变了,再也回不来了。 萧逸走出凤鸾宫,没有回头看薛贞柠,他知道薛贞柠在身后注视她,他不能心软。 出了凤鸾宫,萧逸登上辇车,辇车在皇宫甬道行进,两侧高高的红墙抵挡冬季的寒风。 他突然对高升说了句,“去西山。” 高升扯开嗓子高喊;“皇上起驾西山。” 山上过年,略显冷清,为了有点过年的气氛,沉香和贞儿把窗户新糊了窗纸,雪光映着,屋里亮堂堂的,火炕添了木材,烧得滚热。 顾如约跟宝枝坐在炕上剪窗花,宝枝梳头手艺好,手巧擅长剪纸。 沉香和贞儿提了一壶热水,倒入冷水盆里,拿抹布擦拭屋里的家什摆设。 贞儿柠出湿布,端盆出去倒水时,看见远处皇上萧逸踏雪而来,回身朝屋里喊;“皇后娘娘,皇上来了。” 大红撒花棉门帘掀开,雪花飘入,萧逸的靴子上沾满了雪,带进来一股冷气。 顾如约的手里拿着一张红纸,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小银剪子,眉头没挑一下,说了句,“皇上来了。” 戴连全和高升替萧逸脱去紫貂皮氅衣,戴连全殷勤地说;“皇上上炕里坐,炕上热。” 顾如约坐在炕上,太监有眼力见,把皇上往炕上让,高升亲自为萧逸脱了靴子。 萧逸上炕,坐在顾如约身旁,把一张剪好的喜鹊登枝窗花拿在手里;“窗花剪得有模有样。” 顾如约不理不睬的,屋里热,萧逸看见顾如约的脸颊像涂了胭脂,苍白中添了明艳。 萧逸看呆了。 顾如约背过身去,萧逸干咳了声,拿起炕桌上一本残破的医书翻看。 又看桌上摆着纸张,墨迹刚干,顾如约誊写的医方,每个医方下工整的绳头小楷详细地注解。 顾如约是做事极认真的人。 看样顾如约在山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萧逸说:“如约,我来接你回家过年。” 他也不提敏感字眼,回宫换成回家。 高升在旁凑趣,“皇后娘娘住在山上,皇上日理万机,饭都吃不好,有时批阅奏折到凌晨了,皇后娘娘如果在宫里,督促皇上些,奴才们对娘娘千恩万谢。” 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瞄了高升一眼,没说话,却好像会说话一样。 萧逸看着她,顾如约唇角微微翘起,平常不笑时好似笑着。 “如约,一会我背你下山,就像从前上下山我都背着你,记得有一次你趴在我背上睡着了。” 顾如约身轻如燕,没有多少分量,萧逸习武之人,背着她上下山,健步如飞,如履平地。 两人经常在山里转悠,顾如约走累了,萧逸背着她,下坡时怕摔下来,顾如约搂着萧逸的脖子,手臂紧紧的,萧逸便故意背着她上坡又下坡。 两人同时想起来,那段日子梁帝萧淙软禁晋王在西山,局势危险,两人苦中作乐,可现在想起来,那是一段难得的单纯快乐的时光。 他们跑遍了山,采摘野花插在瓶里,萧逸每次都挑一朵给她插在鬓边。 那时候,小夫妻画眉深浅入时无,不失为房中乐趣。 顾如约正沉浸在回忆里,被一个撞进来的太监尖细的声音打断,“皇上,不好了,义安郡主寻短见了。” ※※※※※※※※※※※※※※※※※※※※ 接档新文: 背景两部分,上半部古代背景,下半部民国背景,大家收一下, 第147章 那道明黄的身影看不见了, 眼前珠帘摇晃, 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珠帘外空无一人。 薛贞柠呆立在原地。 “郡主,皇上走了。”单珠看郡主的神情有点害怕。 单珠看她身体摇摇欲坠,急忙扶着她坐下, “郡主,奴婢给您倒一杯热茶。” 薛贞柠捧着热茶,茶盅滚烫暖不了浑身冰凉,她输了,彻底输了。 输得什么都不剩, 当年为救萧逸被迫离开京城, 十年来,她无时无刻不盼着萧逸来接她, 她不喜欢西北,也不爱施宗彦, 除了逢年过节,他们很少见面。 她相信晋王答应了,就一定能做到,晋王没有食言,做到了,带她回宫, 可是她忘了, 漫长的十年可以改变许多, 包括一个人的心。 第349章 如今等待她的只有一条路, 搬出皇宫,从此无缘皇室,只是一个郡主身份,这郡主还是当年先皇赐婚时为笼络镇西侯封的,现在这身份变得可笑。 没有希望,没有未来,没有亲人。 薛贞柠啜了一口热茶,喃喃地说:“单珠,我累了,想歇一会,你出去吧!” “郡主累了先睡一觉,其它的事等醒了再说。” 单珠扶着薛贞柠躺下,拉过毯子给她盖上,看薛贞柠闭眼,忧心地带上门出去了。 一条白绫垂下,薛贞柠站在凳子上,真安静,空荡荡的屋子,幼年失去双亲,被太后收养,她在宫里生活小心翼翼,讨好太后,宫里所有的皇子公主。 孤身一人,走时还是孤零零一个人,她笑了,她没有离开皇宫,跟太后一样,最后留在凤鸾宫。 喜鹊登枝剪纸飘落在炕上,萧逸震惊到半天才缓过神来,急问;“义安郡主她……..” 内心瞬间被恐惧慑住,死字说不出口。 来报事的太监说:“义安郡主悬梁自尽被宫女发现了,已经救下来了。” 萧逸心一松,轻轻舒了一口气,怒骂;“狗奴才,说半截话。” 萧逸走时,对顾如约匆匆说了句,“如约,我要赶回宫看看,你先收拾一下,等我来接你。” 顾如约什么话都没说,拿过一张红纸,继续剪窗花,没再看他一眼。 萧逸离开的脚步有点迟疑,走到门口,似乎不放心地回头,“如约,等我来接你。” 宝枝看皇上走了,悄悄问:“主子,听说义安郡主的前夫是镇西王,镇西王杀人如麻,是不是对义安郡主不好,皇上才把她带回宫。” 沉香瞪了宝枝一眼,怪她多嘴,以为皇后娘娘责怪,没想到皇后娘娘说了句,“不是对她不好,是太好了。” 身在福中不知福。 宝枝弄不明白,不敢再问。 萧逸赶回皇宫,直奔后宫凤鸾宫。 薛贞柠已经被救下来。 萧逸见到薛贞柠时,薛贞柠坐在榻上,脖颈上一道勒痕,雪白衬得一圈青紫触目惊心。 萧逸挥退左右,责备说;“你为何这样想不开?” 薛贞柠踢翻了凳子,白绫勒紧脖颈,喉咙声带受损,声音沙哑,“皇上,柠儿只求一个妃位,留在皇宫,常见到皇上,心愿足矣,皇后既不能容,搬出皇宫,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不怨皇上,是我自己执念太深,死心眼罢了。” 萧逸颓然跌坐在椅子里,薛贞柠跟他请求封为妃,不与顾如约争后位,可如约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如果封薛贞就算是个嫔位,如约都能跟他决裂,再无回头的可能,因此迟迟没有封,他根本做不到两全。 薛贞柠离开镇西侯施宗彦,已没有退路,搬出皇宫,将被京城所有人耻笑,以薛贞柠的高傲,选择轻生,不难理解。 两个女子中,他选择了顾如约,对一个女子深情,势必对另一个绝情,既然两个人当中,他注定要亏欠一个人,只能按照自己的心意,要留住顾如约,身边是不能留薛贞柠的,这一点他很清楚。 薛贞柠看他不说话,苦笑了一下,道;“皇上很爱她?” “是”萧逸这回没有丝毫犹豫回答。 “那日在陈州,城墙上,皇上要换的是她,我说的没错吧?” “是”萧逸毫不隐瞒自己的真实心里。 “皇上很后悔当时片刻的犹豫,我说的没错吧?” “是” 萧逸连续回答三个是,几乎是薛贞柠话音刚落,没有思考,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薛贞柠垂眸,颤抖的手暴露出她此刻的感受。 “皇上,我没什么可问的了。” 非要他亲口承认,从他口中得到答案,他给了她想知道的答案。 萧逸站起身,“你现在不宜多说话,别想太多了。” 萧逸走出去,没提让她搬出宫的事。 走到外面,萧逸阴沉的脸,对凤鸾宫承应的宫女太监说:“看好了义安郡主,如果在发生今日这样的事,凤鸾宫所有的人一个不留。” 太监宫女吓得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侥幸义安郡主没死成,如果死了,他们全都要陪葬。 看皇上走了,单珠走进去,看见薛贞柠坐在榻上,人呆呆的,没有生气。 走到跟前,小声说;“皇上没有提让郡主搬出皇宫,是不是郡主可以留在皇宫里,不用搬了?” “那又如何?” 萧逸的心在顾如约身上,她还有机会吗?以死相逼留在后宫,没名没分,处境尴尬,沦为别人口中的笑柄。 单珠小声道;“郡主这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要能留在宫里,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薛贞柠呆滞的眼珠动了动,单珠的话提醒了她,她又何必过于绝望,现在还不是最绝望的时候。 当年远嫁镇西侯去西北路上,是她最绝望的时候,不是都过来了,谁又想到十年后,她重回京城,回到皇宫,而且还住进了凤鸾宫,住过凤鸾宫的都是普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顾如约得宠,是她的造化,没有上天赋予她跟自己相近的容貌,萧逸又怎能对她动心。 这时,一个宫女走进来,低声怯怯地问:“郡主,现在用膳还是等等?” “摆膳。” 薛贞柠恢复过来,是单珠那句话,谁又知道以后的事,让她生出新的希望。 第350章 只要还留在后宫,就有机会。 转眼到了除夕日,沉香和贞儿、宝枝几个把窗花贴上,顾如约写了一副对联,拿去贴在门两旁,有了过年的气氛。 高升带着太监宫女们爬到山上,高升气喘吁吁,西山不算太高,台阶陡,高升不常年运动的人上来有些吃力。 心里嘀咕,皇后娘娘住哪里不好,偏偏住山上,在西北也是,住在山上小山村里,这来回上下爬,可太不方便了。 皇家陵墓旁一排排房屋,是驻军的军营,一旦有战事,西山驻军拱卫京师,离军营不远有五六排房屋,保护皇后的亲军住,门口高悬大红灯笼,冷寂的山上有了过年的景象。 两个太监扫院子,看见高升,跑过来,单腿跪地,“奴才叩见高公公!” 高升站住,喘口气,“皇后娘娘在屋里吗?” 一个太监说;“皇后娘娘没看见出去。” 戴连全坐在烧得滚热的火炕上,嘴里吃着内务府刚送来的新鲜的葡萄,吐了一口葡萄皮,从窗户看见高升带着人上山,急忙穿鞋下地,跑了出来,殷勤地招呼,“高公公来了,快进屋,山上不比城里,站在外头冷。” “咱家来请皇后娘娘回宫。”高升道。 戴连全大喜,他奉旨留在山上,内务府三天两天送东西,山珍海味,飞禽走兽,吃香喝辣的,屋里烧火,比宫里地龙不差,他平常不出屋,皇后不叫他,他不到皇后跟前碍眼,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只是有一点,他日夜悬心,就怕皇后娘娘几时眼错不见跑了,皇上非要他的狗命不可。 戴连全高兴朝高升作揖,“高公公能把皇后娘娘劝回宫,奴才给您老叩三个响头。” “咱家试试吧!” 高升没一点把握皇后娘娘跟他回宫,皇上抽不出身前来接皇后,命他务必把皇后带回宫,如果办好了,重重有赏。 沉香和贞儿、宝枝几个贴了对联,跑回屋,在小炉子上烤火。 宝枝说;“奴婢看见皇上派人犒赏三军,送来许多过年的嚼过,还抬了十几坛子酒,今晚除夕夜,驻军官兵没人约束,吃肉喝酒,痛快着呢。” 贞儿说;“咱们的小厨房里,内务府送的嚼过堆满了,吃过正月也吃不完,鸡鸭鱼肉太多了,厨房都放外面冻上了。” “高公公来了!”沉香烤火,抬头从窗户里看见说。 一会,高升洪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奴才高升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马上有个宫女打起棉帘,“娘娘请高公公进去。” 高升走进屋,撩袍跪下,“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高公公请起。” 沉香搬了一把椅子,高升不敢坐,赔笑说;“奴才奉皇上旨意,接皇后娘娘回宫,皇上太忙,分不开身。” “高公公回去跟皇上说,以后不用着人劝我回宫,皇上朝事繁忙,不必百忙当中来此地。” 住这里就是图个清净,走一波又来一波,顾如约不胜其烦。 高升为难,来时心里直打鼓,“求皇后娘娘体恤奴才,皇后回宫住两日,西山的冬天冰天雪地,过了年,春暖花开,皇后再来山上住。” 高升打着把皇后娘娘哄回皇宫,就万事大吉了。 “我已经说过,高公公请回。” 高升没有办法,只好带人回宫禀报皇上。 除夕夜,西山上无数个大红灯笼映照皑皑白雪,景色壮观。 军营里燃着篝火,灯火通明,沉香站在外面看,军营里人声鼎沸,将士们喝酒狂欢。 遂回屋说;“主子,咱们也喝酒猜拳。” 太监福海,邓初取来酒菜,顾如约命关上门。 带着沉香、贞儿、宝枝和福海,邓初几个人吃酒猜拳。 玩到半夜酒喝了不少,犯困,各自去睡了。 晚上添柴炕烧得滚热,早晨灶坑里的火熄了,屋里有些凉,顾如约似要醒来时,却感觉周身热,动了动,徐徐地睁开眼,猛然看见萧逸睡在身旁,一只手臂紧紧地搂着她。 ※※※※※※※※※※※※※※※※※※※※ 接档新文: 背景两部分,上半部古代背景,下半部民国背景,大家收一下, 第148章 身旁的萧逸正在酣睡, 不知道半夜什么时候来的, 顾如约拿开他的手臂, 穿鞋下地。 披衣走到外面,清晨西山空气寒凉,远处军营里一派沉寂, 大概昨晚闹到太晚,沉香几个人正在睡觉。 顾如约信步走到后山顶的凉亭里,山峦森林被白雪覆盖,入眼洁白干净,隐约听到远处皇家寺院传来的钟声, 正月初一, 新年伊始。 身后传来靴子踏在白雪下枯树叶发出的声音,男人的脚步沉稳有力。 顾如约没回头, 身上一暖,萧逸把一件狐狸皮斗篷披在她身上, “早起起来天冷,出来也不知道多穿点。” 萧逸在背后拥着他,责备的语气透着关切。 “她没事了?” 萧逸知道顾如约问的她是薛贞柠,道;“没事了。” 萧逸明显感到顾如约的身体稍稍跟他拉开距离。 顾如约望着延绵起伏的群山,站在高处,视野开阔。 “皇上, 你放我离开吧!你如果觉得接受不了, 我答应你一辈子不嫁人, 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皇上可以下诏说我暴毙,我从此隐姓埋名。” 第351章 “如约,你知道我是绝对不能答应的。” 萧逸断然道,态度强硬,显然很生气。 顾如约不说话了。 过一会,萧逸缓和了语气,“如约,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好的。” 从顾如约进晋王府,到现在晋王萧逸君临天下,已经第六个年头了。 最初年少时的勇气无畏,变得对这段感情怀疑,不确定,到如今身心俱疲,只想逃离。 当日在陈州城头,萧逸的犹豫,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高升带着太监找到凉亭,站在亭子外,恭敬地说;“皇上该动身了,大臣们都等着。” 正月初一,文武百官给皇上拜年,皇帝大宴群臣,祭祖祭天。整个正月都极忙碌。 萧逸握住她香肩,“如约,相信我!” 高升再三催促,萧逸才走下凉亭,回头看一眼,顾如约没有转身。 正月初三,邻国派出使者来朝,恭贺梁国新皇登基,拜谒新皇,并送上贺礼。 一支队伍从最南边出发,越过边境,一径往北走,长途跋涉,一个月后到达京城。 皇帝萧逸拿着南姜国信使送来南姜国王的亲笔书信,南姜国的大王子也是太子雍率领南姜国使者前往中原朝贺,并带来许多土特产。 萧逸在乾清宫设宴,请南姜国使团。 太子雍穿着异族服饰,样貌不似异族粗矿,反而更像中原人,玉树临风,仪态高贵。 太子雍从席上起立,双手捧着酒盅,以示恭敬,“我敬皇上一杯酒,感谢皇上当年派太医为我医好病症,大恩大德,无以言表。” 萧逸端起酒,“你我两国交好,为雍王子治病,理所应当,如果我梁国有需求,相信太子也一定鼎力相助。” 宫女给太子雍斟酒,太子雍端起酒盅,“这第二杯恭贺皇帝登基,呈上礼物不成敬意,请皇上笑纳。” 萧逸问候南姜国王。 太子雍说;“父王让我转达对新皇陛下的敬意,愿两国世代交好。” 两人连喝了三杯。 太子雍看见顾仲方在群臣之列,站起来,走到顾仲方面前,朝顾仲方一揖到地,“顾太医为我的病症,尽心竭力,如果没有顾太医,我现在还不能站在贵国的土地上。” 顾仲方站起来,回拜,“微臣身为太医,治病救人此乃本分所在,不敢当太子如此大礼。” 太子雍重新落座,目光朝殿上文武群臣扫过,面露疑惑。 朝皇帝萧逸问;“敢问皇上,当时为我医治的顾医女怎么不见?” 大殿上,吕道贤、余平等人是少数知道内情的几个人,不由笑了。 余平是武将,性情豪爽,“顾医女不方便出席酒宴。” 太子雍微微一笑,“顾医女是个女子,我知道贵国的女子不抛头露面,这也是我此次前来,除了拜谒皇帝陛下,还有一个目的,请求皇帝陛下答应。” “太子有什么请求,尽管说来,只有朕能办到的,朕都答应。” 萧逸刚刚登基,天下初定,东北有辽阳王萧浑,北有北疆和怀王,虎视眈眈,萧逸的策略跟邻国交好,腾出手打辽阳王萧浑和北疆。 太子雍站起来,深深一揖,雍熟悉中原的礼节,了解中原的文化,开口道;“我想娶顾医女为妻,请求皇帝陛下应允。” 萧逸的脸一沉,不似方才和善,不是碍着他是南姜国太子,两国交好,叫人把他赶出去。 冷冷地说:“顾医女她已经嫁人了。” 太子雍的表情很失望,十分沮丧,“是我来晚了,贵国这几年战乱,不然我早想来,是我之过,忘了贵国女子成婚早,到底还是迟了一步,顾医女已嫁人了。” 萧逸瞪着他,心说,顾如约早就嫁给我了,要知道你觊觎朕的女人,当初不让人为你医治。 正月初三,夜里下了一场大雪,西山的雪没过脚脖子,远近树木房屋全部被雪覆盖。 南面山下有大队人马上山,萧逸跟太子雍拾级而上,上到山顶,迎头一侧堆着一个雪人,雪人手里握着□□,像是站岗放哨的士兵,头上还带着棉帽子。 威风凛凛,萧逸不用猜,也知道这雪人是顾如约跟几个宫女堆的。 还是这般淘气。 太子雍生长在南边,一年四季没有雪,初到京城,看见下雪觉得很新鲜。 此刻围着雪人转悠,稀奇地惊叹。 萧逸朝顾如约住的房屋走去,看见房屋前有两个太监在扫雪,两个太监看见皇上,急忙跪倒,“奴才给皇上拜年!” 两奴才还挺机灵。 “皇后在屋里吗?” “皇后出去了?” “去哪里了?” “奴才不知道。” 萧逸骂道:“要你们干什么吃的,皇后去哪里都不知道?” “奴才该…….” 两个太监及时收住,没有把死字说出来,大过年的讨个口头吉利,触皇上霉头。 萧逸在山上找了半天,看见一片梅林,枝头白雪下露出星星点点的艳红,看见顾如约站在容安的墓前。 萧逸走过去,站在顾如约身边,说:“这些梅树移植过来还都活了。” 这是顾如约命戴连全办的,戴连全是萧逸身边亲信太监,办事能力强,顾如约上午刚吩咐,下午戴连全就弄了梅树来,栽种全成活了,功劳一件。 第352章 太子雍一步步走近二人,站在墓碑钱,深深拜了三拜,“没想到容公子这样清风霁月的一个人,安静地躺在这里了,可惜了。” 容安当年率领梁国使团,出使南姜国,太子雍见过容安。 太子雍转过脸,定睛地看着顾如约,“你怎么瘦了?” 萧逸为她拢了陇一下衣襟,“是朕照顾不周之过。” 一双澄澈的大眼睛,像冰雪下的清泉,淡淡的没了生动灵活。 雍盯着她,“发生什么事了,你看上去这样羸弱?” 顾如约轻描淡写地说:“我受了点伤?” 太子雍紧张地神色,上下打量她,“你伤在哪里?” “太子殿下,伤早已经好了。” 那扎在胸口的一刀外表的伤口已经淡了,心里的伤口却没有愈合。 太子雍盯着她的眼睛,“你变了?不像在南姜国给我念书的顾医女了。” 当初在南姜国时,顾如约为了王子雍早日有所感知,每日午后坐在床前椅子上,读史书,正读到商鞅变法时,王子雍醒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阳光洒在她身上,飞扬的神采。 自己醒过来第一眼看见她,梦境里一样,这几年他一闭眼,出现那日午后的情景,温馨幸福。 “变了吗?是几年没见,我老了吧!”顾如约玩笑道。 “朕的皇后怎么说自己老了,朕还没说老。”萧逸看她的眼神是宠溺的。 太子雍问;“你已经是皇后了,好像并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顾如约矢口否认。 这位南姜国的太子心细,看出不对。 萧逸内疚,自己忙于国事,太子雍几年未见顾如约,都发现顾如约不一样了。 陈州回来,顾如约变了,他不愿意承认而已。 顾如约并不快乐。 容安的死,成了顾如约心头的痛。 应太子雍的请求见顾如约,萧逸本可以不用亲自带他来,正月里他各种朝宴,忙得不可开交,又不愿意太子雍一个人来见顾如约,百忙中带太子雍来西山。 三个人走出梅林,萧逸问;“太子已经见过顾医女,同朕下山吧!” 萧逸不愿意他多接触顾如约,太子雍倒也看出来了。 太子雍故作不知,说:“西山景色好,难怪皇后住山上,我留在山上住几日。” 萧逸碍着他的身份,表面客套,不能直接下逐客令,“太子喜欢西山,山上条件简陋,委屈太子了,过两日朕派人来接太子。” 萧逸走时,私下里嘱咐戴连全,“看着南姜国的太子,别让他跟皇后太接近。” “是,皇上。” 戴连全心说,皇上吃姜国太子的醋。 太子雍恭送大梁皇帝下山。 回头对顾如约说:“山上月下赏雪,别有一番意境,我住在驿馆人多嘈杂,山上安静,我喜欢这里。” 顾如约道;“西山赏雪有一个好去处。” “在哪里,今晚带我去。” “不需远走。” 顾如约住的房屋后窗赏雪最佳。 当初她挑中这间屋子,就是觉得后窗的夜晚景色极美。 太子雍是年轻成年男子,不是少不更事,两人在一间屋子里共同赏雪,与礼不合。 交代沉香,“把靠西侧的屋子收拾出来,给南姜国的太子住。” 这间把头的屋子西面墙有个窗,哪里夜晚的雪景很美。 太子雍跟顾如约进了堂屋,堂屋里炭火盆里木炭烧得通红,扑面暖气,夹杂着花香,汉人女子住的屋子精致。 “这真是冰火两重天。” 太子雍穿着裘皮氅衣,进屋热了。 沉香端上热茶,太子雍此刻想喝凉茶。 戴连全跟进来,他一直不离这位南姜太子,殷勤备至,顾如约知道这一定是萧逸安排的,顾如约跟前有三个侍女两个太监,戴连全带着几个太监随侍左右,还有太子雍带来的人,这么多双眼皮底下,萧逸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宫规森严,离开皇宫,少了约束。 晚膳,顾如约命小厨房精心准备菜肴,贞儿和宝枝端到西头屋里。 太子雍拿起箸,品了几口菜,“汉人的饮食,比我南姜国精致多了,你们皇后费心了。” “可不是,菜肴都是皇后亲自定的。” 贞儿口无遮拦。 “回去替我谢皇后的盛情款待。” 这个夜晚,太子雍生平头一次睡火炕,太监多添了木材,火炕滚热。 太子躺在炕上,欣赏西窗外夜晚的雪景,真好似一副流淌着静谧的墨画一般。 顾如约没骗他。何须别处,窗含西岭千秋雪,就是这个意境吧。 太子雍喜欢汉人的诗词,汉人高贵阶层精致的生活,一见钟情另一间屋子里的女子,可惜顾如约早嫁作人妇。 顾如约此刻也躺在炕上,足不出户即可从后窗赏雪,夜晚的雪景真迷人。 ※※※※※※※※※※※※※※※※※※※※ 接档新文: 背景两部分,上半部古代背景,下半部民国背景,大家收一下, 第149章 窗外的雪光照得屋里通亮, 顾如约醒了, 早起炕凉了, 沉香又烧了一把火,顾如约躺在热被窝里不想出来。 猛然想起南姜国的太子雍住在山上,一骨碌坐起来, 喊了声,“沉香。” 第353章 沉香和贞儿、宝枝端着铜盆热水,拿着洗漱用品走进来。 “皇后娘娘醒了,不多睡一会,昨睡得晚。” 沉香边说, 拿过放在炕头烤热了的棉衣, 顾如约穿衣起来,贞儿端着青盐水, 顾如约含了一口青盐水,吐在沉香端着的痰盂里, 洗了脸,宝枝为她梳头。 今日天晴,顾如约走出屋子,看见太子雍在雪地里练剑,异族男女善骑射。 太子雍看见站在门口的顾如约,顾如约穿了一身大红刻丝绣牡丹花的夹袄, 领口袖口镶白貂毛, 足蹬掐金挖云红缎粉底靴子, 怀里抱着一个紫金镂雕暖手炉。 一身红衣周围白雪映衬着, 犹如雪地里红梅,明艳动人,娇俏可人,太子雍收剑。 走过来,“北地冬季寒冷,不能出屋,白日山里枯燥,皇后做什么消遣?” “谁说天冷我们不能出屋,太子殿下生长在南边,不知道冬季的乐趣,今日便让太子殿下见识见识。” 每到冬季,驻扎西山军营里的将士们在山上一处缓坡地带浇水,结冰后,成了一个大冰场。 顾如约带着太子雍来到这个大冰场,这里是山中一块平地,一面是缓坡,形成一个天然冰场。 坡下冰面上,站着两队人,都是军营里的将士,一队有几十人,一个统领,两个对穿着两色衣服,足下穿着带冰刀的鞋。 戴连全看见她们,跑过来,“皇后娘娘,现在开始吗?” “好,开始!” 一个将领一声令下,两队人迅速散开。 太子雍见光鉴照人的冰面,两队人鞋底下锃亮的冰刀,发着金属的寒光,两队人在抢着一个彩球,很快明白了,这个冰上游戏,两支队伍那个队最终抢到彩球,为胜利者。 惊叹这些将士在光滑的冰面上行动自如,滑行速度像飞一样。 比赛结束,这些将士在冰上表演杂技,射箭、 竿上、杠上、肩上、臂上表演倒立或扯旗等动作,技艺非凡。 表演结束,所有将士对着顾如约和太子雍单膝跪下,“末将给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拜年!” 声音洪亮,震撼山谷,树枝上的纷纷落下雪花。 顾如约扬声道;“赏!” 所有表演的将士们全有重赏。 将士们离开冰场回军营了。 开阔的冰场剩下顾如约和太子雍带来的人。 太子雍对将士们穿的鞋底冰刀感兴趣,问;“鞋底踩着刀子,在冰上矫健如飞,很神奇,鞋底的刀是绑上去的吗?” 顾如约命戴连全,“拿几双冰鞋。” 戴连全叫太监取几双冰鞋,太监拿来两种冰鞋,顾如约挑了一双双刀鞋给太子雍,“这是为初学者准备,太子穿这双吧!” 太子雍拿过冰鞋,观察双刀安在鞋底两边,踩在光滑的冰面不容易跌倒。 顾如约自己挑一双单刀鞋,坐在地上,戴连全殷勤地替皇后娘娘穿上。 沉香挑了一双单刀鞋,贞儿和宝枝胆小,摇头不穿。 太子雍穿上冰鞋,随从扶着在冰面站起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太子身份,当众滑倒,有失体统。 抬头看见顾如约弓着腰,眨眼便滑行出去十几米远,当年顾如约跟萧逸住在西山时,冬季萧逸教她滑冰。 太子雍穿着双刀鞋直立行走,慢慢学着顾如约的样子负手弯腰朝前滑动,速度慢,习武之人,平衡好,鞋底的刀又是双刃,稳稳当当。 那厢几个士兵又拖来冰床,沉香和贞儿坐在冰床上,几个士兵推着玩耍。 太子雍看见觉得新鲜。 前方的顾如约和沉香走上一道缓坡上,从坡上朝下冲下来,太子雍看见一个红衣的身影,极快的速度俯冲下来。 心瞬间提起来,紧张得连呼吸都停滞了,怕顾如约跌倒,快速地滑了过去。 顾如约滑到坡下,身姿优美地原地转了一圈。 沉香冲下来,差点跌倒,身形晃了晃站稳。 太子雍替顾如约捏把汗。 顾如约站在冰上,朝他招手,笑容灿烂,犹如冬日一道暖阳,照进太子雍的心里。 太子雍轻轻舒了一口气。 顾如约看出他担心自己,笑说;“这不算什么的,我们北方十个人里有五个人都擅长冰嬉。” 皇宫每年都举办冰上运动,太后皇上都观看,皇子公主们都能在冰上做简单的动作。 过了正午,山里气温低,顾如约等人回去了。 次日,一大早,高升带着人上山,先来拜见王妃,“皇上派奴才接太子殿下。” 太子雍昨日刚上山,萧逸今日一大早便派人接他回去,萧逸做法过于明显。 顾如约对沉香说;“去请雍太子殿下来。” 沉香一会回来,“回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不在屋里。” “一大早不在屋里,太子殿下去哪里了?” 顾如约吩咐戴连全,“出去找找。” 顾如约不担心太子雍出什么事,山上到处是军队,白日和夜晚都有士兵轮流站岗,山上山下都有士兵把守,太子雍不能有什么危险。 盏茶功夫戴连全便回来,“回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在冰场。” 顾如约问;“你没说高公公接他回京吗?” “奴才说了,太子殿下说皇上国事繁忙,不必操心他,他在山上住腻了自己回京城。” 第354章 高升心里话,你以为皇上操心你,操心皇后娘娘。 太子雍不走,高升也不好勉强,带人下山去了。 回宫奏明萧逸,南姜国太子留在山上,暂不回京。 萧逸听完,心中不悦,异族人粗矿,不拘小节。 皇上喜怒不形于色,一般心思不挂在脸上,除非极度愤怒,只有高升能猜出几分。 南姜国的太子这次来的目的是要求娶皇后娘娘,难怪皇上不放心。 说:“皇上,戴连全领着人用心侍候太子殿下。” 说好听是侍候,其实就是监视。 萧逸思忖,如约不想回后宫,绝非要一辈子留在山上,也许自己稍一疏忽,如约从眼皮底下溜走了。 萧逸绝对不小看妻子,甚至顾如约比他想象的更聪明。 遂看着高升,“有什么办法把南姜太子打发走。” “皇上,皇后娘娘离开山上,南姜太子自然就走了。” 萧逸瞪了他一眼,“这还用你说。” 这个南姜太子接近顾如约,他分不开身,着实不安。 不过略一琢磨高升的话,顾如约离开西山,数次亲自请顾如约回宫,顾如约态度坚决。 除非…… 太监进来报,“宰相张大人,吏部尚书许大人,御史大夫匡大人,礼部侍郎杜充杜大人来给皇上拜年。” 正月初一,满朝文武大臣已经给皇上拜年叩过头了。 这几位是朝廷重臣,来见驾,商讨国事。 皇上过年也不闲着,商讨完国事,几个人告退,萧逸突然想起来,叫住杜充,“杜爱卿留下,朕有话说。” 其他人都退下,萧逸打量他,这个杜充三十出头,朝中几位重臣中是最年轻的,颇得萧逸赏识,杜充办事勤谨,为人不偷奸耍滑,长相仪表堂堂。 问道:“听说爱卿的妻子病逝了?” 杜充答道;“微臣的内人身体不好,去年病逝。” “杜爱卿还没有续娶吧?”萧逸闲聊家常。 “臣妻刚没了,微臣有一双儿女,怕他们伤心难过,还没考虑续弦。”杜充实话实说。 太监进来报;“惠妃娘娘宫女奉惠妃娘娘命,问今晚宫里家宴,皇上去不去?” 萧逸摆手,杜充退下去。 “朕有事,你告诉她们不用等朕了。” 皇后不在宫里,皇上只是除夕家宴露了一下脸,再也没有出席后宫晚宴。 杜充退下去,莫名其妙,皇上突然关心起自己的私事。 新朝刚立,百姓安居乐业没几日,驿站快马冲入京城,东北地方官员上报,辽阳王萧浑又性病谋反了。 汉人对正月过年风俗重视,阖家团聚,一般正月过年期间不兴兵,消停在家过年。 辽阳王萧浑为人可不是个守规矩的人,早有野心,自从京城败走,回到东北,招兵买马,纠集了二十几万大军,便趁着萧逸刚登基,皇位还没有坐稳来犯。 辽阳王萧浑败走东北,怀王军和北疆发兵,萧逸跟怀王和北疆一场恶战,无力乘胜追击辽阳王萧浑,萧逸在京城称帝,辽阳王萧浑得以喘息。 萧逸本来想法,登基后,以正义之师亲征东北,彻底消灭辽阳王萧浑的东北军,以除后患。 辽阳王萧浑怕萧逸地位稳固后,再难撼动,迫不及待卷土重来。 西山驻军,是皇帝的亲军。 顾如约察觉到,这几日西山军队有异动。 得到萧逸亲征的消息,算了下,前世萧逸亲征东北,那是五年后的事情,这一世提前了,前世萧逸亲征走后,京城发生叛乱,叛军攻入皇宫。 这一世出了庆王妃这个岔子,萧逸晚了两年登基,可亲征东北提前了。 据她观察,这几日西山皇帝亲军,大部分抽调走,西山留下为数不多的军队。 而留下的军队,如果京城叛军作乱,赶去京城增援。 顾如约眺望离此地不远的皇家寺院,寺院的钟声响了,响彻山谷。 ※※※※※※※※※※※※※※※※※※※※ 接档新文: 背景两部分,上半部古代背景,下半部民国背景,大家收一下, 第150章 夜幕笼罩着西山, 远近景物模糊一片, 顾如约站在高处的亭子里, 看见远处兵营里稀稀落落的灯火。 西山除了守卫皇陵的驻军兵营,还有两个兵营,相距不远, 顾如约望过去,比平常冷寂了许多。 西山原来的总兵力三万人,现在算上守卫皇陵的的军队,顾如约由灯火估算出留守西山的军队差不多有一万人。 这次出兵从西山抽调走了三分之二的军队,如果京城告急, 这一万兵马拱卫京师将被动用。 朝廷上下备战, 束兵秣马,萧逸一直没有上山。 太子雍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边, 说了句,“这座山很大, 我记得你们中原有句话,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顾如约的心思被这个异族太子看穿。 “太子殿下离开这里吧,太子殿下看到了,我们中原又要打仗了。” 太子雍身份尊贵,如果按照前世的走向, 京城叛军攻打皇宫, 西山也不能安宁。 “中原内乱, 我更不能走了。” 自己走了, 留下顾如约一个人,怎么能放心。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留在此地很危险。” 第355章 “皇后娘娘留在此地难道不危险吗?我还不如一个女子,是贪生怕死之辈。” 贞儿提着灯找过来,戴连全带着几个太监站在凉亭外,抻着脖子朝凉亭里望,竖耳朵听凉亭里两个人说什么。 贞儿不喜欢这个戴公公,皇后娘娘走到哪里跟到哪里。 戴连全看见她,满脸堆笑,“贞儿姑姑来了。” 贞儿也没理他,走进亭子里,“奴婢找遍了,原来皇后娘娘在这里,皇上来了。” 顾如约跟太子雍一同出现,萧逸的脸不易察觉地微微变色。 “太子殿下,我朝内乱,朕后日要亲征平乱,朕明日派人护送太子殿下返回贵国。” 萧逸不是同他商量,而是直接下逐客令。 为了南姜国的太子安危着想,没什么不对。 太子雍不能拒绝,行礼退出去。 桌上一盏宫纱灯,萧逸的脸一半在阴影里,看着顾如约从外面刚进来,还带着一身冷气,“这么晚,你去哪里了?” 顾如约解开斗篷,“出去走走。” 萧逸想说什么,忍住了,天色已不早了,沉香铺床,又把炕洞里添了一块木材,怕皇上和皇后后半夜冷,把火压上。 顾如约坐在绣墩上,拔掉发髻上的金簪,黑发如缎,萧逸走到她背身,拢了拢她的一头长发,“如约,辽阳王萧浑反了,朝廷上下忙于备战,我没山上看你,天黑了,你尽量少出屋,山里有野兽。” 山里驻军,野兽一般不敢骚扰,难免有个别的野兽夜里出来觅食。 顾如约心想,戴连全带着一群人寸步不离左右,她能有什么危险,顾如约知道这些太监都是会武功的,萧逸身边的太监武功都不弱。 炕烧热了,萧逸屏退左右,说了句,“安置吧!” 伸直手臂,等待,意思是顾如约服侍宽衣。 两人许久没有亲密的动作,顾如约对此很拒绝,今晚特殊,萧逸要亲征东北,辽阳王萧浑能征惯战,因此叔侄俩将要有一场恶战。 顾如约走上前,两人对面站着,顾如约为他松开玉带,解开衣袍。 萧逸里面穿着中衣,顾如约的手指停住。 萧逸低头看她,“如约,你是我的女人,你是要躲我一辈子吗?” 顾如约退后一步,“三宫六院都是皇上的女人。” 萧逸气乐了,“三宫六院都是朕的女人,朕碰过唯有你一个,你这是成心气我。” 顾如约垂眸,手指卷着秀发,也不上前,萧逸微微轻叹,走过去上炕躺下。 看顾如约站着没动,道;“你今晚不打算睡觉吗?” 萧逸看她的眼神,顾如约是已婚妇人,当然懂得,踌躇片刻,心想还是算了,何必矫情。 于是吹熄了桌上的灯盏,自己宽衣,后窗雪光照着屋里,顾如约看萧逸平躺在炕中央,这铺火炕通长睡七八个人绰绰有余。 沉香在炕上铺了被褥,铺在中间,炕头和炕梢没有被褥,顾如约爬上炕,两人中间可以躺一个人。 这个距离,令萧逸扎心。 “如约,我后日出兵,西山的亲军调走了,你留在西山不安全,还是明日跟我回宫吧!” 顾如约吓了一跳,前世叛军攻打皇宫,她如果回皇宫,目标大,叛军第一个要抓的就是她这个皇后。 “我昨日去了寺院,在佛祖面前许愿搬到寺院,早晚为皇上祈福,保佑我大军平叛早日还朝。” 这是顾如约临时编的理由。 萧逸闻言,侧头看她,语气不由温柔许多,“如约,你还是关心我的是吗?你还担心我的安危。” 住在寺院为自己祈福,顾如约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 顾如约没回答。 萧逸以为她还生自己的气,说;“如约,你等我回来,定然不让你失望的。” 平叛回京后,便着手办那件事,把顾如约接回皇宫。 萧逸一个翻身,把顾如约压在身下,顾如约的脸在夜晚朦胧的光线下轮廓柔美,大大的眼睛漆黑看不清情绪。 “如约,我们都快半年没在一起了。” 不是他不想,是他极想,夜里两人睡在一张床上,他忍得难受,长此以往,他怀疑自己是否还正常。 边说解顾如约的中衣,顾如约一把抓住他的手,自己打定主意离开,走了两人断的干干净净。 萧逸停住手,黑暗中深眸燃起一团火,哑声道:“如约,你难道有别的想法吗?” 顾如约吓了一跳,萧逸敏锐,到这个时刻自己一味地拒绝,势必引起萧逸的怀疑,如果萧逸察觉她的意图,她要离开就难了。 她慢慢松开手,没了阻挡,萧逸的动作急促,渴望很久,一直不忍强迫她。怕因此加深顾如约对自己的抗拒。 中衣除去,月光下,萧逸赫然看见她胸口寸许长的刀伤,伤口早已愈合,疤痕颜色已经淡了,四周雪白的肌肤还是很刺眼。 萧逸便温柔了许多,贴在她耳畔,轻轻地咬着她耳珠,“如约,我要走了,万一回不来了,今晚就是我们最后一晚。” 声音极轻,顾如约清晰地听见,心头一酸,不管萧逸能不能回来,她们都是最后一晚在一起。 今晚过后,天各一方,也许一生两人不再见面,僵硬的身体慢慢变得柔软。 萧逸意犹未尽,考虑到顾如约重伤不久,伤了元气,克制着自己,虽说没有完全满足,这已经算不错,顾如约没有迎合,也没有抵死不从。 第356章 “如约,等我回来,你给我生一个孩子吧!” 顾如约疲惫不堪,瘫软如水,恍惚听到,暗想,这句话有些耳熟,想起来,在西北小山村,那次两人闹僵后,萧逸极力挽回,带她回京,也说过相同的话。 这几年战乱,她隔一年服用避子汤药,在萧逸起兵后,前途未卜的情况下,如果失败,殃及子女,因此,二人达成共识,等天下安定后,再生孩子。 萧逸说完这句话就熟睡了,他一直很忙,少有踏实地睡觉。 此刻,在顾如约身边,身心放松,酣然入睡。 一缕月光洒在萧逸脸脸,顾如约看见他脸上似有笑意,满足的神情。 手臂还牢牢地圈着她,顾如约不敢动弹,他出征在即,让他睡个好觉。 冬季的月色淡淡的清冷,身旁的人曾经的怀抱是她一世的依靠,现在这才过了六年,发生这么多的事,漫长的一生,她没有信心和勇气跟他继续走下去。 也许放开彼此,对彼此是最好的成全。 萧逸离开西山时,顾如约送到山口,萧逸站住,静默片刻,说:“如约,你随军跟我去东北吧?” 顾如约一惊,稳住心神,“皇上,战场凶险,如约跟去,只能拖后腿,影响官兵士气。” 现在萧逸连把自己放在皇宫里都不放心了,萧逸作为一代帝王,思维敏锐,刚登基,内忧外患,意识到京城皇宫并不是安全所在。 现在把所有兵力调走,京城空虚,辽阳王萧浑虽然吃了败仗,被迫从京城撤走,在东北经营许多年,没有伤及根本,萧逸必须把所有能调集的兵力,对付辽阳王萧浑,以皇帝的名义,下诏书举全国勤王之师。 萧逸临走把顾如约亲卫增派一千人,这一千人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负责保护皇后。 又留下戴连全等十几个太监。 太子雍跟随萧逸下山,萧逸在前面走,太子雍错后一步。 走下一段路,回头朝山上的顾如约扬了一下手,这一扬手,似乎有别的用意。 军营的号角声连天,顾如约攀到西山最高处,望着山下京城通往东北的官道上蚂蚁一样密集的军队,梁国的军队已经开拔,萧逸离京了。 留下少数的文臣,重要文臣和武将跟随皇帝征讨东北叛军。 当晚,顾如约跟沉香几个人收拾东西,戴连全进来,看见几个人正把衣裳放入包袱里,小眼睛咔吧两下,“皇后娘娘这是要回宫吗?” “皇后娘娘要去皇家寺院,为皇上祈福,求佛祖保佑朝廷大军旗开得胜。” 沉香替皇后回答。 “皇上知道皇后娘娘要去寺院住吗?” “昨晚本宫跟皇上说了。”顾如约把单衫也带上。 戴连全不敢拦着,“奴才陪皇后娘娘去寺院。” 顾如约不让他去,戴连全也要跟着的,显然萧逸下密旨,戴连全监视她,一点不敢放松。 顾如约带着沉香、贞儿和宝枝及两个太监福海,邓初前往皇家寺院。 身后戴连全带着十几个太监紧随,皇后娘娘去寺院,一千亲卫当然跟随保护皇后娘娘。 一大队人,浩浩荡荡往东南方向,翻过一座山,山后就是皇家寺院。 刚走到上山的路口,顾如约猛然看见一队人正从山下上来。 瞬间愣住了。 ※※※※※※※※※※※※※※※※※※※※ 接档新文: 背景两部分,上半部古代背景,下半部民国背景,大家收一下, 第151章 山下上来一队人, 原来是雍太子及随从上山来, 顾如约站住, 问;“太子殿下不是回南姜国了吗?怎么去而复返,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太子雍没有回答,反问道;“皇后这是要去哪里?” 戴连全戒备地抢先回答, “我家娘娘要去皇家寺院小住,太子殿下要回去取什么东西自去便是。” 心说,识趣你赶紧走。 太子雍没理会戴连全,对顾如约道;“皇后娘娘要去寺院进香,我千里迢迢来到京城, 还没有拜一拜菩萨, 我同皇后一道去如何?” 戴连全尖细的声,“皇家寺院只允许皇族的人, 外人不得入内。” 顾如约这时开口道;“太子殿下身份高贵,要进香拜菩萨, 就跟我们一起去皇家寺院吧。” 皇后答应了,戴连全纵有一千个理由,皇后娘娘执意带南姜国太子去寺院,他也不敢阻拦。 戴连全早派人知会皇家寺院,打扫出寺院西侧一个小跨院,给皇后娘娘做静室。 皇后娘娘带去的一千亲卫, 寺院安排吃住。 戴连全把南姜国的太子安排到了另一所小院, 在顾如约住的小跨院后面, 跟外面隔着一道墙。 顾如约等人先安顿下来, 寺院里吃的斋饭,皇后娘娘茹素,寺院单独给皇后娘娘做,每日寺院送来的膳食,戴连全都让太监试毒后,皇后娘娘方进膳。 寺院闲杂人等戴连全禁止见皇后。 侍卫们把这方小院防范得如铁桶一般。 外人进不来,寺院里的主持方丈也不得随意觐见。 戴连全非常警觉,看皇后娘娘住进寺院后,每日诵经打坐,没什么异动。 慢慢放松了防范。 寺院里两个给皇后送膳食的和尚,在见过几次皇后的面后,便不似第一次见皇后害怕。 第357章 这日晚膳,两个和尚抬了一个三层提盒,经过太监检查,又一一试毒,方呈上去。 顾如约状似闲聊,问两个和尚,“皇上曾经住在寺院,住在那个院子?” 一个叫慧觉的和尚答道;“皇上住在现在南姜国太子殿下住的院子。” 顾如约道:“皇上当年潜心学习佛法,每日诵经打坐,可谓心诚。” 名唤慧觉的和尚爱说话,奉承道:“皇上心诚,所以有福报,现在成了帝王。” 顾如约问:“我听皇上说当年闭关了?” 蕙觉道;“皇上闭关本来要七七四十九日,先皇宣召,皇上提前出关,皇上乃真龙天子,非寻常人可比。” “皇上在寺院的住处闭关吗?” 顾如约套这个和尚的话。 “皇上闭关不在寺院里,寺院后有一处是当年小僧的祖师爷曾经闭关之所,皇上出关后,本寺主持不许弟子们去,现在屋门封上了。” 顾如约心想,门封上了,里面通往山下的通道不知道堵死了没有,自己住在这座寺院,目的就是冲着这条密道来的。 整个西山各个通往山下的路口都有士兵把守,顾如约想要下山,这条密道是唯一的出路。 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不想打草惊蛇,先勘察一下,视情况而定,如果这条通道不行,在想别的出路,这座山大,应该还有别的秘密的小路通往山下。 次日吃过早膳,顾如约打坐一个时辰后,带着沉香和贞儿出门。 刚走出屋子,被戴连全拦住,“皇后娘娘,天阴要下雪了,皇后娘娘要出去吗?” 他看皇后穿着厚实,一看就不是在寺院里走走。 “本宫随便走走,在寺院附近看看。” “皇后娘娘,寺院附近冬季经常有野狼出入,皇后娘娘还是小心为是,大冬天的,没什么好看的。”戴连全劝道。 “有狼出入,不是还有这么多人跟着本宫,还怕几头狼吗?” 顾如约讥讽道。 戴连全听出皇后娘娘对他不满,尴尬地赔笑说:“奴才为了皇后娘娘的安全着想,皇后娘娘误会奴才了。” 顾如约不跟他废话,往院外走,戴连全带着人紧跟在身后。 皇后一举一动受限制,走到哪里都前呼后拥。 刚走到寺院大门,太子雍带着两个随从从后面撵上来,扬声喊:“皇后娘娘!” 顾如约站住等他,太子雍走到跟前,“皇后娘娘出门怎么不叫我一声,我是客居,皇后娘娘当尽地主之谊,来了几日,我连寺院的大门都没出过。” 顾如约迈过门槛,“我随便走走,兴师动众的,太子殿下如果暂时不打算回国,想了解中原风土人情,我倒是建议太子殿下去别处看看,京城虽说繁华,住个三五日便不觉有什么稀奇,我大梁国土辽阔,太子殿下何必耗在这枯燥乏味的山上。” 顾如约想劝他离开京城,京城随时发生动乱,叛乱之人可不管你是什么异族太子,刀剑无眼。 “皇后娘娘建议我去哪里?”太子雍跟她并行。 “东面沿海地区,皇上登基后,取消海禁,东南沿海海上商贸兴起,太子殿下不妨去看看。” 把他支远点。 “贵国东南沿海地方,皇后娘娘去过?”太子雍问。 “想去,但没去过,我最远去过西北,太子殿下感兴趣的话,可以去西北了解那里的风土人情,西北民风淳朴,西北百姓热情好客。。” 西北是镇西王施宗彦属地,比较太平。 可以托付施宗彦照顾这位太子。 “如此说来,我还真想去看看。” “太子殿下要去,我回去修书一封给镇西王,镇西王为人热情豪爽,太子殿下可以多玩一阵子。” 太子雍心想,这是要赶我走,微微一笑,“我没说现在就去,皇后娘娘是不欢迎我在这里?” 顾如约扯了下嘴角,“太子殿下多心了,我绝无此意。” “既然皇后娘娘没有要赶我走的意思,我在此地盘桓几日。” 两人边说话,顾如约边观察,一大群人绕着寺院转悠,已经走到寺院后山,看见一处院落,院落的门上挂了一把大锁,不知道里面的情形。 顾如约的眼睛一直瞄着这个小院,身旁的太子雍顺着她的目光余光看过去,不知里面究竟有什么,引起顾如约的关注。 这时,一只鹿在林中飞跑,太子雍朝亲卫伸手,亲卫取下弓箭,太子雍追鹿跑去,鹿奔跑的速度快,眨眼消失在房屋后。 太子雍手执弓箭追过去,亲卫赶紧跟上。 顾如约等人站在原地,等了许久,没看见太子雍回来,戴连全对身旁的太监说;“去看看太子殿下,怎么去了这么久?” 太监刚要跑去看,就见几个太子的侍卫抬着一只鹿从房屋后树林里走出来。 太子雍出现,手里提了一只野兔。 戴连全看一箭射中鹿的要害,说;“太子殿下神射手,百发百中。” 太子雍把弓箭交给亲卫,说;“我族妇女都能猎物,这点雕虫小技实在不算什么。” 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顾如约,顾如约觉得他射那只鹿,抓了一只野兔,根本用不了这么长时间。 戴连全在跟前,顾如约不方便问。 围着寺院绕了一圈,皇家寺院规模宏大,一圈下来用了一个多时辰,戴连全从屋里跑出来,没穿厚棉衣,冻得够呛。 第358章 一群人回到寺院,走到小跨院门口,顾如约对太子雍说;“太子殿下冷了吧?进屋烤烤火,我让寺院厨房做了一盘素点心,太子殿外要不要吃一点。” “正好我饿了。” 太子雍说着朝院里走。 太子雍不太习惯北地的寒冷,坐在火盆旁烤火,端一盘点心吃。 戴连全冻得缩肩弓背,不敢当着皇后的面放肆,恭立着,脚下穿着棉鞋沾了雪,屋里热雪融化,棉鞋湿透了。 顾如约扫了一眼,说;“戴公公回去换双鞋吧。” 戴连全巴不得一声,急忙退出去,回屋爬到热炕上暖和去了。 顾如约从窗户里看他回屋了,对屋里几个太监说;“这里不用侍候了,都下去吧!” 几个太监退下了。 屋里剩下顾如约自己的人。 太子雍吃了一块点心,取了一块宝枝端着的银盘里的湿手巾,擦手说:“寺院后的那个院子锁了,皇后娘娘是要找什么?” 顾如约这点心思瞒不过这位南姜国聪明的太子,既然都被他看破,也不在瞒着他,说;“寺院后的房屋里有一条暗道,直通山下,不知道现在那条暗道是否被堵死。” 太子雍把湿手巾甩在银盘里,道;“我方才射鹿之时,看了房屋门用砖砌死了,我今晚再过去探探。” 果然,太子雍不是射猎物,他潜入小院,想探个究竟,顾如约越发感觉这位太子不简单,自己没有对这个小院表示特殊的兴趣,还是被他看出来了。 顾如约正想用什么办法甩掉戴连全,太子雍肯帮这个忙,再好不过了。 说;“皇上派人监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如何甩开他们?” 太子雍从窗户看了一眼寺院的围墙,说:“这个寺院还困不住我。” 他早觉察出顾如约有逃走的心思,之所以去而复返,就是回来帮助顾如约逃走,他不怀疑顾如约能够逃出去,可逃出去后,中原战乱,她一个弱女子,没有功夫,太子雍就这样走了,实在放心不下。 萧逸派人送他回国,半路他谎称落下一件重要的东西,返回山上来找顾如约。 果然,他刚一上山,便看见顾如约已经行动了,动作够快的,萧逸前脚刚走,她立刻收拾东西去了皇家寺院。 顾如约要逃走的打算,并没刻意瞒着他,知道他这个异族太子,不能出卖自己。 且自己救了他。 入夜,寺院里传来一阵阵诵经的声音,顾如约在静室内打坐。 刚过一更,皇后娘娘安置了,戴连全看正房灯熄了,便也回屋去了。 顾如约躺在炕上,惦记着太子雍夜里要去探查,寺院四周有士兵巡夜。 如果被发现,计划就暴露了。 ※※※※※※※※※※※※※※※※※※※※ 接档新文: 背景两部分,上半部古代背景,下半部民国背景,大家收一下, 第152章 月上中天, 顾如约仔细分辨着周围的动静, 沉香在外屋榻上已经睡了, 听见 轻微的呼吸声,这个小院一片黑暗,戴连全住在西厢房灯熄了, 早睡着了。 在她住的小院四周亲卫夜里来回巡视,院里有动静,亲卫很快就冲进来。 突然,顾如约听见有细微的门响,声音极轻, 顾如约一直聚精会神竖着耳朵, 极轻的脚步声,她坐起来。 没点灯, 怕外面看见。 一个长长的人影闪进来,太子雍站在面前, 顾如约问:“怎么样?” 没惊动人,不然不能这样安静。 太子雍压低声音说;“房屋的门被砖砌死,我从房顶上进去的,找到了通往山下的通道,不过通道口被堵死了,我查看了一下, 好在没有完全堵死, 只是通道口封了。” 顾如约担心整个通道被填了, 这条路就走不通了, 幸好战事紧,萧逸走得急,不然萧逸一定能想到寺院后面的暗道。 太子雍问;“什么时候走?” “等一等,现在走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等叛军攻打皇宫,西山的兵马去保卫皇宫,趁着混乱之际逃走。 “我这几日做些安排。” 话音刚落,屋里影子消失不见了。 能够在如今严密监视下,来去自如,而不被发现,足见功夫了得。 朝廷大军刚走了十日,京城发生动乱,叛军开始攻打皇宫。 戴连全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京城叛军要攻入内城了。” 顾如约看看他,“叛军攻入内城,你这不是在西山,你慌得什么?” 戴连全被皇后一句话,顿时醒悟,镇静下来,“皇后娘娘,奴才这不是担心皇宫里的人吗?” 担心谁呀,皇上的嫔妃,连皇上自己都不担心,你操的哪门子心,顾如约生出几分恶意,“既然戴公公担心皇宫里的人,戴公公带着一千亲卫赶回皇宫救援。” 西山的驻军已经奉调入京,救援京城。 戴连全尴尬,“奴才要保护皇后娘娘的安全,皇宫固然重要,可谁又比皇后娘娘重要。” 后宫嫔妃出事,不干他的事,皇后娘娘要是出事,天可塌下来了。 事不宜迟,顾如约准备今晚就走。 可还没等到天黑,太监邓初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一脸惊慌,“皇后娘娘,他们来了……..” 第359章 “谁来了,话都说不清楚。” 太监邓初胆子比较小,气喘吁吁,“叛军打来了,叛军攻打西山了。” 叛军攻打京城,又分出部分兵力攻打西山,显然是知道皇后娘娘住在西山,奔着皇后娘娘来的。 戴连全跑到院子里,指挥亲军,“保护皇后娘娘。” 调集西山剩余的人马,守住上山的路,由于京城皇宫不敌叛军的猛攻,几次告急,所以西山留守的人马又抽调了一部分前往增援。 西山驻守人马剩了三千人,叛军有一万人之多,一千亲卫也参加保卫寺院的战斗。 西山易守难攻,驻军人少,占据有利地形,叛军攻不上来。 一千亲军又是挑出来的出类拔萃之人,因此,西山寺院相对安全。 天完全黑下来,顾如约此时不走,还等何时。 戴连全像狗皮膏药,甩不掉,在眼前转悠。 顾如约走进里屋,打开一个妆匣,匣子里面有个隔层,顾如约把手伸进去,里面有一包药粉,是她早准备好的。 药粉溶入水里,人服下去,昏迷不醒,剂量视时间而定。 她刚伸手准备拿,外屋贞儿的声音传来,“太子殿下来了。” 顾如约把药包放回去,掀门帘走了出去。 太子雍跟她对视一眼,眼神给她暗示,顾如约点点头。 太子雍突然道:“叛军打上山了。” 戴连全吓了一跳,刚要出门看,太子雍袍袖一扬,点了他的穴道,屋里几个太监没反应过来,也被太子雍点了穴道。 屋里沉香、贞儿和宝枝,还有两个太监福海和邓初。 除了沉香外,几个人全懵了。 顾如约看着几个人,说;“我要离开此地,你们愿意的就跟我走,以后没有皇宫里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不愿意的要留下也可以,主仆一场,我不难为你们,不过像戴公公一样,暂时委屈一下,对你们自己也好。” 不打晕了逃走,皇上萧逸回来追究,恐难活命。 沉香说;“奴婢跟着主子,主子走到哪里奴婢跟到哪里。” 贞儿说;“奴婢也跟着主子,吃糠咽菜也愿意。” “奴婢也跟着主子。”宝枝道。 太监福海和邓初表态,“奴才也跟着主子。” 皇后走了,他们留在皇宫也是受人欺负,没什么好果子吃,还不如跟着皇后走,来得自由。 顾如约东西早已收拾好,沉香拿过斗篷,给她披上,顾如约说:“你们回屋取东西,我等你们,别耽搁太久。” 一会儿,几个人提着包袱进来,顾如约说:“我们现在走。” 从前门肯定出不去,太子雍道;“跟我来。” 一行人跟着太子雍朝后院走,不能点灯,怕外面发现,借着月光,能看清楚路。 寒冬的夜里,隐隐约约传来喊杀声,寺院里各殿燃着灯火,寺院里的僧众没睡随着寺院长老打坐,这种形势下,谁能睡得着,如果叛军攻上山,性命不保。 后院放着一架梯子,太子雍把梯子挪到院墙下,自己先上去,蹲在墙头,朝地上的顾如约伸出手。 顾如约率先爬上去,看一眼翻过这面墙,到了太子雍的小院,墙下早已备好梯子,太子雍说;“我扶着梯子,你慢慢下去。” 顾如约慢慢地小心地下到院子里。 随后是沉香、贞儿、宝枝,还有两个太监邓初,福海。 等人都翻过墙,太子雍撤了梯子。 下面等着太子雍的人,把梯子抬到后院靠墙。 大家像方才一眼,爬过这道墙,顺利地到达寺院后山。 太子雍这几日把路线摸熟了。 众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太子雍来到那座小院前,太子雍一个随从上前,大手一拧,把院门的锁拧开。 众人进到小院,屋门用转头封住,太子雍道;“都闪开!” 大家都躲开,太子雍双手推出一掌,砌的砖墙轰隆一声倒塌,夜里这个动静很大,传出很远。 攻打西山的叛军认为西山驻军不多,没有停止进攻,手持火把连夜攻山,呐喊声响彻夜空,呐喊声把这声音掩盖住了。 太子雍先走了进去,随后侍卫跟上去。 雪光明亮,顾如约小心翼翼地踩着倒塌的砖墙进去,沉香等人也跟着进屋里。 太子雍把屋里的一张桌子挪开,把地上的砖一层层地掀开,露出一块厚木板,道:“这就是通往山下的通道,我走过,一直通到山脚下,没有士兵看守。” 原来这洞口已经砌死,他头两日把洞口的砖块都起了下来,又原样摆上,节省了出逃的时间。 顾如约看太子雍所有的计划细节之处相当周密。 太子雍命令亲卫,“点燃火把。” 亲卫点燃一个火把,太子雍接过,照在洞口,顾如约看见一条朝下呈缓坡的山洞,火把照亮左近,山洞深处漆黑一团。 顾如约跟上去,太子雍说了声,“小心!” 随后是太子雍的侍卫,沉香几个人依次借着火把的亮光下去。 这条通道很宽,一直往下走,越往下走,气温越寒凉,多亏她们穿着棉衣厚实,火把的光亮,看见呼出的气息都是白雾。 前方的通道一直朝地下延伸,似乎没有尽头,冬季地底下气温低,冰寒刺骨。 第360章 走了不知道多久,前面传来太子雍的声音,“到山下了。” 后来几个人听见,轻轻舒了一口气,一直神经绷紧,不是人多,夜里真不敢走这条深不见底的山洞。 两个亲卫上前,把堵住洞口的石板推开一条缝,一缕月光照进洞里,月色凄清,惨淡,可长时间待在地底下的人,竟有终于回到人间的喜悦。 石板整个挪开,亲卫先跳上去,观察外面的情景,说:“没有人。” 大家一个跟着一个爬出洞口。 顾如约从洞里出来,站着朝四周看,这里是后山,已经听不见喊杀声。 侍卫吹了一声口哨,顾如约看见不远处黑漆漆的树林里走出一群人,牵着马匹,两辆马车赶了出来。 原来太子雍全都准备好了。 马车来到跟前,太子雍顾如约说:“上车吧!我们南姜国的使团,有贵国的路引,一路州府县关卡畅通无阻。” 顾如约道;“我就这样逃走,如果跟着太子殿下,怕连累太子殿下和南姜国。” 太子雍道:“我带着你们先出了边境,你们再决定去哪里,是否留在我南姜国。” 顾如约跟沉香乘坐第一辆马车,两个太监福海坐在车夫身旁。 贞儿和宝枝乘坐后一辆马车,邓初跟着她们的马车。 太子雍和等在山下的随从纷纷上马,京城里正发生动乱,他们绕过京城,朝南方向走。 天亮后,寺院里的人就能发现她们逃走了。 ※※※※※※※※※※※※※※※※※※※※ 接档新文: 背景两部分,上半部古代背景,下半部民国背景,大家收一下, 第153章 西山的喊杀声在清晨停了, 叛军攻了一夜, 没有攻下西山, 休息吃饭。 慧觉和一个和尚送斋饭给皇后娘娘,亲卫不拦阻, 两个和尚进到院子里,一路无人,平日太监搜身检查, 然后才能把斋饭送进去。 每日屋门口站着两个太监,今日无人,两人不敢贸然闯入, 站在门口, 慧觉朝里扬声喊;“小僧来给皇后娘娘送膳。” 连报了两遍, 里面无人应答, 另一个和尚说;“我们是进还是不进去。” 慧觉觉得奇怪, 不进去,早膳提回去, 师傅要骂, 不能饿着皇后娘娘。 他轻轻把门推开个缝,朝里看, 里面寂静无声, 好像没人, 他把门推开。 另一个和尚扫了屋里一眼, 说;“屋里怎么没人?” 山下都是叛军, 叛军把下山的路口都封锁了, 皇后娘娘还能去哪里。 两人小心翼翼绕过帷幔,看见戴连全和几个太监被人点了穴道。 吓得两个和尚急忙跑回去,告诉寺院主持方丈。 主持方丈带人来看,寺院里有会武功的和尚解开戴连全和几个和尚的穴道。 戴连全一说出话,忙喊,“皇后娘娘逃走了,快叫亲卫。” 昨晚前面山上正打仗,叛军集中兵力从前山进攻,后山下没有多少兵马,戴连全估摸皇后娘娘从后山跑的,后山有自己人埋伏在上山的要道,以防叛军从后山攻上来。 而且夜里又有侍卫保护皇后娘娘的安全,皇后娘娘竟然在如此严密的保护和监视下逃走。 戴连全反应过来,跑到太子雍住的小院,已经人去屋空,一切都明白了。 命令侍卫,“在附近搜,查找皇后娘娘逃走的蛛丝马迹。” 不消半个时辰,就有侍卫来报,“戴公公,皇后娘娘从后山密道逃走的。” 戴连全赶紧带人去查看,走到寺院后房屋前,看见砖砌的门已经打开,里面封住的密道也已经打开,带着人顺着密道下去。 一直追到山下,哪里还有皇后娘娘的影子。 皇后娘娘失踪了,皇上回来,别说他的小命,这些太监侍卫都死罪难免。 戴连全带着侍卫骑马绕过京城,朝京城通往南姜国的方向追赶。 顾如约是昨晚逃走的,戴连全早晨追赶已经来不及了。 皇上正在东北打仗,戴连全心里清楚,如果报给皇上皇后娘娘逃走的消息,影响战事,如果隐匿不报,罪上加罪。 皇后娘娘可比整个后宫所有人重要,叛军攻入皇宫不能令皇上班师解京城之围,皇后娘娘失踪,如果皇上知道了,前方战事恐怕打不下去了。 戴连全想来想去,先追赶皇后娘娘,拖延时日,等朝廷大军告捷,再派人回禀皇上。 便带着几百侍卫一路追赶下去。 南姜国使团持有勘合,勘合上填写使团人员姓名,顾如约等人易容后,冒充南姜国使团成员,而南姜国使团成员里有六个人留在中原,暂不回国,隐匿民间。 一路畅通无阻,到达西南境内,顾如约命停车,下了马车,来到太子雍马前。 太子雍下马。 顾如约道:“再往前走就到西南和南姜国边境,感谢太子相助,我不能随太子进南姜国边境,两国交好,两国百姓安居乐业,太平盛世,是太子和我想看到的,我安顿下来后,跟太子联系。” 如果因为她两国挑起战火,顾如约便成了红颜祸水,所以她不能连累南姜国百姓。 太子雍望着眼前的女子,柔若蒲草,坚韧如斯,他很想帮她,一辈子保护她,把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知道她去意已决,说;“你身边没有会功夫的人,遇到危险不能保护你,我的两个亲卫跟着你,他们可以保护你。” 第361章 百里佑和左卓是太子雍身边的亲信近卫,为人忠心可靠,武功高强,在南姜国也是武功一流的高手。 顾如约身边这两太监手无缚鸡之力,确实缺少这样的人,没推辞,道;“谢太子殿下,后会有期。” 两伙人分开,太子雍看着顾如约朝西南封地去了。 不能不佩服顾如约的聪明,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 心想,现在萧逸在京称帝,把后宅女眷接到京城皇宫,晋王府空了,顾如约不会住进晋王府吧,萧逸可是做梦都想不到,唇角露出一抹笑容。 朝廷大军出师伐辽阳王萧浑,皇帝萧逸下诏书,各地勤王之师速去东北战场。 朝廷大军到东北后,先没有发起进攻,等有左近的几路人马赶到。 辽阳王萧浑不敌晋王萧逸和镇西侯,从京城败走,战事失利究其原因,是晋王萧逸和镇西侯施宗彦联手,这次他准备离间二人的联盟。 派人去西北,游说镇西王施宗彦共同反对朝廷,施宗彦的回答也毫不含糊,当初跟萧逸订下盟约,谁先攻入京城,拿下皇宫,谁称帝,并昭告天下。 自己堂堂七尺男儿,不能出尔反尔,令天下百姓耻笑,难以服众。 打发走了辽阳王萧浑的使者,施宗彦很明白,辽阳王萧浑想利用自己,答到夺取天下的目的。 施宗彦接到皇帝诏书,率领西北军增援朝廷大军。 几路大军赶到,萧逸下命发起进攻。 晋王萧逸是先皇之子,登基名正言顺,天下百姓认新皇,辽阳王萧浑是新帝的叔父,抢夺皇位,民心所向朝廷大军。 萧逸在等待各路勤王之师时,也没闲着,策反辽阳王萧浑手下将领,许以高官厚禄,辽阳王的军队在京师打了败仗不久,军队的将领对那一战记忆犹新,没有多少信心能赢得了朝廷几十万雄狮。 纷纷倒戈,这一仗,朝廷大军和各路勤王之师取胜,辽阳王的军队大败。 接下来几场战役,都以朝廷大军胜利告终。 东北军损兵折将,元气大伤。 几场春雨过后,北地的山峦已经呈现出绿色,严冬过去了,寒冷的气候是东北军作战的的优势,现在气温回暖,东北军失去这个优势,形势越发朝朝廷大军有利的方向发展。 萧逸准备最后一役,给辽阳王军队痛击,一举打败辽阳王的东北军,迅速控制东北,防止北疆的介入。 正当踌躇满志之时,京城戴连全派人来报,皇后娘娘在叛军攻打西山之时逃走了,南姜国的太子也走了。 来报信的侍卫没敢说皇后娘娘跟南姜国太子走的,毕竟没人亲眼所见,猜测而已。 萧逸震惊,怒不可遏,“戴连全这个狗奴才,皇后娘娘逃走,为何早不来报?” 顾如约跑了两个月了。 侍卫说;“戴公公追皇后娘娘到南姜国,皇后娘娘没有去南姜国,戴公公带人四处找皇后娘娘。” 萧逸平息了一下怒火,问:“南姜国太子不是早走了吗?” 侍卫说:“南姜国太子去而复返,皇后娘娘去皇家寺院清修,南姜国的太子也跟着去了,皇后娘娘失踪当晚,南姜国太子也失踪了。” 任谁听到两人同时失踪,都不免多想,萧逸双手握拳,青筋暴突,恨不得立刻赶回京城。 镇西王施宗彦在旁,见状说道;“皇上,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不能妄下定论,也许南姜国太子看我朝叛乱,自己走了,驻守西山的少数军队,难以抵挡叛军的攻势,皇后娘娘是不是下山躲藏?” 施宗彦这一番话,明显回护顾如约,皇后跟邻国太子跑了,传出去有损名节。 萧逸的双手松了松,又攥紧,顾如约留在西山不回皇宫,原来一直在等机会逃走。 跟南姜国的太子雍一同走无疑,嫉妒就像漫山遍野的的野草在心头疯长,恨不得把太子雍碎尸万段。 自己走的前一晚,一直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的顾如约变得顺从,他以为她想通了而欢喜。 原来,她早就谋划好了,自己被她迷惑,掉以轻心。 几十万大军正准备同辽阳王的军队最后一役,萧逸下命提前攻城。 第154章 乾清宫地上跪着一地的人, 承受皇帝的雷霆之怒, 萧逸痛骂戴连全, “皇后失踪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 狗奴才,朕走时是怎么嘱咐你的?” 戴连全吓得体如筛糠,哆嗦着, 衣袍抖动,叩头不止,“奴才该死, 皇上恕罪!” 萧逸简直失去理智, 喝命道;“来人, 把这群无用的奴才拉出去杖毙!所有万安宫的人统统处死!” 禁军进殿, 把殿上跪着的太监宫女往外拖, 顿时大殿上哭声一片,甚觉凄惨。 高升上前一步, 刚说了句, “皇上……” 一道寒咧的目光射过来,高升退了回去, 不敢替他们求情。 眼看着这群太监宫女不消片刻便要丧命。 这时, 一个太监飞跑上殿, 跪地呈上一封书信, “皇上, 这是皇后娘娘派人送来的书信。” 萧逸一把夺过书信, 迫不及待地打开。 下面等待执行的禁军都停住动作,高升悄悄挥挥手,令禁军退下。 萧逸展开信,他认出是顾如约的字体,跟自己一样的字体,几乎分辨不出两人字迹的差异,萧逸急着往下看。 第362章 被信里的内容惊到,顾如约信里写了前世自己是太医世家顾家女的身份,以及经历,当看到顾如约前世投水而亡时,萧逸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几页轻飘飘的信纸,仿佛千斤重。 顾如约考虑到离奇的经历不足以轻易取信于人,最后说,自己祖父留给后世一本医书,后来家中失火不小心烧掉,残留一部分,祖父这本医书里的医方她从小便熟记,所以在西山无事时,凭着记忆补齐,现在这本后补齐的医书存放在西山他们曾经住过的房屋的墙壁里,可以找顾仲方证实真伪。 萧逸看完信,坐在龙椅上,手里握着信,不知道坐了多久,殿上的人无人敢打扰皇上,素来冷静的皇上失常,是少有的事情。 信里顾如约前世悲伤的故事摄住了萧逸的心,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桌案上的茶已经冷了,太监换一盅新茶,萧逸突然从信纸上抬起头,喊了声,“来人,传顾院使!” 声音急促,似乎猛醒过来。 高升急忙命太监去请顾院使,不明白皇上看完信,为何找顾院使。 看见顾仲方的身影一出现,萧逸疾步过去,顾仲方没行君臣大礼,萧逸急问;“顾爱卿你是否有个妹妹?” 皇上问话突然,顾仲方答道:“微臣有两个妹妹,皇上问的是那个妹妹?” “你幼妹现在何处?” 一时不知道皇上何意,顾仲方据实回答 “微臣的幼妹跟随微臣的父母回老家了。” “速派人接顾家二姑娘进京见驾。”萧逸即刻下旨。 顾仲方更加摸不着头脑,不敢隐瞒实情,回禀道;“皇上,微臣这个妹妹得了疯病,平常被父母软禁在家中,不能出门见人,恐冲撞了圣驾。” 萧逸有点意外,“你妹妹是何时得的疯病?你好好想想,具体时间。” 顾仲方略思片刻,说出妹妹生病六年前的秋天,生了一场大病,家人以为不行了,没想到醒过来,醒过来后人就疯疯癫癫,满嘴胡话。 萧逸急问;“她都说了什么胡话?” 顾仲方撩袍跪倒,“请皇上免去臣妹的死罪,微臣方敢说。” “朕赦她无罪,爱卿快点说。”萧逸急不可耐。 顾仲方起身,道;“臣妹刚醒过来时,父母家人都不认识,说顾府不是她的家,她的家在杨县,她被继母伙同奸夫勒死了,不知道怎么来到这里,从那以后经常疯言疯语,要回自己家去,微臣的父母无奈,禁止她出门。” 一旁的高升错愕,竟有这样稀奇古怪之事,急忙遣散殿上的人。 离京城百十里地的杨县,镇西头顾家老宅,今日禁军布满整条街,镇上的人都知道这顾家女封为皇后,顾家老爷封了侯爷,带着全家到京城享福去了。 平常宅子没人只有一个老家人看着。 今日来了这么多禁军,不知道发生什么大事了。 萧逸带着顾府二姑娘来到顾家老宅。 顾家二姑娘一下马车,环顾左右,惊喜地叫道:“这是我家,这里才是我家。” 顾仲方一皱眉,看一眼皇帝,呵斥妹妹说:“皇上在此,休得胡言乱语。” 顾家这位二姑娘刚想争辩,看二哥顾仲方脸色严肃,胆小便吓了回去。 萧逸和悦地对她说;“没关系,朕不怪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顾家二姑娘看皇帝和善亲切,没了最初的紧张,放松下来。 走进院子,顾家二姑娘四处瞧看,由最初的呆滞表情变得生动,仿佛到了熟悉的环境,萧逸一直拿眼睛瞄着她,这位顾府二姑娘行为举止附和小户人家的教养,没见过什么世面,见人畏怯。 这时,从屋里走出两个人,一个人是顾家老宅主人顾衡之,一个是顾家儿子顾迟。 两人看见皇帝,疾走几步慌忙跪倒,顾衡之诚惶诚恐,“微臣拜见皇上!” “平身!” 萧逸嘴里说着,眼睛看着顾府二姑娘。 顾府二姑娘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二人,脱口叫了声,“爹,迟弟。” 顾衡之和顾迟莫名其妙,顾衡之瞅瞅这位穿戴打扮像是官宦人家的小姐,道:“姑娘认错了吧?” “爹,您不认识我了,我是您的女儿。” 顾府二姑娘着急相认,上去扯住顾衡之的衣袖,“爹,我一直想回家,他们不让我回家。” 瞧一眼一旁站着的顾仲方,目光有点胆怯,说:“爹,女儿被继母所害,醒来不知怎么到顾院使府,他不是我哥哥,女儿不想住在别人家里,顾府比咱家吃住好,可他们都说我有病,把我关起来,我没病,爹,你告诉他们,。” 顾仲方看她越发说得不像话,赶紧扯住她,对顾衡之解释说;“我这个妹妹脑子有点问题,几年前生了一场大病,把脑子烧坏了,胡言乱语,侯爷别介意。” 顾仲方紧张地生怕她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不知道皇上又打哪里听说自己有个病妹妹的。 顾衡之沾了女儿的光,封爵位,已经不是庶民,他满腹诗书的一介秀才,做梦都没想到享受荣华富贵,平常谨小慎微,见人礼让三分。 认得这位顾院使,十分客气道;“没关系,顾家乃医学世家,令妹的病症没看好吗?” 顾仲方摇摇头,无奈道:“家父都看不好,没什么法子。” 第363章 “你们都说我有病,我没病,我说的话全对上了,你们只是不信。”顾家二姑娘分辨道。 顾仲方急的恨不能堵住她的嘴,当着皇上的面,不敢放肆,妹妹所言,要被世人当成妖孽,要用火烧死,历代皇帝最忌讳厌胜巫蛊之事,妹妹疯言,如果皇上降罪,顾家跟着受牵连。 撩袍跪倒,叩头,“皇上恕罪,皇上开恩容微臣把妹妹领回,顾家自行处置。” 这个妹妹在家时,常常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顾家老爷和夫人吓得心惊肉跳,亲生女儿不忍处置,又怕她出去招祸,一直把她关着,顾仲方没想到一时心软,要酿成大祸。 “你说的全对,朕信。” 萧逸道。 顾仲方不敢置信,皇上没有丝毫怪罪,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萧逸问过顾仲方,这个顾家二姑娘从来没来过杨县,跟父母回了老家,顾衡之她也没从未见过。 萧逸试过,这位顾家二姑娘仅仅是识字而已,顾家几代为宫廷太医,世家名门,顾府的姑娘不说才华出众,从小培养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萧逸问过她医学方面的知识,一无所知。 这位顾二姑娘的教养确实与自身的出身身份不符,这倒像小户人家又是继母手底下长大的女儿。 被人当成疯子,也挺可怜的,萧逸嘱咐顾仲方两句,“既然令妹有病,你家里人要善待她,看好了,别让她出去乱说乱跑,以免惹是生非。” 皇上的言外之意,别给顾家惹祸,顾仲方抹抹额头上的冷汗,“微臣一定好看妹妹。” 庆幸皇上没深究。 离开顾家老宅,萧逸没有直接回京城,而是去了西山。 萧逸到跟顾如约住过的屋子,从夹壁墙里取出两本医书。 拿给顾仲方,“这本医书是你祖父所著,你借给皇后看,皇后誊写了一遍,你好好看看,有没有遗漏和删减之处。” 顾仲方接过,翻了翻,被火烧了的医书后半部分已经补齐,这本祖父所著的医书他从看过,记得部分烧掉的部分的医方,后补齐的部分,医方跟他记忆中分毫不差。 看了半天,惊得目瞪口呆。 萧逸看顾仲方的表情,全明白了。 湖面刮过来冷风,灌入衣袍里,入秋了,湖水冰凉,后宫里的这片湖水,除了夏季,冬季冻冰,其它时候湖水特别凉。 萧逸一步步朝湖水里走去。 如约,你曾经在水底下很冷是吗? 你在我身边时,我从未真正好好珍惜过你。 一个两世对自己深情的女子,一再被他辜负。 一步步,水越来越深。 ※※※※※※※※※※※※※※※※※※※※ 接档新文: 背景两部分,上半部古代背景,下半部民国背景,大家收一下, 第155章 水越来越深, 冰寒刺骨, 如约, 你曾经在这么冷的水底,江山社稷, 萧逸现在什么都不想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去如约住过的水底下, 体会如约当时是什么感受。 湖岸边的太监慌了,高升高喊:“皇上……快救皇上……” 太监们跳到水里,拉住皇上, 萧逸怒道:“都给朕滚!” 太监们死死抱住皇上不放, 把萧逸簇拥回湖岸上。。 高升喊道:“皇上的龙袍湿了, 快拿毯子来。” 太监们强行把皇帝送回乾清宫。 皇帝萧逸自这日起, 一病不起。 高升甚是忧虑, 没人知道皇后的书信里写了什么,皇上看完书信后, 行为反常, 一时迷失了心智。 顾仲方从寝殿出来,高升跟在身后, 追问:“顾太医, 皇上这病快一个月了, 为何这么久不见好?” 萧逸极少生病, 这次病拖得时间又长, 朝堂上下人心惶惶。 顾仲方隐约觉出什么, 蹙眉道:“皇上受了凉,精神状态不太好。” 高升叹了一口气,“皇后娘娘一走,皇上心情不好,皇后娘娘不知在何处?怎么找都找不到,这可怎么是好?” 以慧妃楚氏为首的嫔妃们聚在乾清宫,文武百官来探病,皇上病着,不见任何人。 朝事交由宰相处理。 嫔妃们日日来,在外面打听一下消息,她们真心盼着皇帝病情好转,因为后宫的女人所有的依靠也只有这至高无上的男人。 有一个人,没有跟后宫这群嫔妃站在一起,而是一个人站在一旁,眼睛一直盯着寝殿里。 单珠小声说:“郡主,我们回去吧,郡主见天来,也见不到人。” 薛贞柠却没有动,她跟这群嫔妃一样,萧逸是她唯一的指望,没了萧逸,一无所有,什么都不是,。 腿都站麻了,身体僵硬了,她每日过来,一直守着。 永和宫里,慧妃楚氏在焚香祷告,祷告早点找到皇后娘娘,她曾嫉妒过顾如约,现在她虔诚地祈祷皇后娘娘回到皇宫,皇上的病就不药而愈了。 自从皇上病了,慧妃楚氏每日茹素,求佛祖保佑皇帝早日康复,一跪就是几个时辰。 宫里因为皇上的病,仲秋节也没过。 萧逸病了一个多月,慢慢好转,等皇上的身体恢复,已经年底了。 皇后走后,万安宫一直空着,留下的太监宫女照常打扫。 坤宁宫已经修缮完工了,也一直空着,没人搬进去。 第364章 眨眼过年了,皇宫里冷冷清清,没有以往过年的气氛。 除夕夜,御膳房按照每年惯例准备晚宴,后宫晚宴上,嫔妃们都到齐了,也没看见皇帝。 太监庆俞过来传旨,说;“皇上往西山去了,众位娘娘不用等了。” 年三十,皇帝没在宫里,离京去了西山。 京郊的西山上,这一年过年没有皇后在时热闹。 顾如约住过的房屋空了。 屋里亮着一盏宫灯,萧逸站在后窗前,想起哪一年被父皇软禁,跟顾如约两个人在山上过年。 除夕夜两人互相依偎着,顾如约说,许个愿,两人各自许了愿,顾如约许的愿是以后每一年的除夕夜两个人一起过。 现在剩下他一个人,如约狠心地走了。 许的愿也不作数了吗? 三年后 梁国自新帝登基后,几次亲征,平定了叛乱,东征西战,除了北疆外,四海统一,邻国藩属国岁岁来朝。 萧逸推行新政,减轻赋税徭役,励精图治,始现国泰民安的太平盛世。 入冬了,京城下起了大雪,大雪纷纷扬扬,京城的冬季似乎比往年冷,雪比往年大。 御书房龙书案上堆着小山高的奏折,高升看着皇帝夜以继日,很少休息,自从三年前皇后走后,皇帝鲜少有笑容。 宫里的气氛压抑,皇帝日理万机,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三年来,皇后一走杳无音信。 萧逸一直没停止找顾如约,顾如约却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 皇帝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乾清宫太监宫女都小心翼翼。 萧逸从奏折上抬起头,问高升,“下雪了?” “下雪了,皇上。” 高升心想,皇上才二十几岁,没有生气。 心里叹息,朝臣几次奏本,提议全国选秀充实后宫,为国家储君计,繁衍子嗣是皇帝之责。 皇帝一概不理,也不临幸任何嫔妃。 一个人住在乾清宫里,冷冷清清的,偶尔去万安宫小住。 皇帝没有一个子嗣,文武大臣谏言,为江山社稷,皇帝该广纳后宫,皇帝似乎这方面全无兴趣。 偌大后宫听不见孩子的声音,只有几个嫔妃。 萧逸低头看一道奏折,神色凝重。 站在一旁的高升不安,不知又是哪位大臣的折子,惹皇上生气。 萧逸唇角紧抿,面色阴霾,良久放下奏折,站起来,走下龙书案。 高升率领一群太监跟在皇上身后,出了乾清宫,都知道皇上去哪里。 御花园的湖面结了一层薄冰,落了一层细雪,冰面下的水清澈见底。 萧逸站在湖边,长久矗立。 这几年皇帝累了,经常到这里来,皇帝身边侍候的太监也都习惯了。 盼着湖面结冰,都没忘了哪一年皇帝朝深水里走,他们拼着命把皇帝拉上岸。 结了冰大家心里便踏实多了。 远处走来一个人,脚步极轻地来到萧逸的身后。 萧逸没有回头,问:“你怎么来了?” 薛贞柠望着眼前的男人,冷漠沉敛。 “三年了,皇上还放不下她吗?皇上这样,知道有多少人心疼。” “是朕负了她。” 萧逸望着茫茫湖面。 “皇上心里除了她,再也装不下别人了吗?” 薛贞柠有点哽咽。 这三年来,萧逸似乎忘了后宫里还有她,从不踏足后宫。 萧逸沉默,等于默认。 “当年我们在深宫中互相依靠,只有彼此?皇上难道全忘了吗?贞柠只求一个妃位,虚名而已,皇上变了,不是贞柠当年那个五哥。” 这一切都是因为顾如约,如果没有顾如约,她跟萧逸可以重拾过去。 “朕没忘,朕是变了,你没变吗?你只要一个虚名吗?” 顾如约不信,其实萧逸自己也不信,他只是顾念从前的情分,不想做得太绝,他曾经打算自己亲征回来,为薛贞柠安排一门婚事,等他回来,顾如约已经走了。 “贞柠没有变,贞柠心里一直只有皇上一个人。” 萧逸嘲嗤一笑,冷冰冰的说;“无影门已经全部铲除,无影门的余孽已交到刑部审理。” 身后的薛贞柠脸色瞬间煞白。 江湖上无影门做了不少暗杀勾搭,包括参与皇储之争。 萧逸在平定四海后,第一件要做的就是把无影门连根拔除。 “三日之内,你离开皇宫。” 萧逸冷漠地说。 这三年,他沉浸在失去顾如约的痛苦中,不能自拔,忽略后宫中薛贞柠的存在。 “贞柠没做过对不起皇上的事,贞柠可以对天发誓。” “你对顾如约所做的,朕不追究,是因为朕亏欠你的,朕不想再看见你。” 萧逸说完,转身大步离开,没有再看她一眼。 “五哥!” 风雪中传来薛贞柠绝望的呼喊。 ※※※※※※※※※※※※※※※※※※※※ 接档新文: 背景两部分,上半部古代背景,下半部民国背景,大家收一下, 第156章 兴始五年, 皇帝萧逸亲征北疆, 这一仗足足准备了五年, 春季发兵,入冬时, 最终打败北疆,怀王被杀,慧庆公主萧宝贞被俘, 北疆王率领少数余部向大漠深处逃走。 第365章 皇帝萧逸受了重伤, 送回京城。 乾清宫里鸦雀无声,太医院院使顾仲方带着太医们给皇上疗伤。 文武群臣等在乾清宫院子里,后宫嫔妃们在外殿守候,等待消息。 皇帝的伤势非常危险,宫里宫外所有人都悬心。 顾仲方对高升和张承忠、宰相王维昌, 周延玉、余平等人说;“皇上发低烧, 如果伤口感染非常危险,最主要的是皇上对治疗很抗拒。” 张承忠痛心地说;“本来打北疆有我们这些将领冲锋陷阵, 皇上身先士卒,至性命于不顾, 为臣子的没有保护好皇上, 是吾等失职。” 高升想说什么, 欲言又止, 周延玉道;“现在可怎么办?皇上不配合太医治疗, 没人能劝动皇上。” 高升心想, 皇上的奶娘的话, 皇上肯听几分,可奶娘已死了,宫里再也无人能劝动皇上,有一人,皇上听她的话,道:“周将军,如果皇后娘娘在就好了。” 周延玉泄气,“找了五年了,音信皆无,现在去哪里找皇后娘娘。” 十几日后,萧逸的伤势突然重了,陷入半昏迷状态,朝廷上下一片慌乱。 乾清宫内外聚满了人。 众人忧心如焚。 太医院院使顾仲方带着太医院的太医们日夜守候在皇上的病床前。 张承忠、宰相王维昌,周延玉、余平等几位朝廷重臣商议,各个州府县贴出告示,有提供皇后消息者重赏,加官进爵。 此告示一出,有不少人到官府自称见过皇后娘娘,消息都是假的,皇后顾如约的去向如石沉大海。 正当所有人焦急万分,束手无策之时,镇西王施宗彦从西北赶来。 皇帝萧逸处于半昏迷状态,一时清醒时,高升低声在耳边说;“皇上,镇西王来了,皇上要召见吗?” 萧逸点了点头。 高升出去,宣镇西王施宗彦觐见。 施宗彦快步走到龙床前,萧逸这时醒过来,睁开眼睛,“镇西王……你……来了。” 施宗彦撩袍跪在塌前,唤了一声,“皇上!” 萧逸微弱的声音说;“…….如约……真狠心…….” 施宗彦看见床上的萧逸,脸上闪过复杂的情绪,他二人先后喜欢过两个女人,惺惺相惜。 镇西王从寝殿走出来,意外的是皇帝的伤势奇迹般地好转了,且恢复极快,文武群臣拜谢上苍,皇帝乃英明之主,难得的明君,乃百姓之福。 兴始六年,西北这几年风调雨顺,在镇西王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西北民风纯补,路不拾遗,官府闲着没事,一年抓几个窃贼。 西北朔东县,镇上有家私塾,几年前宅子的主人把私塾关了,宅院空着,后来私塾又开了,换了房主,不是原来的教书先生,重金聘请了一位非常知名的大儒,附近县镇的学生慕名而来。 春日艳阳高照,一个身穿青布袍的年轻男子来到这家私塾门前,朝对面的一家包子铺看了一眼,这家私塾旁边有一扇门,宅门紧关着。 看私塾的门开着,年轻男子便往里走。 看门的老家人问;“这位后生,你是不是新来花匠?” 年轻男人随口道;“是。” 看门的老家人朝里喊;“小顺子,花匠来了。” 一个年轻后生跑过来,上下打量来人,脸上显出疑惑,这个花匠长得唇红齿白,样貌俊美,通身气派不像当下人的,问;“你就是药铺王升介绍来的花匠?你家里原来是有钱人吧?” 来人道;“是,说来惭愧,家境败落,只好出来谋生。” 小顺子打消疑惑,说;“跟我来吧!” 从私塾的门进去,经过一道侧门,萧逸看了眼,侧门通往旁边宅院。 这个宅子分成两部分,一部分隔离出来做了私塾,另一部分宅院主人家住。 侧门平常锁了。 萧逸打量这座宅院,这座宅院外面看不到里面,里面极宽敞,三进院,有跨院厢房。 叫小顺子的小厮带他到后花园,说:“原来的花匠辞工不干了,这两日花草没人打理,临时先找个人,管家出门进药材去了,你先干着,按天数结算工钱,等管家回来,留不留你再说。” 这花园一分为二,一半在宅院里,另一半在私塾后面。 小顺子带他到花园后的倒座房屋,“你先住这里,有现成的行李,缺什么你吱声。” “好”萧逸满口答应。 小顺子忙去了。 萧逸在花园里转悠,两个花园一墙之隔。 花园无人,私塾里的学生先生管得极严格,花园白日没有闲杂人等。 隔壁花园里传来孩童的声音。 萧逸纵身跃上墙头,轻轻跳到隔壁的花园里。 隐身在花树后,朝着说话声望过去。 看见一座木桥上两个五六岁的男孩,旁边跟着两个男仆和一个丫鬟。 萧逸来到木桥附近,看这两个男孩长得一模一样,虎头虎脑,眼睛溜圆,黑漆晶亮似一对琉璃珠子,灵活地滴溜乱转。 萧逸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个男孩,激动得心脏咚咚地像擂鼓一般,眼眶慢慢潮润了。 忽听见其中一个男孩对一个男仆说:“我渴了,要喝水。” “好,小主子稍等。” 左卓刚要走,男孩喊了声,“回来,我要喝酸梅汤,要凉的。” 第366章 “好嘞!”左卓弄水去了。 过一会,另一个男仆捂住肚子,对侍女说;“妙丫头,我去如厕,你看好小主子,不让他们淘气。” 百里佑内急,赶紧跑去解手。 就剩下一个侍女看着两个男孩。 刚才要喝水的男孩朝另一个男孩使了个眼色,另一个男孩突然拔腿就跑,唤作妙儿的侍女急忙追赶,边跑边喊;“小主子,慢点,仔细摔倒了。” 这里,剩下的男孩扯开小嘴笑了,“上当了!” 男孩来到桥下,拖着一块宽木板,往水边走,人小气力小,有些吃力,他把木板拖到水边,推到水中,然后,拾起两根竹竿,跳到木板上,小身板摇晃了下。 萧逸紧张地心一颤。 男孩站稳,撑着竹竿朝水里划去。 木板划到稍深水面时,脚下的木板不稳,来回摇摆,男孩努力寻找平衡,萧逸暗道不好,看见男孩一下踩翻了木板,跌入水中。 说时迟那时快,他几个纵跃,木板离岸边不远,他飞身足尖点了下木板,借力把男孩从手里捞起来,带到岸边。 男孩呛了口水,发懵,萧逸抱着他拍背吐水。 这时,萧逸从树木空隙看见如厕的男仆跑来,急忙将男孩轻轻放下,隐身到树后。 刚藏躲在树后,听见花园小径上一个女声,“主子,两个小主子方才还在花园里玩,这一会功夫看不见人影了?” 萧逸躲在树后,看见顾如约跟沉香走了过来,扶住树干的手不住地颤抖,五年多未见,顾如约还是初见时的模样,娇俏如少女一般,竟不像生下两个孩子的少妇,两个男孩的眼睛像极了她。 这时,听见男仆惊慌地喊;“小主子,这是怎么了?” 男孩趴在地上,吐了一小口水,顾如约跟沉香跑过去。 午后寂静的花园热闹了,男孩被绑在长条凳上,百里佑手里拿着鞭子,另一个男孩一缩脖子,躲在站在一旁的福海和邓初身后。 顾如约一声娇喝,“给我打!狠狠地打!不许手下留情。” 百里佑看主子恼怒,狠狠心,鞭子抽打下去,下手还是留了几分,高抬手,轻落下。 鞭子挨到皮肉啪啪声,沉香心惊肉跳,喊道;“小主子,你快点求饶,说以后不淘气了。” 萧逸躲在树后,男孩的脸朝着他,看见男孩紧咬牙关,倔强地就是不肯求饶。 鞭子落下,每一下都好像抽打在萧逸身上,实在看不下去了,萧逸抬起手臂,袖子遮住眼睛,心道,这女人的心太狠了,自己的亲生骨肉,真下得去狠手。 沉香替小主子求情,百里佑抽了几鞭子停下来,顾如约厉声喝道:“不许停!” 这时,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睿哥,怎么每次我来,都看见你在挨打呀!” 第157章 镇西王施宗彦乐呵呵地走过来, 走到萧睿趴着的长凳子跟前, 俯身看他, “好小子,还挺刚硬, 长大了有出息。” 顾如约余怒未消,“打得轻!” 嗔怪说;“王爷还夸他。” 施宗彦踱步走到顾如约身边,“这小子又犯什么错误了?” “掉池塘里了, 真没见谁家的孩子这么操心。”顾如约生气地说。 沉香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菩萨保佑。” 施宗彦说;“怎么没人跟着,下人们呢?” 左卓说;“小主子要喝水,奴才弄水去了。” 妙儿胆怯地说;“奴婢追韬哥去了。” 百里佑说;“奴才去如厕,回来时看见小主子趴在地上吐水。” 顾如约气恨道;“王爷说他该不该打,把人都支开, 差点出事。” 施宗彦哈哈笑两声, “这小家伙挺有智谋。” 顾如约异样的眼神看着他,“王爷还夸赞他,他下次还不知道生出什么事来, 这次万幸没出什么事。” 寻思不对,方才气糊涂了, 没细问,说;“你们都不在跟前, 他呛水是怎么上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 顾如约走到萧睿趴在的长凳旁, 问;“你怎么上来的?” 萧睿一声不吭。 顾如约怒气又上来,喝道:“鞭子给我!” 施宗彦过来打圆场,“如约,这次看我面上就算了。” 顾如约深吸一口气,方才她也吓坏了,说;“今日看在王爷的面上,饶了你,三日不准出屋。” 命百里佑和左卓,“看好他。” “是,主子!” 得主子一句饶了萧睿,百里佑赶紧抱起小主子跑了。 施宗彦说;“你托我给两个孩子找先生的事,一时急不得,当这俩小家伙的先生可不是一般人能胜任的 “找个严厉点的先生,当然学问也要好,王爷费心了。” “应该的。” 顾如约对施宗彦说;“王爷请到前厅叙话,留在这里吃过晚膳再回去吧?” “不了,我有公事路过,就进来看看,顺便跟你说一声,无影门的组织剿灭了,有两家药铺官府拍卖,药铺位置都在街中心,我替你留下了。”施宗彦说。 “谢王爷了,回头我拿钱给王爷。” “如约,你非要跟我算这么清楚,你一个女人太要强了。” “王爷帮了我很多,要是真算,早算不清楚了,王爷对我还有救命之恩。” “陈年旧事就别提了。” 第367章 “他怎么样了?” “你问皇上,皇上的伤势我听说已经痊愈了。” 施宗彦侧头看她,“皇上昏迷期间,嘴里一直唤着你的名字,” “都过去了。” “无影门的案子刑部已经定罪,无影门恶贯满盈,凡是无影门的人一概诛杀。” “江湖上,这回平静了。” 顾如约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西北的春季清朗,天高云淡。 过了一会,施宗彦突然说;“薛贞柠已经搬离后宫,皇上下旨,削夺她郡主封号,我进京之时,派人找她,没有找到她。” “以她心性高傲,大概不会在京城抛头露面。” 从天云端掉落地上,这比杀了薛贞柠还难受。 “我与她夫妻一场,分开了,总希望她好。” 施宗彦有几分惆怅。 两人沉默了,施宗彦望着后花园,说;“你这园子打理得不错。” 顾如约突然想起,问身边的小顺子,“私塾雇的花匠来了没有?” “来了,奴才去找他。” 小顺子去找花匠,主子看过决定留是不留。 这里,施宗彦说;“睿哥淘气,他还是个孩子,你吓唬吓唬,别打太狠了。” 顾如约笑了,“没见王爷之前,听说王爷凶神恶煞的杀人魔王,了解了王爷,才发现王爷最是心慈之人。” 百里佑抽鞭子做了手脚,她怎么能看不出来,不点破而已。 “你不也是吗?你开药铺挣的钱,帮助不少家贫没钱教束脩费的孩子,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在包子铺门口,给乞丐施饭。” 不管多少年过去,当日包子铺门口的顾如约,清晰地印在他脑海里。 两人说着话,小顺子跑来,“主子,没找到花匠,可能在花园里忙活,等奴才看见他带他来见主子。” “不用带他来见我了,等赵管家回来,由赵管家看着办。” 小顺子刚要走,顾如约突然想起来,“花匠姓什么?” 小顺子说;“回主子,花匠姓顾,原来家境富裕,人称顾相公。” 施宗彦说;“跟你同姓。” 送走了镇西王,沉香跟顾如约往回走,沉香说;“王爷心眼真好,薛贞柠背叛了王爷,薛贞柠落难,王爷还派人找她。” 顾如约说;“可不是,人往往对唾手可得的东西不知道珍惜,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沉香说;“奴婢奉主子命去看桂香,墓地清理得干干净净,堆满了野花,好像辛驳回来过。” 萧逸躲在树后,他一直跟着顾如约,闻言心中酸涩。 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步辛驳后尘,成了孤家寡人。 顾如约在他身边时,他从来没想到能失去顾如约。 等他终于明白了,顾如约对他来说比整个天下还重,可惜已经晚了。 分离五年,再次相见,他却只能躲在暗处,偷着看她。 私塾的花园自从雇佣花匠,这个花匠比之前花匠尽心多了,人也勤快,一大早就在花园里干活。 赵管家回来,对这位顾相公满意,就把他留下了。 萧逸这几日摸透了,两个孩子每日辰时中出来玩。 他躲在暗处看,真是越看越喜欢,就连两个男孩淘气,萧逸觉得十分可爱,眼睛在两个男孩身上,须臾离不开。 他摸清了顾如约住的房间,当夜深人静之时,他躲在暗处,望着窗户映出灯下的人影,顾如约伏案算账或看账本。 他查到顾如约在西北算上新开的两家药铺,共有六家药铺,凡是药铺进的药材,她都亲自把关,六家药铺生意兴隆,顾如约除了忙药铺生意,照顾两个顽皮的孩子,还开一间私塾,平时很忙碌。 其实两个人是他离不开顾如约,顾如约离开他,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萧逸不免生出失落感。 这日萧逸看见顾如约一早带着百里佑和左卓出门了。 上午两个孩子没到花园里玩,萧逸半日没看见,想念得紧,顾如约没在主院,他躲在一棵树上,朝院子里张望。 看见两个男孩,那日被打的男孩站在房顶上,背后插着一双翅膀,作势要朝下跳。 地上站着太监邓初、福海,侍女妙儿,仆妇丫鬟也都跑出来站在院子里。 妙儿着急地喊;“小主子,快下来。” 萧睿脚底下一滑,斜山顶琉璃瓦打滑,他出溜到房沿边,地上的人惊呼一声,提心吊胆,都聚在房屋下,准备小主子掉下来接着。 这么高的房顶,邓初都快哭了,“活祖宗,一天不闹出点事,就过不去啊!” 萧睿朝下喊道;“都闪开,我要飞下去了。” 他晃了晃小身子,背后背着的一对翅膀抖动着。 妙儿惊骇,“小主子千万别跳,摔折了腿。” 萧睿跃跃欲试,又抖了两下翅膀,喊着,“我飞了。” 就在他纵身一跃,朝下跳时,背后的一对翅膀减缓了他下降的速度,一道身影斜刺里飞出,在半空中接住他,稳稳地落在地面。 萧睿盯着接住自己的人,大声问;“你是谁?” 邓初和福海惊呆了,邓初脱口而出,“皇…….” 萧逸严厉的目光看过去,邓初吓了回去。 萧睿还在萧逸怀里,瞪着圆溜溜的眼珠,“你比百里佑和左卓功夫厉害。” 第368章 儿子夸父亲,萧逸舍不得放下,小声在他耳边说;“你想学吗?” 萧睿大声伏在他耳边说;“想学。” 萧逸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萧睿连连点头。 邓初和福海心说,小主子何时听话过,这真是父子,皇上能治住他。 萧逸对二人说;“今日之事不许说出去。” 两人想跪,又怕暴露皇上身份,唯唯诺诺,“是,奴才知道。” 对众人说;“今日的事别跟主子提起,小主子又该挨教训了。” 众人都乐呵呵地,小主子没事就好,答应,“这还用嘱咐,难不成我们希望小主子挨打。” 正院明间桌上堆着药材,屋里一股淡淡的药香,顾如约甄别药材好坏,一边教沉香识别药材真伪。 说:“睿儿最近不淘气了,没闹什么祸。” 沉香道:“不闯祸还不好,主子不是总嫌两位小主子调皮。” 顾如约拿起一株灵芝,道:“我是有点奇怪,太阳打西边出来。” ※※※※※※※※※※※※※※※※※※※※ 接档新文: 背景两部分,上半部古代背景,下半部民国背景,大家收一下, 第158章 西北五六月正是桃杏开花结果的季节, 顾宅院子里房屋后有一棵杏树结满了果子, 两个男孩子同几个仆人站在树下。 邓初拿着竹竿打树上的熟了的春杏, 萧睿站在树下喊,“那边, 左边一点,右边…….” 打下来的熟透了的杏,福海和妙儿蹲在地上捡起来。 从穿堂走过来一群人, 顾如约摆手喊;“韬儿,睿儿, 你们看谁来了。” 一个身穿月白杭绸袍,长身玉立的年轻男子在人群中非常醒目,两个男孩跑过去,兴奋地高喊,“义父!” 两个男孩扑倒太子雍怀里, 一叠连声地嚷着, “义父,你稍信说来看我们,怎么才来?” “你义父国家有事, 脱不开身。”顾如约说。 太子雍一手一个抱起来,“两年没见, 两个小家伙长高了。” 顾如约笑着说:“太子可还记得他们出生时,太子也是一手抱一个, 他们的名字还是太子取的。” 太子雍放下两个孩子, 牵着两个男孩的手, “你们在玩什么?” 萧睿指着后院的杏树,“我们打春杏。”支使一旁的侍女,“妙儿,你去洗杏子拿给义父吃。” 顾如约拦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义父千里迢迢来看你们,就拿杏招待你义父呀?” 太子雍看了看邓初手里的竹竿,对两个男孩说;“你们站远点,义父给我们打杏。” 众人离开树下。 太子雍拔出腰间佩剑,阳光照在剑锋上,雪光一闪,众人闭眼。 睁开眼时,看见一道白影腾空而起,数道寒光划过杏树,噼里啪啦春杏如雨般掉落在地。 太子雍翩然落下,一地熟透的杏。 萧睿和萧韬欢呼。 萧睿满脸敬佩,“义父太有本事了。” 萧逸躲在一旁,自己儿子出生后,太子雍第一个抱,太子雍取的名字,叫太子雍义父,从没叫过自己一声父亲,自己儿子崇拜别的男人,他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顾如约说;“下来,你义父旅途劳顿累了。” 命沉香,“你带人赶紧把太子住过的院子收拾出来。” 沉香说:“太子住过的房屋见天打扫,奴婢在去看看。” 顾如约对小顺子说;“你去镇西侯府借大厨,再去酒楼请两个最好的厨子,快去,工钱多少没关系。” 对管家说;“赵管家,你吩咐府里的采买,太子住在府里期间,每日采买清单拿给我过目。” “是,主子。” 赵管家走了。 萧逸着实嫉妒太子雍,自己妻儿,他只能躲在暗处,不能相认,太子雍来了,倒像是回自己家一样,顾如约盛情款待。 太子雍原来在这里住过,还保留单独的院落。 萧逸抓心挠肝地难受。 这段日子,萧睿每日都跟他学功夫,兴致极高,福海和邓初跟着,皇上不许说,二人不敢告诉顾如约。 可太子雍来了之后,萧睿不出来了,两个孩子缠着太子雍去了。 萧逸就有种被抛弃的感觉,他被顾如约抛弃了,又被自己儿子背叛。 失望地回到私塾后花园的住处,在屋里枯坐。 房门轻轻一响,余平悄悄进来,“皇上还要在这里住多久,丞相催皇上回去。” 萧逸正心情低落,板脸说;“朝事让丞相代朕处置,不要总来催朕回京,没有大事,别来打扰朕。” 堂堂一国之君,却甘愿在这里做花匠,住在下人的屋子里,吃着粗糙的食物。 余平道;“不如皇上现身,跟皇后娘娘相见,皇后娘娘看在两位小殿下的份上,没准就跟皇上回宫了。” 萧逸道:“皇后娘娘若肯跟朕回去,能逃走吗?” 顾如约在这里过得逍遥自在,更不愿意跟他回皇宫了。 “皇上不能总住在这里。” “朕便一直住这里又能怎样?” 余平不敢说什么,皇上江山不要了? 皇上住在这里,暗卫们在房屋周围严密保护皇上。 萧逸又怎么舍得离开顾如约和两个孩子,他伤刚好,不顾太医阻止赶往西北,顾仲方一路随行,到西北后,被他打发回去了。 第369章 他在这里做花匠,干粗活,顾院使知道又要唠叨。 萧逸依旧每日过隔壁宅院,发现顾如约一大早准备出门,两个孩子穿着新衣裳,打扮得花团锦簇,顾如约跟太子雍有说有笑地带着两个孩子出门了。 顾如约带着两个孩子乘坐马车,太子雍骑马,一行人出门游玩去了。 萧逸躲在马车里,吩咐余平,“跟上他们。” 他要看顾如约和太子雍去哪里。 一路尾随,原来顾如约跟太子雍去广福寺,广福寺是西北最大的寺庙,今日是庙会日,人山人海。 顾如约乘坐的马车在广福寺五百米外的地方停下,往前全是人,车辆不方便通过。 太子雍下马,先把萧睿和萧韬从马车里抱下来。 宝枝和沉香乘坐后一辆马车,此刻停下,两人跳下马车,跑上前。 顾如约搭着沉香的手踩着长条凳走下马车。 庙会人多,怕冲散了,太子雍抱着萧睿和萧韬。 太子雍身材高,习武之人,臂力过人,一只手臂抱着一个,轻轻松松。 顾如约跟在他身后,俨然四口之家。 他们朝庙门走,一路有不少人纷纷朝他们看。 萧逸下了马车,不远不近的跟着,远了怕跟丢了,近了怕太子雍发现,顾如约不会功夫,太子雍显然功夫极高,如果有人尾随,能察觉出来。 前面赶庙会的人从顾如约和太子雍身边经过,纷纷回头看,有两个妇人走到萧逸身边,其中一个年轻少妇艳羡地小声说;“你看那一家四口长得真好看。” 另一个妇人说;“爹娘长得好,孩子自然错不了。” 余平看太子雍不顺眼,说;“皇上,微臣派人到官府,让官府出面把这位南姜国太子撵出西北。” 萧逸瞪了他一眼,心说长点脑子,西北官员归镇西王管,有镇西王罩着,官府敢来顾府闹事。 寺庙门前有不少买东西的小商贩,两个孩子要下地。 太子雍蹲身,把两个孩子放下地,两个孩子眼睛盯着西北一些小吃摊。 萧逸隔着人群看着,两个孩子要买小吃食,顾如约不让,似乎怕不干净。 两个孩子非要买,最后太子雍命随从付银子,买了两个孩子要的吃食。 旁观者看着,慈父严母,真像是幸福的一家人。 萧逸疯狂地嫉妒太子雍,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当初若不是他帮着如约,如约逃走也不能那么顺利,现在自己妻儿跟他好像一家人。 太子雍 第159章 寺庙门前做生意的小贩云集, 整个一条街熙熙攘攘, 很是热闹。 太子雍牵着两个男孩, 两个男孩不时要这要那,太子雍不问价钱, 一律买下。 顾如约看着,无奈地说:“等太子将来有了孩子,一定是惯孩子的父亲。” 太子雍侧头看她, 澄澈的凤目闪着光亮, “韬儿和睿儿的名字都是我取的,他们就是我的儿子了。” 此话颇有深意,顾如约避开他的注视,佯作听不明白。 广福寺门前街上人多,萧逸带着斗笠, 遮住脸, 离二人隔了两三个人,他们的对话悉数听了去, 一股怒火直冲头顶,当即便想冲上前去, 夺回妻儿。 听见顾如约说:“太子难得来一次, 多住几日。” 萧逸涌上头的血又慢慢退下去。 听太子雍说:“你在西北还习惯吗?” “我是北方人, 西北的饮食跟京城差不多, 南边住着倒有些不习惯。” “三年前你要回西北, 我想西北是镇西王的属地, 有镇西王的照拂, 我也可以放心,没硬拦着你,我现在有点后悔。” 太子雍的话句句暗示试探,萧逸庆幸顾如约住在西北,离南姜国道远,萧逸看到两人在一起心里极不舒服。 顾如约说;“我现在过得很好,太子有空来看看我们,韬儿和睿儿也想念他们义父。” 太子雍刚想说什么,萧睿挣脱开太子雍的手,跑到一个卖小兔子的笼子旁,拿起一根萝卜叶子喂小兔子,回头对太子雍说;“义父,我要买这只兔子。” 顾如约责备道;“你这孩子怎么见什么要什么?” 太子雍好脾气地对卖兔子的人说,“这只兔子我买下了。” “好嘞,客官,笼子送您了。” 卖兔子的人把兔笼子交给左卓提着。 太子雍的随从付了银子。 身后随从提了不少东西,都是两个孩子卖的。 顾如约嗔道:“小孩子不能这样惯着,太子太由着他们性子来。” 太子雍笑容温润,如浴春风,“都是些小东西,满足孩子的小小愿望,让孩子有个幸福快乐的童年。” 顾如约说:“他们够幸福快乐了,我像他们这么大时,能背几千个药方,认识所有的药材。” “你明日带我去你药铺看看,你药铺给人看病吗?”太子雍道。 “药铺里有坐堂的郎中,太子游历西北山水,我可以做向导。” “好啊,你能给我做向导,我求之不得。” 萧逸心塞,太子雍接近顾如约,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如约即便现在没动心,难保日久生情,看样太子雍短时期内不想走。 萧逸回私塾时,正好赵管家找他,问:“顾相公,你去哪里了?” 第370章 萧逸道:“我出去寄信。” 赵管家看着花园里长出杂草,吩咐道:“顾相公,你这两日把杂草清理干净,南姜国太子殿下来府上做客,没准太子殿下心血来潮过私塾这边来,你把花园收拾干净。” “是,我立刻收拾。”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九五之尊现在听从一个管家的派遣。 赵管家走了,余平从躲藏处走出来,气不愤,“一个下等奴才,敢支使皇上,他有几个脑袋,皇上歇着,微臣等替皇上干活。” “朕自己干,你们别露面,以免被人发现。” 发现了,他不能继续留在私塾,这样虽然不能相认,还可以偷着看如约和两个孩子。 次日一大早,萧逸正在花圃里除草,余平匆忙走来,花园里无人,余平来到萧逸身边,“皇上,皇后娘娘跟南姜太子又出门了,这次没带两个小殿下。” 萧逸扔掉锄头,“他们去哪里了?” “去离这不远的药铺,他们刚进去。” 济仁堂药铺左侧小胡同里,一辆马车一直停在那里,马车用帷幔遮住,看不清里面的人。 顾如约跟太子雍从药铺出来,今日顾如约没乘坐马车,而是骑马,同太子雍并行。 马匹的行走很慢,两人边说话边行。 萧逸一只手挑开帘子,看顾如约的笑靥便胸口发堵。 萧逸不跟着,还不放心,转悠了大半天,好容易两人打道回府。 萧逸今日没看见两个孩子,心里总惦记着,又越过围墙,看两个小家伙在花园里喂小兔子吃胡萝卜,两个小家伙大眼睛黑亮,唇红齿白,小孩子白嫩的皮肤吹弹可破,清脆的声音,甜到萧逸心里。 如约决绝地离开他,能留下胎儿,给他生下两个这样可爱的孩子,他感激如约。 两个孩子离开花园,身后邓初提着兔笼子。 萧逸恋恋不舍地越过墙头,回到花园后罩房住处。 一个小厮招呼他吃饭,萧逸嘴里答应,吃不下。 晚膳后,刚入夏,夏季天长,花园里树木染上落日的余晖,顾如约陪着太子雍到私塾里,两人走到花园。 赵管家把小顺子叫到一旁,问:“花匠呢?” “刚才还在这里。”小顺子纳闷,眨眼人没了。 赵管家不满,“这个顾相公,还当是自己是公子哥,开始我看他还好,现在总找不见他的人,你告诉他,如果不好好干,辞工卷铺盖卷走人,顾家不养少爷。” 太子雍和顾如约走到花园小径,太子雍想着此行的目的,说;“我准备后日回国了。” 顾如约清楚,太子雍身为一国储君,不能在西北逗留太久,说:“太子身负重任,能来看我们,我已经很高兴了,两个孩子舍不得太子走。” “我也舍不得他们,要不然,你们跟我一起回南姜。” 太子雍再次试探。 “我们在西北生活已经安定下来,等以后韬儿和睿儿长大了,去看他们义父。” 顾如约婉转地拒绝。 太子雍只好挑明,并试图说服她,“如约,做我的太子妃好吗?韬儿和睿儿就是我的儿子。” “太子值得更好的。”顾如约低柔声说。 太子雍站住,望着她的眼睛,“你就是最好的,如约,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最出色的女子,我醒来的刹那,这一生就认定了你。” 躲在树后的萧逸,紧张得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手心攥出了汗。 ※※※※※※※※※※※※※※※※※※※※ 接档新文: 背景两部分,上半部古代背景,下半部民国背景,大家收一下, 第160章 太子雍是南姜王储君, 太子妃人选不是他能做主, 太子雍如果娶自己, 无缘王位,太子雍比她更清楚这一点。 顾如约不能含糊其辞, 给太子雍错觉,令太子雍对自己抱有希望,说:“太子只是没有遇到, 如约把太子当成兄长, 而且如约不可能离开自己国家。” “如果我愿意留下,你能考虑吗?” 显然太子雍来时已经想好了。 两人走出花园,萧逸不便再跟, 再跟下去恐被二人发现,只好眼看着二人走远, 后面的话听不见了。 顾如约道:“太子殿下,您是一国储君, 南姜国王和百姓对太子寄予厚望, 太子殿下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约与太子之间断无可能。” 太子雍站住,深深地凝视着她, “如果我不是南姜国太子,你能答应吗?” 身旁的男子优秀又情深, 对两个孩子视若己出, 如果他不是南姜国的太子, 顾如约走出两步, 回过头,“也许吧!” 太子雍胸中怅然而苦涩,两人从最初相识,注定有缘无分。 萧逸远远地跟着,直到二人走进穿堂。 回到私塾后花园小屋,小顺子在等他,说:“顾相公,花匠这份工你如果不好好干,赵管家说了,辞退你,别怪我没提醒你。” 小顺子走了,萧逸拿着锄头,给园子里的花木除草松土,被顾如约和太子雍的对话折磨,手里的锄头抡起来一直没停下。 天擦黑,余平悄悄来到萧逸身边,“皇上这样拼命干活,顾太医临走嘱咐了,皇上伤口刚愈合,要多加小心,皇上歇着,微臣替皇上干吧。” 萧逸置之不理,锄头一下下抡下去,胸中透出点缝隙,不至于憋闷炸裂。 第371章 余平束手无策,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皇上才停下来,余平舒了一口气。 萧逸扔掉锄头,余平跟着皇上越过几重围墙,来到皇后住的院子里,站在阴影里,望着皇后卧房里亮着灯盏。 皇后屋里的灯熄了,整个院子里一片黑暗,今晚没有月亮。 黑咕隆咚的院子里,皇上站了整个晚上。 天亮后,萧逸披着一身露水回到私塾后花园的小屋里。 那边府里有了动静,一整日府里人出出进进。 傍晚时分,负责监视皇后的余平回禀,“皇后娘娘好像要出远门,置办了不少东西。” 萧逸腾地一下站起来,心想,如约要离开西北,跟太子雍去南姜国吗? 难道如约已经答应了太子雍。 萧逸坐立不安。 余平看皇上烦躁地走来走去,皇上承继大统后,处理国事得心应手,朝堂上各方制衡手段老道。 从来没有这样六神无主过。 令皇上失态只能因为一个人,皇后娘娘。 次日一早,顾家大门敞开,太子雍及随从离开西北朔东县。 顾如约带着萧韬和萧睿一直送到朔东县外官道上,镇西王施宗彦也赶来相送。 太子雍摸着两个男孩的头,“义父以后有空来看你们。” 依依不舍。 萧睿仰着头说;“义父说话算数。” “一言为定!” 顾如约道;“一路平安,保重!” 县城外,太阳初升,照在田野,晨雾散尽。 太子雍望进澄净透着灵韵的双眸,千言万语,最后说了句,“如约,你会忘了我吗?” “不会!”顾如约微笑着,“太子是我儿子的义父,怎么能忘呢?” 太子雍心中是万般不舍,留下陪在她身边的冲动被他强压下去。 他的身份,这一生不能随心所欲,对国家的责任,约束他不能任性地生活。 萧逸离得很远,遥望南姜国的车驾从视线里消失,提着的心才落下。 余平站在他身边,说;“皇上,布置好的人是不是撤了?” “撤了!” 萧逸一直绷紧的弦松了松。 昨晚,他整夜未眠,不知道顾如约是如何答复太子雍,这一次他绝对不能冒这个险。 余平在朔东县附近埋伏了人,太子雍别想第二次带走如约,这次不仅仅是如约一个人,还有两个他亲生骨肉,他豁出命要护着的三个人。 西北六月天像孩子的脸,早上晴空万里,傍晚时分,天空阴沉下起了雨。 宅院的后花园里,萧睿和福海、邓初、左卓几个人在树木花丛中寻找着,萧睿买的小兔子从笼子里跑掉了。 兔子动作灵敏,不知道钻到花园什么地方了,福海对萧睿说:“小主子,雨下大了,小主子回屋去,奴才们找,保证给小主子找到。” “我不回去!” 萧睿很执拗。 妙儿拿着油纸伞跑来,给萧睿撑在头顶,“小主子衣裳淋湿了,快跟奴婢回去换衣裳,不然又生病了。” “找不到兔子我就不回去。” 一群人只好冒雨在花园里到处搜寻兔子。 最后在花丛中发现了,白兔躲在一株大叶子绿色植物下避雨。 萧睿抱着兔子回去了。 淋了雨,早起妙儿发现小主子的脸通红,浑身像火炭似的,急忙禀报主子。 顾如约赶来,看萧睿没往日生龙活虎,躺在床上,人蔫了,小孩子是不装病的。 顾如约一模,额头滚烫,家里开药铺,什么药都有,顾如约吩咐沉香取小儿成药。 现成的退热小药,给萧睿喂下去。 过了一个时辰,萧睿的浑身摸着不那么滚烫了。 一整天萧睿没吃几口东西。 顾如约不放心,晚上睡在萧睿房中。 孩子病着,做母亲自然睡不着,顾如约过半个时辰移灯到床前看儿子。 半夜又下起了雨,窗外噼里啪啦的雨滴砸在窗框上。 萧逸天黑过来时,从福海口中听说儿子病了,担心儿子病情,又不敢靠太近,站在院子里朝屋里瞧,窗户上映出顾如约的影子,在照看儿子。 萧逸哪里睡得着,如约辛苦照顾病中的儿子,他站在外面陪着,衣袍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余平悄悄来到皇上身旁,打伞遮住皇上。 小声说;“皇上到廊下避避雨,雨越下越大了。” 萧逸在原地站着不动,窗前的位置能看见屋里顾如约的影子。 折腾了一宿,天色微蒙时,顾如约摸儿子的烧退了。 她一整晚没合眼,伸了伸腰,推门走到外面。 雨已经停了,远处灰蒙的天际露出一缕微光,顾如约看见院子里的有个人影,喊了声,“什么人?” 萧逸来不及躲闪,说了声,“是我,如约。” 不知道是一晚守在外面冷,还是两人相见激动,萧逸的声音微微发颤。 顾如约适应了屋外的光线,看清楚是萧逸,萧逸的头发和衣衫湿了,雨已经停了,看样萧逸整晚站在屋外。 她瞬间明白了,萧睿前阵子为何突然老实不闯祸了。 萧逸紧张地盯着她,手不知往哪里放,像站在先生面前的学生,陪着小心说;“我马上走,睿儿的病怎么样了?” 毕竟是父子,亲生骨肉,任什么都割不断父子亲情,萧逸五年不知道儿子的存在,父子相见没多久,他站在雨里一晚,担心儿子的病情,父子天性使然。 第372章 顾如约默然,良久说;“没事,不烧了。” 萧逸想走,又舍不得走,五年来,两人第一次面对,百感交集,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心里紧张又怕顾如约生气,说;“我这就走。” 他徐徐地转身,刚转过身,猝然倒在地上,来得太突然,余平从躲藏的地方跑出来,“皇上!” 四周暗卫现身,顾如约叫暗卫把萧逸抬到屋里。 余平急忙派人去找顾仲方,顾仲方没有返回京城,因为担心皇帝伤势留在西北,只不过没露面。 不久,顾仲方匆忙赶来。 检查完,对顾如约说;“禀皇后娘娘,皇上的伤口裂开,伤口已经感染,又淋了雨,现在发热,处于短暂的休克状态,没什么危险。” 顾府里有上好的药材,顾仲方给皇上用药倒也便宜,处理了伤口,重新包扎。 余平等人守在屋外,床前顾仲方、高升和两个太监,顾如约也没走。 高升对顾如约说;“皇上知道皇后娘娘在西北,不顾太医的拦阻赶来,怕突然出现吓到皇后娘娘,冒充花匠留下,皇后娘娘走后,皇上不顾惜龙体,没人能劝动皇上。” 这时,半昏迷中萧逸微弱的声音喊着,“如约…..如约……” 萧逸抬起手,像要抓住什么。 顾如约看着床上的萧逸,病中似乎很无助,没了往日的霸气。 高升说:“皇后娘娘,皇上找您。” 顾如约走到床前,俯身查看,萧逸突然抓住她的手,“别离开我…….如约…….” 一直抓着顾如约的手不放,顾如约无奈坐在床边,药物作用不久萧逸又昏睡过去,可还死死地抓住她的手。 顾如约发现病中的萧逸很执拗,萧睿像极了他。 父子三人五官很像。 待萧逸睡沉后,顾如约慢慢把手抽出来,站起身,离开床边。 听见萧逸睡梦中喃喃道:“如约,别走…….” 顾如约离开的脚步顿住。 萧逸醒来时,短暂地迷茫后,就要坐起来,“如约……” 顾仲方急忙说;“皇上的伤口未愈合,不能动。” 高升赶紧上前,“皇后娘娘在这里。” 萧逸看见离床两三米远站着的顾如约,放心地躺下,说;“如约,你没走…..” “皇后娘娘一直在这里照顾皇上。”高升回道。 萧逸醒目的五官舒展了,薄唇露出一抹笑,“如约,你照顾睿儿累了,到对面榻上睡一会。” 顾如约想走,高升拦住,央求地看着她,“皇后娘娘,皇上病着…….” 顾如约道;“我去看看睿儿。” 这是她自己家,难道还怕她跑了不成。 萧逸的伤势痊愈,西北已是仲夏。 得知皇上在西北龙体欠安,朝中重臣赶来西北。 顾如约站在窗前,窗扇支开,院子里跪满了文武大臣, “恭请皇后娘娘回宫!” 声震屋宇。 萧逸走到她身边,揽住她香肩,“如约,跟我回家吧!” 皇帝起驾回京,队伍晃晃荡荡。 萧睿从马车里探出头,喊,“我的小兔子跑了没有?” 马上的太监庆俞赔笑,“二殿下,兔子奴才看着呢,跑不了。” 头一辆马车里,萧逸拥着顾如约,在她耳畔问:“如约,那日你同南姜太子说什么?” “那日?” “他向你求婚,你怎么回答他的?” 顾如约侧头看他,眼神似乎说堂堂一国之君听壁角,行为太不光明磊落,“你都听见了还问我?”。 萧逸不觉得丢脸,“你回答他我没听见。” 害的他一晚上没睡着觉,翻来覆去生怕顾如约答应。 “我如果答应了,现在人在南姜国了。” 萧逸哼了一声,“答不答应你都去不了南姜国。” 六年后 御花园里,邓初哭唧唧地,“三殿下,那可是皇后娘娘刚从息国移植过来的花,寻梅郡主送皇后娘娘的,就那么几株,三殿下又闯祸了。” 一群太监宫女眼看着三殿下把珍稀品种的花卉给糟蹋了,掌事公公知道,又要罚他们这些宫人了。 坤宁宫里,传来清脆的瓷器落地的声音,太监宫女大惊失色,四殿下爬到案几上,把一只珍贵的孔雀绿釉玉壶春瓶打碎了。 正好这时帝后走进殿,萧逸扶着顾如约,顾如约一看满地的瓷器碎片,气得对身旁的萧逸说;“皇上,你看这几个孩子,都要把皇宫拆了。” 萧逸温柔地低语,“你怀着胎儿,不能动气,我还没跟你说,这次官船出海,带回来一批珍宝,里面有几个瓶子,成色比这个瓶子要好,打碎就打碎了。” 顾如约无奈,娇嗔,“皇上,我一说他们,你就护着,也不管一管。” “朕管,皇后放心,一切有朕。” 顾如约每次同他说孩子们淘气,萧逸就一句话,我管,有我呢。 其实几个皇子淘气快把皇宫屋顶掀了,萧逸从来没管过。 不过每当顾如约听他说,有我,令顾如约心安。 兴始二十年 大年初一,京城下了一场大雪,这十来年最大的一场雪。 西山一处山坡,漫山遍野的梅树,白雪覆盖下寒梅绽放,雪白中透出一点点嫣红。 顾如约站在墓前,容安已经走了二十年了,往事历历在目,清晰如昨。 第373章 萧逸走到她身旁,一把油纸伞撑在她头顶。 两人慢慢往回走。 顾如约道;“一晃都二十年了,孩子们长大了,一个个离开皇宫。” 这二十年,她和萧逸有了六男二女,这八个皇子公主,各个顽皮,不知道操了多少心。 “你还有我。”萧逸道。 漫天雪花,他们十指紧扣,身后雪地上留下两行脚印。 正月初四,镇西王施宗彦携王妃进京觐见皇帝,离开京城之时,镇西侯的马车驶过京城街道。 武士们前方开道,把两个中年妇人赶到一旁,其中一个中年妇人头巾裹着头,身穿一件软缎夹袄,已经半旧,袖口磨出毛茬,半边脸隐在头巾里,露出一双眼睛,眼角已经生出鱼尾纹,从一双眼睛能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 镇西王的马车从她们身边驶过,车轱辘碾压官道,溅起雪水,她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两步,武士吆喝着,“闪开,镇西王的车驾敢挡道。” 一甩马鞭子,差点抽到薛贞柠身上。 薛贞柠吓得急忙退后,不敢再上前。 身边的单珠看着镇西王的车驾过去,叹口气,说;“郡主命苦,嫁个男人不务正业,把家财败光,卷了郡主的嫁妆逃走了,现在就剩下几件首饰度日。” 薛贞柠一直望着镇西王和王妃的乘坐马车走远,在视线里消失,她还呆呆地望着。 这辈子,最包容自己的是这个男人,可年轻时她不知道珍惜。 街道上不时有官员和家眷的车轿经过,根本没人朝这两个寒酸的妇人看一眼,薛贞柠说;“单珠,我早已不是什么郡主,以后别叫我郡主了。” 离开皇宫那日起,她就沦为低贱的庶民,像街上来来往往普通的民妇,也许还不如她们,她们有夫君子女,她身边只有一个丫鬟陪伴。 寒风凛冽,主仆缩着肩,抄着手,来到一间当铺门前,当铺上了门板,她二人忘了正月当铺关门了。 皇家寺院修建在西山顶,蜿蜒的石阶一直通到山门,顾如约拾级而上,迈上最后一级石阶。 这座皇家寺院是开国皇帝修建的,历经风雨。 顾如约跨过寺院门槛,步入大雄宝殿,殿上背身跪着一个人,顾如约站在她身后。 慧庆公主萧宝贞的声音平静,没有喜怒哀乐,“皇后来了。” “来看看你。” 萧逸俘虏了慧庆公主没有杀了她,大概想让她看着自己创造的太平盛世。 慧庆公主萧宝贞已皈依佛门,多年来一直住在皇家寺院里,不问凡尘中事。 顾如约站在空旷的殿上,成王败寇,自己是幸运的。 寺院的钟声响了,响彻山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