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情深(师生 有点甜)》 楔子 盛夏六月,毕业季节,青城大学礼堂门口汇集了一批又一批穿深色学士服的毕业生,拍照咔擦声此起披伏。 方形学士帽抛向半空,她仰头抬眸。 天空像过滤了一切杂色,蔚蓝清澈,美好的不真实,只是学士帽重重砸下,大家一哄而散的情景略显滑稽搞笑。 拍完毕业照,顾念念漫无目的地在偌大的校园游荡,耳边尽是欢声笑语,不少毕业生携亲带友,手捧鲜花,唯独她一无所有。 他还是没来。 连个消息都没有。 她该庆幸他没来的,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当着众多校友面前质问他——你为什么要旧案重审,重审的对象还是我爸爸! 上一秒才说这样的天气美好的不真实,下一秒就飘起绵绵细雨。 美好的东西向来不持久。 顾念念仰面感受细凉的雨滴,任由它打湿刘海,浸透黑色的学士服,一丝丝蔓延到心底。 恍惚间,脑海中浮现一帧帧旧时画面。 她屁颠颠跟在他身后,傻傻追问:“你叫什么名字?总不能一直房东房东这样叫嘛!” “秦深。”他的嗓音低沉冷淡。 “情深?”她想到一句流行的话,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叁人禾成秦,与浅相对为深,秦深。” 秦深,她心底默念了好几遍,笑得无比灿烂:“文绉绉的,叫你萌萌好了!” “……” “情深深雨蒙蒙啊!蒙蒙太伤感了,还是萌萌可爱!虽然你一点都不萌,有反差才好玩!” 当时的他不回应,往后她叫他“萌萌”,他依旧不回应。 倾城小区,609的门牌号已烂熟于心,她输入防盗数字密码,食指停留在确定键的位置,久久不动。 顾念念不确定门的那一边是否有他,而她该施以什么态度。 不知过了多久,她腿有些发麻,还是推开门,视线瞬间定住了。 客厅窗台半开,窜入室内的微风细雨卷动窗帘,吹得他额前细碎的黑发略显凌乱,浓密的眉宇下,如墨般漆黑的漂亮凤眸正专注地盯着身前的画板,他移动炭笔,落在纸张上,发出细小的飒飒声。 顾念念知道,他在画一个人,画一个刻在他心尖上的女人。 “刚刚站了一小时,打算再来一小时?”他姿势不变,眸光未动,已捕捉到她的存在。 “秦深。”她的声音很轻。 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秦深”。 她总是喜欢喊错他名字,情深,情深!她说南方人,口音不漂准,表在意这些细节。可她这一次喊得极为精准,精准到他误以为自己出现幻听。 微微抬眸,秦深把目光移到她身上。 她身穿学士服,头戴学士帽,天然棕色的刘海湿嗒嗒地黏着她额头,纤长浓密的睫毛挂着细小的雨珠,下眼睑糊了的眼妆给这副本是我见犹怜的模样徒增几分狼狈。 她淋了不少雨。他眉峰微敛,眸色转深。 顾念念深棕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他,好半响才涩声质问:“为什么提出旧案重审的是你?为什么重审的对象是我爸!” 大家都知道,顾念念有一副迷人的嗓音,说话清脆有力,唱歌浑厚圆润,别具一格,却有点不符合她性格和年纪。有人说这太深沉太有磁性了,形容男人的词语用在她身上,略显贬义,她依旧引以为傲。 而她此刻说话的声线有种布帛撕裂的感觉,沉郁压抑。 秦深放下画笔,将烟盒凑到嘴边,叼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容颜在烟雾中若隐若现,连同他的话也有些朦胧:“做错事,就要接受惩罚,上课教过你,你又忘了。” “你教我太多东西,印象最深的就是有仇必报,有恩无需还。”发麻的腿令她身子往后倒,靠在门上。 “嗯,你毕业了。”他也靠着椅背,隔着薄薄的烟雾,神色莫辨。 这话语像称赞,像感叹,落在顾念念耳里,更像是奚落。 她抿抿唇,内心展开了拉锯战,还是问出一句极其丧辱尊严的话:“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你才放过他!” 秦深静静地看着她,淡淡地说了一句:“日出西升,夕阳东落。” 顾念念愣住了,意识到他潜在意思,捧腹大笑,差点笑岔气了:“你怎么不顺便叫我让蝴蝶化蛹,时间逆转?” 真有这项技能,顾念念希望没遇到这个男人。 他百般宠溺,她步步沉沦。 她说,别对我这么好,万一我提前用光了你的好,以后没了怎么办? 他扯她入怀,揉乱她一头短发,淡声回应,有想象力,是好事。 那时,她不懂,他对她好是想象的?亦或者最后一句的担心是杞人忧天? 面对她的讥讽,秦深一脸云淡风轻:“念念,你该换身衣服,这样会感冒。” 他的语气和往常一样,透着关怀和细微的温柔。 顾念念鼻子一酸,几欲落泪。 她该怎么办呢?自己的愤怒,嘲讽对他而言,就像一记重锤打在棉花上,不痛不痒。 可她依旧不可自拔。 仰头,泪水愣生生被她逼回眼眶,再次对视时,她眼眸清明一片:“你曾说过,定了的事,就是定了。我再问一次,真没半分回转的余地?” “没。”秦深回答得干脆利落。 她强行压抑住不断上蹿的怒火,拳头紧握,关节泛白,斩钉截铁道:“好!你拼命整,我全力救,咱们法庭见!” 毫不犹豫地转身开门,在即将阖门的瞬间,她蓦然回首,唇角勾起浅浅的笑:“对了,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祝你订婚快乐。” 她说的极慢,亦像极了她敢爱敢恨的性子。 秦深清隽的脸上骤然掠过一丝阴霾。 “嘣”地一声,大门将两个隔绝在不同的空间。 口袋里掏出一张怀孕报告检测单,她嗤笑出声,纸张揉成一团。 --- 现言古早风,好羞涩哈哈哈哈哈哈,剧透一下,两人之间全程没有第叁者,不过秦深背负着过去。 初遇 去年九月,青城的天空瓦蓝瓦蓝的,骄阳似火,晒得整个城市像被烧透的砖窑,让人喘不过气。这样的酷暑,刚升大四的顾念念要么躺在家里吹空调,要么在宿舍装死逃课,而此时她却站在一个青城大学旁的豪门住宅,眺望里面的高楼。 倾城小区。 斜背小挎包,她掏出手机,核对了地址,没错,是这样。 薄晔煜就住在这里g栋6楼。 据说很少出现,已经是她费尽心思打探得来的消息。 昨天偷听老爸打电话,字里行间,打算和薄氏联姻。 薄氏集团是什么存在?总部位于青城,集民生住宅、影视娱乐、农业、文化旅游为一体的企业财团,和他们联姻,摆明就是高攀。 老爸也太看得起他女儿了。 不管如何,顾念念还是要探探这位薄大少爷的情况,是否符合传闻里的帅到掉渣。 她已经做好全盘计划,只欠东风——一个最佳观察他的风水位置,她锁定该小区b栋6楼。 按照和房东约定的时间,她站在607门口,敲门却没人搭理。 在她心烦意燥的时候,接到607房东的电话,是一个老婆子的声音,说不租啦,儿砸昨天带女朋友回家,高兴死她咯,房子要给他们结婚用。 我呸,言而无信,顾念念破口大骂。 老婆子也觉得理亏,告诉她可以试试找609的房东沟通一下。 顾念念皱眉,人家没挂出租房子的信息。 老婆子贼溜了,说那边长期无人,房间空置,绝对符合她租房要求。 无计可施,顾念念真来到609门前,举起手要敲门,又放下,来来回回重复了好几次。 第一,人家没说要出租房子;其次,没有房东联系方式;最后老婆子都说长期无人,敲门也不见得有人在。总而言之,今天她是白跑一趟了。 “你挡住门口了。” 磁性低沉又不失爽朗华丽的声音蓦地响起,好听到耳朵快怀孕了。 顾念念转身,看清身后男子的面容,微愣。 男人长得这么好看,让女人怎么活? 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自己视线应该矜持一点。 他太高了,一米六的顾念念挺直腰板才到他下巴,纤细的食指在他和房门间移动:“你是609的房东?” 他漂亮的桃花眼眸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勾唇浅笑,未置一词。 我勒个去! 顾念念脑海里浮现小说常出现的四个字——邪魅狂狷。 害她心脏莫名加速跳了一下,她敛敛心神,回归正题:“房东帅哥,他们说你一个人住,还经常空着房子,这房子得多寂寞孤单冷啊!这边户型都是叁房两厅,你至少空着两个房间,空着也是空着,租一个给我呗。站在经济学角度,这叫合理利用,很划算的。” 挂在他唇边的弧度更明显了:“站在经济学角度,与陌生人合住,风险更大。” “高风险高回报嘛!” “噢?你卖?”他眼眸微眯,意味难明,似乎在掂量她值多少钱,看得顾念念心里直发毛。 “卖你的大头鬼啊!我说的是房租费!”顾念念往后弹跳一大步,双手交叉护胸,一副警惕的模样。 她总算腾出位置了。他冷嗤出声,收回眸光,迈开长腿,站在自家门前。 这么嫌弃自己?刚刚是装出来的。 顾念念深棕色的眼眸灰溜溜地盯住他停在防盗密码锁上方的手,继续循循善诱:“我做过调查啦,这片小区租房平均价格是一个月五千,我只要一个房间,给你两千,物超所值啦!” 她是真不懂还是装傻?银行取款都懂得保持安全距离,她却一个劲儿地瞅过来,想看他按下门锁密码。 略显无奈,他侧身俯视她,一脸鄙夷:“我看起来很缺两千块?” 顾念念才想起自己用错策略了。 难怪觉得他身上这件短衬这么熟悉,这周米兰时装秀的金牌男装,落在他身上更像是贴身定制,让人男模情何以堪啊。戴在手腕上的表,看起来就很贵,不过左手无名指上的白金戒指色彩略暗,很有年代感。 顾念念垂眸扫视自己一眼,裹着简简单单的休闲运动装,搭配天然棕色蓬松短发,额前的刘海还被汗打湿了。 相比之下,刚刚还雄赳赳气昂昂的自己low爆了。 不过,那又怎么样? 她挺直胸膛,前进一步,只差贴在他身上了:“你不缺钱!你缺一个人看家!这社会很危险的,你又那么少回来,容易有贼惦记这里。” “不如这样。”顾念念眨眨眼睛,扮萌卖乖,脸上尽是谄媚,“我帮你看家,守护你财产安全,还能提升颜值,多好啊!” 修长的食指不由分说地抵住她额头,拉开两人距离,他完全不为所动:“是很危险,最危险的就站在我面前。” 力道真大,想戳穿她脑袋啊! 顾念念揉揉泛疼的额头,幽怨的小眼神落在他身上,他正抬起手表看时间。 “你耽搁我五分钟,不管你是怎样上来的,十秒内消失,不然会有保安叔叔请你喝茶。” 不会吧,这么严重。 顾念念试图做最后的挣扎:“都是中华儿女,别这么不近人情嘛!” 他头都不抬,看手表倒计时:“十、九、八、七。” 念到七的时候,他开始掏出手机准备拨打电话。 “你妹啊!说好的十秒呢!不按套路出牌!”顾念念小脸涨得通红。 拨通电话后,他淡淡抬眸,视线落在她身上,徐声道:“保卫处吗?这边是b栋609,有陌生人跑进来,形迹可疑……” “你你你……”顾念念半天憋出两个字,“真牛!” 撤,撤还不行吗?! 麻烦 近几年,他在各分公司各部门轮岗,总算回到青城,集团总部所在地,也是最熟悉的地方。 房间落地窗前,秦深眺望那一片生机勃勃的校区,久久收不回眸光。 还是当年的大礼堂,当年的操场,当年的图书馆,唯独找不到熟悉的身影。 思绪万千,时间流逝,天色渐暗,他下楼去超市购买食材。 频临高校的小区尤受投资者青睐,入住率高,人来人往,途经热闹的健身场的时候,娇小的人影一溜烟窜过来,及其精准地缠住他手臂,耳畔是她的威胁:“你确定不租?” “放手。”她跟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开。 你不让我好过,我们一拍两散!这种报复社会的想法很恐怖,顾念念鄙夷着,也实施着。 她几乎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大声嚎叫:“天啊噜——!” 这一呼喊,引得周围的人频频注目。 心想不住这里,大家都不认识她,顾念念演得更加奔放,一把鼻涕一把泪:“这男人打老婆啊!不让老婆回家!把钱都给外面的小叁了!大家来评评理啊!” 所有人都围起来指指点点,不少年轻男女举起手机就摄像拍照。 这是顾念念万万没想到的,现在是互联网信息时代,他们发布到网上去还得了? 她边哭诉边把头埋在秦深身上,鼻翼间窜入一股佛手柑混香烟的清淡气息。 令她有些恍惚。 身边的男人处惊不变,拨通电话:“周律师,诽谤罪判几年?迭加非法拘禁罪呢?麻烦过来一趟,地址是青城大学旁边的倾城大厦。” 轻咳两声,顾念念松开他,站直身子,和上一秒鬼哭狼嚎的模样相差甚远。 她一脸正色地环顾吃瓜群众:“我和这位先生在做一个社会调查,主要侧重于考察大家对这种突发事件的关心程度,以探索小区住宅的邻里关系。事实证明,这里的人古道热肠,什么新社会人情淡薄都是鬼扯的!” 此言一出,吃瓜群众们表示意兴阑珊,准备散去。 “大家先别走!!”她摆摆手,苦口婆心道,“刚刚拍照摄像的朋友们,你们呢,是可以持有照片和视频,但未经本人允许,随意宣传,侵害本人民事权益,需要依法承担侵权责任。个人呢,建议你们立刻删除,没听到这位先生说要请律师过来吗?” 她还孜孜不倦地普及知识,秦深抬腿就走。 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口干舌燥的她回头一看,人不见了! 她立即屁颠颠地小跑黏上去:“房东、房东,等等我!” 蓦地,他停下脚步,跑着跟他的念念撞个满怀,龇牙咧嘴地揉揉额头,他已回首,整个人冷冽如冰峰,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覆着一层叫人窒息的阴鸷:“你到底是谁!接近我有什么目的!当然,你不说我也有办法查到,那时后果就严重了。” 心中一凛,顾念念暗想,这男人不去演霸道总裁承包鱼塘,可惜了。 这邪肆狂狷,浑然天成啊…… “靠近你能有什么目的,就是在一起嘛!”说完才意识到用词不当,而他更是一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鄙夷神色,顾念念重新斟酌措词,“就想租你的房子嘛!” 她理理一头毛躁的深棕色短发和衣服,咧齿一笑:“忘了自我介绍,我姓顾,一顾倾人城的顾,当然,再顾倾人国也可以形容我,名念念,念念不忘的念念。你呢?” 笑起来的时候,好看的眉眼弯成新月,清澈温暖,堪比冬季跃在枝头的阳光。 顾念念。 秦深打量她,忖度这个名字。 她不仅无赖,还自恋。 两个字,麻烦,四个字,相当麻烦。 他对麻烦,向来敬而远之。 兴致索然的模样,他转身又要走。 可惜他不找麻烦,麻烦自动找上他。 那时候,秦深还不知道,他遇到的是一辈子的麻烦。 天啊,这男人真的好执着啊!顾念念有些气馁,扯住他衣角,可怜兮兮的眼神瞅着他,实话实话:“房东哎,我发誓!我对你真没企图!就是想助你房子观察一个人。” 他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揭穿她:“是偷窥吧。” 顾念念小手松开他衣角,干跳脚:“怎么说的呢!什么叫偷窥!那种事是不对的!我这个叫做考察,以便做进一步接触!” 他没兴趣听她瞎扯淡,似笑非笑地勾唇:“你认识薄晔煜?” 她一脸“我勒个天”的神情,眼睛睁得老大,布满崇拜:“你知道他?!那太好了!一家啊一家人!” 一家人?秦深缓缓勾勒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完美弧度,往旁边商城走去。 几秒后,前方传来他华丽的声音:“还不跟上来?” 他同意啦!?那瞬间,顾念念兴奋地跳起来,大声喊了句“yes”。 她继续屁颠颠跟在他身后,傻傻追问:“你叫什么名字?总不能一直房东房东这样叫嘛!” “秦深。”他的嗓音低沉冷淡。 “情深?”她想到一句流行的话,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叁人禾成秦,与浅相对为深,秦深。” 秦深,顾念念心底默念了好几遍,笑得无比灿烂,“文绉绉的,叫你萌萌好了!” “……”她很聒噪。 “情深深雨蒙蒙啊!蒙蒙太伤感了,还是萌萌可爱!虽然你一点都不萌,有反差才好玩!” “……”她不是一般的聒噪。 “萌萌,你这是要去哪?”他这是要出小区的节奏啊。 “……”他有些后悔了。 “情深,你这是要去哪?” 前鼻后鼻傻傻分不清楚,嫌弃归嫌弃,他还是撇嘴回应:“去超市买食材。” “自己做饭吃吗?” “……” “能多做一份吗?我胃口很小的。” “……” 逐客 前方的男人每一步都轻松风骚,可她呢?左右手都拎着一堆食材,汗流浃背,气喘如牛。她真是脑子被驴踢了,不在家里享受奶奶做的冰冻银耳雪梨糖水,跑来受这家伙的气。 秦深输入数字密码,打开门,向来挑剔的顾念念看到里面装潢的瞬间,怔住了。 她没料到这竟是复式楼,有两层空间。 放眼望过去,第一层的室内墙地,家具陈设,乃至灯具都是极简的黑白棕色,装饰不多,每一个都不拘一格,展现个性又透着浓浓的极简美学。 在他眼神示意下,她换了一双很大的男士拖鞋,嫩白的脚丫裸露在空气中。 食材放在饭厅餐桌上,她蹬蹬蹬地一屁股粘着沙发,松软有弹性,摸摸皮质,估计是意大利进口。 我的妈妈啊,两千块租到这样的房子,做梦都该偷笑,他待会儿不会涨我房租吧? 这还是其次,她差点忘了正事。 蓦地,顾念念爬起身,跑到偌大的窗台眺望对面,有点远,只隐约看到窗帘,双手做成望远镜状贴于眼前,还是徒劳无功。 看不清楚啊…… 整张脸都贴在玻璃窗上,干巴巴的模样,背后写着大大的泄气两个字。 一串钥匙凭空出现,顺着钥匙的方向,她对上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她再次愣住。 纤细浓密的睫毛下,一双狭长的眼眸似醉非醉,深不见底,勾人心魂。 真好看。 “楼上有叁间房,你的房间在左边,中间是书房,禁止进入。”抛下一句话他去料理食材。 金属质地的钥匙略透凉意,顾念念收回心神,疑惑的眸光忽地飘到楼上,畅想那个禁止进去的神秘地带。 既然是书房,为什么不能进去? 她脑海里浮现蓝胡子的故事,传说中杀害自己六任妻子锁到房子里,再把钥匙交给下一任新妻,告诫她不要打开房门,否则会灾祸临头。 “还好你没长蓝色的胡子。”她闷声道。 “现在知道怕了?”一个女生,主动跑来跟陌生男人合租,脑子进水了。 “不怕不怕!”顾念念跑到餐桌那边,主动把水果放在冰箱里,期间偷吃了几颗青提,“你看起来就很嫌弃我,再说了,你手上的戒指很有年代感,这么久都戴着,说明你对妻子重情重义,这有什么好怕的。” 秦深切菜的手顿了下,眼角余光扫过去,对上偷窥他的棕色瞳孔。 偷看被发现,顾念念窘迫地垂下眼眸。 都说君子远离庖厨,他反而慢条斯理,理所当然,还美得一塌糊涂。 顾念念继续塞青提掩饰尴尬:“你不担心我破坏家具就好了,太贵了这些。” 因为她这句话,他们租房合约新增一条,破坏家具,十倍偿还。 咚咚咚爬上楼,顾念念迫不及待地推开房门,大床、空调、化妆桌、衣橱,一样不少,竟然还有个大书柜,上面摆放好多法律相关的书籍。 随手拿起一本西窗法雨,以为是言情小说的她松了口气,总算有本书入眼了。 打开一看,西方法律现象丛书。 隽秀挺拔的钢笔字跃入她眼底。 童真。 这是什么味道。 她努努鼻子,嗅了嗅。 太特么香了。 闻到就饥肠辘辘。 叁步做两步小跑下楼,餐桌上精致的骨瓷盘里正装着金黄的糖醋排骨,怎么看都是一个人的量。 刚伸出的魔爪被筷子敲个正着,顾念念干笑道:“我就替你试试味道怎样。” 他不吃她这一套,继续拿起盘子盛起冒着热气的鱼香茄子:“你该回家了。” “还没吃饭呢!我住在这里,这也算是我的家。”一开始还以为是黑暗料理,这两个菜让她对他彻底改观了。 新时代的男神啊,做他老婆真幸福。 她对着盘子流口水,好奇地问:“我房间原本有人住吗?叫童真?还有,你为什么不回家啊?让你老婆等着急了不好。” 如果他很少来,相当于自己承包了整个公寓,爽翻天了!她想想就激动。 蓦地,室内温度骤降的感觉,她忍不住双手交叉摩挲手臂,似乎嗅到一股诡异的气息。 打了个寒颤,发现他静静伫立,归然不动,眸底萦绕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情绪。 “对不起,我不该多问的。”顾念念有些内疚,恨自己多嘴。 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探究隐私,确实不够尊重人。 把菜放在餐桌上,秦深脸部线条紧绷,直接下逐客令:“时间不早,你该走了。” 缺乏洗漱用品,换洗衣服,她今晚确实该回家,可放不下那一桌菜:“我肚子饿!” “楼下有快餐。”他添了一碗饭,头也不抬。 “小气鬼!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她刚刚撞鬼了才觉得他是新时代男神。 “怜香惜玉这种事是你男人要做的。”秦深黑眸半抬,望向那双沁满怒火的棕色瞳孔,缓缓勾唇,邪肆道,“我不是你男人。” “我才没那么倒霉!”顾念念重重地“哼”了声,拿起餐桌上的手机,转身就去找小挎包,走到半路又折返,“加个微信,避免搬家有什么意外。” 他边吃饭边夹菜,顺便报了一串手机号。 她挑眉念出,“fairytale?” 微信名字是简单的秦深二字,但他这微信号着实奇怪。 一记“关你何事”的斜眼倏地横过去,顾念念嘿嘿地笑,很快离开,还他清净。 . 回到顾家别墅已是深夜十点半,卫博远的心腹何叔迎了上来:“小姐,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电话也不接,老太太急死了!” “奶奶睡了吗?老爸还没回吧。” “老爷有应酬,晚点回来,老太太说周末没课,你肯定回家,等你等到现在。” 应酬…… 顾念念笑了。 她记忆以来,他应酬无穷无尽,就连十二岁那年,妈妈车祸去世,他也在应酬。他的应酬跟别人的有点不同,身边会有很多妖艳贱货。对妈妈如此,对她更是薄情,没开过一次家长会,也从不关心她成绩。这样不称职的父亲,在她考上青城大学时,偷偷改了她第一志愿,本想报考音乐学院的她沦落成企业管理专业的学生。既然如此,她就以挂科的成绩来回报他。 飞奔进客厅,顾念念在沙发上找到边看电视节目边喝茶的老人家,头发斑白,戴着老花镜,耳力却极好。 听到后面的声响,她急忙回头,被孙女抱个满怀,满脸皱纹舒展开来,苍老的嘴角露出一丝慈祥的笑:“你这小女娃,舍得回来啦。” 顾念念的脑袋在奶奶脖颈处蹭了蹭:“奶奶,我可想你了!老想老想了!不去上课,窝在家里陪你可好?” “瞎说什么!”老人家嘴上很严厉,一双眼睛却眯成弯弯的月牙。 风云人物 位于青城,这个全国排面前十的院校就叫青城大学,环境优良,历史悠远,师资力量雄厚,人才辈出,坐落了上百个国家重点科研机构,是众多高考学子心中的理想学府。 提到青城大学,就不得不提它的艺术设计学院,除去前面提到的共性条件,还有一点,钱多,钱特别多。在众多学院中,艺设学生的住宿环境好,食堂伙食好,操场最宽广,就连最近的图书馆也是馆藏资源最丰富的,通往这个学院的路径上还种满法国梧桐树,到了秋季,满目金黄,奇异壮观,吸引众多新婚佳人取景拍照。 女生宿舍a栋204的门被猛地推开,吓到里面一众妹子。 “稀奇了哎,你还去上课了。”黑发及肩男人婆模样的温禾奚落顾念念,却下手极快,抢了她带回的外卖,坐在课桌上埋头就吃。 “我不上课,你们能饭来张口。”把另一个鸡腿饭放在尹笑笑桌子上,顾念念吸着西瓜汁,“要不是那灭绝师太课前、课中、课后都点名,我才不去!” 考上博士的女人可怕,单身女人更可怕,四处散发着内分泌失调的气息,逮着逃课的人就一顿罚。都大学了,还拿高中那套对付学生。 “去上课是对的,如果给挂掉的科目立个碑,你就是一悲催。”原本窝在被子里敷面膜的尹笑笑爬了下来。 温禾吃了块肉,数落她:“就是!挂科太多,要补考,你学分还不够呢,真不要毕业证了?” “新一轮选课出来了吗?”顾念念虚心问两位学霸。 四人间宿舍,本来有个学姐,毕业了就一直空置着,剩下叁个人乐透了,平白腾出空间来放东西。尹笑笑和顾念念都是企业管理专业,区别在于尹笑笑妹纸人见人爱,成绩优良,学校知名度很高,而顾念念则是众多老师心口的痛,顽劣不堪,目无尊长,还好校文艺晚会的钢琴独奏替管理学院长脸,否则他们真觉得她一无所成。 跟她们不同,温禾的专业是人力资源管理,糊里糊涂被分配到这个宿舍,倒也一拍即合,就上课时间不同。 “出来了,一定要选美术鉴赏课!”尹笑笑揭下面膜,拍拍小脸,顺便开笔记本。 “对对对!历届来这一选修课都是最好混的,学分高,上课内容轻松,据说老师只在第一节课点名,其他时候就放养,结课交份论文就好了。”温禾附议。 “我最喜欢这样的课程,这样的老师了!这么热门,不好抢吧?” “安啦!我们有尹大美女在,搞定计算机学院那群屌丝分分钟的事情。”温禾打消她顾虑。 “尹美女,就拜托你咯!”她双手搭在尹妹纸肩膀上,被电脑屏幕呈现的画面吓到了,“这是什么?” “我最近在研究学校历史呢,还记得有几次轰动全校的讲座吗?客座教授就是他——秦深。” “不记得。”顾念念摇摇头。 给她一记爆栗,温禾吐槽道:“你除了关心音乐学院那些事儿,你还认识谁?人家秦师兄是学校的风云人物,金融学专业,副修企业管理和美术学,毕业多年,仍流传着许多风光事迹,读书跳级开挂,直接保研保博,甩你这个学渣几条街。” “真是美的没sei了,可惜啊……”尹笑笑痛心疾首的样子。 “可惜什么……”顾念念追问。 “可惜是个gay。” “不对啊,人家都戴着婚戒呢。”顾念念立即否定。 “这年头,结婚了未必戴戒指,戴戒指不一定已婚。” “有人说他是为了隐藏同志身份。” “还能这样……” . 暮色降临,华灯初上,街道川流不息。 青城大道的出租车师傅纷纷暗示同行绕道走,这里有一辆纯白色玛莎拉蒂,车速惊人。 前方红灯,来了一个电话,秦深接通:“说。” 那边传来堂弟秦楚楼的声音:“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说一声呢,我好去接你啊!” 隔段时间,他就听到秦深的丰功伟绩,老爷子表面不动神色,暗地里都不知乐成什么样,偏偏这两个人都死端着,谁也不让谁。 “你时间多?” 秦深一句话堵死他,秦楚楼嗫声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派程伦去。” 莫程伦是秦深的特助,秦楚楼还是从他口里套出哥哥回来的消息。 “有事快说。”秦深这个弟弟碰到他就像猫见耗子,有多远躲多远。 “收购c&n旗下游戏发行部门后,我们游戏开发和发行取得更大效应,最新上市的端游用户飙升,稳占端游排行榜no.1,股票涨了10个点。哥,你这个决策太神了!那群反对的老古董脸都被打肿了!再也哼不出半个不字!” “就为了这事?”他猛踩油门,白色的玛莎拉蒂瞬间超越旁边车辆。 “不完全,青城东部新国际博览中心项目遇到点问题。” “薄晔煜又在打对台。”秦深言语里透着一股玩味的气息。 “除了薄氏,有家中交建设工程公司成立不久,却有一个非常强大的资金后盾,追踪不到幕后操盘手。” “我知道了。”有利可图自然如蚁附膻,秦深的声音冷了下来,“传达下去,公司花钱请他们来解决问题,如果不能发现问题或者解决问题,他们本身就是问题。这么简单的事我不说第二遍。” “是的,长官!”秦楚楼继续汇报,“汇报长官,莫程伦同志已将顾念念小盆友的资料发到你手机上,请长官查阅!”泄露领导行踪的莫同志此刻在秦楚楼身边,自知罪无可赦,死也要拉秦楚楼垫背。 “卫博远的女儿,有意思。”秦深手机屏幕正呈现一张清秀稚嫩的小脸,她深棕色蓬松短发,皮肤白皙,笑开了露出一颗白白的小虎牙,看起来童叟无欺,天真烂漫。 “哥,你看上实体零售业?” 卫博远娶了顾桐,成为顾家的上门女婿,二十年内将顾氏集团发展成青城第一大零售连锁集团,旗下拥有多家大型超市,业务遍布全国,但这几年国家经济和消费增速放缓,网店冲击,实体零售业遭遇业绩下滑“寒冬”。卫博远在整合线上线下全渠道资源,转型之路颇为成功,但在秦楚楼心中,这个发展空间有限,没什么利润。 “是卫博远看中了薄晔煜。”秦深笑了笑。 “喔!我懂啦!卫博远想利用薄氏旗下的数据公司,收集顾客数据库,进行分析,掌控市民消费心理和生活模式,制定未来市场计划,确实有前景。”秦楚楼脑筋转得很快,坏心眼地建议,“哥,薄晔煜整天针对我们,我们参一脚搅黄他们合作?” “有空,回学校帮你爸的忙。”秦深眼角余光捕捉到一抹娇小的身影。 顾念念…… 他唇角无声无息地划开了一道弧度。 当街撩汉 倾城小区附近有个老报刊亭,摆满各式各样的杂志和饮料,人到中年的老板娘一头时髦卷发,发现眼前的小姑娘翻两页杂志就转头左顾右盼,似等人,又像在窥察四周,整个了小特警一样,十几分钟了完全没有给钱的迹象。 老板娘也顺着她的视线看看两旁,一切正常啊。 摒弃八卦心理,老板娘恢复生意人本色:“美女,这本《看天下》都被你翻旧了,到底买不买?不买的话,别站在这里妨碍我生意啊!” 翻杂志的小手瞬间僵住,顾念念嘿嘿地干笑了一声,准备掏钱的时候,感觉背后正走过一个高大颀长的人影。 她猛然转身,深棕色的瞳孔里倒映出那袭黑衣黑裤黑得一塌糊涂却愣是觉得无比帅气的黑色背影。一抬手,她拿起杂志封面的精致脸孔和前方渐行渐远的人对比两下。 一个正面,一个背面,牛头不搭马嘴。 但女孩的第六感提醒她,那就是薄晔煜! 这个微博上的国民老公还真住在这里! 她准备冲上去,被老板娘喊了回来,讪讪地放下被她蹂躏了很久的杂志,抛下一句“我还会回来的”,独留老板娘一人在风中凌乱。 登上杂志封面的薄先生确实貌赛潘安,堪称造物主杰作,但这年代嘛,照片,照骗,磨皮美颜比比皆是,电视剧都加了红外线滤镜,只有真人才能揭开真相。 想到即将可以见到本尊,顾念念有点压抑不住内心的小激动,这一激动,理智尚未回笼,小手先行一步,二话不说已经攀上人家的手臂。 她对上一双深邃的冰眸子,泛着凛人的色泽,似乎要望到她心里去。 发呆归发呆,她的手可非常遵从本心,不自主地捏了两下。 这肌肉,好结实啊。 就在顾念念想再捏一下的时候,人家薄大帅哥已然抽回手臂,哪给她继续揩油的机会。 而她傻站着扮演雕像,一动不动。 帅! 好帅! 超级帅! 重要的事情她在内心里默念了无数遍。 这五官,无一不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如果秦深那家伙用美得没朋友来形容,这薄晔煜简直就帅得惊天地泣鬼神。 那些娱乐杂志,采访视频是怎么拍的?! 没拍出人家薄帅哥万分之一的神韵。 好半会儿,她才找回在银河系随意飘荡的理智,再次精准地抓住薄晔煜的手臂,脸上尽是无辜无助的神色:“朋友,我想买本杂志,发现自己没带现金,报刊亭又不接受网上转账,你可以借我一百块吗?我立刻微信转给你。” 这是她琢磨了好久的搭讪方法,可以非常自然地获得他私人微信,还能给他留下饱读诗书的美好印象,顾念念暗地里给自己此次表现打了满分。 就这么自以为是无懈可击的撩汉方式,薄帅哥根本不鸟她。 一年到头,薄晔煜总会遇到上百个这样死缠烂打的女人。 然而,顾念念根本不会知难而退,就在他大步向前,继续前行时,他的手臂上又多添了一只女狼魔爪,深棕色蓬松刘海下的眼眸水汪汪的,简直让人无法抗拒。 “也可以转支付宝的!我是真的很需要现金!”顾念念退而求其次,也接受支付宝转账。 反正现在支付宝和微信功能越来越像,都可以聊天撕逼抢红包。 清冷的视线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秒,看得顾念念心生希翼,他拔腿又要甩开自己。 一百块钱都不给我! 什么仇什么怨! 她内心长叹,得出一个结论——薄晔煜太高冷了,不好撩。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撩汉经验尚浅。 顾念念只好使出终极撩汉绝招之死缠烂打。 从抓住演变成死死地抱着他手臂,远远看上去,还挺像一只棕色的树袋熊挂在挺拔的人类上。 从新落在她身上的视线透着明显的不耐烦,顾念念委屈扁嘴:“朋友,我不是故意的,刚刚不小心扭到脚了。你就当日行一善,帮帮忙,借我点钱,我转给你,日后一定重重感谢。看在我们都是炎黄子孙的份上,应该要相亲相亲,情同手足……” “嗯。”凌锐的唇角掀了掀。 顾念念合上嘴巴。 这声“嗯”真的是他发出的?潜在意思是我知道了,还是我同意帮你? 她自动理解为最后一层意思。 松开他,顾念念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滑动手机屏幕解锁的同时,问道:“你微信号是多少啊?” 耳边迷之寂静,抬头,顾念念眼前空荡荡的,愣了一下。 人呢? 我勒个去!一晃神功夫就这么远了。 他会平地漂移!? “哎——!朋友——!” 她小跑过去,右脚一歪,差点摔了,立直身子再接再厉时,脚踝处传来阵阵刺痛。 这下子是真扭到脚了。 穿运动装,运动鞋也能中招,她真是服了自己。 顾念念眨巴着圆碌碌的棕瞳,可怜兮兮地目送那抹帅气逼人的黑色身影。 抱得男神归之路遥遥无期啊。 “需要去医院吗?” 她来不及多加感叹,华丽得犹如波动吉他琴弦的声音划破周遭空气。 顾念念蓦然回首,路边昏黄灯光正勾勒出秦深落拓挺立的身形,他黑裤白短衬,半张脸隐藏在昏暗中,露出轮廓清晰的下巴,俊美得令人屏息。 要不是因为他性别为男,顾念念真想用“亭亭玉立”来形容他。 如若那双璀璨如星光的黑眸能稍微收敛一下眼底的奚落,看到美男的她心情会更好。 “我扭到脚了。”以为他要伸出援手,顾念念天真地笑了,“快快快,扶我一下。” 今晚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偷鸡不成蚀把米。 还好有房东,这句需要去医院的话饱含人文关怀,她心中甚暖。 亦攻亦受? 然而,她的手停留在半空中,未能如愿地被人扶着,心目中送温暖的房东大人视若无睹,就这样经过…… 经过…… 顾念念就像被人泼了一身冷水,心里拔凉拔凉的。 九月的夜晚,说好的燥热呢。 真不造自己招谁惹谁了,她有些欲哭无泪,拔高音量:“情深!” 他总算回头,眸底尽是促狭:“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 略过他的讽刺,顾念念往前迈一大步,逮住他手,自来熟地把他当成人肉拐杖:“南方银,普通话不漂准,有点口音很正常的,别介意啦。” 感觉他下一秒就会甩手走人,她收紧爪子,死死地缠着他。 秦深实在太高了,接近二十五公分的身高差令顾念念不得不仰着脖子看他,竟有种幼稚园女童瞻仰老师的错觉。 她是不是该穿高跟鞋,两人看起来才登对些? 天啊! 她为什么要考虑这个问题? 顾念念摇摇头,踢出荒谬的想法,回归现实,正色解释:“我发誓!真没骗人!真扭到脚了!真的好疼!” 居高临下的秦深神色莫测地睨着一头深棕色微卷发的小女孩,一言不发,随后在口袋里掏出个做工精湛的黑色钱包。 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此番行为让顾念念略微不解,难道他打算给她钱去看医生? 眼前腾现一张毛爷爷,她顿感温暖。 他还是良心未泯的。 只不过,一张未免少了点,还不够来回车费。 她精彩纷呈的表情一一落在秦深眸底,很适时地打破她幻想,唇角微挑:“去买杂志的时候,记得带瓶百岁山矿泉水,常温。” 这种感动还未落实,打击已然来临的感觉令顾念念想猛抽自己两耳光。 要你傻!要你天真! 昏黄的灯光下,她双颊染上淡淡的嫣红,眸光灿亮,似盛满星辉的宝石,煜煜璀璨,衬得清丽的小脸瞬间生动起来,莫名的诱人。 像熟透的红苹果,待人采摘。 途经的吃瓜群众还以为她碰见情郎难抑激动呢,只有他们两知道,她是被气成这样的。 伸手扯住红色纸币,钱的另一端被他捏着不放,顾念念的视线从他修剪得很整齐干净的拇指那里缓慢上移,坠入那双宛若万丈深井般幽深的桃花黑眸。 心跳加速吗? 没有! 因为秦深唇边满是嘲弄的笑令她有股立刻脱掉运动鞋拍打他脸的冲动。 “不买的话,从房租押金里十倍地扣。”他声音很温和。 他有读心术?怎么知道她打算黑了这张毛爷爷。 被戳穿心事的顾念念更恼怒了,气的耳朵泛着粉色:“你这个葛朗台!” “速度要快,太晚了我锁门睡觉。”秦深继续温和地提醒。 语毕,他留她一人在风中咬碎银牙。 . “老板娘,来一本《看天下》。” 顾念念跛着脚回到报刊亭,看向饮料的视线透着不甘。 本可以拍拍屁股回宿舍或者回家向奶奶撒娇,为了薄男神,她还是选择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越想越气。 嘴角撇了一下,她愤愤然地添了一句:“再来一瓶百岁山矿泉水,常温。” 无法理解,大热天的,一个大男人竟然喝常温水。 “小姑娘,可以喔。”顶着一头卷发的老板娘朝她挤眉弄眼,笑得顾念念心里直发毛。 “不懂。”顾念念边说边给钱。 “追完一个又一个。”老板娘竖起拇指,“两手抓,厉害!” 难道她老人家一直在后面看戏? 顾念念有些奔溃,好半响,她接过老板娘手里的余钱:“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薄帅哥那个叫接触,谈不上深层次地追求,至于秦叫兽嘛,顾念念自诩没那个能力去承受他的打击。他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把她秒得连渣渣都不剩。还好她年龄尚小,如果年纪大点,准被他气出心脏病。 他戴着戒指,应该结婚了吧?再次,也是订婚。 顾念念打从心里为秦深媳妇儿默哀一分钟。 “加油!看好你!”老板娘脸上写着“还装,我懂”,目送顾念念离开。 . 回到公寓,推开门,在外面逗留一个多小时的顾念念感觉胸前后背都蒙上一层薄汗,全身黏糊糊的,难受的要命,脱鞋想好好拥抱室内的空调,客厅的场景让她整个人石化了。 为了全方位多层次地了解男神,她在网上淘了一个高清迷你双筒望远镜,放在客厅茶几上,此时正妥妥地落在一双干净秀气的手中。 看这架势,秦深在很认真地观察对面。 瞬息间,顾念念耳边响起尹笑笑和温禾的声音。 “可惜是个gay。” “这年头,结婚了未必戴戒指,戴戒指不一定已婚。” “有人说他是为了隐藏同志身份。” …… 难难难不成这是真的?他是gay,喜欢薄晔煜? 可为什么让她住进来呢? 啊……脑海里的答案让顾念念嘴巴越扯越大。 为了试探薄晔煜的性取向! 一定是这样! 说实话,两人身高相似,容颜绝致,站在一起绝壁是一道亮瞎眼的风景线。 但她还是很难想象,一个邪魅狂狷,一个冷似寒冰,到底谁是攻谁是受? 他们身形俱佳,肌肉硬实,谁都不适合当受啊! 难道,两人都亦攻亦受? 这画面太美了,她不敢继续脑补。 身后的注视太直接了,秦深侧首发现顾念念正一副吓坏了的模样。 她这是什么眼神?洞察一切?震惊中透着伤感,竟还夹带一丝丝振奋? 深眸转幽,他顿觉手中望远镜有些沉甸,轻咳一声:“你不是要偷窥他吗?我帮你监察一下。” 打击 形容她叫偷窥,自己就是监察! 典型的双重标准! 这男人还要脸不? 换上拖鞋,顾念念把矿泉水丢给他后,夺回望远镜。 她正色地声明:“情感无关性别,放心,我能理解,但我们要公平竞争。” 说着,顾念念眼睛微眯,全神贯注地盯着对面一举一动。 站在落地窗前,薄晔煜纹丝不动,如果不是他拿着手机在通话,顾念念还以为那是一座冰雕。 就算是冰雕,也是帅冰雕。 欣赏美色的顾念念独自笑得花枝乱颤,沉浸在自己世界里。 无关性别,公平竞争?秦深眉宇深敛,琢磨着她的话,坐在沙发上,扭开矿泉水,喝了一口:“他不理你,你还继续?” 握住望远镜的小手骤然收紧。 他这是什么意思? 看到她今天搭讪失败,以为薄晔煜远离女色,他坐收渔翁之利? 这城府,太深了。 顾念念打死不遂他愿:“初次见面是这样的啦,这也说明薄男神是个洁身自爱,有原则的新时代好男人,结婚后铁定能疼老婆,远离妖艳贱货。” 远在天边的话题主人公似乎有心灵感应般,望向对面,位置精准到和顾念念直接对视,吓得她内心咯噔一跳。 他发现了? 大晚上的,这边拉了窗帘,只留一条小缝隙,安保严密,一定是她想多了。 然而薄晔煜鹰隼般犀利的目光紧紧地锁定自己,看得她头皮发麻,只得暂时放弃监察工作。 秦深斜倚着沙发,翘着二郎腿,单手翻阅顾念念刚买回的杂志,停留在记者采访薄晔煜的页面。 整个姿态,优雅又慵懒,邪肆且矜贵,这么复杂的气质,他驾驭起来毫无违和感。 勒令自己不要贪恋他美色,顾念念咕噜噜的眼珠子转了一圈,试探性打听:“你认识薄晔煜多久了?他可能喜欢我吗?” 抬头,秦深尖锐的眸光从头到尾打量她。 那头棕色蓬松短发下的鹅蛋圆脸镶嵌着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眼角微微上扬,宛若绝佳深色琥珀的瞳孔认真观察竟带着点淡淡的红棕色,容易让人联想初升的朝阳,光彩夺目,耀眼温暖,此刻正干巴巴地看着他,透着几分渴盼,无辜,让他想起一种动物。 连接上她身穿的亚麻色短袖七分裤运动装,那动物的名字昭然若揭——棕色树袋熊。 还是时常挂在人身上的那种。 很快,秦深给出结论:“你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最了解薄晔煜喜欢什么类型女人了。 听闻,顾念念的脸色一变。 眼眸瞬间黯淡下去,下一刻又燃起熊熊斗志。 想让她打退堂鼓,门都没! 倾身,顾念念在茶几果盘里拿了一颗橘子味的棒棒糖,拆了塞进嘴里,重新躺回沙发,思索道:“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伴随她的问题,秦深放下手中的杂志。 金秋傍晚,夕阳半落,操场空气里都是暖洋洋的气息,放眼望去,四周的嘈杂声愈发遥远,幽色的眸底只容下那削瘦高挑的身影,及腰的墨发染上暖秋的金黄,宁静中带着令人舒心的悠然。 微风漾起她的发丝,在半空中翻腾,旋转,专注于作画的她停下手中的炭笔,伸手整理飘散的黑发时,余光捕捉到他的存在。 她微微侧首,黑白分明的眼眸愈发明亮,溢满欢喜,淡粉色的唇瓣扬起浅浅的笑,似乎在说,你来啦。 殊不知,当他沉沦在过去里的美景时,已然成为别人的风景线。 糖果的馨甜充斥整个口腔,似有魔力般拉缓顾念念的理智。 她凝视前方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竟收不回视线。 秦深抬首仰在沙发里,几根调皮的刘海斜斜垂落,在如雕琢而成的俊脸上投下好看的阴影,浓密的剑眉下的眼眸幽深漆黑,似旋涡般透着不羁也裹着一丝丝忧郁,神色恍惚,仿佛跌入遥远的回忆。 跟着思绪的情景,薄唇微挑,那是一抹浅浅的笑意。 俊美得过于锐利的轮廓因唇角的浅笑而显得柔软温和,叫顾念念看得痴迷。 原来,除了遏抑和嘲讽,他还有这样一面。 陷进去的是她,而秦深早已抽身。 只因她的视线过于热切,一点都不矜持,难以忽视。 “再这样看下去,你会爱上我的。”他唇边的笑意更明显了。 “做、做你的春秋大梦!”理智回笼的顾念念左右搅动口里的糖果,试图缓解尴尬和分散注意力,“只允许你走神不给我幻想男神啊?我只是在琢磨,薄晔煜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墨色的眼眸落在她脸上,看得她内心直打鼓,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就在她准备回一句再这样看下去,你会爱上我时,他总算开口了:“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发,发长及腰,中分。” 她小手爬到腰部,比了比后脑勺的短发,心凉了半截,这得多少年才长出来? 其次就是黑色。 她天然棕啊,这点随她母亲,而母亲则遗传了有四分之一英格兰血统的外婆。 总而言之,怪不得她啊! 幼儿园到初中,就是班里的异类,高中不许染发,她还被教主任领过去不由分说得数一顿,到了大学那些同学最关心的就是她美瞳哪里买的,好自然。 这叁项里,能立刻达成的就是中分。 拍拍蓬松的刘海,在中间别开一条发际线,捋了捋,顾念念献宝似的问:“这样的中分,怎么样?还不错吧?!” 倒打一耙 其实她天庭长得很好,白净光洁,露出小小的美人尖,可惜长期下垂的刘海被蓦地分开,她松开手后渐渐竖了起来,挣扎着要回归原位,营造出一种怒发冲冠的错觉,而她偏偏圆眸瞠大,无辜纯良,这两种气质糅合一起实在诙谐。 秦深差点被矿泉水呛到,直到她眸底溢出几分不满,他深呼吸,忍住狂笑的冲动,善意指导她:“不适合你,试试叁七分。” 叁七分? 刹那间顾念念又鼓捣出一个新发型,这次更加不伦不类。 压抑不住上扬的唇角,秦深纵声大笑。 这种快意舒畅的感觉,很久没试过了。 聚集到他身上的愤怒试图将他湮灭,秦深才坐直身子,轻咳一声:“这都是其次,还有最重要的一项。” 最重要的一项?一听就来精神,顾念念眼睛发亮:“是什么?快告诉我!” 他向她勾勾指头,她傻傻地把耳朵蹭过去,一股佛手柑混香烟的惑人气息愈发清晰,闻得她头脑混沌沌的。 这样的状态持续不了多久,就被他所说的话炸得荡然无存。 “身高?!”她猛地站起身,咬碎口里的棒棒糖。 很显然,这是她的逆鳞。 她一米六,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问起身高,她说自己一米六的时候,总能收到一些质疑的视线,揶揄的声音,真没水分? “你知不知道,我已经拉高全国女性平均身高值啊!穿上高跟鞋,简直可以用鹤立鸡群来形容!”为了增加说话底气,顾念念挺直腰板,啃完糖果,丢了塑料棒后,她力求吐字清晰,效果拔群,“我比过了,你们两身高差不多,我站直可以到他下巴那里,两人相差二十五公分左右。听过最萌身高差吗?我和薄帅哥就是最萌身高差,还有啊,我可以穿十厘米高跟,站在他身边豪无压力。” “十厘米的拯救不了你,建议穿恨天高。”秦深语气诚恳。 顾念念从身后操起一个沙发抱枕砸向那张欠揍的脸,拔腿就想溜走了。 可惜她忘记自己是个伤残人事,勉强走路不代表能健步如飞,没迈开两步路一股力量将她人往后一扯,她跌入沙发里。 搞不清楚状况,顾念念准备坐直身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压了过来,深棕色的瞳孔倒影出那张布满阴霾的俊脸,如月色清辉的墨瞳透着常人无法直视的深冷,吓得她喘不过气。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沙发咚? 为什么没有一点柔情缱绻呢? 就扔了个沙发垫啊! 又没伤到他! 难不成他要…… 他不是gay吗? 裹着冷意的容颜越来越近,顾念念感觉心跳跟缝纫机一样,加速再加速,快要心脏病爆发了。 她认为自己应该双手抱胸,也照做,结巴道:“你、你要干嘛!你这样,我会叫的!” 这句话,怎么那么熟悉? 他不会来一句,你叫啊,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你再这样,我也要叫了。” 伴随着秦深的话音,一条粉色的淑女胸罩出其不意地横在两人中间,吊带正稳稳地垂落在她眉心的位置。 “啊——!” 顾念念vitas式的海豚音划破空气。 “你这个色情变态狂——!” 顾念念伸手去抓,奈何反应慢秦深半拍,他一翻身,眨眼间到沙发另一边。 人高马大的男人故意用两指捏着她的内衣吊带,俊脸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几欲亮瞎她的钛合金狗眼。 “我的内衣怎么会在你手里?!快还给我!”顾念念身残志坚地追逐他。 “这个要问你了。”秦深说。 “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是我给你的?!”顾念念更是炸毛。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人模人样,没想到他不仅是gay,骨子里还有偷胸罩的嗜好!跟这样的人合住,早晚颠覆世界观,贞洁不保! 顾念念决定联系何叔,让他赶紧送自己回家。刚搬来的行李,才住了一个星期又要搬走,好憋屈啊! 不行!!! 走之前也不能让这人渣败类好过! “青城大学竟然有你这样的教授!简直有辱斯文,败坏学校名声!我、我要发帖揭发你的恶行!!”顾念念顺手操起一个沙发抱枕,准备砸死那个龌蹉禽兽时,又一件窜入她视线。 她像被雷劈中,僵住不动。 好半响,顾念念看看抱枕,又看看藏在沙发缝里的蓝色小罩罩,缓慢转头,再看看似笑非笑的秦深。 她喉咙滑动一下,困难地咽了咽口水。 眼前浮现她晚上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往往是——双手伸到背后解开扣子,往外一扯,全身轻松,恨不得高喊一句“解放啦”…… 于是就有…… 连续一个多星期不见秦深,他是不回来了吧。 记得隔壁老婆子说过这里长期无人居住,意味着从此就是她顾念念的天下啦! 于是,她把这里当成宿舍,开始一轮又一轮的解放天性…… 这内衣怕是这样“躲”在这个地方。 “想起了?”秦深脸上浮现一丝诡异的笑。 刚刚还雄赳赳气昂昂的顾念念像被霜打得茄子,焉了。 是她一回来就乱抛衣物,还恶人先告状。 望着那摄人的黑眸,顾念念扯唇干笑了两声。 “以为我不会回来了?”原本隔得老远的秦深迈步向前,拉近两人的距离。 他怎么知道? 顾念念心虚地垂头,不敢直视他,随着他的逼近,情不自禁地后退。 “以为可以独占整个公寓,为所欲为?”秦深的嗓音愈发阴沉,再进一步。 他又知道? 顾念念瞠大瞳孔,蓬松棕发的小脑袋昧着良心摇摇头,她试图垂死反抗,刚抬眸就被他满是危险的鼻音“嗯”吓到了,好像在说“你这小样,还敢说谎”?她只得摸摸鼻子,很没骨气地点点头,算是承认,身子不由自主地继续倒退。 她这一倒退,膝盖窝抵着茶几,整个人重力往后倒去。 这下子不是摔在沙发里,是要和实木茶几来个亲密接触。 顾念念完全可以脑补出头撞击到茶几上发出的“砰”声,以及急剧的疼痛感。 互相厌弃 后脑勺没传来预期的剧痛,好几秒后,反应迟钝的顾念念才意识到腰间有股强横的力量在支撑着自己,免遭脑袋开花,而那时她与茶几桌只有十厘米的距离。 真该夸他速度惊人,当然,这么尴尬的姿势也表明她身体柔软度很好。 隔着衣服,顾念念感觉腰间的手臂温热有力,熨在肌肤上,激起一道战栗的电流,让她几乎在瞬间挺直了背。 这是怎么回事? 他自带发电机吗? 一股热气直往顾念念脸上涌,染红了双颊,分不清是害羞还是惭愧。 秦深那双魅惑的黑眸微微眯起,似x光一样逡巡着,顾念念则抓紧时机,立即在他另一只手里解救那可怜的粉色内衣,吞吞吐吐道:“我承认,这点是我不对,但你也不能一直拿着人家的私人物品不放手啊!” 她话一说出口,秦深立即以行动来捍卫人格,拦住她腰的手臂马上松开,“哐当”一下,顾念念跌落在茶几桌上。 顾念念爬起身,龇牙咧嘴地揉揉后脑勺,秦深已坐落在沙发里,悠然自得,斜睨着头发乱成鸡窝的她,横看竖看都给人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看什么看!这么大个人,没看过胸罩吗!”顾念念怒瞪他。 她恨不得拿胸罩在他面前甩两下找存在感,最终还是决定把它私密藏在身后,想到在沙发角落里还有一件,挪动身子,以一个自以为很潇洒的姿势倒在那个位置,而挂在秦深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先前误会他的小内疚化为乌有。 顾念念恶声恶气道:“再看我戳你眼睛!” “穿不穿都一样,浪费布料。”秦深薄唇往上一扯。 这表情说有多讥讽就有多讥讽,把顾念念作为女性的尊严打得七零八落。 她差点就想扑上去了:“你说什么——!” “刚刚不是想着搬走吗?”秦深眸光锐利,如刀刃般。 言下之意,房东不满你的行为,现在可以搬了。 顾念念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很疑惑她刚刚表现得这么明显?写在脸上了?亦或者他那双眼睛是叁百六十度全视角自带透视功能?什么都知道。 思绪万千,顾念念忍不住怀疑,如果她没发现一切始作俑者是自己,秦深会承认这个哑巴亏,看着她主动离开再关门放炮庆祝。看来,他根本不想她住下去。 顾念念一撇头,否认道:“房租给了!行李搬了!我才不走呢!不就是生活习惯问题嘛,互相迁就就好啦!” 秦深晃着二郎腿,望着她的目光很薄凉:“哪敢啊,我怕有人在学校贴吧揭发我恶性。” 似乎有东西哽在胸口,顾念念又开始心虚了。 刚刚确实是她恶人先告状,这点道理她懂。 顾念念一脸讨好:“房东哥哥,你想怎么样咯?” 如果他叫她滚粗肿么办? 顾念念补充道:“除了搬走。” 接下来,秦深让她找来纸和笔,记录他所说的话。 合租公约里写的维护公共区域卫生(特地强调了不得乱扔衣物)、不准带生物体入内、禁止大声喧哗等等,她都能理解。 但顾念念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他反复重申公共区域不得衣着暴露,袒胸露背? 这一条该由她提出啊! 顾念念同学很天然呆地写成“坦胸露乳”,被秦深发现,要她改回来。 难不成这一条为了约束他?! 此刻,秦教授在顾念念同学心中,人格有一丢丢的升华,认为他还残留了一点人性,懂得主动约束自己的行为,不错不错。 直到他说的最后一句,顾念念撂笔不动:“不得激怒房东是什么gui?我怎么知道哪些事情会激怒你?” 秦深淡淡地睨着她:“那太多了。” 还太多了…… 她吃饭碍他眼岂不是要绝食?! 这白纸黑字记录后,相当于割地赔款,丧辱国权啊! 她背靠沙发,双手环胸,面色愤懑:“不签,这不公平!” 秦深狭长的眼眸闪着微光,缓缓勾唇道:“谁告诉你这世界是公平的?” 顾念念垂下眼眸,无法反驳他的话。 人一出生就戴着明显的阶级标签,有些人穷其一生也改不了现状,而如今的社会现状距离理论上的相对公平很遥远,更甭提其他的了。虽然坐落在一个优渥的家庭,远离金钱烦忧,顾念念还是懂的基本的人情世故,可惜携带她一路前行的人已离世多年。 深呼吸片刻,她侧眸看着他,试图换一种解决方式:“没人告诉我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但我会努力去争取。你是老师,我是学生,这种处理方式,有恃强凌弱的嫌疑。” 秦深手肘撑着沙发扶手,拇指慢慢地摩挲着食指,凝视顾念念的瞳孔覆上一层深思,最终化为唇边的浅笑:“你是学生,我是老师,我就该让着你?顾念念同学,这世界上不存在你弱你有理,直到你足够强大,才有资格跟我谈判。” 心中微愣,她有些说不出话。 放在一侧的小手攥握成拳,她面露笃定:“放心,这一天不会太远!” 加强住在这里的决心,顾念念执笔在纸上写上他所说的话。 她贝齿轻咬笔头,灯光打在白净的脸颊上,黛眉敛成一条线,晶亮的瞳孔露出几分烦闷和不甘。 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整张小脸舒展开来,在后面认真地补了一句“房东不得为难房客”。 甭管有没有用,有总比没有好。 顾念念拿起来浏览一遍,这字体灵活端秀,排版工整,越看越满意,忍不住咧唇笑了,纸张被秦深抽走,他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啧啧”声,不忍直视的样子。 “还没写完呢!我要增加一条,外面洗手间归我!像这种复式楼,主人房一定有独立卫生间。” 似乎正中他下怀,她补完后,秦深拿起笔,刷刷地勾了几下,递给顾念念。 纸张上的字迹遒劲有力,清隽洒脱,相比之下,她弱爆了。 早知有今天,她一定听父亲的话好好练字。 她哀怨地瞅了他一眼,低头签字的时候听到房东大人的问话:“中间的书房,真没进过?” 顾念念信誓旦旦:“发誓,真没有!” 她承认,他外在真的很可口,多金颜高腿还长,即便已婚,或者性取向特别,绝壁有人前仆后继地飞蛾扑火,但不包括她。初见时,理智告诉顾念念(尤其是历经今晚),跟他保持距离比较好,连朋友也别做。 其实想想,他也挺可怜的,喜欢薄晔煜,还不明确薄晔煜的性取向,求而不得,日积月累,性格怪异也可以理解。 “你的发誓真廉价,一次又一次。”秦深摇摇头。 刚冒出的同情泡泡立刻碎了,顾念念皮笑肉不笑地回击:“你的话真刻薄!谁是你学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秦深翻阅手里的杂志,薄凉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漠:“你的老师很不幸。” ok!话题终结! 顾念念翻了白眼,跛着脚,拿起茶几的望远镜,开始新一轮的偷窥,呸,是观察。 突然,手机弹出微信消息,是尹笑笑与温禾在微信群里提醒她周叁的选修课从下午改成晚上七点,连上两节。 得知这个消息,顾念念脸色一变,微信语音吐槽道:“我去!怎么说改就改啊!不就是美术鉴赏课嘛!能有多重要?!随便占用别人晚上休闲时间!” 遽然,秦深点漆般的黑瞳微缩,透着一股耐人寻味的气息。 放下手中的杂志,他起身上楼,走到半路,他回头说:“明天再接再厉,追薄晔煜。” 她木若呆鸡。 他喜欢薄帅哥,还让自己努力?是哪里出错了吗? 顾念念一脑子浆糊。 这美人心海底针,这秦深的心必须是海底的牛毛啊! 猜不透。 --- 亲妈疯狂os:顾念念同学,你家秦教授纯粹嫌弃你胸小。 讨伐 青城大学地广人多,食堂偏布,最值得称奇的莫过于蝉联叁年冠军的南区食堂,一楼被学校承包了,二楼聚集各地地方特色菜,往上则是妹纸们的购物天堂和汉纸们的娱乐场所,是一座极具学生气息又备受商业宠爱的地方。 离开coco茶饮店,顾念念手上拎着叁杯饮料,慢慢地踱步回座位。 尹笑笑接过她手里的鸳鸯奶茶,往日最该主动的温禾拉拢着脸,精神萎靡。 插好吸管,顾念念把奶盖乌龙放在温禾身边,笑道:“打饭的阿姨又抖手啦?” 众所周知,食堂阿姨打饭都有抖手的毛病,满满一大勺的最后能剩下叁块肉就算奇迹了。 “一样的菜,为什么你们的肉这么多?”温禾看看她俩餐盘,再看看自己寥寥可数的酱板鸭,神色幽怨。 尹女神笑笑不语,夹了几块鸭肉给温禾,倒是顾念念毫不留情地说出真相:“笑笑可是公认的系花,颜值高去哪个食堂打菜都有特殊待遇,你羡慕不来的啦!但你放心,她能者多劳,我舍不得让你帮我打饭。” “因为你担心菜少了。”温禾举起筷子想敲她。 脑袋一歪,躲过暴力袭击,顾念念不怕死地煽风点火:“你收拾收拾自己,换一身打扮,或许还有救。” 温禾站起身,准备收拾她,被尹女神压住了:“你没发现这家伙今天怪怪的吗?” 认真打量顾念念一番,温禾露出淫荡的坏笑:“百年运动装呢?这款粉色长tee第一次穿吧?哇塞,短裤配内增高帆布鞋,想诱惑谁呢?” “还化妆了。”尹女神笑着补刀。 “那些猥琐宅男整天在贴吧里喊学妹来啦,学姐要下架了。本美女此举正是为了让学弟们感受一下大四学姐的魅力。”顾念念捋一捋短发,风sao绝伦。 尹笑笑与温禾相视一笑,心有灵犀地盯着顾念念,似乎想在她身上戳出一个洞来。 含着筷子,顾念念感觉口里的饭菜都变了味:“别酱紫看我,我怕。” 温禾朝着尹女神说:“笑笑,昨晚卫奶奶打电话过来,问某人去哪里,手机怎么关机了,你猜我怎么回答?” 奶奶?顾念念垂眸深思。 她昨晚忘记给手机充电了,今早才看到未接来电,给奶奶回了电话,她老人家也就唠唠家常,没提什么。如果奶奶知道她在外面租房子,还是和男人合租,铁定飙高血压。 光想想就打了个激灵,顾念念焦急道:“你没乱说吧?” 温禾撑着下巴:“你昨晚确实没在宿舍睡,这算乱说吗?” “我们以为你回家了,卫奶奶觉得你在学校。”尹笑笑加入声讨阵营,“请问顾念念同学,你晚上到底睡哪?别告诉我们,你整夜压马路或着跟天桥流浪汉谈人生!” 顾念念惴惴不安,未待她主动坦白,温禾已然发飙,她一手拍在桌上,差点打翻饭盘:“你瞒着我们跟男——!” “没——!绝对没——!”顾念念率先打断她的话。 很多学弟学妹投来探究的视线,让她恨不得装作不认识温禾。 顾念念压低声量,安抚两人:“我发誓!有男朋友早就说了!” 温禾嗤之以鼻:“我们才不管你有没有男朋友,你就直说,晚上住哪?你知道大家会担心吗?你有把我们当朋友吗?” “问这么多干嘛?待会儿回宿舍换把新锁。”尹笑笑一副岁月静好暗地磨刀的模样。 被她们一质问,顾念念深感愧疚,又迷之感动,本想追男神有些进展再实话实说,再拖下去只怕她们会跟她绝交。她立刻把这周的行动从头到尾交代得清清楚楚,除了她在公寓乱扔奶罩那段。 “哐当”一下,尹笑笑手上的筷子掉在地上,旁边的温禾则瞠目结舌。 见她们迟迟不表态,顾念念哭丧着脸:“我知错了!求两位女侠从轻发落!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跟薄男神八字都没一撇!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们想想,之前我和音乐学院作曲系的庞光良出去看场陈奕迅的演唱会都主动坦白,怎么会瞒着你们偷偷恋爱呢?你们可是我最好的闺蜜!”她端起她们的饮料,凑到她们嘴边,咧嘴奉承,“来,喝口水,消消气啦!” 尹笑笑吸了一大口鸳鸯奶茶,仍惊魂未定,问呆瓜状的温禾:“我有点头晕,她说的是我们认识的秦深秦教授吗?” 温禾显然没听到:“你在追薄晔煜?哪个薄?哪个晔?哪个煜?” 顾念念有些傻了:“你们连薄晔煜都认识?” 温禾敲她额头:“薄氏集团现任总裁谁不认识?国民老公!当我们是山顶洞人啊!笑笑还关注他微博呢。” 研究学校历史的尹笑笑开始如数家珍:“他不仅是微博上的国民老公,更是我们同专业的学长,和秦教授同届,并称双雄,空无绝后。只能通过老师们和后续的学姐学长口里得知当初的传奇来瞻仰他们风姿。” 说着,尹笑笑脑海里浮现两大男神并立的情景,那是何等养眼,随后她看向顾念念,那个羡慕嫉妒恨都要溢出眼眶:“你竟然告诉我!你和秦教授一起住?!” “你们不说,我还不知道他是我们学校的教授呢。”顾念念很无辜。 冷落了饭的温禾开始大口吃肉,说话含糊不清,却非常认真:“你这事必须得保密,万一泄露出去,学校妹纸们追杀你,就连微博上那群薄帅哥老婆团一人一口唾沫都淹死你。” “这倒是真的!”尹女神点头附议,“你真的喜欢薄晔煜?” “哪有这么容易喜欢一个人,又不是去菜市场买菜,说爱就爱。”顾念念回答得很干脆,端起柠檬红茶,喝一口,试图压下心底的惆怅,“我家老爸做事专横独断,大学专业说改就改,如果他铁心攀上薄家,会在意我想法?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我不想迷迷糊糊地任人摆布。” 父母离异,各组家庭,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的温禾嗤声笑了:“现在都是填鸭式找对象,薄晔煜长得帅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钱多,钱特别多,你就别挑叁拣四的!再说了,这年代你还想找不偷腥的好男人?一辈子的婚姻?脑子抽了吧!” 选修课 “熊猫稀缺,但也真实存在,很可能我要找的熊猫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顾念念理解温禾的独身主义,却不以为然。 “爱情观有冲突这个问题先放放,度娘上有薄帅哥资料,说回秦教授吧!他才是神秘莫测,百年难遇!话说,他真的是gay吗?” 尹笑笑这兴致勃勃的神情吓顾念念一跳,都不晓得如何回应了,半响挤出几个字:“像,又不像。” 其余两人猛翻白眼。 这跟没回答有区别吗? “我这样的美女,他无动于衷,是同性恋吧。”顾念念厚颜无耻地大胆推测。 “这是谁在装逼啊?好刺眼啊。”温禾捂脸,暗示自己没眼看了。 知道她自恋,而她的自恋又总能突破大家认知。 尹女神叹气:“这只能证明,秦教授眼光高。” 深觉交友不慎,顾念念快速地扒饭:“不和你们扯淡了,待会有选修课,我要早点去占座,混个好印象。” . 紧挨艺术设计学院的逸夫楼暗红砖墙,古朴端庄,一到晚上,各窗户透出白色灯光,推开教室门,除了上课,往往有许多学子在埋头自习,不乏大四考研党的身影。 专业课都是浑水摸鱼的顾念念显然没这层goodgoodstudydaydayup的觉悟,为了学分,提前二十分钟来到阶梯课室,已是给足了选修课老师面子。 顾念念选了第一排中间的位置,最靠近讲台,一抬眸就落入老师视线,存在感十足,实属绝佳风水宝地。 她满意地点点头。 在桌面放着活页记事本和派克钢笔,营造出勤奋做笔记的假象后,她把黑色软皮小背包,塞入抽屉,戴上耳机隔绝外界的嘈杂,耳边荡漾着徐歌阳低沉清澈,粗粝又不加修饰的声音,桌面干净的指尖像在拨动吉他琴弦般,有节奏地跳动着。 直到有个人摘了她耳塞,大波澜马尾卷发的小美女正双眼泛光地盯着她。 “同学有事?”异性缘不错,顾念念没想到自己同性缘也爆棚。 卷发小美女受到打击般,略微沮丧:“念念学姐,我是15级管弦系的曲妍梦啊,钢琴课见过面哒。” 见女神依旧懵逼状,她继续补充:“那时候你就坐在庞光良学长身边,你那首《冬风》实在太惊艳了!” 这么一说,顾念念想起了,她和庞光良去看陈奕迅演唱会前陪他上了一节钢琴课,太困的她趴在桌面睡着了,声乐老师朱雅琴教授要求她弹奏刚刚讲解的李斯特爱之梦。 顾念念直言自己不会爱之梦,朱教授知道她不是本班同学,放过她时,她却径直坐落在钢琴前,十指飞扬,旋律倾泻而出,是肖邦众多钢琴练习曲难度最大,最讲究技巧的《冬风》,这首曲子连专业学生都不敢随意弹奏。 指尖的灵敏、精准和速度,她掌握得恰到好处。一曲完毕,大家还沉浸在宛若冬季枯叶风中翻卷的音群里,在眸色复杂的朱雅琴教授注视下,顾念念扬起灿烂的笑,给自己表现打了满分。 一定程度上,一个企管专业学生在音乐学院知名度很高,是件奇葩的事,后来她和朱教授结为朋友,私下联系颇多,而朱教授表示自己愿意帮她转专业,被她一口婉拒了。 “啊!梦妍嘛!记得记得!”顾念念真担心自己说压根没印象,小学妹会跑到角落画圈圈。 “真哒?你记得我?!”卷发小美女惊呆了的兴奋神色,抓着她手,“你在去年心理情景剧大赛里演唱的那首歌曲老好听了!叫什么名字?” 那是赵乃吉《最初的温柔》,两人相互交换了联系方式,顾念念想到小学妹在这里,以后逃课更方便了,忍不住阴阴地笑了,引起曲梦妍的好奇,一句话让她石化当场:“学姐,你都大四了,还要上选修课吗?” 呵呵呵呵…… 理论上不用,但她是特殊存在…… 说自己挂科太多,学分不够?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顾念念尴尬地扯着唇,胡说瞎掰:“授课老师陈逸丰是资深老教授,画艺高超,在美术界地位举足轻重,趁着现在有时间,过来学习学习,多了解点东西准没错嘛。” 她倒没完全瞎扯,陈逸丰教授是艺设的中流砥柱,连院长都要礼让几分,为人随和,很多其他院校的学生会慕名而来,课堂不缺人,自然也无须点名。 小学妹曲梦妍恍然大悟,眼睛眨呀眨的,流露出神圣崇拜的神情,只差在脸上刻着“不愧是念念学姐,好正能量,好有上进心”,看得顾念念一阵心虚,想去反省反省人生。 背靠椅子,顾念念掏出手机看时间,还有一分钟就到七点,学生来得差不多了,倒是老师姗姗来迟。 又戴上耳机的她才不在乎授课老师是否有时间观念,最好堂堂课都自习。 就在秒针即将转向七点整的时候,教室的门被缓缓推开了。 隔着音乐声,她都能听到女学生的惊叹和尖叫。 这是奥巴驴同学来了?这么大阵势。 顾念念皱眉抬眸,从门外逆着光线走进来的人影颀长俊挺,看不清神情,却有种霸气侧漏的气场,逐渐溢满教室。 她心底掠过一丝奇异的情绪。 我勒个天,千万别是他…… 慢慢地,随着他的步伐,俊美得人神共愤的五官渐渐浸在柔和的灯光里,那双勾人摄魄的桃花黑眸几乎在瞬息间捕捉到她的视线。 秦深微微眯了下,意味深长。 霎时间,教室炸开了锅,讨论声沸沸扬扬,甚至可以听到有人拍照的喀嚓声。 冤家路窄 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转眼间和她有牙齿印的房东大人成为自己的授课老师。 昨天她得知课程修改时间后,说什么来着? 发语音还是发文字啊? 顾念念焦急地翻翻昨天的微信记录,找到自己满是吐槽嚣张的声音。 ——我去!怎么说改就改啊!不就是美术鉴赏课嘛!能有多重要?!随便占用别人晚上休闲时间! 而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正在客厅…… 相比于其他人的振奋,顾念念感觉自己的身体正被凉意一寸寸缓缓吞噬。 这些日子的接触,她太了解这位房东大人了,小气阴损。 而她记得他说过——怜香惜玉这种事,是你男人要做的,我不是你男人。 也就注定了,接下来的课程,必定是备受坎坷。 其实只要把他拿下,成为她男人,会是怎样一副情景? 顾念念打了个冷颤,受不了自己这种情况还玩精分。 “念念学姐,竟然是秦教授,我不是在做梦吧?”小学妹曲梦妍右手撑着下巴,一脸酡红,左边手臂传来刺痛感,好像有人在掐她,侧脸看向顾念念,不解的模样。 “不疼吧?”快告诉我不疼,证明这只是个梦。 “疼……”小学妹委屈地扁嘴,旋即又开启花痴模式,“太好了,秦教授是真实的。” 天要亡她啊…… 顾念念耷拉着脑袋,下一秒被人抓着手臂猛地摇晃,都要被摇出脑震荡了,准备吼过去,耳边溢满了小学妹高昂的声音:“学姐学姐!秦教授走过来了!天啊!是过来我们这里吗?!” 无需抬头,郁郁寡欢的她已发觉有股摄人的强大气场正逐步地逼近自己,这宛若在冬季里往熟睡的人脸上泼一盆冰水,一下子就惊醒了。 果不其然,顾念念对上那双漂亮得很醒神的桃花黑眸。秦深正俯身靠在她耳边,相对于那股佛手柑混香烟的惑人气息,密密麻麻的视线更让她大热天背冒冷汗,她感觉自己都要被那群妹纸们的眼睛瞪出血窟窿来。 肇事者却犹然未觉,当着全班同学火热的注视下,薄唇划开一个完美的弧度:“叫你念念,还是叫你倒霉?” 藏在桌子下的小手握在一起,顾念念笑嘻嘻地回击,“秦教授,叫‘禽兽’得了。” 他们说话的声音及其低,低到只有他们才听得见,但他靠过来的亲密架势,足矣让后面那群吃瓜群众浮想联翩。 这小妮子背地里就是这样称呼他的。 秦深面不改色,站直身子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支象牙白的雅致派克钢笔,原来他刚才在帮忙捡东西。 他放在顾念念桌面上,倒是小学妹先反应过来:“念念学姐,那是你的笔耶。” 天了个撸! 痴汉迷妹们齐齐发出惊叹声。 秦教授好绅士啊! 好帅好帅!好美好美! 空气中冒起无数个粉红色的小泡泡。 做工精巧的钢笔顺着桌面一路下滑,被顾念念掌心截住,落在她手中,拇指摩挲不锈钢笔帽的精致浮雕,深棕色的眼眸缓缓上移,掠过他黑色长裤,黑白款短tee,最后堕入那双幽黑的眼眸中。 简约时尚,随意自然,配上那张俊脸,颜值高到犯规了喂! “谢谢秦教授。”这么多人盯着,礼仪性的感谢是必须的,她要撑住管院的脸面。 “教”字轻飘飘的,一不留神还以为她在说“谢谢禽.兽”。 “不客气。”秦深笑意不减。 “别人送的钢笔不是用来装饰,记得要写字。”干净的指尖在她崭新的活页记事本上敲了两下,如愿捕捉到她眼眸中的骇然,他优雅地转身,停在讲台上,在u盘插在电脑里。 他怎么知道钢笔是别人送的? 太惊悚了! 另外,她哪有只用来装饰?! 顾念念愤愤然地在记事本第一页写下自己的大名。 “念念学姐,你认识秦教授吗?”小学妹脑袋闪烁着八卦两个字。 “认识啊!我们学校哪个人不认识秦教授呢!” 说这番话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被一道幽深的视线笼罩着,左顾右盼,包括抬头,秦深正打开投影仪,是她错觉吗? “说的也是!我好羡慕学姐你噢,如果我的笔也掉了该有多好。”曲梦妍全程迷妹状。 没有共同语言的顾念念同学选择低头刷朋友圈,却发现朋友圈已被秦深霸屏了,图文并茂,热火朝天。 ——万年难得一见的秦深男神粗现啦!有图有真相啊! ——赶紧过来逸夫楼二层阶梯教室围观秦教授啊!机会难得!走过路过莫错过! ——秦教授啊秦教授!再也不用撸照片了!求时间静止啊! 打开微博,这片乐土也被这个男人攻占了。 ——卧槽!真人甩照片几十条街啊!过来的记得带上瓜子和小板凳! ——我单方面宣布,讲台上面的是我的老公! ——秦教授!我要给你生猴子! 偌大的投影幕布上的ppt页面呈现美术鉴赏四个字,秦深在黑板上洋洋洒洒地写下他的名字,再转身,阶梯教室里的学生翻了一倍,按照这个阵势下去,500人的阶梯教室不够坐。 “眨眼间冒出这么多人,是你们走错教室,还是我走错教室?”秦深简单的开场白逗笑大家,旋即所有人有共鸣般,静了下来等他继续说话。 “我叫秦深,你们的授课老师陈教授临时有事,无暇分身,由我来接管这学期的美术鉴赏课,有问题吗?”他唇边一直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并非疏远的礼仪性微笑,而是让人有种实在捉摸不透的感觉。 “没——问——题——!”迷妹痴汉们新鲜又振奋。 顾念念相信,只要是他说的,就算是叫他们去作奸犯科,他们也照做不误。 她摇摇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痛心疾首啊! 另类民主 大家的反应在秦深预料之中,他粉笔一扔掷,精准落入粉笔盒,帅大家一脸血。 “其实有问题,也不打紧,不太重要。” 秦深斜倚在讲台边,风姿绰约,特别是说“不太重要”这叁个字时,眉梢微挑,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情,台下那群学生更是心跳加速。 于是,又有人发朋友圈或微博,建议心脏病患者或者心里承受能力较弱的同胞们过来时务必带药。 对于兴奋的学生们,秦深压压手示意他们安静:“上课时间和内容都在你们课表里,我简单说说你们最关心的,这门课最终成绩由平时成绩和期末论文构成,结课一周内把论文交到我手里就成了。” “老师老师,结课论文要写多少字啊?”有位学生主动发问。 “不多。”秦深微微一笑,“五千。” 天了个撸! 大学选修课期末论文一般是两千到叁千,五千字着实太多了!!! 霎时间,遍地哀嚎。 有位胆大活络的男学生不知死活地说:“老师,其他选修课只要写两千字论文啊!” “你们嫌字多啊?”秦深笑问。 大家非常一致地点头,跟捣蒜似得,保持一致的频率。 就在大家天真地以为他会好心退让时,顾念念心底腾升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秦深笑容可掬道:“那就闭卷考试。” 话音刚落,大家纷纷想打死刚刚那个胆大活络的男同学。 “不要啊!老师!我们想写论文!” “对啊!我们选择写论文啊!” “五千字刚刚好,一点都不多!” 字数虽多,但现在是互联网时代,左平右凑,总能鼓捣出一篇论文,如果是闭卷考试,还要复习,跟监考老师们斗智斗勇,折煞脑筋。学生们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 “老师为人很民主的,应了你们的要求。” 秦深勉为其难的模样,好像自己做了多大的退步,底下学生还要感谢我主开明、我主隆恩,而顾念念则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挫骨扬灰。 秦深似乎有读心术般,眸底闪现一缕孤傲的锐光,望向顾念念愤懑的小脸,似乎在说,小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骂我。 看得顾念念心慌意乱,女孩的第六感又开始提醒她,绝对还没结束。 事实证明,蛇蝎美人这四个字很有道理。 秦深勾着唇,笑得无比奸诈:“忘记告诉你们了,我不收电子稿,所以结课论文请大家一个字、一个字地手写。” 此言一出,选修了这个课程的学生们差点吐血而亡,其他围观群众看着他们受虐,有种莫名的快感,称叹道,恩威并重!治学严谨!不愧是大家崇拜的秦教授! “有意见?”秦深又问,极具亲和力。 有些不怕死的刚想抗议,被旁边的同胞压在一边,差点痛扁一顿,显然九成九的学生已经学乖,面如死灰,一致摇头,无比拥护这个决定。 有意见顶个卵用?! 顾念念小脸气得通红。 她肯定,如若有人敢跳起来反抗,绝对遭到无情的打压。 “老师!我有问题!” 所有目光聚集在顾念念身上,以为她对手写论文有意见,不少人捂着眼睛,以示画面太美,他们不敢看。 “说。”秦深笑道。 这个笑,美得无懈可击,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大家顿感不好,已经做好迎接一万字结课论文的准备。 万众瞩目的顾念念同学很无辜地提醒:“不点名吗老师?” 第一节课一般都会点名,顾念念更关心的是往后的选修课,他是否有点名的习惯。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同时为她这个问题感到羞耻。 “有这个需要吗?”秦深挑眉反问。 “没!”顾念念咧齿一笑。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的课必须是座无虚席,哪还需要用点名的方式留下大家,以后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翘课了。 见到顾念念同学眉梢都是笑意,秦深唇边的弧度更明显了:“我的课堂没什么规矩,最讲究民主自由,只有一个要求,有哪些同学不同意我的观点,不要在课堂上提出,欢迎课后找我讨论。”如果课后还能找得到我的话。 就这还民主自由? 如果放在民国,顾念念真想在额头绑上白条,举起旗帜,高声呐喊——打倒霸权主义,打倒强权政治。 代表民意的顾念念同学举手大喊:“老师,没有联系方式,怎么找你啊?” 痴汉迷妹们也开始想起这个问题,纷纷要手机号,微信号,微博号,再不次来一个qq号也成,艺高胆大的男学生竟喊出一个陌陌号,把热络的气氛推到另一个高度。 秦深看了顾念念一眼:“有问题发邮件,邮箱账号是lt;a href=mailto:<a href=mailto:qinshen@hotmailgt;qinshen@hotmaillt;/agt;>qinshen@hotmailgt;qinshen@hotmaillt;/agt;">qinshen@hotmailgt;qinshen@hotmaillt;/agt;>qinshen@hotmailgt;qinshen@hotmaillt;/agt;</a></a>,当然,也直接上办公室找我。”反正我不在。 他又补了一句,彻底转移大家注意力:“女生请入,男生止步。” 教师“哄”的一声炸开了。 不应该是男生欢迎,女生免入吗?顾念念云里雾里。 无论秦深说什么,她总觉得他在掩饰同志身份。即便他无名指戴着白金戒指,她都怀疑戒指的另一半是个男人。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首因效应?这是一种病啊。 别的女生没有顾念念那种千回百转的思路,高声尖叫:“秦教授,我爱你!” 相对于女同胞欢呼雀跃,男同学显然很憋屈,嗷嗷嚎起:“老师!你这样是性别歧视!不公平!” 公平?顾念念已经深刻体会过,秦大教授所说的公平,是绝对不会存在于弱者和强者之间。 摸头杀 一直斜倚在讲台边的秦深修长五指有节奏地敲打桌面,眸底波光未动,缓声道:“公平都是相对的。” 简单的话引起学生们的沉思。 他继而坏笑道:“为师提前让你们感受一下社会现实。” 一刹那,在迷妹痴汉心目中,秦深的人格又得到了升华。 秦老师,您用心良苦了。 男神,你说的好有道理。 不愧是我们爱戴的秦教授! …… 此刻,顾念念心底只有呵呵呵呵…… 这群人有抖m特质吗? 再次取得压倒性胜利,秦深正式授课。 顾念念真正领会到这位殿堂级学霸的魅力。 跟一般老师不同,摆脱书籍的辅助,连投影幕布上的ppt都是个摆设,秦深从西方绘画史的古希腊罗马讲到中世纪基督教统治下的绘画艺术,文艺复兴后的巴洛克艺术到十九世纪法国绘画流派。 课程由浅入深,言语幽默风趣,时不时调侃一下学生和讽刺如今的教学体制,最神奇的地方在于明明没有作品,他依靠一张妙嘴,给大家“编织”出一幅幅视觉盛宴,让所有人徜徉在西方绘画历史长河中,感受艺术的乐趣。 不知为何,顾念念同学脑海里浮现一句佶屈聱牙的话,前身子美只君是,信手拈来俱天成。 突然,她很理解为什么大家这么崇拜他。 他整个人都在诠释着什么叫做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要靠才华。 如果大家在中学时代遇到这个妖孽,九成学生被他带进美术专业,国内不愁人才。 对他颇有成见的顾念念只好承认,讲台上那抹走到哪里都是发光体的秦深教授,真的很有人格魅力,睿智中透着成熟,玩世不恭里又带着一分淡泊,甚至隐约中还有一丢丢孩子气。 多么奇特的感觉,简直有毒! 下课铃声响了,大家恍若未知,在秦深提醒下,他们如梦初醒。 去洗手间的人寥寥无几,更多的学生堵在他身边,左叁圈右叁圈,将他重重包围。 “老师,为什么觉得古希腊作品相对于埃及,带有更多的民主和自由色彩?” “怎么分清印象派和后印象派的作品?” “秦教授,什么时候讲讲中国的美术史?” …… 在这群嘈杂的追问声中,竟然还有学生问:“美国大选,你支持川普还是希拉里?” 大学生堕落了?学习主动性很低? 这热火朝天的情景,狠狠地证实了以上均为伪命题。 要不是温禾有课,尹笑笑要做家教,她俩绝对来凑热闹。 趴在桌面,顾念念百无聊赖地玩手机,鬼使神差地手贱,点了秦深微信资料,难得有兴趣看他朋友圈,里面竟然空荡荡一片。 他不发朋友圈?亦或者屏蔽她了?! 怎么能做出这么令人发指的事呢? 房东和房客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 顾念念冒火的美眸射向鹤立鸡群的男人,心有灵犀般,那双蛊惑人心的黑眸微微垂落,两人目光在空气中交织出无声的火花。 与此同时,作响的上课铃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也成功从人海中解救了秦深,大家依依不舍地回到座位中。 有一个迷妹语带羞涩:“老师,我可以拷贝你的ppt吗?” “不好意思,课件不外传。”秦深声音清淡,却不容置疑。 他是不会告诉大家,他根本没准备课件。 看到被拒绝的女学生眼睛泛红,顾念念同学正义感作祟:“有课件做笔记方便多了。” 说完之后她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谁都可能做笔记,就她本子上干干净净,都可以二次出售了。 这点他绝对心里有数。 笼罩在自己身上的眸光带着暗云压城的锋芒,逼得顾念念愈发心虚,很怂地垂下脑袋,盯着活页记事本,只差拿着十字架向耶稣忏悔了。 那模样,落在秦深眼里,竟有几分滑稽。 他收敛身上摄人的气场,唇瓣微勾:“不会用脑子记吗?” 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读书开挂啊? 这种话顾念念当然没胆说,笑眯眯道:“您说的对,这句话我要用本子记下来,睡前醒后读叁百遍。” “喜欢我可以,不要陷入个人崇拜。”秦深伸手在她头上不轻不重地揉了两下,棕色蓬松短发在他蹂躏下更显凌乱美。 出乎意料,手感不错。 他眉峰微挑,在人群中的抽气声中继续授课,重新转移痴汉迷妹们的注意力。 而顾念念同学,反射弧略长,思绪又开始在银河系飘荡。 为什么会有种浑身酥麻,心跳漏了一拍的感觉? 不就是被摸摸头发吗? 呼吸加速又是什么gui? 当她捡起理智,已是两分钟后的事情。 肇事者不知道在哪里找来了把座椅,斜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慵懒随意,秒杀一切。 配上杯咖啡就更好了。 “学姐,你高兴到傻了吗?”卷发小学妹有些小焦急。 拍拍泛烫的脸颊,感觉头脑清醒些了,顾念念抓住小学妹的手:“我刚刚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没,你就是一直发呆。”曲梦妍小声问,“被秦教授摸头有什么感觉?看着就好幸福。” 两人就在第一排正中间窃窃私语,有种天子眼下犯法的既视感。 作为学姐的顾念念,不能带着小学妹违反课堂纪律,低头奋笔疾书,在记事本上写了一句话传给小学妹:无感,认真听课。 曲梦妍画了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学姐,下课后我能摸摸你头发吗? 顾念念:“……” 如果秦深亲了她,大概率会被人强吻。 --- 大家都知道最后川建国获得当年美国大选的胜利,时间线在2016年。 她以后的男人可真惨 青城大学文科楼第八层楼道多了一抹潇洒的身影,在尽头办公室门前停下,有节奏地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一道低沉略带慵懒的声音。推开门,他闻到一股混合型烟卷的味道,顺着香烟的气息,窗口正伫立着一道修长的背影,透着淡淡的寂寥。 不用多想,窗外的风景一定是艺设旁的西区操场,正是这个原因,他这个办公室地点才定在这里。 “六号楼七层教师办公室被学生们堵的水泄不通,一定是你的杰作。”秦楚楼拉开皮椅,坐下,把玩着桌面的黑色大卫杜夫烟盒。 他这位哥哥每次回学校,总能引发大震荡。 “忘记跟他们说我还有一个办公地点。”凝视操场空荡荡的观众席,被学生围剿的秦深教授深吸一口烟,徐徐吐出,乳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视线,而她的容颜却愈发清晰。 还忘记,明摆着是故意的。 “老爷子要是知道你在学校也不回公司,非得飙血压。不过哥,陈老教授怎么说服你的?”秦楚楼实在好奇,他爸妈轮流炮轰,艺设和管院院长死缠烂打,乃至校长出面,都搞不定他,他竟肯屈尊去教一个小小的选修课,未免太大材小用了。 “身体不适。” “这么老套的借口也就只有他敢说,前两天还拉着我下围棋来着,要不是仗着自己是童姐姐的……”话音戛然而止。 瞬间,办公室里弥漫着诡异的气息,令人压抑,几欲窒息。 说错话的秦楚楼真想把自己嘴巴缝起来,悔恨归悔恨,偷觑他一眼,斟酌道:“还不是仗着哥哥尊重他。” 转身,秦深朝镀银水晶烟灰缸弹弹烟灰,垂眸望向堂弟,唇角衔笑:“这句话我会转告他的。” “哎呀!别!”秦楚楼哭丧着脸,“哥,我错了!” 学校教师圈子特别小,陈老教授往自家导师耳边吹吹风,随便扔下两个研究课题,够他受的。 “下次有什么推不掉的相亲,我义不容辞!”他摆出抛头颅洒热血勇于就义的热血神情。 秦深重新站在窗口,目光落在操场上:“这套省省,查不到中交建设工程公司的幕后老板?” “还是长官您明察秋毫,料事如神!”秦楚楼狗腿地来到他身后,俯视下方,青城大学整个西区操场和大礼堂尽收眼底,确实风景独秀,加上来往的大学生,朝气无限。 可惜啊,他这位哥哥眼里只容得下一个人。 一个藏得很深,就连家里高高在上的秦老爷子也不会轻易提起的人。 “展辰良不过是这个公司的ceo,最终话语权不在他身上,但这家公司注册地是英属维尔京群岛,股东结构保密,所以查不到幕后控股人。”秦楚楼皱眉。 “陆言修。”秦深淡声说出一个人名。 “陆言修?注册资金高达叁十亿元,怎么说也是个亿万富豪,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秦楚楼茫然,转眼又想,很难说,他这位哥哥也很低调,一般人不知道他存在。 “叁十亿?他控股的集团多着呢,不简单。”秦深在烟灰缸里摁灭了烟头。 能被他用不简单来形容,那真是不简单,五指可数。 “会是我们日后的竞争对手吗?” “目前主营业务交叉点很少,但不排除这种可能。”蓦地,秦深眼眸微眯,似乎发现了什么。 “你认识他?”秦楚楼试探性问。 “见过一面。”他的声音愈发冷淡。 点点头,秦楚楼聪明地闭嘴,从他哥语气中得知,你问吧,问我也不会回答你,惹毛老子,有你好果子吃。 他哥不知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眉宇慢慢舒展开,嘴角上扬,那是一丝发自内心的笑。 秦楚楼顺着他的视线落下去,发现操场单杠旁有个娇小的女生,她双肩背着软皮小黑包,拿着手机,好像在打电话,另一只手做出揉额头的动作。 看不清神情,但他猜她撞到单杠铁柱了。 她竟不由分说,抬脚大力地踢向铁柱。 这画面太美了,秦楚楼有些不忍心看下去。 很快,她面目扭曲地弯腰抱脚,隔得老远都能感觉到她正在骂卧槽。 这孩子是多缺心眼啊! 秦楚楼叹气,侧眸察觉,挂在秦深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他看看秦深,再看看操场里的女孩,豁然开朗。 难怪觉得她这么熟悉,原来是顾氏集团的千金——顾念念。 长得不笨,目睹全程后,秦楚楼给她贴上“呆蠢”的标签。 回想起前段时间秦深要查顾念念的资料,秦楚楼脑海里汇聚了一个恐怖的推测,张大嘴巴,难以置信,而他哥的眼神像能洞彻人心般,给了自己一个看白痴的神情,他才缓缓合上双唇。 他要对他哥的眼光有信心。 拍拍小心脏,秦楚楼感叹道:“她以后的男人可真惨。” 秦深不置可否。 她总算摆脱运动装了,粉tee和短裤的搭配衬得她青春无限活力十足,夜晚昏黄的灯光打在她身上,修长纤细的双腿竟白皙得有几分晶莹剔透,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引得路过的男生频频瞩目,秦深忍不住蹙起眉宇。 拇指慢慢地摩挲着食指,似乎还停留着那股柔软温热的触感。 她用什么洗发水?可以去代言了。 “哥,你看,我刚说她男人凄惨,她男朋友就来了。”秦楚楼指着靠近顾念念的高挑身影,定睛观察,他很嫌弃道,“一个男人还留及肩中分?好娘们!挺白的,看不太清脸。” 谁欺负你?我找人干架去! 被秦楚楼贴上“呆蠢”标签的顾念念正背靠着单杠蹲着,神色寂寥。 “装什么林黛玉啊!起来!”温禾踢踢她旁边铁柱,发出清脆的声音。 温禾很高,一米七叁,从两人背后望去,就像男朋友在哄闹别扭的女票。 “跟老师在教室谈情说爱吗!这么久都不下来!”学校南门新开了一家甜品店,据说味道一流,两人约好课后去试试,她却在操场等了半个多小时。 “被班导师留下来整理资料,他说这学期要来场期中考试。”看她要死不活的模样,温禾放缓语气,“你怎么啦?吃炸药啦?” 旋即,她抬起下巴,气焰嚣张:“谁欺负你?跟姐说!我找人干架去!” 人力资源专业的学生不应该处事圆滑,戒骄戒躁吗?顾念念在温禾身上找不到这些特质,却偏偏心生暖意,笑着挤兑:“就你?外强中干。” “是,我外强中干,大小姐你再不起来,我走了。” 说完温禾转身离开,被人扯住手腕,一双咕噜噜的美眸正仰视自己:“我腿麻。” 没好气地拉她起身,温禾扶着她的肩膀:“为什么不开心啊?” “很明显吗?”扭伤的脚还没完全康复,顾念念慢慢地走。 “很明显。”她的喜怒哀乐向来都写在脸上。 “刚刚校园新歌声节目组的导演打电话通知我,我被刷下来了,不能上电视参加节目。”顾念念努力微笑。 她参加了无数个选秀节目,结果都一样,就连拒绝的理由都相同,你声音,外在形象都很好,但你人生过于一帆风顺,家境殷实,缺乏卖点。 “别笑了,丑死了。”温禾皱眉问,“又是缺乏噱头?” 顾念念点点头,还故意露出八颗白牙,挤出标准微笑来膈应温禾,惹的温禾想把她推到一遍假装自己不认识这个逗逼,嘴巴却很诚实地安慰她:“现在音乐选秀节目都这么恶心啊,总是卖惨,不是父母双亡,身患疾病,就是家境困难,说自己有梦想前总得洒一把热泪,叁观不正,落选是好事。再说了,每次去ktv唱歌,有一半男生很快向你告白,八成女生要你联系方式,就我和念念晾一边,足矣证明你唱歌实力强大,出名是迟早的事,放心啦!” 知道不该由节目组背这个锅,顾念念听了还是很开心:“这也能怪我,明明是你们太菜,还笨得要死,教几十次也没领会歌唱精髓。” “你最厉害了,通晓乐理,经常走狗屎运,合租能遇到秦教授,上个选修课也能碰到男神,以后我跟着你混的了。” “这哪是狗屎运?!倒血霉好么!”顾念念想起什么般,脸徒然泛红,停下脚步,把头靠向温禾,“你摸摸我头发。” 你给我正常点! “咦——!”温禾很嫌弃地跳开,“你这样好奇怪!” “就一下!”顾念念又凑过去。 “你被秦教授摸傻了?”温禾屈起手指赏她一记爆栗。 “什么叫摸傻了?听起来这么别扭。”好像全身被摸过,顾念念揉揉二次受伤的额头,心里委屈的不得了,然后才想起一件事,“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你刷刷微博和朋友圈。”温禾凉声提醒。 顾念念脸上一片愁云惨雾,感觉全校女生都在追杀自己。 她开始鬼哭狼嚎:“啊——!秦深!你害得我好惨!” 抓住温禾的双手,她目露惊骇:“我不会被人围堵在洗手间群殴吧?小禾禾,你要保护我啊!” “你给我正常点!看看信息再抽风!”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温禾摩挲双臂,努力拍掉身上的鸡皮疙瘩。 全校女生都知道她被秦深摸头杀,铁定围攻她啊!还能有什么变故? 顾念念同学掏出手机,点开朋友圈。 不看不知道,一看想操刀。 为什么他们拍秦深随便一张都是电脑桌面,而她呢?完全是路人甲乙丙! 起初,还有人误以为他们是男女朋友。 ——捡笔,摸头,秦大教授跟她真没关系吗? ——感觉秦老师看了她好几眼耶,还笑了! ——她全程都在盯着男神,快流口水了,好表脸! 然而,没过多久,舆.论开始一边倒。 ——她要颜没颜,要身高没身高,女屌丝一个!秦教授眼光不会这么差,大家放心吧! ——我认识她,管院的顾念念,成绩很烂!秦学霸怎么会看上学渣?! ——我要去六号楼七层办公室堵秦教授,跟他讨论生物学里如何人体受精。 ——先别散,顾念念今晚坐哪?风水宝地啊!我下次要备着钢笔过去! 最重要的是,一开始有妹纸在顾念念微博上留言,说话难听,最后都一致道歉,说自己错怪她了云云,侧重点放在她所坐的座椅上,还有人问她美瞳在哪里买的,多买有优惠吗…… 死党脸色像吃了翔般难看,温禾幸灾乐祸:“事实证明,我太瞧得起你,你也太高估自己。” 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顾念念觉得旁边的路灯好刺眼,刺眼到让她有股流泪的冲动。 虽说自己不是眉目如画绝代风华,也绝壁是明眸皓齿纤腰细腿,怎么成了她们口中的女屌丝,连座位都不如…… 罔顾她泪眼汪汪的双眸,温禾毫不留情地补刀:“别难过了,她们在帮你认清事实,瓦解二十年的自我认知,你该高兴才对。” “温禾童鞋,你确定要伤口撒盐吗?”顾念念磨牙,“现在的我生气起来,连我自己都害怕。” 小旅馆 温禾手一横,搂着她肩膀:“别气啦,我请你吃最爱的提拉米苏!” “庆祝我节目落选?瓦解自我认知?还是另有所求?”顾念念不笨,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可记得温禾说自己唯一的信仰就是人民币。如今,守财奴心甘情愿请客?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 “你不是有秦教授的联系方式吗?透露一下咯!”温禾朝着她挤眉弄眼。 屈膝,躲开肩膀上的魔爪,顾念念拔腿跑开。 后面送来温禾的声音:“微信也可以,再不次来个微博号啥的!这些都是钱啊!” 哪里比得上腿长的温禾,顾念念很快就被人追上,两人在南门一家宾馆前停下,累的扶墙喘气。 “你不是讨厌秦教授吗?我帮你整整他!”温禾气喘吁吁道。 我什么时候讨厌他啦?顾念念暗暗嘀咕,同时义正言辞地抨击道:“一码事归一码事,我才不会这么没品没格调呢!你呀!掉进钱眼里!迟早被人用毛爷爷拐走!” 想站直的顾念念发现自己腿伤未好,刚刚又用力过猛,宾馆里的沙发令她眼前一亮,准备进去坐坐,休息一下,刚迈出脚步就被温禾挡住,拉走。 温禾批评:“你真是什么地方都敢进!没发现led滚动字幕写着五十元叁小时么?” 顾念念回头看向这家名叫青城春光的宾馆,小脸布满疑惑。 大学五百米内的地界总会有几十间宾馆,以供情侣不时之需,生意火爆,但青城春光是个特例,地段良好,装潢体面,称得上是酒店级别,却价格低廉,门可罗雀。 “这是跳楼价啊!具体怎么回事?”顾念念不耻下问,态度良好。 “答对了!跳楼价!”学霸温禾好心解惑道,“五年前,和今天一样,天黑风热,有人打开了宾馆五楼的窗户,来了一场自由落体运动,旋即‘嘣’的一声……” 她指着顾念念脚下:“落在地上,就是你脚站着的位置。” 昏暗的夜晚,配上温禾阴森的表情,沉冷的语调,顾念念感到毛骨悚然。 “逗小孩呢?五楼跳下去能死人?”她显然不相信。 “不死也半身不遂。”温禾一脸神秘,“据说啊……” 顾念念撇撇嘴:“据说,每逢夜黑风高夜,经过这家宾馆五楼窗户总有黑影闪现,偶尔能听到女人凄厉……是女的跳楼吧?” 吓不到她,温禾无趣地“嗯”了一声。 “总能听到女人凄厉的叫喊声,还我命来还我命来……每个学校都有一些恐怖传说,就我们学校图书馆还有人头拖把的说法呢。” 顾念念踮起脚在温禾耳边吹了一口气,凉幽幽地说:“我讲给你听听~” 温禾嘿嘿嘿地笑:“你讲啊,怕黑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梦境 床上,躺着一位女生,额头的汗水打湿她柔软的头发,似乎陷入恐怖的梦靥中。 猛然醒来,她重重地喘气。 好半响,她才发现自己陷入寂冷的漆黑中。 不自觉地伸手摸摸周围,她抓到柔软的被子,同时探向右手边,下意识地呼唤:“妈妈。” 放在往日,很快有人将她搂入怀中,声音轻柔:“念儿,妈妈在这。” 但那是往日,如今任凭她怎么叫喊,都没人回应她。 死一样的黑暗吞噬着她,在心底滋生出密密麻麻的恐惧。 她不能一直赖在床上,她要出去找妈妈。 凭借记忆,她摸黑找到了床头灯的拉线开关,高兴过头,一不小心地跌下床,脑门还撞到矮脚木柜,疼得她只想冒眼泪。 昏黄的灯光驱散室内的黑暗,她环顾周围,复古精致的吊灯,粉色的窗帘,书架摆放着许多童话故事书,最喜欢的吉他正立在书桌旁,这是她的卧室。 唯独没看到妈妈。 她去上洗手间了吗? 挪动身子,停在门前,她不敢出去。 隔着门,她喊了奶奶的名字,其次再喊爸爸的名字。 寂静一次又一次打击她,过了好久,她才打开房门,跟切换镜头般,场景一换,卧室骤然不见,只剩下一条长长的走道,深不见底。 深棕色的瞳孔溢满恐怖,她扯开嗓子呐喊:“妈妈!妈妈——!你在哪——!” 踉跄着脚步前进,泪水打湿了眼眶,她仍不停息地寻找那温暖的怀抱。 无论她闯多大祸,妈妈总在身边。 走了很久,她找到了一扇门,迟疑了。 她不知道这扇门后是否又是一扇门,重复的孤独,最后她还是举手推开,可能后面站着的就是母亲。 蓦地,白灿的光线射过来,她忍不住伸手去挡,五指缝隙间,置身在偌大的庭院里,传来风带动树叶的沙沙声。 顺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看到一个小女孩在树下荡秋千。 棕色的长发披在她背后,身着橘粉色的蕾丝公主裙,穿着娃娃鞋的小腿在半空中荡阿荡的,像色彩艳丽的小蝴蝶,在半空中飞翔,应该很快乐才对。 她握着秋千两侧的绳索,越荡越高,风吹乱她长发,遮住她的脸颊,随着念念的靠近,女孩的模样愈发清晰,直到尽收眼底。 深棕色的长发衬得她肌肤胜雪,棕瞳寂冷,俏挺的鼻子下,缺乏血色的嘴巴正抿成一条线。 整张脸生机全无,死气沉沉。 本是迷茫的眼眸被讶异取代,念念傻愣愣地站着。 为何她会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 只见那秋千荡得越来越快,宛若即将飞扬的风筝,下一秒就要脱离绳索的束缚,念念脑海里开始呈现她摔出去的画面,忍不住放声尖叫。 念念的尖叫并未引起女孩的注意,却在此刻,有人攥住绳索,控制秋千。 她愕然抬眸,眼前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大哥哥。 他很高,很好看,可身上散发凝重的气场令她害怕。 空气中浮起他低沉又略带严厉的声音:“这样很危险!” 小女孩脸色苍白,语气幽然:“他们说,妈妈在天上,这样才更接近她。” 他眯着眼睛细细地观察她细嫩的小脸:“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受伤了,你的妈妈会心疼?” “太好了,每次受伤或者闯祸,妈妈总会在身边。”她扬起童叟无欺的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 这璀璨的容颜令他有些恍惚,可惜下一秒她便盯着脚上的娃娃鞋。 她闷声道:“奶奶说,妈妈化作天使,会一直守护着我。我看书,书上说只有死了的人才会上天堂,死了的人,就再也不会出现。昨天,我撕了爸爸的字画,爸爸打我的时候,妈妈就没来救我。” 女孩仰起头,深棕色的眼眸水光闪烁:“就算我受伤,妈妈也不会出现,对不对?” 她童稚里透着早熟,即便知道真实的答案,她还是希望有人出声否定。这样,她就可以继续说服自己,母亲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等她累了,终有一天会回来。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看到透明的液体溢出她眼眶,蹙起眉宇。 俯身,他伸手拂去她眼角的泪水,柔声低哄:“她一直在你身边,只是你看不到。” “我怎样才看到她?”小女孩追问。 “乖乖听大人的话,好好爱护自己。” 女孩很快笑了:“我会好好地听话的,晚上也会努力睡觉。” “几天没睡了?”盯着她发青的眼圈,细细密密的怜惜汇聚于他眸底。 “不记得了。”她摇摇头,“太黑,一个人,不敢睡。” “等我。”他摸摸她脸颊,离开。 再看到他时,手里有一个超级大的泰迪熊,脖子系着棕色的蝴蝶结,很漂亮。 女孩跳下秋千,跑了过去,把脸埋在泰迪熊身上,软绵绵的,像妈妈的怀抱。 “喜欢吗?”他问。 “喜欢!”她重重地点头。 “这是你妈妈让我送给你的,她说,想她的时候就抱着它,它会陪着你睡觉,保护你!”他用一个善意的谎言来安抚小女孩。 “真哒?!”她眉眼弯弯,紧紧地抱着泰迪熊不撒手。 不知过了多久,她想起一个早就该问的问题:“哥哥,你认识我妈妈?” “认识,她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说。 有了共鸣,她开心道:“我也觉得。” 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的顾念念,记起一件事。 妈妈,早就不在了。 不该有的探究 睁开眼,泰迪熊还在身边,顾念念舒了一口气,拭去眼角未干的泪痕,辗转反侧。 小夜灯散发着幽幽的浅光,她在床头柜摸到手机,已经早上六点了,对立志于睡觉睡到自然醒的顾念念同学来说,太早了。 起身出门,她打算上个洗手间,再回头补个回笼觉。 往楼梯的方向走去,蓦地折返,她眸光飘落在中间的书房。 秦深的声音像有魔音般,重新灌入她耳朵——中间是书房,禁止进入。 禁止进入?她喃喃自语地琢磨着这四个字,身体已自觉地停在书房前,死死地盯着这扇黑檀木门,仿若想戳穿几个洞,一窥究竟。 秦深称得上是叁不管房东,给予房客极大自由挥霍的空间,距离上次见面,有五天了吧。 顾念念推测,除了上课,他根本不回这里。简单来说,就是一个超级大富豪,房产遍布,高兴就住住,可他为何多次强调这间书房呢?弄得本不感兴趣的顾念念心里痒痒的,被猫抓似的,压抑不住探究的欲望。 置于门把上的手心泛起薄汗,她陷入天人交际的局面。 自诩新时代好青年的顾念念犹豫了。 君子一诺,重逾千金。 她怎么可以言而无信呢?! 这一切都怪秦教授!叁番两次提醒她,挑起她好奇心后拍拍屁股不见了。 殊不知人一旦对某事感到好奇,总想刨根问底,有股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劲儿,对顾念念而言,最大的谜团莫过于秦深。 教授的噱头虽高,也不至于可以买下这套高级公寓啊!那他的钱是从哪儿来的?浑身价值不菲,为何戴着光泽度一般的戒指?戒指的另一半是男还是女?简而言之,秦深是直的还是弯的。既然是书房,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她房间原本有人住吗?住的人叫童真?童真是谁?在哪…… 无数的问题像头脑风暴,一窝蜂涌入顾念念脑海,偏偏理不清思绪。 如果直接问秦深,他绝对回一句“跟你无关”。 不过顾念念啊顾念念,好奇谁不好,为什么偏偏选中一个你惹不起的男人? 你该关注的是同层对面的薄帅哥啊! 这书房里藏着十八禁的东西,更夸张点,里面住着一个人,和你没有一毛钱关系。 收好那丁点不该有的探究。 谴责完自己,她打了一个哈欠,重新爬进房间,搂着泰迪熊睡觉。 完全忘记,起床本意是要去洗手间。 . 顾家别墅,灯火璀璨,看到顾念念,佣人梁姨立刻迎了上去:“小姐,回来啦!吃饭了吗?饿不饿?我去厨房炒菜。” “不用了梁姨,我在学校吃过了,奶奶呢?” “老夫人在客厅呢,知道您回来,一定很开心。” 朝着梁姨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放轻脚步,慢慢地走向客厅。 双手蒙着老人家的眼睛,顾念念故意捏着嗓子:“猜猜我是谁?” “何家闺女?” “不是!”声音流露出一丝不爽。 老夫人沉吟片刻,“肯定是隔壁的清儿。” “奶奶,你故意的!”松开手,她翻身一屁股坐沙发上,“清儿早就嫁人了,几百年才来一次。” “原来是我们家的小念念!”老夫人饱经沧桑的脸上绽出笑容,“不是说今晚在宿舍睡吗?” “想您了,就回来啦!”顾念念歪着脑袋看向奶奶。 老人家笑得合不拢嘴:“就你嘴甜!” 她脱下双肩包,随口问道:“爸爸呢?” “吃完饭又去忙了。” “真是日理万机。”父女两半个月没见面了。 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顾念念从背包里拿出个精美的茶叶盒,打开后,茶香扑鼻,老人家有一丝讶异:“凤凰单枞。” 旁边的梁姨眼精手快,去搬茶盘。 “奶奶厉害,一闻就知道了。” 顾念念投茶,洗茶,出汤的速度都极快,动作如云流水,端起茶递给卫老夫人:“上次听您提过,买回来给您尝尝鲜,您试试看。” 杯中茶色金黄明亮,香气清高幽雅,宛若兰芝,轻啜一口,甘醇爽口,齿颊留香。 卫老夫人满意地笑:“不错,我们家念念有心。” “奶奶喜欢就好!”得到赞许,顾念念心情愉悦,拉着梁姨也坐下,给她也递了一杯。 梁姨受宠若惊,喝完之后也啧啧称叹:“小姐,您也试试?” 老夫人舒心道:“她那女娃,不喜茶,饮料零食一大堆,你去厨房把银耳雪梨端过来。” 顾念念腻歪在老人家身边:“说了今晚不回家,怎么还下厨啊?” 走过来的梁姨把银耳雪梨放在她手里,笑道:“您不知道,老夫人每晚都备着您最爱吃的甜点,说万一你回来呢,这不,今天就派上用场了。” 顿感眼角有些湿热,她扑入卫老夫人怀里:“这世界上,对我最好的就是奶奶了,我最爱的也是奶奶。” 这番话,老人家无比受用,摸摸她头发,笑呵呵的样子,眸底尽是慈爱:“今晚好好陪奶奶聊聊天。” “好啊!正巧我有事情想问您。”顾念念坐直身子。 难得见孙女这么正经,卫老夫人问:“什么事能让我们家小念念这么认真?” “害妈妈出车祸的肇事者抓到了吗?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消息?”她目光凝重,语气略急。 霎时间,坐在一旁的梁姨脸色微变,目带忧虑地看向卫老夫人,后者面不改色,只是眼里笑意少了几分。 秦深点名了!!! “快到十月份了,时间过得真快。”老人家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奶奶!”顾念念知道她在转移话题。 “念念想妈妈了?”卫老夫人柔声问。 看到她点点头,似乎压抑着什么,老人家叹了一口气:“深夜出事,没目击者,也没摄像,断了所有线索,只能顺其自然了。” “难道要放任杀人凶手逍遥法外吗?”顾念念身上笼罩着一股强烈的怨恨。 “念念,听奶奶一句话。”卫老夫人握住孙女的手,沉潜在时光里双眸透着睿智的光芒,“要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做了坏事终究会受到惩罚,莫被他人恶行影响自己,心存恶念。” 翻涌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顾念念牵强一笑:“我知道了奶奶。” 两秒过后,她说:“还有作业,我先上楼了。” 得到老人家首肯,她提起双肩包,飞快地爬上二楼,最终进了琴房,里面溢出悦耳的吉他声,轻柔婉转,透着淡淡的忧愁,直抵人心。 “老夫人,把真相告诉小姐?”梁姨面露不忍。 “刚刚就是真相。” 见老夫人面色带着罕见的严厉,梁姨敛敛心神,点头,不再多言。 . 专家指出,一天睡二十四小时太长了,折个半,顾念念同学只睡十二个小时。当她睁开眼睛,透过窗帘,外面天色昏沉,已是晚上。 今天周叁,晚上有课,还是秦深的美术鉴赏课,那又如何? 顾念念在柔软的床上滚了一圈,舒展筋骨,心满意足。 秦大教授的课程济济一堂,人山人海,哪还需要点名。 就算他心血来潮点名了,还有小学妹曲梦妍帮忙答到呢。 想着,她又在床上滚了一圈。 拿起手机看时间,被十几个未接来电和无数条微信消息吓到了。 顿时,她有种不妙的感觉。 拨通号码,手机里传来尹笑笑焦躁的声音:“你怎么才回电话!人跑哪儿去了?!” “秦深点名了?” “点了!他让别的学生点的!说是为了公平,走走程序。” “有人帮我答到吗?” “本来我打算帮忙的,有个小学妹先行一步。” “那就好那就好!”顾念念定下心,有心情开玩笑了,“你今天不是要去做家教吗?怎么去上秦深的课了?” “为了秦教授,家教课算什么。现场太恐怖了,位置坐满,连站的地方都没了,研究生,博士生,艺设院长都来了。但念念你知道吗,秦教授说了,今天不来,本门选修课学分为零。” 她突然降温的语气令顾念念小心脏七上八下的:“不是有人帮了吗?” “确实如此,但就在有人帮你答到后,秦教授自己拿走了花名册……” “……”卧槽他大爷! “他盯着小学妹点你的名字,小学妹哪敢吭声,慢悠悠地连喊了叁声‘顾念念’,然后,那个笑啊,怎一个奸字了得。” 我有喜欢的人了! 来不及整理小背包,顾念念拿了手机,快马加鞭赶去学校,在通往逸夫楼的便捷小道上,她听到了往日美妙无比下课铃声,想死的心都有了。 整个班,就她一人缺席,想不红都难。 这还是其次,选修课学分为零,岂不是意味着她大四下学期还要继续上课? 这脸都丢到外星球了。 脚步愈发缓慢,她停在路边,抱着一棵树,独自忧伤。 身后传来溢满惊喜的声音:“念念,真的是你!” 顾念念不情愿地松开树干,正有一个长得还不错的潮流青年跑过来。 她皱眉:“庞光。” 怎么会遇到他?忒倒霉了。 洋溢着欣喜的庞光良听到她的呼唤后,脸上的喜悦少了几分,试图更正她的叫法:“叫我光良,或者全名庞光良。”都好过直接叫“膀胱”。 这么有诗意的名字,全被她糟蹋了。 “知道了庞光。”顾念念恹恹地应。 庞光良同学有股泪奔的冲动,放弃挣扎,问道:“念念,你怎么不回信息,不接电话啊,是不是在躲着我?” “你想多了,我没欠你钱,没事干嘛躲着你。”顾念念闲得蛋疼的语气。 懒得看他,她低头整理被树干压皱的衣服。 “那好,我们去练歌房。”庞光良笑道,“我为你贴身定制了两首曲子,轻摇滚的风格,有点像garbage的belovedfreak,你准喜欢!” “这份厚爱留给校花消受吧,我不感兴趣。”顾念念摆摆手,往前走。 “我跟她没什么!”作曲系的才子有些焦急。 “当众接吻,去小宾馆被人抓拍到,这还叫没什么?生娃了才叫有一腿吗?”手里有刀,她真想劈了这个渣男。 草莓音乐节巧然相遇,至今有两年了,他们可以针对一个歌手聊通宵,也会霸占着练歌房,一起去看陈奕迅演唱会,熟悉的朋友同学经常拿他们开玩笑。顾念念没恋爱经验,觉得这人还不错,很体贴,大概就是挺喜欢吧,她深思熟虑后准备给他机会,学校贴吧就爆出他和校花恋爱的消息。 没有预期的难过,她很开心地祝福他们,没料到他死缠烂打,每天早安晚安问候,礼物不断…… “那是意外,事后我跟她解释清楚了,我最爱的人是你!我们彼此熟悉,家境相似,都喜欢音乐,很匹配啊!我认真想过了,我们一起努力考研,以我们现有的基础,考上美国的伯克利音乐学院准没问题。”庞光良紧跟在她身后,试图抓住她的手,被她躲开了无数次。 “你特么在相亲啊?按条件找对象?!”顾念念脸上布满厌恶,“符合你条件的人很多,别来烦本姑娘!” 她加快步伐,希望能甩开这个跟屁虫,而庞光良穷追不舍:“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们不适合呢?” 翻了个白眼,顾念念在文科楼旁边的树丛那里停下脚步,语气坚决地大声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喜欢他器大活好! “不可能!你身边男生很少!怎么会突然冒出个喜欢的对象!”庞光良难以置信道,“你在骗我对不对?以为这样我就会打退堂鼓!” 恨不得甩手给他两巴掌,顾念念深呼吸,眉眼间酝酿出罕见的肃穆:“我是真心喜欢他,那个人你也认识。” 他脸色有些苍白:“我也认识?我们学校的?也是音乐学院吗?难不成是音乐社团的团长?他那么丑,不适合你。” “……”顾念念好半响才缓缓吐出一个名字,“秦深教授。” 闻言,庞光良松了一口气:“秦教授啊?这有什么?全校师生哪个不喜欢他,我也喜欢他。” 我去!你脸上那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神色能收收吗? “我所说的喜欢不是学生对老师的崇拜,是男女的情感,想推倒他,懂吗?”顾念念感觉自己良好的修养都要被磨光了。 “你喜欢他什么呀?了解他吗?”他试图劝导,“念念,这不现实!” 卧槽!怎么每个人都觉得她和秦深之间隔着一条渡不过的银河啊? 胸口腾升一股莫名的怒火,顾念念提高音量:“我喜欢他器大活好!你管得着吗你!” 器大活好这种十八禁的话都说出来了,形象一落千丈,只要能摆脱跟屁虫,她倒不在乎。可惜,漏了一件事儿,她又没试过,哪知道秦深是否器大活好呢。 转念一想,她意识到自己似乎在抹黑秦深名声。 心虚,很是心虚。 烦躁地挠挠头发,顾念念想离开,在转身的瞬间,她怔住了。 这漆黑的眸,似笑非笑的唇,颀长挺拔的身姿,迫人的气息,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九月夜晚,空气燥热,却有股凉意自脚底升起,窜过脊背,直抵后脑勺,让她动弹不得。 他什么时候来到的?听到多少? 推倒和器大活好都是网络用语,他应该不懂……吧? 原想跟秦深好好认个错,兴许能挽救学分,这下子两人的仇更深了。 学分好像插上翅膀,越飞越远。 庞光良打破这个尴尬:“秦教授好!” “秦教授,您好。”顾念念声线有些颤抖,暗暗花力气平复情绪,嘿嘿地笑,“太巧了,您刚下课?” 说完,她很想咬断自己舌头。 这不是废话吗?他不仅刚刚下课,他还会想起自己翘课。 “巧?”秦深挑眉,“我以为你特地在这里等我。” 顾念念继续牵强地笑:“这都被您发现了,我确实有事情想请教您。” 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被他下套了,希望是错觉。 “上办公室。”秦深的笑浮于表面。 “不不不!”她猛摇头。 两人共处一室,绝对不是好的选择,尤其是此时此刻。 器大活好?嗯? 发觉他眸底一沉,顾念念朝着背景板庞光良说:“庞光,你先回宿舍,晚点我再联系你。” 这声庞光叫的无比响亮,庞光良很忧伤,不遂她意:“难得遇到秦教授,我也想找教授探讨人生。” 他的视线投向秦深,顾念念也望着他,秦深偏不作声,既不反对,也不支持,颇有隔岸观火之意。 这男人!该不会上看上庞光良了吧?亦或者故意看戏? 见她眸底堆积着越来越多的不满,秦深翘了翘唇:“庞光同学,我找顾念念同学有要紧事,想讨论人生,欢迎来听我的课。” “……”庞光良憋了好久,“秦教授,我叫庞光良。” 秦深目光移动,移到他身上,庞光良只觉心底涌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你们都欺负我嘤嘤嘤! 庞光良感觉到自己被嫌弃了:“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 他上一秒刚离开,顾念念下一秒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到小树林里。 柠檬里夹带着佛手柑的香味,清新优雅,还有一丝丝混合型烟卷的味道,性感醇厚。 这气息真恼人!又在蛊惑她了! 烦躁的顾念念伸手试图推开他,碰到他坚实的肩膀时,透着薄衬,男性的炙热灼伤她手心般,她猛地抽回手,仰头凝视他的棕色瞳孔里溢满不可思议,以及慌乱。 为什么会有种触电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陌生。 她害怕。 而此刻秦深唇边蓄着慵懒的浅笑,格外邪肆。 那是危险的信号。 她更害怕了。 路边一缕昏黄穿过树林,落在两人身上,依旧暗淡模糊。 秦深低头,细细打探那张如小鹿般惊慌的小脸:“器大活好?嗯?” 刚刚当着别人还气焰嚣张的小女孩已温顺如绵羊,受了惊的绵羊,竟有一丝可爱? 随着他鼻腔发出的“嗯”声,她眼睛睁得更大了,湿漉漉的,不知所措。 秦深唇间勾起一丝连自己都没有觉察的笑。 他还真知道这四个字的意思…… 但不需要以这种形式惩罚她啊! 还有,他的声音真特么酥,酥得她头皮发麻。 特别是那若有若无的气息,拂在脸上,烫死宝宝了。 努力平稳呼吸,顾念念不自觉地伸舌头舔舔干燥的下唇,伴随着她无意的动作,男人的深瞳愈发幽深。 找回声音,她牵出一丝笑:“器大活好的意思是,气量宏大,活力很好,不是您想的那样。” 秦深微微低头,无形间拉进了两人距离。 他唇角的弧度更深了,存了作弄的心:“我想的那样?我想的哪样?” 顾念念能感觉到那弧度完美的薄唇有多柔软,一张一合,似乎蛊惑她踮起脚尖,亲上去。 只要稍微踮一点就够了,一点点就够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道路边传来汽车飞驰而过的涡轮声,她恢复了神智。 为什么会这样,就像被人迷了心魂。 难道这就是偶像的魅力吗? 那好吧,她承认,她成了他众多女粉丝的一份子。 这也没什么,她有很多爱豆,歌手兼演员多栖发展的全能男神张国荣,爱尔兰乡村歌手charlielandsborough,法国音乐家edithpiaf…… 现在多增一个,而已。 这样想来,顾念念心里舒服了很多。 她微曲双膝,脑袋挨着他下巴,暂时脱离可怕的面对面碰触,打算以轻松的语调来平缓这场突如其来的狼狈:“秦教授,您酱紫,很容易被别人看见的。我一个普通的学生,名不见经传,倒无所谓,但你不同,赫赫有名,在学校妇孺皆知,万一有人误会,玷污您名声,我实在罪大恶极。” 其实这点她纯粹瞎扯淡,没人相信秦深会看上自己,连她都不信。 头顶传来秦深低沉的笑声:“你都不怕别人听见,怕别人看见?顾念念,这话你自己信吗?” 这男人…… 怎么那么讨人厌?! 暗暗骂了声席八,她很快想出周全脱身说法:“这不是最重要的,重点是您是有妇之夫啊,既然结婚了,就应该和女性保持安全距离!虽然我是你学生,好歹身份证性别那一栏写的是‘女’字。” 管他是有妇之夫,还是有夫之夫,家有良人,理应珍惜。 她最厌恶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男人,例如她爸。 很快,顾念念不停窜动的小心脏恢复正常状态。 不只是她,连同秦深也如同变了个人,浑身蔓延着一股噬骨的寒气:“谁告诉你,我结婚了?” 两人姿势未变,贴得很近,顾念念却觉得霎时间盛夏转严冬,很冷。 她有些犯懵。 他这话里的意思是未婚? 这里还有很多种状态,要么订婚(异性恋),要么戒指掩人耳目(爱好同性)…… 如果是个“双”呢?好混乱…… 不过,她为什么尤其执着这点? “还是,你在试探我的婚姻现状?”秦深仔细观察她神情,“你喜欢我?” 顾念念胸口微微震动,理不清此刻的情绪。 婚姻现状?很好,他已婚。 那些无谓的猜测,显得好搞笑。 未待她回答,秦深已松开她:“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 亲妈os:秦教授,小心脸肿呐!!! 还是叫禽兽吧,我喜欢学生真实点 心脏的位置一颤,顾念念笑了,可爱的小虎牙若隐若现:“我跟老师很有共鸣嘛,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欣赏的是薄晔煜那种的,酷酷的,不苟言笑,身材超好,金多颜高……” “记住自己的话。”秦深迈步离开小树林。 愣了叁秒,顾念念才记起还有选修课学分一事。 她跑着追上去:“情深,噢不,老师,噢不,教授,秦教授,等等,找您有事。” 有求于人,她聪明地放低姿态。 前方的人猛地停下脚步,她又猝不及防地撞上他结实的背。 这人怎么总是说停就停啊。 顾念念抱怨地抬眸,秦深正低头看着自己,脸上带着欠扁的笑:“还是叫禽兽吧,我喜欢学生真实点。” 呵呵呵…… 被自己的话堵住口,顾念念觉得“啪啪啪”,脸好疼啊。 “年少不更事,秦教授大人有大量,肯定不会跟学生计较这点芝麻小事啦。”还好没镜子,这谄媚的嘴脸,她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大人有大量?不戴高帽,收起这套。”秦深斜睨着她,回答得无懈可击。 还能不能好好的聊天啦…… 这可怎么接下去? 最后,顾念念还是硬着头皮扯淡:“老师啊,昨日之事譬如昨日死,就让它过去吧,我想找您说说今天……” 她不尊称他为教授了,直接叫老师,省得他又开始揪“秦授”两个字。 “你翘课的事?”秦深“翘课”两个字咬得特别重,重到让顾念念无地自容。 她以为这就结束了,没料到还有重磅炸弹等着自己。 “还是你找人代你答到,作假的事?”他的语气很温和。 但顾念念感受不到丝毫善意。 不就是翘课嘛?怎么落在他那里变得那么严重? 大学点名有人帮忙答到,也很普遍啊,却成了他口里的“作假”。 顾念念却找不出理由来反驳。 她知道,再多的借口也无法粉饰事情错误的本质。 低着头,在他面前,她竟诞生一种无颜以对列祖列宗的内疚感,只差流两滴泪以死谢罪。 这个样子的顾念念,让秦深有种逼良为娼的错觉。 如若他继续沉默,她打算把头埋在地下? 真是个傻小孩。 但秦深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尤其是看过她历年成绩单后。 她天资可以,品行不差,比较顽劣,也值得塑造,她却在荒废最美好的年华。 他必须让她吃苦头长记性。 “你说,我听。”秦深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要她说什么?为什么翘课?为什么找人代到作假?说了他会把学分还给她么? 为何她总觉得他在故意让自己难堪? 低眉顺眼的神情骤然一变,顾念念抬头,眼里光芒灼灼,隐现几分桀骜不驯。 我妈早死,我爸不管我,三观就是这样的了 这货生气了? 秦深哑然失笑,这难掩的笑意落在顾念念眼中,有火上浇油的功效,似乎下一秒她就会扑上来跟他决一死战。 “别把我想的不近人情,有正当理由,今晚就不算你翘课。”秦深饶有兴致地盯着她。 就在顾念念心生希翼,费劲脑汁打算编织完美借口时,他淡声补充:“是扶老奶奶过马路?还是目睹车祸,送人去医院?亦或者为了帮川普拉选票?” 这男人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这是给她一个糖果再夺回来啊! 这下,她敢肯定,他绝壁是故意的。 我特么地睡过头了可以吗?根本不想上课可以吗? 这是她真实想法,但给她十个胆也不敢这么回答。 然而此时心底升起的无名怒火却越燃越烈,顾念念认为秦深在故意为难自己,鱼肉里挑刺,扬起下巴直视那双深不可测的重眸:“是你说不需要点名的。” 秦深眸底闪过一丝诧异,却愈发深沉,透着冷意:“顾念念同学,我记得没错,原句是‘有点名的需要吗’。” “反问句被你臆想成肯定句,真不容易。”她脸色微白,他语气深冷,“需不需要是一回事,点不点又是另一回事。在你心目中,老师上课点名,是老师的错?这么抽象的叁观,罕有。” 顾念念被他犀利的眼神震慑住,一时遗失了嗓音。 晚风微暖,佛过两人,吹乱她蓬松的刘海,连同纤长的睫毛也有些微颤。 “我妈早死,我爸不管我,叁观就是这样的了。”她的声音很轻,宛若漂浮在半空中的柳絮。 叁言两语里,沾染着几分她不该有的凝重。 秦深怔怔地俯视她,往日里看起来无忧无虑,笑起来疯疯癫癫的顾念念修眉淡蹙,深棕色的眼瞳如被乌云遮住的黄昏,灰蒙蒙的,生气全无。 这一切本不属于她,亦或者本属于她,却鲜少表现。 眉宇皱成一团,他淡声说:“怎么,少了他人扶持,就做不好自己?” 褪去沉冷,秦深的嗓音里有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乍一听,很刺耳,细究一下,好像在安慰她。 少了冷言冷语,他也没那么讨厌。 顾念念莞尔一笑,眼眸弯弯:“秦教授,我错了。” “噢?”尾音微扬,他好像在说,你哪里错了,我不知道。 真是小瞧她,上一秒还西子捧心愁绪满面,下一刻却灿烂得有些灼目。 “我不该翘课,更不该叫别人帮忙代到,目无尊长,扰乱课堂纪律。”她态度很诚恳。 错就是错,没人喜欢听借口,还不如干干脆脆地认错,说不定还能落一个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好印象。 但她骨子里隐藏着仍需打磨的傲桀:“我记得您说过,您喜欢真实的学生。接下来的话,希望您不要生气。” 终于说完了 “我尊重每一位认真备课的老师,但有些水课除了催眠之外,没给我带来任何帮助,我为何不利用时间去做更重要的事情呢?其次,选择都是相互的,按照另一种方式解读,我们交了学费,老师有了工资,就像市场上的买卖,我们有不上课的自由。” 尊师重道,是社会风尚,顾念念这话说的,有点大逆不道,自己都有些心虚。 忍不住顿了下,她偷觑了秦深一眼,秦教授面色无波,下巴微抬,示意她继续。 “成绩与成就没有正相关,比尔盖茨,乔布斯,扎克伯格他们都是中途辍学,最后创下商业王国啊,也有研究表明,在校成绩优异的人,步入社会后还不如成绩一般或很差的人呢。所以,对于有意义的课程,我会上,一些个人觉得无关重要的课程,我还是会选择翘课。”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真是痛快,但见秦深一言不发,顾念念不由得局促起来。 窥视他表情,她提醒道:“我说完了。” 两秒后,秦深眸光一转,感叹道:“终于说完了。” 顾念念脸部肌肉抽了一下。 她慷慨激昂的,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还有,嫌弃的语气能再明显点吗? “你在跟我讨论学生有上课缺席的自由,以及上课是否有意义的问题,这很好。” 任意一个,都是教育领域重点研究的课题。 秦深迈向旁边的木制长椅,坐下,姿态休闲,朝干站着的顾念念招招手,示意她坐过来。 磨磨蹭蹭地坐过去,那股香烟夹杂佛手柑的气息如蛆附骨般,萦绕在鼻翼间,她挪了挪,拉开两人距离。 他倒不大在意的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黑盒白边,八角形设计。 顾念念对香烟没什么概念,只觉得一盒香烟竟可以如此深沉高雅,堪称一件艺术品,透着浓浓的小资情调,就像咖啡屋里的星巴克。 打开后,露出纯白色的烟支,她可以肯定,这是他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醇正混合烟卷气。 秦深性感的薄唇叼着香烟:“介意吗?” 这样的秦深看起来有些痞痞的感觉,略微敛起高雅,他依旧透着矜贵和倨傲,有种睥睨众生的高高在上感。 不由得看愣了。 顾念念也没料到他会问自己意见。 猜测他有抽烟的习惯,但她从未见过他吸烟的样子。 她不介意,却不满于他只差点烟的节奏眼才关注到自己的感受。 顾念念有些成心地摇摇头:“不喜欢。” 颇有捉弄他的意味。 大学教授竟然赞成学生逃课?! 凝视她的桃花眼眸深了些许,洞察明锐,看得她满身不自在。 秦深收回视线,食指和中指夹着白色的烟身。 空气中响起他低沉好听的声音:“盖茨辍学创业,一直没拿到哈佛学位,合着你后面说的几个人,形成了一定的辍学效应,经常被教育怀疑论者引用,但你忽略了盖茨后期的友善提醒,他本人认为拿到学位是一条更加稳妥和通往成功的道路。所以你下次引用的时候,记得确保信息全面精准。” “……”顾念念说不出话。 “文凭不能确保事业成功,却是通往成功和就业的入门券。像盖茨和乔布斯中止学业又脱颖而出的佼佼者,屈指可数,你看到他们的成功,那些效仿他们的失败者呢?可有出现在公共视野里?”秦深继续玩弄手里未燃的香烟,“当然,如果你认为你跟他们那样出类拔萃,有足够的勇气,那就辍学吧,我可以帮你。” 秦深询问的目光锁定她娇小的身子,顾念念不甘地摇头。 如果不是一心想拿到学位证,她哪会这般低声下气。 吃定她的秦深微微勾唇:“既然想拿到学位证和毕业证,必须修满学分,而学分又和上课考试挂钩。顾念念同学,你那番话挺有意思。” 他这是夸她嘛?顾念念情不自禁地笑了。 “大学教师质量良莠不齐,免难有中庸之辈,但不包括青城大学,这里随便一个老师都比你见识深,学识广。一席课,往往胜过一本书。”秦深毫不留情地指出这个事实。 在她努嘴腹诽的时候,他语锋一转:“然而,我赞成学生有选择性地上课,毕竟学校安排的课程,未必是学生的硬需。倘若大学里没有比上课更重要的事,大学生活太失败了。” 忍不住张开嘴,顾念念满目愕然。 大学教授竟然赞成学生逃课?! 秦深,你也太前卫了。 我要给你点10086个赞! “我大学生活太成功了。”翘了无数课的顾念念一个劲儿地点头认可。 按照这个说法,他应该会放自己一马。 顾念念十指交叉,抵在下巴,那是祈祷的姿势。 她试探性问:“秦教授,这是不是意味着您愿意给我一次机会?” 刚开始,她只是为了直抒胸臆,没料到他会认可自己的看法。 真是走了狗屎运。 她嘿嘿地嘚瑟,十足狗腿样,秦深睨着她的漂亮黑眸在昏黄的灯光下,浮光四溢,隐含笑意:“你觉得呢?” 闻言,挂在顾念念唇边的笑僵住了。 她再也不敢肆意去揣度秦深的话。 省得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觉得……”顾念念微微撇嘴,迟疑道,“我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我不反对你翘课,只要你能承担挂科 没错过她撇嘴的小动作,秦深望向手中的香烟。 烟支纯白,细长干净,没有纹路。 经典黑的大卫杜夫烟,乍看简单,燃烧却很快,劲道略重。 他习惯烦躁的时候来一根。 关于学生是否该翘课的问题,曾经和她辩论过。 她的论点是不应该,他则相反,认为学生有自主判断力和自由选择权,前提敢于承担选择的后果。 从此,教授们口里聪明乖巧的她,被他带进沟里,后面还主动拉着他一起逃课。 在他们心中,有太多比课程重要的事。 此时此刻的秦深缄默不言,浑身环绕着淡淡的寂寥和疏离。 明明坐的挺近,顾念念却觉得遥不可及。 伸手能触碰到他的人,但他的心,在哪? 顾念念低声呼唤:“情深。” 他恢复往日的模样,脸上挂着常有的压抑又轻蔑的笑:“你将师生关系解读为买卖关系,这可以,但你忘记交易市场是有规则和制度的。当学生为买方时,老师沦为卖方,而学校则是调剂这双方关系的市场机制。你可以选择翘课,可以枉顾课堂纪律,蔑视校规,与此相对的是——老师掌握学分的生杀大权。认真的学霸和偷懒的学渣,能同样对待吗?” “你的意思是……”顾念念暗觉不妙。 “我不反对你翘课,只要你能承担挂科。”秦深随手一掷,香烟精准无误地落入旁边的垃圾箱。 “权利和义务永远相辅相成。”他起身,语气淡然,“顾念念同学,世间只有等价交换,切忌侥幸心理。” 顾念念怔怔地望着秦深,不知如何作答。 频频逃课,又妄想高分,世界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相比之下,自己想要的太多,付出的过少。 这科挂的,竟无法反驳,甚至还觉得合情合理。 她背靠木椅,双腿伸直,似恍然大悟,又像茫然无措。 秦深走向停车场,暗数十秒。 十、九、八、七…… 就在倒数第叁秒的时候,耳边浮现她有力清脆的嗓音:“情深,等等我。” 她哭丧着脸:“我知道错了,您宽宏大量,能不能法外开恩,给一个改过自身的机会?” 打压得差不多,秦教授适时给她一颗糖:“看你接下来的表现。” 原本不抱希望的顾念念呆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高兴得手舞足蹈:“秦教授万岁万岁万万岁。” 真是个傻小孩。 受她感染,他眉梢带着一丝愉悦。 就在这时,秦深视线里出现了一位本该身体抱恙,在家歇息的陈逸丰教授——美术鉴赏课的授课教师。 他头发花白,身着朴素的白衬,走起路来不比年轻人慢,身体硬朗,精神抖擞。 看到前方站着一高一矮的两个人,陈逸丰抬抬眼镜,眯着眼睛瞧了瞧。然后,他似乎见了牛鬼蛇神般,拐向另一条分岔小道。 “陈老先生,你再躲,我下星期飞美国。”课也不帮你上了。 “秦深,这么晚还没回去啊?”陈逸丰刚刚还挺直的身子板略显佝偻,同时不留痕迹地打探顾念念,“这位是?” “她是您学生。”秦深意味深长道。 “陈教授您好!我是管院的顾念念,选修了您的美术鉴赏课。”顾念念有礼貌地主动打招呼。 首次见这位传说中的陈教授,他脸色挂着和蔼的笑,很是和善。 一听到美术鉴赏课,原本说话中气十足的陈教授咳了几声,听到秦深询问自己身体状况的时候,咳得更严重了。 顾念念忍不住伸手扶着他,关心道:“您没事吧?咳得这么厉害,要不要去看医生?” 相对于她的紧张,秦深显得淡定多了。 这浑小子,真没良心。 陈教授隔着眼镜剜了秦深一眼,朝顾念念笑道:“没事没事,老毛病,前两天看过医生了。” 他顿了片刻,留意秦深的反应:“医生说切忌操劳,多加休息就好了。” 秦深勾唇:“这么晚了,我送您回家休息。” 顺便拿幅画。 一幅当代画家童艺年流失在外的画作。 “不用不用,我就住在学校,倒是你们,夜深了,赶紧回去吧。”陈教授急忙拒绝。 “前几天获得一瓶泸州老窖,九十年窖藏,隔着瓶子都觉得香。”秦深语调缓慢,一旁的陈教授光听就尝到那味道般,眼睛发光。 教书一辈子,除了学生,他就喜欢藏画和品酒。 顾不得有外人在场,陈教授催促道:“在哪?赶紧拿来啊!叫上秦博学那老头,一起。” 他口里的秦博学,正是秦楚楼的父亲,秦深的叔叔。 “不急,我打算明天就送上门,师娘肯定高兴。”秦深依旧是慢悠悠的语调。 兴致勃勃的老脸瞬息间沉了下来,只为了秦深口里的师娘。 老伴儿知道了,非但没酒喝,还要揪耳朵。 陈教授没好气道:“得了,你要的画放在你六号楼的办公室里。” 当初以身体不适为借口,都忽悠不了他来上课,倒是一幅画,他就来了。 他故意把画藏在秦深百年不去的六号楼办公室 “您要的酒,正在我后车厢。” 秦深微微一笑,气得陈教授吹胡子瞪眼。 如愿以偿地抱得陈酿佳酿,陈教授心满意足,跟他们告别,说自己还有事要去文科楼一趟。 在秦深一再询问下,原来他把最新文章的参考文献抄在桌面的纸上,今天下午不小心当垃圾扔了。 “您不是带着两个博士生吗,让他们过来就行了。”秦深建议。 “他们都住校外,太晚了,还是算了。”陈教授摆摆手。 秦深许诺今晚一定找回那张纸,说服陈教授回家等消息后。 他幽幽的目光落在了顾念念小盆友身上,看得她直发抖。 0.03,超薄超带感 见陈教授走远,顾念念压着声音说:“你不会叫我去掏垃圾桶吧!?” “改过自身的机会到了,看你表现。”秦深笑得很温和。 顾念念嚷嚷着打死不去。 她耶,一个活脱脱的大美女,半夜去翻垃圾桶,传出去还得了。 “你考虑下。”秦深说。 “不用考虑!”她斩钉截铁。 秦深不多加强求,自个儿休闲自在地走向文科楼,留顾念念一个人在后面。 没过多久,有人追上来,秦深唇角抿出一丝笑来。 时间比较晚,整栋大楼空荡荡的,只有他们站在文科楼楼道拐角处。 灯光昏暗,顾念念盯着并排的叁个垃圾桶,面色难看。 “到底哪个?”她愤愤地问。 “找了才知道。”旁边的秦深靠在墙上,身影落拓。 “喂,你站在那里干嘛呢?耍帅吗?过来帮忙?!”这可是他老师的事情,总不能扛在她一人身上吧? “有你啊。”他恬不知耻道。 “情深!”顾念念气得跺脚。 “我会帮你。”他打开手机电筒,照在她身上,“动作快点。” “……”他所说的帮,是这种,真特么的贴心,贴心到让她炸毛。 谁让他是高高在上的教授,她确是逃课被逮的苦逼学生呢。 不就是垃圾桶里翻出一张写满参考文献的纸张吗?能有多难! 努努嘴,认命的顾念念准备挽起袖子大干一番,意识到穿的是圆领蓝条纹短tee,外面套着一件牛仔吊带。 这件衣服刚买的,如今穿着掏垃圾…… 抱怨归抱怨,顾念念弯着腰开始工作。 文科楼大部分是教师办公区,没那么多生活垃圾,至多就是写瓜皮纸屑茶渣的,真找资料来,也没那么脏,翻着翻着,翻出挺多好玩的东西来。 告白情书,这年代还有人写情书告白? ——很想把你从我的记忆中抹去,却总是身不由己地想起你。在梦中的每时每刻,在醒时的分分秒秒…… 顾念念扫了两眼,感觉是度娘上抄来的,矫情得很。 很快又挖出一篇英语作文,仅得叁分,实属不易。 这小孩气傻了?掏垃圾也能这么开心?不该心怀怨愤吗?秦深移动尊身,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背后,打算看看她在鼓捣什么。 专心致志的顾念念毫无察觉。 她手里正拿着一个方形的黄色胶袋,表面印着硕大的003。 okamoto? 英文好歹过了六级,顾念念不认识这个单词。 强烈求知欲驱使下,总算找到右下角“冈本”这两个字了。 那不是003,是0.03…… 超薄超带感…… 瞬息间,她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还好秦深没过来。 顾念念回头张望,额头撞上他结实的胸膛。 极其缓慢地抬头,顾念念撞上一双深邃的黑眸,幽静如古井,窥不出任何情绪。 顾念念看看秦深寂静无波的脸,再看看手中薄薄的避孕套,嘴巴张大。 好半响,她才触电般,甩开手里的东西。 他该不会以为自己在研究这个吧? 一时间,气氛蜜汁尴尬。 总该说句话,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脏兮兮的手指搅在一起,不自觉地挠挠脖子,不经大脑就挤出一句话来:“真是的,应该支持国货嘛。” 这下子,刚刚惊慌的小脸蓦地炸红了,都可以滴出血来。 “你懂得真多。”秦深唇边浮现薄凉的笑。 对于他的嘲讽,她滚烫的脸渐渐褪色。 顾念念眸底尽是倔强之色:“也还好,什么durex、jissbon、第六感、donless……”都看过。 一口气数了好多品牌,这牛吹得顾念念都服了自己。 秦深向前一步,两人几乎贴在一起,害的她忍不住倒退,脚往后一探,踢到垃圾桶。 “喂,你干嘛?”挺直腰,顾念念真怕自己往后倒,掉进垃圾桶里。 跟前的男人微微眯着眼:“用过?” 刚刚装逼装过头了,顾念念只好继续硬着头皮上:“用、用过啊……” 秦深清隽无垠的桃花黑瞳骤然转深,如同这静谧幽沉的夜色,泛着诡异的气息,格外危险。 片刻,他紧抿的唇角掀了掀:“什么感觉?” 这声音跟往常一样低沉,此时却徒添几分清冷,似打探,似不悦。 顾念念仰着脖子望着他,愣愣地半天都不懂他意思:“什么什么感觉?” “你不是用过吗?不知道我问什么?”秦深弯着腰,说话的热气时不时佛过她脸颊,害得她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原来他在问,用避孕套是什么感觉…… 这东西,是相互的 原来他是问,用避孕套是什么感觉…… 她哪里知道啊。 事实证明,装逼有风险,作死需谨慎。 特别是在秦教授面前装逼。 他会揪着你不放,直到露出破绽。 “用的是你,又不是我,我怎么知道!” 顾念念的手足无措尽数落入秦深眸底,得知她在打肿脸充胖子,心底竟慢慢滋生出一丝欢愉。 他俊美的脸上带着有点坏的笑:“这东西,是相互的。” 相互的…… 顾念念小污婆脑海里呈现出“相互”的画面。 摩擦摩擦摩擦…… 哎呀我去……太污太污太污了……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拍拍脸,醒醒神,才意识到自己双手刚刚在掏垃圾,脏兮兮的,小脸皱成一团。 “都怪你啊!为人师表,问的都是什么gui!”顾念念气急之下试图推开秦深。 这男人石头做的? 无论使多大劲,他都纹丝不动。 推不开他,倒在他干净的浅蓝色短衬上留下两个五指印。 “我这是在调查大学生情感生活进展状况,以引导这个群体树立正确的恋爱观和恋爱行为,你的回答很惊艳,很有代表性。我会在论文后面标注你的名字,感谢你所做的贡献。” “信你一成都嫌多!” 此时此刻,顾念念只想赶紧找到陈教授的资料,好结束今晚的狼狈。 “灯!”她粗声粗气道。 继而头顶又亮起闪光灯。 耸起肩膀蹭蹭两边脸颊,她开始新一轮的掏宝旅程。 一缕低哑伤感的歌声划破夜晚的宁静,那是秦深的手机铃声。 他走出去接电话。 楼道灯光昏黄,顾念念沉浸在略带重金属交响感的旋律里。 瑞典乐队lakeoftears的歌曲——toblossomblue…… 曾经,她单曲循环了无数遍。 过于忧伤,她便很少听。 秦深接通陈老教授的电话,原来他在收拾桌面资料的时候,不小心捎了那张写满参考文献的纸张,让他们赶紧回去。 也就是说,他们白忙活了。 挂掉电话后,秦深回到楼道拐角处。 娇小的身影笼罩于一片昏黄中,她依旧弯着腰。 时而皱眉,时而沉思,有时还会笑,倒是没有抱怨。 秦深向来挑剔的眼神趋向柔和。 微凉的白灯重新亮起来,顾念念感觉有人在扯身上的牛仔肩带,垂眸一看,骨节分明的大手正搁在自己肩头上。 他在帮她整理挂落在肩膀的牛仔肩带。 她有些忡楞。 “别找了,回去。”他沉声说。 “不行,还没找到呢。还有一个桶,再等等。”她摇头拒绝。 他黑眸掠过深思:“已经很晚了。” 无法真正讨厌他 “明早没课,不要紧。早知道联系温禾和笑笑,有她们帮忙会快很多。” “行,你继续,我走了。”秦深语气平缓。 头上的灯光骤然消失,顾念念站直腰板,努力压抑胸口翻滚的怒火。 她帮他老师找东西,他不帮忙就算了,拽的跟二百五,为数不多的好感开始直线下滑。 “情深!你这个王八蛋!”顾念念追上去开口骂他。 定睛一看,她发现他手里正捏着一张迭起的纸。 “王八蛋?喊谁?”秦深饶有兴致地勾唇,笑得很温柔。 “您听错了。”顾念念心咯噔一下。 “你的意思是,我失聪了?”他言语里含有一丝胁迫。 “……”顾念念诚实地回答,“我错了。” “嗯。”他伸出手,示意她过来。 不明所指,她蹭了过去。 秦深摸摸她头发,喉咙溢出一个字,“乖。” 似乎她做了什么值得赞赏的事。 顾念念心情莫名地好,竟然很喜欢这种感觉。 想到自己两天没洗头,头发一定很油。 瞬间弹出两米远,她假装很嫌弃:“你当我是金毛犬啊!还有,你什么时候找到的?我怎么没看到?” “咦~你刚刚掏完垃圾,手一定很脏。”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揉他摸过的位置,想拍掉什么,才察觉自己的手才是超级无敌脏兮兮,她还摸自己的脸来着。 顾念念死死地盯着各种味道都有的五指,像见鬼一样。 忽地,她鼻翼间闻到淡淡的古龙水气息,眼眸转动,他攥着一张纯白纸巾,擦拭自己的脸颊。 顾念念心脏像电力十足的发动机,快速运转,快超过她正常的负荷量。 “自己擦。”他说。 然后,她手里多了一包白色的洁柔纸巾。 幸福来得太突然。 眨眨眼,顾念念依旧有些无所适从。 她无法真正讨厌这个男人。 垂眸,突然眼前闪过一丝亮光。 顾念念认真看过去,是他手上的白金戒指,简约,闪耀。 掏出口袋里的手机,顾念念在相册里找到薄晔煜的照片,点击放大。 这还不够,她干脆把薄晔煜的照片设为手机桌面,锁屏页面,打算时刻膜拜,培养情感。 一辆很拉风的迈巴赫62s来到她身边,车窗下滑,露出秦深好看的让人沉沦的俊脸。 “你有车吗?”性感低沉的声音响起。 顾念念摇摇头。 驾照考试失败了无数次,有一次她偷开爸爸的车,撞上树干,把奶奶吓坏了。家里下了禁令,不允许她开车,要给她找个司机,被她拒绝了。有专车送自己来学校,势必会引起很多瞩目。 现在有滴滴打车,方便很多。 “上车。”淡淡的,不容置疑的语气。 逐渐改变 “我们不同路,我今晚回家,已经叫了滴滴打车。” 放在往常,顾念念肯定会抓住这个顺风车。 只是此时,她并不想跟他独处。 秦深沉吟片刻:“太晚,不安全。” 顾念念粲颜一笑:“十一点都没到了,我家离这很近,没事的,最多我到了给你发消息。” 尖锐的视线在她脸上逡巡。 她笑得很勉强,真不想坐他的车。 刚刚捡来骗她的纸张被秦深揉成一团,他面容寂淡:“你自己小心。” 车窗徐徐上升,那张俊美的容颜渐渐模糊。 倏地,黑色的车身如离线的箭,在她视野里消失。 顾念念叫了滴滴打车,目的地定位在家里,最后还是绕道回倾城小区。 她想念床上的泰迪熊。 自己也觉得这个理由很牵强。 推开门,室内一片漆黑,秦深并没有回来。 她松了一口气,拿起望远镜观察对面,并未看到薄晔煜。 其实薄晔煜也很少过来。 一个人霸占了整个豪华公寓,多好啊。 . 时间飞快,转眼已是十月份,空气中渐渐带着些凉意,有些人穿长袖,而有些人依旧是短袖或背心,路过的时候,暗暗骂双方为傻逼。 刚从图书馆借书回来的温禾推开宿舍门,里面的景象让她情不自禁地揉揉眼睛。 退了两步,确实是204,没走错啊! 顾念念同学竟然在看书学习?!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坐在电脑前忙碌的尹笑笑很善意地提醒:“小禾禾,你这样会打击到念念的。” “上周至今,她乖乖去上课,如今还在宿舍自习,好不习惯啊。”温禾放下背包,同时朝着尹笑笑说,“你再叫我小禾禾,我就叫你小笑笑,让你笑到天黑。” “名字叫温禾,咋一点都不温和,你酱紫太辜负叔叔阿姨的用心良苦了。”顾念念抬起头,移动桌椅,正朝着她俩,“回来怎么不吱一声啊,好帮忙拿快递或者带吃喝啊!” “背着几十斤重的书,你还剥削我,这这这……忒没良心了。”温禾委屈脸,旋即看向尹笑笑,“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和两个学霸相处快四年,都没能让她步入正道。如今这么乖巧,不简单。” “最不简单的是她去上课,老师说,这位同学,你怎么这么面生,跑错教室了吧?整个班都笑疯癫了。”尹笑笑落井下石。 “那些认专业老师外表的奇葩考题不用说,肯定是针对念念的。如果没有你带着,说不定她真会跑错教室。”温禾损人完全无下限。 临近毕业 “当着我的面酱紫说话真的好么,我的心会痛的耶。”顾念念西子捧心状。 “心痛?很好啊,说明你还活着。”温禾走过去,拿起顾念念正在看的专业书,是周叁多的管理学,嘴上问,“你勤奋向上的模样真让人欣慰啊,是好的转变。怎么突然有这个觉悟,能说说吗?” “挂科太多,不想再重考,接下来的科目尽量争取高分,提高绩点,省得最后学校发的选择就业推荐表上的数字太难看。”顾念念发自内心道,“这是我短期目标,长期的还没想出来,但学校到处都是企业校园宣讲会的海报,有些茫然,感觉明天就要毕业一样。你们呢?” “你还担心这个?你只要拿到学位证就好了,剩下的路,会有人替你安排。”温禾一针见血。 “我也觉得,你没有经济压力,跟我们不同。”尹笑笑赞同,“我准备抓时间跑宣讲会,提前做就业准备,争取拿到好offer,签叁方。” 温禾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我想好了,留校考研。” “你不是一心想步入社会赚个满盆钵吗?真决定考研啊?”顾念念不解,也抗议,“家人安排的路未必适合我,你们这态度有仇富的嫌疑。” “要真仇富,也不等现在,早就在饮水机投二甲基亚硝胺了。”尹笑笑撇唇。 “我们学校研究生文凭含金量很高的。”温禾靠在顾念念身上,语气阴森,“听说每个人都会渐渐地变成自己讨厌的那种人,你说我现在仇富,还来得及么?” 顾念念歪着脑袋澄清:“说得我也很想仇富了,其实我很穷滴,零花钱被限制,偶尔还要依靠奶奶救济,以后可能还要投奔你们呢。” “你说她欠不欠打?”温禾问尹笑笑。 “欠!有一种我很穷,穷得只剩下钱的装逼感。”尹妹纸微微一笑。 “还犹豫什么?” 温禾和尹笑笑一人揪住她一边脸颊,顾念念势单力薄,抗议无效,只有被完虐的份。 打闹完后,温禾回到自己位置,开启学霸模式。 尹笑笑手里挥舞一张门票:“我这里有张青城艺术画展览会的门票,别人送的,名额有限,大咖云集,我没空,你两谁有兴趣?” “这么高雅的事儿不适合我,如果有什么淘金活动记得提前告知。”温禾晃晃脑袋,戴上耳机,认真看书。 “我本身就是高雅的代言人,不需要附加这些。”顾念念摆摆手。 “……”尹笑笑无语对苍天。 整个宿舍,只有她才正常。 突然,顾念念拔高音量:“明天周叁?” 被吓到的温禾有种扑过去掐死她的心,最后她和尹笑笑交换眼色。 周叁,很特殊吗? 上课途中 顾念念换了n套衣服,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身着牛仔连衣长裙,腰间系带,显得修身复古,难得流露出几分文静的气息。 这样的装扮不能背双肩黑皮包,比较适合斜挎单肩小方包,最好还是白色的。 也不知怎的,越看越别扭。 哆嗦一下,她飞快地换了长袖黑字母白衬,下身套上显瘦的黑色哈伦裤,满意地笑了。 不就是选修课嘛!不就是翘了一节嘛!穿得再好看有个卵用!不如早点过去,抢占好位置,说不定还能讨个好印象。 距离上课还有四十分钟,顾念念已然担心来不及。她化了个淡妆,在穿帆布休闲鞋的时候预约滴滴打车,一路小跑,在报刊亭旁等车。 她无聊环顾左右,眼角余光扫到一位打扮时尚气质婉约的长发美女。 顾念念忍不住再次回头,这一注视,便再也收不回视线。 美女腹大如鼓,怀孕七八个月的样子,单手撑在树干上,脸色泛白,呼吸缓慢但起伏很大。 计程车经过时,她会伸手去拦,却多次扑空。 顾念念怀疑,失去树干的支撑,她会摔倒。 长发美女察觉到她的注视,朝她微微一笑,顾念念一愣,也忍不住回了一个和善的浅笑。 反正等车无聊,顾念念走了过去:“现在都网上约车,你这样很难打到车的,用手机下载一个约车软件就可以了,很简单很方便的。” 她声细如丝:“手机没电了。” 顾念念脸色一变:“你、你很不舒服的样子,要不要去医院?你住在这里吗?” 美女摇摇头,抓住顾念念手臂,吃力道:“过来找朋友,手机没电联系不上,你能帮帮我吗?” 无需她多言,顾念念已明白她的潜在意思,莫过于送她去医院。 脑海里窜过很多种可能性,其中一项就是讹钱。 时常听到碰瓷,或者老人摔倒无人敢扶,说到底就是国内讹钱现象过多,好人没好报。以前宿舍就讨论过,遇到这种事情,大家会怎么办,顾念念大声回答一定会帮忙。 如今,真遇到了,她竟有些迟疑了。 顾念念皱眉:“说实话我很赶时间,我答应一个人,会按时上课,这医院最近也要一小时,我我……你记得谁的手机号?我把手机借给你打电话。” 这时,预约的计程车师傅到了,恰巧就停在她们身边。 长发美女似乎懂得她的顾虑,很体贴地说了声谢谢,接过她手机,拨通一个电话,简单地说了自己的位置,握住手机的五指关节有些泛白,像在强忍着剧痛。 重重地喘了口气,她把手机还给顾念念。 天色尚早,会有人来接她。 顾念念暗想应该没事,朝她挥手告别,坐进车里。 特地在这里等你 青城大学,皎月当空,夜色静好。 再度摆脱那群如狼似虎的学生们,秦深来到停车场,按下汽车遥控钥匙,“滴”地响了一下的位置伫立着个娇小的人影,正缓缓转过身来,看到他的时候往前迈了一步。 秦深清亮的深瞳像沉淀了什么,声音没有一丝情绪:“顾念念同学,你挡住我车门了。” 他这么生冷的态度,顾念念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说不出哪里不对,就是心塞。 她双手张开,整个背部都贴着黑色的车身:“我今晚特地在这里等你的。” “我赶时间,没空陪你玩。”他指指手表。 “我长话短说,不会花太长时间!”顾念念说话速度很快,唯恐表达不清,“今晚我不是故意缺席的,在过来的路上碰到一个孕妇,她身体状态很差,我怕有个万一,就送她去医院,一来一回花了两个小时,回学校,就已经下课了。” 站在她身边的秦深身形高大,影子斜长,一直保持缄默。 那双幽深的眼眸落在她脸上,寂淡如水。 顾念念伸展的手臂有些莫名地泛酸,失重般打落在她腿侧。 她挤出一个笑:“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就像电视里的情节对不对?但这是真的。” 寂静片刻,他总算开口了:“顾念念同学,我课堂上学生很多,也没节节课点名的习惯,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你缺席。” 刹那间,顾念念的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丝凝滞,继而弧度更深了:“是吗?那我岂不是不打自招,好搞笑噢。” 她往后挪了两步,让出位置:“秦教授,你赶时间,赶紧走吧。” 秦深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拉开车门,即将关上的瞬间,有一只手徒然横了过来,若不是他反应快,按照他平时关门的力度,她的手要废了。 “顾念念!” 骤然拔高的声音,响彻云霄,把顾念念震懵了。 秦深的脸徒然在瞳孔里放大,她感觉有双手正紧紧地攥住自己的肩膀,耳畔是他的咆哮:“你这是怎么回事!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顾念念呐声说:“我只是、我只是想说,你挂我的科,我无话可说,但刚刚说的事情,都是真实的,我没骗你。” 意识到自己失控了,秦深忍不住皱眉,松开她,冷声说:“那又怎样?” “我不想你觉得我在说谎。”顾念念很直接地说出心声。 秦深漂亮得很醒神的桃花黑眸深深地凝视她:“我的意见有这么重要?” 顾念念喉咙一窒,说不出话来。 只能傻站着,怔怔地盯着他,似乎听不懂他的话。 秦深紧揪不放,又问了一句:“我怎么看你,真这么重要?” 顾念念垂眸片刻,低声说:“当然重要。” 秦深拇指习惯性地摩挲着食指,俯视她的黑瞳覆上一抹复杂的深思。 她恢复平常笑嘻嘻的模样,八颗整齐的白牙在夜晚亮得刺目:“这是事实,自然就要说清楚,什么都憋着,很容易产生误会的。” 他看着她笑语嫣然,声音有些低哑:“为什么重要?” “你是房东,我是房客,共处一室,最好不要有误会啊。” 望着他的眼睛眸色分明,如一泓秋水,清澈见底,干净得让人不忍心质疑她的话。 秦深浅笑:“我知道了。” “就这样啊?”她这么认真这么执着,就换了一句简单的“我知道了”?手差点被夹到呢! “你还想怎样?要我夸你实话实说?要不这样,我跟校长商量一下,待会儿给你颁一个年度见义勇为学生奖?” 单手搁在车身上,秦深笑得很渗人:“顾念念同学,我严重警告你,你花了我五分钟,再不弹开……” 顾念念不怕死地说:“我就死定了是吗?” “十、九、八……”她一步步后退,念到“七”的时候,整个人倏地跑了。 空气中飘荡着她的声音:“说你挂我科无所谓是骗你的,这会打击祖国花朵行善积德。” 静默片刻,秦深笑了。 真是个长不大的傻孩子。 . 一辆很拉风很酷炫的迈巴.赫62s在车海里像猎豹般快速穿梭,最终停在青城市立医院门前。这是青城数一数二的公私合营医院,就连晚上也人流涌动。 很多人经过这辆黑色顶级豪车时吹吹口哨,或者驻足两秒,盘算钱包里的rmb,最摇头叹气离开。 车内,一早约好的两个人还没来。 秦深盘算距离和时间,发现离青城大学最近的就是这家医院。 一个小时?他才用了二十分钟,顾念念坐的是拖拉机? 秦深眸底溢出一丝自己未曾察觉的笑意。 他选择相信那个傻小孩。 无论她说的,有多么狗血,多么不靠谱。 总不能打击祖国花朵积极行善的热情。 不过,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学生了? 秦深俊美的侧脸泛起一丝凉意,他随手放了一张cd,是陈小春的独家记忆。 我希望你,是我独家的记忆 摆在心底 不管别人说的多么难听 现在我拥有的事情 是你,是给我一半的爱情 我喜欢你,是我独家的记忆 谁也不行 从我这个身体中拿走你 在我情感的封锁区 有关于你,绝口不提…… 有时候听一首歌并不是因为它有多好听,仅仅是从那些歌词中,看到自己。 她的爱一直很安静 秦深敲击方向盘的指尖骤然停住,有人拉开了车门,坐在副驾驶上。 那是一张略施粉黛的娇颜,看到秦深的瞬间,她又不自觉地屡屡本就整理过的黑色长发,唇边抿出一丝笑:“深哥哥。” 秦深淡声提醒:“湘灵,系安全带。” 岳湘灵大窘,赶紧低头给自己系上安全带,全无在医院里的冷静自持。 “灵妹妹,你第一次见秦深哥吗?这么拘束。相识五年,说出去都没人信。”秦楚楼打趣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内科今天来了个大美女,轰动一时。据说是什么当红花旦,叫什么啊?夕颜,多美的名字啊,如果多开几样特殊药,可能会拉低颜值。” “我错了,姐姐求放过。”秦楚楼很快认怂。 她口里的夕颜正是秦楚楼的绯闻女友,没有公开承认,因为秦老爷子用拐杖敲地,声明秦家绝对不允许戏子进门。 “既然这么求我,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吧。”岳湘灵扬起下巴,很倨傲。 秦楚楼眼里尽是邪恶:“哥,这首歌曲好熟悉,叫什么名字?” “你手机里也有,不知道歌名?” 秦深寂冷的视线透过内后视镜横向后方,害得秦楚楼打了个冷颤。 凉飕飕的,杀伤力max,他后悔为了挤兑岳湘灵而多嘴。 独家记忆。 秦家人都知道,多年来,秦深有自己的独家记忆。 以至于,任何人都走不进他心。 一曲完毕,岳湘灵说:“深哥哥,我突然想听一首歌,能换张cd吗?” 正版专辑cd,对原始声音的处理很到位,清晰度高,还原力强,层次感分明,不是汽车导航音质或mp3能比拟的,所以秦深的车里总有许多cd,岳湘灵也学着买cd。 “我看起来很严肃吗?跟往常一样和善啊。”秦深手故意看向镜子,摸摸脸,笑道,“妹妹对哥哥说话,不用这么拘谨。虽然我是肉食主义者,却不吃人。” 听他前半句,岳湘灵心底腾升的愉悦还未成型,就僵在脸上。 叁言两语,点明他对自己的态度。 哥哥和妹妹的关系。 放在她右侧的手攥握成拳,最后松开。 不要紧,她有的是时间。 “哪有!只是有点累嘛!”岳湘灵嗔声道。 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新cd,换上,阿桑低沉柔和的嗓音在车内萦绕。 一直很安静。 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 她给他的爱也一直很安静。 以歌寄情,她希望他能懂她的声音。 岳湘灵偷偷侧眸窥视主驾驶座上男人,也不知怎的,他目不斜视,却又知晓自己在偷窥的样子。 秦深启唇问:“妇产科今天人很多?” 渐渐勾勒出她的模样 岳湘灵是青城立医院的产科医生,父亲岳建群是秦氏集团的大股东,两家关系良好,经常私下相聚。 这次秦家大小姐——十岁的秦乐儿荣获青少年艺术家钢琴比赛第一名,秦家特地邀请她过来吃饭。 “跟往常一样,工作量很大。”岳湘灵满脸欣喜,滔滔不绝,“要说今天,还真有点特殊,晚上突然接到一个下身大出血的大龄孕妇,还好送来及时,晚半个小时,孩子就保不住了。说也奇怪,送孕妇过来的不是她老公,反而是个像学生的小女孩。” 说着,岳湘灵笑笑:“女孩傻乎乎的,该是被吓坏了,站了好一会儿,急匆匆地跑了。” “那个女孩不会刚巧穿白色上衣,黑色哈伦裤吧?”秦楚楼出声问。 “你偷窥我上班?”岳湘灵斜视他。 “我有女票,颜值高你几个level,用得着看你?”秦楚楼嗤笑。 “秦楚楼。”秦深淡淡地喊了声。 “哎,哥。”秦楚楼乖巧如绵羊。 “详细说说。”他问得很随意。 岳湘灵忍不住看了秦深一眼,他向来很少关注这些闲事。 “遵命长官!”秦楚楼举手敬礼,一本正经,“报告长官,鄙人小dear身体抱恙,遂来探望,初至太医院,一妇人倒于怀中,仰首,有人频谢,此人者为青城大学学子顾念念,扶妇人入医院,去而不见兮。” 顾念念…… 秦深眼前浮现那双深棕色的眼眸。 对于女人,特别是长相,秦深总不上心。 有时候,很快就忘记。 而今,他竟能渐渐勾勒出她的模样。 她有深棕色的短发,蓬松的刘海,眼睛很大,眸色特别,笑起来…… 像腾升的朝阳,暖洋洋的,很舒服。 矮了些。 女人二十岁,身高好像固定了。 他的思绪被岳湘灵打断:“说话怪里怪气的,你怎么不跟博学叔叔去考古啊?” “吾有鸿鹄之志,岂是尔等妇人能窥。” “湘灵,打电话给博学叔,他考古队正缺个人搬砖头,就说秦楚楼在公司无所事事,闲得慌。”秦深好意提醒。 “是!”岳湘灵嘴角憋笑。 “哥,不带这样的!”秦楚楼俊脸扭曲,“你在学校上课这事,要不是我抵死相瞒,爷爷早就催你回总部了。” . 秦家别墅,靠半山而筑,远离城市喧嚣,又在都市环路,具备了交通的便捷性,真正意义上的离尘不离城,历经数十位建筑师的呕心泣血,历时四年而成,世人惊艳,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豪宅。 在叁楼看到有车开进来,秦乐儿顾不得穿鞋,飞奔出去,有人正伸展双臂,敞开怀抱,等待自己扑过去,抬头一看,是秦楚楼。 她不屑地翻翻白眼,转移方向。 秦家 “哥~~你总算回来了~~”袖珍的秦家公主死抱秦深大腿不撒手。 弯腰将她抱在怀中,秦深往里走:“再不回来,你肯定半夜给我打电话。” 抱怨的话里含着浓浓的宠溺。 “谁让你不回家。”秦乐儿噘着嘴。 “小乐儿,你眼里还有你二哥我吗?”被晾在一边的秦楚楼幽怨脸。 “二哥来了吗?人在哪呢?”秦乐儿把手放在额头上,做出个察看四周的动作。 “哥,乐儿都被你教坏了,才十岁就酱紫,以后铁定嫁不出去。”秦楚楼一脸恶毒。 “嫁不出去我养。”秦深凉声回应。 逗得秦乐儿倍开心,想到还有其他人在,她人小鬼大地收敛了下,朝着岳湘灵打招呼:“灵姐姐好,爷爷吩咐厨房做了您喜欢的芝士焗蟹盖,待会儿要多吃点噢。” 不等岳湘灵回应,她已转身朝着秦深掰手指:“还有哥最爱的避风塘炒虾、照烧汁杏鲍菇……” 秦楚楼一旁啧啧批判:“恋兄癖,不得了。” “羡慕不来的,深哥哥颜值高你几十个level。”岳湘灵冷哼道。 盯着他们的背影,秦楚楼摸摸自己的脸,明明帅的不可方物。 他感叹:“爱情果然会让人盲目。” 走在他们先头的秦乐儿把嘴凑到秦深耳边,嘀咕着:“爷爷知道你要回来,向门外望了好多次。” “乐儿!”一道极其威严又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断他们私语。 身着灰色唐装的秦老出现在他们视线里。 据说喜欢穿唐装的人爱国又传统,放在秦卫国身上最适合不过了。 从建国至今,秦老历经无数风雨,他下过乡,当过兵,自学大学课程,在青城石油后勤基地打过酱油,后集资叁万元创立秦氏集团,自己带团队,谈项目,是真正靠自己打下江山的一代人。 秦卫国妻子早逝,膝下有两个儿子。 大儿子秦博康,却一点都不健康,娶了书香世家的女儿金秋雅,将公司打理得有声有色也染上男人的恶习,拈花惹草。秦老爷子见大媳妇金秋雅多年无所出,对儿子荒唐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在金秋雅怀孕后,秦博康两脚一伸,秦老白发人送黑发人。让他颇为感动的是,儿子死之前还给秦家留了种,没料到最后是个女娃。 起初,他对小儿子还怀有期望。 博学博学,秦博学真的很博学,嗜书如命,没事摆成大师的模样,念上几句拗口之乎者也,偷选历史专业,坚持考研,进修博士,念博士后。秦老爷子不止一次怀疑小儿子上辈子是哪个明清时期多次落榜的秀才。 不顾小儿子抗议,秦老将他塞进公司,几个星期内,秦氏集团差点倒闭,秦老赶紧好吃好喝地供他回学校读书。 秦博学不止一次在后辈面前吹嘘自己当年是如何差点害公司破产的,没有一丁点愧疚感,屁颠颠地扎在历史研究中,奔波于各个古墓里,还想把儿子秦楚楼也带进坑,父子两一起研究古代文明。可惜,秦楚楼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唯独不懂什么叫子承父业。 秦博学怀疑自己在产房抱错孩子,随后又想到自己也没有子承父业,内心就好受了些。 这下,秦老爷子高兴了,细细观看孙子秦楚楼,天资聪颖,可惜一心玩乐,守业没问题,说到扩大规模,秦楚楼是没这个心思。 大儿子整天寻花问柳,秉着外面总会有秦家子孙的念头,秦卫国派人外出打探。这一打探,还真让他找到秦家流连在外的瑰宝——秦深。 那晚,秦卫国翻阅心腹带回的资料,兴奋得整夜睡不着。 这孩子,智商奇佳,为了照顾病重的母亲,拒绝斯坦福商学院的橄榄枝。最重要的是,经过他手里的项目收益一定翻数倍。 秦老爷子想,这经商头脑,随他,就连秦深出色的外表,也随他。 这两点胜过验dna,当然最后也是验dna才去接秦深。 可惜,秦深并不甩他,因为秦深母亲已然去世,而他有能力打造自己的商业帝国。秦老能感觉到,秦深积压怨愤,恨秦博康一夜风流换来母亲半生牵挂,含恨而终,恨秦家薄情寡义,若非需要找人继承家业,根本不会想到他们母子两。 最终,还是他棋高一着,将秦深带回秦家。 即便,方法下叁滥。 即便,秦深对他有很深的隔阂。 他终究是秦家子孙。 每当秦老爷子被秦深气得跳脚的时候,都拿这句来抚慰自己。 这一声严厉的呼唤吓得秦乐儿抖了下,她怯声道:“爷爷。” “这么大的人,抱来抱去,成何体统!”秦卫国说话语气沉了下,不怒自威,让人望而生畏。 全家人怕他,唯独秦深将他话视为耳边风。 就在秦乐儿挣扎着要下来,秦深收紧手臂,将她牢牢抱在怀里。 刹那间,吃瓜群众们耳朵里似乎听到电闪雷鸣的嘶嘶声,火花四射,战争爆发的前奏。 金秋雅赶紧上前:“深儿,我知道你疼乐儿,但你看看,这丫头爱玩,头发都折腾乱了,先交给我,我帮她整理一下。” 秦深这才把秦乐儿递给金秋雅,望向秦卫国。 几个月不见,他依旧穿着整洁的唐装,稀疏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可能因为少笑而动怒多,相对同龄人,他的皱纹比较少,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六十五岁的老年人,尤其是他泛着精光的眼睛,一般人难以直视。 秦深眉眼无波,连同声音,都没一丝波澜,“爷爷。” 这爷爷唤的,真是…… 冷冰冰的,像对待陌生人。 对峙 忍住不满,秦老爷子细细地查看他。 他没有瘦,内心又舒坦了些。 “舍得回家了!?”秦老声色俱厉。 明明关心他,明明想问他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话到嘴边,永远都变了味。 “嗯,我回来了。”秦深眸色沉淡。 这死孩子!秦卫国真想一拐杖敲他脑袋,是不是只有这样,他才能换一种态度。 眼见两人又要杠上了,秦楚楼赶紧凑上前,埋怨道:“爷爷,哥一回来你就忘了我,今晚做了什么好吃的?” 小孙子热络的话缓和了气氛,秦老的脸色微微缓和:“你就知道吃!” “不能怪我,湘灵妹妹肚子直打鼓,害我也饿了。” “湘灵饿了?我们现在开饭。”秦卫国像换了个人,面色柔和很多。 岳湘灵莞尔一笑:“秦爷爷好,几天不见您,越发年轻了。” 她从手提包里掏出精致的小礼盒:“对了,这个给您。上次听秦深说,您晚上睡眠质量差,就特地给您带来这个,可以助眠。” “人过来就行了,还带什么礼物。” 不大相信秦深这小子会主动关心自己,秦老听了还是情不自禁地舒展眉目。 虽然没有笑,秦家人知道,他心情很好。 能逗秦老开心,岳湘灵很成就感,偷看了秦深一眼,她热络地站在老人家身边:“遵命,主要是我外公用着舒服,说效果好,一觉到天亮,第二天精神倍爽,而这个又是全中药成分,能补肺益肾,有调血脂、抗动脉硬化及镇静助眠的作用,想着也适合您,希望您能喜欢。” “喜欢,当然喜欢,秦深有你叁分之一孝顺就好了。” 餐桌上,秦楚楼扮演小丑,不停地活络气氛,而金秋雅则不停地给岳湘灵夹菜,叫她常来,眼神在岳湘灵和秦深身上转溜,深怕别人不知道她意图。 秦深视若无睹,只顾着和秦乐儿聊天。 起初还好,秦乐儿一听到秦深要检查功课,开始闷闷不乐。 她一粒饭一粒饭地吃,跟数数一样,祈求一餐吃到天亮。 饭后,秦老爷子把秦深叫上书房。 当室内只剩下爷孙两的时候,气压骤降,冷意泄露。 而他们都死死地端着,谁也不让谁。 “爷爷,有事?”秦深问得很随意 没事就不能找你? 秦老爷子坐得端直,敲着拐杖:“什么时候回青城的?怎么不回公司?” “我在休年假,五年连休。”秦深也不怕他飙血压,说得理所当然。 “我几十年都没休过一次!你竟然跟我说年假!”秦老爷子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蓄满震惊。 “您可以现在开始休,不晚。”秦深语气寂淡。 这五年来,秦深不分昼夜为公司根除毒瘤,建立企业新制度,规范流程,大大提高整个集团的工作效率,激发员工积极性和创造力,立下无数汗马功劳。 跟机器人一样,秦老看了也心疼。 秦卫国硬邦邦地命令:“最多一个月,结束了好回公司,万事适可而止。” 秦深斜倚着沙发,淡淡地睨向秦老:“哪种身份?” “你想以哪种身份?”秦老爷子深深地看着他。 他回秦家五年,一直很低调,一般人不知道他的存在,就连外派到分公司,都是以秦老特助的名义。 秦氏集团董事长特助,很拉风,再怎么酷炫也比不上秦氏集团接.班人这个名头。 起初隐瞒着为了考验秦深,他能力得到验证后,秦老想开新闻发布会公开这个重磅消息,被秦深拒绝了。 他要的不是这个。 他想要的是…… “秦氏集团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秦深的语气不痛不痒。 话音一落,室内一片窒息的寂静。 秦老爷子知道他会开口,却没料到是这个数额。 这不是简单的漫天要价,这简直就是要掌控整个秦氏。 他不仅要了秦博康名下的股份,还要削薄秦老的控股权。除了秦老,他就是秦氏集团第二大股东,两人持股数相差无几。 秦卫国目光平静地凝视令他又爱又恨的孙子。 好半响,他徐声说:“这些,乃至整个集团,迟早都是你的,你何必这么急?” 秦深唇边掀开薄凉的笑:“我只信自己。” 这些年,他确实没亏待自己,但秦深心里清楚,万事前提都是他有价值。 这里和外面并无不同。 秦老爷子一双锐利的老眼细细地审视孙子,而秦深平静地与他对视。 此时,安静得可以听到双方手表微弱的走动声 片刻,秦卫国收回探究的视线:“你就这么想激怒我,把你赶出门?” 秦深态度模棱两可:“我可以给秦氏带来更多收益,你好好考虑一下。” 秦老爷子语气遽尔渐生犀利:“当初答应回来的时候可没这些条件。” “我也没说待几年。”秦深双手交叉置于胸前。 确实如此,秦卫国以为随着时间相处,他最终会融入这么家。 没想到,五年,整整五年,都捂不热他的心。 反倒越来越远。 秦卫国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褪去情感的眼眸淡漠至极:“你在威胁我。” 秦深脸上划开一丝无声的嗤笑:“您经常威胁别人,偶尔调换一下身份,未尝不可。” “秦深。”秦老爷子沉缓地呼唤他名字,语重心长,“无论以前发生什么事,你要记住——你永远姓秦,你永远是我秦卫国的孙子!” 他知道她没穿衣服 秦深:“如果没其他事,我先出去了。” 冰冻叁尺非一日之寒,破冰也并非一日之事。 秦老双手拄着拐杖:“不打算邀请我去看看你办的画展?” 他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邀请函放在您办公桌上。” “嗯。”秦老爷子严峻的眉眼缓和了些,“要常回家看看,乐儿那丫头整天念着你,别让她等太久。” “知道了爷爷。” . 浴室里,顾念念朝着镜子抓了两把头发,刘海又长了,真麻烦。 为什么不试试长发呢? 妈妈离开后,她一直短发示众,理由是长发洗头吹干都很麻烦。 但现在男生们大都喜欢长发飘飘的女孩。 也许不只是男生们,连同男人们都这样。 她记得,秦深说过,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发,长发及腰,中分。 薄晔煜喜欢的类型。 可也是秦深喜欢的类型? 顾念念烦躁地挠挠头,划拨手机,洗澡的时候找首歌曲听听。 突然弹出微信消息,竟然出现和秦深聊天的画面。 她没眼花吧? 凉水从头顶浇了下来,冰冷冰冷的,打湿她头发和衣服。 顾念念急急忙忙退后一步,赶紧关掉淋浴阀,抽了提前准备的毛巾,擦擦手机屏幕,确实是他。 秦深微信头像是自己的照片。 沐浴在夕阳里,他眉眼精致,唇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最为勾魂的莫过于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眸,眼尾稍微上翘,深不见底,蕴着淡淡的笑意,看多一眼都有种被勾了魂魄的感觉。 这颜值,狠狠碾压如今霸占娱乐头条的鲜肉们。 顾着看照片,她都忘记点进去看消息了。 omg! 秦大教授问她周末有没有空。 心底腾升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这是约她的节奏吗? 她应该穿什么衣服?是不是该买些新衣服? 她的思绪又开始绕地球转圈圈,清醒过来已是数分钟之后。 脱掉湿漉的上衣,顾念念身上只穿件粉色小罩罩。 她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删了又删,最后汇聚成一句话:本姑娘行程很满的,预约要趁早。 也不知经过哪本书荼毒,脑海里有女孩子要欲擒故纵的概念。 一发完消息,她就后悔了。 装得有些过了。 她正准备撤回信息的时候,秦深回复:好 屏幕上方的拇指抖了两下。 他不应该问现在预约还来得及吗? 而且,要不要回得这么及时? 顾念念叹了口气,放弃走套路的念头,直接发语音:“周末两天都有空,有事吗老师?” 随后她又回复道:“要过来看房子吗?” 从她上次乱扔罩罩的事情就知道他很爱干净,以前有安排人定期打扫卫生,顾念念不习惯有陌生人进出,跟他发誓一定好好打理公寓。 顾念念跑到客厅,四周还算整洁,稍微安心。 没料到自己的无心之语引起秦深的怀疑,他要求她立刻拍张客厅照片发过去。 暗骂自己作死,顾念念飞速整理了下,找了个最佳角度,拍照传过去,还选了原图,高清版的。 . 在书房办公的秦深停下手上的工作。 他划开手机屏幕,眸色凝滞。 放大照片,液晶电视屏幕光洁得反光,反射室内装横的同时也顺便摄入她的影像。 手机挡住她脸,看不清表情,纤细的脖子上挂着条白色毛巾,除了内衣裤,其他肌肤都裸露在空气中。 她人不高,也没有马甲线,更没有大刀阔斧的傲人s曲线,却有种匀称的轻盈。 纤腰细腿,浑身透着少女感。 秦深点漆般的黑眸愈发深沉,幽暗无比,泛着微光。 看了好几秒,最终眉头皱了皱,他简单回复:天气转凉,记得穿衣服。 . 顾念念整个人石化了。 他在简单的叮嘱?还是知道她没穿衣服? 倒抽了一口凉气,她披上浴袍,跑到客厅,跟猴子一样上蹿下跳,誓死要找到摄像头。 白忙活,累成狗,顾念念瘫在沙发上。 手机又收到秦深的信息:你找不到摄像头的,放弃吧。 那瞬间,真是日了狗。 难不成他在对面偷看自己?没道理啊,窗帘拉着呢。 顾念念有种智商不够用的疲惫感。 她精疲力尽地嚎叫:“秦大教授,您告诉我真相吧,我折腾不过您啊。” 他总算给她指条明路,重新观察照片,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照片里的自己有些模糊啊,看不到精华——漂亮的脸蛋。 最重要的是胸实在不怎么大。 顾念念低头,有些郁闷,明明觉得现实中还要大些啊。 这拍的真失败。 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吃亏了。 准备说他枉为人师的时候,她又收到他消息了。 如果她想要学分,周末去参加青城美术馆举办的艺术画展。 这就算了,下周叁上课交总结,要求图文并茂,不得少于两千字。 理由是,做错事就要接受惩罚。 顾念念一头撞进沙发垫里。 一次翘课,要去掏垃圾,第二次缺席,被罚逛画展,还要写总结。 秦深啊秦深! 什么仇什么怨啊! 再遇男神 音乐节,顾念念参加了很多,艺术画展还真是第一次主动进去逛。 也不完全是主动吧,她对美术实在没太大兴趣,虽然艺术都是相通的。 无论是音乐,还是绘画,势必都倾注了创作者的心血。 在车上下来的顾念念被眼前的安保严密程度吓到了。 她查看资料,原来主办方是青城美术家协会,进出场特别有气派,连同出入的人群都感觉特别高雅上档次,还有人专车接送。 秦深副修是美术学,这里兴许能找到他作品。 原本兴致缺缺,她突然有些小兴奋。 通过电子扫码进场的顾念念进入展馆的瞬间竟有种坠入另一个空间的感觉。 跟印象中的画展不同,这里每一幅作品都配合多媒体科技,经过光影搭建,以超大屏幕的形式呈现在观众眼前,画面跃然而出,色彩饱满,梦幻,懂艺术的人沉迷其中,就连门外汉也觉得这是一次极致的视觉享受。 仅仅通过展位布局,就能察觉主办方的诚意。 顾念念不由自主地对这些作品,对这些艺术家,也对负责这次展会的所有工作人员心怀敬意。 此次展览的画作类别丰富,都是知名作品,她甚至看到印象派领导者莫奈的油画日出。 她边拍照,边走路,就在拐角处不小心撞入一个结实的怀抱。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喋喋道歉,抬首的瞬间对上一双啐了冰的眼眸,愣住了。 竟然是薄晔煜。 在倾城小区逮不到他,却在这里遇到。 这碰巧还是,秦深故意的? 秦深知道薄晔煜会来,特地给他们创造机会? 蓦地,顾念念百感交集。 “顾念念?”跟上次不同,薄晔煜竟然念出她名字,冷冰冰的,连同他人,都像裹着寒冰,却一点都不影响他的帅气。 冰山帅锅锅,气场两米八啊! “你认识我?”她诧异。 “你向我要过微信。”他冷声提醒,只不过那一次他还不知道她身份。 顾念念大囧。 那是有求于你,想换现金。 就算最终目的是真的想要你微信,也别这么直接好么。 “你记忆力真好。”日思夜盼的男神站在面前,她竟然只剩下这么一句话。 她忍不住唾弃自己,顾念念啊顾念念,别浪费秦教授一番好意啊喂。 薄晔煜垂眸观察一头蓬松短发的她,学生打扮,朝气蓬勃,却跟这里有些格格不入。 针对顾氏集团零售业发展现状,卫博远和他商谈过几次,有达成合作的意愿,但卫博远时不时就聊起自己女儿,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至始至终,面无表情的薄晔煜维持一贯的语气:“你别再跟踪我,我有喜欢的人。” 你喜欢他 excuseme? 他说她跟踪他? 顾念念指向他再指向自己:“你以为我来画展是在跟踪你?真误会了!我……” 以前跟踪过你,但这一次绝对没有。 这话说不出口,顾念念只好笑着摆手:“反正没有跟踪你。你喜欢的人是有黑色及腰长发吗?” 想到自己眼睛瞳色比较特殊,她继续补充:“眼睛也是黑色的。” 她这副急着撇清关系的模样不像撒谎,但薄晔煜听到她后面的话时,寂静的眸底还是起了一丝波澜:“谁告诉你的?” 她很直白地说出真相:“秦深啊,你朋友。” 朋友……薄晔煜斟酌这个词,重新环顾这个展馆,眸色复杂。 当他视线重新落在顾念念身上时,已沉冷如初,他淡淡地掀唇:“你喜欢他。” 他没看错,这个女孩提起秦深名字时,眼睛泛光,特别生动。 这样的神情,他在另一个人身上见到过。 而那个人,快回来了。 顾念念脸色微变,不知不觉中提高音量:“我喜欢他?!我怎么会喜欢他呢?!” 整个艺术画展馆安静高雅,开声讨论已是极大的限度,像顾念念这种音量,瞬息间成为焦点,汇聚了无数的卫生球。 顾念念向大家做了一个对不起的手势,再压低声音:“他就是我们学校的老师,说的话有时候挺有道理的,所以我很敬重他。还有,你刚刚那番话听得特别让人不舒服,我觉得特别侮辱我们纯洁的师生关系。何况,他都结婚了,全校女生都知道。所以,大家对他,只有崇拜,懂吗?” 她小心翼翼的态度挺逗的。 “谁告诉你他结婚了?”面瘫脸的薄晔煜眉峰一挑。 “他啊!”顾念念板上钉钉的语气,“他手上还戴着戒指呢。” 薄晔煜眸底滋生出几分玩味,最后缓慢吐出几个字:“他未婚。” 顾念念深棕色的眼眸骤然睁大,布满诧异。 似乎不敢相信他所说的话。 甚至她怀疑自己耳朵出现幻听了。 “他未婚,单身。”薄晔煜重复,特地加重“单身”这两个字。 “那那他的戒指……”顾念念都有些结巴了。 提到戒指,薄晔煜本就冷气萦绕的俊脸顷刻沉冷了几分。 零下一百度降成零下一千度。 是室内空调温度太低了吗?还是旁边这位薄男神自带冷气机? 就在顾念念觉得自己要被冻成冰棍的时候,薄大男神总算放过她了。 “他未婚妻去世了。”说这句话的时候,薄晔煜满身萧索。 呆怔了很久,顾念念睫毛微抬,深棕色的瞳孔溢满深思。 她轻声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 秦深的前度真的去世了,没有死里逃生的梗 梧桐少女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她轻声问。 “你想知道。”薄晔煜的话里带着几分莫名的意味。 顾念念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无力反驳的感觉。 不自觉地咬咬下唇,她牵出笑意:“薄先生,名画当前,我们谈谈这个比较应景。” “你慢慢欣赏,我还有事。”薄晔煜不仅面瘫,连说话的语气也十分淡漠平瘫。 他离开后,顾念念反而松了口气。 要真讨论画作,她没那个能力,但难得遇见薄晔煜,就这么放他走,似乎有点辜负秦深的用心良苦。 情深…… 顾念念低声念他名字。 趁着电梯,顾念念上了二楼展厅,走着走着,眸底映入满目金黄,再也移不开脚步。 她不是没见过秋季的梧桐,青城大学通往艺设学院的路径两旁皆是法国梧桐树,一旦入秋,黄叶挂枝,随风飘落,有种美人迟暮的端庄,萧条到极致,是青城大学一大美景。 文艺骚年们捂胸仰望,或作画,或摄影,记录这寂凉的深秋。 她却从未见过如此有活力的落叶梧桐。 古代诗词中,梧桐常作离情别恨的寓意,这幅画反其道而行,隔着屏幕她都感觉到这梧桐茁壮的生命力,而最为夺目的莫过于画里的少女。 她仅有一个背影,长发及肩,简单的棉布白裙,有种大家闺秀的既视感,但她双足裸露,白皙细嫩,俏皮地踏落在橙黄色的梧桐叶上。 恍惚间,顾念念听到脚踩枯叶的清脆声。 着魔般,她以为眼前是真实的,不自觉地向前一步,想拍拍那个少女的肩膀,看看她的模样。 这一伸手,做牛做马的手机骤然滑落,而她犹然未觉,直到有人拍她肩膀,顾念念才猛地回神,似乎做了一个长久的美梦。 耳边浮现一缕宛若春风拂过般舒心的声音:“这么好的手机,摔坏了可惜。” 见到声音主人那刻,顾念念坠入一双犹如清泉般温柔澄澈的眼眸。 有种双脚发软的沉浮错觉。 最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靠近他竟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即便他身上散发着沉稳却潜藏着生人勿进的强大气场。 顾念念拍拍脸颊,接过手机,连忙道谢,随便找了个话题:“你也是来看这幅画的?” 他轻微颌首,视线落在眼前的佳作,“可惜是投影而成,真迹被藏起来了。” “你看过真迹?”顾念念很好奇。 “有幸目睹过一次,这幅《她》几经辗转,最后被陈逸丰教授慧眼识珠,买了下来。这件事只有行家才知道,没想到在这里可以看到它。”他语气里有淡淡的笑意,透着一股重见佳作而洋溢出发自内心的欣喜。 陆言修 “这幅画叫做《她》啊,我还以为叫梧桐……”顾念念细心查看画家的信息,喃喃自语,“童艺年?没听过……也对,我听过才不正常。” 她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在自曝家丑,男子听了忍俊不禁:“你不记得他名字,但你可能听过一则新闻,去年七月拍出六千万美金的画作就是他的。” 沃德天!六千万美金,兑换过来是…… 她掰着手指计算汇率,算了半天也没结果,正准备掏出手机,旁边的男子替她解答:“四亿一千叁百四十四万八千元。” “好厉害!”顾念念既在夸童艺年,也在夸他。 “物以稀为贵,他现存的作品极少,大部分被他烧了。”他不无可惜地说。 顾念念不大敢看这幅有毒的画作,又偏偏被它蛊惑,重新投落目光:“不明白童艺年为什么要烧了自己的作品,我能感觉到,他很热爱绘画。” 她不懂赏画的材质,颜料,但只需看一眼,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活力。每一片梧桐叶都透着微光,洋溢出炙热的生命力,连同画中的少女,仿佛可以听到她发出铃铛般的笑声。在退后纵观全画,感觉又截然不同,简直为要荡出画面的金黄色震撼。 顾念念像失了心神般,怔声说:“我甚至觉得,他很爱画里的这个女生。” 男子垂眸看向身边娇小的女孩。 她仿佛整个情感都浸入这幅作品,具备极强的共情能力。 他淡声感叹:“童先生在拿生命创作,一如梵高,将自己燃烧殆尽,心脏病去世,死前籍籍无名,死后名声大震。” 顾念念忍不住笑道:“你一定是他骨灰级粉丝,才知道这么多事情,否则我会怀疑你是行走的百科全书,无所不知。” “年轻的时候见过童先生一面,就上点心。”他温润的眼眸漾着笑意。 “你现在就很年轻啊!最多二十五岁!”顾念念心直口快。 实际年龄可能更大一些,因为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时间酝酿出的沉稳内敛。 “真的?”男子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开玩笑的口吻,“刚过完五十六岁生日呢。” 顾念念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想到这里是画展,才硬生生地憋住,小脸涨得通红。 她故作正经道:“请问先生,哪家医院拉的皮?太自然了。” 他很认真地想了想:“太多医院,要回去找找资料才能回答你问题。” “先生,逗人笑死,也是犯法的。”顾念念正义凛然。 “我书读得少,你不要骗我。”男子语气很慌张,却哪有半分怕的样子。 “你赢了!”顾念念屡屡毛躁的头发,正式介绍自己,“你好,我是顾念念,回顾的顾,心心念念的念。” 顿时,他眼眸涌上一缕异样的柔情,莞尔一笑:“陆憩五岳,以身言修,陆言修。” 该叫哥哥 以身言修,大致上明白,但是陆憩五岳,顾念念没听过,一点都不懂。 “海陆空的陆吗?”顾念念不自然地抓抓头发,有些羞涩道,“不好意思,最后一句没听过。” 陆言修眸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异色,转瞬即逝,蓄在唇边的笑意深了些许:“我总算明白,之前自我介绍的时候,别人一脸迷糊的原因,至今没一个人实话实话,除了你。” 对于她的拘束,他巧妙地化解她尴尬,还夸了她一把。 顾念念有种误打误撞的感觉,忍不住笑问:“我岂不是要继续表达自己的求知欲,请问,陆先生,陆憩五岳出至哪里,是什么意思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对上她满是期盼的棕色眼眸,陆言修浅笑道,“我也不知道。” “怎么会呢!骗我!”顾念念一脸不信。 “刚刚就说了,我书读得少。”陆言修胡说八道起来能面不改色。 “大叔,你已经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顾念念半眯着眼,刻意压低声线。 “大叔?”陆言修挑起眉宇,斟酌着这个称呼,反思地想,他看起来有这么老吗? “我错了,您都五十六岁了,该叫爷爷。”顾念念捂嘴偷笑。 “是错了,横看竖看,我都只大你一个月,不能再多了。”陆言修眼波微动,徐声补充,“你该叫我哥哥。”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句地逛画展。 顾念念多瞟两眼的画,陆言修会开口淡淡地品析,从创作背景,到材料,色彩,光线,布局,意义,乃至画家的成长,他都能侃侃而谈。 相对而言,顾念念为自己知识浅薄感到无比汗颜。 顾念念把手机当话筒对准他,采访:“请问陆先生,这里是不是有你的作品?” 如果说他是隐姓埋名的哪个超级名家,她也是信的。 陆言修高深莫测地说:“略感兴趣。” 顾念念崩溃。 兴趣,还是略感,如果他认真还得了。 突然间,顾念念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她定睛一看,是奶奶,估计要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吃饭。 顾念念条件反射性地接通,欣喜地喊了句“奶奶”才记起陆言修,略带歉意的眼神:“不好意思,这是我奶奶的电话。” “我知道。”陆言修脸上带着一些叫人捉摸不透的神情。 与此同时,他眼眸余光捕捉到愈发靠近的下属,他向顾念念要了手机号码。 “你要走啦?”顾念念毫不掩饰自己的失落。 “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相信我。”他淡笑道。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顾念念本该质疑的,但刚对上他深眸里的一池幽静,内心自然而然地选择相信他的话,甚至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在悄悄蔓延。 好像他们早就认识了,只不过现在才重新见面。 “期待那么一天。”顾念念粲然一笑。 --- 陆大叔这个角色很重要噢!!!很早很早就出现过了!先卖个关子! 我知道她是谁 合起财务报表,陆言修淡笑道:“辰良,这段世间国内的企业辛苦你了。” 得到他肯定,坐在副驾驶位的展辰良心情大好,问道:“陆总,需要查查顾小姐的资料吗?” 陆言修神色了然:“不用,我知道她是谁。” 拿起手机,屏幕显示顾念念已通过好友验证。 她发朋友圈倒是勤快,在馆内就更新了状态。 ——真是幸运星期六,逛个画展也能偶遇极品男神~超超超好看,超超超幽默~超超超稀饭~这样的画展我愿意逛无数次~ 陆言修眼眸浮现浅浅的笑意,点了个赞。 他逐条看下去,越看越有兴致,直到画面停留在一个视频的位置,饶有兴趣地点开。 本就漂浮着爵士乐的车内骤然响起喧嚣的呼喊声,甚至可以听到录视频的人维护现场秩序的声音。 展辰良投去好奇的视线,对上陆言修淡然的眸子时,不由自主地敛敛心神,无须他开口,展辰良已主动地关掉车里的音乐。 空气中渐渐萦绕着柔和的旋律,而视频里漆黑的舞台骤然亮起灯光,顾念念手抱吉他,指尖撩过琴弦,悠扬的曲调倾泻而出,本来还哄闹的场子竟寂静了下来。 她边弹奏边浅唱,婉转的歌声透过麦克风,传达到每个角落。 依旧是俏皮的短发,皮肤白皙细腻,眼眸清澈,却有种不一样的感觉,仿佛她生来就该属于舞台,注定要被镁光灯追逐。 盯着屏幕里的顾念念,陆言修陷入深思,淡声道:“辰君,小陈,你们觉得怎么样?” 正在开车的小陈没料到老板会问自己意见:“好听,但总觉得缺了点东西。” 犀利的眸光倏地落在自己身上,展辰良垂眸深思,评价诚恳:“我刚刚查了,这首歌曲叫最初的温柔,顾小姐演绎的挺不错,唱功比平常人强,虽比不过专业歌手,胜在音色独特,声线充满质感,可惜是录制视频,音质受损,如果在专业录音棚里,效果会更好。” 陆言修侧眸,窗外车水马龙,眼前又浮现那张灿烂的笑颜。 他一语破的:“她不适合这种曲风。” “陆总,你是想……”展辰良想起旗下的时代音乐集团。 “她今年大四,临近毕业,先放放,下周二行程?” “下午叁点约了新国际博览中心项目的陈总密谈。” 这个项目被列为青城重点建设项目,总建设面积八十万平方米,总投资高达一百八十亿,将成为国内最大的单体建筑,建成后将会是青城市最大的会议、商务、休闲娱乐中心。 “推迟。”陆言修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淡然,却不容置疑。 “是!”他的决定一定有道理。 坑爹作业 图书馆自习室,时不时传来考研学子们翻书的声音,就在清一色埋头苦学的景象中,顾念念放在桌面的笔记本尤为突兀。 顾念念趴在温禾身上,欲哭无泪:“校园这么好,学无止境,我不想毕业了。” 温禾盯着卷子里的多元函数微积分题,边计算边回答:“好啊,等我考上博士,当你导师,再好好疼惜你。” “滚!”坐直身子,顾念念愤愤然地敲击键盘。 “拜托,敲字小点声。”温禾低声抗议,看了一眼电脑屏幕的内容,窃笑道,“不是昨天才交了吗,怎么又要写?” “你看看!”顾念念打开邮件。 “哇塞,秦教授真神啊,你哪句话出自哪里都知道,还用不同颜色标记出来。写论文,最怕遇到这种查重的老师。”温禾面露感叹,“你也真是的,周六逛完画展,周日就交作业……秦教授乃神人也,一眼就看穿你尿性。” “什么前言不搭后语,断章取义,缺乏重点,逻辑不通,错别字多,字数不满,摆明为难我嘛!”顾念念苦瓜脸。 “这哪是为难?明明是厚爱!其他人都没这份殊荣!”温禾拍拍她肩膀,以示安慰,旋即八卦道,“你前天逛画展遇到的帅哥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是那种~怎么说呢~”顾念念捂脸害羞,“和他一起特别自在,特别舒服,想靠近又不忍心打扰的感觉。哎啊,说不定可以在微信里找到自拍照。” 顾念念急忙掏出手机。 陆言修朋友圈里面只要一条信息——不发朋友圈,谢绝浏览。 她们看不到美男照,反而收到秦深的评论。 在温禾热络的注视下,顾念念颤手点开。 ——这么认真?期待你的观展总结。 刹那间,顾念念有种五雷击顶的苦逼感…… 以她对秦教授的了解,这句话应该这么解读——你在看画还是在看帅哥!难怪观展总结写的稀巴烂!学分别要了! “我是不是毕不了业了?”顾念念一脸纳闷。 “天将降大任于汝也,必先苦汝心志,劳汝筋骨,饿汝体肤。”温禾执起她的手,诚恳道。 “已经在折磨我了,我的大任什么时候才来啊。”顾念念眼睛里堆满泪光。 “路漫漫其修远兮,汝该上下而求索。”温禾鼓励状。 “真不该期待你说人话,赶紧复习吧,你下周还有期中考试呢。”顾念念抽回自己的手,恢复正常。 “同个学院,就我们专业有,坑爹!”她烦躁地在纸上乱画。 “路漫漫其修远兮,汝该上下而求索。”顾念念鼓励状。 “……”温禾催促道,“后天是最后期限,你明天肯定没空,快写!” 明天…… 她璀璨的棕瞳渐渐黯淡。 再遇故人 通往长青公墓的道路,畅通无阻,一辆黑色的宾利欧陆快速飞驰,坐在副驾驶位的顾念念一身棉白长裙,看着窗外不停倒退的风景,神色寂淡。 何德华边开车边窥探她。 自从知道老爷外出,小姐一直是这幅表情,连老夫人亲手做的菜,都只是草率地吃了两口敷衍了事。 “何叔,你实话跟我说话,到底是什么事重要过老婆的忌日?”顾念念望着外面,语气极轻,轻到承载不起话里的伤感。 何德华喉咙一紧:“现在经济大环境变差,老爷也不想这么忙,他明天下午就回来了,您别想太多。老爷,对夫人,他向来有心的。” “他是有心,就是心太多了不够分。哪天带个弟弟妹妹回家,我一点都不惊讶。”她白皙的小脸勾起一抹讥讽。 “您别这么说,老爷听到会难过的。”何德华尽量充当两人的和事佬。 “妈妈忌日都不来,第几次了?至少第四次了!他都不在乎我会不会难过,我用得着顾忌他?”顾念念越说越激愤,最后顿住,咬唇吩咐,“这话别说给奶奶听。” 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再讨厌爸爸,她也会忍着,至少在奶奶面前,她是忍着的。 “小姐放心,我明白什么事能说,什么事不能说。”何德华理解她这份孝心。 “何叔。”顾念念淡声呼唤。 何德华看向她,看到她轻轻地笑了:“如果我的爸爸是你,那该有多好。” 这个笑容太美,美得有些令人心酸。 何德华不忍心地别过目光:“这可折煞我了,能陪伴小姐长大,已是我最大的福分。” 停下车,何德华为顾念念拉开车门,手里捧着一早准备好的紫罗兰。 接过他手里的花束,顾念念说:“何叔,你在这里等我,待会儿电话联系。” 说完,她低头整理身上的衣服,确保整洁,再对着车镜缕缕额前头发,好一会儿颇为满意,抱紧胸前的紫罗兰,咧开一个笑。 十月中旬,秋风飒爽,拂过她的裙摆,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 在妈妈墓碑前停下,顾念念久久地盯着刻上“顾桐”两个字的碑身,一动不动。 钢琴房内,琴音缭绕,骤然停歇。 “念儿,你又弹错拍了,还有你手掌缩得太紧,想象手里握着苹果,放平手腕。”她坐在女儿旁边,声音柔和,耐心指导。 “妈妈,我肚子疼。”顾念念奶声奶气道。 见女儿半天不出来,顾桐推开洗手间,空无一人。 她找遍整个顾家别墅,急得哭了,最后在隔壁家发现吃饱喝足睡得一脸香甜的顾念念。 “妈妈,念儿来看您了。” 顾念念弯腰,放下花束,眸底同时跃入另一束紫色花瓣。 站直身子,顾念念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呆怔地看了好一会儿,倒是陆言修率先开声,微微一笑,“是我。” “陆大叔,你怎么在这里?”顾念念意识到自己话里包含了一丝质问的成分,赶紧换了种语气,“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刚认识,你你怎么会出现在我妈妈的墓前?还是在她忌日这天出现。” “又喊我大叔,你以前可是叫我哥哥。”陆言修温声道。 “哥、哥哥?以前?”顾念念咋舌,“我不大懂,我们见过?” “你忘了我?”陆言修饱受打击的模样。 他很认真,不像说谎,但顾念念死死地重新细看他,搜肠刮肚,还是找不出任何记忆碎片,眉头越拧越紧,“对不起,我真不记得了,能给点tips吗?” 她这副神情,只怕让她想上十年也不会有结果。 不过当初匆匆相见,匆匆别离,她年纪还小,忘记也很正常。 陆言修很适时地提醒:“泰迪熊。” 顾念念醍醐灌顶,指着他喊:“你骗了我!” 陆言修不明所指。 “你说妈妈一直在身边,只是我看不到,要我乖乖听话,可无论我多乖,她都没出现。”顾念念说话的语调很轻。 眨眼间,她已然长大,不再是荡秋千的小女孩,但她的话还是重重地沉入他心里。 “念丫头……对不起。” 他好看的轮廓蓄着深深的怜惜,令顾念念措手不及。 过了好一会儿,她笑了:“其实我早就知道妈妈不会回来,故意把你的话当借口欺骗自己,是我要跟你道歉,而且如果没有你送的大娃娃,我可能因为睡眠不足而英年早逝呢!” 垂眸凝视她,忽而,陆言修脸上浮现一丝精湛的笑:“这么说,我还从鬼门关那里救了你。救命之恩,何以为报?” “无以为报,只有满腹疑惑。”顾念念笑嘻嘻地问,“请问,陆大叔,你怎么认识我妈妈?” 扯得这么远,亏她还记得这个问题。 陆言修目光投落在墓碑上,深深地望着照片里的容颜。 他眼底波光微动,温润的声音低低响起:“她是我最敬重的老师。” “你不会暗恋我妈妈吧?”顾念念脸上闪烁着“我是卷福”的字眼。 其实学生暗恋老师又不是多大的事儿,她母亲颜高人好,没人暗恋才奇怪呢。 陆言修朝她勾勾手指:“真想知道?” “不不不,你不会告诉我的。”顾念念拒绝上当。 “念丫头,没有试过怎么知道结果呢?真正的输家,不是跌倒了爬不起来,是那些害怕承受失败而不敢迈步尝试的人。”陆言修看向她,温润的眉眼染上几分肃穆,让人心生敬畏。 眼珠子转了两圈,顾念念觉得很有道理:“我很想知道,快说!” 就在她好奇心吊到最高点的时候,陆言修掀开好看的嘴唇,缓缓吐出:“不告诉你!” “……”顾念念泪崩状,“套路!全是套路!” “像现在这样,放松放松就挺好的,我相信顾老师会希望你开开心心的。”陆言修眸光柔和。 你确定我现在是开开心心的?顾念念幽怨地瞅了他一眼。 黑白照片上的顾桐长发及肩,笑容恬静,似乎在看着他们,面露微笑。 . 这学期,青城大学有个怪异现象,一到周叁晚上,暗红砖墙的逸夫楼常常被挤得水泄不通,如果秦深授课的位置是一楼的阶梯教室,只怕门外窗户都围满人。 外面天空乌蒙,身穿灰色刺绣卫衣的顾念念担心下雨一路小跑,紧紧地抓住单肩包,说了无数次“借一借”才挤进教室。 她靠近门口第一排的位置看到卷发小学妹曲梦妍站在那里朝自己挥手:“念念学姐!这里这里!” 这大秋天的愣是被挤满教室学生的二氧化碳烘得流汗,顾念念担心身体薄弱的人会二氧化碳中毒。 她坐下,环顾四周,捕捉到不少管院和音乐学院的熟人,个个跟打了兴奋剂一样,时而探向门口,时而探向窗外,就怕错过秦深第一手消息。 什么韩国女子天团来到,号召力都抵不过一个秦深。 难怪上节课,他说根本不知道她缺席。 这人跟蚂蚁似得,她又不是阿凡达,哪会一眼就看到她呢? “曲妍,谢谢你帮我占座啊!”顾念念朝着曲梦妍笑道,不小心扯到嘴角,疼的她“嘶”地一声抽了口凉气。 “这有什么,举手之劳嘛!我今天白天没课,过来自习啦,可惜占不到正中央,还是我们第一次坐的位置好啊,一抬头就看到秦教授。” 卷发小学妹摆出一副义薄云天的表情,旋即脸上堆积着古怪的探究,“念念学姐,你的脸怎么啦?我怎么觉得有些红肿啊?”像被人打了。 顾念念连忙捂住右脸,胡乱答道:“可能是昨晚睡前喝太多水了。” 你没事吧? 枉顾学妹眼里的疑惑,顾念念从单肩包里掏出活页记事本,一支笔掉了出来。 她明明看到,却并未及时伸手接住,反而看着地上价值不菲的派克笔,一脸淡漠。 “学姐,你的笔又掉了。”曲梦婷帮她拾起,放在她面前。 僵视桌面的派克笔,象牙白色的笔身,笔帽刻着精致的浮雕。 是她十八岁成年礼的礼物,爸爸送的。 他说钢笔代表坚强,永不放弃。 往后,每年生日,她总能收到这样的礼物。 “谢谢……”顾念念轻声说。 “谢什么?” 磁性又略带慵懒的声音从天而降,沉浸的自己世界里的顾念念蓦地抬头,傻傻地盯着秦深瞧,愣是没说出一句话。 一星期不见,怎么肿了一边脸? 秦深双手撑在桌面上,薄刃般的眸光细细地巡视那张细嫩的脸蛋,不放过一丝蛛丝马迹,越看眉头拧得越紧。 她已经用粉饼打底,他还是捕捉到她脸颊上的五指印。 众人的目光如涨潮的海浪,要把顾念念淹死,杀伤力却不及秦深一人。 他褪去玩世不恭的伪装后,身上散发出丝丝缕缕的冬寒,像西伯利亚的冷风刮得人直打颤,顾念念却觉得这股寒冰下隐约有火山岩浆喷涌,透过他漆黑的眼眸,死死地裹着自己,冷热交加。 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她已经用bb霜,遮瑕霜,蜜粉,确保万无一失才出门的。 要不是他的课,她早逃了。 顾念念咬唇:“秦老师,作业已经发给你了。” 言下之意,我没得罪你,你别再一副逮捕罪犯的神情。 “你发错邮箱了。”秦深依旧死盯想缩在龟壳里的傻小孩。 “不可能!邮箱我都核对了好几遍,是lt;a href=mailto:<a href=mailto:qingshen@hotmailgt;qingshen@hotmaillt;/agt;>qingshen@hotmailgt;qingshen@hotmaillt;/agt;">qingshen@hotmailgt;qingshen@hotmaillt;/agt;>qingshen@hotmailgt;qingshen@hotmaillt;/agt;</a></a>。” “是秦,不是情。”秦深太阳穴跳得很厉害。 她第一次发对邮件是误打误撞。 霎时间,偌大的教室渐渐充斥着此起彼伏的笑声,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好奇的注视好像添加了几分挖苦嘲笑,顾念念小脸涨得通红,特别希望就此消失。 秦深淡淡抬眸,环视一周,剖心掠肺的视线让在场所有人心头一凛,纷纷静下来。 这是让人敬畏的气势,不由自主,又心甘臣服。 一直低头的顾念念并未察觉到这一幕。 她伸手在包里掏出一个u盘,放在他手里:“里面有你要的观展总结,别再说我不按时交作业。” “你没事吧?”秦深语气柔和得不可思议。 蓦然,顾念念小鹿斑比般咕噜的眼眸湿漉漉的,空濛柔软,似乎下一秒就会泪崩。 本来没事的,他这一问,她感到莫名的委屈。 眼圈更红了。 顾念念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事,才怪呢!” 自认为不是爱哭的女孩,却承受不住他目光,她鼻头泛酸,费很大劲才压下泪流的冲动,心神慌乱道:“秦老师,上课铃声响了呢,同学们都等着您。”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秦深迈上讲台,就在那瞬间,顾念念猛然垂下脑袋。 他走到哪,一站就是卓越的风景,而他开口说话,自带镁光灯般,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此刻,顾念念无比感激秦深,多亏了他,才没人发现自己的无措和脆弱。 她盯向桌面的象牙白派克笔,被逼入眼眶的泪光再度模糊了视线。 周围和声音都经过虚化般,她耳朵不停地盘旋着那一声低沉又透着关怀的“你没事吧”。 她发现,爸爸的谩骂竟抵不过他一句突如其来的你没事吧。 似乎有放大作用般,那一丁点委屈不停地扩张扩张,直到无法收拾的境地。 眼前愈发模糊,一眨眼,清明了许多,晶莹滴落,渐渐浸湿桌面的纸张。 顾念念不怕哭,却不想在这种情况下释放自己。 死死地咬住下唇,试图憋住喷薄的泪意。 事与愿违,就像拳头攥紧沙子,反而漏得越多。 试图控制自己又多次失效的挫败感不停地折磨着顾念念。 课程上到一半的时候,秦深突然让大家中途休息十分钟。 面对学生的不解,秦深仅仅是斜倚着将台,俊美的脸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笑:“有个紧急电话要回复,有意见?” 这笑,很美,亦很阴险。 集体不敢反对,举手支持。 他竟然真的出去打了个电话,一回来,学生又展开课间围攻之势,将他层层包围,你一言我一语,提出无数疑惑。 就在秦深传道解惑的途中,眼角余光捕捉到那抹正狼狈逃窜的娇小身影,眸底掠过一丝锐亮。 . 跑出逸夫楼,顾念念只带了手机,外面冷风呼啸,树影摇曳。 抱紧双臂,她抬头仰视漆黑的夜空,有种乌云摧城的压迫感。 课间休息只有十分钟,足够调整状态了。 她迈开脚步,跑向旁边的西区操场,诡异的天气下绕着操场轨道快速奔跑,迎面而来的冷风刮得脸生疼,反而腾升了一种宣泄压抑的痛快。 顾念念准备回教室,一场大雨骤然来袭,打湿她头发和衣服,比刚刚出来的时候窘迫十倍。 得到发泄的心情又开始沉重起来。 操场观礼台下避雨,她右脸的疼痛感似乎还没消散,透过肌肤一路蔓延,钻入心底。 “混账东西,我卫博远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冷得发抖的她,压抑不住地上扬嘴角,嗤声笑了。 瞧不起你! 当天下午,顾念念推开书房的门。 即便在家,她的爸爸还是穿着裁剪合身的西装,既成熟又体面,散发着一股让年轻少女怦然心动的沉稳。 “不敲门就进来,谁教你的!”卫博远声色俱厉,却头也不抬。 他手执笔杆,落在宣纸上的字迹龙飞凤舞,笔酣墨饱。 放下手中的参茶,顾念念站在他身边,看他练字,平心静气道:“爸爸,我们很久没见面了。” 桌面馨香明亮的茶色落在卫博远的眸底,他不再追究她没敲门这件事,语气却依旧生硬:“爸爸忙。” 一直压抑着的愤怒涌了上来,顾念念语带诘问:“忙到挤不出一丁点时间去看妈妈吗?昨天是妈妈的忌日,你多久没去看她了?你还记得她的模样吗?” 卫博远执笔的手僵住不动,墨色渐渐晕染了宣纸,毁了整幅字画。 微微撇头,看向女儿陌生又熟悉的脸。 似乎可以透过这双布满执拗的深棕色瞳孔看到另一个身影。 本就十分严肃的面容铁青一片,他厉声呵斥:“你这是和爸爸说话的态度吗?学校的老师就这么教导你?” 心底一颤,顾念念却毫不示弱:“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跟你说话!别人的爸爸都会辅助孩子写作业,都会去开家长会,都会关心孩子的成长。而你呢,高考的时候,人影都没!” 她说着说着竟然笑了出来,面露哀色:“你这么失职,凭什么不问一声,改了我的专业!你知道我为了考进声乐系费了多大功夫吗?我最爱的爸爸,我应该跪谢你毁了我的心血!跪谢你背后费尽心思阻挠我参加音乐选秀节目!跪谢你反对我追逐梦想!” 他手中毛笔骤然一掷,落在纸上,墨水溅开。 卫博远正视女儿,银框眼镜背后的双眼闪烁着无法遏制的怒火:“日后你要继承家业,什么专业不选,选一个声乐系!做一个粉墨登场的戏子!跟你妈一样!丢尽顾家脸面!还有,你以为你有多大能耐!你能晋级还不是看在你是我卫博远的女儿!学艺不精!被刷下去还好意思怪别人!这只能证明你根本不适合走这条路!我告诉你顾念念,毕业后立刻回公司,你再敢胡闹下去,今后休想在我身上得到一分钱!” “你没资格说我妈妈!妈妈兢兢业业地教书育人!怎么样也比你高尚!你边享受顾家给你的荣耀,边拿着顾家的钱去包养狐狸精,就连妈妈去世那天,你也在外面花天酒地!卫博远!我瞧不起你!”顾念念小脸气的通红,声大如雷,最后那句话喊得格外响亮,发自身心地宣泄堆积多年的愤懑。 “啪”的一声划破周遭的空气。 直到灼热的痛感覆盖了整个右脸顾念念才反应过来具体是怎么回事。 她缓缓移动红肿的脸颊,饱含震惊的眼眸看向卫博远。 从小至今,她就没受过一个耳光。 原来是这么疼,疼到心里去。 她瞠大的深瞳覆上一层薄雾。 卫博远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动手,垂眸看了看自己发麻的手掌,好几秒后,敛去眸底的不忍,寒声道:“混账东西!我卫博远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怒气翻涌,顾念念声震胸腔:“我顾念念也没有你这样的爸爸——!” “你——!”卫博远被她得说不出话,而她二话不说就挺直颈背出去。 卫博远怒急攻心,急声唤来心腹何德华:“立即马上立刻冻结小姐所有银行卡,封锁她的经济来源,老夫人,还有你都不允许救济她!我看她有什么能耐养活自己!” 一路跑下一楼,顾念念单手拽过单肩包,被卫老夫人拦住:“发生什么事了?” 跑路失败,顾念念抿出一丝笑来:“没事没事,奶奶,我晚上还有课,赶时间,不在家吃晚饭了。” 老人家看到她的脸,心疼得要死,满目怜惜:“念念,我的念念……那臭小子竟然敢打你!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他!” “给奶奶好生瞧瞧,待会帮你上点药。”满是皱纹的手覆上她脸颊,柔声道,“念念放心,奶奶会帮你出气。” 顾念念强忍心酸,摇摇头:“爸爸没打我,是我最近在网上看到一种瘦脸减肥大法,需要搓红脸才有功效,为了对比,我只搓了一边脸。” 老人家摆明不信她的浑话,又要追问,顾念念快人一步:“真的没事,上课要紧,我先走了。” 说完,她一鼓作气跑出家门,隔了好远,才渐渐停了下来。 一路慢行,背影萧索。 她真的不行吗…… . 西区操场,秋雨萧瑟,空荡寂寥,偶有狂风卷过,落叶纷扬。 观礼台下,伸手不见五指,正蜷缩着一个人影,双手环膝,下巴抵在膝盖上,面色茫然,像被世界遗弃的小孩。 一束白光驱散四周的阴暗,精准无比地落在顾念念身上,苍白的小脸突然有了神色,瞳孔转动,渐渐聚焦,远方有人撑着一把伞,向她走来。 越走越近,她眸底逐渐倒映出一张颠倒众生的容颜。 时尚的棕色哈伦裤配上简简单单的白衬衫,袖子随意卷到手肘的位置,露出肌肉结实的小臂,潇洒落拓得要命。 在她满是震惊的注视下,秦深来到她身边,遮住风雨,语气微凉:“你还想呆多久?” 顾念念宛若未闻,伸出食指,在他裸露的手臂戳了下,结实而暖和,还很有弹性。 确定是真人后,她望着他的眸子十分灿亮,抖着冻成青色的唇瓣说:“怎么会是你?” 该有的模样 秦深淡淡垂眸:“不然你以为是谁?庞光良?” 庞、庞光良? 顾念念脑筋打结,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猜测庞光良:“当然不是。” 但我也不敢奢求是您啊。 微微抿唇,顾念念直勾勾地瞅着他:“还没下课呢,你不应该在教室吗?” 似乎想到什么,她恍然大悟:“噢……你翘课……” 尾音拉得老长,生怕他没听清楚。 秦深斜睨身旁的小女孩。 手机电筒照亮四周,她蓬松的头发湿漉漉的,沾着些水珠,细心雕琢的妆容已经花了,下眼睑黑了一片,好像沾了黑灰,高挺小巧的鼻梁下,不厚不薄的唇瓣失去了血色,白中泛青。 毫无美感。 别看这傻小孩人畜无害,笑起来没心没肺,背地里自尊心比谁都强,提前课间休息让她出去调整情绪,外面下雨了都没回来。 学校环境相对安全,他还是冲了出来。 她倒好,非但没有感恩戴德,还指控他翘课。 他想一刀剖开她脑袋,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 秦深薄唇动了下:“来找逃课的学生。” 被风吹得泛白的小脸微微垂下。 她发现,除了第一堂课,其他时候她总是不在场。 顾念念越想越心虚,甚至有点小内疚。 抿了抿唇,她鼓足勇气,轻声道:“对不起秦教授,我又缺席了。” 这次她没有提及理由。 说自己淋雨不想回教室,真的很逊。 一副上断头台的模样,秦深桃花黑眸却蒙上一层浅浅的笑意:“你朝空气说对不起?” 顾念念眨眨眼睛,才意识到他言外之意,立即扭过脖子正视旁边的人,对上那双漂亮得很勾魂的桃花黑眸,差点回不过神。 本来觉得有些冷的,身子渐渐回暖。 他是取暖机? 她这么想着,傻傻地笑了,他微微眯眸,她又清醒过来,态度无比端正,眼睛里写满赤诚:“秦老师,对不起,你罚我吧,我一定会好好完成你布置的作业。” “谁说我要布置作业?”他唇角勾起一丝痞笑。 “好吧……”连作业都没有了,这科挂定了。 顾念念无比沮丧,携雨冷风吹来,在她体内催生一股打喷嚏的冲动,嘴巴张了张,忍了两下还是情不自禁地“啊湫”一声,响亮无比。 太不文雅了。 她难为情地看向秦深,他好像没看到般,让她内心好过一些。 贴身衬衫勾勒出他的好身材,可惜他没穿外套。 有的话,说不定他能效仿偶像剧的男主角,脱下衣服盖在她肩上。 那些浪漫的动作并没有发生。 “回去。”秦深站起身。 “回教室吗?”顾念念怔怔地问。 “不然呢?”居高临下俯视那双无辜的眼眸,他单手插裤袋。 “好吧。”她心不甘情不愿。 秦教授亲自来找她回去上课耶,她该感激涕零的。 理不清真实情绪,顾念念双手撑着膝盖,准备站起身,下身传来麻麻的刺痛感,差点一屁股坐回原位,一只强有力的手扶住她胳膊。 在他搀扶下,她慢慢站起身,两人一步步地往操场出口走去。 单手撑伞,秦深垂眸看她。 顾念念正举着手机电筒,走得极慢,小心翼翼的样子。 他忍不住露出一丝浅笑,在眸光再度触碰到她略显红肿的脸部时,笑意凝滞。 “谁打的?”他眼中泛起骇人的冷意。 似漫不经心的话击碎顾念念集中的心神,一脚踩在水坑上,溅湿两人的裤脚。 顾念念瞄了秦深一眼,又飞快地收回视线,像做错事的孩子。 长久等不到她回答,秦深看着拉拢脑袋的她,脸上浮现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柔和:“还疼吗?” 心脏的位置微微颤动,顾念念没料到,一句话杀伤力这么大,大到像扭开水龙头,眼泪哗啦啦落下。 也不知道自己一个劲儿委屈个啥。 “已经不疼了……”顾念念低语,口里尝到咸湿温热的液体。 怕他发现,都不敢抽鼻子,她只顾着低头撇脸,直到腰间传来骇人的力道,她整个人离开地面,绕过一个大水坑,才被他放下。 他是大力水手啊? 顾念念满眼不可思议,夹杂着一丝丝崇拜和羞涩,毕竟两人靠得这般近,近到肌肤残留着他手掌的温度,然而秦深很快松开她,脸上的神情也和温情不搭边,劈头盖脸呵斥:“顾念念!你再这样走路!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双看外星人的棕瞳晶莹透亮,眼珠挂在睫毛上,像被他震傻了。 至少不哭了。 秦深压下翻涌且陌生的情绪,斜眼笑了:“鞋和裤都因为你弄脏了,记得赔。” 什、什么……顾念念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哽出一句话:“你这么有钱还在乎这点东西?” 刚刚躲雨的时候用银行卡充值微信余额,显示失败。 她这位爸爸,还真是说到做到。 目前,她穷叮当,干洗费都出不起。 想到这里,她一阵茫然无措。 “嗯,在乎。”他不以为然。 “小气鬼!”顾念念咬牙。 “任何投资都是要讲究回报率,包括人情,你嘛……”秦深上下快速扫了两眼,飞快得出结论,“血本无归。” “那你干嘛在乎谁打我!”顾念念攥紧拳头。 “你是我的人。”秦深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 “……”顾念念呆了两秒,结巴道,“你、你说什么?我、我是你的人?” “你是我学生,当然是我的人。”他淡声道。 这定义下得好邪肆霸道…… 总觉得哪里不对,又好像很有道理。 想着想着,顾念念内心竟滋生总算找到组织的感觉,轻声问:“告诉你,你会怎么样?” 倘若是别人,她会二话不说扬手回一巴掌。 偏偏是爸爸,至亲至爱的人…… 她唇角浮出一丝苦笑。 “这个问题应该问我助手,我不负责这些。” 顾念念蓦然抬首凝视秦深,想找到什么,他还是一贯的神情,眼神慵慵懒懒的,挂着一抹邪笑,痞中带雅,透着魔性。 可她分明捕捉到他话里的阴鸷凛冽,让人打从心底害怕。 除了本能的恐惧,她还有一缕奇特的纷乱感。 他在保护她嘛? 闻着他身上夹杂着佛手柑混香烟的迷人气息,顾念念眸色透出疑惑:“为什么你不问具体缘由?也许是我先动手打人。” “不可能。”秦深言之凿凿。 那瞬间,顾念念心底晃荡出一丝微妙,震得她胸腔泛疼。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秦深已淡声补充:“你蠢笨,自恋,无赖,还不大靠谱,但很有原则,哪天你真的打人,是那个人活该。” 冷风袭来,顾念念凌乱了。 这话听着就好像巧克力味的屎和屎味的巧克力糅合在一起,那滋味谁尝谁知道。 最终,顾念念决定只挑喜欢的听,例如他后半段——但很有原则,哪天你真的打人,是那个人活该。 这真是对人品的莫大肯定啊! 心情莫名舒畅。 顾念念露出一个璀璨的笑:“谢谢你,情深。” 两人已来到操场门口,昏黄的路灯下,秦深垂眸看向她。 她双眼弯弯,嘴角上扬,在驱散雨夜阴冷的一缕阳光。 嗯,这样,才是她该有的模样。 我有酒,你有故事吗? 懒得纠正她错误的叫法,秦深掏出汽车遥控钥匙,按了一下,顾念念往哪个位置一看,阿斯顿马丁one77?! 过来的时候,成群学生围着这辆车叽叽喳喳,没想到车主是他。 超级跑车不少见,豪气成这样,太稀罕了! 顾念念不由得感叹,秦深,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好歹也是个富家小姐,咋没听过你这号人物? “不是说回教室吗?”顾念念问。 “还有二十分钟就下课,你想回去就回去。”秦深浅笑。 “……” 顾念念无言以对。 作为老师的他光明正大地翘课,还让学生回教室。 这脸皮厚得可以抵御核爆炸了。 秦深见她傻站着,跟个幽魂似的,悠声道:“还不进去?等我帮你拉车门?” “呐,是你叫我进去的,不是我主动的哈,待会儿别说我衣服湿湿的,弄脏你爱车。” 顾念念一溜烟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摸摸车身,摸摸皮质,发出啧啧声。 殿堂级豪车就是与众不同,她家里的也有跑车,跟这个完全没得比。 一路上,秦深把干净的毛巾扔给她后,安静开车,由她自娱自乐。 边用毛巾擦拭头发,边左看右顾,顾念念掏出好多绝版cd,那心情比淘金子还兴奋。 秦深开了cd,熟悉的旋律,沉郁顿挫,toblossomblue…… danielbrennare的声音苍凉忧郁,和华丽的金属吉他声、交错进行的沉缓鼓击形成缓慢凝滞的曲调,如蜿蜒的枝蔓,轻轻地触碰潜藏在心底的秘密,然后紧紧地缠绕,凄凉而无力,伤感到窒息。 这是一首忧郁者的歌。 捕捉到她的目光,以为她不喜欢,秦深问:“不喜欢可以换一首。” 顾念念摇摇头:“有段时间,我经常听这首歌,只是没想到你也会喜欢这么小众的音乐,有些人会排斥这种哥特金属风格,认为过于喧嚣,过于吵闹,甚至有些阴暗,冰冷。” “存在即合理。”秦深引用了黑格尔的话。 “对对对,我要说的就是这个。”顾念念很振奋,“每种音乐类型都有特定的受众人群,没有高雅之分,不同心境听同一首歌,感觉也会不同。只不过……” 她顿了下,嗓音转向低沉:“这首歌曲,无论我什么时候听,都有种忧伤到极致的感觉。” i'mbleedinginwaysofthefireburned 我在滴血,痛如火灼 i'mcryinginwaysofthenightbird 我在哭泣,哀鸣如鸮 nomoreisthereonetolaybymyside 身旁无人相偎 i'mstrayinginnightmaresallthetime 孤独的我始终在梦魇里漂荡 alittlesomethingiknow 总有一缕香痕 alittlesomewhereigo,remindsmeofu 在某个角落,唤起对你的回忆 toblossomblue,istoblossomwithoutu 忧伤肆意绽放,花开花落,没有你,已经无所谓了 …… 秦深目不斜视,眸底无波,静静地开车,放在方向盘的手却紧了。 见状,顾念念脑海浮现薄晔煜的声音,他未婚妻去世了。 他是个有过去的人。 拇指压在张国荣封面cd盒角,略微刺痛,顾念念语气忐忑:“我有酒,你有故事吗?” 秦深淡看她一眼:“一般酒我不喝。” 稍微有点智商的人都能get到他的点——我有故事,一般人,我不说。 拒绝之意,昭然若揭。 顾念念坚持,并非不懂,只因为她想坚持。 她追问:“82年的拉菲呢?” 他的沉默并未堵住她的嘴,一个人说得天花乱坠:“网络上流行82年系列表情包,时不时会来一句82年的雪碧压压惊,据说这个梗最初来源于港剧,就连我爸挑选红酒的时候也留意这个年份……” 她像个叽叽喳喳的小鸟,吵得秦深都忘记为什么心烦。 最后,他实在听不下去,语带嫌弃:“因为82年波尔多地区气候炎热不干燥,最适合葡萄成长,称得上是葡萄的世纪年份。可惜,大家只知道波尔多葡萄酒,却忘了这年的香槟也获得大丰收。” 骤然顿住,秦深侧眸瞥向顾念念,后者笑得像偷腥的小猫:“原来你喜欢香槟!” “……” “你喜欢喝哪个年份的香槟?有特定的牌子吗?” “……” “哪种口味?绝干?自然?半甜?” “……” 见秦深不理会自己,顾念念自个儿掏出手机开始搜索有关香槟的资料,看得津津有味,有篇文章还说喝香槟的男人性格挑剔,对此她很有义气地怒赞。 而全程,秦深都压抑着将她丢出车外的冲动。 他们回到小区,乘电梯时,这种状况有了变化。 顾念念紧挨着秦深,低声问:“有没有觉得大家都在观察我?” “你想多了。”他笑眯眯道。 “是吗?”她疑惑。 难道说她的颜值一夕间超过了秦教授? 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顾念念回到公寓,迷迷糊糊地进了卫生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头发脏乱,面部发白,黑乎乎的眼线糊了一脸,是个出演贞子的好料。 “情深——!” 在房间内独立卫生间里的秦深隔着门都可以听到震天响的咆哮,洗头的动作顿了一下,宛若未闻,莫名的心情愉悦。 截然不同的是,顾念念气炸了。 她边洗澡边诅咒秦深买方便面没有调料包,无聊的时候没wifi,生的孩子像隔壁老王…… 这些怨念在接到曲梦妍电话时消失无踪。 秦教授安排全班看视频是为了什么急事?小学妹不停地重复这个问题。 顾念念心情很复杂。 其实,他除了言语刻薄,异常严苛,并没有什么不好。 心慌意乱地伸手扯毛巾擦头发,一不小心把睡裙拉下水。 顾念念急忙弯腰捡起睡裙,已经湿了大片。 他的唇强硬地压过来 席八——! 盯着作废的睡裙,她烦躁到抓狂。 . 直接拿长毛巾裹着重点部位跑上去…… 跑到半路,在上楼梯的时候遇到正出房门的秦深。 知道他有料,没想到这么有料。 他刚刚洗完澡,肌肤光滑紧实,水珠顺着八块腹肌形成的人鱼线蜿蜒流下,渐渐消失在缠着重点部位的浴袍,整个人散发着诱人犯罪的雄性荷尔蒙,而染上水汽的桃花黑眸有股说不出的魅惑,勾了她心魂。 恍惚间,顾念念听到他在呼唤自己。 身子不听使唤地走过去,一不小心踩空楼梯,她往后倒去,腰部传来熟悉强悍的力道,她跌入他怀中,耳边是他谩骂又透着关怀的声音:“顾念念!你再这样走路!看我怎么收拾你!” “怎么收拾我?”她很茫然。 俊美的容颜在棕瞳里无限放大,她正想说话,他冰冷的唇已强硬地压过来,霸道地撬开她双唇…… . 直到门外传来强有力的敲门声:“顾念念,你在里面过冬吗?呆了一个小时,再不出声我叫救护车了。” 顾念念懵了两秒,急忙说:“别、别,我没事。” 洗漱镜前的她脸红到了脖子根,似乎听到脑线路烧坏的嘶嘶声,赶紧扭开水龙头洗脸,降降温。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也许跟秦深合住,不是她危险,而是秦深不安全。 实在太恐怖了。 双手用力拍脸,顾念念心跳总算恢复正常,想到极其重要的事,呼唤秦教授:“情深情深——!” 隔着门,送来他漫不经心的声音:“直接说什么事。” 顾念念想到自己没穿衣服,他就在外面,一门之隔,莫名有些害羞。 就在她一个劲儿羞涩时,秦教授淡声道:“我走了。” “别啊——!”顾念念差点扑到门上,“帮个忙,我忘记拿东西了。” “不会是衣服吧?”秦深挑眉坏笑。 “嗯……”顾念念难为情地承认。 “顾念念,我不在的时候,你经常不穿衣服跑出来?”秦深想起上次的照片。 害羞不过叁秒,顾念念已经腾升出将秦深剁碎喂狗的冲动。 “拿不拿——?!” “啧啧,你就是这么求人的吗?” “房东哥哥,秦教授,大帅哥~~”顾念念放软语调,甜声道,“帮帮忙嘛,就在衣柜里,你随便抽一件睡衣就好了。” 人呢? 顾念念竖着耳朵,还是一片寂静。 难不成走了? 她小心地扭开门锁,拉出一条小缝,空荡荡的鬼影都没一个。 就在这个缝隙变大的瞬间,顾念念棕瞳映入一张放大的俊颜。 A,有什么好遮的 忡楞一秒,顾念念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手一拉,秦深合上浴室门:“还好反应快,差点吃亏了。” “是我吃亏了!”顾念念怒声抗议。 “还要衣服吗?”他悠声问。 “要!”她说。 一条嫩白纤细的手臂横了出来,上面还挂着透明的水珠,富有光泽,看起来手感极佳。 秦深突然想起操场的亲密接触,手掌似乎还残留着她肌肤的触感,心跳莫名其妙地漏了几拍,急忙把睡衣递到她手里。 关门声来得又急又快,顾念念觉得很奇怪,同时对着手里的黄色毛绒连体睡衣欲哭无泪。 这件动物类卖萌淘宝爆款她就只穿过一次,被温禾吐槽像一只金毛,就被她拿来压箱底,秦深是什么手?抽的这么准。 朝镜子里的自己努努嘴,她还是这样出去了。 坐在客厅沙发喝矿泉水,秦深捕捉到一只居家金毛,一口水喷了出来。 他淡定地抽了张纸巾,优雅地擦拭嘴边的水渍,凝视顾念念的黑眸满是嫌弃。 “怎么,没见过美女啊!”顾念念双眼冒火。 “美得无法直视。”他似夸非夸地笑道。 换上秋装长款浴袍,秦深身上慵懒邪肆的气息只增不减,部分结实的胸膛裸露在空气中,落在别人眼中有着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蛊惑感,看得顾念念蒙上薄怒的眼睛都直了。 迷蒙间,他似乎在朝自己勾食指,她立即傻不拉几地蹭过去。 脑海里响起他穿耳的魔音:“想摸吗?” 想…… 就在她理智全线崩盘的时候,睡衣口袋里传来微信声。 她倏地清醒过来,撞入秦深裹着琢磨意味的视线,头摇得像拨浪鼓:“这样不行的。” “怎样不行?”他漂亮的眼睛微眯着,细细打探面色桃红的小女孩。 她到底在想什么?脸红成这样? “就是——”顾念念差点说漏嘴,“就是太晚睡觉不行啊!” 秦深食指上下动了两下,欲言又止,最后别视线:“确实晚了,你还是回房吧。” 沿着他食指的位置,顾念念低头打量毛茸茸的自己,狠可爱,狠正常。 就是太正常了,反而有些奇怪。 冥思苦想,最终在一马平川的胸前找到答案。 她洗澡后没有穿内衣的习惯。 顾念念双手交叉捂胸:“啊——!你这个色情变态狂!” 总是被她这样指控,秦深微微敛眉,即便没有看着她,眼前却浮现她穿真空睡衣的身形,呼吸微微一顿,用取笑掩饰尴尬:“a,有什么好遮的。” 她小脸涨得通红:“这叫小巧玲珑,再说了,优秀的女生连胸都是a!” “优秀的女生连胸都是a这句话在你身上不成立。”秦深毒舌起来让人想暴走他,不好在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他大手一捞,把玩沾上浅浅灰尘的望远镜,“来这里不是为了偷窥薄晔煜吗?你这望远镜多久没动了?” 一提薄晔煜,顾念念就想起画展发生的事。 他单身,未婚…… 他未婚妻去世了…… 望着秦深的深棕色的眼眸流露出几分黯然,她声音很轻:“他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 秦深桃花黑眸蒙上一缕复杂的情绪。 她似乎很喜欢薄晔煜。 秦深放下望远镜:“他骗你的。” 顾念念不解:“为什么要骗我?”他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也骗我? 秦深眉眼难得柔和:“你魅力太大,他怕自己真的喜欢你,就先发制人,把你推得远远的。” 他在安慰她嘛? 在操场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蠢笨,自恋,无赖,还不大靠谱…… 顾念念斜睨他:“秦教授,这话水分太多了。” “这有什么所谓?”秦深摸摸她头发,一贯低沉慵懒的语气,“喜欢一个人,就去追。” 他又摸她头,还没吹干呢!顾念念一歪头,躲开他触碰,好奇宝宝状:“追不到呢?” 秦深笑问:“你会放弃吗?” 思索了一会儿,顾念念给出答案:“不会,但秦教授,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她澄澈的眼眸十分专注,透着疑惑、渴盼,还有一丝天真。 视线直接到让秦深心底荡起淡淡的涟漪。 她还是个孩子。 秦深缓慢道:“会失控。” 顾念念皱眉想:“这种感觉很恐怖吗?” “有人逃避,有人直面,也有人懵懂无知。”秦深再度揉乱她湿漉的头发,“晚了,早点休息。” 眼见他要离开客厅,顾念念不由自主地大声问:“你失控过吗?” 站在楼梯口,秦深说:“想知道?” 不远处金毛装的顾念念顶着湿漉的头发,一个劲儿点头。 他坏坏地浅笑:“我有故事,你没酒。” 这男人真是别扭 秦深回到二楼,顾念念还在原位发呆,就在她也准备回房间的时候,上面传来漫不经心的声音:“餐桌放着刚煮好的鸡蛋,可以用来敷脸消肿。” 顿了下,他补充,“当然你也可以扔了。” 她满心窃喜,刚想问,特地给我准备的? 他已终结她的想法,“我肚子饿,顺手多煮了一个。” 顾念念翘起唇角,朝他做了一个鬼脸。 这男人真是别扭。 很感动的行为从他口里吐出来,愣是打了个五折。 拐到餐桌,她徒手拿起热鸡蛋,烫的她差点丢出去,用衣服捂住,重新放回精致的骨瓷盘里。 食指贴在滚烫的白色蛋壳上,暖到心里去。 . 夜半,秦深在梦中醒来,坐在床头,毫无睡意。 又是一个难眠的夜晚。 打算去冰箱拿瓶矿泉水,他扭开房门,客厅亮着个小壁灯,骤然记得,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这个时候,她该是睡了。 下楼梯时,秦深放轻脚步。 合上冰箱,他手里多了瓶矿泉水,往客厅走去,发现顾念念正蜷缩在沙发里,似醒非醒。 手指在矿泉水瓶上敲了两下,秦深转身上楼。 相隔十秒,他又站在沙发旁。 漂亮的桃花黑眸淡淡一瞥,落在女孩身上。 她刚洗完的短发格外蓬松,呈现不规则的微卷,衬得她白皙的小脸更加年幼稚嫩,往日眨眼无辜卖萌的棕色眼眸紧闭着,纤长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动,合着皱起的眉峰,显得她睡得很不安稳。 坐在她身旁,秦深伸手拨开她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手背探了下,没发烧。 本该收回手,却流连于指尖细腻的触感,渐渐滑向她淡粉色的脸颊。 很烫。 这温度怎么越来越高? 就在此时,一双灿亮的眼眸猛地睁开,迸发的光芒有些灼心。 而温情脉脉的手掌也换了姿势,他合并起拇指和食指,拉扯她柔滑的脸颊,语气慵懒:“睡觉不关灯,浪费资源,一千字检讨。” 被扯住脸颊的顾念念说话特别吃力:“没在睡觉,我在思考人生。” 松开手,他散逸地躺在沙发上,后背自然而然地靠着她的腿。 “凌晨两点思考人生?来,告诉为师,思考出什么了?” “我在想秦教授为什么不休息,跑下来欣赏我睡姿。” 秦深看了她一眼,淡定地咽下口里的水,把剩下的矿泉水瓶放得老远,不打算再动。 他发现这孩子脑路新奇,时常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个问题,不用再思考了,我回答你。”秦深起身,很和蔼地拍拍她凌乱的短发,“你想多了。” 搂我要钱的 头顶还有他残留的温度,顾念念盯着他离去的背影,轻声说:“我怕黑,一个人睡不着。” 脚步骤然扼住,秦深望着她。 半响,他淡淡出声:“你别告诉我,往日你房间还住着另一个人。” 斜瞪秦深,顾念念鼓着腮帮子:“当然不是。” 转眼,她泄气道:“陪我睡的熊娃娃洗了,下雨没干。” 笼罩自己的视线愈发幽怨,秦深哂笑:“男女授受不亲,别想打我主意。” 经他这一提醒,本没打他主意的顾念念才想到这里有一个热乎乎的人形抱枕。 她从沙发里爬起来,双手环膝,囔囔低语:“不亲小受,可以亲小攻啊。” 见不惯她沮丧的模样,秦深靠过去,耐心问:“你说什么?” 顾念念缓慢摇头,了无生气。 在网络词汇这方面,她再也不敢小瞧秦深了。 连器大活好这么深奥的词,他都懂,懂得什么是小攻,小受,也不稀奇。 秦深居高临下地垂眸,深瞳覆盖着几分无奈。 她这副“你不陪我,我待会儿跳楼自杀”的怂样真的很刺眼,就连平常竖起的几根小呆毛也摇摇欲坠,萎靡不振。 “搂我要钱的。”说完秦深都有些难以置信,这话是他说的? 顾念念也没听清楚,只捕捉到“要钱”两个字,条件反射性地说:“我没钱。” 今晚特地跟温禾她俩讨论过,两个小伙伴都惊呆了。以为冻结银行卡,封锁经济来源这种事只会出现在电视剧里。后来想想小的时候和父母作对,他们也经常这样威胁自己,她们也就觉得正常了。 只是没料到,这回,来真的。 尹笑笑建议她明后天打个电话回去好好认个错,事情就过去。温禾咆哮着热血儿女,要有骨气,如果她实在挨不下去,自己会支援她。就在顾念念感动到想飙泪的时候,温禾那家伙很没义气地撤销微信语音。 顾念念整个晚上都在想怎么赚钱。 难道要和笑笑一样去做家教?这个想法不靠谱,高考那些知识她早就还给老师了。她真要去做家教,只会拉低孩子的成绩排名。还是学温禾写小黄书?不不不,温禾是资深腐女,胆大妄为,只写耽美,什么老汉推车,观音坐莲瞎掰起来一套一套的。 总而言之,顾念念思考了很久,也没个结果。 昏黄的壁灯下,她几乎整张脸都埋在膝盖上,只露出一个头顶。 “先赊着。”秦深语气和素日的嘲谑相差甚远,叫人不敢相信这话出自于他口中。 “你说什么?”沉浸在穷困苦恼中的顾念念特地揉揉耳朵。 大手一伸,秦深将顾念念拦腰抱起。 做你想做的事 突然离地这么远,顾念念情急下揪住秦深的睡衣,这一揪,露出一大片结实的胸肌。 如此近距离接触他胸膛,她眼睛不受控制地观察起来。 肌肤是淡淡的小麦色,几乎看不到毛孔,由内至外地迸发出力量感。 隐隐约约,还可以闻到一股清新干净的男性气息,沐浴后的味道。 倘若有罂粟香,应该是这种感觉吧,这么撩人,撩得她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在他薄凉的眸光下,顾念念松开的爪子乖巧地缩在自己胸前,弱声问:“你想干嘛?” 瞧了瞧怀里的小女孩,秦深黑眸异光闪烁,一脸坏笑:“做你想做的事。”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透着些许睡醒的慵懒,性感得要命,特别是那温热的气息,拂过顾念念脸颊时,她几乎是瞬间挺直身板,深棕色的瞳孔骤然扩大,哽住说不出话。 她想做的事…… 霎时间,她似乎听到他低声说:“想摸吗?想亲吗?” 顾念念觉得自己都有点疯魔了。 用力拍拍脸,回过神,她已来到秦深房间,被人抛下床,滚了两圈。 顾念念爬起来,坐直身子抗议:“一点都不温柔!” 不等他说话,她替他回答:“温柔这种事是我男人要做的,你不是我男人嘛!” 秦深弯唇笑了,开了床头灯,在衣橱里抽出一件毛毯,躺在旁边的真皮沙发里。 眨眨眼,顾念念开始打量这个陌生的环境。 她知道主卧很大,这也太大了吧,堪比一套新的高级公寓,电视机,沙发,书架,超大衣橱……就连这床也够躺四个人了。 相比之下,她房间弱爆了。 突然想赖着不走了。 “喜欢?”秦深睨着双眼泛光的顾念念。 “喜欢,尤其是这张床。”她左滚右滚,用羽绒被将自己卷成一只毛毛虫,各种蹦跶,丝毫没有和异性共处一室的紧张感和危机感。 目睹过程的秦深头疼抚额,他怎么会一时心软惹了这货? 顾念念把自己裹在舒软的被褥里,只露出个小脑袋,粲颜笑道:“谢谢你。” 她背着光,小脸隐藏在阴影中,就算这样,那股浓郁的欢喜还是呼之欲出,秦深看了她一会儿,到嘴边的刻薄话换成另外一句:“关灯,睡觉。” 顾念念“嗯”了一声,爬到床头,她拿起厚重的全英版书籍,翻了两页,感觉身后的目光几欲将她冰封,才讪讪地放下好奇心,伸手关灯。 卧室恢复黑暗,顾念念躺在松软舒适的大床上。 她吸吸鼻子,蚕丝被也有那股撩人的气息。 他各种刻薄,各种严苛,其实人挺好的。 在被褥里探出一双盈亮的眼眸,眸光渐渐移向沙发的位置。 沙发再大,也经不住一米八五的高个子,他睡得并不舒服,睡姿依旧潇洒落拓得惊人。 秦深闭着眼,淡声说:“还要看多久?” 对学生起了歹念 抓住蚕丝被的小手微微收紧,顾念念呐声道:“我不介意你睡床上。” ——说完她就后悔了。 两人同处一张床,秦深很危险。 空气中迷之静谧。 突然间,顾念念感觉大床外侧下陷,他正背对着她,不再言语。 他们各睡一边,各拥一席被子,中间空荡荡的,宛若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闭上双眼,顾念念神志清醒。 似乎全身五感都扩散开,连同他细微平稳的呼吸都格外清晰。 数绵羊催眠失败,她从仰卧换成左侧卧,再变成右侧卧,频繁换了数十个睡姿。 一直背对顾念念的秦深叹了口气,他翻身,在夜色中对上一双盈亮又无辜的眼眸,说了一句话:“夜色漫长,不如说说你的故事。” “我的故事?”顾念念怔声重复。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他声音悠长。 秦深没见过这样的她,委屈又隐忍,数次把泪水逼入眼眶。 不自觉地伸手覆上已经消肿的右脸,顾念念垂下眸光,耳边荡漾着爸爸鸷酷的话——混账东西,我卫博远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寂静的室内响起顾念念圆润清脆的嗓音,裹着淡淡的落寞,一声一声,好像在诉说别人的事情。 她目光幽幽,像对秦深又像自言自语:“我是不是做错了?” 秦深反问:“你觉得呢?” 顾念念犹豫一下,抿唇道:“我觉得我没错。” 秦深浅浅一笑,桃花黑眸覆上一层淡淡的微光:“坚持认为对的事,何错之有?只要……” “只要我敢承担后果,正如我翘课敢承担挂科。”顾念念笑容明亮。 挂在他唇边的弧度僵了一下,旋即笑意愈发明显:“你学的很快。” 她飞快地瞄了他一眼,喃声低语:“你说的话,我都记得。” 秦深脸上尽是打趣:“用本子记下来,睡前醒后读叁百遍?” 想起自己在课堂上顶嘴的话,顾念念有些窘迫,厚脸反驳:“没办法啊,有人说任何投资都讲究回报率,而投资我呢,则血本无归,找不到人注资,我只好自己投资自己咯。希望跟着秦教授,有肉吃。” 看似自嘲实则挖苦的话令秦深哭笑不得。 这傻小孩挺记仇的,一句简单的话,她一直放在心上。 “听完你的故事,该轮到我了。”秦深故作深沉地压低声线,如魔音灌耳,明知有毒却欲罢不能。 顾念念挨向他,洗耳恭听状。 他了解她一切,而她对他一无所知。 有心探听,他总是叁言两语打发过去。 现在,他要跟她分享,他的未婚妻吗? 一位赛马爱好者给他的骏马装备最好的硬件,锃亮的鞍子,精巧的马蹄套,崭新的辔头……但他的马在速度上没有丝毫长进。他很疑惑,明明给它一匹骏马所拥有的一切,它为什么不能成为一匹骏马? 因为缺了一根鞭策这匹马不断上进的鞭子。 顾念念顿了片刻:“不就是负激励吗?” 为什么会觉得这么熟悉,就像他对自己的态度。打压得她沮丧,同时涌现一股想要崛起的念头。 秦深黑眸锐光浮现:“四年学费没白交。” 顾念念愤声道:“又打压我!” 秦深一本正经地纠正:“是鞭策。” 很不屑地“切”了一声,顾念念翻白眼不看他得意的神情,心底最深处的地方却渐渐柔软。 她已经开始习惯秦氏说话风格。 移开的视线又重新落在他身上,恰巧和他桃花眼眸对个正着。 顾念念内心微颤,只觉得他的眼眸宛若旋涡,仿佛要把她整个人吸进去。 脸红耳赤的她将自己缩进被子里。 好一会儿,蚕丝被里冒出一双可怜兮兮的眸子,瞅着他:“我现在很穷。” “然后呢?” “能赊赊这个月的房租费吗?” 虽然已经熟悉黑暗,能看清对方的模样,顾念念怕隔得太远,削弱卖萌效果,她一翻滚,白色的胖毛毛虫撞入他怀抱,一仰首就对上他漆黑的眼眸,她边笑边眨眼,自以为很可爱。 少女自带的馨香猛地闯入他鼻腔,秦深眸底风起云涌。 见他不说话,一直处于抽风状态的顾念念满脑疑惑。 开口之际,宽大的手掌捂住她脸,一把推开她,秦深蓦地起身,走出房门,下到一楼。 “这是几个意思?” 顾念念裹在柔和的蚕丝被里,畅享各种可能性。 她想着想着,把瞌睡虫念了出来。 秦深打开客厅的窗户,晚风带着深夜的凉意涌了过来,却带不去身上的燥意。 他目光垂落,裤裆的位置撑起了一个小帐篷。 不可否认,自己对学生起了歹念。 这是他不曾想过的事。 在窗前站了很久,他回到房内,凝视睡得一脸香甜的顾念念,微微眯了眼。 没钱交租 去往顾氏集团的途中,何德华正在开车,而卫博远在后方看文件。 连续五天,他们都外出吃早餐,晚上明确老夫人睡着了才进家门。 卫博远看着手里的资料,似漫不经心地问:“她有联系你吗?” “没有,听阿梁说,小姐每天都和老夫人通电话。” “嗯。” “老爷,小姐一直没回家,在学校又没现金,很容易出事,我约小姐来公司,你们好好谈谈?”何德华苦口婆心。 “能出什么事?二十岁人,没吃过苦,没挣过钱,真出事,也是你们宠的!”卫博远猛地合上资料。 “也不完全,她现在正变着法子想养活自己。” “你不提还好,一提我就火起!”卫博远怒气冲天,“她竟妄想去酒吧卖唱,真是丢人现眼!她不要脸我还要!” 把文件丢一边,卫博远重重地压抑上下起伏的怒火:“酒吧是什么地方!是她一个孩子去的吗?!仗着会点乐器,唱歌不难听,就敢乱闯!也不怕被人灌醉占便宜!她去的那些地方,你都跟进了吗?” “老爷放心,绝对没一家录用小姐。”关于这点,何德华站在卫博远这边。 “嗯,让她吃吃苦头。”等她主动妥协。 “她要真打电话向你求助,你看着办。”卫博远出声吩咐,顿了片刻,他补充道,“不需要向我禀报。” 何德华憋笑,“是!” . 青城大学逸夫楼叁楼小教室。 顾念念义正言地拒绝何叔资助后,立即后悔了。 趴在桌面,她满面愁绪。 荷包鼓鼓的时候,有谁向她借钱,她一般都会应允。如今,一提到还钱,那些往日向她借钱的人躲得比谁都快,发消息打电话也不回,真是借钱容易还钱难,世态炎凉。 可能人倒霉,喝凉水都能塞牙缝,跑了十来个招歌手的酒吧,一开始说的好好的,都谈好上班时间和工资了,最后都以各种理由拒绝她。 生来缺乏金钱观念,习惯买买买的顾念念第一次觉得赚钱不易。 盘算了手头的现金,她撑不过这个月。 一想到房租费,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知道秦深不缺这点钱,还是应该按时交。 “毛爷爷啊毛爷爷,我是如此热爱你,你怎么就抛下我不管了呢?”她对着空教室咆哮。 “我没抛下你不管。”温禾“嘣”地一声踹开门。 “你不是在考试吗?” “提前交卷!” 顾念念看看时间,算了下,震惊道:“提前一小时交卷?你叁十分钟就完成试卷了?” “别提了!走!毛爷爷我请你吃饭!”温禾捞上她背包,搂着她肩膀。 “饭晚点吃不要紧,你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能让你这么生气。”顾念念一脸忧心。 推开教室门,有个高大的人影逐步靠近她们。 考场风云 随着他的逼近,温禾不善的脸色愈发铁青。 从阶梯教室里出来,秦楚楼扬扬手里的试卷,朝着温禾说:“这位男同学……” 本来对这位俊朗帅哥颇有好感的顾念念愤声指出:“她是妹纸。” 看了顾念念一眼,秦楚楼更换了称呼:“这位长得像男同学的女同学,你的试卷没写名字。” 温禾黑脸:“我已经写了,你眼瞎看不出来么!” “你这是什么态度?”秦楚楼冷笑出声,却忍不住再次查看卷面,余光发现两个女生准备逃路,两手一伸,各拽住一人的衣服,“愚弄监考官,后果很严重!我完全可以在教室里问你同学,想保全你颜面才出来的。你识相,就乖乖补全名字和学号。” “松手!松手!不就是一个名字,有话好好说!”顾念念挣扎道,“老师,你再不松手我们喊非礼了!” “严重得过被冤枉作弊!你想知道就去问别人,这名字我是不会写的!”温禾一个转身,猛地挣开他的束缚,为了解救顾念念,拿书包砸向秦楚楼。 脱离苦海的顾念念很是懵逼:“作弊?谁都可能作弊!就温……我朋友是不可能!你知道她成绩多好吗?全班第一!连续叁年拿一等奖学金!都是别人抱她大腿!” 接过扔过来的书包,秦楚楼笑了:“我说过她作弊吗?” 温禾傻眼,拉不下脸面。 见状,顾念念立刻开口调节:“太好了,都是误会,大家解释清楚就行了。” 温禾半天没进一步反应,顾念念只好对秦楚楼说:“老师,教室有监控摄像头,肯定能还我朋友清白。” 温禾冷着脸:“期中考试,哪有这么正式,一般监控都是摆设的。” 顾念念拉着温禾的手,软声道:“你说说具体怎么回事?” 还挺聪明的嘛,秦楚楼望着顾念念的眸光多了几分琢磨。 空气中响起他爽朗的声音:“我也想听。” 对于顾念念瞅过来的怪异眼神,他耸肩道:“我在讲台忙自己的事,发现她和女老师起争执,留下试卷,冲出去而已。” 瞪了秦楚楼一眼,温禾抢回自己的书包,背上,不情愿道:“我从洗手间回来,桌面多了一张纸条,我都没打开,身后来了位女监考老师,抢走了纸条,说里面是答案,污蔑我作弊。真不知道是哪个神经病传递答案,丢到我这边,还不敢承认。” “所以你宁可挂科,也不写名字,担心你的名字被记录下来,通报到学院里,小则处分,大则开除。”秦楚楼凉悠悠地指出重点。 被戳中心事的温禾更是没有好脸色,倒是顾念念替她着急。 一般大四11月份会揭开保研名单,如果此时传出温禾作弊的消息,保研无望。 即便她认真备战,通过初试,复试都是个问题,除非她选择别的学校。 “你这么厉害!干脆证明我清白!”温禾满目嘲谑。 这语气太酷炫狂拽了。 帅哥掉头走,也很正常。 顾念念真是拿她办法。 遇到别人早就撒手不管,但这不是秦楚楼的风格。 他垂眸扫视温禾,她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美女,单眼皮,眼睛圆亮,颧骨颇高,凌厉又不失可爱,一米七叁左右的高个配上简单的长tee,牛仔裤和帆布鞋,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个白净的小帅哥。 如果他没猜错,上次在操场看到的应该是她。 看着她那双满是愤懑的眼眸,似乎把自己当杀父仇人,秦楚楼来了兴致:“我不仅能证明你没作弊,还能让你继续回教室答题,反正你这张试卷只做了一半,也需要继续做下去。” “证明我清白,不是老师该做的事情吗?”温禾露出“日了狗”的表情。 “我不是老师,我凑巧过去打酱油而已。”秦楚楼笑得异常欠揍。 “打酱油?搞笑了!我凭什么相信你!”温禾嗤笑道。 “算了咯,你等着补考咯。”秦楚楼扬扬手里的试卷,转身就走。 被顾念念伸手拦下:“这个帅哥哥,不妨说说你想怎么样?” 秦楚楼有意看了温禾一眼,然后摆出很无奈的神情。 当和事佬的顾念念扯扯温禾衣袖,温禾拗不过顾念念,只好放缓语气:“你想怎么样!” “你好凶,我怕怕。”秦楚楼阴阳怪气的,还故意拍拍心脏。 顾念念和温禾默默对视,明白双方都在压抑着打他的冲动,尤其是温禾,放平常,她必须动手。 “保研!”顾念念低声提醒。 为了前途,温禾重重地呼吸,挤出一丝笑:“您想怎样?” “你笑得好勉强,好难看。”秦楚楼直言不讳。 握紧拳头,温禾发飙了:“你他妈的有话直说,不说就算了,老娘不受气!” “奖学金!”顾念念再次低声提醒。 为了钱途,怒火焚身的温禾已然小鸟依人状,连那声音,都万分柔和:“只要你能帮我忙,我肯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变脸速度真快!”都快赶上我了。 秦楚楼发现新大陆般兴奋,就在温禾即将崩溃的时候,他总算步入正题:“帮我做课题,deal?” “做课题?”顾念念皱眉问,“还没请教你名字和专业呢。” “秦楚楼,企管博士二年级,我平常没时间待学校,要她帮忙打打杂而已,不会为难她。” 温禾垂眸叁秒,扬起下巴:“deal!” “早点认输就好啦!”秦楚楼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要证明你没作弊很简单,你试卷更接近标准答案,专业知识一流,而放在你桌面的小抄嘛,牛头不搭马嘴,谁抄谁倒霉。” 面对他灿烂得碍眼的笑容,温禾有种误入贼坑的感觉。 知己知彼 展辰良挂掉电话,在vip包厢里找到陆言修。 他正在看平板上的资讯,淡声问:“怎么样?” 展辰良在旁边的沙发坐下:“拿下七成评标委员会的成员,新国际博览中心项目志在必得。” 放下平板,陆言修淡眼看展辰良拔开防止这瓶90年petrus过分氧化的醒酒器塞子,接过他递来的高脚红酒杯,轻微晃动两下,诱人的醇香慢慢扩散。 陆言修深眸半敛,凝视酒红色的香液,温润的声音和空气中醇厚柔和的旋律融为一体:“这瓶酒醒了多长时间?” 对于他的问题,展辰良略感诧异,长期跟随陆言修,已习惯他喜怒不形于色,视线扫过手表,正色道:“136分钟。” “相对于前天开的那瓶呢?” “那瓶花了61分钟,2001年的romaneeconti年份比较新。” “醒酒是门功夫,不同品种的酒,根据不同年份,不同酿造工艺,甚至存放条件,换瓶至醒酒时间也不同,有些酒没必要下功夫,而有一些需要精准把控才能换来一杯精口味绝的佳酿。”陆言修漫不经心道。 “新国际博览中心项目还会有变卦?薄晔煜确实棘手。”内心微凛,展辰良琢磨着他的话。 “除了他,还有。” “秦氏集团旗下的工程公司?秦楚楼是有这个能力,但他的心向来不在工作上。” “你忘了一个人,秦深。”陆言修淡声提醒。 秦深……展辰良寂静的眼眸骤然微扩。 有五年没见那个年轻人了。 现在有二十六岁了。 展辰良闭眼,还能清晰地浮现那抹意气张狂的年轻身影。 他一直以为秦深会成为国际金融市场的狙击手。 在全世界都在增持安然公司股票的时候,秦深却一直在抛售手里的股票,受人讥讽,没过多久爆发出震惊股市的“安然事件”,等到这家曾经是世界最大能源、商品和服务的公司申请破产时,秦深手里的股票几斤清仓,转握大量现金,赚得满盆钵。 是个天赋异禀的金融狙击手苗子。 “他回秦家了?”展辰良有些难以置信。 “可以换一种说法,他一直都蛰伏在秦家,你以为秦氏集团规模呈几何增长是谁的功劳?”陆言修笑着抿了一口酒,余韵悠长,风味俱佳。 即便这几年在国外,陆言修依旧留意这个年轻人的举动。 就在此时,细微的争执声破坏了谈话氛围,无须陆言修开口,展辰良已主动起身,准备下楼看看,酒吧老板谢暮江来到他们眼前:“有个女孩背着吉他主动跑来应聘驻唱歌手,有人在处理了。” 追梦赤子心 “女孩?这地方不是她该来的。”展辰良皱眉。 “她跑错地方了,按照她描述应该是去隔壁greenisland应聘,员工跟她说我们有常驻歌手,不招人,她死赖着不走,似乎看上这里。”谢暮江笑道。 就在这时,楼下响起曲速缓慢的吉他声,一个女员工跑上来找谢暮江。 谢暮江俊脸裹着肃色:“她怎么还没走?” 女员工朝他们鞠了个躬:“她说要坐下来消费,点一杯白开水,就开始弹琴。” “这孩子也真够无赖。”谢暮江冷笑,“撵走她。” 女员工又鞠了个躬,转身离开的时候被谢暮江叫下。 在这舒缓如清风的吉他声里,陆言修眸光一眯,笑了:“挺有意思的,听听无妨。” 渐渐地,谢暮江开始认同好友的建议。 浸淫这行多年,谢暮江对各种乐器有很高的把控力:“这首风之诗的吉他曲弹会容易弹好难,特别注重把位揉弦技巧,她达不到押尾光太郎的意境,但在她这个年龄段来说,非常难得。看在她这么执着,应该给她一个表现的机会。” “多大年纪?”展辰良也来了兴趣。 “说自己大四,实际要更幼齿些,十七八岁的样子,棕色短发,眼睛大大的,形象还不错。算了算了,我还是下去看看。” 在谢暮江离开后,展辰良猜测道:“我想起了顾小姐。” 他话音没落下多久,透过音响传送浑厚有力且不加修饰的歌声,立刻明确这个人的身份——顾念念。 她的声线很有辨识度。 什么歌曲不选,她竟选了《追梦赤子心》,这首歌极具爆发力,音域跨度大,考验唱功,原唱live版都会跑调,更别说普通人。 展辰良不由自主地为她担忧。 听到她副歌“向前跑”这句时,展辰良脸色有些难看。 彻底破音了。 展辰良目光转向淡定的老板:“陆总,要不我下去跟谢总说说,待会留点情面?免得打击到顾小姐。” 陆言修浅笑:“不用,阿江说实话,是在帮她。” 一曲完毕,寂静了十来秒,四周重新响起舒缓的轻音乐。 半个小时后,谢暮江重新步入他们视线,挂着啼笑皆非的神情。 谢暮江坐下来接过展辰良的红酒,坦白道:“说实话,她缺点一抓一大把。整首歌曲,最大问题莫过于她控制气息能力不足,低音一句歌没唱完气就没了,一听就知道没受过专业培训。” “知道你还有‘但是’,等着呢。”展辰良笑道。 “她身上有一种别人没有的东西,爆发力和穿透力,音色特别,高音出彩,虽然副歌破音了,不影响整体感染力,她甚至给我一种‘我知道会破音,但我就是要嘶吼’的撕裂感,正因为她不顾一切,反而更贴近这首歌的意境。”谢暮江总结道,“非专业出身,音准和节奏把握精准,极具表现力,歌曲细节处略有瑕疵,但不能掩盖她的天赋,值得塑造。我们旗下不是有唱片公司吗?考虑一下。” 这个问题,展辰良明白陆言修的想法:“她今年大四,快毕业了,不适合接受全方位的高压培训。谢总,可以先放在这里吗?” “这里出入都是商界精英,不是歌手速成班。”谢暮江摇摇头。 言外之意,顾念念是璞玉,但他这里不雕刻玉石,而且这里不缺人。 一直保持沉默的陆言修离开位置,来到走道旁,眺望下去,顾念念正坐在角落的沙发里,抱着吉他,百无聊赖,又略显沮丧。 他脸上浮现温柔的浅笑。 在其余两人靠过来时,陆言修眸底的柔和收敛的几分,不急不缓道:“光是有感染力和天赋是不够的,她瑕疵众多,未来的路还很遥远,把她交给你了。” 谢暮江吃惊:“交给我?” 陆言修反问:“要给年轻人机会,不是么?” 谢暮江定睛看着他,缓声道:“有故事!” “她跟别人不同。”陆言修不置可否。 这份与众不同的态度挑起谢暮江的好奇心,他在脑海里搜寻着“顾念念”这个名字,脸色微变:“她是卫博远的女儿?” 虽然陆言修不说话,谢暮江从他骤然转深的眸色中证实自己的猜想。 他知道好友护着顾念念的原因了。 谢暮江语调轻浮:“确定要心肝宝贝放在这里吗?我会忍不住对她下手的。” 陆言修缓缓一笑,笃定道:“不会,你喜欢的不是这种风格。” “还真了解我。”谢暮江耸肩,“我要知道锦瑟的近况。” 锦瑟…… 叶锦瑟…… 那个张扬明艳的女人,连说爱你,都是捅你一刀。 用力过猛,又简单干脆。 陆言修眸色幽深了些许:“这个问题该问你,她是你妹妹,又不是我的。” “但她心在你身上,离家这么久,也不知道别人会担心。”想起叶锦瑟,谢暮江很头疼,“她真的没联系过你?” 陆言修提醒他:“没,你让念丫头等太久了。” 谢暮江感叹:“你要是拿出对顾念念叁分之一的心思放在锦瑟身上,一切都不同。” 提拉米苏 位于青城中央商务区,距离国际大广场万象城只有200米的西班牙风情街是着名的文化创意艺术区,有人赏景,也有人特地来体会这里的特色酒吧街。 顾念念的眸光盯着红砖白墙中“初遇”两个字,久久回不过神。 在这千篇一律的热闹中,这家bar显得格外优雅宁静,仿佛褪尽铅华,静静地等待懂它的人,而只需进去一次,无一不被它的高贵典雅征服。 这么一个高大上的地方,她应聘成功了! 顾念念掏出手机,点开微信语音:“我找到工作啦!可以养活自己啦!” 说完,她看了看微信头像。 哎哟妈呀!怎么是秦教授!还以为点了宿舍微信群呢! 既然已经发了,她翘了唇角,追加一句:“你的房租有望啦!” 明天又是周叁了,该穿什么衣服呢? 本就欢欣的心情更加雀跃了。 踏着轻快的步伐,身背吉他包的顾念念穿梭在商业街中。 这样自嗨的少女,途径的人都忍不住多瞄几眼。 微信提醒声令她顿住脚步,迫不及待地点开。 是温禾她们…… “叁贱客”微信群里传来温禾跋扈的声音,“上班时间随你,每小时叁百元,这还不包括小费?顾念念童鞋,你确定是卖唱而不是卖身?” “小念念,酒吧老板是不是秃顶啤酒肚?一看就特别喜欢年轻萝莉?”尹笑笑也没客气多少。 “西班牙风情街的酒吧据说超级混乱的,赚这钱要喝酒吧?对服装有要求吗?会不会到时候要求你穿超短裙露脐装?听说一些酒吧dj还要跳钢管舞……”温禾越说越夸张,“念念,你还是别做了,我借钱给你,不算你利息啦。” 眼见她们开始讨论“酒醉少女在酒吧被多人轮奸”,顾念念觉得自己有义务去扫扫盲:“你们说的那种叫做夜总会、high吧,摇滚吧,可能有disco,热舞女郎,很嘈杂,但我去的这一家呢是商务清吧,比较安静,适合装逼聊天…反正就很正经啦,不是你们想的那种。” 草草结束对话的顾念念在一家玻璃橱窗前,眺望里面精致且色彩缤纷的糕点,停滞不前。 . 在通往秦氏集团大厦的迈巴赫62s里,秦深耳边灌入熟悉且有力清脆的声线,似乎受到她的感染,脸上泛起一丝难以觉察的柔意。 他简单文字回复:什么工作?我帮你参详参详 顾念念:(疑惑)参详要收钱吗? 秦深:我在你心目中就这般市侩? 顾念念:(兔斯基猛点头的表情)是…… 等红绿灯时,车停了下来,秦深不经意地往外窗外看。 众多人海里,他一眼捕捉到趴在甜品店玻璃窗口的娇小背影。 莫程伦问:“老大,遇到熟人?要开过去吗?” 秦深笑:“是你要过去。” 莫程伦同志:“……” . 甜品店的门被推开,工作人员走向顾念念。 以为她要推销,顾念念尴尬地拒绝:“我就是看看,改天再过来。” 作为零食控,她十分了解这家“蜜意花园”甜品店的消费价格,而她现在实在捉襟见肘,挥霍不起。 女服务员有礼貌地笑道:“店里搞活动,顾客进来免费品尝甜点,只要提出建设性意见,就可以继续享用,还可以外带。” “……”这么任性,确定不会亏本吗? “这样的活动仅此今天,您既然来了,不妨试试。” 天上掉馅饼,不捡是傻瓜。 顾念念乐颠颠进去,出来的时候左一袋右一袋。 仰天感叹。 真是美好的一天。 . 倾城小区b栋609门口,又一星期未归的秦深睨着旁边的顾念念:“我不在的时候你有进我房间吗?” 正在摁数字密码的顾念念顿了下,摇摇头。 合上门,秦深将意图逃走的顾念念逼进角落:“真的?” 出不去的顾念念试图推开他,双手即将碰到他胸膛的时候,想起小树林的经验,收回小爪子。 深棕色的眼眸愤然上抬,被他凌锐的冷眸一扫,做了亏心事的她立刻焉了:“前几天下雨,我进去看看有没有关窗。你长期不在,万一忘了关窗,雨飘进来怎么办。” “可真贴心……未经主人允许,私自闯入他人房间,你违反了合租公约。”他的眸染上几分奚落。 之前还可以和她谈笑风生的秦教授面露威严和肃穆,还有淡淡的疏离,让本以为两人已经很熟稔的顾念念瞬息间乱了心神,似乎本就迈不过去的距离一下子被拉的更远。 明知自己不该贪恋他的床,趁着他不在,偷偷躺了一小会儿,顾念念倔强道:“你也可以进我房间。” 深瞳静静地凝视那张明明有悔意仍满是倔色的小脸,他慢声道:“顾念念同学,我们还没熟悉到那种程度。” 随着他离去,身上的压迫感渐渐消散,但他语气里的寂凉沉到骨子里,顾念念把单肩包甩到客厅沙发,然后拖沓着鞋子去餐桌,拉开冰箱,摸出一瓶可乐。 全不知自己失魂落魄的样子都落入一双桃花黑眸。 扑面的冷意让她稍微清醒些,眨眨眼,冰箱里竟然有“蜜意花园”的甜品盒。 里面竟有她的最爱——提拉米苏。 顾念念黯淡的眼眸开始泛着光。 拿着罐装可乐,她回到客厅,秦深正在玩皇者荣耀,近期火爆朋友圈的竞技类手游。 顾念念呐声问:“冰箱里的提拉米苏是你买的?” “嗯。”他眼都不抬一下。 他冷淡的态度让她暗自失落:“我没有不问自取。” 这委屈又带着讨好的语气让秦深顿感好笑,看她半天都撬不开可乐易拉罐,他暗叹一口气,伸出手。 她愣了下,把可乐递给他,他叁两下打开,放在茶几上,默默地重新玩游戏。 寂静了十来秒,响起他的声音:“我不吃甜食。” 顾念念蓦地抬头看向他,他一脸寂静,仿佛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他。 喝了口可乐,她问道:“你不吃甜食,那提拉米苏是给我的?” “客户送的,顺便带过来,你爱吃就吃。”秦深淡声道,“丢了可惜。” 他话音未落,人已不见,回来时顾念念手里多了一份精致的甜点,洒满深褐色的可可粉。 “你那客户还真奇怪,不知道你口味还乱买东西,不过呢他下次还送你就带回来,我帮你解决,丢了真的很可惜。”顾念念笑嘻嘻。 “……”秦深看了她一眼,确定她没有一丝嘚瑟才移回视线,似漫不经心地问,“找了什么工作?” “跟唱歌有关的。”只差流口水的顾念念手执小勺子,在提拉米苏上比划,暗想哪种方式不破坏它美感。 “上班地点?”他眸光重新移到她身上。 “万象城附近。”管不了这么多的顾念念舀了满满的勺子,送进嘴里,味蕾开始弥漫着巧克力的馥郁,甜酒的香醇,乳酪和鲜奶的醇香,还有可可粉的干爽,真是味道多重,口感柔软,入口即化啊。 “哪个酒吧?”她的表情过于陶醉,令秦深不得不重新审视散发着香气的甜品。 不就是蛋糕吗,有这么好吃? 差点被哽住,顾念念拍拍胸口,灌可乐压惊:“什么酒吧?” “敢说不是在万象城旁的西班牙风情街里的酒吧驻唱?”秦深眯着眼,勾着唇,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情。 “我……”在他愈发沉冷犀利的注视下,她很聪明地换了句话,“我没说不是啊!” “不适合你。”秦深一想到她置身于灯红酒绿中,就忍不住皱眉。 “那家清吧叫做‘初遇’,来往的人都很体面,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顾念念很乐观。 “谁说我担心你?”秦深嘴上反问,已拿起手机吩咐莫程伦起起这家酒吧的底。 嘴里含着匙勺,顾念念想了一会儿:“有啊,不担心我,怎么会问这么多呢。” 提交的作业全是A片 “说的也是,我确实担心你,老师关心学生,很正常。”秦深不以为然地说。 “您说的都对!”顾念念垂下眼眸,遮住一闪而逝的沮丧,恶狠狠地再吃一口甜点。 许是错觉,刺入舌尖的感觉竟然有一丝丝苦涩的咖啡味。 从未试过的味道。 以前听到有人说提拉米苏很苦,她以为是开玩笑。 原来是真的。 顾念念脸上不再是满足,而是淡淡的迷茫, “留一小块给我。”秦深心血来潮。 “你不是不吃这个吗?” “可以试试吗?”他微微一笑。 “当然可以!”她诧异被欢快取代。 顾念念轻轻地舀了满勺,自然地递到他唇边。 秦深迟迟不张口,落在她脸上的眼眸漾着深思,顿了两秒,顾念念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过于亲昵,而且这个是自己用过的勺子。 上面有她的口水。 如果他也用了,相当于间接kiss…… “我去厨房再拿个勺子。”她干笑。 就在顾念念缩回身子的时候,一个温热的手掌握住她手腕,随着他的力道,在她瞠大的美眸中,慢慢的糕点送到他口里,她甚至可以看到他粉色的舌尖。 心跳乱了节奏,顾念念感到有些口干舌燥,明明刚才喝了可乐的,偷偷地咽了咽口水,红着脸问:“味道不错吧?!” “有咖啡的苦。”他点评。 “这里有浓缩咖啡的成分,可以提神。”顾念念探头探脑地问,“只有苦味吗?这里还有甜酒,巧克力,可可粉,好多种味道的。” “要不要再试试?”她又舀了口。 面对她的期盼,秦深拒绝了:“需要提神,我习惯直接喝咖啡。你自己玩吧,我回房间看看你的观展总结改的怎么样。” 说完后,他唇边的那个笑啊,看的顾念念胆战心惊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她一个人。 坐落在沙发里,她盯着他用过的匙勺。 勺子被他含在口里,是什么感觉呢? 只差问它爽不爽了。 顾念念双手捂头,整个人躺在沙发里,出神。 过了十几分钟,她重新拿起勺子,往自己口放,即将碰到的时候,听到秦深中气十足的呼唤:“顾念念——!” 手一抖,匙勺掉在地上。 以为他看到一切,顾念念往楼上眺望,没人,才稍微安心。 捡起它,她回应:“干嘛——!” “你给我上来——!”这一声更有爆发力,火山喷发的前奏。 一头雾水的顾念念立刻跑到他房间,脚步在门口的位置停下来:“我可以进来吗?” 见她小心翼翼的神色,秦深好气又好笑:“进来。” “我发誓,只是在你床上躺了几分钟,其他东西,没动过。”顾念念边走边说。 “这还不够?你还想动什么?”秦深撇唇道。 “你叫我上来干嘛?”顾念念郁闷。 “这些是什么?”秦深点开笔记本的外接u盘,里面的文件夹编号都是数字,随便打开,弹出数十部国际大片。 斜睨已然石化的顾念念,秦深悠悠地念:“蜜桃初熟,人妻の羞耻play,德艺双馨之苍老师……” 当他念到“猥琐秃头老师和巨乳女学生的禁忌爱恋”时,顾念念差点疯魔了。 她倏地关掉页面,颤声摆手:“不不、是我的!” 这一听好像是我的…… 打成蝴蝶结的舌头继续澄清:“这些视频,真真不是我的!” 回应她反驳的是一双静谧的桃花黑瞳和似笑非笑的唇。 顾念念语气弱了下来,垂死挣扎:“u盘之前借给别人了!观展总结放在另一个文件夹中。” 秦深让开位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电脑屏幕中叫做“念念”的u盘名字无比刺眼,她真想伸手扣下来。 都怪上次转资料过于急忙,现在丢到哪个文件夹都不知道。 在秦深的逼视下,顾念念硬着头皮点开了另一个文件。 定睛一看,她眼珠子差点凸出来。 菊花暖暖爱、男处体验、恋上舍友的床…… 温禾,不剁了你我就不姓顾! “这就是你交给我的作业,顾念念,我真是小瞧你了。”秦深的声音沉重而缓慢,透着丝丝凉意。 就在顾念念愕然抬眸,对上他沉寂冷然得如同暴风雪来临的深瞳,她一颗心直线下坠。 辛辛苦苦营造的好感,肯定荡然无存了! 直视她布满无辜的小脸,秦深淡淡开口:“你的总结呢?怎么不继续找?” 她哪敢再点开一个文件夹,说不定迎接她的会是更加丧心病狂的影片。 顾念念彻底耷拉着脑袋:“我邮件发给你。” 望着她写满“憋屈”的背影,秦深喊住她,抬下巴示意插在笔记本的u盘:“不带走?打算留给我看是吧?” 初遇Bar 你要不要这么毒舌啊! 顾念念瞪大眼睛。 带走u盘,她躲回自己房间,锁好门后,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罪魁祸首——温禾。 “死人温禾!我u盘里都是些什么gui!你特么把我害惨了!”顾念念愤声咆哮。 “小说素材啊!要学习才懂得写啊!你什么时候对这些感兴趣?里面还有很多片呢,找个时间一起看?” “什么时候发过来?” 门外传来秦深的声音,吓得顾念念捂着手机回了他一句,“立刻发!等一下!” 她转头就对着手机低声咒骂:“温禾!我去买黄瓜!你洗澡的时候给我小心点!” 挂掉电话,把手机砸在床上,顾念念坐在电脑前,怒火难平。 隔着扇门,这咆哮声都要震破耳膜。 秦深揉揉耳朵。 她交的都是什么朋友?这么重口味。 回房,秦深换了睡衣,躺在床上休息。 随着呼吸,他闻到一股淡淡的馨香。 哪里来的香气? 一直占据着脑海。 他皱眉,越靠近被褥,这股甜香愈发清晰。 记起了,这是顾念念身上的味道。 她在床上喷香水了? 哪个牌子的? 闻久了有种眩晕感,挥之不去,很舒服。 . 往后,无论多眷恋秦深的床,顾念念都忍着扑过去的冲动,而“u盘事件”后,她和温禾撕逼一场。 顾念念认为温禾不该在u盘存放这么无节操的影片,万一哪天上讲台拷贝课件,被发现喜大普奔了。 温禾觉得顾念念小题大做,病症在于顾念念害怕秦教授误解她,以后对她戴有色眼镜,而且她严重指出,顾念念喜欢秦教授,才会这么在乎自己的形象。 顾念念对此激烈否认,她只是跟全校女生一样,崇拜秦教授,纯粹是粉丝对偶像的情感,在乎的原因是秦教授掌握自己学分的生杀大权,必须营造和谐的师生关系。而且,作为万年单身狗的温禾没有资格去揣测别人情感,缺乏权威。 温禾无语。 就这样,两人冷战了很久,尹笑笑成了两人的传话筒。 在顾念念首次去“初遇”演唱时,温禾以复习为由拒绝陪同,恰巧尹笑笑当晚有空,坚持要看看顾念念口中高大上的酒吧是什么样的。 走出地铁口,距离西班牙风情街还有二十分钟的路程,顾念念背着吉他包:“其实你今晚不用陪我的,我知道你很忙。” 要么做家教,要么跑实习,当然还要应付无穷无尽的追求者什么的。 “就算小禾禾不叮嘱,我还是要来。你唱歌选秀节目海选,我很少出现,现在是你第一次酒吧驻唱耶,这么有历史性意义的一刻,怎么能少了我。还有,我没去过酒吧,就当见见世面。”尹笑笑挽着她的手。 “她有心来,就不会选择蹲图书馆啦。”顾念念“切了一声”。 “怎么样?想她来啊?”尹女神抿嘴笑。 “不在乎我的人,我才不在乎她呢。”顾念念胸口里憋着气。 “这样啊,我待会儿把这句话转告给她。”尹笑笑坏心眼道。 “那些追求你的人都被你的柔弱的外表骗了……”顾念念胸口的气憋得更深了。 “重点不是柔弱,而是外表。”尹女神笑得很柔和,“就像男人喜欢绿茶婊,而绿茶婊首要特点是漂亮,男人只喜欢长得好看的,至于她是什么婊,都无所谓了。” . 夜晚的“初遇”bar跟白天不同,一样的红砖白墙,几何门窗,英伦风格,相对于白天的秀雅,在这昏黄泛红的灯光中,泛着几分摩登女郎的风情,高贵华丽。 “初遇,thefirsttimeimetyou,这名字很好听。”尹笑笑眼眸闪过一丝称叹。 就在此时,有人推门而出,谢暮江出现两人视线里,他身穿卡其色毛衣外搭酒红色裤子。 尹笑笑第一次见男人穿红色裤子穿得这么时髦清新,这太考验颜值了,当然事实证明,他完全hold得住这风骚的酒红色。 “人生若只如初见,不见来时路,亦不问归处。”谢暮江朝尹女神微微一笑,举手投足尽是潇洒,“你可以这样解读,还未请问,你的芳名。” “gentle江,你是不是忽视我了?”顾念念出声寻找存在感。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谢暮江朝她阴着脸道,当他转向尹笑笑的时候,又是和煦阳光,“谢暮江,暮江吟的暮江。你呢?” 尹笑笑有很多追求者,却闲少有人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表达好感,稍微懵懂无知,可能都被眼前这位浪子散发出的魅力拐到某张酒店大床。 见清纯绝色美女笑而不语,谢暮江准备换种形式再问一遍。 “她已经把自己名字告诉你了。”顾念念嘿嘿道。 “……”他刚刚失聪了? “笑笑不语,她叫笑笑,尹笑笑。” 在谢暮江的带领下,他们一路前行,浓郁的英伦气息扑鼻而来。 吧台是整个“遇见”bar的中心,也成为一道亮丽别致的风景,结构简单,流水线状,而里边的酒柜新颖又有格调,配上一旁的豪华沙发,高脚皮椅,古典灯饰,精美油画……尽显低调的奢华。整体在暖色灯光的映射下,休闲舒适中透着典雅,又有一些庄重感,魅力独特。 这可不是普通人消费得起的地方。 谢暮江招来所有人,向大家简单介绍顾念念,再遣散他们继续工作。 尹笑笑坐在吧台高脚皮椅,拍照给温禾:“我们白担心你了,看到温禾的消息了吗?她问,这么高端的商务酒吧,你确定不是走后门进来的?” 顾念念在小挎包里掏出歌单:“当然不是,完全靠我辛勤和能力换来的!” 接过她手里的歌单,听到她话,谢暮江保持沉默。 想到陆言修的话——把她交给你了。 他心情很复杂。 坐在他身旁,顾念念双手撑下巴:“gentle江,怎么那么少人?” “一般十点过后才多人。”谢暮江朝她指了指酒柜上的布谷鸟机械钟,“现在才七点,大部分人还没下班。” “你选了很多爵士乐。”看看歌单,谢暮江略显诧异。 “对啊,上次来这里听到很多爵士乐,高高瘦瘦的那个鼓手呢?他好像叫steven,那个很酷的女孩,她是贝斯手,我记得还有一个妹纸~~”顾念念眼眸咕噜噜地打转,满脸兴奋。 “你说的是键盘手may,她们今天外出商演,待会儿我把她们联系方式发给你,你们私下多沟通,多培养默契。”谢暮江执笔画出几首歌曲,“我做了标记的这些歌曲别唱,一方面乐队成员不在,没人帮忙合奏和唱和声,另一方面你还需要锻炼气息和技巧。平常有按照我的要求去练歌吗?” “有啊!”比起以往,歌曲的高低音和真假声转换,轻松自然很多。 看她乐颠颠地抱着吉他跑到表演台下练习打嘟噜,谢暮江掀唇一笑。 见状,尹笑笑轻声说:“gentle江,你不像一个酒吧老板,反而像她声乐老师。” 谢暮江凝视尹笑笑的眼睛里多了几分琢磨:“你别误会,我对她没想法,另外你怎么也学着她叫我gentle江?” 他移动椅子,挨近她:“你可以叫我暮江。” 尹笑笑不着痕迹地拉开彼此距离:“她说你很gentle,今日一见,希望我不会失望。” 这女孩不同于顾念念的直率坦然,她脸上一直裹着柔和,但仔细靠近,跟个刺猬一样,很容易被扎伤。 “她不像会夸我的人。”挥手赶走调酒师ken,谢暮江步进吧台,问道,“whiskey?” 想到她还是学生,他补充道:“还是橙汁?” 尹笑笑:“咖啡,谢谢。” 谢暮江眸光增添一丝玩味:“需要这么谨慎吗?这里是正当场合,你很安全。” 她微微一笑:“你想多了,我喜欢保持清醒的感觉,而已。” 谢暮江给她上了一杯橙汁:“过于清醒,会累。” 灯光下,尹笑笑五官精致,肌肤白皙,简单的雪纺长裙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形,又纯又欲,很容易勾起男人体内的荷尔蒙。 他承认,她很美。 谢暮江目光过于灼热,那种势在必得的眼神,令尹笑笑心生不满,还有一点点无措。 挑衅 她微微低头,白净的手握着玻璃杯,里面的橙汁新鲜诱人,但她不喝。 这个男人,太自以为是了! 突然,浮在空气中的吉他声骤然停止,尹笑笑看向表演台,除了顾念念,多了一个陌生且妖艳的背影,她听到谢暮江喊了一句:“victoria。” 两人走过去的时候,victoria正在说话:“你,就是新来的主唱?” 这语气,充满不屑,连同她上撇的唇角,倨傲到令人反感。 看到victoria的正面时,尹笑笑眸底划过一丝愕然:“她是……” 谢暮江平声道:“获得金歌奖最佳新人的歌坛小天后,贝微。” 要不要请这么大咖位的歌手来坐镇啊? 悬殊一下子就出来了。 顾念念和尹笑笑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通过双方的表情,读懂对方的想法。 本来很有自信的顾念念有些怂了。 说她不是走后门,貌似不科学。 面对挑衅,顾念念扬起无比灿烂的笑:“贝微姐,我是顾念念,新来的主唱,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漠视顾念念伸出的手,victoria双手交叉置于胸前,高高在上的姿态,“别乱攀亲戚,我跟你不熟。” 想到她是前辈,而自己难得找到既能表现还能赚钱的机会,顾念念忍着不发怒,收回半空中尴尬的手掌,保持良好的风度:“victoria,很高兴认识你,你荣获最佳新人奖的那首《旅梦》很好听。” 见她能说出自己成名曲,而且态度不错,victoria内心好过一些,眸光扫过顾念念手里的吉他,竟然是世界着名lakewood的手工琴,诧异之余涌现一丝嫉恨:“设备是为人服务的,能力不行,再好的吉他也是摆设。” 这冷嘲热讽,放正常人都受不了。 顾念念再好的修养也都耗的差不多:“我唱得好不好,点首歌不就知道了。” 这家伙怎么还好声好气的?温禾在,早就甩那个女人几巴掌了。 尹笑笑看不过去,准备上前帮忙,被谢暮江拦住。 victoria想了下:“我的《旅梦》。” 顾念念凉悠悠道:“请你走系统,500元一首。” victoria气急了:“我点歌是你荣幸,还向我收钱……” “够了!你们把这里当成家吗?”一直沉默的谢暮江迈步向前,淡淡瞥了victoria一眼,后者立即噤声。 谢暮江朝着顾念念冷声说:“向victoria道歉。” “我、向她道歉?”顾念念指了指自己,再指指她,后者正趾高气扬的。 顾念念小脸一撇,拒绝道:“我没做错什么,凭什么道歉?” “谢总,你看看她,这是什么态度?”对着谢暮江,victoria态度很柔和。 “就凭她是你前辈,就凭你影响了其他客人,就凭我是你老板。”谢暮江俊脸紧绷,语气强硬。 从未有过的屈辱感涌上顾念念心口,憋屈和恼怒凝聚于眼底,尽是执拗。 她想甩victoria这个绿茶一巴掌,想背起吉他立刻走人,却迈不开脚步。 突然,她发现脱离了金钱的庇佑,一切都不堪一击,包括脸面。 秦深说过,坚持认为对的事,何错之有? 在这些事的过程中,舍弃尊严,也是应该的吗? 如果他在,他会怎么处理? 随着顾念念的沉默,气氛愈发僵硬。 瞪着谢暮江的深棕色眼眸移到victoria身上,露出几分不屑,又重新对上谢暮江透着冷意的眼眸,顾念念扬声道:“影响了其他客人,是我的不对,针对这点我道歉,但其他两点拒不接受。她是我前辈,就可以高人一等,就可以目空一切?不值得我尊重,另外gentle江,我不仅把你当成我老板,你还是我朋友,这种处理方式,欠缺公允。” 长篇大论的,颇有演讲的架势。 谢暮江摇头笑了。 阿修,你真会给我找麻烦。 “victoria,你呢?”谢暮江冷眼看向她。 看戏的小天后有些不解,后来渐渐明白他的意思,在他深冷的注视下,她只得放低姿态道:“对不起。” “你今晚不是还有活动么?去忙吧。”谢暮江言外之意就是要赶人。 “她是新来的,担心出岔子,特地过来看看。”victoria执着道。 “看到了,对我的眼光还满意吗?”谢暮江声调愈发冷淡。 她哪敢说不满意。 victoria哽住说不出话,看了看顾念念,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学生,更加怨愤。 她面露不甘,口不对心:“满意,非常满意。” 听出她言不由衷的谢暮江不多理会,朝顾念念说:“来首《旅梦》。” 心情郁闷的victoria立刻笑了。 压下诧异,顾念念拨动琴弦,悦耳的吉他声漂浮于空气中。 听着听着,victoria的脸上越发铁青,不得不承认顾念念唱得还行。 很快,她踩着高跟鞋离开。 谢暮江来到尹笑笑身边,扯唇淡笑:“在想什么?替念念鸣不平?” 暴力美学 “没。”尹笑笑否认。 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可以把两碗水端的这么平。 他很有手段。 尹笑笑的冷淡,谢暮江不以为意,指向没动过一口的饮料:“喝橙汁不会醉,还是你怕我,怕到连我倒的橙汁都不敢动。” “谢先生,这个激将法已经过时了。”尹女神淡笑。 “方法不在于旧,在于是否管用。”谢暮江别有深意道。 他端起whiskey碰下她橙汁,差点碰到她的手,她一惊,飞快地躲过。 接下来,尹笑笑离他远远的,静听顾念念唱歌,时而拍照,时而录视频,一一发给温禾。 随着夜深,进来的人的越来越多,都身穿名牌,举止文雅,看到谢暮江,会很有礼貌地跟他打招呼,谢暮江也在忙自己的事情,但尹笑笑还是能感受到他势在必得的目光。 两个小时后,顾念念接过好友递来的饮料,一脸幸福。 半响,尹笑笑还是说出憋在心里的话:“念念,其实刚刚gentle江叫你道歉,你没必要说这么多。那些都是你真心话,不假,但也容易再度引起战火。站在老板的角度,他不会在乎是谁有错,首要的是阻止纠纷,不要影响运营。” “我知道啊。”顾念念努努嘴,“所以victoria很快道歉了,没有拖泥带水嘛。” “你知道,你还……” “我不想纵容victoria这样的人。” 尹笑笑愣了两秒,望着顾念念,面色复杂。 她低头喝了一口橙汁,压低声音,喃喃道:“好羡慕你。” 肩膀传来不轻不重的力道,尹笑笑心中一惊,猛然回头,后面站着的是谢暮江。 刚刚说的话,他听到了吗? 读懂她的疑惑,谢暮江坐到她身边:“都九点了,饿吗?想吃点什么?” “gentle江,你在问我,还是问我家笑笑啊?”顾念念一脸滑头。 “当然是你们两。”见顾念念整天砸场子,谢暮江想找块幕布把她隔开。 “我还真有点饿。”尹笑笑想避开谢暮江,急忙道,“念念,你上次带回的焦糖布丁很好吃,那家店在这附近,我们一起去买。”出去,她就不回来了。 “ken厨艺很好,高薪从米其林挖来的,不需要到外面。”谢暮江压住即将被她抽走的单肩包,语气温和中透着强硬。 一提起甜品,顾念念星星眼:“蜜意花园很近,我出去就回来。” 未等尹笑笑反应,她一溜烟不见了。 迫人的男性气息愈发逼近,尹笑笑坐如针毡。 . 提着甜点,顾念念站在“蜜意花园”门口,手里提着甜点。 恍惚间,闻到一股佛手柑混香烟的气息。 别问她鼻子是不是开了挂,她也不知道。 猛然抬头,眼前街道拥挤,人来人往,顾念念并没有发现熟悉的人影。 不由自主地跟着人流前进,就在她踮起脚尖往前探望时,逮到一个高挑华丽的背影,身体几乎是不听使唤地小跑过去。 奈何这里过于繁华,又是夜晚狂嗨的时刻,人山人海,熙熙攘攘的,稍不注意,她要找的人就不见了。顾念念茫然张望,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为扒手的猎物,当她正式放弃搜寻的时候,才发觉口袋里的手机不见了。 卧槽! 这年代什么都可以不见,除了手机。 装有太多理财软件,辛苦赚来的钱可能旦夕间化为乌有。 这件事,比找秦深还重要。 就在顾念念心急如焚的时候,前方有个男人正发出杀猪般的尖叫,光听声音,那种入骨的痛令人心颤。 这个凄厉的嗷嗷声渐行渐近,双手被反剪在身后的杀马特青年出现在顾念念视野中。 他鼻青脸肿,嘴角流着鲜血,落魄可怜的模样,口里喊着:“我知错了!再给一次机会!” “这位兄台,我们第一次见面啊,要我给你什么机会啊?不会是追求我的机会吧?”顾念念第一反应很粗线条,直到她探头,发现杀马特青年身后的秦深,她心跳加速了一下。 秦深脚一踢,倒霉的杀马特小偷立即单膝跪在地上,疼得“啊——”的惨叫,面部扭曲,吓得顾念念往后弹跳一步。 杀马特小偷已经生无可恋:“姑奶奶,别逗我了!算我求你了!你手机在我上衣口袋里,赶紧拿走!” 今天出门一定忘记看黄历了,不然偷遍青城无敌手的自己怎么会载在这里。 秦深以不急不慢的语速问:“还有呢?” 依旧是慵慵懒懒的神情,却掩盖不了一身矜贵,以及狠厉。 他手微微使劲,众人听到手腕折断的咔擦声,杀马特小偷额头大冒冷汗。 如此残暴的画面,秦深面色不改,姿态潇洒,似乎还有些缺乏挑战性的兴致索然感。 落在围观的吃瓜群众眼里,更是帅得掉渣,美得冒泡。 怎么会毫无违和感? 这不科学。 如果不是面对喜欢的人,别笑得这么灿烂 顾念念在可怜的杀马特青年身上找回手机:“没有啦,我就一个手机。” 他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啦!杀马特小偷很痛苦,鼻涕眼泪一起冒:“姑奶奶!我知错了!我不该财迷心窍!不该偷你手机!从今之后,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脱胎换骨。” “如果下次……”秦深慢悠悠道。 这种漫不经心的语调把杀马特吓坏了,忍着手腕的剧痛,满目恐惧:“没有下次,绝对没有下次!” 见他认错态度差强人意,秦深松开他,顺带笑着夸他一句:“语文学的不错。” 他这一笑落在小偷眼里,堪比阿修罗,小偷泪崩状,费尽力气爬起身,以自以为最快的速度逃逸。 顾念念傻望着那一拐一拐的身影,目露担忧:“他不会有事吧?” 相对他的盗窃,你的故意伤人,好像严重些。 当然,她没胆说出这话。 “死不了。”秦深慢条斯理的语气。 “你手疼吗?”那个人满脸伤痕,应该是他手造成的。 她自然而然地执起秦深手掌,左右翻看,修长白净,骨节分明,一点伤都没,才松了口气,抬眸对上他深邃的黑瞳,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于暧昧,有撩汉的嫌疑。 脑袋又轰隆一声,她耳朵都红了,赶紧松开他的手,试图开口转移话题:“谢谢你帮我找回手机。” 说着,她按了下home键,亮起主页面,笑道:“没坏。” 秦深微微垂下黑眸,她手机屏保出现的页面令他皱起眉宇。 薄晔煜,都拿来当屏保了。 那天应该打开u盘里所有的文件夹,说不定里面还藏有薄晔煜的照片。 她不会对着薄晔煜的照片流口水吧? 很难说,以她性格,很可能抱着手机屏幕睡觉。 想到这里,秦深眉宇间的折痕更深了。 顾念念抬起头,愣住。 他这是什么眼神? 复杂的令人捉摸不透。 不过,他的心思她向来都琢磨不了。 顾念念咧开白灿的牙齿:“你知道我今天第一次酒吧演出,特地过来加油打气的吗?” 她这副欣喜的神情堪比中了六合彩。 秦深很想提醒一句——如果不是面对喜欢的人,别笑得这么灿烂,这么无辜,这么……碍眼。 在她期待下,秦深紧抿的薄唇动了下:“几点结束?” 这下子,顾念念的嘴角差点咧到耳朵根子去。 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缠上秦深手臂的柔荑令她愣住。 “深哥哥,我总算找到你了!我还以为你又不见了。”岳湘灵一双眼睛黏在秦深身上,微微喘气,姣好的容颜染上红晕,很是迷人。 顺着秦深的视线,岳湘灵才正视顾念念,雀跃的眼眸染上几份探究:“这位是?” 秦深淡声道:“学生,顾念念。” 听到他介绍的瞬间,顾念念瞳孔微微瞠大。 她确实是他的学生…… 只是这种愈演愈烈的失落感从何而来? 与她相反,岳湘灵内心舒坦些了。 “你好,我叫岳湘灵,我们是不是见过?总觉得你很熟悉。”岳湘灵微微一笑,尽显大家闺秀的气质。 “不会吧,这么漂亮的姐姐,见过一次面,我应该有印象的啊。”顾念念不解。 在人海里,岳湘灵容颜清秀,气质卓然,和秦深站在一块,很配。 她飞快地看了下岳湘灵的鞋子,才叁厘米矮坡跟,却比自己高半个头。 顾念念心里颇不是滋味。 “你们确实见过,在青城立医院。”秦深淡声提醒。 连在哪里见过你都知道? 你在我身上装了gps摄像头啊…… 顾念念下巴都快掉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想起:“你是那个医生,那个孕妇姐姐后来怎么样啦?” 想到自己中途离开,她有点不好意思:“我那时候赶着上课……” 顿了下,顾念念偷觑了秦深一眼:“就没有继续呆着。” “母子平安,她醒来找你来着。你留个联系方式?我可以交给她。”岳湘灵面带笑意。 “不用了,举手之劳嘛。”顾念念故意斜视秦深,深棕色的瞳孔里写满“看吧,我没骗你”的字样。 “有缘肯定再见的。”岳湘灵特地仰视秦深,“对吧,深哥哥。” “买好礼物了?”秦深不答反问。 “买好了,也买了很多东西给秦爷爷。”她满是讨好的语气。 “我来拿。”秦深接过她手里的礼物袋,巧妙地避开岳湘灵的肢体接触。 对于拉开的距离,岳湘灵心底的失落并未表现在脸上,莞尔笑道:“电影院有新片,我顺手买了票,快上映了,我们赶过去看?” 说到这里,岳湘灵眸光转移到顾念念脸上,颇为可惜的口吻,“念念,不知道你也在,不然就多买一张票了。” 沉浸在看到他们拉开距离的喜悦里,顾念念好半响才回应:“现在买还来得及啊!” 垂眸扫视笑意尽浮在表面的岳湘灵,再看看顾念念无辜的模样,秦深眸底覆上淡淡的愉悦。 这点人情世故,她懂,她也不愿懂。 点漆般幽黑的深瞳笼罩着顾念念。 她穿着简单的黄色卫衣,下身是一款黑色短裙搭配紧致黑长裤,活力清新。 除了脖子以上,其他地方裹得严严实实的。 这点,秦深尤为满意。 南山酒窖 “你待会儿还有事,确定要看电影?”秦深淡睨着她。 如果他不提醒,她要忘记自己还有工作? 这么消极怠工的职员,一般公司不敢要。 “对哦,他们还等着我回去。”顾念念幡然醒悟,挠挠头,问道,“你们会来吗?” “去哪里?”岳湘灵扬起温柔的浅笑,柔声问。 “初遇bar,我在这里兼职,如果你们来,会有优惠噢!这里米其林星级大厨的厨艺很不错!” “等哪天有空,我带朋友去捧场。不过你毕竟是女孩子,在酒吧工作,一定要注意安全。”见她是秦深学生,岳湘灵言语里透出几分长辈的关怀,“不要喝别人送来的酒,别玩趣味游戏,说话要注意态度,有不对的地方联系深哥哥。不,还是别了,深哥哥平常很忙。这样,我们交换下联系方式,有问题你找我就可以了。” 才第二次见面,她的热络和体贴让顾念念有些不习惯。 边添加她的联系方式,顾念念边偷偷地打量这位姐姐。 她听到自己在酒吧工作,没有流露出一丝鄙夷,还这么热心。 修养不是一般的高。 也是,秦深这么挑剔,能站在他身边的女孩子,肯定很优秀。 不仅有内涵,模样好,还高挑。 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么出色的女人。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顾念念久久收不回视线。 手机屏幕正闪烁着“岳湘灵”叁个字,她心里沉甸甸的。 . 顾念念回到“初遇”bar,尹笑笑冲上前,垮着脸,双颊有着诡异的潮红,口出抱怨:“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遇见熟人,多说了两句。”顾念念拉着她坐回吧台,把焦糖布丁推到她面前,“快试试,现做的,应该很好吃。” “遇见熟人,应该再多说两句。”谢暮江也坐在她身边,对顾念念说,“我是个很大方的老板,允许员工劳逸结合。” “gentle江,你真是太让人感——”顾念念美眸骤然瞠大,理由无他,在谢暮江看不到的角度,有只手掐着她的腰,疼得她脸色都变了,捏着嗓子说完这句话,“感——动——了!” “你这个表情可不像感动。”谢暮江慢悠悠地笑。 “我感动就是这个样子。”忍着泪崩,顾念念面色扭曲,赶紧抓住尹笑笑作乱的手,才稍微恢复正常,“gentle江,我有一事想请教你。” 停止攻击的尹笑笑小口小口地吃着甜点,谢暮江玩味的眸光一直盯着她,好半响才飘到顾念念身上:“什么事?” “哪里可以买到上等的香槟?” 她眼前再次浮现岳湘灵挽着秦深手臂的画面,深棕色的瞳孔微微缩了下。 都挽手了,关系肯定不一般…… 突然间,她比以往任何一刻更想知道秦深的一切。 只是不知道,她的香槟,可否能换来他的故事? . 下课后,和尹笑笑分开,顾念念来到坐落在新城区核心商圈的南山酒窖,进去后,环顾了洋溢着欧洲哥特式古典风格的奢华大厅,不得不承认,找谢暮江推荐是正确的选择。 这家奢华红酒主题会所拥有一流的正餐厅、酒廊、雪茄吧、户外露台,最让顾念念感到兴奋的是这里有欧洲顶级酒庄水平的私人专属酒窖,这里每一处设计都强烈表达了葡萄酒文化主题,是撩妹勾汉的绝佳地方。 当然前提是荷包很鼓,不是一般的鼓,否则做好装完逼后吃馒头度日的准备。 顾念念依旧是学生妹打扮,一般人误以为她走错餐厅,但这里的服务员个个穿着正式,眼精手快,看得出她全身价值不菲,迎了上去。 得知她要买香槟,女服务员带着她走向叁层酒廊,很专业地介绍:“这里典藏的葡萄酒均由专人从法国知名酒庄精心挑选,而且待会儿会有侍酒师为您推荐您想要的那款葡萄酒……” 电梯门打开,顾念念抬头,视线里多了一张英俊优雅的面容,兴奋地喊:“陆大叔!” 女服务员对于她语气中的熟稔略显诧异,鞠了个躬,毕恭毕敬道:“陆先生。” “你就是他们口中的专业侍酒师吗?”顾念念眸光促狭,全身一股见到熟人的兴奋劲儿。 “……”女服务员郁卒。 “先下去。”陆言修打发了工作人员,对顾念念说,“背包给我。” “啊?” “背着不重吗?” “噢……”顾念念很乖地脱下双肩包,交到他手上,“半个月不见,觉得你又帅了。对了,你为什么会在这?工作吗?不会是真的等我吧?” 这语气跟真的一样,她开始拘束道:“我会不好意思的。” “你才不会不好意思。”陆言修哭笑不得,“这里有户外露台,也有包厢,想坐哪里?” 最终顾念念选择了户外露台,相对于里面的沉静华美,外面的露台也不布置得十分雅致舒适,没有一处不透着典雅而复古的贵族气质。 坐在法式皮椅上,顾念念眺望户外风景,陆言修安排人点了她喜欢的甜品和饮料。 回过头来,他发现这丫头正单手撑着下巴,望向喷水池的眼皮正在打架,关心地问:“昨晚没睡好吗?” 搞大事情 这温和且富有磁性的声音拉回顾念念的心神。 她拍拍脑袋,喝了口柠檬红茶:“不是,最近学歌有点累,以前自弹自唱,民谣吉他就够了,现在要配合乐队,有很多爵士朋克风格的歌,要开始着手学电吉他,这倒还好,只是要上课,要兼职,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个小时。” 最后,顾念念感叹了一句:“赚钱不容易啊。” 思维跳跃性很强,顾念念才想起一件事:“忘记跟你说我在酒吧驻唱了,那是一家商务清吧,老板很好,一听到我要买香槟,极力推荐这里,他说会有人跟我介绍葡萄酒,没想到这个人是你,你们认识的吧?!” 说了这么多,最后一句才是顾念念真正关心的。 她早就猜到陆言修地位非同小可。 陆言修身上的压迫气场浑然天成,让人打心里敬畏,信服,一路经过的服务员见到他都极其尊敬地鞠躬。 顾念念那点心思逃不过陆言修法眼。 他脸上挂着一层不变的浅笑:“我确实认识一个酒吧老板,叫做谢暮江,这家南山酒窖就是他的。” 说到这里,陆言修收起唇边的笑,眯着眼,好奇的口吻:“难不成你驻唱的酒吧叫初遇?” 顾念念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你还真认识gentle江啊!” 她一直坚信谢暮江是被自己的诚意和实力打动,看到小歌后victoria,有些动摇了。 此时此刻,明确他们之间有熟人陆言修后,她更觉得自己走了后门。 理智告诉她,托陆言修的福,她才得到这个工作机会,但他说话语气,又像是刚刚得知自己在初遇bar驻唱。 顾念念千变万化的表情都落入陆言修眸底,不等她问出“你是不是在gentle江面前替我说好话”,陆言修语调略带抱怨:“阿江说victoria忙着出专辑,需要招个人来分担她工作,还拜托我来着,没想到这家伙找到人也不跟我说一声,太不够朋友了。” 这句话透露了初遇bar确实缺一个驻唱歌手,而陆言修不知道已经找到人了。 看到顾念念渐渐打消质疑,陆言修继续道:“阿江看人很挑剔,你竟然能够在他那里驻唱,说明你有实力和潜力,要知道victoria出名前,初遇bar沉淀了很久。” 他不仅打消了顾念念的疑虑,还重塑她自信。 这么一听,顾念念果然很开心:“真哒!难怪victoria这么针对我,原来是我抢了她师傅。这么看来,gentle江确实很好,以前不觉得他gentle,现在勉勉强强对得起这个词吧,虽然我觉得你跟这个词更配。” 陆言修俊脸裹着柔色:“你还没说为什么要买香槟,对葡萄酒文化感兴趣?” “除了特殊宴会,我很少喝酒,就是想买瓶香槟送给朋友。”顾念念眨巴着眼睛,无耻卖萌,“这点就拜托陆大叔咯。” “首先要知道你想送的这位朋友是男是女。”他眉目满是柔意,“女生就好办,九成都喜欢酩悦粉红香槟,半干葡萄酒,糅合了野草莓、覆盆莓和樱桃等红果,香气浓郁,口感丰盈,要不要开瓶来试试?” “试试可以,不过……” 捕捉到她棕瞳一闪而逝的迟疑,陆言修缓声推测:“买来送给男生?” 遽尔,顾念念垂下眼眸,重重地点了下头:“嗯……” 她这副模样,有点不正常。 陆言修招来工作人员,要了一瓶酩悦粉红香槟,但目光一直凝聚在顾念念脸上:“哪种男生?” “啊?”这还分类型? “普通男生,暗恋的男生,还是……男朋友?”他温和的眼眸透着琢磨。 “男朋友?!”顾念念立马否定,“当然不是,是……一个老师,选修了他的美术鉴赏课,翘得有点多,知道他喜欢香槟,投其所好。” “念丫头,你要做官,肯定是个贪官,从商也是个奸商。”陆言修眸底萦绕笑意,“知道他喜欢哪种类型香槟吗?” “不知道……”秦深就是个小气鬼,什么都不肯透露。 “喜欢喝香槟,他应该追求品质生活,性格有点挑剔,锐气和从容。” 陆大叔脸上依旧挂着柔和的笑,语气浅淡,但顾念念却随着他的话愈发后怕,他观察能力太惊骇了。 “不对?”陆言修口里反问,却是很自信的语气。 顾念念敛敛心神,掰手指数落秦深,“他还很自傲,脾气很坏,滑头。” 顿住,她又仰头想了一会儿,再多加几项:“小气,毒舌,刻薄……” 她说着说着,好久才察觉陆言修一直在笑,一阵羞恼:“我说真的,他就那么过分。” 陆言修忍住笑:“不该买香槟。” “噢?那该买什么?” “氰化钾。” “……那不是毒药吗?” “他欺负你,不就适合和这个?” 顾念念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过分了,嗫声道:“也不完全啦,他、他偶尔还挺像个人的,只是有点傲娇。” 有些好,总是藏着掖着,生怕别人发现。 陆言修唇角笑意转深:“有趣。” 不知他说自己有趣还是秦深有趣,顾念念重点放在香槟上:“有适合他的吗?” 陆言修:“有一款,应该符合他的要求。” . 一辆很拉风的迈巴赫62s里,秦深和秦楚楼正在组队玩公司最新开发的竞技类手游。 双手在手机屏幕上忙活着,秦楚楼问:“哥,既然你和爷爷的约定可以作废,为什么还要继续?别跟我说是为了秦氏集团的股份,我不信。” “除了净利润曲线高开高走,你觉得公司和以前有什么区别?”秦深头也不抬,聊天游戏两不误。 秦楚楼微愣,飞快地瞟了秦深一眼,感叹道:“哥,你这是要搞大事啊!” 一旦秦深全面控股,改革就不会跟以前一样温火煮粥,他可以脑补出家里的秦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的画面了。 “我做的再多,他们赋予我的期望不过是追求利润最大化这一项,所有项目都从投资者角度出发,这多没意思。以营利作为公司价值导向,很简单,但要做到给用户、社会带来真正有用的价值,才好玩。怎么样?敢一起吗?”秦深缓缓地勾起一缕淡薄的笑。 意味深长,且意气风发。 秦楚楼记得,第一次跟秦深见面的时候,两人就讨论过企业利润和用户价值孰轻孰重的问题,然而新的互联网管理理念和秦氏传统管理思维有所背驰,这也是他断定秦深讨厌秦氏集团的原因。 这五年,在秦深的操刀下,秦氏有很大革新,然而传统企业文化根深蒂固,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撼动的,他面临了各种阻力,头号阻力就是秦老爷子——秦卫国。 秦深回秦氏与其说是为了跟秦卫国作对,不如说是为了他的企业抱负。 “算我一个,越有挑战性,我越喜欢。”秦楚楼朗声附和。 “还有我啊!”一直开车的莫程伦都被他们忽视了。 “你还好意思说,昨天跟你组队打boss,被你拖后腿……”秦楚楼欺负起莫程伦得心应手。 “沉迷女色,玩到一半就抛弃队友的人是谁呢?”莫程伦用眼角的余光鄙视秦楚楼。 在他们争执声中,秦深已顺利通过终极地狱模式,把手机丢一边:“难度系数太低。” 莫程伦和秦楚楼,“……” 明明是你操作太强大了。 停下车时,秦楚楼看到餐厅标牌:“南山酒窖?这里葡萄酒确实一流,但哥你应该不是单纯品酒吧。” “初遇bar老板谢暮江的产业之一,过来看看。”秦深尾音微扬,慵懒安闲,却萦绕着淡淡的深意。 “老大,你又遇到熟人了。”莫程伦语气挺兴奋的。 透过车窗,秦深看到南山酒窖大门里正迈出一个娇小的身影。 顾念念一蹦一跳的,心情很好,双手空空,不见她常背的软皮小黑包。 这样蹦跶地走路真的好吗? 经过门槛,他总觉得她会摔倒。 在秦深神预判之下,她来了一个趔趄,差点扭到脚,就在此时,一个高大的人影窜了出来,及时地扶住她。 男人英俊儒雅的脸上挂着一丝责备和宠溺,似乎在叮嘱她小心点。 秦深侧脸的弧度微微紧了些许。 怎么看,怎么碍眼 推开门,室内一片漆黑。 都快十二点了,他还没回来?今天周二,他也不回这里?明天直接去教室上课吗? 带着疑惑,顾念念开灯脱鞋,换上毛绒拖鞋的时候发现了鞋柜里多了一双男性皮鞋。 她唇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探究的眸光飘上二楼主卧,她猜他在房间里。 把蓝色斜挎包丢在沙发上,顾念念怀里抱着流光溢彩的大酒瓶,迈步上楼。 每一步都夹带着忐忑。 据说这是世界上唯一一种纯人工制作的香槟,口感一流,品质卓越。 应该能入他法眼吧。 想到他感动涕零,抱着自己的小腿,嗷嗷道:“第一次喝到这么极品的佳酿,太感动了~嘤嘤嘤~~” 顾念念不由自主地佯装镇定:“不用太激动,今天晚上好好暖床就行了。” 突然,她打了一个激灵。 为什么是暖床……? 她肖想他床,不肖想他人啊…… 就在顾念念沉浸在自己思绪里,一道深冷的声音倏地破坏了她脑补的画面。 “站在我门口干嘛?” 眸底闯入秦深裹着薄冰的盛世美颜,吓得她棕瞳瞬间扩大了不少,眨眨眼缓和过来,顾念念想起一件事。 似乎注意不到他疏远的态度,她举起手里金灿灿的香槟,扬起阳光灿烂的笑容:“champagne,你喜欢的酒。” 然而,她的激情撞到西伯利亚的寒潮——付诸东流。 一阵冷风掠过,秦深下楼了。 顾念念有些发窘。 这和她想象中的差太多了。 跟在他身后,顾念念絮絮叨叨:“哎——!你上次说你有故事啊,我现在准备好酒了,等你的故事。” 秦深在冰箱里拿了瓶水,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顾念念也坐在他身旁:“喂!言而无信非君子!你为人师表更应该做好表率啊!” 看了一眼她怀里的精致瓶身,秦深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语气沉缓:“顾念念,知道你正在做什么吗?” 他的眸光过于锐利,堪比白灿灿的刀片,直逼她眸底,令她喘不过气。 不知过了多久,顾念念才艰难地开口:“想知道你的故事,值得你这么严肃吗?” 秦深紧紧地锁定那张妆容细致的小脸,进一步追问:“这么多人不选,你为什么想知道我的事?你会为了一个朋友的喜好费尽心思?你这瓶香槟在哪里买的?南山酒窖?哪来的钱?” 他字字清晰,宛若重锤,敲在顾念念心头。 似乎一直以来逃避的事情渐渐浮出水面。 顾念念眸底一片迷茫无措,来不及多加思索,他已靠了过来,吓得她身子都僵硬了,看到他漂亮的薄唇动了下:“你喝酒了,还吸烟了,我的故事就这么重要?重要到让你作践自己?” “我是喝酒了,但没有吸烟……”身上的烟味应该是别人的,顾念念说到一半,呆怔住。 她张了张嘴,费尽心思找回声音:“什么叫,作践自己?” 似乎明白了什么,顾念念本来飘在云端的心情骤然下坠,呈健康粉色的双颊像褪色的玫瑰,只余苍白。 在他复杂的眸光下,她满面苦涩:“我在酒吧驻唱,你瞧不起我,也瞧不起这瓶用驻唱的钱换来的酒……” 拿着香槟瓶身的五指渐渐收紧,顾念念眸底飘浮的忧伤被坚毅取代,面色笃定,言之灼灼:“坚持认为对的事,何错之有,这句话是你说的!你现在却在质疑我?不也在质疑你自己吗?” 拉开距离,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身上的香烟味和酒气依旧浓郁得让秦深敛起眉宇,而她的桀骜不驯更有推波助澜的功效。 望着她倔色的小脸,桃花黑眸如噬人的黑夜,连同他的声音,沉重冷:“这句话是我说的,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到底是在坚持对的事,还是以这个为借口自甘堕落!” “我的样子?自甘堕落?”顾念念难以置信地重复他的话,本来就不懂冷静为何物的她更是有气炸了的趋势。 香槟丢沙发一边,动作好像用力过猛了…… 没摔坏吧…… 回头看看,滚在沙发角落的香槟安然无恙,她才继续刚才的话题:“我的样子怎么就自甘堕落了?” 这样的顾念念落在秦深眼里简直冥顽不灵。 他挑剔眼神透着奚落:“年纪小小,画烟熏妆……” “这是猫眼妆!”顾念念打断他的话。 这不是重点…… 秦深俊脸紧绷,薄唇抿成一条线。 深瞳重新打量她精致的容颜,肌肤白皙,晶莹剔透,而那双深棕色的眼眸在眼影的勾勒下,眸色分明,深邃明亮,此刻因薄怒更显神采飞扬,扑闪扑闪的,十分撩人。 清新时尚又性感。 怎么看,怎么碍眼。 他苛刻的眸光缓慢下移,看到她v领针织衫处露出的锁骨时,浓密的眉宇自觉打结,在触碰到连衣裙百褶网纱下若隐若现的修长美腿的那刻,秦深的脸色更是铁青一片。 “浓妆艳抹,衣着暴露,夜不归宿,还不是自甘堕落?你都管不好自己,提什么梦想?以为在酒吧里唱几首歌,就有人帮你出道吗?天真!”他嗤笑,每个字都把尖酸刻薄发挥到极致。 随着他话音落下,顾念念气得身子颤抖,小脸泛红,就是说不出话。 她斜视秦深的眼眸里布满了愤怒,屈辱还有失望,渐渐蒙上一层晶莹的水光,死咬着牙龈:“你又不是我爸!也不是我妈!凭什么管我!就算我衣着暴露,浓妆艳抹,彻夜不归,也跟你没关系!我在酒吧唱歌!距离出道很遥远!至少我有在努力!当你看不到别人努力的时候!没资格妄加评判!” 暗暗地戳他大腿肌肉 说完,她转身拿起沙发角落里的香槟,气急败坏地砸向秦深,随后响起震天的关门声。 敏捷地接住丢来的“凶器”,秦深俊脸浮现出一丝纳闷。 这死小孩脾气真不小。 他垂眸看表,十二点半了。 秦深起身,准备外出找顾念念,在沙发缝隙里找到被她遗落下来的手机,嘴角溢出一丝坏笑。 很快,大门再度被推开,满身怒火的顾念念回到客厅,秦教授正斜倚在沙发里翻看杂志,姿态好不慵懒。 发现她回来后,漂亮的桃花黑眸淡淡一瞥,收回视线,一言不发。 就这么悠闲,高傲,差点把顾念念气岔了。 落在她眼里,他的意思就是——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啦?既然有种走,就别回来撒…… 磨磨牙,她开启寻找手机之旅。 找遍茶几沙发和小挎包,都不见心心念念的手机。 她坐在沙发上,一脸烦躁,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秦深,他姿势未变,脸色未变,还是在翻杂志,似乎当她是透明的。 就是这种视若无睹的姿态更让人生气。 抱着沙发垫,顾念念憋了很久,才吐出一个字:“喂——!” 迷之寂静…… 顾念念又喊了一句:“喂——!” “我有名字。”秦深淡淡地掀唇。 “……”顾念念冷着脸,“借手机打个电话。” “不借。” “……” 猛地,秦深合上杂志,漆黑的眸子忽而扫到顾念念身上:“我又不是你爸,也不是你妈,就算你衣着暴露,浓妆艳抹,彻夜不归,乃至手机不见了,也跟我没关系。” 他把“小气阴损”这四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顾念念总觉得哪里不对。 见她无法反驳,垂头深思,秦深语气缓和了很多:“去卸妆,洗澡,换套衣服,我考虑借给你。” 顾念念眼珠子一转:“你怎么知道我手机不见了?” 秦深轻咳了一声:“翻箱倒柜的,很明显就是在找手机。” “就这么简单?”顾念念坐过去,一脸狐疑。 “就这么简单。”秦深眼眸半垂,对上她放大的棕瞳,语调没有一丝变化。 “我不信!你快起来!说不定就藏在你身后!” 顾念念扑上去,秦深倏地起身,避过她袭击:“不信你就找找看。” 她翻开沙发垫,干干净净的,连根头发丝都看不到,而秦深正斜倚着窗台,淡淡地睨着她,唇边露出一缕意味深长的笑。 这笑,顾念念看得无比膈应。 丢开手里的沙发垫,她靠近他,怎奈身高落差太大,气势上就输了。 她双手叉腰道:“我知道,手机就藏在你身上,赶紧还给我!” 秦深黑眸半抬,看向天花板。 管他叁七二十一,顾念念凑上去搜身,双手掏出他裤兜,什么也找不到。 倒是隔着布料,感觉到他大腿肌肉好结实,食指偷偷一戳,还很有弹性。 秦深垂眸凝视乱摸一通的顾念念,慢幽幽道:“你确定你是在找手机而不是趁机占我便宜?” 他解开自己的衣扣,笑得很邪恶 “我这是为了找仔细些!”说着,她很认真地把掏了一遍的口袋再掏一遍,五指时不时蹭蹭他大腿。 “顾念念同学——”这声呼唤很悠长。 她小手一顿,头皮发麻。 “你再这样摸来摸去,我就当你意图侵犯我,为了自卫……” 秦深边说边贴近她,吓得顾念念倒退几步。 凝视自己的桃花黑眸微微眯着,很是危险,她一颗小心脏七上八下。 “你想、想干嘛——!”摸两把又不会损失什么,他至于摆出一副将她杀之而后快的样子嘛? “我成全你!”秦深解开自己衣扣,笑得很邪恶。 顾念念愣了叁秒,才慢慢明白他说的成全是什么意思,热气涌上双颊:“你、你神经病!” 跑上楼,类似于落荒而逃。 猛地关门,她脑海里尽是秦深邪肆的眼神,轻佻的语气,还有那解开纽扣后露出的性感锁骨。 顾念念低头看手,那里似乎还有他的体温,以及结实且富有弹性的触感。 一种如触电般的酥麻就这么顺着指尖寸寸蔓延,整颗心都在发颤。 该死的,怎么会这样?! 顾念念屈起食指,咬住指关节,愈发清晰的疼痛唤醒了理智,这才冷静下来,发现手机正躺在梳妆台上。 她已经没有半夜外窜的念头,却想起今晚的争执。 ——浓妆艳抹,衣着暴露,夜不归宿,还不是自甘堕落?你都管不好自己,提什么梦想?以为在酒吧里唱几首歌,就有人帮你出道吗?天真! 当初说起在酒吧驻唱的时候,他可不是这种态度。 不赞同,但也没反对啊。 还问她几点结束来着…… 虽然他后面也没来…… 没来,就没有评判的资格! 秦深!你这个王八蛋! 真应该听陆大叔的话! 毒死你!!! 越想越激愤,顾念念拿起微信语音:“情深!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没资格说我!” 客厅,飘忽在二楼的眸光好半响才收回来,秦深手里多了一瓶未开封的香槟,叁百六十度环绕立体金身配上不羁的黑色礼帽,是私家葡萄园精选年份的美酒精华。 黑桃a香槟。 想起顾念念逃跑的身影,秦深无声笑了。 对我就这么好奇? 把香槟放在冰箱里,秦深回房,收到一条语音信息。 盯着她的微信头像,他眸色转深。 你又知道我没去? 这句心里话最终演变成另一段文字:情深是谁?不认识。 联系莫程伦,让他送岳湘灵回家,秦深独自迈入西班牙风情街,走进她所说的“初遇”bar。 这家酒吧跟调查的一样,没有一般pub的暧昧混乱,反而雅致奢美,尤其是正中央的吧台,酒柜上都是来自各地的藏酒,格调高雅,价值不菲。 秦深坐在高脚皮椅上,前方桌面正躺着吃完的甜品盒。 她真的很喜欢吃提拉米苏。 很快,调酒师ken迎上前,收拾顾念念吃剩下的残渣,毕恭毕敬地问,“请问,要点什么?” 五指在吧台上敲了两下,秦深淡声问:“这里的驻唱歌手呢?” “已经走了。”浑厚中带着迷离的声音回答了他的问题。 调酒师向他鞠了个躬,离开,映入他眼帘的是穿着时髦的男人。 两人互相打量,缓缓一笑。 对方率先伸出手:“谢暮江。” 他勾唇道:“秦深。” “来杯酒如何?” “vodkamartini。” “你会喝到你想要的味道。” 当晚,针对鸡尾酒,两人一见如故。 离开前,秦深说了一句:“她年纪小,易冲动,麻烦照看一下,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喜欢他 连续几周,顾念念和秦深没有交集,上课她会坐在最后一排最隐蔽的位置,而秦深也不再回公寓。 如此默契地保持疏离。 倒是她和温禾恢复原状,不再闹别扭。 主要是顾念念见温禾借的书籍快到期了,也不知道她要不要继续用,又拉不下脸提醒温禾,更不知道她网上图书馆账号密码,只好用了最笨的方法——趁着温禾上课的时间,她背着十几斤的书跑去图书馆办理续借手续。 当天,尹笑笑拉她吃午饭,而温禾在场,这件事瞒不住,再加上尹笑笑从中调和,两人终止了长时间的相爱相杀。 吃晚饭前,顾念念接到一个电话,回座位时整个人气质都变了,心事重重,吃一口饭叹叁次气。 “如果叹一次气减一年寿命,我现在就应该为你准备冥纸。”温禾嘴里叼着肉,吐字清晰,这是她长年累月锻炼出的一大绝技。 “就是,整一个负能量传播者,谁的电话,影响力这么大?”尹笑笑好奇道。 “我爸……”顾念念干脆放下筷子,“我的银行卡解封了。” “好事啊,还继续兼职吗?”温禾问。 “他要我主动离开初遇bar,说我再这样,就告诉奶奶。奶奶身体不好,我不想她担心。”顾念念愁眉苦脸。 “我猜他在吓唬你,毕竟他想说,早就说了!”尹笑笑说出自己的看法。 “还是笑笑你聪明。”顾念念笑逐颜开。 “抛开念念,我要问问笑笑你啦,哪个追求者这么厉害,派人天天送花到宿舍,还不带重样的,这是打算用钱来砸死你啊!你怎么不干脆叫他兑换成现金呢?花香不及铜臭来得有诚意。”温禾调整了八卦的对象。 顾念念喝了一口饮料,润润口,开始鄙视温禾:“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样,喜欢躺在rmb上睡觉。至于你口里的土豪,我略知一二。” 忽略黑脸的当事人,温禾兴致勃勃:“帅不帅?豪不豪?配得上我们家笑笑吗?” “那必须得帅,必须得豪!我老板嘛!不帅不豪哪有资格当我老板?”顾念念笑嘻嘻道,“至于配不配,要问笑笑咯,不过她躲着人家,gentle江已经问了好几次,你怎么不带舍友来,还说如果我带舍友来,给我涨工资。” “原来这就是你缠着我去初遇bar的原因……”尹笑笑面色柔和,但语气一点都不柔和。 “念念,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么好的买卖不叫上我,gentle江联系方式是多少?我可以跟他好好交流一下。”温禾眼前似乎看到了大把钞票。 “你想怎么交流?”尹笑笑用筷子敲敲她餐盘,“交流时顺带泄露我的叁围?” “那种事太市侩了,我做不出。”温禾嘿嘿道,“他毕竟是老板,有很多管理经验,我最近不是跟着一个贱人做课题吗?主要还是想采访gentle江,为研究提供事实依据。” “提到做课题搞研究,哪有人比得上秦教授,让念念牵个线,你去跟秦教授学习学习,绝对受益匪浅。”尹笑笑把顾念念拉下水。 “这也关我的事?我跟秦教授不熟啊……”忙着吃饭的顾念念长大嘴巴。 “不熟也能经常对着人家微信头像发呆?”尹笑笑腹黑道。 “笑笑,你这样就不对了,她对人家照片发呆,只能说明她单方面想人家,术语叫做单相思。”温禾很认真地分析,“而且她还不愿意承认。” “没谈过恋爱的人,shutup!”顾念念眼睛里冒着火花。 “我可是小说家。”温禾拍桌反对。 “空想主义者,shutup!”顾念念很抗拒这个话题。 “好啊,我是空想主义者,说话没说服力,笑笑谈过对象,她说的话,你可要信了。”温禾朝尹笑笑递了个眼色。 尹笑笑很配合:“要知道她是不是暗恋秦教授,很简单,我只问几个暗恋的典型问题,先商量好,你不用回答。” 见顾念念面色踌躇,温禾挑衅道:“都说不用回答了,这都不敢?” “问吧问吧……”顾念念纳闷。 “第一个,你很在意他对你的看法。” “对对对!上次u盘的事情就可以证明了。”不等顾念念反应,倒是温禾兴奋起来。 “因为他是我老师……”顾念念急着解释。 “都说了不用回答了,你们都安静点。”尹笑笑打断她们的话。 恢复寂静后,尹笑笑继续问:“第二个,没事做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他,还会对着他照片发呆。” 温禾不说话,却猛点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顾念念。 “是不是见我经常看他微信头像,故意问的?”顾念念半眯着眼,摆明不信。 “为什么反应这么大?”温禾贼兮兮地坏笑。 “我……”顾念念话锋一转,“我不说了,省得你又说我心虚,第叁个问题呢?” “至于第叁个问题嘛……”尹笑笑腔调绵长,故作神秘,“如果说我知道你看他照片,那第叁个问题绝壁只有你自己才清楚的。” “快问!”秉着早死早超生,顾念念希望这一切尽早结束。 “我也等着。”温禾好奇状。 尹笑笑贴近顾念念,盯着她眼睛问:“经常幻想到他,包括一些少儿不宜的情节,例如抱抱,亲亲,甚至是……doi。” 瞬息间,顾念念脸红得可以滴出血。 尹笑笑和温禾默默对视,不用她多说,她们已经知道答案了。 证明自己猜测的温禾心情大好,觉得口里的五花肉肥而不腻,味道不错。 “讲真,偷窥过秦教授洗澡吗?”吃得满嘴油腻的温禾拿筷子对准顾念念。 宛若未闻,顾念念思绪跟她们不在同一次元,满脑子都在想——她喜欢他?天呀撸,真的吗? “别问了,她没恋爱经验,还在发傻呢。”尹笑笑很体贴道。 “好吧。”温禾作罢。 当顾念念思绪重返人世间,两个好友已然吃完饭,喝完饮料,各自拿着手机玩。 “我喜欢他?”顾念念呐声问。 两个死党抬起头,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不是崇拜偶像?”顾念念眉头打结。 她们继续点头。 “我怎么觉得是崇拜偶像呢……”顾念念还是不愿意相信。 “你会意意淫张国荣吗?还有特别喜欢的作词人林夕……平常想起都很少吧。”温禾翻了个白眼。 “……”被她说中心事的顾念念无言以对。 “单相思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念念,你现在还是刚刚开始。”尹笑笑脸色凝重。 “小笑笑,你还有段往事没坦白哟。”温禾又嗅到八卦的味道。 “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尹笑笑面无表情。 见她确实不愿多说,温禾不再追问,把苗头转对顾念念:“念念啊念念,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秦教授,他是什么存在?殿堂级男神啊……虽说你长得也不错,好好打扮,确实很漂亮,但距离秦教授那个众人膜拜的境界,太遥远了。” “这点我赞同,真不是故意打击你,他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尹笑笑为她叹气。 “错!是不能亵玩焉。不可,是不应该的意思,主动意愿,如果可以亵玩,哪个人不想亵玩?!而是不能亵玩,能力有限,够不着。”温禾言论里保持了一个所谓文学作者的风骨。 她们一唱一和的,不经意间忽略了顾念念。 “说完了吗?”顾念念凉声问。 两人默。 “说完了,我吃饭。”顾念念埋头苦吃。 两人互相对视,默。 “待会儿去上课。”顾念念扒了口饭,低声说。 尹笑笑和温禾心有灵犀地笑了。 她们已经知道她变乖的原因。 老虎嘴边拔毛 顾念念很忙,忙着和乐队成员练歌,但总算忙的有价值。 一开始,他们隔阂不断,现在渐渐愈发上手,顾念念知道,这远远不够。 之前,初遇bar主唱是victoria,而victoria不在的时候,接替主唱这个位置的是贝斯手兼吉他手judy,永远皮夹克烟熏妆大耳环走朋克风的女孩,如今顾念念蓦地空降,她口上不说,但心里不服,有时候练着练着,她一个人扔下乐队跑出去。 这时候,高高瘦瘦斯斯文文的steven就会跑上前,安慰顾念念:“她最近家里出了点事,心情不好,又是烂脾气,过段时间就好了,别放心上。” 顾念念一笑:“没放心上,她这样直来直往,不开心就发泄出来,我反而会舒服很多。嘿嘿,对了,你身上没烟味了耶。” steven略显羞涩:“自从你上次叫我别在你面前抽烟,我就少抽了。” 键盘手兼鼓手的may凑上前大笑:“哈哈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听话!” . 一天,顾念念给秦深发了条语音:“最近怎么都不回来住,被外星人绑架了吗?” 秦深言简意赅地回了一个字:忙 看来真的很忙,忙到多打一个标点符号的时间都没有。 他的信息,跟他人一样。 讨厌。 . 初遇bar,顾念念叁步并两步跑进去,在休息室找到谢暮江,眉飞色舞道:“带朋友来了!” 谢暮江眸色掠过一丝欣喜,跟着她出去。 看到陌生的脸孔,他朝着顾念念道:“男朋友?” 瞬息间,气氛尴尬了。 顾念念嘴角抽了下:“她不是我男朋友……” “她是你……”谢暮江再看看高个子的温禾,上下扫了好几眼,语气略带迟疑,“你,是她舍友?” 早就习惯被别人认错性别,温禾见怪不怪:“嗯,她另一个舍友,温禾,很高兴认识你。” “谢暮江,你可以跟念念喊我gentle江,第一次来酒吧吗?”谢暮江平声道。 温禾点点头,谢暮江斜眼看了一眼顾念念:“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记在顾念念工资单里。” 温禾忍着笑:“好。” 顾念念蹦到谢暮江身边:“不带这样的,你说过我带舍友来给我加薪,现在却变相压榨我!” 在温禾看不到的角度,谢暮江咬牙:“我指的是笑笑。” “你也没指名道姓啊!” “玩文字游戏是吧?信不信我扣你工资。” “……” . 初遇bar,叁楼英式风格的vip包房。 外出的秦楚楼回来了,兴致勃勃道:“知道我看到谁了吗?” 他的兴奋对秦深而言,不如墙上的壁画有吸引力。 在秦深身上找不到存在感,秦楚楼抢走莫程伦的手机,不给他玩游戏。 “快通关了!还给我呀!”莫程伦伸长手去抢,声音过大,看了秦深一眼,他面无表情。 莫程伦面色无奈:“小花旦夕颜?” 把手机扔给他,秦楚楼嗤笑道:“颜夕是几百年前的女友了,你就是这样留意我的?没看娱乐杂志?” “我看,都特地跳过你那一段。你的女票长得都一样,没辨识度。” 不是嫩模就是小花旦,也不知道换种口味。 莫程伦边玩游戏边吐槽:“再说了,换女票跟换衣服一样勤快,怀疑你睡醒都会叫错名字。” “找个男人婆就有辨识度了?”秦楚楼鄙视道,“你们就不好奇我看到谁吗?那个人你们都认识的。” “岳小姐?”莫程伦猜测。 “岳湘灵才不会来酒吧这种地方,她没事插花品茶,最近好像在学画。”秦楚楼特意留意秦深的脸色,后者面色不改。 秦楚楼故意逗莫程伦:“你觉得岳湘灵怎么样?” 他明知道老大不喜欢这个话题,还偏要煽风点火。 自己玩火就算了,还拉下他。 “有格调,有颜值,有气质,一流美女。”莫程伦一脸郁闷。 “最重要,很讨爷爷喜欢,爷爷快把她当准儿媳了。”秦楚楼像个长舌八卦公。 “秦楚楼。”秦深语气很友好 他越友好,秦楚楼越感不妙。 让你老虎嘴边拔毛。莫程伦幸灾乐祸的表情。 棒打鸳鸯 “千刀万剐,什么感觉?”秦深笑问,“对了,你要试试,才知道。” 要不要这么血腥暴力,我是你亲弟啊…… “长官,你弟弟年幼体虚,禁不起这项光荣的任务,莫同志比我好,可以问问他。”秦楚楼提议。 还没幸灾乐祸完,莫程伦就被他坑了,欲哭无泪:“老大,我还要做游戏测试,还要为英明神武的你继续奉献光和热啊。” 秦楚楼拍拍莫程伦肩膀,安慰道:“这些事就交给我吧,你放心去。” 秦深微微一笑:“你们两一起,黄泉作伴,不孤单。” 典型撒旦式微笑,秦楚楼和莫程伦齐齐打冷颤。 “哥,没有你陪伴我真的好孤单。”秦楚楼忧伤状,给莫程伦递了个眼神。 “这不是一首歌吗?”莫程伦立即接话。 “对噢!酒吧有驻唱歌手,点首歌来听听!”秦楚楼狗腿地问秦深,“我刚刚看到的人就是顾念念,她在下面唱歌。哥,听你学生演奏一曲?” 收回观察壁画的目光,秦深迈出包房,俯视下方,在偌大的酒吧一眼就捕捉到那俏丽的身影。 顾念念一袭潮流红白黑长款针织毛衣,衣袖略宽,被她卷到前臂,露出白皙的手腕。 许是有多动症,她不停地整理套在头上的灰色毛呢帽,对着旁边的女生嘀嘀咕咕的,全程带笑。 她没化妆。 挂在秦深唇边的笑少了几分压抑,多了几分柔和。 秦深淡声呼唤:“莫同志。” 听到老板美妙的声音,莫程伦立马闪到他面前:“老大,有何吩咐?我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漫不经心地问:“就这么想死吗?” 莫程伦跟吃了摇头丸一样甩头:“不想,一点都不想,我想一辈子留在高大威猛,英俊潇洒,文韬武略、聪明绝伦、才高八斗、重情重义的老大身边。” 秦楚楼抱拳:“莫同志,拍马屁拍的这么直接,在下佩服佩服!” 莫程伦回礼:“哪里哪里。” 眼见他们又开始胡天说地,秦深命令道:“你们其中一个人下去坐,不准上来。” 两人同时傻眼。 “哥,你这是要活活拆散我们的节奏啊!”秦楚楼痛心疾首。 “老大,你怎么可以棒打鸳鸯!”莫程伦泪目。 “或者,都下去。”秦深睨着他们,倒想看看他们有不舍。 秦楚楼变脸比翻书还快,再度拍拍莫程伦肩膀:“长官有任务交给你,你就安心走,我会第一时间内把长官的意愿传达给你的。” 莫程伦:“……” 秦楚楼苦口婆心地叮嘱:“手机一定要随时保持畅通,别跟组织失了联系。” 突然,莫程伦觉得老大的建议,很不错。 . 顾念念视线里迎来美女服务员lucy,随着她的眼色,看到坐在吧台的男生or男人? 他长得实在太鲜肉,年纪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却西装革履,散发着一股浓浓的精英气质。 顾念念放下手里的乐器,走过去:“请问有什么事?” 一首她唱的歌 “想点一首歌,歌名你随意。”莫程伦笑。 “你是想听名字叫‘你随意’的歌曲?”顾念念问。 “不是,你想唱什么歌都行,只要是你唱的。”莫程伦保持笑意。 没有特定的歌,却有指定的人。 顾念念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客人。 她静静地打量眼前的男人。 一米七八左右,大眼睛小酒窝,像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养眼无害,但第六感告诉她——他并不简单。 “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顾念念面带笑意,却隐含戒备。 “之前听朋友说,这里新来的驻唱很漂亮,而且歌声特别,今天下班后特地过来欣赏一下,希望没吓到你。”莫程伦面不改色。 “原来如此。”顾念念放松警惕。 她还以为是哪个暗恋自己的人呢。 长得这么卡哇伊的男人,怎么可能看过不记得呢?! “最新排练了一首新歌,还没唱过,送给你。”顾念念笑容璀璨。 . 离开吧台的顾念念被温禾拽到一边去:“天啊,他长相好小受啊!好稀饭!有他联系方式吗?” 在温禾眼里,一般情况下,男人只有两类——攻和受。 “想干嘛?”顾念念笑得浑身打颤,内心暗暗为莫程伦祈祷。 “我写的耽美文都是纸上谈兵,现实生活中遇到的话,总忍不住靠上去。” “噢~~那最近压榨你做课题的秦楚楼呢?”顾念念用眼角看她。 想了一下,温禾郑重道:“他气质比较复杂,不管是1还是0,还是0.5,都离不开渣这个字。” “听不懂你的专业术语,你先坐,我上台了。”顾念念表现出极高的敬业精神。 走到半路,她突然折返到温禾身边,:“怎么没见gentle江?” “去接笑笑下班。”温禾说。 “他怎么知道笑笑在哪里兼职?”顾念念捕捉到问题的重点。 见温禾眸光闪烁,顾念念定定地看着她。 温禾被她看的全身发毛:“别用这种看二五仔的眼神看我,我没收gentle江半分好处,你不觉得笑笑的躲避有些不正常吗?有些追求者很讨厌,笑笑总是很有风度,却没见她避一个人避得这么厉害。” “你的意思是……”顾念念拖长了尾音。 “我没啥意思,只是觉得有些东西是躲不掉的。”温禾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只差一般蒲扇让她伪装诸葛亮。 . 当前奏响起的时候,莫程伦瞄向叁楼vip包房,与此同时,秦楚楼也看向秦深。 别人也许没听过,但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在叁楼走道,能清晰地观看表演台的一切,包括站在正中央手执电吉他的顾念念。 她是顾念念,又不像顾念念,浑身萦绕着不可思议的自信和骄傲。 只见她低眉信手,华丽的金属吉他声倾泻而出,和沉缓的鼓声交错进行。 她徐徐开口,往日清脆有力的声音极其浑厚低沉,融合在舒缓低沉的旋律里,低低地吟唱着,哀怨伤感,好像在讲述一个凄凉而悲伤的故事,紧紧地揪住酒吧里的视线,缓缓透入每个人心底。 i'mbleedinginwaysofthefireburned 我在滴血,痛如火灼 i'mcryinginwaysofthenightbird 我在哭泣,哀鸣如鸮 nomoreisthereonetolaybymyside 身旁无人相偎 i'mstrayinginnightmaresallthetime 孤独的我始终在梦魇里漂荡 alittlesomethingiknow 总有一缕香痕 alittlesomewhereigo,remindsmeofu 在某个角落,唤起对你的回忆 toblossomblue,istoblossomwithoutu 忧伤肆意绽放,花开花落,没有你,已经无所谓了 …… 长八分钟的歌曲,秦深凝视下方,矗立如峰,归然不动。 让人猜不透他真实情绪。 秦楚楼也垂眸看下面,不过看的不是表演台,而是莫程伦,他身边多了一个人影,及肩中分,中性打扮。 远远瞧上一眼,秦楚楼就知道是温禾。 “哥,我下去一趟。”说完,他倏地一下不见了。 . 沾顾念念的光,温禾坐在莫程伦旁边,两人一开始聊得还是很正常的。 慢慢地,温禾关注一些让莫程伦觉得莫名其妙的问题。 例如,她问:“你知道180/70/24吗?” 莫同志迟疑道:“身高,体重和腰围?” 温禾暗想,他不是老司机,太嫩了。 于是,她换一种问法:“差不多,看你皮肤很好,平常喜欢用护肤品吗?” 莫同志脾气很好地笑:“洗面奶算吗?” 温禾脸色很难看。 洗面奶说明不了什么。 难道是她看错了,这嫩肉小哥是直的? 总不好直接问,hey,帅哥,是你弯的吗?介意我跟你做个采访吗?例如一般用什么姿势?什么感觉? 这画面太逆天了!有木有! 就在温禾以各种方式试探莫程伦性取向的时候,在不远处的秦楚楼上网搜索她的问题。 ——180/70/24。 “亚洲先生会所?”秦楚楼翻阅着活色生香的肌肉男图片,越看越诧异,渐渐猜到温禾在做什么了。 他目光十分复杂。 千算万算,没料到这男人婆这么重口味。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秦楚楼以一个自以为很潇洒的步伐滑到莫程伦身边,语调柔软中带着娘气:“莫先森,你也在这里,好巧噢。” 秦楚楼的手自然而然地搂着莫程伦,在他肩膀上蹭了两下,就在秦楚楼垂眸打招呼的时候,眼角的视线捕捉到温禾讶异的双眼正泛光。 腐女,必须是腐女,看着这症状,已经病入膏肓。 似乎察觉到还有其他人,秦楚楼故作惊慌地缩回手。 他定睛看看温禾,脸色变了好几下,将被人发现的讶异,慌乱,茫然又佯装淡定演绎的入木叁分。 秦楚楼咳嗽几声清清喉咙,恢复平常说话语气,爽朗正常:“温禾,你怎么也在?” 秦楚楼把手特地藏在背后,试探性问:“刚刚没看到什么吧?” “有什么特别的事吗?”温禾故意反问,同时内心思虑,如果秦楚楼表现得很平常,说明是她想多了,如果他有些恐慌,嘿嘿嘿……寻找已久的采访对象原来一直在身边。 “没、当然没什么特别的。”秦楚楼摆摆手,好像觉得姿势太娘了,就作罢。 “秦少爷,你怎么下来了?老大怎么说?小费给多少?”莫程伦全程雾水。 “这么简单的事都要问他,他顺便帮你领薪水好了。”秦楚楼一脸狭促。 “你们在讨论什么?”听不懂他们对话,温禾很好奇。 “我们这些人说的话,你是不会懂的。”秦楚楼抛了个媚眼,眸光含羞带涩。 你们这些人……?我真的猜对了。温禾很兴奋。 我们这些人……?我们哪些人?莫程伦百思不得其解。 就这样瞎掰胡扯着,莫程伦发现了一抹熟悉的人影。 ——中交建设工程公司的ceo展辰良,但他身前跟着一个更有身份地位的男人。 察觉到他的注视,那个男人精准地看向莫程伦。 这个眼神看似简单,蕴藏精光,锐利无比。 莫程伦心中一凛。 他写下一张支票递给女服务员lucy,让她转交给顾念念,他在秦楚楼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就在转身回包厢时,莫程伦听到温禾的声音:“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 ……what? 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 上楼梯之际,展辰良一直跟随在陆言修身后:“顾小姐就在这里,要去打个招呼吗?” 陆言修:“不用,她在忙,等她有空会自己跑上来。” 在叁楼走道,尽头处站着秦深。 他单手握着栏杆,脸上露出一丝浅笑,似乎在俯视什么有趣的东西。 陆言修顺着秦深的视线看过去,眯了眯眸。 他竟然在观察念丫头。 很快,秦深稍微侧过身子,发现了陆言修。 他看到她热情和执着 陆言修走过去,面带微笑,呼唤他英文名:“kevin。” “陆总。”秦深边握手边说,“你记忆力真好,才见一面,一眼就认出我。” 他们像多年不见的好友,骤然碰面,握手寒暄,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不同的是秦深的笑有些不可一世,孤傲张扬,而陆言修则给人一种沉淀在岁月里,无比的温和内敛。 都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对方。 “大家都一样。”陆言修笑道。 我记得你,你又何尝不在关注我。 距离上次见面,相隔五年,却依旧记得对方。 “你离开华夏后,同事们都挂念你,找个时间上来喝茶?”陆言修一语双关。 五年前,秦深还是在校博士生,在陆言修控股的华夏证券投资基金当基金经理,业绩过于卓越,而投资管理部总监忌贤妒能,暗暗打压,最后明目张胆地否决秦深提出的投资项目,秦深没有跟他起争执,只是当场递交了辞职信。 事后,陆言修派人找来秦深的项目计划书,立即开除投资管理部总监,给秦深提供了一份长达十年,金额任填的合约。 次日,这份合约原封不动地退回陆言修办公桌。 有人说,秦深太不知所谓了,放弃这么优渥的机会。 陆言修却知道,与其接过他人手里的橄榄枝,秦深更倾向于成为掏出橄榄枝的那个人。 他,注定非池中之物。 “我不喝茶很久了。”秦深笑意未变,“很怀念跟大家一起奋斗的日子,离开后也有关注华夏,前年六月份上市,是国内证券排名第一的债券发行人,十分亮眼。” 对于他的拒绝,陆言修并没有任何讶异,英俊斯文的脸还是表现出一丝可惜,略显感叹:“不管怎么样,做不成同事,可以做朋友,期待我们并肩合作的一天。” 秦深:“我也是。” 就在这时,展辰良收到一个消息,面色骤变,抬起眼就对上秦深似笑非笑的黑眸,好像看透一切般,而陆言修也察觉他的情绪变化。 这件事,非同小可。 展辰良开口喊了声:“陆总,包房里的红酒已经醒好了。” 见状,秦深语气浅淡:“你们忙。” 陆言修:“我就在隔壁,欢迎随时过来玩。” 秦深:“没问题。” . 望着陆言修和展辰良进入包房,秦深嘴角微翘,多了几分闲情听顾念念唱歌。 这傻小孩,不是闹着玩的。 他看到她热情和执着。 难怪他只是稍稍抨击,她就怒不可遏。 不过,这么多首歌你不选,偏偏选toblossomblue。 这么多人不好奇,偏偏好奇我。 . 包房里根本没准备红酒,这点展辰良清楚,陆言修更清楚。 陆言修坐在沙发里,等展辰良关好门:“什么事。” 展辰良把新闻页面交给他:“建筑工程今年五月份的外包项目工地发生脚手架坍塌事故,1人死亡,叁人重伤,这件事被媒体挖出来了。” 陆言修表情全无,静静地浏览新闻,倒是展辰良愈发不安。 他观察陆言修的神情,小心翼翼道:“这件事依照法律法规处理,正常发放亲属抚恤金,后面的伤残劳工也得到合理安排,他们都没任何异议。我们并没有逃避责任,不存在劳动纠纷,缺乏新闻卖点,当初都没媒体报道,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里翻出来?” 把手机交还给展辰良,陆言修沉声道:“现在这篇文章并非抨击我们的应对方式,它只是很恰巧地成为支撑上个月国务院安全生产委员会发布遏制安全事故通告的依据,也就是说重点在于让行业人知道中交建设工程公司外包项目施工不到位。” 经过这么提醒,展辰良想到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新国际博览中心项目的投标书已经交了,后天就公布结果,来不及修改。” 他随后又定了定心:“但陆总放心,已经打点好评标委员会的成员了。” “这件事时间拿捏得刚刚好,真以为是凑巧?”陆言修笑道,闭上眼睛静思。 “难道是……”展辰良眼前呈现出秦深似笑非笑的神情,内心骇然,“秦深?” “之前秦氏对这个项目表现得兴致缺缺,参与度很低,让你放下戒心后再当头一棒,你的精心部署不用说,一定都被攻破得差不多。”陆言修的语调平淡如初,似乎没有丝毫意外。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展辰良低下头,面露愧色。 “这件事被爆出来,对公司多少都会产生负面影响,应急公关,不用我教你了吧。” “是,我立即处理。” 他打开门,陆言修比他更快一步。 “陆总,这是去哪?”展辰良问。 “找念丫头。”陆言修头也不回。 . 夜越深,酒吧里的客人也就越多,顾念念连续唱了连续唱了十几首歌,口干舌燥的,跑到吧台,不用她开口,调酒师ken已经为她备好柠檬红茶。 “知我者,ken哥哥也。”她喜滋滋道。 “要不要试试我调试的红粉佳人?入口润滑,酒精度低,你的朋友很喜欢噢。”ken指指坐在沙发里和秦楚楼聊天的温禾。 “谢谢,但我不想喝酒。”顾念念边说边观察温禾。 她很不解,温禾很讨厌秦楚楼的,今天怎么变得和颜悦色? 还有,为什么她聊天的时候喜欢低头敲打手机? 好像在采访秦楚楼。 看这她孜孜不倦的阵势,顾念念决定跟他们保持距离。 “你前阵子和judy她们喝过啊,酒量挺好的啊。”ken不解。 就是喝过,才遭到嫌弃。 被人误以为自甘堕落。 顾念念扁扁嘴,灌了一大口柠檬红茶。 “怎么?男朋友下了禁酒令?话说你有男朋友吗?”ken见她略显烦闷,进一步追问。 “ken,做调酒师太浪费你才能了,适合换个岗位,例如八卦协会会长。” 一道润朗悦耳的声音从远到近传来,飞快地吸引顾念念的注意力。 她离开座椅,飞奔到陆言修身边,喜上眉梢:“陆大叔!你来啦!我看到你微信消息说今晚来,一直没看到你,还以为你要爽约呢!” “答应念丫头的事,赴汤蹈火也要做到,”陆言修眸底溢满宠溺。 “我呢,是舍不得让你赴汤蹈火的。”顾念念拉着他坐到吧台,揶揄着,“粉身碎骨倒可以考虑。” “不得了了,我入贼坑了。”陆言修口里抱怨,却笑得愈发迷人。 看到陆言修面色缓和,ken才敢弱声问:“陆先生,照旧?” 陆言修温和的眸光转向ken,好像没有一丝变化,却透着一股压迫力,逐渐散发开来,让ken头皮发麻,恨不得拔了自己舌根。 就在这时,顾念念补了一句:“你刚刚问我什么来着?” 伴随这句话,ken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愈发冷冽,不安的心更加忐忑。 “没什么。”ken笑得很勉强,看向陆言修,眼睛透着畏惧,“陆先生?” “照旧。”陆言修淡声道。 “今天陆大叔的开销我包了噢。”顾念念兴致勃勃地朝ken说。 “中头奖了?”陆言修调侃道,“还是知道我揭不开锅,特地救济贫苦大众?” “救济贫苦大众的不是我,是这张支票。”顾念念朝他炫耀手中的支票,语调欢快,“有个帅哥点了一首歌,指名要我唱,留下这张万元支票就走了。” 你不爽,全世界就要绕着你转吗?!哪边凉快 陆言修眼眸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支票的信息,眸底掠过一丝锐光,淡淡一抬,落在叁楼的vip包房处,原本站在走道尽头处的身影已经不在了。 “唱一首歌就有一万,过段时间,我要跟你混了。”陆言修开玩笑。 “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以后带着你吃香喝辣。”顾念念吹起牛来没有限度。 “不错,志向远大。”陆言修把手机给她,“但这句话要在微信上再说一遍。” “为什么?” “留作证据。” 呆愣半秒,顾念念意识到他言外之意,噗嗤笑出声。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身上笼罩着一股灼热的视线,如芒在背。 顾念念不自觉地环顾四周,并没未发现不妥。 温禾跑了过来,正要开口说话,发现陆言修,星星眼状,只差在脸上刻上“迷妹”两个字。 “陆大叔,你面前站着的是我舍友温禾。”顾念念朝陆言修介绍温禾。 随后,她伸出五指在温禾面前晃了两下,没反应。 她做了一个道士招魂的手势,念念有词:“魂兮!归来!” 许是顾念念姿势过于专业,效果拔群,温禾一下子抓住她手,习惯性暴力碾压,顾忌现在是公共场合,她稍微收了力道,但似乎还不够,陆言修的眼眸若有若无地瞟向自己虐待顾念念的手掌,温禾莫名的紧张,很快就放下来。 “念念,这就是你经常提起的陆大叔啊,这也太好看了吧!”温禾收敛一下脾气。 “必须的!”顾念念下巴抬得老高,像个倨傲的公鸡。 “她经常提起我?都说了些什么?”陆言修笑问。 “都是夸你的!”顾念念立即插话。 “她呀,都快迷上你了,说每次遇到你,总有好事发生。”温禾八卦的视线在他们两人间流连,才突然想起自己过来的初衷,“念念,victoria是不是黑发波浪卷,身材很妖娆?” “对啊,你怎么知道?你很少关注歌手的喔。”顾念念一副我知道了的神情,“噢……你知道我跟她不合,故意百度她啦?” “不是!”温禾翻了个白眼,指向酒吧二楼,“敌军已到达战场,身后跟着一堆朋友,在二楼沙发那里坐着,你小心点。” “带朋友来玩很正常,应该不会这么无聊找我茬吧,你想多了。”顾念念不以为然。 很快,在顾念念唱到第二首高难度的爵士乐时,她觉得温禾的猜测挺有道理的。 在她收到同一桌的第四首歌单时,她认可温禾的想法了。 . 坐在红色沙发里,温禾看看表演台上的顾念念,再看看二楼,如果她视线能杀死人,victoria立即死翘翘。 突然,温禾将手上的酒一口饮尽,重重地放在桌面,挽起袖子,站起来,被秦楚楼叫住:“怎么?打算冲上去替顾念念出气?” “不然怎么样?”温禾怒目以对,“一首接着一首,我这样的外行人都听得懂这些歌难度系数很高,victoria摆明是故意的!” “很正常啊,顾念念是酒吧雇来的歌手,客人花钱买歌听,无论出于哪种动机,都合情合理。” “我不管!看到她被欺负我就是不爽!” 秦楚楼伸手扯住温禾,将她拉回沙发,压住怒火焚烧的她,示意看向吧台,陆言修已经招来女服务员lucy不知说了什么,lucy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往二楼走去。 温禾皱眉:“什么意思?” “已经有人帮顾念念出头了,你就省省力气吧。”秦楚楼缓声道。 他打量温禾几眼:“没想到你这男人婆还挺讲义气的。” “你以为义气是男人的专利啊!”温禾牙尖嘴利地回击,“如果我是男人婆,你这个死基佬又好到哪里去?” 秦楚楼晃动的二郎腿骤然停住,笼罩着温禾的眸光略显不可思议。 她不仅暴力,还特别缺乏教养。 他眼眸一转,一副受害人的模样:“你竟然叫我死基佬!是谁说不会歧视我的?” 窥察到温禾面色略变,他更是流露出惨受打击的忧伤:“如果可以选,我也不想这样的,不想过的这么辛苦……” 顿了片刻,秦楚楼瞅了温禾一眼,似乎在克制什么,飞快地移开视线,声音苦涩:“不想承受这么多异样的眼光……” 温禾无措地坐过去,拍拍他肩膀,面带愧意:“对不起咯,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真的很讨厌别人叫我男人婆。” 她的安慰好像不起作用,只见他肩膀上下抽搐。 不会哭了吧……? 温禾焦急又内疚:“我再也不叫你基佬了,就算你喊我男人婆,我也叫你基佬,你别难过了!我不会歧视你的!我知道你们这个群体不容易!” 差点笑岔气的秦楚楼回过头,抓住她手,看似真挚渴求地问:“真的吗?” 这种异性的亲密触碰让温禾身子倏地僵住。 面对他隐含渴求的双眼,她没办法狠下心,点点头道:“当然是真的。” “我太感动了!”秦楚楼一把将她抱入怀里,察觉她跟石头一样硬邦邦的,很抗拒,他反而抱得更紧了。 隔着衣服传来的柔软触感让秦楚楼眼睛微微亮起来。 没想到宽松的衬衫下,如此有料。 该有d了吧! 演戏演全套,秦楚楼感叹道:“我总算找到一个倾述的对象了!” 心一软,温禾也抱着他,用安慰的口吻:“以后要是心情不好,就直接找我,反正保研名单里有我的名字,大四课程比较少,空闲时间很多。” 秦楚楼垂眸,怔怔地凝视着怀里的温禾。 竟觉得她……傻的可爱?! 二楼传来争执声,温禾一把推开秦楚楼,关注上面的动态。 很快,楼梯处响起“咚咚咚”的高跟鞋声,黑发波浪卷的妖娆美女出现在大家视线里。 有些人认出,这是歌坛小天后——victoria。 victoria在楼梯口揪着女服务员lucy不放:“我特地带朋友来捧场,为什么顾念念不唱我朋友点的歌单?我们可是花了钱的!” lucy态度谦恭:“你们这桌歌单太多了,念念已经连续唱了很多首,在这里也有其他客人要点歌,总要顾忌其他人的情绪,而且,这是谢总的意愿。” victoria脸色越听越难看:“别给我抬出谢总,我知道谢总今天不在这里!我朋友点歌,是顾念念的荣幸!她不唱也得唱!别以为初遇bar的歌手这么好当,靠着点关系,打打酱油就拿高薪!” “就不唱,你还能怎么样!”温禾横出现在她们之间,身高优势让她能平视穿高跟鞋的小歌后。 “你算哪根葱哪根蒜!好意思在我面前嚷嚷?”victoria撇嘴冷笑。 一个矮小的男人也从二楼跑下来,对着小歌后低声下气道:“唉哟姑奶奶,这是公众场合,别闹了,赶紧上去。” “我就是不爽!我就是要顾念念唱歌!唱一整晚!她这么有能耐,唱一晚上也不会死!”她骄纵道。 温禾暴脾气蹭蹭地上去:“你不爽!你特么的以为自己是上帝啊!你不爽,全世界就要绕着你转吗?!哪边凉快呆哪边!别站在这里堵住楼梯,还影响市容!” “我现在再跟你说话吗?!动不动就插嘴!你有没有家教的!!需不需要我教教你怎么尊重别人!”victoria伸手,试图用力推温禾。 一股力量将她往后扯,温禾避开她的袭击。 是秦楚楼。 “人,才值得尊重,禽兽,哪里值得我们费神!” 一道清脆无比力道十足的声音穿透麦克风,贯穿整个酒吧,所有人的视线都凝聚在愈发靠近的顾念念身上。 她每一步都走得极稳,穿过吧台,直达victoria跟前,小脸裹着冷霜:“我要你跟我朋友道歉!” 打的就是你! 大家都没料到顾念念会这么横,气氛一时很僵硬。 结束手头工作,展辰良从大门进来,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顾念念和victoria身上,问陆言修:“要不我出面?” victoria毕竟是他们唱片公司的签约艺人,风头正盛,而顾念念对陆总而言,意义非凡,两人最好不要产生摩擦。 一直凝视顾念念,陆言修俊脸噙着淡笑:“先看看。” . “认真的?你刚刚说的是道歉吗?”victoria扬起嘲讽的笑,涂着玫瑰红指甲油的对准温禾,表情好像顾念念在说天方夜谭,“对她?” “哈哈哈!”victoria大笑,声调尖锐道,“我为什么要跟她道歉?你也太可笑了!是她先出声挑衅我!要道歉的人是她!还有,你以什么资格这样对我说话?我是你前辈,也是你长辈,地位也比你高,你敢这样跟我说话!谁给你的胆子!” 一直不出声的steven站了出来:“victoria,念念无心的,她今天唱了四十多首歌曲,累了,你就别跟她计较。” 和顾念念关系不错的may附和道:“都是熟人!大家都各让一步!” “你们两个给我住口!”victoria呵斥道,“现在有顾念念了,都不把我放眼里了是吧!” 顾念念朝着为她说话的朋友正色道:“谢谢你们,不过这件事与你们无关,你们别插手。” 见她这副模样,似乎准备跟自己开撕,victoria先发制人:“顾念念,你别耍花样,要是认真认错——” “我确实错了!”顾念念倏地打断她的话。 “念念!你说什么啊!你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顾念念啊!”温禾试图挣脱秦楚楼的禁锢。 “温禾!”顾念念沉声喊道。 这一声呼唤格外有力。 温禾看着她肃穆的脸色,渐渐静下来。 全场最为舒心的莫过于victoria,她双手抱臂,身子微微往后仰,高高在上的姿态,语气嚣张傲慢:“简单的一句‘我错了’就够了吗?就想讨我原谅?做梦!” 小歌后的助理扯扯她衣服,低声道:“姑奶奶!适可而止!这件事闹大了对你没好处。” 拽回自己衣服,victoria不耐烦道:“不就是黄毛丫头,能闹出什么风波!” “贝微姐!这当然不够!”顾念念唇角含笑,“我不应该这样跟你说话的,也不应该要求你跟我朋友道歉。” “还有呢?”victoria很是享受这种打压顾念念的感觉,格外飘飘然。 . 此刻,叁楼的莫程伦都看不下去了:“老大,太过分了,真不用帮忙吗?” 目睹全程,秦深眼眸里洋溢着笑意:“她不需要。” 他从容不迫的气息渐渐感染了莫程伦。 莫程伦定下心,再度观察顾念念,发现顾念念跟一般道歉的人不同。 她笑容可掬,看似妥协,灿亮得眼眸隐含一抹嘲弄。 这种骨子里散发出的高傲,愈发明显。 . 就在大家以为她会继续忍让下去,顾念念语锋一转,似感叹,似理解:“我实在太天真了,怎么会奢求你懂得是非黑白、礼义廉耻呢?我不应该以正常人的标准对你有诸多要求。针对这点,我向你表示深切歉意。” 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惊呆了。 victoria有些蒙蔽,反应不过来:“你说什么!” 顾念念深瞳里充斥着怜惜:“贝微姐,我很好奇你中学在哪里读的。” 温禾心有灵犀地插上一句:“什么中学?人家看起来就像小学没毕业的好么?问这么多干嘛呢?” 顾念念看向温禾:“想介绍几所学校给贝微姐进修啊,毕竟认识一场,她长期缺乏修养,替她心痛。” 温禾摆摆手,劝道:“有些人可能还能救一下,像她那种的,病入膏肓,无力回天,别白费力气了。” 她们一唱一和,完全忽略火冒叁丈的victoria。 周围爆发出阵阵笑声。 “说的也是!”顾念念视线重新落在victoria身上,像在看绝症病人,尽是哀痛怜悯,“贝微姐,你要珍重!” 这一声贝微姐喊得凄婉哀绝。 “顾念念——!你你!”victoria食指对准顾念念,气的说不出完整的话。 震惊的眸子缓慢移动,似乎全部人都在围观自己,把自己当成动物园被人戏耍的猴子,浓浓的屈辱感几乎要将她淹没,眼睛通红,面容扭曲。 顾念念攥住她食指,压下她手臂,还是带笑的神情:“只会说你你啦?完了!你还退化了!这是病!治不了!也千万别放弃治疗!” victoria傻愣着不说话,顾念念朝她助理喊了声,“你是她朋友吗?带走吧,别丢人现眼。” 然后她冲着围观的人群说:“看完戏了,大家各忙各的吧。” 深棕色眼眸渐渐映入陆言修温文尔雅的俊脸,她朝他扬扬眉毛,好不得意的样子。 突然,身后传来victoria刺耳的叫喊声:“顾念念——!不许走——!没完呢——!” 顾念念翻了个白眼,语气无奈:“还想怎么样?”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狠厉的掌风袭来。 蓦地,棕瞳骤然扩大,就在顾念念即将受到掌刮的千钧一发间,顾念念被人猛地一扯,她跌落一个温暖的怀抱。 缓缓抬头,她对上陆言修温润的眼眸,耳畔是他的温柔叮嘱:“小心。” “我可能要对不住gentle江了。”顾念念朝他说完,站直身子,眼眸直勾勾地盯着victoria,盯得她心慌意乱。 “你想怎样?”看似高傲的victoria语调有些不稳。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啪”的一声响彻她耳边。 贝微被打蒙了,耳边嗡嗡作响,好一会儿才捂着脸,瞳孔呆滞,颤声道:“你打我!” 顾念念敛去笑意,小脸肃色遍布,掷地有声道:“打的就是你!你今晚一再挑衅,还敢欺负我朋友!对你这种人格卑劣的人宽容,就是对社会的残忍!” 伴随着她的话语,全场渐渐寂静,落在她们两人身上的视线少了几分看戏的成分。 捱过苦的victoria出名后,所有人都捧着她,就没受过这样的耻辱。 漫天的委屈和屈辱汇聚成一行清泪,溢出她眼眶。 “顾念念!我不会放过你!”victoria眼睛都不眨一下,开口尝到苦涩的泪水,愤恨道。 “随时奉陪!”顾念念朝她做了一个鬼脸。 这个孩子气的鬼脸更是将victoria气炸,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她注意到顾念念身后的陆言修。 她见过他,在公司总部。 所有高层管理对他都小心翼翼,态度谦恭。 即便他不说话,他身上透出的压迫感似乎要将她吞噬。 狠毒的话卡在她喉咙里,蹦不出来。 陆言修一语不发,倒是旁边展辰良站了出来,冷声道:“victoria,作为一个公众人物,今天的表现令人大开眼界。” “展总!您怎么来了!”小歌后的助理点头哈腰。 “我一直都在。”展辰良说。 “展总,这件事,不是我的错!”本来激愤的victoria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以后别出现在这里。”展辰良语气肃穆,不容反驳。 “展总——!”victoria还想挣扎,被小助理拉走。 “yeah!终于送走瘟神了!”一转身,顾念念和温禾击掌庆祝,“givemefive!” “念念,没想到我们这么合拍,更没想到你这么给力!”温禾得意洋洋。 “我呢!这个叫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顾念念沾沾自喜。 她开心归开心,没忘记陆言修,扬起灿烂的笑,奉承道:“感谢陆大叔出手相助!” “拿你没办法。”陆言修语气无奈,却满是宠溺。 “我知道,这样处理会让gentle江很为难。”顾念念不好意思地整理帽檐,低声道,“但是,面对贝微这样的人,越是容忍她气焰越高,而且我根本就不想妥协。” 叹口气,她咬唇道:“我会打电话给gentle江,跟他道歉的。” “不需要。”陆言修淡声笑道。 “啊?”顾念念眼眸掠过一丝惊讶。 “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他微垂的眼眸满是柔和。 见她半天不说话,陆言修调侃道:“怎么?感动到傻了?” 顾念念望着他,怔怔地说,“我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好事,才遇到你。” “这句话说得……”陆言修沉吟片刻,得出结论,“很实在。” “害你不能好好品酒,来,我们继续。”顾念念拉着他的收回到吧台,朝ken说,“ken哥哥,麻烦你啦。” 突然,她才想起温禾,左右窥探。 陆言修为她指明方向:“她在左边角落的沙发里,有朋友陪她,放心。” 顾念念定睛瞅过去,呐声道:“我只是觉得,她喝得有点多。” . “这鸡尾酒后劲很大,别再喝了!”秦楚楼一把夺过她酒杯。 “给我啊!”温禾想抢回鸡尾酒,“我高兴啊!很久没这么高兴了。” “还提,要不是我摁住你,你也冲上去打贝微?”秦楚楼一脸无语。 “对啊!那样的女人就欠抽!敢欺负我念念!”温禾说话都有些大舌头。 “放心,顾念念比你有能耐。”秦楚楼干脆仰首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揽住身体发软的温禾,“倒是你,横冲直撞的。” 许是喝醉了,温禾眯着眼看秦楚楼,发现他长得也不难看。 好像……还挺好看的。 她看着看着笑了,说话多了几分稚气:“你在怪我咯!” 秦楚楼垂视瘫在怀里的温禾,她双颊酡红,眼眸蒙上浅浅的醉意,心跳没理由地乱了节奏,皱起眉头:“你醉了,我送你回学校。” 就在这时,秦楚楼接到莫程伦发来的信息。 老大命令,秦氏旗下的游戏公司将取消与victoria的游戏代言合同,撤销一系列为她度身定做的广告和作品。 上微博热搜 离开初遇bar,秦楚楼送温禾回校,陆言修则把顾念念送回倾城小区。 顾念念开灯,再次面临空荡的公寓。 刚刚陆大叔问她为什么住在这里,她也忍不住自问——为什么还要住在这里。 既然不追薄晔煜,她该离开的。 洗完澡,换了睡衣,顾念念推开秦深房门,望着那张十分喜欢的大床,恨不得扑上去,身体却直僵僵地站在门口。 顾念念耳朵回荡秦深的声音——顾念念同学,我们还没熟悉到那种程度。 这句当初她感到膈应的话,站在秦深角度,并无不妥。 是她不知不觉中越线了。 但如今,她有乖乖地遵守合租公约,也没乱扔东西,他怎么还不回来呢? 有这么忙吗? 还是在故意躲避她? 既然笑笑和温禾能看穿她心意,是否意味着秦深也猜到了? 他才会问,这么多人不选,你为什么想知道我的事? 这么想来,顾念念多日来的疑惑一扫而空。 他躲着她。 该怎么办呢? 倏地,顾念念跑回房间,看向梳妆镜里的自己。 以前觉得自己很漂亮,现在越看越不满意。 脸好圆,还肉嘟嘟的。 也不够高。 她双手罩在胸前,捏两下,实在没什么分量。 越想越伤感,一转身,顾念念扑在床上,对着泰迪熊自言自语:“他有什么值得喜欢的?我工作这么久,一次都没来,除了欺负我,打压我,他做过什么?所以呢,顾念念,你喜欢他是不科学的!ok!” 喃喃自语一段时间,手机弹出一条微信消息,尹笑笑发来的,在提醒她看微博。 一堆留言塞满她微博私信。 她竟然登上热搜榜。 富家千金怒殴当红歌手。 随便点击一条信息,出现的是她打了victoria一巴掌的视频。 视频经过剪辑,没有开头,只有她嚣张跋扈地掌刮贝微的那段,短短十几秒,以顾念念一句“我打的就是你”作为结束语。 顾念念哭笑不得。 万万没想到,她竟以这种方式步入公众的视线。 站在道德制高点的键盘侠们乘坐观光车,在爆料人的微博下面吐槽顾念念,再到victoria微博留言区安慰受害者,最后在顾念念的主页开撕。 ——有钱人真牛b,动不动就打人。 ——你这么厉害,咋不上天呢? ——有爹就是无敌。 粉丝一夕之间涨了上万个。 她每一条微博评论数量激增。 不少人说——关注她是为了骂她的,点赞。 至始至终,没人关注事情的真相。 . 南区食堂二楼。 顾念念趴在桌面上,有气无力道:“很多人在看我,是我错觉吗?” 尹笑笑拿着她的平板刷资讯,回答道:“恭喜你,不是错觉。” “别说你,连我都备受关注。”温禾坐下来,把饭递给她们,“这件事又不是你的错,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别想这么多。” 顾念念下巴抵着桌面:“我不在乎他们人肉我啊,只是担心消息传到奶奶那里,奶奶会生气。” “你就不担心你爸爸生气吗?”温禾问。 “那是必须的,本来说好明晚回家吃晚饭的,现在连打电话取消的勇气都没有。”顾念念维持着苦瓜脸。 “你们赶紧看看这个新闻采访,是贝微的!”尹笑笑把平板放到正中央。 victoria的专属保姆车一停,成堆麦克风涌上前:“victoria,网上流传你被打的视频是不是真的?打你的人是顾氏集团的千金顾念念对吗?” 贝微在经纪人和助理的簇拥中下车,低着头想避开镜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越是低着头,记者们就越觉得可疑:“你左右脸不对称,明显红肿噢!” “顾念念在你之前工作过的酒吧卖唱,是不是她嫉妒你,才动手打你?” 在记者的追问中,贝微愈发惊慌,竟然落下热泪,在泪水的冲刷下,肿了一边的脸颊和另一边形成鲜明对比。一看就知道用化妆品遮掩过的。 面容憔悴的贝微吸吸鼻子,隐忍道:“大家别问了,就让它这样过去吧!” 她越是遮掩,记者们就越兴奋。 “因为顾氏集团财大气粗,victoria怕实话实说遭到报复吗?” “事后顾念念找你道歉了吗?” …… 看完视频后,叁人脸色十分难看,尤其是顾念念的,煞白煞白的。 “卧槽!贝微昨天可不是这样的!这么能演!”温禾一肚子火。 “人家有经纪公司的,能博同情,博热点,不利用才是傻子!”尹笑笑火眼金睛,说了句理智的话,“念念,你最近在家呆着,哪里也别去,学校这边我会帮你请假。要知道贝微始终是个歌手,她有粉丝的,有些脑残粉疯狂起来不要命,我怕你会出事。” “对啊,笑笑说的有道理,我特地看你微博来着,不少人要给你寄刀片,人身安全最重要。”温禾赞同道。 “我跟gentle江联系过了,他让我休息两周。” “你休息,谁驻唱?”尹笑笑问。 “judy,高瘦,黑色系打扮,酷酷的那个贝斯手,她会电吉他,我来之前就是她接victoria主唱的位置。其他时间我就呆在学校和家,安全系数一级高,没事的。”顾念念揽住她们,“如果真有事,你们会保护我的嘛。” 温禾揶揄道:“你确定我们不是第一个跑路?” 尹笑笑也不给面子:“小禾禾腿长,记得带上我。” 顾念念:“……” . 顾念念联系何叔,何叔说他们已经在追查这件事,要她忍忍。 忍了两天,她体会到什么叫做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即便呆在熟悉的校园,投落在她身上的围观视线尽是探究、鄙夷、嫌弃、冷漠…… 笑笑和温禾转发微博帮她澄清这件事,她们被大家认为无中生有,信口雌黄。 讨伐呼声日渐高涨,甚至有人跑到尹笑笑和温禾那里闹腾,要她们远离人渣。 顾念念拖着疲惫的身子,在校门口等车,准备回家。 她很想念奶奶,又有些畏惧。 手机来电,她盯着屏幕上的名字发愣,深呼吸,鼓起勇气,接听。 那边传来卫博远沉厚的声音:“我一直等你主动联系我。” 顾念念迟疑半秒,慢声道:“爸爸,吃饭了吗?” “念念。”卫博远这声呼唤极其缓慢而意味深长,透着一股肃穆之感,“我以为有件事比吃饭更重要。” 他指的哪件事,他们心知肚明。 顾念念下唇颤抖,压抑道:“对不起。” 只要跟她沾上关系,名声都被她连累了。 卫博远,教女无方;青城大学,教学无方;身边死党,交友不慎;就连初遇bar,也有些粉丝聚众抗议。 她捏紧手机,以一种委屈的腔调说:“贝微先动手的,视频肯定是她发布的,她在故意整我。” 对于女儿的哭诉,卫博远语气风平浪静:“你只要告诉我,面对这件事,有没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有……” “打贝微的时候,你有考虑过你是顾家女儿的身份吗?” 顾念念咬着下唇,艰难地说出一个字:“没……” “你的道歉,我不接受。” “爸爸——!”顾念念难以置信。 “再生气,你也要顾忌身份场合,有些事当场不能做,可以让别人做,即便你当场做了,你也不该落下把柄。你做事任性妄为,欠缺思考,在外面别提我名字,我卫博远丢不起这个人!” 卫博远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捶在顾念念心头。 懂你的人自然知道你原来的模样 “至始至终,你只关心你名声,一点都不关心真相,也不在乎我想法。”她苦声笑了。 “你又在乎过我的想法?作为顾氏集团唯一继承人,你做过什么事?大学期间,荒废学业,一时加入什么乐队,一时参加音乐节。现在,你都快毕业了,还跑去酒吧卖唱……” 父亲的苛责声越来越大,顾念念眼前一片迷蒙,咬牙道:“爸爸,如果没别的事,我挂了。” “我摆平这件事,你立刻辞掉酒吧工作,乖乖回公司学习。”卫博远提要求。 “爸爸……” “你说。” “今晚不回家吃饭了,等等会给奶奶打电话说明原因,我知道你忙,不打扰你了。” 顾念念挂掉电话的瞬间,一行清泪溢出眼眶。 一辆车停在她身边,她坐进去,把既定的地址改成倾城小区。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公寓,顾念念打开门的刹那,目光呆滞。 室内灯光璀璨,正对着门口,坐在实木皮椅的秦深膝盖上支着一块画板,他一手握住画板的上部,另一只手正持握炭笔,目不转睛,似乎在画什么。 他在美术鉴赏课上口若悬河,却从未示范过。 有时候,顾念念忍不住怀疑他实际操作能力。 是不是绘画水平太低了,不敢演示。 而当她看到今天这一幕,尽数推翻以前的想法。 他由内至外散发出的艺术家气质,只需瞧一眼,便无法质疑。 过了好一会儿,顾念念放下双肩小皮包,脚步轻盈地来到他身边。 她想知道他在画什么。 对于顾念念的靠近,秦深面无表情,好像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和炭笔融为一体,执笔挥洒间,栩栩如生的少女跃于纸上。 少女及腰长发别于耳后,五官精致绝伦。 清水芙蓉,眉目如画。 尤其是那双翦水秋瞳,顾盼神飞。 好一个绝色美人。 顾念念移不开视线,凝视秦深俊美得令人屏息的侧脸,问了一句:“你画画都不用模特?” “成竹在胸。”他的笔未曾停顿。 顾念念纤长的睫毛几不可察的颤了一下。 成竹在胸,这个女孩烙在他心底,无时无刻都会想起,画起来当然得心应手。 突然想起童艺年的画作——《她》。 隔着作品,她肯定童艺年很爱画里的人。 而如今,她亦可以笃定秦深对笔下的少女有极深的情感。 只是,她不明白,是怎样浓烈的情感,才可以光凭记忆就画得如此惟妙惟肖。 站了许久,顾念念半开玩笑:“技术比外面摆摊收钱的好多了,也给我来一幅咯!” 他眸底无波:“我的笔只画爱的人。” 顾念念依旧笑道:“同胞情谊也是一种爱啊!” 他低沉道:“你这么有同胞情谊,麻烦保持安静。” 话里有叁分严肃,叁分玩笑,叁分寂冷,还有……疏离。 这么久不见面,一见面就是冷言冷语。 顾念念又想起最近的心烦事,就更加烦躁。 “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她扭头就走,本该拐向房间的脚愣是停在客厅沙发。 整个身子睡在沙发里,闭上双眼。 相隔半秒,她微微撑开一条眼缝,瞄向秦深。 然后又倏地闭上。 像偷窥的孩子,看了不该看的人。 就再她再次窥望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锐亮的桃花深瞳。 黑如点漆,灿若星辰。 “顾念念,你想看,就光明正大地看。”秦深语气听不出情绪。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她尖牙利齿地回应。 作画从不受他人影响的秦深忽地放下炭笔,犀利的黑眸静静地注视顾念念,从她倔强的棕瞳到缺乏血色的唇瓣,缓声道:“最近没睡好?” 顾念念情不自禁地摸摸脸颊,有种拿镜子的冲动。 她样子很憔悴? 读懂她身体语言,秦深忍不住勾唇。 “黑眼圈比眼睛还大。”他取笑道。 “胡说八道,我眼睛比我嘴巴大,照你这么说,我眼睛和黑眼圈都占满整张脸了。”顾念念瞪他。 “不错,还有心情开玩笑。”虽然,一点都不好笑。 他在逗她……顾念念心底的不满渐渐消散,沮丧地感叹:“新年我忘记买‘一帆风顺’的横批贴在房间门口了,才会诸事不顺。就不明白了,攻击我就算了,为什么要骂我家人,骂我朋友!” “他们在意的不是你这个人,而是你这个身份所代表的的阶层。”秦深徐声说。 “我身份地位怎么啦?就可以颠倒是非,任人辱骂了?”顾念念依旧不懂。 秦深的视线重新投掷于画作中,一边描绘细节,一边回答,“一方面,集体是非理性的,更别提网络的集体行为,在信息不对称的基础上,他们容易被主流媒体舆论绑架。另一方面,人们更加愿意相信弱势群体是受害者,是正义的一方,不会理性对待问题。这件事,你是备受宠爱高高在上的富家千金,贝微则是努力奋斗辛勤崛起的小歌后,身份悬殊,又有主流媒体替贝微造势,你被网民集体讨伐,很正常。” 室内恢复静谧,只有他作画的沙沙声。 秦深桃花黑眸慢慢移回她身上,她正背对着他玩手机,后脑勺写着大大的“赌气”两个字。 他问:“后悔了?” 顾念念闷声道:“不后悔。” “既然不后悔,何必顾忌这么多?懂你的人自然知道你原来的模样,不懂你的人,无需在意。” 明知道是安慰的话,顾念念还是觉得心暖,头埋在沙发里,问道:“你是前者,还是后者?” 她声音飘荡在空气中,轻轻的,软软的,有些不自信,又有些试探。 秦深垂眸,细细观看画里的容颜,沉声说:“关于这个问题,很早就答过,不再重复。” 他回答过?顾念念在记忆中搜刮他的话。 在西区操场的时候,他说——你蠢笨,自恋,无赖,还不大靠谱,但很有原则,哪天你真的打人,是那个人活该。 原来,他不是在开玩笑。 他真心懂她,信任她。 意识到这点,顾念念整个心压抑不住地颤抖。 有种诡异的微妙感。 全世界都在讨伐她,她都无所畏惧。 只因为,有他的信任。 顾念念身子蜷缩成一团,微微颤抖,在沙发里的脑袋埋得更深了。 远处一望,她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傻小孩又怎么了? 误以为她忘记的秦深眉宇深敛。 也许,他今天不该回来。 放下画笔,他起身放好画板,来到她身旁,盯着娇小瘦弱的身躯,丝毫没觉察到自己的语气已然褪去深沉,略带柔和:“吃饭了吗?” 背对他,她摇摇头。 “走,我带你去吃饭。” 顾念念身体僵了下,继续摇头。 秦深有些出乎意料,眉峰一挑:“我今天生日,难得做东,真的不去?” 她不作反应。 身后没了声响,顾念念察觉深陷的沙发恢复原状,秦深已然站起。 就在他迈开脚步的瞬间,手腕被人扯住,顾念念发出凄惨的声音:“我去——!” 看到她涕泪交加的小脸,秦深嘴角抽了一下。 “我洗个脸,你等我!”顾念念从沙发里弹起来,风一样窜进洗手间,开始洗脸,然后再蹦进房间选衣服,一套又一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秦深都接完七个电话,她还没下来的迹象。 他挂掉岳湘灵电话时,已经七点半。 秦深上楼,正准备敲门,曲起的五指停在半空中,差点碰到顾念念额头。 发现他的刹那间,顾念念深棕色的瞳孔微微发亮。 她身裹色彩鲜艳的毛呢两件套,高腰的半身裙完美地凸显她身材比例,搭配她细致的淡妆,时尚又不乏活力。 很好看。 顾念念笑问:“怎么样,好看吗?” 秦深眼中略有迟疑,语气带着几分不在意和敷衍:“还行,你准备好了?” “好了!”她语调雀跃,拎着时尚单肩包,合上房门,问道,“晚餐吃什么?” “你应该问夜宵吃什么。”秦深淡淡地睨了她一眼。 似乎没留意到他的言外之意,顾念念一脸欢喜:“还想吃夜宵啊?好啊!让我想想。” 一路上,她步伐轻快,不像遭到网络人.肉的受害者,在步出电梯的时候,她“呀”的一声,抓住秦深手臂,眼眸盈亮:“我知道要请你吃什么了!” 不能断的长寿面 “你请?”秦深眉宇轻挑。 “对啊!你生日,当然是我请客啦!但我很少异性吃饭的哦!”话里流露出一丝邀功的意味。 “……” “不要太感动啦!”她咧嘴一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 “我像是感动的样子?”秦深扯唇。 顾念念认真地观摩他神情,似乎在思考宇宙终极奥秘,得出结论:“像……是感动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藏着掖着怕我发现。” “……” 在顾念念多次指错路的情况下,他们能在八点半前抵达目的地已是奇迹。停下车后,他们绕过一条小巷子,在一栋灰褐色居民楼下找到顾念念所说的超级经典超级怀旧的小面馆。 这家叫“一根面”的老面馆很不起眼,店面小,装潢朴素,里面的顾客大多数都是老居民,突然进来两位年轻人,引起不小动静,尤其是这个打扮讲究的男青年这么高,这么俊。 家里有单身女青年的老居民们蠢蠢欲动,望着秦深的目光,那个叫垂涎欲滴啊。 然而,他身上那种让陌生人无法靠近的压迫感至始至终都不曾削弱分毫,肖想秦深的人们只敢遥望,无胆攀谈。 “刘奶奶——!我来啦!”顾念念放开嗓子喊。 掀开帘布,丝丝带着香味的蒸汽冒了出来,一位身穿灰袄子外戴白围裙的老人走出来,六十岁左右的模样,略微驼背,精神却极好,看到顾念念时布满皱纹的脸绽开笑容:“小念念,你来啦,给奶奶看看。” 顾念念在她身边转了个圈,笑嘻嘻道:“看看我长高了没?” 她很在意身高。秦深唇角抽搐。 “高了,高了,更漂亮了。”刘奶奶笑眯了眼。 老人家往旁边一探,捕捉到秦深的瞬间,更是笑开了花:“都有男朋友了,不错,不错。” 瞄了秦深一眼,顾念念红了脸,低喃着:“他不是我男朋友。” “现在不是,以后是。”老人家笑呵呵道,“是不是想奶奶的面了?” “嗯嗯!奶奶,一碗长寿面,要加两个鸡蛋哦,一碗刀削面。”顾念念语调轻快。 “哎!就来。” 顾念念转身,秦深已经找到靠墙的位置。 他淡眼环顾四周:“经常来?” “小时候,每次生日,妈妈都会带我来这里吃长寿面。”顾念念双手支在木桌上,撑着下巴,眸子左顾右盼,感叹道,“这里的面食味道特别好,有嚼劲,有段时间没来,周围都变了。” 突然,她想起一件事,目露紧张:“店面有些小,不好意思。” 他一眼就看穿她心思,眸底浮现几不可察的笑意:“我来这些地方的次数比你还多。” “真的假的?” “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含着金汤匙出生。” 简单的一句话,他说得云淡风轻,可她分明捕捉到他眼眸一闪而逝的隐忍。 “作为不知民生疾苦的我深感愧意,特地请问秦先生,如何突破困难,脱颖而出?我会汲取你成长经验,少走弯路。”顾念念抽出一双筷子,采访状。 “课外辅导,另算工资,这是行规。”秦深轻轻松松挡住她问题。 “多少钱一节课!”她不扒他祖宗十八代就不姓顾。 “一字千金。”他凉悠悠道,“你给不起黄金,就给美金吧。” “你怎么不去抢银行啊!”她石化。 “我是正当生意人。” “就你这样还正当?人家都是按课时收费,你按字来收钱!还是天价!” “可以找别家啊。”秦深坏笑。 顾念念愤愤然地瞪着他,不语。 “你们聊得真开心。”刘奶奶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手工面,放在他们桌面。 只有他开心……顾念念脸上的小郁闷在看到热面的时候一扫而空,璨笑道:“好香啊!” “小心烫。”老人家热心嘱咐,随后又进厨房忙活。 顾念念把秦深那一份堆到他身前,眼眸里有掩饰不住的期盼:“快试试。” 接过她递来的筷子,秦深垂眸凝视这碗冒着热气的白面,有两个煎蛋压着几根青菜,十分素净,却散发着不可思议的香气。 见他盯着面不动筷,以为他不懂面的含义,顾念念热情洋溢道:“妈妈说生日一定要吃长寿面,一碗只有一根,打上两个鸡蛋,寓意长命百岁!快吃啊!味道很好的!” 秦深唇角微翘,刚把面送进嘴里,就听到顾念念兴奋的声音:“长寿面不可以咬断的,否则不吉利。” 他垂视满满一碗的面条,再淡淡抬眸,定定地凝望那张明显压抑笑意的鹅蛋圆脸,他总算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激动。 “我没骗你,是真的。”她亮晶晶的眸子里尽是诚恳。 笃定他无法说话,顾念念暗暗窃喜。 让你欺负我! 看你怎么一次性吃完一碗面! 她故意催促道:“赶紧吃!趁热吃!” 秦深筷子用力,面条立断,还没跌进汤里,就被他用筷子截住。 在她略显愕然的注视下,秦深说:“我没‘咬’断。” “……”古人断章取义,他厉害了,断字取义。 看她吃瘪的模样,秦深总想笑,故作淡定:“面条爽滑,柔韧弹牙,好面。” “没介绍错吧!别看面条简单,制作工艺很复杂的,正宗一根面快失传了。”顾念念边说边往碗里加辣椒,抬眸发现秦深看着自己这边红彤彤的碗。 她问:“你也要辣椒?” 他还没来得及拒绝,顾念念就为他倒了一大勺辣椒油。 碗里散开的红色让秦深眉头皱成一条直线。 顾念念:“不够啊?” 眼见她又要加多一勺,秦深赶紧抓住她手腕,咬牙道:“够、够了……” “那就赶紧吃啊!冷了就没那么好吃了!”顾念念垂头吃面。 秦深夹了面条,缓缓往嘴里送,还没吃味蕾就感受到浓浓辛辣味。 简单几口,他额头蒙上一层薄汗,愣是没抱怨一句。 见她吃得很酸爽,秦深哑声问:“很喜欢吃辣?” “妈妈每次心情不好都要吃辣椒,不大明白,我也渐渐吃辣呀。” “你现在心情不好?”他以为她整蛊自己心情很好! “很好啊!”顾念念笑着回应。 “……” 顾念念抬头,大吃一惊:“你怎么了?脸好红!” 秦深容颜精致,面色潮红,仅仅对上他邪魅的桃花黑眸,瞬息间叁魂不见七魄。 “你……害羞了?”她满眸迟疑。 秦深眼眸一眯,压低声线:“顾念念——!” 这下子她才发现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砂纸磨过桌面。 顾念念瞠大棕瞳:“你对辣椒过敏?!” 她定睛一探,他还干掉整碗面。 omg! 顾念念赶紧唤来刘奶奶,给他倒了一大杯温水,他喝下之后,脸色稍霁。 从面店里出来,顾念念时不时用内疚的眼神窥视秦深,他好像无法get到她歉意,全程黑脸,一言不发。 就在顾念念暗想总该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一个捧玫瑰花的小女孩目标精准地冒出,她七岁左右,眨巴着眼睛,软声问:“阿姨买花吗?” 阿姨……? 你在开玩笑吗? 原本觉得她挺可爱的,现在看来面目可憎。 顾念念干笑纠正:“你应该问,姐姐要花吗?” 小女孩似懂非懂,仰望秦深,羞涩道:“哥哥要花吗?” 顾念念风中凌乱。 喊她阿姨,喊秦深哥哥…… 卧槽,这是什么世道。 还有,为什么要问秦深要不要花?难不成,她的本意是让她送花给秦深。 很明显,一声哥哥并不能讨好秦深,他绷紧下颌:“不用。” 尽管他尽量面色柔和,生人勿进的强大气场还是吓到小女孩。 见她一脸惶恐,顾念念伸手拍了下秦深,谴责的眼神:“你这样会吓坏她的。” 覆在他唇上的温热感持续增加 秦深:“……” 她打他打得很顺手,很自然。 顾念念扬起自以为最人畜无害的笑:“小妹妹,玫瑰花呢,是要男生送给女生的,懂吗?下次别问错了。” 小女孩歪着脑袋琢磨她的话,半响,无辜道:“可是,哥哥比你好看耶。” 顾念念瞧瞧左右街道,很想通知这孩子的父母把她领回家。 就在她纳闷的时候,眼角余光恰好捕捉到看戏的秦深。 顾念念眼珠子转了一圈,抿出一丝揶揄的笑。 “好啊,多少钱一支?姐姐买来送给好看的大哥哥,今天是他生日呢,有鲜花更配。” “二十元一支。” 顾念念笑意瞬间僵住。 她就这么像傻傻待宰的暴发户? 秉着不跟孩子计较的原则,顾念念掏出钱包,发现都是整齐划一的百元大钞,递给小女孩:“有零钱找吗?” “没有。”小女孩摇摇头,“一百块可以的。” 你这么会做生意,你爸妈知道吗? 顾念念叹了口气。 她也不奢望小女孩懂得什么网上支付,把主意打在秦深头上。 “秦教授!有零钱吗?你看看她多可怜,年纪小小,大晚上出来卖花,多不容易啊,我们就当捧个过场,积德行善咯。” “你要我出钱,给你,买花送我,当生日礼物?”简简单单的一句,抑扬顿挫,节奏分明。 秦深语气温和,顾念念却越听越心凉。 这里包含的四件事,每一件都能触碰秦教授的逆鳞。 顾念念脸上堆笑:“你生日嘛,想送你礼物嘛。” 秦深似笑非笑地睨着她:“那碗面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她视线定格,完全笑不出来。 不仅笑不出来,还想拿头撞墙。 要你丫的同情心泛滥!要你丫的哪壶不该提哪壶! 顾念念只好转过头,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对上小女孩可怜兮兮的眼眸,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远处的吉他声像黑夜中的一道亮光,吸引她注意力。 深棕色的眼眸掠过一丝狡黠。 顾念念朝着小女孩说:“你跟我来。” 然后,她抓住秦深的手腕,跑了一步才发现自己根本拖不动他,被欣喜填满的她根本没觉察秦深的抗拒,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来!我有办法了!” 许是她的笑意过于有感染力,令他松开步伐,随着她在人海里穿梭,在地铁口旁停下,那里有一个大学生打扮的男青年正在弹吉他。 顾念念并没有松开秦深的手,反而抬眸凝视他:“那碗面不是我送你的礼物,这个才是。” 在秦深晦涩的注视下,她对男青年笑道:“吉他可以借给我吗?我想送首歌给朋友。” 男青年爽快地把吉他递给顾念念。 手抱吉他的顾念念样子特别有范,简单的地铁口被她幻化成大舞台,吸引了来往的人群。 她眼眸落在秦深身上,手指撩过琴弦,柔和的音符似流水般倾泻而出。 随着这华丽的吉他声,聚集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视线纷纷凝聚在顾念念身上。 她勾弦切音,姿势娴熟,徐徐低唱。 忘了是怎么开始 也许就是对你 有一种感觉 忽然间发现自己 已深深爱上你 …… 随着歌词,秦深眉宇间的褶皱越来越深,而顾念念投过来的目光越专注,他脸色越复杂。 如果以往都是猜测,那么这首歌曲则是将猜测落实。 她的视线这般火热,坦率。 直接得令他感到窒息。 就在汇聚而来的人群中,有人被她极富情感的歌声打动,在吉他盒里投钱,一块,十块,二十块连接不断。 这种备受肯定的欣喜洋溢在顾念念脸上,她来不及多加高兴,就听到不小的争议声。 “这不就是顾念念……” “打人的富二代吗?” “对对对!打了贝微,还不道歉!” …… 争议声渐渐盖过顾念念的歌声,她不得不停止演唱,尴尬地把吉他还给男青年,表达歉意后,不由分说地拉着秦深冲出人群。 穿过两条街,在人行道旁,顾念念握住栏杆喘气。 秦深忍俊不禁:“你跑什么?他们又不会吃了你,有我在。” 顾念念气喘吁吁道:“这么好的夜晚,不想听到这些话!” 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又增添几分意味不明的深思,只见她大喊一声“花”,似乎又想短路折返,被秦深一手拽住,在跌落他怀中的刹那间,秦深伸手扶住她肩膀,她站稳后,他立刻拉开距离。 对于她脸上的疑惑,秦深淡声道:“我把钱给她了。” 顾念念一下子明白他口中的“她”是谁,目露满意,随后又问:“给了钱,玫瑰花呢?” “你要送花给我,可以,等下一个教师节。”秦深轻笑。 “我不懂你的意思。”顾念念眸底的笑意渐渐凝滞。 四目相对,他们凝视双方,她的眼眸里带着战战兢兢的打探,他则是洞察一切的坦然, 她缓慢地移开视线,开始胡言乱语:“为什么一定要在教师节送花呢?其他节日也可以送啊,例如七夕情人节,光棍节,国庆节……如果心情好,每天都可以送的!要知道,只在教师节一天送花的话,人家花店怎么开下去?要花农怎么活?这是不科学的……” “顾念念!” 遽尔,秦深透着肃色的声音让她渐渐静下来。 顾念念扁着嘴,仰视身前的秦深。 她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今晚表现得太明显了吗? 她是不是该好好筹备一次,才告白呢? 一双无辜中透着怯意的眼眸就这样望进秦深心底。 她太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稚嫩,而无措。 就在这时,一辆电动车倏地驶过人行道,正对着顾念念站着的位置。在这千钧一发间,她被扯入一个结实炙热的怀抱。这个怀抱比她幻想的更加温暖舒适,一旦挨着,就不愿离开。 迸射出冷光的桃花黑眸紧盯那辆突如其来的电动车,顾念念则趁着这个机会挨着他胸口,细细地嗅着他身上令人极尽沉沦的气息,越挨越近,越抱越紧。 矜持,欲拒还迎什么的,被她抛到九霄云外。 在她把整张脸都埋在他怀里时,秦深无奈地垂眸:“已经没事,你可以放手了。” 她呼出的热气正透过衣料蕴入他体内,直抵心脏的位置。 烫得他有些无所适从。 顾念念双臂缠着他腰身,闷声道:“我被吓到了。” “你这个样子可一点都不像受到惊吓。”胸口的头颅让他无奈又好笑。 “我被吓到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似乎为了验证自己被吓到,顾念念身子抖若糠筛,把脸埋得更深了,将吃豆腐光明正大地进行到底。 早就摸透她脾性,秦深沉声道:“你这样会窒息的。” 没听到他的话般,顾念念死抱着他不放。 好像这样,就可以避过那些不愿直面的事情。 劝说无果,秦深用自己的方式将她拉开,久违新鲜空气的顾念念脸颊通红,像是被闷坏了般不停地大口呼吸,咕噜的棕眸却直愣愣的黏着秦深。 见她蓬松的刘海被压得不像话,正粘住额头,秦深直觉性想帮她理理发丝,手在半空中停住,改变方向,落在她肩膀上。顾念念被他拍得莫名其妙,侧眸看着肩头干净修长的指尖,耳边浮现他浑厚又富有磁性的声音:“时间不早,你该回去了,我派人送你回去。” 随着他收回手,身边的温暖倏地远离,秦深正准备拨电话,被顾念念一手遮住他手机屏幕。 对于他的皱眉,顾念念率声道:“我有话跟你说。” “有什么事,改天……”深沉得窥不出一丝情绪的黑色瞳孔骤然扩大,布满惊诧。 秦深缓缓垂下眼睑,覆在他唇上的温热感持续增加,而她的棕瞳正荡漾着得逞的小窃喜。 我喜欢你!不是学生对老师的喜欢! 他不推开,顾念念也不回缩,一直掂着脚尖,贴着他薄唇。 漂亮的棕瞳对上他的黑眸,懵懂天真,没羞没臊。 他的唇,温软润热,很舒服。 如果他的目光能稍微温柔点就好了。 胆大妄为归胆大妄为,顾念念心跳得跟打桩似的,每一下都又重又沉,有种即将猝死的晕眩感。 等待她主动退缩似乎是天方夜谭,秦深努力忽视嘴唇传来的美妙触感,以及她撩人的气息,他压下她肩膀,促使两人恢复正常的社交距离。 怒骂的说教到嘴边就变了,秦深蹙眉,声线有些沙哑:“谁教你接吻不用呼吸的?” 顾念念总算明白她头晕的原因了,猛地吸了一大口气,死白死白的脸恢复正常肤色该有的红润。 “这是我初吻啊,不懂,你可以教我。”她死盯着秦深性感的薄唇,眼眸湿漉漉的,不自觉地舔了舔下唇,似乎在回味刚刚的感觉。 像极了……欲求不满。 几乎是在瞬息间,秦深下腹涌现一股陌生的躁动,凝视她的黑眸像涌动的浓墨,沉郁复杂。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再度压下这股磨人的念头,似笑非笑道:“闹完了?” 顾念念迎着他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闹?我在很认真地撩你!” 置若罔闻,秦深伸手替她拦了计程车,大手一捞,将她拦腰禁锢在胳膊下,动作快速,粗鲁,甚至有些慌乱:“闹完该回家了!” 伸手死死抵住他打开的车门,顾念念打死不愿进去,边挣扎边大声说:“我没有闹!我就是喜欢你!听到没有!我喜欢你!” 最后一层窗户纸就这么被戳破,秦深有些忡楞。 一个喜欢你还不够,还要强调多一次,生怕传达的不够火热炽烈。 顾念念不停地挣扎,避免她的头撞到车门,他不得不松开她。 得到自由的顾念念站直了身子,仰望跟前的男人:“情深!我喜欢你!不是学生对老师的喜欢,也不是房客对房东的喜欢,是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的那种喜欢!” 这时候,她还不忘朝着计程车司机说一句:“没你的事了,你先走!” 回过头时,秦深已离她两米远。 他的态度,昭然若揭。 而顾念念的执着,亦极其明显。 她大步跑上去,堵住他去路,目光灼热:“你早就知道了,想躲到什么时候?” 对于她孩子气的行为,秦深心乱如麻,表面仍若无其事,勾唇淡笑:“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知道你根本分不清什么叫男女之爱。你最近遇到很多不顺心的事,而我是你的老师,你对我产生依赖感,误以为这就是喜欢,并不奇怪。” 他满不在乎又自信满满的态度宛若一盆冰水浇在顾念念身上,满腔热情被浇成一缕白烟。 她双手搅在一起,显得异常无措,又死死地硬撑着,如深色琥珀的眼眸染上执拗,死死地迎接他审视:“我承认,我没经验,但这并不代表我不懂得判断什么是依赖,什么是喜欢。我再怎么依赖身边的朋友,也不会闲着没事思念她。” 顾念念伸手扯住他衣袖,生怕他走掉,干巴巴地瞅着他:“我想让你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你,看不到你的时候,我会想你,想抱你,想亲你……” 说到这里,她顿住了,攥住他衣袖的手紧了紧,一咬牙,狠声道:“想睡你!” 这叁个字比“我爱你”的威吓力更大,将秦深唇边的弧度彻底冰封。 他习惯这孩子语出惊人,却发现她总能让他刮目相看。 平常方法根本治不住她。 “那好,我们去开房!”秦深露出痞痞的神情,看起来像个放浪的风流子弟。 画风转得太快,顾念念脑子转不过来,期期艾艾地说:“啊……这……太快了吧……” 还好她不是回答“我们就住在一起,不需要开房啊”。 “太快了?这就是成人的世界。”秦深抽回衣袖,不留痕迹地再度拉开两人距离,不痛不痒的语气,“你知道我从事什么吗?你清楚我家庭状况吗?你对我一无所知,哪里来的勇气说喜欢我?你喜欢的只是你想象中的那个男人,不是我。少女怀春,很正常,今晚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你先回家,好好洗个澡,睡个觉,明天就忘了。” 顾念念垂下眼睑,遮住满眸的落寞。 她第一次如此厌恶学生这个身份。 因为无论她说什么,他总能以老师的姿态回应她,只差补上“听为师一句”作前缀。 盯着他鞋子的视线一片模糊,她眨眨眼睛,清晰了不少,却止不住源源涌向胸口的疼痛感。 她听到自己轻声问:“你这么抗拒我,是因为你未婚妻,你觉得你跟别人在一起,就是背叛过去。” 蓦地,顾念念抬眸,逼视他:“我说的对不对?” 她口里的“未婚妻”这叁个字让秦深彻底变脸,夜色般的桃花黑眸寒光四溢,脸上挂着压抑又讥讽的冷笑:“顾念念同学,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想证实一个早就明确又不愿意承认的事实——我心里有人,这个人不是你,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你做再多,都只是徒劳,明白吗?” 顾念念脸色泛白:“即使她不在了?” 她澄澈的眼睛蒙上一层潋滟的水光,淡淡的忧伤,深深的倔强,映入秦深黑眸。 秦深擒住她的手,指向心脏的位置,一字一句道:“她一直在,在这里!” 他神色坚毅,语气笃定,容不得半点质疑,以至于顾念念碰到他胸口的瞬间,像被针扎般,疼得她指尖不停地颤抖。 “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知道这些!”她抽回手腕,视线一片朦胧,眨眼间,泪珠滑落,盯着他,语带苦涩,“你可以骗我的!你为什么不骗我?你为什么要说的这么绝对!看到我难过,你就这么开心吗?” “这是事实,自然要说清楚,什么都憋着,很容易产生误会。”秦深眼眸深邃无波。 这句话,似曾相识。 他问,我怎么看你,真的这么重要? 她说,当然重要,这是事实,自然要说清楚……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真是讥讽! 刹那间,顾念念的泪腺不受控制,泪珠打湿脸颊。 她倔强地抹脸,手指沾满水光,还有点黑色的东西,精心描绘的眼妆糊了。 现在的她,一定丑到爆。 他全都看到了。 想到这里,顾念念脸上尽是委屈,惊慌,羞恼,无助…… 她伸手推赶秦深:“你走啊!你走啊!我不想看到你!” 坚如磐石的秦深纹丝不动,他望着逐渐失控的顾念念,努力压下安抚的念头。 半响,他抓住她闹腾的双手,沉声道:“我送你回家。” 一辆车驶过来,降下车窗,露出陆言修英俊斯文的脸。 陆言修:“我家孩子,不劳你费心。” 顾念念微怔,错愕地望向车里的陆言修,喊了声:“陆大叔。” 这声“陆大叔”极尽哑忍,听得秦深和陆言修齐齐蹙起眉宇。 秦深稍微松开她,一下子挣脱他桎梏的顾念念毫不犹豫地拉开车门,钻进去,挂着泪痕的脸催促道:“开车,快开车。” 银灰色的拉共达taraf在秦深眸底消失。 他耳边还在回荡那声软糯的呼唤——陆大叔。 她似乎见到了极其信任的人,全无防心。 秦深站了很久,拨通一个电话。 “明天公布完整的视频。” “老大,会不会有点早啊?公司昨天才发布跟victoria解除合约的声明,现在全民倒向她那边,抨击我们新游戏,但舆论还没到达峰值,过段时间公布真相能取得更大的宣传效果。” “你在教我怎么做生意?” “老大,我错了!我错了!我立刻安排人筹备相关事宜!” 挂掉电话,秦深原路返回,在车里,滑动手机屏幕,页面跳转到顾念念的微博主页。 谩骂成灾,乌烟瘴气。 他回想起刚刚差点撞到她的电动车,脸色愈发阴沉。 再点开旁边的热门话题,跳出顾念念在地铁弹吉他的视频,评论区中一片辱骂。 秦深快速发动车子,消失在夜色中。 . 汽车离开的瞬间,顾念念透过后视镜,看到秦深伫立在那里,被灯光勾勒成孤单的剪影。 蓄在她眼眶里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她不停地接过陆言修递来的纸巾,用了一张又一张,用眼泪卸了今晚精心描绘的妆容。 陆言修满目怜惜:“我的肩膀挨起来很舒服。” 顾念念一愣:“这个要试试才知道。” 陆言修伸手,将娇小的她揽入怀中,柔声道:“记得给好评。” --- 下次再见面,秦教授主动亲我们家的念念同学 这样的人走不远,无需浪费资源 一听,顾念念笑了,结果冒出个鼻涕泡,还好有纸巾捂着,不至于太猥琐。 她声音嘶哑:“你总是知道怎么逗我开心。”不像某人,只会惹她难过。 “我希望你一直开心。”陆言修下巴抵着她头发,轻轻拍打她肩膀。 “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哭?”她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轻声问。 “为什么哭?”他的语气是一贯的温和,夹杂着醉人的温柔。 顾念念相信,以陆言修的功力,没猜到九成,也猜到八成。 他只是给她一个倾诉的机会,顺便排解情绪。 他们相识已久,陆言修在顾念念心目中,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他总是在她狼狈的时候出现,伸出援手,而从未有索求。 她不愿辜负他的好意。 . 展辰良一边开车一边窥视后方。 陆言修正轻轻地拭去顾念念脸上的泪水。 如果叶锦瑟小姐看到,肯定会掀了这里。 直到顾念念一声“他说我自甘堕落,从来都没有支持过我……”时,陆言修眸底掠过一缕深思。 他目光飞快地扫过欲言又止的展辰良,后者立刻专心开车。 他们都清楚,秦深并不像顾念念所形容的漠不关心。 如果秦深真的这般无动于衷,就不会去初遇bar,不会让助手点歌,也不会有后来的支票。 蒙在鼓里的,只有顾念念。 对一切了如指掌的陆言修并不打算替秦深正名,以试探性的语气道:“念念,他说的很对,你不了解,他心里也没有你,为什么不趁早抽身,免得越陷越深?” 顾念念停止哽咽,似乎在认真琢磨他的话。 好一会儿,车内响起她因哭泣而沙哑得声线,她说得极其缓慢:“陆大叔,我听人说,喜欢一个人会失控,有人逃避,有人直面,也有人懵懂无知。我刚刚历经懵懂无知,摸清心意,但不想逃避,我想遵从直觉和内心。” 对于他,她相知甚少。 这不影响她的情感。 她愿意亲手揭开他身上的神秘面纱。 “即使,明知会受伤?会付出很大代价?”陆言修面色凝滞。 “没试过怎么知道结果呢?”刚刚还是泪人的顾念念咧嘴笑了,“我记得你说过,真正的输家,不是跌倒了爬不起来,是那些害怕承受失败而不敢迈步尝试的人。” 顾念念饱含笑意的棕眸赤诚到极致,有瞬间撞疼他的心。 她继承她母亲的眼睛和发色,却有着不一样的东西。 陆言修脸上露出罕见的肃色,连同声音也染上夜色的深沉:“结果,只能交给时间验证了。” “真正相爱的人,时间一定会交上满意的答卷。”顾念念已恢复往日的活力,问道,“奇怪了,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呢?恰巧路过吗?” 如果是的话,他们就太有缘了。 他简直像她的守护神。 “inte.”陆言修朝她指指手机。 顾念念这才想起自己在地铁唱歌的时候,有人拍照录像,哑声笑了:“原来知名度高,并不好。” 陆言修淡声道:“念丫头,这未必是件坏事。 她兴致盎然:“你说会不会有唱片公司联系我?” 陆言修神秘莫测道:“万事皆有可能。” 这么一听,顾念念很快走出告白失败的阴影,又开始满身鸡血。银灰色的拉共达taraf驶向顾家别墅,即将抵达家门口的顾念念突然改变主意,想回宿舍。 陆言修盯着车外用力挥手saygoodbye的顾念念,他眼神多了一分凝重。 展辰良向他汇报最新消息:“秦氏撤销victoria的游戏代言,有部正在筹拍的电影也更换了主题曲,经过调查,投资这部电影的是秦氏控股的影视公司——光影传媒。这件事一传出,victoria、顾小姐和新游戏、新电影的搜索量居高不下,甚至有人猜测秦氏集团和顾小姐关系匪浅。总而言之,目前,不少网友们正因为victoria受害者的身份,抵制这部电影和游戏,闹得如火如荼。” 展辰良极少说这些琐碎事,但这件牵涉到顾念念,他确信陆言修会想知道。 映在陆言修眸中的背影越来越小,他并未收回视线,凉声道:“越抵制,宣传效果越大,公布真相时这群发起抵制的群众形成自来水,他们会主动替秦氏的电影和游戏操心,还可以帮念丫头解除危机,这招一石叁鸟。” “我已经安排人给victoria施压,她最近安分很多,万一真的公布完整的视频,会有人爆出其他娱乐圈丑闻,转移大家视线。”展辰良正色道。 这个歪曲事实的视频出现在网络时,他们已经预估最坏的结果,却怎么也没料到victoria那个大草包竟然为了博同情,自导自演,现在媒体和网民把她捧得多高,到时候就会跌得多痛。 “这样的人走不远,无需浪费资源。”陆言修嘴角微扬,笑得十分薄凉。 随后,他疏淡的眼眸渐渐带上温暖:“另外,放风出去,让行内人知道,时代音乐对念丫头感兴趣。” 时代音乐集团是华语乐坛最具有影响力和创造力的唱片公司,经营业绩和市场占有率稳居第一,旗下知名音乐人诸多,在国内低迷的唱片产业里,多名艺人推出的专辑销量仍能突破十万大关,堪称奇迹。无数音乐人以进入时代音乐为荣。 victoria能获得如今的成绩,少不了时代音乐为她搭桥铺路。 然而,没几人知道,这么大的唱片集团幕后控股人是陆言修。 “好的,我明白。”展辰良懂得他的心思。 这下,原本碍于卫博远面子的经纪公司更加不敢对顾念念出手了。 . 顾念念踢开宿舍门,啃黄瓜的温禾与敷面膜的尹笑笑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 太阳要从西边升起了吗? 搬到倾城小区后,她回宿舍睡觉的可能性比男人怀孕的概率还小。 床上的熊娃娃都被温禾拿去练拳了。 尹笑笑率先发现她异样,走过去,边拍面膜,边轻声问:“你怎么啦?眼睛这么肿?我记得你消息里说跟秦教授约会去了,应该开开心心的啊?” “该不会是你霸王硬上弓,被秦教授揍了?”温禾口里的黄瓜吃得嘎嘣脆。 “我失恋了——!”顾念念一手揽住一个肩部,生无可恋,“蓝瘦香菇。” 预料之中的事。 尹笑笑和温禾互换眼色,纷纷叹气,给予安慰,一致对外,重重地批判秦教授有眼无珠。 温禾趿拉着拖鞋外出买啤酒,准备来个酒后消愁,回到宿舍时,顾念念已经瘫在床上睡着了。 “让她睡吧,她这几天都没休息好。”尹笑笑夺过她手里的酒,灌了一口。 “又不是你失恋,喝的这么猛干嘛。”温禾面色疑惑。 “还不是多亏了你。”她一脸假笑。 温禾眼珠子一转,总算明白她的言外之意。 “怎么,gentle江很难缠?” “入骨鸩毒,沾不得!” “念念追不上秦教授,烦恼,你被人穷追不舍,也烦恼。果然,一切异性恋都是纸老虎,还是男男关系简单,看上,就干,没这么多唧唧歪歪。” 闻言,尹笑笑效仿天主教徒点点前额和肩膀。 “……你在干嘛?”温禾满脑黑线。 “为你未来的男人祈祷啊。” “……” . 顾念念一觉醒来,一切都翻天覆地。 不知哪个好心的八卦所长在哪里找到原视频,拯救了她。 依旧有人指责她以暴制暴,但也有部分人夸她真性情,原本安慰同情victoria的吃瓜群众纷纷调转枪头,在victoria微博里点蜡烛,只因为她采访视频太绿茶了。 几经思索,只有一个可能性——爸爸帮她解决的。 顾念念有种洗清罪名的舒爽感,心情备好,走在校园里也有闲情逸致跟学弟学妹们打招呼。 不知不觉来到逸夫楼,她目光精准地落在二楼阶梯教室窗口,开始期待今晚的美术鉴赏课。 一个陌生来电打断她思绪。 你的性格会得罪很多人 初遇bar,叁楼vip包房,顾念念看到约她见面的神秘人——歌影双栖发展同时是青城艺人协会副会长的徐嘉蓓。 她见到顾念念,立刻站起身,热络道:“念念,你来啦。” 拍拍旁边的位置,她和颜悦色道:“过来坐。” 第一次见面,态度就这么熟稔,顾念念受宠若惊之余还感到一头雾水。 虽说她这些日子很火,从负面到正面,反转得她都受不了,暗想应该会有经纪人发掘自己,却怎么也没料到电话里说要栽培她的人竟然是徐嘉蓓。 贝微是当红小歌后,而这位徐嘉蓓则是歌坛和影视圈炙手可热的明珠,最为津津乐道的当属她强大的背景,资历再深的影帝都沦为她的绿叶,不同的是她表演可圈可点,属于巧妙利用资源为自己铺路的那种聪明人。 这样身份地位的人,这么客气,反倒令顾念念起了警惕心。 “嘉蓓姐,你好。”顾念念绕到沙发另一边,坐下。 今天一直研究顾念念资料的徐嘉蓓对她既不生疏也不客套的语气并未感到诧异,保持一贯的好修养,给她递了一张名片:“实不相瞒,我昨天看了你在地铁旁弹唱的视频,你现场演唱十分有张力和感染力,而我旗下有个工作室,专业从事艺人演唱,唱片制作,歌手包装等多项业务,资源丰富,我知道你参加了很多歌手选秀节目,都被刷下来,目前依旧是学生身份,自由身,我想,这也许是我们两人合作的机会。” 顾念念盯着手里做工细致奢华的名片,若有所思。 不想当制片人的演员不是好明星,近年来一线明星热衷于开工作室的现象又证明了一个事情,当制片人是不够的,他们还热衷于当经纪人,给自己打工。 她并不愿花心思去琢磨徐嘉蓓工作室的规模,仅仅觉得以她的地位,派个经纪人过来就好了。 徐嘉蓓以为时代音乐集团的经纪人已经找过顾念念,她眸底掠过一丝暗讽:“你和victoria争执的视频公布后,时代音乐并没有替victoria安排任何退路,就可以知道他们早就放弃了victoria,规模第一又如何,这么现实的公司,你确定要和他们签约吗?” 顾念念把名片放在茶几上,坦然道:“我不清楚victoria背后的公司是怎么运作,甚至是怎么对她,我只知道,这件事上,victoria有心陷害我,颠倒是非,把我推向舆论高峰,连累我身边的亲人朋友,这么叁观不正的人不值得大家为她推心置腹。如果我是时代音乐的高层,我也会放弃她,而且时代音乐根本就没找过我,何来签约一说?” “victoria这件事上确实不对,但她今天下午已经发声明,向你道歉了。”徐嘉蓓暗忖道,“你条件优越,这么久没星探找你,你肯定也猜到他们都在顾忌你顾家千金的身份,我这边非但不会退缩,还会全力包装,帮你出新专辑,开演唱会,走出亚洲。” 她的话都落在重点上,顾念念真的很想出道,以一个歌手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就像温禾希望作品能出版一样,但徐嘉蓓的态度告诉她,并没有这么简单。 她想起某人说的一句话,笑了:“世间只有等价交换,我不相信你会为了我所谓的梦想,去得罪我爸爸,你一定还有其他条件。” 徐嘉蓓望着看似无害实则满骨傲气的顾念念,好一会儿,徐声道:“victoria出道不容易,摸爬滚打才获得今天的成绩,因为一时任性名誉扫地,很可惜。她今晚会开一个新闻发布会,澄清这件事,希望你能出席,顺便帮她美言几句。至于你出道的事,我肯定会做到尽善尽美。” 挂在顾念念唇边的笑渐渐凝滞:“请问,你和victoria是什么关系?” 在娱乐圈呆成老油条的徐嘉蓓从她语气中得知这件事有回转的可能性十分渺茫。 许是成长环境的原因,她身上没有一丝妥协和动摇,骨子里散发出的桀骜倒是愈发猖獗。 要不是见帮victoria洗白的文章毫无作用,徐嘉蓓不会屈尊过来找顾念念。 心思千回百转的徐嘉蓓脸上保持着微笑:“我是她哥哥的未婚妻。” “原来如此,嘉蓓姐,我晚上还有很重要的课,无法出席发布会,先走了。”顾念念拿起单肩包,起身离开。 她还真以为有人看重自己呢,原来是空欢喜。 在推开门的瞬间,她听到徐嘉蓓的声音:“我建议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大家都是热爱音乐的人,互相扶持,积累人脉,未来发展也会少很多阻碍。” 顾念念笑道:“你口里的阻碍不会恰巧就是嘉蓓姐你吧?” “……”徐嘉蓓被她的直接哽到。 顾念念叹了口气:“嘉蓓姐,我能够理解你站在victoria立场,但我实在无法苟同她的人格,你有时间在这里威逼利诱我,不如好好管教你的小姑姑,让她下次带眼识人。” 教养再好的人听到这段话,也要变脸。 顾念念察觉徐嘉蓓眸底的阴鸷,很是无奈:“我说话就是这样的,别放心上。” 她深棕色的眼眸布满真诚,特别干净,特别有神,反倒令徐嘉蓓一口气堵在胸口,无法发作,脸色阴沉道:“你这个性格,会得罪很多人。” “例如victoria?例如你?还有呢?”顾念念问。 “你以为victoria手里的视频是谁给的?组乐队,先组人,你的乐队人心涣散,谈什么出道。”既然无法说服顾念念出席发布会,徐嘉蓓也不想看到她春风得意。 如她所料,顾念念脸上的笑立刻垮了。 叛徒 顾念念站在走道,俯视下方,观察此时给电吉他调音的judy。 一头黑色利落短发,黑色长袖皮夹克搭配紧身牛仔,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拽拽的不羁,非常朋克,非常摇滚,亦非常难相处,她习惯动不动就玩消失。 就这么一个人,砸锅卖铁都要买乐器。 等徐嘉蓓离开,顾念念才慢步下楼。 steven马上迎了上去,眼睛放光:“念念,今天不用上课吗?” 嫌少人会将这个高高瘦瘦的青年和架子鼓联系起来,他身上由内至外的忧郁气质过于沉闷,可他一旦接触到乐器,就像蓄在池子里的水奔向大海,激情四溢。 一身粉色打扮的may小跑过来,雀跃道:“念念!你微博粉丝涨的超级快!都快上十万了!好棒噢!” “距离上课时间还早,我找judy有事。”顾念念说完,径直走向表演台。 may还想说什么,被steven拦住,示意她不要说话。 突如其来的人影停在自己身边,judy缓缓抬头,紫色眼影下的眼瞳微微扩大,洋溢着一股复杂的思绪。 “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吗?”顾念念小脸覆上罕有的严肃。 “没什么特别想说的。”judy跟往常一样,并没给她好脸色。 她总觉得victoria走红,没时间过来,主唱就会落在自己身上,千算万算,竟跑来一个顾念念,永远笑嘻嘻的样子,到处收买人心,无比碍眼。 拿电吉他的手紧了些许,judy冷声道:“有事?” “我想听你说一句,前几天网络上的视频跟你没关系。”顾念念边说边揣摩她神情。 一旁的may冲上前,心直口快道:“原来视频是你发布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念念又没得罪你!” 原本心怀内疚的judy一看到may为顾念念护航,她眼中尽是愠怒:“你看到我拍视频了吗?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发的?还有!我们认识半年了!你才认识她两个月!你只护着她,也不替我说话?” may被她怒火吓傻了,倒是保持沉默的steven站了出来:“我看到了。” “这不能证明是我发给victoria的。”judy死不承认。 “这件事就是victoria告诉我的。”顾念念目光灼然。 顾念念这句话多多少少有试探的意味,她很希望自己猜错了,然而脸色顷刻煞白的judy证实她这个想法。 乐队成员各司其职,但一个成熟的乐队不是乐器的简单相加,而是队员间一定要团结默契,才能稳步前进。她以为理解和包容能换来judy改观,现实似乎告诉她,这些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顾念念苦笑道:“组队先组人,没想到你这么讨厌我。” 渐渐黯淡的深棕色眼眸刺激到judy,她咬咬牙关,把电吉他放在一旁,一言不发,迈步离开,被steven扯住:“victoria不懂乐器,你也不擅长吉他,念念来了,刚好弥补这个遗憾,比起以前,我们音乐风格更加成熟,团队成员间也更加熟稔!我不相信你没发现这点!” judy甩开他,压抑咆哮:“我发现了!我发现你们都向着她!” 她炸毛的状况提醒顾念念,她若过去,绝对是火上浇油。 还好may主动伸手拦住judy:“我没有特地向着谁,一直把你当朋友,别忘了,我们是一个团队!” . 目睹一切的调酒ken很是焦急,看到谢暮江外出,连忙跑过去:“谢总,他们闹成这样,不要紧吗?” 谢暮江往后看了一眼,十分淡定:“这是他们乐队内部成员性格磨合的过程,外人不便干涉,而且我一旦过去,无论说什么,judy都会觉得我在偏袒念念。念念既然要走这条路,作为主唱兼队长,除了唱功,乐队管理也是必修课。我要出去约会,就算他们打起来,找警察,别找我。” 他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压低声线说的,阴凉阴凉的,ken冷汗淋漓地目送老板离开。 . judy似乎下定决心要走,绕开may。 就在这时,顾念念眼珠一转,提了个建议:“这样吧,我们来pk,你赢了由你当主唱。” 放缓脚步的judy最终停在原地,慢慢地转身:“如果你赢了呢?” “如果我赢了,你要向我道歉,而且要认可我,每次排练的时候都不能说走就走,有事好好沟通。”顾念念笑眼眯眯。 她话音一落,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有人诧异,有人担忧,也有人欢喜中带着堤防。 如果这算生意场的买卖,顾念念简直就是良心商家,只差在身上贴上“大甩卖”、“清仓价”、“大放血”等字眼。 见她长时间沉默,顾念念挑眉:“怎么?不敢?” 激将法很老套,但她开出的条件实在太诱人了。 judy走了过去,上下扫了两眼顾念念干净的笑容。 她讨厌笑起来的顾念念,好像不管做错什么,都让人狠不下心怪她。 judy保持酷酷的神情:“想怎么比?” “你擅长贝斯,我擅长吉他,除了这两样,随便一样乐器。”顾念念随手指向表演台的架子鼓、钢琴、萨克斯等。 may向顾念念投去惊骇的眼神。 大姐!你太任性了吧!除了吉他,就没见过你玩这些! 我不会她也不会啊!怕什么! 两人以眼神交流讯息,最后调酒师ken走了过来,提议道:“萨克斯这些太小众了,就来钢琴吧,这个普遍,也没怎么见过你们弹。” 对决 “judy受过正规培训,你又不是科班出身,确定要比试吗?”steven望着顾念念的目光满是忧虑。 “我不想别人说我胜之不武,你再好好考虑一下。”judy面色生硬道。 “正因为我非科班出身,平时要更努力,现在该验收成果了。”顾念念笑道。 既然当事人都没意见,其他人也不好继续说什么。 经过讨论,她们一致选择了肖邦的革命练习曲,目前剑拔弩张的氛围倒颇有革命的意味。 may双手捂眼,以示自己看不下去,想想还有耳朵,她干脆跑出去,十分钟后再回来,以为比赛结束的她还是听到如江河澎湃般热血沸腾的琴音。 这速度,惊人;这力道,刚劲。 她以为是judy的杰作,脚步愈发接近,眼帘里映入正坐在钢琴面前手腕急剧下沉的顾念念,震惊到无以复加,旁边的人也是木若呆鸡状。 这曲子技巧不难,难在于把握情感,而顾念念琴音里正洋溢着浓郁的激怒悲愤,似乎在倾述内心的苦闷,质问队友为什么要背叛自己。 随着她最后一记和弦迸发出的杀气,judy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作为局外人的ken轻咳一声:“大家匿名投票表决吧,如果做不出选择,我这里还有录像。” “不用了!我认输!”judy声音透着沮丧,也有直面事实的洒脱。 她走到顾念念面前,画了上下眼线的眼睛十分有神,叛逆不羁里带着刚毅,踌躇片刻,她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一声道歉,不像她犹豫的态度般扭捏,反而散发出种驱散憋屈的轻松感。 说完后,judy背起自己的贝斯,顾念念喊住她:“不是说好不能随便离开的吗?” “我没脸面继续呆在这里。”judy背对她,咬牙道,“steven也会弹贝斯,我走了,不影响整体运作。” 盯着她倔强的身影,顾念念抽走固定在表演台的麦克风,大声道:“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完事了?” judy嘴唇抿了抿,咆哮回击:“你他妈的还想怎么样?!” “我原谅你——!”穿过麦克风,顾念念洪亮的嗓音响彻整个酒吧。 明明相隔很近,她们愣是用愤怒来表达此时的心情,就像别扭的情侣,逗得一旁的may笑出声,steven和ken也面带笑意。 这话说的这么煽情,正常人都应该有点反应啊。 傻站着不动的judy令顾念念激愤之余,有些纳闷。 顾念念放好麦克风,走到她身后拍拍她肩膀:“我都原谅你了,不要走,你要是走了,就不是一个团队了。” 以为她无动于衷,顾念念叹口气,走到她面前,judy正热泪盈眶,死瞪顾念念:“什么不要走,以为演琼瑶剧啊!下次别说这么恶心巴拉的话了!” 下次……顾念念一把抱住她,兴高采烈:“好啊!你也不许再跑了!” 突如其来的怀抱让judy措手不及,身体僵硬,她缓缓伸出手,在顾念念背后拍了一下,似乎没这么反感,她就再拍两下,温热的眼泪渐渐滑落,和着泪水,她说:“其实,我很后悔把视频给了victoria……” “这样啊……我也要坦白一件事。”顾念念缓声道,“其实……我妈妈是音乐老师,我九岁的时候就过了钢琴十级。” judy一把推开她。 霎时间,气氛有些僵硬。 顾念念澄澈的眼眸蓄着浅浅的不安,就在她误以为两人又要起争执时,judy长年不笑的脸渐渐扬起笑意:“还有什么事,一次性说完。” “太多了,我给你看看我在学校的风光视频!” “你就爱吹!” “不骗你,我在学校有好多粉丝!” “……” . 五点一到,陆陆续续来了客人,judy他们上台表演,顾念念则待在吧台对着手机发呆。 ken探过脑袋,看清她手机里的照片后,满目惊讶:“这不是秦先生吗?!” 顾念念手一滑,爱机差点掉下来,被她手忙脚乱地接住后,缠着ken问:“你怎么知道他姓秦?你们认识?” “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ken摆手笑道,“我这样的人物,他怎么可能记得。” 你脸上那种羞涩是……怎么回事? 顾念念面色古怪:“说重点!” “他来过啊,还来了很多次,我还记得他第一次过来的样子。”ken单手撑下巴,陷入美好的回忆,“他就坐在这个位置,桌面摆着吃剩的甜品盒,看了两眼,我立刻上去收拾啊。你知道接下来发生什么事吗?” “……什么事?”顾念念睨着他。 温禾看到此时的ken,一定很鸡冻。 “他用手指敲吧台,那姿态,好慵懒,好邪魅,好酷帅…(此处省略一万字)…打探这里的驻唱歌手,之前还以为他问的是steven,现在看来,估计是找你的。” 顾念念一把抓住ken的手,泪目祈祷状:“ken哥哥,你还记得那天的日期吗?” ken被泪眼汪汪的顾念念吓到,呐声道:“这么久的事情,哪记得这么清!对哦,那天,你好像跑出去买甜品了!” 慢慢松开ken,顾念念怔怔地坐直身子,喃声低语:“是我第一次驻唱,原来他有来……还来了很多次……” 说不定就躲在哪个角落偷看她。 顾念念从一楼看到二楼,再眺望到叁楼,目光无比笃定,焕发异样光彩。 想到晚上的美术鉴赏课,她看看时间,“呀”地叫出声,喊了句“ken哥哥,撒拉嘿呦!撒哟啦啦!”,风一样离开。 要多给他一点时间 顾念念风风火火地赶回学校,坐在学妹曲梦妍身边,跟其他人一样,翘首望着门口,听到走路声时,脑袋里响起阵阵闹铃。 就在这激动人心的一刻,进入他们视线的人影瞬间将他们热情冻结。 就像洞房新婚夜,以为床上的新娘是林志玲,掀开头巾,出现的是凤姐。 痴汉迷妹们纷纷感叹,我裤子都脱了,你特么就给我看这个?! 走向讲台,陈逸丰教授笑问:“怎么?看到我很失望?” 大家煞白着脸,齐齐摇头。 早就猜到他们口是心非,陈老教授笑的很欢乐:“太好了!接下来的课,全由我上。” ……已经有人开始捶胸顿足,内牛满面。 在这群学生里,顾念念异军突起,高举手臂:“请问,秦深教授去哪儿了?” 凝聚在她身上的无数眼神写满“你真英勇”,“我好葱白你”。 陈老教授抬抬眼镜,眯着老眼打量顾念念,记起她了。 她跟秦深那混小子一起帮他找论文摘要来着。 对于顾念念的问题,陈老教授丝毫不恼,面色和蔼:“他临时有要事,出国一趟。” 有要事出国,就不是故意逃避她咯? 其实以秦教授的能耐,不大可能故意避着她的。 这番话说服了自己,顾念念举手又要发问,就被陈老教授诡异的眸光震住。 他好像读懂她心思般,缓缓补充:“至于去哪里,我就不透露了,怕你们知道了,坐飞机过去,到时候啊,就没人听我的课咯。” 这番话,逗笑学生们。 接下来,顾念念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去听陈老教授讲课,满脑都是秦深,恨不得揪着他问,你明明去了初遇bar,为什么不露面?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假装毫不在意! 时间飞快,课程结束了,学生们陆陆续续离开,顾念念还在位置发呆,直到一个电脑关机的声响唤醒她,她看向讲台上的陈逸丰教授。 他书本掉了,准备弯下腰捡,顾念念快他一步,帮他拾起书本,拍拍尘埃,递给他。 陈老教授满意地笑了:“上次让你白忙活,不好意思。” 自认为聪明伶俐的顾念念竟听不懂他的话。 人精似得的陈老教授一眼看穿她疑惑,已经猜到七七八八了,笑容里带着了然:“秦深那混小子一定为了保全我面子没跟你说实话,写着参考文献的资料被我带回家了,当晚你们白找了。” 这嬉骂的语气里透着浓浓的惬意和自豪,好像在说,算你这混小子有点良心。 “噢……”顾念念总算明白他为什么接了个电话就叫自己回去。 她眨眨眼,回想起他那天手里迭起的纸,情绪有些复杂。 他不愿说实话,落了陈老教授的颜面,也不愿看她继续一脑子栽在垃圾桶里,所以捡了张纸忽悠她,两全其美。 这男人,别扭到让人……拿他没办法。 “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不影响您的论文。”顾念念嘴角露出一丝笑。 “哈哈,你这孩子想得挺开的,不错,不错……”陈老教授笑得眼睛全眯成缝。 顾念念帮他拿书,送他下楼,两人聊着聊着,她才知道秦深以前是翘课大王…… 亏他好意思教训自己,不过人家奖学金大满贯,她在及格线徘徊,终究不同。 最后,陈老教授笑呵呵地说了一句:“那孩子啊,太重情义,有些事,不是他的错,偏要揽上身,要多给他一点时间。” 望着陈老教授离去的蹒跚背影,顾念念陷入沉思。 总觉得最后一句话,故意说给她听的。 . ——情深,什么时候回来?我昨天问了你的床,它说快忘记你模样了。 ——手机被盗了吗?还是被人打劫到没信号的山沟沟里?叁分钟内不回消息,我要报警了。 ——如果我说想你,你会鄙视我吗?就算你鄙视我,我还是要说…… ——还要两天就到圣诞节了,你要准备好生日礼物,我掰手指数日子等你。 ——昨天梦到圣诞老公公飞到我床前,他说我很乖巧,要把你奖励给我。 …… 顾念念不知道是第几次翻阅她和秦深的聊天记录了,短短几页,再翻也不会减少,不会增多。 有时候,她很想删了,舍不得,便放在一边,过了几分钟,重新拿起来。 跟温禾逛街,看到手机维修商,顾念念跑过去问:“老板,我手机是不是出了问题,为什么看不到别人回的消息?换个手机,可以恢复正常吗?” 从未见过这种人,老板有些崩溃:“没回消息,你就看不到。” 顾念念争执不休:“不会的,他再忙也回一个“忙”字。” 在老板呆滞的凝望里,温禾强行带走她。 为了验证她手机没坏,尹笑笑和温禾给她发了无数条微信。 然后,她得出了一个结论——秦深手机坏了。 看得尹笑笑和温禾心疼又捉急。 对于她这种飞蛾扑火般的无所畏惧,温禾更加抗拒异性,而尹笑笑则直言,她很羡慕念念。 爱人是一种能力,并不是每个人都拥有这样的勇气。 . 初遇bar,看到陌生人进来,ken朝着了无生气的顾念念说:“打起精神,有个美女找你。” 她不找位置坐,一眼就锁定念念,观察力强,而且目标明确。 这就稀奇了,如果是笑笑过来,ken哥哥绝对不会用“美女”形容,一般喜欢说“老板娘”,哄得gentle江给他加薪,笑笑见他绕道走。 如果是温禾,“美女”这个词绝壁不能套在她身上。 何况,她们都说今晚没空。 这么特殊的日子,快到她生日了,她们都没空。 她想到就一肚子怨气。 顾念念移动脑袋,往后一探,狠狠地吃了一惊。 --- 你们要多给我一点时间,我才能把肉肉炖的很香(反正我觉得香) 提拉米苏的味道 这高挑的身段,有着及腰中分的黑发和娇美的容颜,娴雅端庄,气质出众,见一次想忘记都难。 “念念。”岳湘灵来到她身边,脸上挂着温婉的笑。 “湘灵姐!”顾念念很是欣喜。 “难得今天有空,特地过来尝尝米其林星级大厨的手艺,顺便捧你场。” 岳湘灵第一次过来,环顾四周,面露新奇,就像真心来支持朋友,顾念念见她带了很多东西,两人转移阵地,挪到旁边宽大的沙发上。 “平安夜快乐!”岳湘灵掏出一个方形礼品盒,送给顾念念。 里面装着一个色泽红艳的富士山苹果,顾念念十分讶异,没想到今天收到的第一个苹果是岳湘灵送的。 “谢谢湘灵姐。”她大笑道。 “真想谢我,就赶紧给我推荐好吃的,我逛了一天,又累又饿。”岳湘灵向她指指桌面的餐牌。 想着现在是午后叁点,顾念念就逐一介绍了几样点心,而每一样都像为岳湘灵贴心定制,她特别喜欢,让顾念念十分有成就感。 岳湘灵似乎想起极其重要的事:“对了!我们口味这么像,我猜你应该也喜欢提拉米苏,刚才恰巧经过蜜意花园,买了一份。” 听到“提拉米苏”,顾念念立即打起精神,但得知她只买了一份,她自然就不好意思出声要,而岳湘灵捏准她心思般,打开甜品盒后,把甜点一分为二:“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刚刚聊得这么开心,我早就把你当成妹妹了,就怕你嫌弃我年长你几岁。” “怎么会呢!”家里只有她一个小孩,没有兄弟姐妹,看到有年长她的同性对她这么好,顾念念受宠若惊之余,有些莫名的感动。 “那就好,多怕你把我当成陌生人!”岳湘灵秀美的脸蓄着温和的笑意,把一半的提拉米苏推开她。 惑人的香甜气息不停地勾引顾念念肚子里的馋虫,强忍着扑向美食的冲动,深棕色的眼眸蓄着淡淡的疑惑。 她总觉得一切都太巧了,又寻不出问题。 岳湘灵没察觉她眸底的逡巡般,拿起勺子试了口绵软的提拉米苏,香滑中带着甜腻,馥郁中略带苦涩,而味蕾尝到的苦涩,只有自己才懂。 心绪复杂的她却没跟上次一样,表现在脸上。 上次得知顾念念是秦深学生,她认为顾念念的威胁系数为零,直到她在微博上看到顾念念在地铁口的唱歌视频时,她才意识到,原来世事无绝对。 晚上,视频光线昏暗,还略有抖动,她还是从一闪而逝的观众里捕捉到日思夜想的容颜。 她无法说服自己,他只是路过,在生日这么特殊的日子宁可路过无谓的学生,也不愿回家吃饭。 岳湘灵蓄满善意的眼眸倒映出顾念念并没有十分出彩却无辜得令人卸下心防的脸,笑问:“怎么不吃?” “其实我很喜欢这个,只是、只是突然间有人对我这么好,我有点不适应。”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有陌生人对我这么好,不适应。 “我没有妹妹,就把你当成妹妹了。”岳湘灵温柔一笑,有种纤柔的美。 即便是铁汉,也会当场绕指柔,更别说对别人善意几乎没有抵抗力的顾念念。 在岳湘灵注视下,她舀了一勺送进口里,立马流露出幸福的表情,随着味道的蔓延,她脸色有些古怪。 岳湘灵察觉她面色不妥:“不好吃?” “很苦……”顾念念盯着手中洒满可可粉的糕点,这种苦比起上次更加深刻,更加明显,她挤出一丝笑,“可能是因为做的时候,放太多浓缩咖啡了。” 闻言,岳湘灵嘴角噙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十分明显。 顾念念被她看得莫名其妙:“湘灵姐,你看我眼神很怪耶。” 岳湘灵意味深长地说,“苦涩,怕不是味道,而是心绪。” 顾念念心头一跳,应道:“这话好玄乎。” “有人说,提拉米苏的味道,就像爱情,有人吃到满嘴香甜,也有人尝到入心的苦。”岳湘灵微微一笑,“至于真不真实,只有自己知道了。” 顾念念唇边微弯的弧度渐渐收敛,顿时觉得手中的提拉米苏沉甸甸的,压得她手腕泛疼。她赶紧把它放在桌面上,双手无措地抓抓蓬松的短发,有种被人猜中心事的慌乱感。 是错觉吗? 她总觉得湘灵姐看似简单的话还有其他含义。 霎时间,她想起那天晚上,岳湘灵挽着秦深手臂的画面。 她还是一种温婉的笑,欣喜,满足,又有一点小得意,跟顾念念今天看到的笑容,有九分相似。 顾念念看向岳湘灵,轻声问:“你尝到什么?” 岳湘灵先是一愣,然后眨眨眼,似乎此刻才读懂顾念念的问题,缓缓低头,秀美的脸漾出一丝柔情,慢慢地说出一个字:“甜。” 说话的时候,她侧首,眸光停在旁边写着温莎.牛顿字样的包装袋,笑着补充:“很甜。” 有些话,只讲叁分,七分在留白。 有心人,自然能揣摩到她想表达的意思。 而这位有心人正跟她一样,眸色复杂地观察这个包装袋,想瞪穿了,窥视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果然,落入她圈套的顾念念傻乎乎地问:“温莎.牛顿是什么牌子?第一次听。” 她不会把苦苦守候五年的人拱手相让 等到她这句话,岳湘灵顿感满意:“我最近在学油画,拍照发在朋友圈,没想到被深哥哥看到了,他说我现在用的颜料色彩不够饱满,要帮我带温莎.牛顿的,我想着他在英国忙工作,这种小事不该麻烦他,就自己买了。” 她沾了蜂蜜般幸福的神情落在顾念念眼里无比灼目,灼得眼眶泛热。 这下子她再也不能拿秦深忙为借口。 他再忙,也会留意湘灵姐的近况。 甚至颜料这样的小细节都注意到了。 倒显得她,分外可笑。 顾念念嘴巴张了张,呐声问:“他……秦教授……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国?” 避免自己问题太突兀,她傻笑:“同学们都很想他。” 你也很想他。岳湘灵佯装糊涂:“元旦后吧。” “可是明天就圣诞了。”她声音轻飘飘的。 见到顾念念眸光愈发黯淡,岳湘灵唇边勾起一缕几不可察的讥笑,关怀地问:“念念,有什么想买的吗?例如包包,护肤品什么的,我可以叫深哥哥帮忙带回来。” “噢……不用。”顾念念条件反射性地拒绝,看到岳湘灵脸上有好意被拒绝后的伤感,赶紧牵强一笑,“我不缺这些。” “说的也是!”岳湘灵并没有直接感叹顾念念的背景,有着焦急地说,“这米其林叁级大厨可真会磨,至今一道菜都没上。” 迄今为止,她一直给顾念念端庄雅致的感觉,听她这样说话,反而有种俏皮感,很接地气,让人真心无法讨厌。 就算,她俩喜欢着同一个人。 即便,这个人并不喜欢自己。 许是听到她们的心声,盛放在餐盘里的下午茶点心极其细致,光是看,都是种享受。 岳湘灵望着一个像个待嫁公主般羞答答的草莓塔,面露垂涎:“我不客气了。” 见她一口一个,顾念念笑了:“你还是客气点,给我留一个。” 这玩笑的语气是真把她当朋友了,岳湘灵眸底有笑意凝滞。 这种踌躇,一闪而逝。 无论如何,她不会把苦苦守候五年的人拱手相让。 . 结束完下午茶,收到卫奶奶命令的何德华从公司赶来初遇bar,把顾念念送回家,就怕她又在外面玩闹,错过晚饭时间。她一进家门,就被客厅里的挂满礼物的圣诞树惊艳到,围着转了好多圈,在卫奶奶脸上落下无数个热吻。 每年顾念念的生日,都被卫奶奶列为头等大事,从家里的打扮到餐桌上的每一道菜,都坚决要亲力亲为,把唯一的孙女宠到骨子里。如果她想要天上的星星,卫奶奶也会替她琢磨。 刚从厨房里出来,卫奶奶在餐桌旁找不到顾念念,绕到客厅,发现她正在沙发上看相册,一页又一页,翻得极其缓慢。 不知看到什么,她定格住脸色,眼眸里溢满异样的情绪。 卫奶奶走过去,老眼一垂,那是一张旧照片。 蓝天白云下,一个吸奶嘴的小女孩骑在爸爸肩上,双手用力地揪着父亲的耳朵,开心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她爸爸疼得眉头一高一低,这个时候也不忘伸手扶着孩子的双脚,就怕她摔下来。 这样的快乐,荡出照片,直抵顾念念心口。 “奶奶。”顾念念垂眸凝视年轻的卫博远,“这张照片,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印象中,爸爸永远不苟言笑,严肃得像一个叫“父亲”的机器人,缺乏情感,一言一行,似乎在履行什么义务般,永远不会像照片里那样,疼惜她,爱护她。 所以当顾念念看到照片,她第一反应是,爸爸脖子上的小女孩是她吗? “你那时候才叁岁,当然不记得。”卫奶奶在她身旁坐下,望着照片的老眼微微眯了下,“这照片,还是你妈妈拍的。” 这句话带来的震惊感完全不亚于这张照片。 她一直以为父母情感很差,这么看来,也不完全。 就在她想追问“爸爸妈妈为什么后来很少说话”时,卫老夫人已经将相册翻到另一页,是顾念念十九岁的生日照,里面有她也有尹笑笑和温禾。 “你每年平安夜都请舍友来玩,这个时候还不过来?”她也特地备了她们喜欢的菜。 果然,顾念念转移了注意力,凄楚哀伤的腔调道:“她们都说没空……说明天才是圣诞节,明晚再一起庆祝噢。” “好,明晚奶奶给你们准备大蛋糕。”卫老夫人语带宠溺。 “我才不要她们,我只要奶奶!”顾念念一把抱住她,像个孩子腻着她。 只有亲人在身边,她才感到心口的空虚,稍微少了点。 不会想秦教授。 至少,此时此刻,她能克制住。 卫老夫人笑呵呵道:“奶奶也希望能永远呆在你身边,不过奶奶更加希望你赶紧结婚,给我生个小重孙。” “哇!我明天才二十一岁,你就急着把我嫁出去啊?”顾念念脸色夸张。 “我听你爸爸说,有个青年才俊叫薄晔煜,那个模样可好了,有照片吗?”卫奶奶笑问。 ……薄晔煜就没拿正眼瞧过她,整个人像万年冰山,谁喜欢冬天才会靠过去。 “他有喜欢的女生了……”顾念念煞有其事的模样,眼珠子转了圈,又说,“他还把人家肚子搞大了!” 果不其然,卫老夫人脸色立马变了。 对不住你了,薄帅哥。 顾念念差点憋不住笑,赶紧低头捡掉在地上的相册,拿起来的瞬息间,有张泛黄的照片飘落在地。 定睛一看,是年轻的奶奶,她手里抱着一个孩子,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 他有着一双如同深池般幽静的眼睛…… 顾念念觉得莫名的熟悉。 她肯定,这个男人不是爷爷。 要怪只能怪你生错地方 来不及多加思考,卫老夫人已经拾起照片,随便夹入相册里,完全略过孙女疑惑的神情,笑着说:“汤快炖好了,快打个电话给你爸,问他到哪了。” 这样的奶奶,顾念念从未见过。 动作是这么快,快到不想让顾念念知道更多。 像藏着惊天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只能藏在夜色中,由不得人窥探半分。 既然奶奶有心隐瞒,顾念念不好多加追问。 “好的!”她压下好奇心,掏出手机准备联系爸爸时,听到踏进客厅的皮鞋声。 顾念念直视走过来的卫博远,语气里的欢脱少了几分:“不用打了。” 在餐桌上,趁着卫老夫人去厨房的空隙,卫博远打量着许久不见的女儿:“打算玩到什么时候?” 顾念念迎着父亲犀利的眸光,寸步不让:“我在走一条遵循本心的路!这并不是玩。” 卫博远伸手想拍桌子,手掌最终停在半空中,眼眸往厨房的方向探了下,沉了口气,还是放了下来,压低音量呵斥道:“你在我的庇佑下长大,享受着大家的呵护,宠爱,最后跟我说走一条遵循本心的路?作为顾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你的责任心都跑到哪去了!” 顾念念以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量磨牙道:“人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为什么我没有?” “要怪只能怪你生错地方!”这句话几乎是从卫博远牙缝里蹦出来,压抑而愤恨。 “既然这样,你怎么不带外面的弟弟妹妹们回来!我双手双脚欢迎他们!”比起卫博远,顾念念毫不逊色。 “顾念念!你——!”气结的卫博远几乎是咆哮出来,直到察觉端着热汤过来的梁姨正朝着他们使眼色,他话音戛然而止。 下一秒,卫老夫人缓缓出来,手里端着一盘菜,顾念念迎了上去,赶紧帮她拿。 箭在弦上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些,卫老夫人并不打算这样放过卫博远,沧桑的眸子里透着锐光:“博远,你刚刚说什么?” 瞄向铁青着脸的爸爸,顾念念在卫老夫人身后,做了个鬼脸,看到他头顶都快冒烟了,还火上浇油地说上一句:“对啊,爸爸,你刚刚想说什么?怎么不说完啊?” 在他们家,卫博远的地位最低,仗着卫老夫人,顾念念站在食物链顶端。 这只限在卫老夫人在场的时候。 卫博远眼镜折射出一丝精光,平声道:“我在想,念念怎么老不长高,赶明儿我要让人买些钙片回来,能补一点是一点。” 顾念念的笑意僵住了,她把菜放在桌上,拿起筷子,夹了鲜嫩的鱼肉到卫博远碗里,甜笑道:“爸爸,多吃点鱼肉,对肾好。” 这两父女明刀暗箭的,卫老夫人都看在眼里,眼见儿子脸上开始风云变色,她坐到一旁,也给顾念念夹了块肉,语气里有疼爱,也有警告:“明天就二十一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多吃点,知道吗?” 潜在意思是“见好就收”。 “知道了!”顾念念很乖巧地露齿笑了,“奶奶吃饭,爸爸吃饭!” 伸手不打笑脸人一定程度上还是挺有道理的,顾念念发现爸爸的脸色有所好转。 至少他有心思送礼物了。 顾念念接过他手中的长方形礼品盒,上面系着漂亮的蝴蝶结,看看形状,再掂量一下重量,她已经知道里面是什么了。 “这是我今年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谢谢爸爸!”她笑嘻嘻地说。 “在抱怨奶奶没准备礼物了?”卫老夫人笑道。 “哪有!奶奶的饭啊,就是最好的礼物了!”顾念念俏皮地眨眼,逗乐卫奶奶。 “奶奶这么疼你,你什么时候做餐饭给奶奶吃啊?”卫博远皮笑肉不笑。 “我会用心学的!”提到这件事,顾念念很是心虚。 “你都没做过一餐饭给我吃,你让念念做给我?”卫老夫人立即护着顾念念。 “妈——!”卫博远脸色颇有些挂不住,只得无奈地叹一句,“她现在这么无法无天,全是你宠的!” “这么特殊的日子里,也要跟念念争风吃醋?”卫奶奶开玩笑道。 “就是就是!”顾念念得意地晃了下脑袋,站起身又给奶奶夹菜,感谢她的仗义帮忙。 “这么特殊的日子里,爸爸要问你个问题了。”卫博远开始放大招。 顾念念内心咯噔一下:“您说。” “快到寒假了,你大四下学期除了论文,也没课了,什么时候来公司?”像是征求顾念念意见的问题只顿了一秒,他立马接着道,“明年一月份考完期末,这个时间就很好。” 很明显,他故意挑奶奶在场的时候问,因为奶奶肯定很赞同这个决定。 果然,连同卫博远,卫老夫人落在身上的目光看似无意,暗藏期盼,让顾念念觉得有千斤重。 半响,她心不甘情不愿道:“知道了。” 这是卫博远最后的底线。 她玩音乐,可以,但管理集团的相关知识,亦不能落下。 这是他们之间无形的协议。 干大事的初遇Bar 回到房间,顾念念背靠房门,抽开方形礼品盒上的蝴蝶缎带,缓缓打开,里面躺着一支极其珍贵的派克钢笔。 金色的笔帽刻着帝国大厦的图案,如果没猜错,应该是51型的heirloom系列,是钢笔发烧友追逐的目标。 顾念念打开书桌抽屉,看到一个木质的钢笔收藏盒。 会写字以来,她每年生日都会有一支不同型号的派克笔。 如果收集七支派克钢笔,可以召唤神龙,她至少可以召唤两次了。 她把派克笔放入收藏盒,拿起放在书桌上的橡木相框,里面是妈妈的照片。 顾念念盯着和自己相似的眼眸,笑着说:“妈妈,祝我生日快乐。” 母亲还是温婉的笑,没有任何变化。 好半响,顾念念神色气馁,放下相框,找了件睡衣去洗澡,从独立浴室出来,手机都是尹笑笑的来电。 半夜十一点,连续五六个电话,这是要干大事的节奏…… “搞么事?”她拨通尹笑笑的电话。 “温禾在初遇bar喝多了,正在撒酒疯!赶紧过来帮忙!我一个人搞不定她!”语气很焦虑。 温禾喝醉了?确定不是在开国际大玩笑? 电话那边的尹笑笑声调上下起伏,给人一种火烧眉睫的紧迫感。 顾念念来不及多想,说了句“我立刻来!你等我!”就挂掉电话,叁两下换了衣服,开门的时候特地瞄了奶奶和爸爸的房门,蹑手蹑脚地出门。 计程车在初遇bar门口停下,她叁步并两步地小跑进去,在门口发现里面黑漆漆的。 这是停电了吗? 不对劲啊! 怕黑的顾念念站在门口不愿意进去,她率先打电话给gentle江,陆陆续续又联系了尹笑笑,温禾,乃至ken,所有人电话都正在占线。 太诡异了! 她有些怀疑自己在做梦。 顾念念朝着里面大喊一声:“笑笑——!温禾——!你们在不在啊!应一下啊!” 回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和死寂般的漆黑。 握住门把的顾念念手心沁满冷汗,她咬牙道:“再不说话!我要回去了!” . 藏在休息室的部分人开始窃窃私语。 “等的花都谢了!她还不进来!” “念念怕黑!要不别整她了!” “这么大人还怕黑?” “看她敢不敢进来,验证你们友情的时候到了。” “她要是哭了,我抽死你们。” “一分钟后,她不进来,我们就出去!” “好!计时开始!” …… 完全不知道状况的顾念念陷入天人交战中,有些不相信此时是真的,却又放不下尹笑笑和温禾。 她点开手机电筒,在微弱白光下,稍微没这么紧张,深呼吸,一狠心,就推开门,迈开两步,眼前猛地窜入一个全脸泛白,面色扭曲,眼睛只有两个黑洞的人头(黑暗中从下巴往上打光,自行脑补)…… 那瞬间,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背部冲上脑海,顾念念头皮发麻,还没来得及尖叫“鬼啊——”,灯光骤亮,五颜六色的彩带铺天盖地般落在她身上,一堆人围着她,在她耳边呐喊“平安夜快乐”、“生日快乐!”、“生蛋快乐”…… 这些祝福语幻化成“嗡嗡嗡”声,顾念念一句都听不清。 大家慢慢静了下来,议论纷纷。 “完了,她好像傻了。”ken感叹。 “玩笑开大了。”steven担忧状。 “哦多克?哦多克?”may很是无助。 “刚刚是谁在扮鬼脸!”温禾咆哮。 judy慢慢地往门口挪,感觉没人注意到自己,她又挪了两分,察觉温禾往自己的方向偏头,judy拔腿就跑,避过温禾伸来的魔爪,随后两人一直开展猫抓老鼠的游戏。 尹笑笑在她眼前挥了挥五指,“念念,听得到我说话吗?” 追杀judy的温禾不忘跑过来,执起她的手,问:“mydear,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一秒下地又上天的滋味真不是人受的,顾念念在犹豫,是去厨房拿刀呢?还是挤出两行感动的热泪? 最后,她牙齿挤出几个字:“别、碰我,我、腿麻……” 余音还在空气中飘荡,她整个人已腾空而起,落在陆言修宽大温热的怀抱里,顾念念又开始抓住懵逼的小尾巴 迷蒙间,她被人轻轻地放在沙发里,有人执起她的手,她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杯子。 “念丫头。”如沐春风的声音将顾念念拉回现实,她侧眸看去,陆言修正一手环着她的肩膀,低头审视她的脸色,她跌入他眸光,竟觉得往日幽静的深眸异常明亮,似乎敛尽世间的阳光,让人难以直视,而最让她心神恍惚的是几乎要溢出他眸底的担忧和关切,“喝点水,会好些。” 在万能温水的拯救下,顾念念渐渐恢复神智,看到她脸色稍霁,陆言修紧皱的眉宇稍微舒展开来,但见她一直保持沉默,眼中的担忧更甚了:“好些了吗?” 一群人将他们围成一圈,直勾勾地盯着顾念念缺乏脸色的鹅蛋脸,脑袋瓜子上刻了“内疚”这两个字。 她越不说话,他们越愧疚。 judy躲在steven身后,时不时探出一双眼睛,留意顾念念的表情,却不经意触碰到陆言修看似温润实则暗流涌动的眸子,潜藏在深处的凶光似乎要将她吞噬殆尽,judy倏地脸上血色全无。 她比任何人都渴盼顾念念恢复正常。 可能听到她的祈祷,就在大家以为顾念念要么发飙要么飙泪的时候,她竟然说了一句:“彩带可以再放一次吗?” 瞬息间,彩带和欢呼声齐飞。 不同 目光一直追随向大家伸手要生日礼物的顾念念,陆言修眉眼间是浓得化不开的柔和,而这一切都落入好友谢暮江眼里。 看看笑成太阳花的顾念念,再看看身旁的好友,谢暮江的眼眸里尽是探究和琢磨。 谢暮江望着他:“再这样下去,我都要替锦瑟鸣不平。” 陆言修淡声道:“她们是不同的。” 谢暮江挑高了眉,半开玩笑道:“确实不同,你对念念好多了。” 想起叶锦瑟,那个满脸倔强的女孩,陆言修幽静的眸波微微一晃。 他笑了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 随着秒针逼近十二点,室内恢复漆黑,精致的提拉米苏蛋糕上的蜡烛带来微弱的黄光,照亮顾念念白皙的脸蛋。她一双棕色的眼眸十分澄澈,漂亮得令人移不开视线。 大家纷纷开始倒计,欢乐一片,而挂着笑的顾念念却时不时望向门口,好像等着谁。 陆言修知道她在等秦深,他亦知道秦深在英国。 此时,他在洽谈英国苏格兰北部页岩气开发项目,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十二点一到,乐队成员纷纷上表演台,献上一首摇滚爵士风的生日快乐歌,节奏欢快,动感十足,洋溢着年少的不羁和癫狂,其他人则纷纷拍照录视频,记下这一刻。 顾念念含笑许愿,在歌曲尾音结束的时候,她吹灭了蜡烛,口哨声、祝福声、呐喊声,声声不绝,现场嬉闹的气氛推到至高点。 切完蛋糕后,她正手捧蛋糕,径直地向他们走来。 展辰良笑着推测:“一定是给陆总的。” 这个几乎是意料之内的事情,然而似乎也会出现例外,因为顾念念正逐步靠近谢暮江。 谢暮江洋洋自得:“阿修,不好意思,是给我的,毕竟我是她老板,先孝敬我也是人之常情。” 陆言修气定神闲:“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他话音刚落不久,挂在谢暮江脸上的得意立即冷却,顾念念倏地转移方向,把蛋糕放在陆言修手上,然后朝着谢暮江做了个鬼脸。 谢暮江眼角一抽:“小念念,太厚此薄彼了。” “gentle江,我在给你创造机会,让有心人为你效劳呀。”顾念念对他使了个眼色,让他看向女神尹笑笑。 这丫头会这么好心? 谢暮江半信半疑,直到尹笑笑走了过来,他眼眸里盛满笑意,算是信了八分,而尹笑笑跟顾念念一毛一样,特意把手里的糕点递给牛马不相及的展辰良。 尹女神笑得无比柔美:“多吃点,不够那边还有。” 美女效劳,固然是件开心事,但此刻的展辰良除了糟心,感受不到一丝愉悦,尤其是旁边射来的目光堪比利刃,恨不得将他凌迟处死。 他今天出门忘记烧香了吗? 美女转身就走,谢暮江特地过来,二话不说夺过他手里的盘子:“想要什么,自己拿去。” 无辜的展辰良十分委屈,果真站起身,实现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谢暮江则端着蛋糕接近尹笑笑。 一时间沙发里只剩下陆言修和顾念念。 “戏还没看够?”陆言修捕捉到顾念念脸上意犹未尽的失落。 顾念念眼眸缓慢掠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幸福感爆棚。 “不够!我希望每天都跟今晚这么开心。”她轻声说。 “我要好好想想了。”他一脸深思。 “想什么?”顾念念眉宇间尽是疑惑之色。 “筹备365件生日礼物。” 陆言修带着膛音的笑声像撩拨贝斯琴弦发出的铮铮音,十分好听。 顾念念用期待的小眼神瞅着他:“我呢,不贪心的,今天只要一份礼物。” 不辜负她的期待,顾念念视线里立即出现一个硕大的礼盒。 她呈现出惊呆之色,呆傻地凝望着陆言修。 “拆开看看。”陆言修眉目柔和。 在几秒内,顾念念手里多了一把fender定制电吉他,她颤抖的指尖抚过堪称完美的琴身轮廓,凝视陆言修的棕眸满是激动。 在他柔和的注视下,她左手捏住琴颈与弦,同时用右手食指的第二关节轻叩吉他的面板和背板,听到极其结实的共鸣声,眸光微微颤动了下。 这比她见过的任何一把吉他都要好,顾念念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问:“陆大叔!你怎么知道我需要电吉他!太神了!” 初遇bar的设备足够好,但对乐器有无限追求的顾念念一直希望入手一把fender定制的电吉他,奈何好琴过于昂贵,动辄六位数,她为此愁了一段时间。 “喜欢吗?”陆言修笑问。 电吉他音色音质变化多样,是现代电声乐队必不可少的乐器,有着顾念念手里古典吉他不可比拟的优势,如果她能买,以她的性格早就买了,绝不可能拖延,只有一种可能性,家里不支持她玩音乐,而陆言修并不打算揭穿这么多。 “喜欢!喜欢到爆啊!”顾念念兴奋得语无伦次。 “还有个消息要告诉你。”陆言修忍着笑。 “等等!你先让我平复一下心情!”顾念念朝他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然后夸张地呼吸吐纳,似乎在压制澎湃的心绪。 好一会儿,她亮晶晶的眸子粘着陆言修:“我准备好了。” 事实证明,她并没有真的准备好。 她只听到“时代音乐”四个字时,理智已被炸碎。 时代音乐看中她? 华语乐坛最具有影响力和创造力的唱片公司看中她? 如果是别人,她多多少少都质疑一下,但面对的是陆言修,她骨子里溢满的是全盘信任。 如果陆言修说明天地球就要毁灭了,我们要坐飞船离开,顾念念会关心是否能多带几个人而非质疑信息的真实性。 她拍拍胸口,庆幸自己心脏很健康,稍微脆弱一点,都要当场叫救护车了。 “不愿意?”陆言修打趣道。 “当然愿意!十分愿意!万分愿意!”顾念念眉目雀跃,这股兴奋劲儿并未淹没她智商,语气低缓地问,“我只是好奇,你跟时代音乐集团有什么关系?你是里面的高层?” 这个可能性比较大,她记得上次victoria看到展辰良时,脸都白了,不敢多吭一声。 陆言修:“持有一些股份,开会时能说上几句话。” 不远处的展辰良要听到他的形容,只怕会吐上几口老血。 全面控股,叫做持有一些股份,股东大会大家唯他是从,叫做说上几句话。 这轻描淡写的,低调到极致。 认为他是普通股东的顾念念强忍着实打实地抱大腿的冲动,眼角泛着若有若无的泪光,感动之余未免有些担忧:“万万没想到,实现我生日愿望的盖世英雄竟然是你,不过我怕我爸爸会为难你。” 她溢于言表的关心让陆言修眸底柔意更深了几分:“这点放心,你只需要想好怎么跟家人坦白。” “我爸爸一辈子都不会赞同我走这条路。”顾念念想起卫博远,右脸火辣辣的疼。 “念丫头,这种沟通方式不行,你就换一种处理措施。”陆言修的眼神平静如水,“要知道,解决问题的方法永远比问题多,而且你不是孤军奋战,你还有我。” 顾念念怔怔地望着他,忽而觉得压力小了很多。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顾念念眉眼弯弯。 “既然如此,跟哥哥说还有哪些生日愿望。” “签约出道这是其中一个,还有一个是奶奶爸爸身体健康,至于最后一个嘛……”顾念念扮了个鬼脸,“不能说,说完就不灵了。” 陆言修看着她,沉缓道:“真正爱你的人,是不会让你伤心的。” 笑意凝在顾念念脸上。 她什么都没说,他却像知晓一切般,每句话都言简意赅,洞中肯綮。 直接到令她难以躲避。 隐藏在快乐里的失落像被放大镜笼罩住般,衍生出浓郁的消沉,渐渐吞噬她,在她黯淡的眼眸里呈现出来。 她并不想辩解什么,因为任何辩解联系上秦深对岳湘灵的态度,显得异常无力,和自我安慰。 目的达到的陆言修并未乘胜追击,有些话,多说会适得其反,朝顾念念说:“温禾在叫你玩游戏,去吧。” 顾念念点点头,过去途中差点撞到展辰良。 “顾小姐受到什么打击了?失魂落魄的样子。” “你离开和回来的时间拿捏得真好。”陆言修笑望着下属。 “还是被您发现了!”展辰良也笑道。 他还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 接下来半小时,看到顾念念灌了一杯又一杯鸡尾酒,展辰良面色微变,偷觑了陆言修一眼,老板十分淡定。 他向来淡定得让人猜不透他心思。 琢磨片刻,展辰良说:“陆总,顾小姐再喝一杯就醉了。” 不远处的顾念念正强压着玩游戏失败的温禾打告白电话,她脸色通红,兴致盎然,有着比平时更甚的真实坦率,还有点强悍张狂。 “让她醉。”如果醉了能令她放下不该想的人。 . 众怒难犯,温禾只得认赌服输地拨通一则电话,按了外放键。 那头传来秦楚楼清朗的声音:“男人婆?” 在一群禽兽雀跃的注视下,温禾扯着嗓子说:“我喜欢你——!” 真心话大冒险 温禾很厉害,把一句情意浓浓的告白说出“我想杀你”的感觉。 不少人差点笑出声,死死地捂着嘴,生怕弄出声响影响整蛊效果。 手机那头长期沉默,温禾差点以为断线了,又响起秦楚楼的嗓音,他语气带着欠扁的得意:“大冒险还是真心话?” 新手上路遇到老司机的节奏…… 在场人纷纷露出诧异又失望的表情。 “必须是大冒险啊!”温禾恶狠狠道,准备挂掉电话,被秦楚楼追问在哪里玩。 有人起哄:“帅哥吗?带过来呀!” 被电话里的秦楚楼听到,他立即回应:“也不是很帅,只是大家都喜欢夸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举世无双、风华绝代、才高八斗、美貌与智慧并重、英雄与侠义的化身、一枝梨花压海棠……” 温禾越听越想摔手机,说句“初遇bar”立刻挂了。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就在西班牙风情街玩,来得特别快,快到令温禾怀疑他身上藏了传说中的“任意门”。 一进来,秦楚楼就眼尖地瞄到温禾,故意抛了个媚眼,落在温禾眼中,特猥琐,害她抖了一身疙瘩。 捕捉到沙发旁的陆言修,秦楚楼眼眸暗了些许,还是扬起笑朝着他打招呼,再混进玩游戏的人群中。 看到醉眼朦胧的顾念念,他十分夸张地“哇”了一声:“念妹妹,虽说女人不醉男人没机会,你这也太猛了。” 一直拦着顾念念喝酒的温禾倏地怒了:“你想怎么死,清蒸还是爆炒?!” “看你清蒸、爆炒什么菜,我再决定是饿肚子还是老死。”秦楚楼嬉皮笑脸。 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温禾扶着顾念念来到吧台,向ken要了一杯温水,缓慢地喂到顾念念口里,整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十分温柔,温柔得秦楚楼觉得碍眼。 他是觉得温禾怀里的顾念念碍眼。 刚才说错了,那句话应该是顾念念不醉,温禾没机会。 秦楚楼靠了过去,佯装自然地问:“为什么喝这么多?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顾念念蓦地睁开眼睛,口齿不清道:“我、我高兴啊——!” 说完后,她又闭上眼,靠在温禾肩膀上。 温禾垂眸,目露无奈:“还不是那杀千刀的秦教授!害我念念这几天都郁郁寡欢。” 如果让她知道她口里杀千刀的秦教授是自己哥哥,以她性子,必须断绝来往。 再也没有人替他忙课题了,很头疼。 “你很在乎她?”秦楚楼别有深意地问。 “不在乎她难道在乎你啊!”温禾给他一记嫌弃的白眼。 被她的话呛到的同时,秦少爷内心滋生出几分陌生的不满。 此时,秦楚楼接到远在腐国的急电。 不用想,肯定是莫同志。 他看了一眼温禾,顾及到陆言修和展辰良在这里,跑到初遇bar门口接电话:“有事禀奏,无事斩首。” “秦少爷!救命!”莫程伦说话的语气让人联想到有人在追杀他。 秦楚楼很不厚道地笑了:“什么事这么慌张,被长官看到,你的皮还要不?” “老大今早八点乘坐私人飞机回国,还说我要是拿不下这个项目,就提头见他!” “你们下午不是约了当地页岩气技术研发中心的dr.cooper吗?长官很重视这个项目的,怎么会突然回来?” 提到这件事,莫程伦的声音弱了下来:“上周我帮老大拿外套的时候,不小心把手机甩了出去,劲道有点大,损坏后,他一直用新机,今天吃早餐的时候拿起旧手机看到不少留言……” “都是哪些人的留言?”到底是谁,能让工作狂抛下项目,万里回国。 “我们有事直接打电话嘛,一般社交软件的信息都无关紧要,哪知道这次……” “你再给自己找借口,我挂了。” 又被嫌弃的莫程伦很心塞,纳闷道:“隐约间,我好像听到顾小姐的声音。” “哪个顾小姐?”秦楚楼一时没反应过来,半响眉峰一跳,“顾念念?” 他哈哈哈地笑起来:“别逗我了!” 秦楚楼脑海浮现顾念念脚踢栏杆的画面,笑得更欢了,而后又渐渐记得顾念念手撕victoria的场景,还是有几分胆量的,最后他脸上夸张的弧度渐渐收缩,只因为今天是顾念念的生日…… 他难得正经:“我知道了,至于开发页岩气项目重中之重是加强水污染治理技术,往这个方向着手准没错,如果实在拿不下来,我会为你准备上好的棺木,每逢初一十五,安排人到你坟前跳舞,安心吧。” “秦少爷,我不是开玩笑,事态严重。”莫程伦用一种很恶寒的语气说,“我刚刚尿遁出来打电话的时候,dr.cooper对着我屁股捏了一下。” “没想到远在天边的腐国也流行潜规则这一套,简直是丧心病狂!”秦楚楼试图将自己心底的惋惜和同情传达到那边,假惺惺地安慰,“你放心,我会在你回来的时候以菊花相迎,把你为公司英勇献身的英雄事迹告诉一楼前台小妹,让她逢人歌颂,发扬你为公捐躯的精神……” “秦少爷,你的大恩大德,感激之情,难以言表,然鄙人粗俗,无法消受你的好意,只需加薪二字足以奋发向上,请牢记勿忘。”莫程伦谄媚道。 “俗!俗不可耐!”秦楚楼以鄙夷的音调挂掉电话。 --- 让我们秦楚楼出马,助攻一波 亲吻现场一位异性 秦楚楼盯着发亮的手机屏幕,陷入深思。 温禾对于同性恋的宽容简直突破天际,称得上是lgbt文化的倡导者,以她对顾念念的维护程度来看,很有成为百合的趋势。 一想到她们两个人抱起来,秦楚楼内心腾升出一种诡异的情绪。 深思熟虑之下,他决定探探他哥的口风。 秦楚楼发了条短信:长官,你的学生在初遇bar喝醉了,正在发酒疯,还闹着要脱衣服跳舞,场面超high超火爆! 秦深秒回:好好看着,若有差池,后果自负! 相识这么多年,秦楚楼就没见过他哥用过“后果自负”这个词,难道是以往各种惩罚的迭加? 他眼前出现自家老爸手持考古铲子,兴奋难耐的模样…… 秦楚楼立马心力交瘁。 就这么悲催的心情里,他还能衍生出莫名的酸爽。 因为他哥在乎顾念念。 这是件好事。 秦楚楼乐颠颠地回了“遵命”二字,面带笑意。 里面的场面令他颇为震惊,顾念念真的在发酒疯,她嚷嚷着要加入击鼓传花的游戏,大家拗不过她,许是酒精的缘故,她反应慢了半拍,成为惩罚的对象。 “亲吻现场的一位异性……”温禾读出顾念念抽中大冒险任务。 刹那间,全场静默一秒,集体自觉地瞥向陆言修,眼里尽是迟疑。 很显然,大家情商都很高,对于这种亲密的肢体接触的惩罚,并不敢交给顾念念。 judy记起陆言修布满阴鸷的目光,又感到阵阵寒意,无比真诚地建议道:“看在念念是寿星,还是别太重口味了。” “这这怎么行!”率先抗议的竟然是顾念念,她酒酣耳热,口齿含糊,“你刚刚选了亲吻在场的一位同性,都没有犹豫,我怎么能退、退缩!” 秦楚楼问温禾:“她刚刚吻了谁?” 温禾一愣,意识到他在问judy的惩罚亲了哪个女孩,不以为意道:“我啊。” “……”秦楚楼眼角不受控制地抽了下。 “愿、愿赌服输嘛!”顾念念哽着说完话。 就在大家以为她会挑选一位幸运男士的节奏眼,顾念念晃着脚步走向温禾,这迷蒙又直接的目光摆明把她当男生了,温禾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滋味,倒是秦楚楼率先反应过来。 秦楚楼把温禾蓦地藏在自己身后,难以置信的口吻:“没想到念妹妹选中了我,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他还恬不知耻地撅嘴,令温禾有种狂殴他的冲动。 陆言修挺拔的身躯倏地出现在秦楚楼和顾念念中间,隔绝两人的视线,裹着锋芒的眼眸扫了秦楚楼一样,警告之意不言而喻,当这一记暗藏狠厉的眸光转向顾念念时,身上锋锐的气场跟刚刚判若两人,只剩下柔和:“你醉了,我送你回家。” “我、我没醉……”顾念念打了个酒嗝,晃悠两下,就在大家以为她可能会往后倒退的时候,她身子往前倾去,双手揪着陆言修身上的西装,隔着衣料,触碰到他炙热结实的胸肌,厚颜无耻地揩了两把油,笑呵呵道:“我知道你、你是谁!你是……” 陆言修垂眸凝视正在作乱的小女孩:“噢?我是谁?” 不胜酒力的顾念念头脑昏胀,双眼迷蒙,听到他熟悉又温柔的声音,稍微清醒了一丢丢。 为了验证他的问题,顺便证实自己真的没醉,顾念念踮起脚尖,双手捧着陆言修英俊的脸,棕眸凑得很近,近到可以贴近他高挺的鼻翼,细数他浓密的睫毛。 这是一张极其好看的容颜,淡雅如风,温润似玉。 瞅一眼,就觉得舒心至极。 对于她突如其来的举动,陆言修神情在别人看来竟没一丝变化,只是他那双清亮温润的眼睛暗了几分,在看到顾念念因大脑不停指控,眼神呆滞聚焦到他鼻梁上而变成斗鸡眼的棕色眸子,盛在陆言修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溢了出来。 “陆、陆大叔!”顾念念傻呵呵地笑。 竟然真的猜对了,不科学啊…… 众人表情怪异,十分一致。 抓住她小手,陆言修满眸宠溺:“猜对也是要回家的,今天太晚了,改天再玩。” “不要!今天是我生日,改天就不是了!”顾念念扁嘴摇头。 对于酒后小孩子脾气的顾念念,陆言修没有半丁点不耐烦,修养好到极致:“刚刚奶奶打电话过来,问你怎么还不回家,她说你再不回去,就要生气了。” 卫老夫人早就休息了,哪可能真联系陆言修,但对酒后的顾念念,这招立竿见影。 顾念念缓慢地眨眨眼睛,安静下来。 大家对陆言修悄悄竖起拇指。 然而,顾念念依旧记得愿赌服输这四个字,就在她眼睛即将闭上,进入梦乡,又蓦地撑开,嚷着:“我、我要玩完大冒险才、才行。” 陆言修眉峰一挑,只见她伸出食指,抬高,对准自己,棕眸眯了下,又傻笑起来:“我、我怎么忘了你!”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目光汇聚在他们身上,连同秦楚楼也露出一副兴致勃勃的表情。 顾念念往前一步,踉跄了下,整个人几乎贴在陆言修身上。 千钧一发间,一道裹着盛怒的声音划破空气,“顾念念!你敢!” 很多事情都是注定的 这饱满胁迫的魔音穿过顾念念耳膜,浑身颤了一下。 她朝着陆言修天真一笑:“怎么会有两个情深?” 说完,顾念念在酒精的影响下,眼睛一闭,倒在陆言修怀里,陷入迷糊。 就在这时,自门口进来的挺拔身影自带聚光灯般,吸引众人的目光。 大家都认出这张颠倒众生的容颜——秦深。 他似乎刚从外面赶过来,身上的棕色风衣还裹着冬季深夜的寒气,透着冷锐的桃花黑眸微微眯起,望向顾念念。 大家很难形容那种目光,深邃又诡秘,宛若正踱步走出原始丛林的雄狮,看似慵懒惬意,却在贲张全身肌肉,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气场,让人双腿发软,连逃跑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随着这股寒气愈发逼近,陆言修才缓缓侧眸,语调寂淡,目露冷芒:“这是私人聚会,并没邀请你,请回。” 秦深眸色翻涌,薄唇微扬:“没兴趣参加你们的聚会,我只是来接我的学生。” 两人都保持绝对的优雅,而陆言修的风雅夹杂着沉稳锋锐,秦深的雅致带着几分矜贵张狂。 他们并没有过激的举动,但所有人都感觉到空气中有两股令人畏惧的强大气场在相互碰撞厮杀,压得大家难以喘气。 “敬业精神,难得可贵,但我们家念丫头不需要劳烦外人来操心。”陆言修揽着顾念念的手臂微微用力,无声地展现自主权的同时,平声道,“尤其是只会让她难过的外人。” 秦深眸底漾出几分暗沉的复杂,陆言修话里的讽刺他如何感觉不到? 如果这傻小孩知晓今晚的一切,只怕会加强她死缠烂打的决心,而目前的他,无法给她一个完整无缺的情感。 最为秦深的做法应该是置之不理,然而,当他黑眸从顾念念的鹅蛋脸移到抱住她腰部的手掌,他竟衍生出大干一架的冲动。 想起陆言修的战绩,秦深骨子里涌现几分棋逢敌手的亢奋和嗜血感。 “再怎么也比占酒醉少女便宜的人来得正当磊落。”秦深唇边勾起压抑又讥讽的弧度,垂眸看向被酒精折磨的顾念念,原本尽是奚落的眼眸变得极其晦涩,声调幽缓沉冷,“顾念念,你再不醒,学分别要了。” 果不其然,顾念念打了个激灵,猛地睁开双眸,就对上秦深阴沉的俊脸,咕噜的瞳孔清明了些许:“学分?” 她的反应在秦深预料之中,淡扫一眼面无表情的陆言修,秦深狡猾一笑:“要满分,立马过来。” 他和陆言修之间的斗争输赢不在于他们,决定于顾念念。 秦深十分阴险地利用了这一点。 眼前秦深离自己越来越远,顾念念缓缓地意识到什么回事,身体不听使唤地想追过去,才发现陆言修正以十分强悍的力道拉回她手肘,让她动弹不得。 陆言修沉缓道:“念丫头,我不许你走!” 顾念念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陆言修。 英俊的容颜钢硬如铁,幽静的眼眸宛若黑洞,愈发深沉,愈发宽广,好像在遏制什么,令她倏地酒醒。 她看看陆言修,再看看秦深离开的方向,陷入两难抉择。 顾念念不明白陆言修为什么会这么毅然地阻挠自己,也不明白秦深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只觉得随着时间流逝,秦深离她越远,她越心慌。 她想知道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顾念念不愿让陆大叔失望,咬唇道:“我会回来的。” 她已经做出选择。 陆言修盯着她近似飞奔的身影,静默不语。 学分只是一个借口,一个让她有机会光明正大离开的借口。 而她是把这个借口当做是火花的飞蛾,不假思索,奋不顾身。 这点,秦深很清楚。 所以,他才会抛出这点。 在高明的猎手下,很多事情都是注定的。 . 圣诞夜的夜晚格外热闹,特别是这条西班牙风情酒吧街,人山人海,喧嚣嬉闹声不绝于耳,外出找人,不是件易事。 顾念念来回走了好几趟,都没找到秦深,倒是把自己折腾得不轻。 酒后的她头疼欲裂,脚步轻浮,时不时忍受寒风的洗礼,又不愿轻易放弃,颇有活受罪的感觉。 坐在车里,秦深冷眼看她错过自己好几回,想到她躺在陆言修怀里,还满身酒气,他就不愿提醒她。 见她脚步愈发踉跄,脸色红白交加,他竟发现惩罚的好像是自己。 在她再次经过时,秦深按下车窗:“顾念念,上车。” 听到他声音的瞬间,顾念念立即捕捉到他位置,好像发现金山银矿,照得眼眸亮盈盈的。 她窜进车里,开口就问:“秦教授,你叫我出来有什么事?我待会儿还要回去呢。” 见她不停地搓手,秦深调高车内温度,不答反问:“回去?” 几天不见,这傻小孩语气疏远了些。 难道在气他不回信息? 脾气涨了不少。 “对啊!”顾念念颔首,“我答应陆大叔会回去的,要不你跟我回初遇bar,里面暖和很多……” 她话音未完,秦深已启动车子,离开原地。 可以再叫我一次吗 “要载我去哪?”顾念念摸不清眼前的情况。 “就没话对我说?”秦深看了她一眼,“你在微信里,有很多话的。” “有,说出来,你可能会生气。”她语带迟疑。 秦深笑出声:“就算我生气,你还是会说,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顾念念惊讶得说不出话。 全身被人了若指掌的感觉很复杂,甚至很无措,最令她无措的是,她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既然被他戳穿,顾念念也不遮遮掩掩:“有时候,我觉得,你是喜欢我的。” 奔驰的迈巴赫62s忽地停在跨海大桥中间。 顿了一秒,他直视前方,眸底无波:“怎么说?” “你故意躲着我。你不回公寓,不去上课,就算去初遇bar,你也不吭声,我觉得你在担心我们接触太多,我会越陷越深,干脆就把我推得远远的。喜欢你的人这么多,不可能兼顾爱慕者的感受,你之所以抗拒我,不给我幻想,是因为你怕我受伤。”顾念念笑着推测。 有时候,她聪慧得让他刮目相看。 “继续。”秦深神色不动。 “所以,我一直在思考,你为什么怕我受伤?为什么在乎我的感受?”顾念念轻声道。 伴随她的问题,秦深侧眸望向她,她脸上尽是思而无果的沮丧,沉闷。 “你思考出什么?”他问。 “我猜,你是喜欢我的,至少会有一点点。”她笑了下。 然而,美好的笑容转瞬即逝,被她眸底的悲戚取代:“那只是有时候,说不定你看在我是你学生,又是你房客,双重身份上,额外关照而已。” 顾念念一开始以为自己是特殊的,直到平安日下午,遇到了岳湘灵,才发现,他对她偶尔流露出的温柔,与别人相比,是这么微不足道。 他对她,连在意都称不上。 车里突如其来的沉默令顾念念以为自己说错什么了,她立马抬眸看向秦深,撞入他若有所思的视线。 她感到莫名的紧张。 他不会以为她在卖惨吧? 不该说得这么煽情的。 顾念念双手绞着肩膀上的安全带,眉眼弯弯:“我没事,又不是小孩子,感情本来就是两厢情愿的事情,能够理解的。” 她的局促,她的讨好,她的渴望全部落入秦深眸中。 . 突然,秦深开口唤她:“念念。” 桥上的灯光透过车窗,勾勒出他侧脸的弧度,好看的令人屏息。 “嗯?”顾念念下意识地回应。 秦深缓声说:“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感情。” 语调依旧缓慢,少了几分慵懒散逸和刻意的疏离,有的只是发自肺腑的诚挚。 “可以再叫我一次吗?”顾念念脸上没有被打击的失落,反而笑得灼目。 “念念。”他低声呼唤。 他这一声更加富有磁性,好似发自胸腔的膛音,是这般好听。 “你知道吗?”她笑道,“你总喜欢叫我全名,有时候,还会喊我顾念念同学,这是你第一次叫我念念。” 凝视她满足的笑容,秦深心口一颤。 顾念念接着说:“我知道你目前给……” 她顿了下,重新整理语言:“我知道你给不了我完美无瑕的情感,这有什么关系,每个人都有过去,那都是你的过去了,虽然我也好奇过,什么样的女孩,能让你牵挂五年,甚至有些羡慕她,好吧,也有点嫉妒……也不只是一点嫉妒……反正我在乎的是你的未来,而我想参与你的未来。” 简单的话语转折,足以让秦深察觉她的忐忑不安和小心翼翼。 不容他说话,顾念念打开车门:“好闷,我下去吹吹风。” 她承受不住他洞察一切的眸光。 更加不想听到那些酝酿出的拒绝。 至少,她还有借口,鼓足勇气,再接再厉。 这么想着,顾念念越走越快。 海边的冬风,扑在身上,那叫个刺骨的寒啊。 刮得顾念念本来就空荡荡的心口冷得发慌,只想原地跺脚取暖了。 这样也好,可以什么都不用想。 不过这条跨海大桥好像有叁十多公里,现在刚好在正中央。 半夜两点,车影都不见一个,该怎么回去…… 一直慢悠悠地跟在顾念念身后,秦深声音平淡的没有一丝情绪:“你还要走多久?” 脚步慢慢停了下来,顾念念怔怔转身,扁扁嘴:“五六个小时?” 她双唇冻得乌青,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秦深脱下身上的棕色风衣,套在她身上,在她惊呆了的注视下,帮她扣好纽扣,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将左手的衣袖折好,露出细致的手腕,紧紧地握住。 冷风送来他的声音:“走完这座桥,不在我未来的计划里。” 顾念念呆呆地仰视他好看的容颜。 她不大懂他的意思。 直到他手掌下滑,五指紧扣她指尖,传来温暖有力的劲道,紧得她心尖泛疼,她才缓缓懂得他言外之意。 他愿意牵着她的手走进他的未来。 这一刻,美好的不真实。 “我是不是喝多了?”顾念念眼眸水光闪烁。 “想要验证你是不是喝多了,办法很简单。”秦深唇边漾开一丝笑。 不同于往常的压抑轻佻,他的笑像跃出乌云裂缝的一缕阳光,迸发出夺人心魄的绚丽,狠狠地扼住她心魂。 恍神间,她被秦深勾入怀中。 愕然瞠大的棕瞳里倒映出他放大的容颜。 那双深邃得让人捉摸不透的桃花黑眸染上一缕罕有的柔情和炙热。 他已覆上她的双唇。 销魂荡魄的吻 随着唇瓣传来的温度越来越高,顾念念揪住他腰侧的薄毛衣,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应突如其来的吻。 耳边传来他沙哑又无奈的声音:“呼吸。” 顾念念这才回过神来,满脸通红,大口地吸气。 深夜的海风席卷着冬天的寒意,却带不走她身上的燥热感。 她还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 秦深看了一眼开启发呆模式的她:“念念,你还好吗?” 从刚才到上车,她一直都是恍恍惚惚的。 “额……我没事啊。”顾念念呐声道。 怎么办?!她一听到他声音,小心脏不受控制地上蹿下跳。 “还认为这是梦?”秦深问。 顾念念点点头。 秦深自然而然地伸手摸摸她耳朵,滚烫滚烫的,那双咕噜噜的棕色眼眸专注地盯着自己,透着疑惑,又很专注,仿佛他是她的全世界。 她呆萌得令他怦然心动。 “还有半个小时,你先睡,到了我叫你。”秦深说。 就在他收回手的瞬间,顾念念抓住他手掌:“不想睡。” 顾念念怕睡着了,一切都不同了。 她的不安透过指尖传到秦深心中。 秦深望着她,眸光明亮:“念念,我在这里,不会消失。” 他语气轻柔,反握住她五指,暗暗加深手劲。 顾念念望着他,好一会儿,重重地“嗯”了声,她闭上眼睛。 起初,顾念念睡得极其不安稳,总会突然醒来,看向旁边开车的人,明确他真的在身边,她笑了笑,再缓缓闭上双眸。 许是酒精上脑,她后面睡得很熟,到达目的地了,她也不知道。 秦深没有出声叫她。 他离开车,轻轻地带上门,背靠车身,点了一根烟。 深深地吸了口,再缓缓吐出,升腾的云雾模糊了他面容,那双黑瞳透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深思。 烟雾消散,秦深走到对面,没有立即拉开车门。 站在原地,他透过车窗看着她。 顾念念面容恬静,嘴角还有残余的笑意。 秦深仍清晰地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死缠烂打地粘在他身上,控诉他打老婆,他非常明确,这女孩相当麻烦,万分无赖,缺点一数一箩筐,后来有几次都想让她收拾东西离开。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渐渐记得她模样,不再排斥她发音,连她生活上的坏习惯也忽略不计。甚至,他会不受控制地在意她被人欺负,担心她淋雨,也看不惯她愁眉苦脸,就连她去酒吧,他都忍不住做一番调查,就担心她被人拐骗了。 秦深知道,她跟别人不一样。 但他从未想过让这个小女孩入驻自己并不敞亮的世界。 毕竟,沉沦在过去,对谁有任何要求,都不公平。 她值得更好的人。 ——你知道吗?你总喜欢叫我全名,有时候,还会喊我顾念念同学,这是你第一次叫我念念。 秦深眼前浮现她说这句话时的笑容,纯真明净又知足。 那些冷漠又残酷的拒绝话语,他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香烟燃尽,指尖传来灼热感,秦深收回思绪。 掏出手机,远程打开公寓的空调,调到适合的温度,秦深拉开车门,将顾念念抱入怀中。 动作很轻,轻到回到公寓都不曾将她惊醒。 缓慢的脚步途径顾念念房间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秦深垂眸,看着怀中的顾念念。 她实在太娇小了,躺在怀里,就像个孩子。 凝视她香甜的笑靥,秦深勾起一丝自己都没觉察的浅笑。 最终,他将她带回自己房间,正准备放下她时,她突然皱眉,似不悦地“嗯”了声,秦深整个动作立刻僵住,一动不动,直到她眉头间褶皱缓了些许,他才将她放在床上。 帮她脱下运动鞋,里面足足6cm的内增高令秦深挑了眉宇。 他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注意力放在裹着她的衣服上。 漂亮的桃花黑眸忽明忽暗。 帮她脱掉厚重的外套,她里面穿着奶茶色针织衫,v领设计,精致的锁骨展露在他眼前。 秦深想起上次她发的照片。 指尖微顿,眯了眯眼。 穿着外出的衣物在床上睡觉,是秦深不能忍受的事情,但现在只能这样了。 就在他起身离开的瞬间,女孩雪白的柔荑缠上他手腕。 “情深……”她在梦中呼唤他名字。 秦深紧紧地盯着她嫩白的脸,目光从她紧闭的双眼,慢慢地移到唇瓣。 犹记得,唇齿之间的甜美与甘润。 销魂荡魄 一阵闷热涌入下腹,胀痛难忍。 ---- 猜猜有没有肉吃? 是这种亲吗? 他逐渐逼近那张熟睡的容颜,整个人笼罩着她娇小的身躯。 几乎在鼻尖相抵的瞬间,扼住动作。 秦深望着近在咫尺的诱人唇瓣,无比幽暗的黑眸炙热得骇人。 似乎在酝酿着怎么将她吃拆裹腹。 最终,他伸出食指,刮过她粉嫩的脸颊。 浅浅一笑。 秦深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吻。 他不想吓到她。 . 被裹成团的蚕丝被探出两条藕臂,在两侧上下滑动,找不到冤魂夺命般的闹铃手机。 没道理啊,她手机一般都放床上。 顾念念迷迷糊糊地想着,被不依不饶的铃声吵到烦了,气腾腾地坐起身,被子顺着她脸颊滑落,白灿的光钻进她眼缝里,迫使她皱着眉睁开双眼,一看周围的摆设,她惊呆了。 她什么时候跑到秦教授房间了? 一点印象都没有! 只觉得做了一个长梦,不真实,又美好的不可思议。 拍拍晕乎乎的脑袋,顾念念清醒了几分。 找到手机后,她一溜烟爬下床,以最快的速度整理被子,伪装如初,逃离案发现场。 顾念念合上房门,长长地舒了口气,转身时眸光掠过楼下,定格了视线。 秦大教授正盯着自己。 他盛世美颜的脸上挂着一丝迷人的淡笑。 被他迷得七荤八素的同时,顾念念还有种被捉奸在床的诡异感。 ——顾念念同学,我们还没熟悉到那种程度。 她耳边浮现这句疏离的话,紧张得不知该如何反应。 在辩解和妥协之间扯开拉锯战,最终她面露尴尬道:“早。” 见她神色如此拘谨,秦深眼眸掠过一丝狭促。 他淡声道:“回房穿鞋,下来吃早餐。” 竟然不是预期的数落,顾念念有些难以置信。 她裸露的脚丫动了下,然后窜进自己房间,找不到拖鞋。 难道他说的回房是回他房间……? 顾念念抱着试试的心态,蹑手蹑脚地溜进主人房,蹬着一双黄色的毛绒拖鞋下楼。 在餐厅找到秦深,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衣,浅棕色棉质休闲裤,看起来干净落拓。 秦深在翻阅财经报刊,目不斜视道:“先去洗漱,有什么等吃完早餐再问。” 顾念念看了看冒着香气的煎蛋土司,暗暗咽下口水,以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脸,再像风一样刮回餐桌。 秦深正在喝咖啡,朝她示意桌面的饮料:“把它喝了。” 她很乖巧地喝了一口,是蜂蜜水。 味道甘甜,流入胃里,暖洋洋的,顿时头没这么疼。 “我昨天怎么回来的?为什么会睡在你房间里?”顾念念咬了一口松脆度正好的吐司,好吃到舌头都要化了。 当她在主卧找到鞋子时,她就明确,秦深知道自己玷污了他的床。 甚至脑海里形成了一个很离谱、很骇人的猜测——他们昨天一起睡觉。 难不成……她酒后把秦教授给…… 她惊骇的神情如数落入秦深眼中。 “都不记得了?”秦深反问。 我记得还要问你吗? 还有,能不能别用这种我占你便宜的语气说话。 “不记得了……”顾念念面色憋屈。 秦深把杂志放在一边,兴致盎然地问:“你记得什么?” “我在初遇bar过生日,然后出来找你,好像还上了你的车……”顾念念费劲脑汁地回忆,倏地脸红了,似乎想起什么难为情的事情。 她直勾勾地望向他,语带期盼:“有印象吗?” 秦深垂眸,浓密的睫毛遮住他眸底一闪而逝的戏谑,端起咖啡,优雅地抿了一口,掀唇道:“多说点。” “后来我下车了,你追上来,还……” 她顿了下,清澈的棕眸闪烁着灼热的光芒:“亲了我,也没印象吗?” 秦深直视她望穿秋水般的眼眸,眉头皱了下,宛若陷入深思。 沉吟半响,他正色道,“你经常幻想我亲你吗?” 那一瞬间,顾念念整个人都方了。 她试图以一种十分从容的方式深呼吸,释放源源不断冲上脸的热气,声音都僵硬了:“没、有啊,怎么可能呢,别看我有一个热情如火的外表,其实我内心还是很纯、洁的。” “看来你还幻想了其他情节。”秦深一语破的,看到她双颊都可以滴出血了,坏心眼地说,“我除了亲你,还做了什么事?说出来,跟我分享下呗。” 正在喝水压惊的顾念念听到这番话,立马被水呛到,咳个不停,还好秦深良心未泯,快速抽来纸巾替她擦拭狼狈的下巴:“我就随便问问,用不着这么惊慌,不知道的人还误以为你真做了什么坏事。” 他的动作过于温柔,顾念念有些傻眼了。 随后,她满目委屈:“你只是随便问问吗?我怎么觉得你在成心捉弄我……” “你说的这些事,我确实没什么印象了。”秦深丢了废纸巾,背倚餐桌,黑瞳流露出一丝异样的灼光,“但事在人为,重温一次,可能就记得了。”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弯腰,在她唇瓣上轻轻地啄了一下,笑问:“是这种亲吗?” 这是吃醋的节奏吗 顾念念咬唇:“还……要更、深一点。” 秦教授心口被什么狠狠地撞击了一下,深深地凝视她清澈的棕眸,捕捉到她的纯真、直率、娇羞还有一丝踌躇和期待,这样青涩率真的气质比任何故作妖媚的女人都更具诱惑。 而她是他的。 这样的认定令秦深感到有各种情绪在胸口碰撞,迸发出激烈的火花。 “可能是这种吻。” 秦深猛地俯首,狠狠地覆上她唇瓣,辗转厮磨,伴随着两人脑袋方向的变化,他抱起她,压在偌大的餐桌上,肆意夺取。 插在她发丝间的手掌顺着她耳朵的轮廓来到细致的脖颈,鼓起的柔软…… 突然,秦深扼住动作。 不该在这里,不该这个时候。 在他霸道夹杂柔情的攻势下,没有任何经验和心理防备的顾念念只觉有股强烈的电流从舌尖直窜心脏,散向四肢百骸,酥酥麻麻的,浑身燥热又舒服。 见他突然停下动作,她慢慢睁开眸子,蓄满疑惑,而这样面颊绯红,眼眸含春的模样就像磨人的小猫伸出爪子在他胸口挠了一下,又像糖果被夺走的小女孩,不满之余露出一丝讨好,无意间散发出万种风情。 强制压下翻涌的欲念,秦深挑起一丝坏笑:“果然还是要重温,才能记起所有事。” 突然,顾念念抱住他,越收越紧。 秦深唇角的弧度僵住, 怀里的小身子在微微发抖。 为这不真实的一幕而发抖。 “傻瓜。”秦深轻柔她头发。 “你故意耍我。”顾念念用极尽委屈的语气抱怨。 “没有,我只是在逗你。”他低柔道。 “有区别么……”顾念念松开他,一脸红晕地瞪着他。 然而,杀伤力太弱,秦教授直接略过。 将她放回椅子上,秦深坐回位置,提醒她:“这样的速度吃早餐,结束都天黑了,不打算出门?” “你要陪我逛街?” “这里还有第叁个人?” ……这男人不是一般的别扭! 不过她好喜欢怎么办! 真怀疑有抖m特质的人是自己。 顾念念乐滋滋地解决剩下的早餐,喝完最后一口蜂蜜水,她才想起一件事,惊呼:“完了!昨晚跑出来,没跟奶奶爸爸打招呼,他们现在肯定急死了!” 她赶紧拿起手机,发现并没有什么连环信息,听到秦教授慢悠悠的声音:“我帮你回了。” 低头一看,果然如此。 ——奶奶,我在宿舍,和舍友一起~不用担心~ 他连她平常发信息的小尾巴都拿捏得刚刚好。 顾念念不知该为他深沉的心思感到庆幸,还是为自己被吃得死死的感到难过。 她一一回复大家的生日祝福,却怎么也找不到陆大叔的聊天页面。 就在她以为系统软件出问题时,秦深突然说话:“我删了你和陆言修的聊天页面,手滑。” 顺便把锁屏页面上的薄晔煜换成他。 顾念念复杂的视线移到他干净的指尖,一时无法言语。 这手得多滑才可以删了人家。 她才不信他这种借口。 但他主动坦白的方式又令她难以发火,有种被他先发制人的苦逼感。 “陆大叔说了什么?”想到昨晚的失约,无论如何,她都该好好道歉。 “他说他很忙,要你好好过生日,勿回。”害她失约的罪魁祸首一脸正经地胡说八道,“所以你不用回复了。” 有时候,秦深的话,信一个字都嫌多。 而他又好像是故意这么说的。 “秦教授,这是吃醋的节奏吗?”顾念念憋着笑。 秦深将她包抄入怀,往二楼走去,把她扔回她房间:“十分钟换衣服,逾时不候。” 拉住他手腕,顾念念执着地说:“你肯定在吃醋!” 他并没有抽回手,转身,居高临下地俯视面带笑意的小女孩,干脆利落道:“是。” ……这倒是出乎顾念念意料。 她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说错台词了。 不符合秦教授的设定啊。 秦教授单手覆上顾念念脸颊,深深地凝视她:“陆言修是我生意场上的对手,我希望你跟他保持距离,能做到吗?” 他手上的温度蕴热她脸颊,棕眸染上几分无措。 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提出这种要求。 陆大叔是妈妈的学生,也是她好朋友,帮了她很多。 而且,他们已经商量好,她明年一毕业就进音乐时代,接受声乐培训。 她还打算把这件事告诉秦深,如今,她不知该怎么开口,更不知如何拒绝这提议。 你在担心我吗 她喜欢秦深,难得两人在一起,她不想拂了他意。 而且,生意场中利益纠纷众多,秦深这个要求,无可厚非。 “做不到会怎么样?”顾念念低声问。 “他是你朋友,我能理解。”秦深淡淡一笑。 与此截然不同,他的回答令顾念念大感诧异,亦为无需陷入两难而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秦深抵着她额头,幽暗的桃花黑眸流露出一丝撩人的柔情:“但你是我女朋友,希望你能跟我站在同一阵营,免我后顾之忧,我不想面对你也要有所顾忌。这不是在逼你,只想你能懂我。” 在听到“女朋友”叁个字,顾念念的想法就动摇了,接下来“我不想面对你也要有所顾忌”如发自肺腑般的感叹,让她立刻向他倒戈,直到最后透着期盼的“想你能懂我”宛若罂粟,配合他慵懒随性又低沉性感的嗓音,随随便便就勾走她叁魂七魄。 纵使她已经有了决定,顾念念还是开不了这个口。 尤其,陆大叔还为她费尽心思举办生日宴会。 真的疼她。 秦深又何尝不知道陆言修对她很上心,正因为这份上心,他更要连根拔起。 他了解顾念念的为人,小事多糊涂,大事不含糊。 一旦许诺,就会贯彻。 “你不需要说话,点点头就够了。”秦深适时地加把火,自胸腔伸出发出一声类似询问的“嗯”声,浑厚又低沉,有美妙的金属色彩,好听到令人骨子都酥了,对容易腿麻身软装死耍赖的顾念念而言,是致命一击。 见她傻乎乎地颔首,秦深给她一记摸头杀:“快换衣服。” 合上房门,奸计得逞的他勾起嘴角。 . 二十分钟后。 “再不出来,我硬闯了。”秦深站在门口。 好意思说我无赖,你才是个殿堂级的无赖。 顾念念腹诽着,急忙地开门。 “这么担心我进去?拉链都没拉上。”秦深一眼就注意到她背后的缺口,露出里面白色的打底保暖衣。 顾念念伸手往后探了下,在够连衣裙拉链时,秦深让她转身,却不是帮她忙,而是帮她脱衣服…… “你、你要干嘛?”她阵阵尖叫。 “这一身,很难看。”他眼神很挑剔。 “是吗?笑笑她们说不错啊!” 顾念念退后一步,回房间,照照镜子,深红色的长款包臀裙,样式简单,修身,搭配灰色的打底.裤,很突出身材,也很大气,就是成熟了一丢丢。 她就想穿高跟鞋,这样站在秦深身边不会这么突兀。 “你相信她们的眼光,还是相信专业画家的色彩搭配能力和时尚嗅觉?”这裙子衬得她前凸后翘,不行。 顾念念想了下,把位置让给专家,专家快速抽出几件服衣物,脸上挂着落拓的邪笑:“我可以代劳的。” 抽走挂在他手臂上的衣服,顾念念磨牙道:“这么辛苦的事怎敢劳烦教授您!” 秦深耸耸肩,等顾念念再度出来,朝她做了一个转圈的手势,她翻了个白眼,憋着笑照做,终于看到秦教授流露出几分满意之色。她还特地倒回去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对秦教授的敬仰之情,无以言表。 顾念念里面穿着一件咖啡色长款宽松大领毛衣,雅致高端,外面是褐色与米白色相接的外套,质感活泼,搭配修身白裤,明暗对比强烈,整个人洋溢着年轻少女特有的蓬勃朝气,又不会过度张扬,让人眼前一亮。 就在她一个劲儿傻笑时,头上落了一顶白色的爵士帽,更添时尚清新。 没错过她眸底闪过的诧异和敬服,秦深微微勾唇:“多少分?” 顾念念挽住他手,弯了嘴角:“101分,多给一分不怕你骄傲。” . 从老面馆出来,秦深扭开瓶盖,把矿泉水递给她:“每个人都像你这样,一碗面一瓶辣椒酱,面馆撑不到现在。” 起初,他在的时候,她还正儿八经的,秦深接个电话回来,顾念念碗里只能用“红光满面”来形容,欢快得跟回归大海的鱼,如果对面的秦教授脸色能稍微好点,就美妙了。 转念她又觉得秦教授能在她生日这天陪她吃长寿面,已是天大的幸福。 顾念念明眸含笑,灌了温水,满嘴麻辣稍微散去,再深吸冷风,觉得好些了。 “不是故意不听你的话,只是有时候已经习惯了,习惯一吃面就加辣椒,一加就是一大勺,明知这种习惯不好,还是戒不掉。”她声音还是有些沙哑, “这种习惯是你妈妈带给你的,不需要戒掉,只要每次不由自主的时候,你想想我。”他说。 “为什么?”顾念念把瓶子递给他,看他想都没想就仰头喝水,好像已经习惯两人的亲昵。 “吃太多辣椒,对肠胃不好。”秦深话语里掺杂着些许责怪的意味。 顾念念听了,却很是开心, 她凑上前,踮起脚尖,逼近他俊脸,眯着眼睛笑问:“你在担心我吗?” 春光乍泄 凝视她盛满笑意的弯眸,秦深伸手覆上她脸颊,轻轻地捏了下:“我不习惯自己这样担心你。” 明明不温柔,甚至透出一种自寻麻烦的感叹,落在顾念念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把心脏的位置涨得满满的,微疼,疼得视线都模糊了。 她把头埋在他胸口,闷声道:“说实话,我很喜欢你担心我的感觉,但我答应你,我会乖乖的,尽量少让你担心。” 秦深垂眸看怀里的小女孩:“今天怎么了?思想觉悟这么高。” 顾念念唇边咧开一个弧度:“我可是新时代的叁好青年。” “哪叁好?”传统意义上的叁好跟她不沾边。 “好吃、好睡、好玩。”她言语中流露出浓浓的自豪感。 “叁好青年,你还没说想看哪部电影?” “刚刚用手机看了,所有电影院都爆棚了,连边缘座位都没有。”从他怀里弹出的小脑袋表情很憋屈。 “你只要告诉我,想看什么,就够了。”秦深伸手帮她整理乱糟糟的短发。 “最近上映的片子实在提不起兴致,我想看老片。”顾念念露出可怜兮兮的眼神,“但我知道,根本没几个影院会放老影片。” 经典影片市场需求小,受众窄,而影院公映电影还需要获得版权和发行许可,这两样都是有周期限制的。总而言之,正规影院公映经典电影运行成本太高,没人愿意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你不知道,不代表没有。” “……打算带我回去用电脑看吗?” “顾念念同学,你要对自己的男朋友有信心。”他捏捏她手心,小施惩戒。 . 下午,青城电影资料馆,千子湾艺术影院,观众厅内。 看到顾念念走进来,秦深挂掉莫程伦的汇报电话,走了过去:“选了什么片子?” 他倒想知道这傻孩子花了半小时拉着馆长逛资料室,到底选了什么影片。 “你看了就知道。”顾念念神秘兮兮的样子。 她眼里的不怀好意太明显了,但秦深并没有戳穿她。 他们坐在正中央的位置。 “秦教授,我有问题。”顾念念同学摆出不懂就问的架势。 “准了。”他淡然掀唇。 “我十分好奇青城大学人民教师的薪酬体系,为什么有些人要供车供房供娃,而有些人一句话就可以随意进入与档案局有紧密联系的电影资料馆?” “你就是想知道我除了辛勤教学,还具体从事什么。”秦教授黑眸半垂,睨着顾念念,半含笑意道,“你有权利知道这些,不过下次,这种问题,开门见山就好,无需旁推测敲。” 还以为两人还要开展什么迂回战术,顾念念特地准备了一堆应对方式,全被秦教授一句话搞砸了。 同时也忍不住吐槽,他有辛勤教学么…… 下课铃声一响,逃得最快的绝壁是他。 最为厉害的是,他可以在学生筑成的人肉围墙里走得悄无声息,发丝不乱,堪称一门绝活儿。 顾念念揉揉耳朵,星星眼:“我准备好了。” 秦深慢悠悠道:“我是正当的职业投资人,没你想的那么神秘。” “不是很懂。”她乖巧地趴在他胸口,盯着他的眸子一闪一闪的,十分灿亮。 “我大概知道你逃了多少节专业课。”秦深捏捏她手心,笑道,“简单地说,我为别人投资理财,让钱生钱。” “很高端的感觉。” “下个月要期末考,给我好好复习,少出去玩。”他声音里带着些许严厉。 “……你不说我都忘了。”一时间,顾念念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骤然想起身边有个神级学霸,“有空吗?帮我复习复习功课,划重点?” “没空。” “……” “这样呢?”顾念念亲他脸颊,眼睛干巴巴地瞅着他。 “我工作很忙。”秦深唇角难以觉察地翘了一下。 “现在呢?”顾念念啄啄他嘴唇。 她青涩的吻,浅笑的唇,令人心旌摇曳 “可以考虑。” 秦深扣住她脑袋,准备加深这个吻。 电影屏幕骤亮,音响传出一句话。 ——黎耀辉,不如我们从头开始。 秦深缓缓松开手,扶正顾念念的位置,在她不知所措的注视下,他看向屏幕,那里有两个交缠的身躯。 十分原始和狂野。 “春光乍泄,这就是你、要和我一起看的电影?”秦深望着她,浅浅一笑。 “我最喜欢的影片,没有之一,想分享给你。”顾念念热络地缠着他的手。 从她肢体语言中,秦深察觉到她的讨好,也能理解她性格中的率真和热情,更不否认这是部优秀的影片,但再优秀,一部男同志影片落在情侣约会中,多多少少都有些突兀。 “不喜欢?我出去换一部?”顾念念仰眸凝视他。 “开始了,就不要轻言结束。”秦深揉揉她头发。 “好!”她露齿笑了。 顾念念满心甜蜜。 开始了,她根本没想过结束。 . 距离影片结束,已经过了十分钟,顾念念也哭了十分钟。 回到车里,她依旧沉浸在故事情节里,难以自拔,瘦小的肩膀抖个不停。 接过秦深递过来的第n张纸巾,并没忽视他脸上的笑意,顾念念哽咽道:“你这个没良心的,这么感动的影片,都不掉一滴泪。” 他嘴角抽了一下。 观影过程都在帮她擦眼泪的秦教授选择未置一词。 “你不觉得何宝荣坐在床上,抱着黎耀辉常盖的毛毯哭泣,很感人吗?”顾念念说着,泪水又掉了下来。 “他以为,这个世界总有个人等他回来。” 秦深面色寂淡,声音宛若寒夜扑面的冷风,令顾念念感到阵阵凉意,即便待在恒温的车里。 挂在她睫毛间的泪珠颤了一下,她缓缓转动眼眸,他脸上还是那种慵懒闲淡的笑。 一切,宛若错觉。 “时间不早了,黎耀辉要回家,你也要回家。”秦深说。 “你晚上有事?”顾念念忐忑地问。 每年的圣诞,她都在家里陪着奶奶和爸爸,也会邀请朋友来做客,而今年她希望他也在。 即便,她知道他很忙。 他能从英国回来,陪她庆生,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不该有诸多要求。 却总要忍不住,试试。 但她忽视了,他们刚刚开始,情感还没稳定到见家长那一步。 “英国的项目还没落定,我就独自回来,扔下团队,那边还在怨声载道,今晚要加班了。”秦深说。 “你别做了!我养你!”顾念念满目内疚。 你忘了我 他望着她,不说话。 半响,秦深挑起一抹笑:“确定吗?一般人养不起我。” 顾念念对上他好看的桃花黑眸,那双眼睛里并没有太多情绪,连同微微上扬的嘴角,都流露出浓浓的趣味。 虽说她家境不错,但和秦深一比,还是有天壤之别。目前她每个月赚的,还不够他跑车的保养费。 顾念念慢慢低下头,不自觉地绞着一双手,憋了很久,慢声说:“我会努力的。” 不是正午,她也没有看着他,娇小的身子还有点微微颤抖,秦深仍在她身上捕捉到一股类似阳光的气息,包围着他,暖洋洋的,舒服到心里。 “念念,你真可爱。”秦深握住她手,笑了。 “我怎么觉得你在取笑我不自量力呢……”她闷声说。 “没有。”以前有,现在没有。 “要我发誓吗?”秦深揶揄道。 “不用……”发誓是我的专用词,才不给你用。 “奶奶知道你在酒吧唱歌这件事吗?”秦深转移话题。 “她不知道,我和爸爸瞒着她呢,怕她知道了生气,她身体不好。”顾念念果然抬起头。 “叔叔同意了?”按照他对卫博远的了解,不可能允许顾念念在外面驻唱。顾氏集团需要接班人,要么让顾念念亲自接手,要么找个能干的女婿辅助顾念念。如果二者能结合,就是最好的结果。 “他希望我明年回公司上班。”顾念念无比纳闷。 她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家庭矛盾和她这几个月在初遇bar认识的朋友,提到她怎么挽留judy时,意得志满,手舞足蹈,恨不得他也在现场,好见识她能干的一面。 “叔叔说的不无道理。”秦深悠声道。 “你也认为我应该回去上班?”顾念念诧异道。 “都答应了,不是么?” “是……但一定会被爸爸压得死死的,没有丁点人身自由。” “你答应寒假去实习,也没说一定要回自家公司。”秦深坏笑。 “……这也行?”如果让爸爸知道,没病都气出病来。 “少了家人庇护,你学习机会更多。”秦深纠正她想法,“最近青城大学有很多宣讲会,一定要留意。” “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顾念念看看他,瘪着嘴唇,“我要实习,要兼职,还要练歌……” “缺了一样。”秦深悠悠地打断她的话。 车停在顾家别墅附近。 顾念念看到周围熟悉的风景,有些茫然。 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缺哪样?”顾念念语气有些苦闷。 秦深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在她微瞠的瞳眸中,覆上她嘴唇,补上电影院里未完成的吻。 顾念念自然而然地闭上眼睛,任由他轻轻地撬开自己唇瓣,迎接他的掠夺,然而这个吻不同于早上的激烈而迅猛,反而轻柔得令她心颤。 他这般地柔和,慢慢地挑动,浅浅地吮吸,似乎在和她舌尖缓慢共舞,让人沉醉。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松开她,脸颊是他炙热的掌心,睁开眼则迎上他漆黑的眸子。 他的眼眸比往日更深沉,更缱绻,也更惑人。 好像不满足于这个热吻,秦深伸出舌尖轻舔她红肿的下唇,轻笑出声,像个调皮的孩子,看得顾念念都痴了。 “你忘了我。”他捏捏她泛红的耳尖,感觉在故意惩罚她。 被他的吻弄得发懵的顾念念眨眨眼,好一会儿才理解他的话。 他的意思是自己点漏了他。 密密麻麻的幸福感将她缠绕得密不透风,顾念念瞅着他:“那怎么办咧?一天就二十四小时,再也不会增多。” “很简单,来我的公司实习,兼职,练歌。”秦深抛出橄榄枝。 “想得美。你管我管得比我爸爸还严格。”顾念念皱皱鼻子。 她可没忘记自己逃课,被他欺负得敢怒不敢言的日子。 “我这么严格,你还敢让我帮你划重点?不怕我让你背整本书?”秦深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你最好了,不会介样欺负我的。”顾念念眼神流露出浓浓的忧伤。 此时,她感到自己在垂死挣扎,因为以秦教授的性格,他不仅会,还会往死里虐。 看不惯她委屈的神情,秦深从她衣服口袋里震动的手机,笑道:“先接电话。” 顾念念接了卫老夫人的电话,聊了两分钟,挂断后,闷着语气:“奶奶催我回去了。” “回去电话联系。”坐回位置的秦深重新系好安全带。 “你还缺一句话,一个礼物。”顾念念瞪他。 “低头看看。”秦深忍俊不禁。 顾念念猛然垂眸,胸口多了一条时尚精致的十字架挂坠,正折射出七色的彩光,璀璨夺目。 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帮她戴上的。 “为什么送我十字架?”顾念念嘴角抿笑。 爱与救赎 这个问题,秦深在回国途中,也问过自己。 他拿起挂在她胸口的挂坠,拇指轻轻地摩挲一番:“圣诞节又称耶诞节,是耶稣诞辰,而耶稣在十字架上受死,十字架被赋予了新的意义,它胜过死亡、罪恶、黑暗,代表爱与救赎,我希望它能帮你克服对黑暗的恐惧。” 他的声音是惯有的沉缓和悠然,夹杂着一丝安抚人心的温柔,催她落泪,又滋生出一股莫名的力量,这种奇妙的感觉宛若四面八方伸来的藤蔓,将她紧紧缠绕,可能会窒息,她却甘之如饴。 一直沉浸在感动中的顾念念瞬时间失去了言语能力,秦深微微一笑,单手抚着她脸颊,在她额前落下一个吻:“生日快乐!” “谢谢。”她清澈的棕眸弯成好看的月牙,水光流转。 “就只有一句谢谢?”秦深挑起眉宇。 顾念念笑容灿烂,亲上他的唇。 . 一进家门,顾念念就看到二楼的温禾正满眼戏谑地看着自己,朝她做了个斗鸡眼,顾念念来到客厅,发现奶奶正拉着尹笑笑聊天,大抵内容就是顾念念在学校的学习状况,交友情况,着重放在男性朋友这块。 “没在说我坏话吧!”顾念念从沙发后方伸手揽住卫老夫人。 “你这女娃,总算回来了,知道温禾她们等你多久了吗?”老人家面色严肃。 “人家知错了!就是街上遇到个朋友,聊多几句,一接到您电话,快马加鞭地赶回来,就是想早点看到奶奶。”顾念念撒娇无下限。 走过来的温禾在卫老夫人看不到的位置猛翻白眼。 “什么朋友?我们认识吗?”尹笑笑适时地添了一句。 “对啊!男的女的!?”温禾唯恐天下不乱。 顾念念很想找几块洗脚布堵住这两人的嘴。 “男朋友吗?怎么带回来给奶奶瞧瞧?”卫老夫人跟人精似的,追问。 “没这回事!您别听她俩瞎说!”顾念念头疼。 “我们有说男朋友吗?”温禾火上浇油。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温禾早就投胎重生了。 “奶奶,我找温禾请教功课,晚点回客厅。”说着顾念念裹着一身杀气,追赶温禾。 玩闹够了,一家人坐下来安安心心地吃饭,为顾念念再次庆生。 在切蛋糕许愿的时候,她抓着胸前的十字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 趁着顾念念在洗澡,尹笑笑在用她的电脑浏览招聘网站和学校的招聘信息。 “如果念念问起昨晚的事情,说不说呢?”温禾凑过去。 “肯定不能说啊!”尹笑笑想都没想就否定了。 “这对陆大叔不公平。”温禾皱眉。 “情感哪存在什么公不公平?你都看到了,念念跑出去,就是选择了秦教授,整晚没回来,一回家就是春风得意的样子,说他们两是单纯的师生关系?房客关系?朋友关系?你信我不信。既然他们都已经在一起,何必让念念知道这么多,徒增内疚。”尹笑笑分析问题头头是道。 “我知道谎言是生活的一部分,也知道你的初衷是为念念好,但这种谎言跟平时的小打小闹不一样,涉及到一个人的情感,何况撒谎就是撒谎,一旦说了一个谎言,就要说成千上万个去圆它,这么疲惫和高智商的事情不适合我。如果她真的问,你回答就好。”温禾眼眸染上几分罕有的肃色。 尹笑笑停下敲击键盘的动作,静静地凝视好友。 半响,尹笑笑叹息道:“她边洗澡边唱歌就明确她心情有多好,估计都沉浸在恋爱中,未必记得昨晚的事,只要我们聊天的时候,你不提,我不提,顺其自然就过去了,这也不是撒谎。” “我们不提,难保初遇bar其他人不说……” 就在这时,顾念念穿着睡衣出来,拿着毛巾擦拭湿漉的头发:“你们在聊什么?这么火热。” 尹笑笑暗暗看了温禾一眼,略有警示意味,再转过头对顾念念说:“下周二秦氏集团会举办校园招聘宣讲会,你也知道秦氏集团是数一数二的大公司,有就业准备的应届生都蠢蠢欲动,我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就叫温禾帮我看看简历,好完善一下。” “也对,她读的是人力资源专业,肯定懂得投递简历的注意事项。”顾念念走了过去,朝着温禾眨眼卖萌,“我的简历就在电脑桌面,温禾你也帮我看看咯。” “你要去实习?”温禾眼珠子快凸出来了。 “对啊!秦教授建议我去外面企业实习,我想试试。”她笑得像被灌了蜜一样。 这一声“秦教授”喊得令尹笑笑和温禾起一身鸡皮疙瘩,在两人逼视下,顾念念选择坦白从宽,作为聆听着的尹笑笑全程挤不出任何表情,惊呆状,而温禾则捶胸顿足,为秦教授抱不平。 直到听到《春光乍泄》这部电影,尹笑笑双手捂脸,扮装不认识顾念念,与此截然不同的是温禾笑趴在床上,问她为什么不选《蓝宇》,但很快温禾笑不出来,尤其是听到顾念念答应秦深和陆言修保持距离,她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 尹笑笑和温禾互换眼色,得出一致结论——秦教授,这人太可怕。 “我离开初遇bar后,大家还好吗?玩到几点才结束啊?”顾念念压在温禾身上,笑问。 几乎在瞬间,顾念念感觉温禾在紧绷着身子,好像在抗拒这个话题,以为她在闹脾气,目露歉意:“我是寿星,不该第一个离开,对不住大家,后来没发生什么事吧?” 一个莽撞的对手,她不惧怕 “能发生什么事?大家依旧在玩真心大冒险,都挺开心的。”尹女神笑着回应。 “那就好,我多怕我离开后,发生什么不愉快。”顾念念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念念,我要赶稿,这里还有电脑吗?”蓦地,温禾从床上坐起。 她这番举动太突兀了,顾念念怔了一下:“爸爸书房的笔记本不方便给你用,但琴房有部老旧的台式机,运行有点慢。” “没问题,能打开办公软件就行了。”温禾看了一眼尹笑笑。 打开灯后,温禾发现简单的琴房里面别有洞天,十分雅致,整齐地摆放着各种乐器,里面还有一个超级大书架,上面的书籍都很有历史气息。 “这个也是妈妈以前的书房,她去世后,我就没动过,你要答应我,不能随便动里面的文件哦。”顾念念一边开电脑一边叮嘱。 “知道啦!”温禾没好气道。 走出去的顾念念突然又迈进琴房,补充一句:“不准浏览色情网站,中毒我毙了你。” 温禾:“……” 回房后,尹笑笑正在修改简历,听到顾念念脚步时,笑着说:“温禾被秦学长整惨了,今早她就一直念叨着要把‘秦楚楼’这叁个字安在有恋物.癖的强.奸犯上,而这个强.奸犯被捕后,最喜欢在监狱里捡肥皂……没想到她这么按耐不住性子,急着动笔琢磨这个复杂的人物。” 温禾确实说过这些,尹笑笑搬来这番话,适时地打消顾念念的疑虑。 “难怪她一听我提起昨晚的事情,就冒火,”顾念念恍然大悟,把手放在尹笑笑肩膀上,笑嘻嘻道,“女神,投简历的时候捎我一份,虽然我简历不如你们的光彩,也想试试,说不定哪个公司就看我证件照漂亮,要我去面试。” “我在浏览秦氏集团校园招聘官网,帮你把桌面的简历投进去?” “好啊!” . 青城中央商务区,秦氏集团,二十四层,人力资源部。 正在等电梯的顾念念低头回信息。 顾念念:结束了,hr让我回去等通知。 秦深:感觉怎么样? 顾念念:很专业,很nice,如果通过这轮,还有一个总监终面,但我有信心。 秦深:哦? 顾念念:我这么优秀,肯定没问题! 秦深:…… 隔着千山万水,顾念念都能感受到秦教授满是嫌弃的俊脸,她傻乐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按了上楼的按钮,而此时电梯门缓缓打开。 一个高挑优雅的身影出现在顾念念眸底。 不仅她诧异,对面的姣好容颜也流露出惊愕之色。 岳湘灵摁着电梯开门键:“念念,怎么不进来?” 顾念念笑道:“我要下去,舍友在等我呢。” 闻言,岳湘灵紧绷的神经稍微缓了一下,反而走了出来,站在她身边,替她摁了另一部电梯的按钮:“我过来找朋友,没想到可以遇到你,本来还想约你去晚饭来着,既然你约了舍友,只能作罢了。” 她脸上一直挂着温柔的笑,似不经意地问:“对了,这一层是人力资源部,过来面试吗?” 顾念念坦率道:“嗯嗯,来应聘寒假实习生。” 对于这个回答,岳湘灵表示有些难以理解:“你不是有家族企业吗?你家人愿意让你出来了?” 而且这么多家公司不选,就选了秦氏集团。 这绝对不是个巧合。 即便是巧合,她也绝不容忍顾念念待在这里。 “不愿意啊,但有人说外面企业不会顾忌我身份,锻炼机会更多,抱着试试的想法来这里,就算被pass,当做增加面试经验咯。”顾念念一脸乐观。 “说这番话的人挺有意思的,很为你着想。”岳湘灵面色柔美,只有她知道,一天的好心情都被毁得差不多。 她不继续追问,一方面是她承受不起这个答案,另一方面是不想顾念念起疑心。 打人风波后,顾念念和victoria对撕的视频在网上下架,几乎找不到任何痕迹,而网民的注意力也转移到新一轮的娱乐头条,很明显有人在暗箱操作。岳湘灵先行一步,早就下载了这个视频,反复观看,她发现顾念念并不是傻子,甚至挺聪明的,只是欠缺了耐心和隐忍,有种不屈于现实的执拗和冒失,许是家人保护得太好了,而这两点正是她具备的。 一个莽撞的对手,岳湘灵并不惧怕。 岳湘灵惧怕的是——秦深欣赏她。 电梯又到了,岳湘灵拍拍顾念念肩膀:“你这么优秀,一定能拿到offer,到时候记得约我出来庆祝一下。” “好哒,一定!” 岳湘灵瞳孔倒映出顾念念灿烂的笑靥,直到这抹阳光得令人生厌的笑容彻底消失后,她才收敛唇边的弧度。 . 人力资源总监办公室。 听到敲门声,周荣星合上年会策划方案,“coming!” 见到来客,他立即从皮椅上站起来,迎了过去,脸上挂着笑:“岳小姐。” 他语气既不过分热络讨好,也绝不生疏,透着惊讶之余略带惊喜。 “周总监,这次上来,有事想请教你。”岳湘灵并未因身世显赫而嚣张跋扈,表现出良好的家教。 中间人 “岳小姐客气了,哪谈得上什么请教,都是互相学习。”周荣星带着岳湘灵坐到沙发上,“请问具体是什么事?” 这千金大小姐背后有个大股东父亲,还有董事长疼爱,认识她的秦氏高层无不好好地供着她,而她没有半分骄纵,倒令大家真心尊敬 “前段时间,网上有段很火的视频,视频里打人的主人公就在我们公司,不知道我有没有看错?”岳湘灵笑道。 “您说的是顾念念?”提起这个女孩,周荣星印象十分深刻。 总裁特助嫌少过问人力资源部的事,却突发奇想,远在英国也要这一届实习生名单,当这份名单重回周荣星手中时,顾念念取代了尹笑笑的位置。虽然顾念念成绩单不堪入目,早在网申这一步就被系统自动淘汰,好在她校园实践活动很丰富,多才多艺,面试几轮下来确实不错。 只可惜了各方面都十分优秀的尹笑笑。 既然总裁特助有这个决定,他也不会为了个未曾谋面的尹笑笑去得罪领导。 “本来不确定,你一提我就记得名字了。”岳湘灵茅塞顿开的模样,转而换了种好奇里夹带着质疑的语气,“说好听点,她是真性情,果敢率真,但不管初衷是什么,她动手打人足以证明她行事冲动,缺乏远见,这样性格缺陷的人也可以留在秦氏工作吗?” 随着她的话,周荣星已猜到她此行的目的,笑着回答:“我们会根据实际面试情况给所有人做综合排名,最终以这个排名为依据发放offer,整个过程绝对的公平公正,请岳小姐放心。” 他态度不偏不倚,并没有给一个精确的答复。 “我了解我们公司的hr部门绝对够专业,当然放心,但不清楚的外人呢?以为秦氏集团招聘要求很低,阿猫阿狗都可以进来。做事情除了坚守内部原则之外,还是要学会变通,多方面考虑,要知道部门声誉事小,我怕的是这会拉低整个秦氏集团的员工素质。万一这事传到秦爷爷耳边,这就不好了,你也是知道的,他最看重高层的大局观念。”岳湘灵语重心长道。 作为hr总监,哪会听不懂她言外之意,更懂她背后的威胁。 岳小姐向来都很和善,嫌少咄咄逼人,真不知道顾念念哪里这么特殊,值得她费尽心思,甚至搬出董事长。 周荣星面色愈发凝重,在岳湘灵逼他表态的注视下,他缓声道:“在选拔人才过程中,我们的原则是宁缺毋滥,降低员工素质这种事是绝对不会发生的,关于顾念念,我们已经考虑过了,她是顾氏集团千金,来这里实习,最终还是要回去继承家业,而我们招实习生更多是为了培养忠诚的员工,仅仅是这一点,无论她多优秀,我们都会慎重对待。” 得到满意的答案,岳湘灵漾开一丝柔美的笑:“当然,我绝对信任周总监的专业能力。我刚刚说的那番话不是为了干涉部门工作,仅仅是个人看法,也想听周总监的见解,没想到招聘员工有这么多注意事项,真是学习了。” 达到目的,岳湘灵站起身:“我还有事,不打扰你工作了。” 周荣星客气道:“哪里是打扰,欢迎岳小姐常来。” 送走岳湘灵,周荣星坐回位置,没多久又听到敲门声:“进来!” 是助理戴西,她手里抱着一堆文件:“周总,这是这届实习生最新面试评分。” 周荣星打开顾念念的资料,略显诧异。 她综合素质还挺高的。 只可惜,她得罪了有董事长撑腰的岳小姐。 他划了顾念念的名字,交给戴西,戴西感到很奇怪,终究什么都不问。 一方面,她察觉到领导面色不对,另一方面,她习惯了工作中多做事,少说话。 就在她离开的时候,周荣星叫住戴西,让她正常通知顾念念来终面。 他想起这个名单是总裁特助增加进去的,总裁特助的意愿就是总裁的意愿,现在就淘汰顾念念,显得过于莽撞。 看似是岳湘灵和莫程伦的较量,实则在逼他站队,选择董事长,还是站在新总裁这边。 现在还未对外公布秦总的身份,作为秦氏集团高层,哪会不知道他是董事长的孙子。一家人本应相亲和睦,这个词似乎与他们爷孙无关,董事长好像让权了,但明眼人都清楚,董事长经常干涉总裁的项目,让许多中间人很是头疼。 不巧,这次他成了中间人。 . 秦氏集团顶楼,八十八层,总裁办公区。 迈出电梯,秦楚楼朝着经过身边秘书部经理贫了一句:“丽莎,新发型不错!” 丽莎习惯秦楚楼平易近人的相处方式,笑着回答:“您就爱拿人寻开心。” “这年代,说实话都没人信,太忧伤了。”秦楚楼摆出西子捧心状,眼尖瞄到不远处闪过总裁办公室大门的高挑身影,挑唇笑了,“岳湘灵来了?” “对啊,岳小姐还带了很多葡式蛋挞给大家当下午茶,超级贴心。”丽莎眉开眼笑,显然被人用美食收买了。 原本还想侃上几句,手机震了下,秦楚楼让丽莎先去忙,自己找了个空荡的会议室接了来自腐国的哭丧视频。 “秦少爷,我觉得老大在整我!”还好隔音效果很好,否则整层办公楼都听到莫同志鬼哭狼嚎的声音。 “不是已经拿下那个项目了吗?哥整你什么啊?!”秦楚楼掏掏耳朵,摆出很嫌弃他的嘴脸。 “大后天就签约了,他要我明天回国,这是什么意思?”莫同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瞅着秦少爷,好不可怜。 秦楚楼沉吟片刻,得出一个结论:“没猜错,他是在整你。” 莫同志愣住了:“秦少爷,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页岩气是新的化石能源,还不成熟,我觉得哥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为了拿下项目,更多是了解先进技术和开发经验!”秦楚楼非但没有同情心,还笑得很猥琐,“你真搞定dr.cooper,不错嘛!不过与其说他在整你,不如换种想法,通过这件事证明你的能力,也表明你的忠心,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有舍身的勇气。跟我实话实说,牺牲了多少色相?” “甭提了,俺心好痛!”莫程伦两眼泪汪汪。 “谁让你弄坏他手机?而恰巧旧手机有这么多重要信息?别怪我没提醒你,下次见到念念学妹,嘴甜点!” “老大沦陷了?”莫程伦在改实习生名单时就有这个猜想,不敢主动发问,怕秦深又想起手机事件,特地找秦楚楼求证。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开心。”秦楚楼想起岳湘灵,难得叹了句,“不过,几家欢喜几家愁。” 每一句都在提醒她 秦深正在浏览页岩气项目的资料,脸上露出几分满意之色。 看得出,除了玩乐,莫程伦还是花了时间干正经事。 直到桌面放下一只小巧的咖啡杯,杯沿正冒着缕缕热气,秦深目不斜视:“土耳其咖啡。” 从岳湘灵敲门进来到站在他身边,他视线就不曾移动过半分,却已经知道来者是谁,语气里没半分惊讶。 “深哥哥厉害!”岳湘灵目光贪婪地看向他。 秦深喜欢喝咖啡,她就四处搜罗,而无论什么咖啡,他只需闻一下,就知道品牌和来源。 “这种事情有丽莎她们负责,你不需要做。”秦深目光依旧盯着电脑屏幕。 岳湘灵眸底的笑意倏地僵化,很快恢复如初:“不同咖啡冲煮方法也有区别,难得我喜欢泡咖啡,深哥哥你就别剥夺我这个兴趣爱好了。” 秦深黑眸略抬,淡眼望着岳湘灵。 他眸光平静得没有任何情绪,就是这么寂淡的注视,令岳湘灵感到一种莫名的畏惧。 秦深缓缓扬唇,漫不经心道:“不用咖啡有不同冲煮方法,不同油画颜料也会影响作品的张力,温莎.牛顿这个牌子,不错。” 温莎.牛顿…… 她只和顾念念提过。 目的是为了让顾念念知道深哥哥很重视自己,好知难而退。 难道说深哥哥知道这件事了? 室内开了暖气,却有一丝丝凉气从四面八方涌上她心口,似乎重于生命的东西正渐渐流失。 见她面色煞白还故作镇定,秦深慢声补充:“你最近在学画,这牌子的颜料适合你用。” 岳湘灵抓住桌沿的手紧了些许。 她很想安慰自己,他没别的意思,纯粹站在专业角度给她提意见,但她更明确的是——他在给她台阶下。 “好啊,深哥哥介绍的准没错。”岳湘灵扬起自以为无懈可击的笑,柔声道,“快到饭点,我发现一家新的法式餐厅,那里的黑松露是从佩里戈空运过来,很新鲜,一起去试试?” “我约了女朋友,没空。”秦深淡笑,“这样,我帮你问问楚楼,他对美食最有心得,肯定很乐意陪你。” 瞬息间,岳湘灵感觉有人把心脏掰开两半,疼得几近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住这股锥心的痛,素白的脸上漾开一抹清风般的笑:“竟然偷偷地交了女朋友,什么时候带来给我们过过眼?” “不是我不想带给你们看,是怕你们吓到她,毕竟她年纪还小,不懂事,更没什么城府。” 岳湘灵总觉得“城府”这两个字咬音特别重,重到让她觉得他别有深意。 “你这么偏心,我和乐儿会吃醋的。”纵使心在滴血,岳湘灵仍在微笑。 “这点就不对了,妹妹和女朋友,我分得很清,以前是怎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秦深不温不火道。 他几乎每一句都在提醒她,他们只是兄妹关系,斩断她任何幻想。 以前是,现在也是。 但为什么,顾念念不同! 为什么! 强烈的妒意自胸口腾起,几乎要将她吞噬,逼近理智崩溃的边缘。 眼睛又涩又涨。 岳湘灵快伪装不下去了。 见差不多,秦深移开锐利的眸光,淡声道:“湘灵,待会儿我还有会议,不送你了。” 岳湘灵努力稳住气息,挤出一丝笑:“嗯,我先出去了。” . 光是瞧上一眼,秦楚楼就捕捉到岳湘灵身上浓郁的煞气,微微皱眉。 他放下手上的葡挞,跟了上去:“湘灵妹妹,深呼吸,别把气憋在胸口,对皮肤不好,” 岳湘灵伸手把他拉近会议室,锁上门,回过眸来,秦楚楼正双手环胸,一副捍贞洁的坚贞模样。 岳湘灵:“实话跟我说!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秦楚楼恢复正常,坐在皮椅上,微微扯唇:“最近啊,我就知道哥不会瞒着你。” “我希望他瞒着我。”有时候,她宁可相信谎言,也不愿知道真相。 “这么多年,你该醒了。”秦楚楼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冷眼看她,“哥没给过你任何幻想,是你一头载进去,怨不得任何人。” “你想表达什么?”岳湘灵眼眶噙泪,给人一种我见犹怜,不认苛责的感觉。 没人对不住你 “这副柔弱无辜的表情能收收吗?”秦楚楼翻了白眼,嗤声讽刺,“我们一起长大,你有哪些事情我不知道的?” 他们都善于伪装,最大的区别是秦楚楼只爱捉弄人,而岳湘灵则大大的不同。 流转的眼泪逼回体内,岳湘灵冷声道:“难说了,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 “我在关心你,还是在担心其他人,你心里自己清楚。”秦楚楼的嗓音褪去爽朗,有几分秋冬夜里的凝寒,“有些话,我只说一遍。在这件事上,没人对不住你,包括哥,更包括顾念念,我希望你认清事实,重新出发。” “秦少爷,你自己背了一身桃花债,没资格当我情感咨询师。”岳湘灵对他的建议嗤之以鼻。 “湘灵。”秦楚楼的语气骤然沉了下来,目光凝重,“追你的人很多,不乏优秀精英,为什么不试着跟他们出去走走,说不定会发现,他们比哥更适合你。 “你没爱过,你不懂。”岳湘灵扬起一抹苦涩的笑。 . 回学校途中,温禾发现原本阳光灿烂的顾念念面色凝重。 “闷声不吭的,想什么呢?”温禾睨着她。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笑笑,她简历比我优秀太多了,没道理要我不要她啊。”顾念念语气有些焦虑迷茫。 “我怎么知道,可能hr打瞌睡了,哈哈哈!”温禾很没品地笑了,随后声音也染上几分沉重,“虽然笑笑不说,我感觉到她并不开心。” “要是我,也开心不起来,她为了这个费尽心思,准备了很久,她简历被筛下来就算了,偏偏还给我这个学渣机会。”顾念念转头看着温禾,“你学这个的,实话跟我说,如果只能二选一,你会选谁?” “如果仅仅筛选简历,肯定选笑笑,不用犹豫的。你有许多课外实践,笑笑还是学生会会长呢,何况她绩点比你高这么多,可谓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温禾答道。 你要不要说得这么实在…… 顾念念眼眸里尽是幽怨。 “是你要我说实话的,你也不用这么自卑,刚刚是筛选简历的流程,最重要的还是现场表现,既然你能通过叁面,说明你还是有独特的人格魅力的。”温禾拍拍她肩膀,话语里的抚慰不能再明显了。 “谢谢你无比含蓄的安慰。”顾念念拉着脸,本意是抱怨的,说着说着倒是自己先笑出声。 见状,温禾也笑了,后来想到一件事,收敛了几分笑意:“你有听秦教授的话,远离陆大叔吗?” “他让我和陆大叔保持距离,又没说断绝联系。”顾念念眨眨眼睛,“我们经常聊天的。” “还算你有点人性。”温禾撇嘴。 “其实,我觉得这点心思,秦教授肯定知道的。有时候,我怀疑他故意不把话说绝了,毕竟陆大叔是我朋友,要是连手机聊天的权利都没有,太丧尽天良了。”顾念念目露愁绪,“你知道吗?下个月英国交响乐团来这表演,陆大叔问我有没有空。” “与其刺激秦教授,不如跟我去参加应届生的假面舞会。据说很好玩,就下周。” “切,我有时间宁可呆在公寓,说不定秦教授有空,逮他做饭给我吃。” “有人喜欢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温禾脸布满马赛克,“你跟他,进展到哪一步?” “什么哪一步?”顾念念急忙移开视线,看路边风景。 “别装!”温禾撞撞她肩膀。 顾念念两耳不闻温禾话。 “以前谈这个话题,不见你这么害羞!透露一下!方便给我写作灵感。”温禾继续撞她,“秦教授技术怎么样?说嘛!” 刹不住力道,她差点把顾念念撞飞,惹得顾念念双眉倒竖:“我哪里知道他技术怎么样!” “不会吧……秦教授不行?”温禾说起话来,节操尽碎。 “他工作很忙,有时候都没时间一起吃饭,更别说晚上了。”顾念念委屈地瘪嘴。 “这么说,你很期待咯?”温禾笑得很淫荡。 “……” . 期末的图书馆自习室一座难求,还好恰巧遇到小学妹曲梦妍,她赶着去上课,就把位置让给顾念念。 这次,她没带笔记本,只带了几本专业书,上面写满笔记,看到生涩难懂的地方,拿荧光笔记录下来,时而垂眸深思,时而咬着笔头计算时间。 还有两分钟,有人就要迟到了。 应该怎么罚他呢? 想着想着,偷着乐的顾念念不小心笑出声,收到许多同学的白眼。 她朝大家做了一个对不起的手势,察觉桌面的手机屏幕亮了。 是秦氏集团要请她去终面的邮件。 她来回看了好几遍。 突然间,有个高大颀长的身影笼罩着她,在她耳边低声说:“你就是这样温书的?” 这酥得头皮发麻的低语令顾念念猛地挺直项背。 稍微侧首,她对上一双魅惑的桃花黑眸。 --- 笑笑的简历被筛下来,和念念无关。 后面有解释。 你不是想睡我吗? “恰巧收到秦氏集团终面的信息,真没偷懒!”顾念念尽量压低声音,缓了一秒她才发现自己快被大家的视线戳成筛子。 她打了个寒颤,苦着脸:“你怎么上来了?不是约好在楼下偷偷见面吗?” 秦教授微微一笑:“你跟我来。” 被他迷得神志全无的顾念念童鞋很乖地跟着他,意识回来时,她已被他带到隐蔽的图书角落。 前方是堆满书籍的书架,很好地挡住一群八卦的目光。 “你不会想在这里……”顾念念瞠大眼眸,双手抵住他胸口,“不可以!” 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两人的关系。 奈何螳臂当车,不起半分效果。 他大手一用力,环着她的腰,将她压在墙上,恶劣地勾唇:“不可以怎么样?” 就在她满心无措的时候,秦深勾起她下巴,以一种极其缓慢地速度低头。 她越害怕,他就越要在这个时候折磨她。 顾念念下意识地用手背捂住嘴巴。 “不可以这样?”他吻上她手心。 “还是这样?”他吻上她额头。 “亦或者这样?”他吻上她眼睛。 他的吻细碎、迷离,还很霸道,撩得她都听到自己心脏强烈跳动的声音,嫩白的小脸仿若火烧般红彤彤的,又羞又怒。 “不说话?”秦深望着她的眸子说不出的魅惑。 ……我捂着嘴巴怎么说话啊?顾念念清澈的棕瞳尽是羞恼,死瞪他。 秦深突然咬了她指尖一下,力道不重也不轻,似乎是为了惩罚她不听话。 顾念念惊骇地松开手,布满倔色的美眸渐渐被无助取代:“我们再不出去,他们会知道的!” “知道你是我女朋友吗?”秦深扯唇淡笑,满不在乎的口吻,“那就让他们知道。” 为了证明他的话,秦深面露邪恶,强行抬起她的腿,扣在自己腰上后,顾念念被突如其来的姿势惊呆了,尤其感觉有什么抵住双腿中间,再不经人事也懂得那是什么。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秦教授。 危险到极致。 根本不是她能应对的。 顾念念都快要奔溃了,秦深还不放过她,恶意地顶了下,眯着眼眸:“你要记住,我秦深不玩地下情。” 这声音低哑性感,还有一丝胁迫警告的意味。 她觉得他生气了。 好像在恼她隐藏两人的关系。 由不得她多加思考,秦深快速吞没她的唇瓣。 一点都不温柔,强势得令她心颤。 感觉有什么在她心房骤然绽放,艳红炽热,引导她步步沉沦。 被人肉?被女同胞追杀? 管他呢! 她主动勾着他的脖子,奉上自己。 . 夜晚,公寓客厅。 顾念念正在看电视,时不时往嘴里塞薯片,眸光偶尔飘过二楼。 晚餐后,秦深接了个电话,看了她一眼,特地回卧室。 都快一小时了。 听到下楼的脚步声,顾念念腾地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你要出去啦?” 她用极其幽怨的眼神瞅着他。 “我答应你,今晚肯定回来。”秦深坐在她身边,伸手摘下粘在她身上的碎裂薯片,顺便拿遥控器关了电视,笑问,“你下周还有两科,有把握?” 顾念念从小背包里掏出专业书和笔,放在他手上,谄媚的神情:“有你在啊!” 这周的考试多亏了秦教授的点拨,她第一次在做试卷的时候有极其爽快的征服感。 他看着她,纹丝不动。 顾念念眼珠一转,挺直身子,飞快地亲了他一下。 秦深唇角压抑不住地翘了下,淡然垂眸,几乎是一目十行,执笔勾出重点难点。 “好好复习。”他伸手点点她鼻子。 “……”顾念念不满地嘟嘴。 美术鉴赏课结束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苛。 “有异议?”秦深斜眼睨她。 “我要去你房间温书。”顾念念笑眯眯道,“学霸房间可以让人聚精会神,提高学习效率更高。” 顾念念见他没有立即变态,仅仅站起身,俯视自己,不由得有些失落,就在她满目黯然时,她看到他修长干净的手指,立即明白他的意思,棕色的眼眸迸发出亮光,把手交给他。他的手劲很大,微微一扯,她就跌在他怀里。倏地,顾念念整个人离开地面,被秦深抱上楼梯,进入房间,被他放在床上,旁边是她的小背包。 对上她得意的眸子,秦深笑得很奸险:“为了看看我房间有多大魔力,回来验收你复习成果。” 顾念念内心腾升出一种弱鸡学渣被殿堂学霸吊打的悲催感。 在她忧伤的注视下,秦教授离开了房间,忽而折返,用一个极其缠绵悱恻的深吻来抚平顾念念童鞋胸口的苦闷。 顾念念一改愁绪,朝他挥手道别,温柔又体贴:“你安心去吧,我会好好看书的!绝不辜负秦教授和学校的谆谆教导!” 她打醒十二分精神,专心复习,一旦精神疲惫,立即想起秦教授的爱之吻,原地满血复活,又开始奋笔疾书。 直到瞌睡虫来袭,所有的文字感觉近在眼前,实则又像远在天边。 她慢慢闭上眼帘,拿书的手捶了下来,打到床头柜的抽屉把柄,疼得她猛地醒过来。 定睛一瞧,她在抽屉里发现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东西。 没拆包装的小盒子。 冈本、durex、jissbon、第六感、donless…… 这些避孕套品牌,她当着他面前数过。 秦深习惯性地抬手看手表,已经凌晨十二点半,她最后一条信息是十一点二十分,现在该是睡着了。 开门前,秦深拨通莫程伦电话,让莫程伦着手调查顾氏集团目前运行状况。 他要知道卫博远为什么突然进行私募融资,这行为和顾氏集团上一代的经营理念背道而驰。 进到公寓,秦深房间的门并没有关着,从门口望进去,秦教授逮到睡姿非常狂野的顾念念童鞋,她整个人呈大字型姿势,一本摊开的管理学书籍盖在她脸上,半个身子藏在被子里。 秦深不由自主地翘起唇角。 他放轻脚步,拿下盖在她脸上的书,翻了翻,里面有她做的笔记,看来她确实有乖乖地复习。 挂在秦深脸上的笑加深了几分,他把书放在床头柜上,帮顾念念掖了掖被子,发现她手上正拿着东西,仔细一瞧,竟是一盒jissbon……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东西的来源——秦楚楼那个多事的小子塞在这里,没想到被她翻了出来,还拿到手里研究。 秦深哭笑不得,打算轻轻地抽走这盒少儿不宜的jissbon,却惊醒原本就处于浅眠状态的顾念念。 她睁开眼,条件反射性地笑了:“回来啦!” 话刚说完,顾念念发现他手上那盒少儿不宜的jissbon,笑容瞬间变得僵硬,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秦深笑问:“研究出什么了?” 顾念念困难地咽了下口水:“现在就要验收功课?” “不是功课,是这个。”秦深朝她扬扬手中的jissbon,意味深长道,“你研究出什么了?” 我看到了!能别特地放这么大吗!快亮瞎我眼睛了! 原本还羞羞答答的顾念念伸手抢过他手里的jissbon,愣了下。 他竟然没有躲开…… 以为这就结束了,顾念念看到他拉开抽屉,拿出一盒durex时,忍不住感叹一句,她真是太年轻,太幼稚了。 “还要吗?”秦深把durex递给她。 顾念念红着脸怒瞪他,粗着嗓子道:“准备这么多这些东西做什么?” 用得完吗你! 这句话给她一千个胆,她都不敢说。 没错过顾念念同学往上翻的白眼和微撇的嘴角,秦教授唇边漾开一丝别有深思的浅笑:“都试试,才知道哪款最适合自己。” 秦深倾身,恶劣地朝着她耳蜗吹了一口热气,顾念念全身都颤了一下。 这次她不仅脸红,两边耳根子都酥麻滚烫的。 顾念念的反应让秦深唇边的弧度更深了,他定定地凝视她,桃花眼眸愈发幽深。 在他火热的注视下,根本不敢抬眸,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害羞,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爬到床的另一边,把自己连同脑袋都缩在蚕丝被里,像个鸵鸟。 突然间,脚下有光线溜进里面,顾念念来不及反应,已经有个高大的身躯自下而上地钻了进来,强有力的手臂扼住试图逃跑的她。 秦深在她耳边轻说:“你不是想睡我吗?” 即便他全身的肌肉都在愤张,还在征求她的意 顾念念身子一僵,结结巴巴地说:“那、那是开玩笑的。” 语毕,她挣扎着离开他的禁锢。 她穿着单薄的睡衣,每扭动一下都能撩拨他强力抑制的欲念,催生出一股把她地正法的冲动。 秦深猛然将她压在身下,挤压出隔在两人间的空气,双手紧紧地扣住她手腕,在这充满侵略性的眸光下,顾念念忘了反抗。 这股摄人的压迫感也令她不敢反抗。 不会想……强来吧? 顾念念圆碌碌的棕眸溢出一丝无措和恐慌。 她还没做好准备。 松口她的手,秦深伸出食指轻轻摩挲她褪色泛白的脸颊,低声道:“念念。” 这声低哑性感的呼唤,轻浅的,迷离的,裹着她难以抗拒的温柔。 顾念念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掌,贴着他火热的胸口,感受他心脏跳动的频率。 这里比以往每一刻都要更快速,更猛烈。 是因为她吗? 他的心中,也有她了? 想到这里,顾念念不再感到恐慌,迎上他炙热的眸子,发出一个绵长的单音:“嗯~?” 被他阴影笼罩住的小脸依旧阳光得惊人,尤其是那双宛若深色琥珀般的棕眸十分清澈灵动,最能撩动他心湖的是她的信任和勇敢,让秦深有种迷失感。 这种迷失的感觉,他从未有过。 秦深低头,与她额头相抵,鼻尖相触。 他掷声道:“我想要你!” 一字一句,宛若发自内心最深处的低语,很强势,也很霸道。 但他说的是他想要,而非他要。 即便他全身的肌肉都在愤张,还在征求她的意见。 贴在他心脏位置的小手缓慢上移,顾念念抚上他浓密的眉,好看的眼眸,挺直的鼻梁,最后停留在他薄薄的嘴唇上。 顾念念盯着他唇瓣,目光有些迷离。 犹记得,他的吻,销魂到令人堕落。 压下主动亲上去的念头,她有些试探也有些坏心眼:“可以拒绝吗?” 一愣,秦深低声笑了:“当然可以,否则我就真成你口里的禽兽了。” 他这么一笑,顾念念也不由得笑了起来,惊觉自己有些不矜持,她刻意收敛了,红着脸,软声道:“听说第1次都会很痛!” 说着,她望着秦深的目光透露出一丝探寻的意味:“你的经验多吗?” 瞬息间,秦教授俊脸紧绷,抿唇不语。 顾念念眼珠子灰溜溜地转了两圈,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很惊骇的想法。 他不会是处吧? 怎么可能?! 他之前不是有未婚妻吗?!! 不需要开口询问,她的心理活动全都刻画在脸上,秦深的脸色很不自然,咬牙道:“我学习能力很强。” 伴随着他这句话,他眸子里迸发出骇人的火花,几欲将她焚烧殆尽。 顾念念脸色白了几分。 难怪他试试所有牌子的避孕套…… 要真都试完了,她也到西方极乐世界了。 这事儿不能干! 顾念念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再度试图溜走。 这次,秦深再也没给她反应的机会,捧住她鹅蛋脸,攫取她唇瓣。 会有感觉(H) 深棕色的瞳孔微微瞠大,荡漾着诧异、羞涩和隐约的期待,她缓缓闭上眼睛,小心翼翼地探出舌尖与他交缠,迎接他更深入的索取。 可即便这样,她对接下来的事充满忐忑,那种不安感通过肢体传到秦深心里。 回想起她刚才那句——可以拒绝吗,他不由得苦恼。 还是吓到她了。 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的唇,秦深抚上她的脸颊:“是我太急了。” 在他下床准备去洗个冷水澡时,手腕被人往后一扯。 踌躇了好几秒,顾念念很不好意思地说:“我、我胸小,担心你会嫌弃我。” 秦深怔住,险些压绷不住唇角上扬的弧度。 见她眸底酝酿着怒火,他热络地挨过去,来了这么一句:“我也小。” 小你妹啊! 顾念念看着他越靠越近的俊脸,她的脸红得仿佛可以滴血。 就刚才他压着她的时候,感觉到他热得发烫的性器正抵着她大腿根部。 那压迫感,那尺寸,得严重超标了吧! 再说了,他那句“我也小”,语气也太骄傲太自豪了,生怕她听不出是反话?! “看看?”秦教授用迷人低哑的嗓音蛊惑地问。 顾念念同学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挪到他两腿之间,那里已经把裤子撑出一个形状夸张的“帐篷”。 平时温禾在宿舍看gv,她瞄了不少的,觉得男人的玩意儿真丑,可轮到秦教授这里,却压不住研究的好奇劲儿。 “我说的是……看这里……”他声音带笑,话音一落,右手掌落在她胸前,隔着内衣捏了捏。 平常也会亲亲抱抱举高高,肢体接触并不少,但正儿八经的摸胸还是第一次,偏偏他还揉的这么色情,仿佛在深度体验什么, 顾念念抬起眼眸,恰好对上他暗含欲望的眸子。 两人刚接过吻,他唇色透着水润的粉,很诱人,她又险些没骨气地亲上去,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软声道:“别、别摸了。” “为什么?”秦深微微往前,两人身子几乎要贴在一起,而他手上的动作根本没停,仿佛揉上瘾。 “会有感觉。”顾念念心砰砰乱跳,还是如实说。 他掌心好烫,隔着衣服蕴热她肌肤。 乳尖很羞耻地硬了。 就连下面也好像有什么在流出来,想到这里,顾念念忍不住收紧双腿。 “太……太奇怪了……”她又说。 “那不摸,我看看,可以吗?”秦深修长的指尖来到她睡衣领口处的扣子,顿了两秒,意图已经明显到不能再明显。 顾念念被他布满侵略的视线看的小鹿乱撞,干脆咬唇别开脸。 费了好些劲儿才解开她的衣服和胸罩,看着眼前的美景,他几乎忘记了呼吸。 好几秒没等来他回应,她转过脸来,发现他正一个劲儿瞅着自己的胸,脸上的红晕蔓延到脖子和肩膀,急忙羞耻地用双手护胸:“好了好了,已经看过了。” 美色被她挡住,秦深也不恼,唇角挂着笑,仿佛发现了什么般,兴奋地说:“它们很可爱。” 乳尖儿被他纳入嘴里(H) 对身材不自信的顾念念疑惑地看着他,仿佛在思索他话里的真实性,但他那副要吞了她的饥渴表情实在不像刻意安慰。 “我很喜欢。”秦教授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连同呼出的气息也变得更加灼热。 “真的?”她护胸的双手微微松了松。 见她放下防备,秦教授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腕,往旁边缓缓挪动,形状漂亮的乳儿映入他眼帘。 “真的。”他强调,眸色愈发幽深。 想来一句“男人不都喜欢大波妹吗”的顾念念看到秦教授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秒,一个惊骇的想法还没来得及成型,乳尖儿被他纳入嘴里。 突如其来的快感霎时淹没脑神经,她身子微微发颤。 这种感觉已经突破她过往的认知,下意识地想逃离,身子往后挪动,反而给了秦教授机会,他轻轻松松地把她压在身下。 他的唇还在锲而不舍地温暖着她的顶端,细细地舔吮,像在沙漠里长途跋涉的旅人突然遇到甘露般。 “嗯……”顾念念听到自己嘴里发出怪异的音调,下一秒用手背捂住唇,不敢相信这种声音出自她口。 松开她敏感的乳首,秦深抬头,唇角还牵着一条银丝。 那画面,简直色情到爆炸。 顾念念觉得自己的血槽都要空了。 怔怔地看着他往上一挪,有力的手臂就撑在她脸颊一侧,好看的俊颜近在眼前,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念念的声音很好听。” 说完,他刚吻过乳尖儿的唇落在她手心上,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她手心传到心脏。 这男人太撩人了! 都说第一次会很痛,痛就痛吧! 顾念念单手勾住他的脖子,主动亲上他的唇,另一只手落在他胸膛的位置,笨拙地解衣扣。 五指贴上他壁垒分明的胸肌时,她挑高了眉。 这也太结实,太顺滑! “还满意吗?”秦深轻笑。 不忍看他嘚瑟下去,“满意”这个词被顾念念临时换成:“还行吧。” 闻言,他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看来,我还得继续加油。” 细碎灼热的吻落在她纤细的脖颈,精致的锁骨,又在她双峰流连,那双抚摸过乳儿的手顺着腰腹缓缓下滑,来到她两腿之间,一点点地向下,摸到一片湿濡。 包裹她私处的内裤早就被蜜液浸透。 在她想收紧双腿之前,他抢先一步扯下她内裤,干净的指腹恰到好处摸到她敏感的花核。 电流般酥麻的快感涌向全身,侵占大脑,顾念念鼻腔发出细碎的闷哼,难以置信地瞅着上方的男人。 他真的是处??? 秒懂她眼里的疑惑,秦深想了想,坦白道:“多多少少看过一些书籍。” 喔,这也正常,毕竟他年龄也不小了,不过仅凭看过一些书,就熟门熟路的,也太无师自通了啊! 难道这就是学霸的世界吗? 顾念念脑海里又窜出一大堆问号,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在和他用脑电波交流。 “还有……”秦教授沉吟了几秒,“你的反应很明显。” 他专注地看着她被情欲裹挟的娇颜,细细地捻弄她娇嫩的花核。 动作很轻柔,生怕弄疼她,直到确认她脸上的神情是舒爽而不是痛苦,他才舍得一点点地加大力道。 一切有我 本该摔在地上的托盘正稳稳地落在秦深的手上,一滴咖啡都没洒出。 压抑着鼓掌喝彩的念头,顾念念刻意板着脸:“吓到我了。” 话音刚落,有股力量扯住自己,她跌落在他宽大炙热的怀抱,来不及眨眼,她背后抵上厚重的门,秦深俊美的容颜在她瞳孔里放大,就在她以为他会亲上自己时,他停下动作。 那一刻,他们嘴唇的距离只有一厘米,不,可能还更近…… 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脑后,微微用力,本就咫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 本是亲昵美好的事情,顾念念却没有那么享受。 外面有很多人在工作,万一有哪个不识相的倒霉蛋敲门或者突然推门,这画面就太美了。 在顾念念眼珠子往下转,看向外面,秦深已知道她在想什么。 两人鼻尖相触,轻轻厮磨,秦深似叹息又似自问:“吓到你了,我该怎么补偿你好呢?” 这燥热惑人的气息顺着她呼吸滑入肺里,让她本就泛红的脸颊更加滚烫 “我才不信你会真心实意地补偿我!”顾念念恶狠狠地瞪他,明眸里带着一丝娇羞。 “这样行吗?”说着,他覆上她唇。 她棕眸掠过一丝诧异,坏心眼地紧闭嘴唇。 遭到些许抵触,秦深并未放过她,他放缓力道,轻轻地吻上她的唇瓣,极具耐心和温柔,直到怀里的人渐渐放软身子,他才撬开她的唇齿,细细品尝她湿热小舌尖,甜美柔滑。伴随着她若有若无的低吟,加深舌尖力道,缠绵到极致。 坐在沙发里的顾念念脸颊通红,单手捂嘴,一动不动的模样,似乎还在回味刚刚的热吻。 她有些怀疑,他嘴里是不是时常含着糖。 否则怎么会有甜丝丝的感觉…… 她越想越羞涩,伸手捂脸。 “看得出,你对这个补偿很满意。” 耳边浮现秦深打趣的声音,顾念念骤然抬眸,他脸上正挂着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 危险又魅惑,撩得她都想扑上去了。 顾念念深呼吸,试图扳回一城:“都怪你,我泡的咖啡都冷了。” 秦深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满眸惬意:“刚刚好。” 顾念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下一秒就凑了上去,眼巴巴地瞅着他:“味道怎么样?” 秦深看着她,慢慢地回了八个字:“风味独特,别具一格。” “这是……”顾念念表情很纠结,“褒义词?” “不然你以为呢?” “我觉得你在安慰我,我也要试试味道。” 她手还没来得及碰到杯子,秦深翩然起身,似会凌波微步般,闪进书墙后方的卧室,静待猎物上钩。 顾念念从不让他失望。 等她猫着身子找人算账时,骤然发现秦教授躺在床上朝她放电,她当机立断地转身,试图离开,可惜缠上腰间的大手在提醒她——太晚了。 别人是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她是一杯咖啡带来的床事。 秦教授身体力行地告诉她,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在床上和平解决的。 一次不行,就来两次,来三次…… 直到她彻底忘记自己进来的目的。 他斜躺在床上,单手撑着头,手背食指在她汗湿的脸颊上轻轻徘徊,停在她透着青色的下眼睑。 她最近太拼了。 “不准再把工作带回家。”他声音沉缓,不容拒绝。 “我这是将勤补拙,笨鸟先飞。”顾念念扬起眸,摆明不赞同他说法。 对上她满是执拗和憧憬的明眸,他黑瞳盛满浅浅的柔光:“其实你不用这么累,一切有我。” 顾念念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怔怔地问:“你在心疼我吗?” 似验证什么,她的语气有些迟疑,还带着点不确定性。 秦深敛起唇边慵懒的淡笑,专注地回视她,在她期待的眸光下,他喉间溢出一个字:“是。” 这不是他的风格,但如果坦白能让她不再猜疑,不再彷徨,他愿意退一步。 秦深扶着她,在她惊呼中,强行把她架在自己腰间。 突然更换的姿势暧昧又放荡,吓得顾念念以为他又要来一场有利于锻炼体魄排毒养颜的强身运动,忍不住绷紧身子,在享受和疲惫间做思想斗争。 然而,秦教授并没有限制性的举动,仅仅是闭上眼睛,让人误以为他睡着了。 趴在他胸口的小身子动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抬眸,贪看他此刻安详柔和的神情。 心口跟着泛起圈圈涟漪,仿若刚刚那个“是”字带来的余音,久久不绝。 秦深并不会说甜言蜜语,更不会把情情爱爱挂在嘴边,但顾念念依旧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只为他偶尔流露的温柔和宠溺。 这些都在提醒自己——他在乎她。 如获至宝般,她眉眼弯弯。 这愉悦的舒畅透过肢体语言传递到秦深心里,他唇角几不可察地翘了下,想起这几天顾念念把自己困在房间琢磨工作这件事,笑意敛了几分。 “页岩气这个项目很棘手?”秦深睁眼,看着光明正大偷窥自己的小花贼。 “要解决页岩气开发过程中的污染问题,离不开英国技术研发中心的污水处理技术,dr.cooper和里面的研究成员都没过来的意愿。”顾念念苦着脸。 “在里面工作的不愿意过来,主动辞职回乡的那些呢?”他漫不经心地说。 “你怎么知道有人主动辞职回乡?”顾念念眯着眼眸,在他脸上逡巡着,“消息太灵通了吧?” 确实有个和dr.cooper地位相当的核心人员刚离职,恰好还是华裔,此时就在青城。她和莫同志刚讨论这件事,下一秒他就知道了? 与其说莫同志向他汇报,顾念念比较相信秦深去年十二月份去英国是早有预谋。 “重要的是结果,不是过程。”他挡住她的试探。 彻底的资本家嘴脸……顾念念暗暗腹诽。 “杨博士是该研究所的技术当担,已经回国,目前在青城的科研机构当任副院长,我见过他,一开始还好声好气的,但我一提起这个项目他就找借口离开。” 最近她一直在研究所门口堵杨博士,害得人家都不敢走正门,也让她多次无功而返。 “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突然转换态度不愿意接触这个项目?” “我太漂亮了,他害怕自己会心动?”顾念念很严肃,说得跟真的一样。 秦深不给面子地冷哼一声。 “他是污水处理专家,有机会发挥所长,听到这个项目应该喜大普奔,但我觉得他恰恰相反,超级奇怪的。” 眼见他要开口说话,顾念念快速伸手捂住他嘴巴,对上他黑眸:“你别想给我意见,我要自己想办法。” 秦深静静地看她,并没有扯开她手。 “我知道这是你专长,也不排斥走捷径,但先让我动动脑筋,实在想不出主意,我再向你求助。”顾念念笑盈盈道,“怎么样?” 对于她这种要求,深邃的黑眸没有任何变化,似乎既不支持,也没反对。 顾念念露出满意的笑,慢慢松开手,立即听到他说:“这件事……” 她急忙又封住他唇瓣,逮到他长长的睫毛下,深邃的眼眸里尽是狡黠,牙痒痒道:“故意的是吧!” 他依旧是从容不迫的模样,好像听不懂她的话,但更像在说,看你能捂多久,反倒让剥夺他说话权利的顾念念满肚子郁闷。 “又欺负我……”她把脸埋在他肩窝,声线沙哑,娇小的肩膀不停地抽动着,似乎在哭泣。 她真该向秦楚楼学习学习,进修一下演技…… 明知她在假哭,秦深还是伸出手,放在她背部,轻轻地拍两下,动作有些笨拙,也足以让她感受到安抚。 “你想怎么样?”他语气有些无奈。 如果她此刻睁开眼睛,会看到秦教授眸底有化不开的宠溺和温柔。 他的过去 顾念念努力抽鼻子,声音带着哭腔:“肚子饿了……” 他漆黑的眼眸有笑意涌动,不动声色地问:“想吃什么?” “糖醋排骨,鱼香茄子。”第一次见面,她一口都没尝到就被他赶走了,顾念念补充,“你做的。” “现在是上班时间。”秦教授一脸坏笑。 他把她拐到床上怎么没想到现在是上班时间? 典型的双重标准! 顾念念佯装委屈:“说的也是,上班时间怎么能干与工作无关的事情呢,还是让我饿肚子算了,反正饿着饿着就不饿了,说不定还能减肥瘦身,看起来更高点……” 半小时后,他们出现在九间堂,穿着白袍戴着高帽的厨师们被赶了出来。 vip包房,餐桌上摆着几样色香味俱全的家庭菜,让原本不饿的顾念念童鞋真的饿了,而且一动筷子根本停不下来,有连同碟子也一并吃了的趋势。 这就是秦教授不愿意下厨的原因。 他倒不是怕她胖了,也不嫌弃她饿死鬼般的吃相,只是她长期狼吞虎咽下去,容易带来消化系统疾病。 “顾念念,再不放慢速度,这辈子都吃不到我做的菜了。”秦深沉声道。 她缓缓抬起几乎埋在碗里的脸,慢慢地吞下口里的饭,手持汤勺对准他,采访状:“请问,秦教授的厨艺为什么如此卓越?” 记得他说过不是每个人都和她一样,含着金汤匙出生。 秦深伸手捻起粘在她嘴角边的米粒,自然而然地放进自己嘴里,细细咀嚼:“从小我和妈妈相依为命,很多事情都得靠自己,简单的食材总能变着法子来做,做多了就会了。” 过去那些朝不保夕的日子,被他寥寥几句,轻描淡写地说出来。 顾念念的心脏突然被揪了一下。 倒是秦深,他露出一个淡笑:“都过去了。” 就在这时,她手机屏幕弹出“陆大叔”三个字。 顾念念看看他似笑非笑的黑眸,又看看锲而不舍地响着的手机,恨不得有种瞬间转移的超能力,要么让她消失,要么让秦教授消失。 “念念,接不接电话,和接谁的电话,都是你的自由。”秦深说话的语气和平常并无不同。 他都这么说了,她再不接通,倒显得她真做了亏心事。 那边传来陆言修润和好听的声音,顾念念每说一句话都偷偷打量秦深表情。 陆言修很快就察觉不妥,简单交代几句。 结束通话的顾念念如释重负,把手机放得很远,好像要和谁划清界限一样。 她这谨慎小心的动作挑起秦深兴致:“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小气?” 顾念念握筷子的手一紧,真不知该怎么回话。 上次发生争执的原因,她记得很清楚。 分不清谁对谁错,导火线是陆大叔,这点毋庸置疑。 突然间,她想起自己还跟陆大叔去听音乐会这件事,脸色微变。 那时,她赶不上飞机,恼秦教授不等自己,又急需发泄,去听音乐是个不错选择,但万一被秦教授察觉,难保不会掀开第三次世界大战。 想到这里,她感觉喉咙发紧,而秦教授又是一副等你回答的神情,她只好硬着头皮说:“其他人,你不介意,但陆大叔,我就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很在乎你看法,不想你误会什么。” “你会做什么事让我误会吗?”他凝视她的黑眸迸发出常人难以直视的锐光。 不习惯撒谎,尤其是不习惯对着秦深撒谎顾念念猛地耷拉着脑袋。 她想过隐瞒,又总觉得纸包不住火,而且坐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是有火眼金睛的秦教授。 满腔心虚的顾念念保持低眼垂眉状,又觉得口渴得厉害,伸手在桌面摸了摸,半天都没找到水杯。 焦急又气馁,她准备缩回手时,陶瓷类的杯子被推到她掌心,她一愣,抬首对上深邃的黑瞳,不由自主地心凛,又垂下眼睛。 顾念念双手捧着杯子,又是柠檬红茶。 她从未跟秦教授说过自己喜欢这个,他却她一举一动都放在心上。 但她呢,总爱抱怨秦教授有事瞒着自己,连他喝咖啡的小喜好都是从丽莎口中得知,现在看来,他也不是有心隐瞒,他们相处时间尚短,除了仔细观察,有些事仍需要时间积累,是她玻璃心了。 顾念念自嘲地勾唇。 没错过她这个小动作,秦深给她夹了一块排骨,放在她碗里:“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你可以岔开话题,我不会笑你。” “情深。”顾念念抓住他的手,“我有话要跟你说,但你能答应我,不要生气吗?” 手腕处传来的力道令他挑起眉峰,下一秒就反手握住她泛凉的指尖,他悠声道:“我答应你,不生气。” “我主动找陆大叔,是为了生日那天失约的事情向他道歉,聊天过程中……” “没有涉及工作。”秦深打断她话,笑着补充。 顾念念呆了下,重重点头:“嗯!” 随后,她飞快地瞟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还有事要说?”秦深笑看她。 “后来,我和陆大叔……”她顿了下,观察他脸色,忐忑道,“看了音乐会。” “噢。”他淡淡地应了声,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就是噢啊?”顾念念懵逼了。 她担惊受怕就换了这么平淡的反应? 转眼她又想抽自己一巴掌,他没发脾气,两人不用吵架,这不是好事吗? 可为什么,她内心有一种隐隐的失落感? 在他赋予的情潮里,彻底迷失 “看来,你很希望我生气。”秦深面露微笑。 “……我才没这么难伺候。”顾念念暗地里抨击自己,太特么矫情了。 秦深并没有说话,仅仅是笑着看她,让顾念念想找块布蒙住他饱含戏谑的眼眸。 “还有一件事。”说着,顾念念手心微微沁出一丝汗。 陆大叔在电话里提到她毕业后的安排,并问她想以什么形式出道,过段时间会有经纪人主动联系她,但这件事她一直没告诉秦教授。一方面,她不敢在秦教授主动提起陆大叔,另一方面她不知道秦教授是否支持她走这条路。 “念念。”秦深缓慢地呼唤她,笑得很温柔,“我在你心目中,非但不小气,还没有脾气。” 哇塞,这才是她的秦教授……威胁别人的样子也格外与众不同。 不过现在不是花痴的时候。 “不是没有脾气,我只是觉得你很识大体。”顾念念眨眨眼睛,开启卖萌模式。 “我比较习惯别人评价我尖酸刻薄,骄傲自大。”秦深淡睨着她。 ……不知道该夸他自我定位精准,还是该怀疑他眼睛开了光,总可以看穿别人想法。 在顾念念绞尽脑汁地组织语言的时候,秦教授凉声抛出一句话:“当然,那些都是没有事实依据的揣测,识大体的我很想知道你接下来要说什么。” 这话真是夸了自己,损了别人,让顾念念无法反驳。 她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斟酌用词,好半响才鼓起勇气:“毕业后,我要和时代音乐签约。” 秦深不动声色:“陆言修控股的时代音乐集团?” 什么?控股? 顾念念瞪大眼睛。 那陆大叔岂不是……顶级大土豪? “想抱他大腿?”秦深淡淡地掀唇,让人分不清他是喜是怒。 她赶紧摆手否认:“不是不是,陆大叔跟我说他只是持有一些股份,没想到是控股,太让我惊讶了。” 说着,她顿住,缠上他手臂:“要抱大腿,我身边就有一个,干嘛要舍近求远。” 她的讨好并未换来秦教授的青眼。 “他骗你,你不生气?”秦深斜视着她,似乎在琢磨什么。 “不生气啊。”顾念念毫不犹豫地回答。 他只是没揭开身份,她就跑上办公室找他算账,陆言修光明正大地隐瞒事实,她倒是一点都不介意。 还真是同遮不同柄,同人不同命。 对于她这种双重对待,秦深笑笑不语。 在他这种注视下,顾念念不由自主地降低说话音量:“其实我觉得这是陆大叔私事啊,没必要跟我详细交代,称不上骗。” 与其说是双重对待,不如解读为她根本没把陆言修放在心上。秦深勾起一抹满意的笑,伸手揉揉她头发:“知道了。” “你以前很介意我跟陆大叔见面的。”顾念念郁闷。刚刚一个“哦”字,现在来了三个字,也只是无关紧要的“知道了”,不科学! 发脾气是不识大体,不发脾气变成不重视她……两害相较取其轻,秦深有了抉择:“我介意,很介意。” “是吗?”顾念念满目狐疑地盯着他。 “当然,以后你们能不见面,尽量不见面。”秦教授面不改色。 “你的意思是,同意我毕业后去时代音乐,而且还同意我跟陆大叔见面?”顾念念拔高音量。她已经搞不清自己心思了,只觉得秦深的态度转变得太快,她接受不了。 “我有这么说过吗?”秦深玩味地勾唇。 “你就是这意思!”顾念念倔脾气上来了,眼冒火花。他明明遂了她意,她还是不爽。 秦深有点想笑,又觉得一旦真笑了,一定是火上浇油,估计会毁了她一天的好心情。他干脆背靠着椅子,握住她手,既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泰然自若地迎接她怒视。 他并没有开口表态什么,但在两人十指相扣,掌心相贴的瞬间,顾念念内心变得柔软,缺乏缘由的怒火像遭遇了一场春雨,越来越小,渐渐寻不到任何痕迹。 这样柔软的心绪逐渐在她眸底浮现,她主动挨在他怀里,另一只手抱住他的腰:“我是不是很难相处?” 秦深轻轻捏她的脸:“又胡说八道。” “可是我刚刚就在乱发脾气。”顾念念棕眸流露出浓浓的执拗。错了就是错了,她不想掩饰什么。 他嘴巴微动,似乎想说话,她急忙抢先一步:“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这是我的问题。我不希望你生气,但你真的不生气的时候,又觉得很失望,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具体想要什么,感觉自己好像病了,还病得很严重……” 秦深注意到她眸光渐渐失去焦距,整个人都陷入茫然中,他的心好像被什么蛰了一下。 “对不起。”他深深地凝视她脸,声音温柔。 这来的没有任何预兆的对不起让顾念念从茫然中回到现实,又沉湎在震撼里。 “你、你为什么要道歉?”顾念念结结巴巴地问,有些无措地补充,“是我在为难你,所、所以,该道歉的人是我啊。” 收紧抱着她的手臂,秦深将她牢牢地嵌在怀里,低下头,嘴唇在她耳边的发丝间厮磨。 好一会儿,他喉间溢出一丝感叹:“你没有为难我,是我在为难你。” 她细长的睫毛忽而一抬,张大眼眸望着他。 他漆黑的双瞳深的清澈,蔓延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能说得明白点吗?”顾念念扯开一个微笑。 垂眸凝视她天真的容颜,秦深吻上她被刘海遮住的额头,语气轻柔:“是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让你想东想西,患得患失,对不起。” 秦深感觉怀里的身子瞬间僵住,她明眸半垂,似乎傻住了,他单手抬起她下颌,骤然发现,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睛里,正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云雾,积攒泪意。 “不许哭!”他声音强硬霸道。 这声警告却有催泪的效果,在眼角打滚的泪珠潸然滑落。 顾念念迎上他带着斥责的目光,唇瓣抿成一条线。 上一秒温柔得不像话,下一秒又强势得让人想抗议。 矛盾复杂到极致。 似乎要把她吃得死死的,不留一丝余地。 她应该反驳的。 我哭,还不是你害的! 很想这么吼过去。 但为什么她说不出话? 感觉身体不受控制了,一直在哆嗦着。 连同心脏,也颤动得厉害。 酸酸的,软软的,又带着些疼痛。 看来,她真的病了。 以前是普通小病,现在好像到了癌症晚期,没得治了。 “你说说你,非洲兄弟都喝不上水,你还把水资源浪费在眼泪上,让我怎么惩罚你才好?”秦教授有些无奈道,又伴着深思,仿佛真的在思考什么棘手的问题。 一句话让顾念念破涕为笑:“我多喝点水,补充水分就好了!” “这提议不错。”秦深郑重其事地把杯子塞到她手里,然后在她惊奇的注视下,他攥着她手腕,往自己嘴里送。 原本有些不解,看到他满眸狡黠,顾念念好像意识到什么,惊讶得张开嘴巴,又觉得自己在主动引诱他,赶紧合上双唇,正犹豫着扑倒他还是伪装矜持时,有什么往她后脑勺一压,她已覆上他唇。 外人看来,好像是她先动手的。 然而……她只是被人设计了啊啊啊啊!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笑意浮上她眸底,顾念念勾着他脖子,主动寻找水源,沉浸在唇舌接触带来的美妙触感里。 一缕澄清微红的液体在缠绵中溢出她嘴角,一直滑入她衣服领口,不知不觉中,她感到唇上的柔软炙热感逐渐下滑,呼入肺部的气息也愈发灼热,好像有无数火焰蹿入体内,心跳乱了节奏。 “这、这里不大好吧……”她全身被撩得瘫软无力,已经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好不好,要试过才知道。”他声音有些含糊。 ……不是这个意思啊! 顾念念刚想反驳,脆弱的顶端传来致命的酥麻感,令她倒抽一口气,愣生生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在理智全面崩盘前,她喘着粗气:“锁、锁门……” 她可没忘了之前的经历,不想自己成为观赏的对象。 “早就锁了。”他重新堵住她嘴,往宽大的沙发走去。 敢情他一开始就是想喂饱她,再喂饱自己? 就算他此时掏出十几盒避孕套,她也不觉得奇怪。 顾念念闭上眼眸,紧紧地抱住他,脆弱地迎合他不知厌倦的索取,沉沦在飘飘荡荡的欲海里。 有人说,爱情就是一场劫难,过得了就是劫后重生,过不了就是万劫不复。 遇到秦深,就算万劫不复,她也认了。 她深棕色的眼眸愈发迷离,带着醉人的笑意,在他赋予的情潮里,彻底迷失。 他反对你们在一起 你现在才跟我交代毕业后的安排,我并不高兴,不是因为你选择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而是觉得你没跟我商量就贸然答应别人。看在你做决定的时候,我还不是你男朋友,你也坦白了,我就如你所愿,识大体地不跟你计较。 同时希望你能知道一件事,你在我身边工作,当然是件好事,但我并不反对你站在舞台上。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选择自己想走的路,既有你这个决心和毅力,我怎么会不支持?不过要记住,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你不能排斥朋友的帮助,尤其是我的帮助。 怎么又哭了?真是一个小哭包。 拭去她脸颊的泪水,室内又响起他抑扬顿挫的声音。 至于陆言修,他确实是你的朋友,朋友见面很正常,我也相信你有能力去掌控这个尺度,如果你能把见面过程中聊了什么,也告诉我,那就更好了…… 回想起昨天下午的一切,顾念念不由自主地傻笑起来,幸亏笑声不大,没有在办公室里引来过多关注,还是让眼尖的莫同志发现。 这是在他眼皮底下光明正大地偷懒啊。 莫程伦准备效仿秦楚楼,吓吓顾念念,没料到自己反而被她突兀的呼喊吓到了。 “莫同志,你想干嘛?”顾念念眸光透过眼角射向他停在半空中的手,如无意外,它既定目标是她肩膀。 他手掌转变方向,力求自然过度,指着她电脑里的页面:“在研究杨教授的资料啊,不错嘛,连他家庭状况都查的一清二楚。” “肯定要做好功课,争取一举拿下他啊!”顾念念洋洋得意,“不能丢师傅你脸嘛!” “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不是你师傅哈!老大才是!”莫程伦诚惶诚恐。 “……平常秦教授怎么虐待你啊?你介么怕他。”顾念念单手摸下巴,只差长出羊胡子,捏两把。 “介不是怕,是尊重。”莫程伦语重心长,“你年纪小,不懂的。” 在顾念念鄙视的眸光里,他窜入秦深办公室。 秦深手里多了几张照片,脸上渐渐浮现出惬意的笑。 “老大,还是你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她们是同一个人。”莫同志又犯老毛病,狗腿得令人不想认识他。 在波士顿,一沓陆言修资料里,秦深唯独对一张老照片感兴趣。 那是一张全家福,年轻的夫妇抱着尚在襁褓里的婴儿。 秦深要他调查照片里的女人。 老大,她到现在也有五六十岁了。莫同志神色复杂。 如果没猜错,她姓卫,可能是念念的奶奶。秦深直接忽视他新奇的目光。 莫程伦很快找到证实他猜测的证据,只得叹一句,这世界真小。 “一个人眼睛给人的感觉是很难改变的。”秦深眼瞳里倒映出一张童叟无欺的笑靥,情不自禁地勾起一丝笑。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顾小姐?”以顾念念对陆言修的态度,莫程伦猜她还蒙在鼓里。 “你觉得陆言修怎么看待我和念念的关系?”秦深瞥了他一眼。 陆言修跟你一样让人捉摸不透,我哪里知道他心思……莫程伦表情很苦逼。 屈服于他凌厉的眸光下,莫同志思前想后,还真琢磨出点蛛丝马迹。 到波士顿时,他接到汪超的汇报,说顾小姐赶不上飞机,途中还借了他手机联系老大,后来上了一辆拉共达taraf。经过调查,车主是展辰良,从另一个角度解读,顾小姐当时和陆言修在一起,亦或者说当时接了老大电话的人,就是陆言修。难怪老大那时候坚持让飞机按时起飞。后来,他两就陷入冷战期,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陆言修。 他甚至觉得陆言修是故意让汪超看到他们的。 莫程伦越想越胆战心惊。 “他反对你们在一起。”莫同志脸色带着点后怕。 “嗯。”秦深看着照片里的顾念念,眸色转深。 “老大,他现在以朋友的身份待在顾小姐身边,已经这么有影响力,不敢想象他摇身变成顾小姐的堂哥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莫程伦毫不掩饰语气里的担忧。 “至今为止,陆言修都没坦白,可以证明他并不想揭露这件事。”秦深把照片塞回资料袋里,掷给莫程伦,“今天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我也什么都没查到。”莫程伦赶紧附和。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晚餐时间。 当地一家音乐餐厅,客如云来,座无虚席。 大家都沉浸在美食里,空气忽而响起吉他声。 旋律优美,异常平缓,宛若汨汨流动的溪水,干净柔美,平抚一天浮躁的心情。 似乎吃饭可以放慢速度,说话也可以放轻音量。 许多人把目光聚集在声源处,演奏者竟然是个短发女学生。 她长着一张鹅蛋脸,有点婴儿肥,穿着简单,又不失品味,正坐在高脚凳上,手抱吉他,垂眸拨弦,散发着一股悠然自得的气息,让人心生好感。 一曲完毕,顾念念微抬眼睑,精准地对上坐在不远处角落里的一双眼睛。 藏在黑色平框眼镜里的眸子立即垂了下来,佯装一切如常。 “请问,可以拼个座吗?” 他上空多了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 毋庸多思,他已经知道对面是谁。没等到他回应,她没有擅自坐到对面,保持站姿,展现出不错的涵养。 想起余音绕梁的吉他曲,拒绝的话卡在喉间,在抬起眼看到她灿烂的笑容时,他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杨博士,怎么是你!我们太有缘分了!!”顾念念声音里夹杂着惊喜,仿佛现在才发现他。 坐在她对面的正是将她拒之门外多次的杨锡江博士,污水处理专家,页岩气项目的重要人物。相对于她熟稔的态度,杨锡江表现的很冷淡。 他和一般的学院派研究型学者一样,打扮朴素,戴着副眼镜,不喜言谈,在外人看来,性格很怪异,照理说能让碰一鼻子灰的顾念念打退堂鼓才对,今天的相遇告诉他,他想多了。 见杨锡江没有说话的打算,顾念念又兴奋道:“我刚刚弹吉他的时候,感觉这里有人一直看我,没想到是杨博士你……嗯,也许我应该叫你杨教授。” 这变更的称呼引起杨锡江注意,他问:“为什么叫我杨教授。” “听说你接受青城大学的聘请,已经是青大的客座教授,期待你开学后给我们带来精彩讲座。”发现他脸上尽是琢磨,顾念念又赶紧解释,“我是青大的大四学生,恰巧看到教务处的通知,才知道这件事。” 她几百年没打开学校官网,哪会关注教务处的网站,是莫同志给的tips。 误打误撞中,倒是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尤其是杨锡江想到她寒假都在外面实习,这份积极向上的精神,难得可贵,便放下长期来的偏见,视线无意间经过放在她身旁的吉他包,沉静了一会儿,他说:“吉他弹得不错。” “谢谢,我从小就接触各种乐器,除了吉他,还会钢琴,现在在学贝斯,哈哈哈,忘了跟你说,我妈妈是音乐老师。”她谈起自己的事情,诚挚得让人卸下防心,看到杨锡江不再紧绷着脸,她继续滔滔不绝,“尼古拉·德·安捷罗斯是我很喜欢的音乐家,他弹奏吉他的技巧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刚刚那首曲子就是他的作品。” “那首曲子叫《人们的梦》。”杨锡江想起了什么般,眼神有些恍惚。 “没想到我们还有共同爱好!”顾念念难以置信。 “不是我喜欢,是我女儿喜欢,她一直希望当一个音乐家。”他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 “有机会真想见见您女儿,我们一定很谈得来。” 挂在杨锡江嘴边的弧度有些僵硬,他低下头,看着桌面的佳肴,思绪却飘得极远。 “她去世了。”他轻声说。 “很抱歉,我让你想起伤心事。”这点顾念念早就知道,甚至觉得自己利用这件事,很卑鄙,如今亲眼目睹努力抑制情绪的杨锡江,就更加内疚了。 丧亲之痛,她深有体会,即便过了很多年,她也忘不了。 想着想着,原本自信满满的她此刻感到有些无措,这些愧疚无措透过微颤的声线传递到对面,杨锡江重新审视她,好像看到女儿,表情逐渐柔软:“不需要道歉,反而是我要跟你道谢,是你让我想起了很多开心的事。” “可是……”我居心不轨。 “关于页岩气这个项目,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杨锡江是见过风浪的人,她的心思,他一开始就清楚,他也很肯定她没有恶意,甚至有些被她诚意打动,几番思虑,他愿意给顾念念一个沟通的机会。 幸福来得太突然,顾念念看着他,满脸愕然。 “别高兴太早,我不是要加入你们团队,只是见你有很多问题,现在又是吃饭时间,反正有空就随便聊聊。” 他这句话并未给顾念念带来太多消极情绪,她笑得跟太阳花一样,甚至让杨锡江误以为自己表达不清,或者她根本没把自己话听进心里,但他也没有继续打击她。 “杨教授,生物膜法能够利用附着生长于固体物表面的微生物进行有机污水处理,是您一生的心血,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这么先进高效的净化污水技术,来帮助这个世界呢?是不是您对秦氏集团有什么误会?还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够好,让您觉得我们缺乏诚意?”顾念念眼睛一直粘着他,生怕错过他任何表情。 “不是我对你们有误会,也不是觉得你们缺乏诚意,只是经验告诉我,要真正做好这个项目并不容易,也不是每个公司都真心实意地花这笔钱去处理水污染问题。”杨锡江面色有些消沉和痛心。 “能详细说说吗?”顾念念猜测他在这件事上,可能有些不愉快的经历。 既然都到这个地步,杨锡江就直说了:“先前,我和好几个开发这个项目的公司合作过,他们只想利用这个技术来作招牌,来骗钱,没一个落到实处,甚至最后经费都断了,如果我再继续参与页岩气开发,就真的在助纣为虐,祸害人类。” 不就是钱的问题吗?顾念念眼珠子转了圈。 杨锡江看穿她想法,非常严肃:“要想彻底解决开发过程中带来的水污染,不是一笔小钱,投资成本很高,不管你们团队规模有多大,我也不会改变初衷。” 他的语气过于坚定,而且涉及到资金这个问题,顾念念也拿不定主意,暗想着难得见面,这次要是无功而返,以后拿下他的可能性就更小了。她暗暗着急,最终还是决定联系秦深。 “杨教授,这样的经历落在任何人身上都会不愉快,我很能理解,但关于您提到的问题,希望您能给我几分钟,我想给您一个更加精准的解决方案。”顾念念一脸诚恳。 看到他点头后,顾念念离开,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拨打秦深电话。 . 三楼走廊处,一双深邃的黑眸紧紧地盯着在角落里偷偷摸摸打电话的小身影,他含着笑意回复她的问题。 “如果他答应下来,我们会立即给他研究中心拨经费,聘请他为顾问,以他的方法来开采页岩气,将生物膜法的技术落到实处,而且每年额外拨固定利润里的5%给他作科研经费,给他三天时间考虑。” “为什么要规定时间?这样给压力,真的好吗?” “国内只有我们敢开出这么优渥的条件,除了我们公司,他别无选择,除非他真的打算让一生心血付诸东流。”秦深回答得很有耐心,放柔声音,“相信我,他会答应的。” 等秦深挂掉电话,莫程伦凑了过去。 从他们角度看向一楼,顾念念正把手机塞进衣袋里面,一脸兴高采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中了福利彩票。她走一步蹦两下,即将接近杨锡江位置时,收敛了这种脱线状态,至少正常走路了。 他们又开始新一轮的交谈,从她神情中可以知道,事情进展得很顺利,顺利得她记得自己要吃饭,同时也不忘给他们发信息报喜。 “老大,杨教授去青城大学的事情是你铺桥搭线,以你们的交情,这件事打个电话就可以解决了,为什么要让顾小姐这么忙活?”莫程伦百思不得其解。 “觉得念念怎么样?”秦深淡声反问。 莫程伦偷觑秦深一眼:“聪明有余,历练不足,而且……” 他停顿一会儿,咬牙说:“她似乎还有一点点小自卑。” 她问过自己,她是否配得上秦深。当她提出这个问题,意味着她自身没有一个答案,需要别人的肯定,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这慨叹的语气竟携着一丝丝自责?莫程伦看向秦深,满目愕然。 “对啊,之前在初遇bar听她唱歌,并没有这种感觉……”莫同志没有继续说下去。 顾小姐有这样的转变都怪老大。站在太阳旁边,她觉得温暖耀眼的同时,也会被阳光照亮身上的不足,以往认为不错的地方,此刻可能会觉得弱爆了。很快,莫程伦同志得出一个结论,人不能找太优秀的男朋友……转眼又想,他是男的,为什么要找男朋友?有些疯魔啊! 秦深淡笑:“术业有专攻,这些道理她都懂,并不代表她真能做到,既然这样,不妨给个机会让她证明自己。” 慢悠慵懒的语调,和往常并无不同,话语里的那份良苦用心却让莫程伦呆了呆,不由得陷入深思。 随后,他有些为秦深抱不平:“经过这件事,相信顾小姐会放下很多心理包袱,但是你做这么多,顾小姐什么都不知道的。” “她不需要知道我为她做了什么。”秦深眸光投在莫程伦身上。 这暗含危机的声调把莫同志吓尿,他赶紧抿嘴,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感觉他转移视线,莫程伦才暗暗松了口气,追随他目光看向顾念念。 她笑得堂亮明媚,整个人洋溢着烈火朝阳般的活力生机。 一家人也分庄闲 越逼近约定时间,顾念念越着急,却理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乎这个项目。这份焦虑,连在家里的卫老夫人都察觉了,心疼得要命,她老人家甚至下了死命令,不允许顾念念年后回秦氏集团上班。关于这点,顾念念哪好意思说这一切都是自找的,只得含糊地转移话题。 这种忐忑的情绪并未持续很久,如秦教授所料,杨锡江第二天下午联系了他们,并商谈该项目的细节,把顾念念乐得心飞扬,一楼前台小妹隔得老远都能get到她的舒爽。 忙完手头的工作,她在位置上,紧盯着电梯。 电梯门一开,她条件反射性地离开椅子,看清楚进来的人,表情立即焉了。 “唷,念念学妹,不是我哥,你很失望啊!”上来找莫程伦的秦楚楼朗声调侃。 “对啊!”顾念念露出整齐的八颗牙。 受到暴击的秦少爷发出啧啧声,发挥以德报怨的精神:“短短时日,就搞定杨教授,立了大功,不错不错,估计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升职加薪,迎娶ceo,走上人生巅峰。” 趁着顾念念沾沾自喜,他语锋一转:“念念学妹,温禾那家伙最近在忙什么?” “她回家过年啊,今晚的动车。”顾念念以为他随口问问,她也就没多想,随口答答。 每天有二十五小时挂着笑的秦少爷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勾起顾念念好奇:“楚楼学长,你怎么这么关心我家小禾禾啊?” “什么你家?你现在是我家,退一步,可以说她是我们家的。”秦楚楼笑眯眯地说。 我们家……? 这三个字,似乎没毛病啊!! 顾念念仰起脸,还想说话,就看到莫程伦冒出来,跑向电梯的位置,电梯合起前,她看到秦楚楼朝他们笑着挥手saygoodbye。 “秦少爷肯定又去泡妞了!”莫程伦一副愤愤然的模样。 “他有很多妞吗?杂志上没看到他啊!” 茶水间除了提供各种咖啡、茶盒零食外,里面还备有各式各样的书籍、杂志、玩具,以便员工休息时间劳逸结合。顾念念偶尔会翻翻娱乐杂志,看看明星八卦,也了解了解商界大亨各种绯闻,有时她还可以看到自家老爸承包头条。 “可能玩低调,也可能换口味,反正不会修身养性。”莫同志的语气比板上钉钉还坚决。 “莫同志,你很了解楚楼学长嘛~~~”顾念念朝他挑挑眉毛。 莫程伦看着顾念念脸上耐人寻味的笑容,有些心里发毛,下一秒他们注意力都转到电梯的位置,那里渐渐露出一张美得令人屏息的俊脸。 迷蒙间,似乎有谁在召唤自己,顾念念身子不听使唤地走过去,走啊走啊,惊觉后方有股力量扼制她脚步,秦深已踏进办公室。 “干嘛……?”幽怨的眼神射向后方。 “你是不是想跟他谈谈你拿下杨教授的过程?”莫程伦松开她外套帽子。 “……”她好大喜功的特质有这么明显? 你这些天的努力,只是打响了战争的第一枪,不要太高兴。莫程伦很想这么提醒她,话到嘴边,立即变了:“老大刚接到一个电话,可能在忙,你待会儿再进去会比较好。” “这是你原本想说的话?”顾念念眼眸里尽是探究。 她真是越来越难应付。莫程伦暗暗吃了一惊,表面上还是和善的表情:“其实还有一句,我黑秦少爷这件事,千万别告诉他。” 顾念念皱眉看他,还是觉得不对劲,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 “爷爷。”秦深拿着手机,声色寂淡。 “听说你给一个研究中心拨了一大笔钱。” 秦深扯出一个淡笑:“您消息很灵通。” “都签约了我才知道,不算灵通。” “想我停止开发页岩气?” 没错过他语气里的轻狂嘲讽,秦卫国沉声道:“你会这么做吗?” “爷爷,对不起,这个项目开始了,就不会结束。除了这个还有其他事情吗?”秦深淡淡地说,掺杂着些许笑意,让本没有诚意的道歉更显得不伦不类,尤其是最后一句,简直是嫌秦老火气太小,给他加把油。 “深儿,我平常可以不过问你的工作,除了这件事。你必须马上暂停这个项目,否则,我会召开股东大会,让你分清在公司谁是庄谁是闲。” 这话里的威胁意味透过手机传了过来,落在秦深耳边,宛若巨石坠入黑洞,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他还是不痛不痒的态度:“爷爷,一家人也分庄闲,传出去,怕是不好听。” 一家人这三个字让秦卫国心情转好,然而,这种状态持续不了三秒,就被秦深接下来的话气到心口发滞。 “但难得爷爷有这样的兴致,做孙子的,还是要奉陪的。”秦深漫不经心道,似乎两人在聊今天天气好不好这么简单的问题。 结束通话,秦深站在落地窗前,俯视这座城市。 这座白天与黑夜的界限已经彻底模糊的城市。 他眸底思绪复杂。 念念,新年快乐 除夕之夜,万家灯火,喜庆的新年祝福语从耳边转移到手机里,顾念念忙到回复不过来,一双手在屏幕上敲个不停,时而抢红包,时而回复温禾她们的调侃,甚至忙活着支付宝最新推出的聚五福活动,完全忽略了坐在她身边的卫老夫人。 “一晚上要么玩手机,要么看门外,准备出门吗?”卫奶奶一脸慈祥,专注地看着自家孙女,笑道,“照理说,笑笑和温禾也回家了,不在这里,你会约了谁呢?” 屏幕上方的手指顿住,顾念念缓慢侧眸。 从奶奶脸上的神采中,依稀间还可以窥到她年轻时迷人的模样,只是那精光隐隐的眼睛,给人一切了然于胸的感觉。 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分了。 农历最后一天,辞旧迎新的日子,她总会陪着奶奶在家里看春晚,不管春晚的节目有多糟心,已成一件具有仪式感的事情,但她亦承认,这样的仪式感一年比一年淡。 不由自主地放下手机,顾念念挽着卫老夫人的胳膊,腻歪道:“对啊,我约了人,约了这世间最爱我的人,奶奶,你想知道她是谁吗?” “会是谁呢?”她很配合地问。 “她就在我身边啊。”顾念念傻傻地笑。 早就猜到答案的卫老夫人还是被她逗乐了 突然间,顾念念笑意变淡:“爸爸去哪儿了?刚刚才看到他啊!” 她话音刚落,浑厚的声音由远而近传来。 “平常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想我?”卫博远出现在她们身后。 “红包!”顾念念向他伸出白皙的手掌。 不等卫博远说话,她又说:“我上学期每一科都接近满分,应该有奖励。” 顾念念把目光投在老人家身上,寻求认同:“奶奶,你说是不是?” “是,当然是!”卫老夫人总是当她背后最坚强的后盾。 蓦地,这一老一少的视线移向卫博远。 卫博远淡定地推了下眼镜,看着顾念念,带着点斥责的语气说:“时间还没到,急什么急。” “还有十分钟就到整点了。”顾念念抬起手腕,朝他示意现在的时间。 “你只要等十分钟。”卫博远离开客厅,往楼梯走去。 她这个爸爸有个老毛病,压岁钱一定是整点给。 对此,顾念念心生不满,反正都是要给,或迟或早,不都一样吗? 她还特地朝着他后背做了一个鬼脸发泄一下。 “念念,来电话了。”卫老夫人笑问,“秦叫兽是谁?” 闻言,顾念念眼眸倏地一亮,不经意间对上奶奶意味深长的眼神,在她眸底流动的微光滞住了。 “学校的老师。”她干笑着,手慢慢地探向茶几,试图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拿走手机。 卫老夫人淡淡地扫了一眼她作祟的手:“这个时候,老师打电话给你能有什么事?” “说的也是,不过这个问题,要等我回了别人电话,才能回答你。”顾念念一溜烟跑了。 避免被人偷听,她揣着手机像揣着金元宝一样回到自己房间,看到走廊没有佣人(眼线),她才轻手轻脚地合上房门,微微松口气。 还真奇怪,她为什么要战战兢兢的? 他们关系又不是见不得光。 顾念念屈起手指,敲敲脑袋,顿时记起自己还没给秦深回电话。 还有八分钟就到十二点了。 她赶紧急急忙忙地拨过去,传来机械的女声,显示他正在通话中。 顾念念愤愤然地瞪着手机屏幕里的名字,恨不得立即拿把刀对着他,你在跟谁打电话?女的吗?身高年龄体重地址通通报上来! 她边暗骂边不甘心地回拨,这回竟然通了。 “刚才跟你通话的人是谁?”顾念念毫不客气地质问。 没料到她第一句话就这么火气十足,秦深顿了下,以一种含笑的语调说:“让你知道,你会怎么样?” “如果是女的……”顾念念放慢音调,好像在捉摸着怎么把那个人大卸八块。 似乎没察觉她怒火,秦深忍着笑:“是女的,你想怎么样?” “丢进海里喂鱼!”她恶狠狠道。 “那她完了。”秦深一副可惜的口吻,细究之下,还有些遗憾怜悯。 “情深——!”顾念念拔高音量。 喜庆的日子,秦深不再逗她:“如果你掉进海里,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救你。” 顾念念愣了愣,反应过来,他口里的人正是自己。 难不成他们在同一时刻给对方打电话? 瞬息间,她心底涌现一股莫名的幸福感,又有些为自己的智商感到难过。 平常挺机灵的,一遇到秦教授,大脑总是短路。 顾念念暗叹,笑着回答:“我会潜水,而且鱼才舍不得吃我呢!” “整天胡说八道。”他说话的声线沉了下来。 “我不说了!”顾念念捂住嘴巴,又发现他不在身边,自己的行为有些傻,悻悻然放下手。 “你在房间里?”突然间,他来了这么一句。 “对啊。”他怎么知道她在哪…… “走到阳台来。” 他肿么知道她房间有阳台…… 顾念念走出房间,从上往下望,各式风情的别墅置身于湖光夜色之中,颇为好看。 美中不足的是,她一下子没适应室外的温度,打了个小冷颤,还是以一种兴奋的语气说:“我出来啦!” 顾念念抬手看时间,更加亢奋了:“还有十秒就到新的一年了。” “看好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温柔,好听得不像话,给顾念念一种他正在身边的错觉,由不得她多加思考,一声震天响的声音响彻耳畔,天空中炸开一朵又一朵银花,把漆黑的夜晚照得亮如白昼,壮观又梦幻。 “念念,新年快乐。”他饱含笑意道。 伴随着秦深的话音落下,四周迸发出一场更加绚丽的烟火,呈现出一幅绝美的视觉盛宴,彻底把顾念念的神智震出宇宙。 她是不是在做梦? 天空中怎么会有她的名字? 念念,新年快乐…… 他的心声正悬浮在夜空中,久久不散,好似那里原本就该有这六个字。 顾念念痴痴地仰望着,张着嘴,愣了很久才找回自己声音:“情深,我想见你。” 此刻,她好想见他,好想抱他,永远不撒手。 “巧了,我也想见你。”他笑着说。 简单一句话,让她本就颤个不停的小心脏抖得更厉害了。 “我想立刻见到你。”她压着嗓子委屈道。 “你往下看看。”他笑声里带着点无奈。 顾念念扑向栏杆,拉长脖子,向下探望,捕捉到不远处的身影。 他半倚着车头,正对上她的视线。 那瞬间,她感觉他在笑。 憧憬明天 “你给我正常点。”秦深说。 回过神,顾念念骤然惊觉自己的腿攀上栏杆,仿佛身体已经自动自觉地替她选择了一个直线距离,却忘了既有的高度。 她收回腿,拉开房门,狂蹦下楼,一个劲儿往外窜,在距离他十来步的地方停下来,静静地看着秦深。 昏黄的路灯散发出的亮光罩住他上半身,头发被染成淡淡的金黄色,眼睛极亮,好似敛尽夜里的星光,好看得让顾念念不忍靠近,生怕自己误闯入这道极美的风景线。 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让秦深哭笑不得,尤其是注意到她的脚少了一只鞋。 他主动走了过去,将她拦腰抱起,彻底唤回她思绪。 把她安置在后座,秦深特地调高车内的温度。 眼见他打开车门,就要离开,顾念念扯着他衣袖:“要去哪?!” 她可怜兮兮的眸子看得他心直发软,秦深放柔声音:“找水晶鞋。” 顺着他目光,顾念念才意识到自己有一只脚正裸露在空气中,有些窘迫,又有些甜蜜。 “有劳王子了。”她满脸笑容。 “请公主殿下,坐着别动,王子去去就回。”秦深玩起角色扮演,也毫不含糊。 很快,他手里多了一只黄色的毛绒拖鞋,转身瞬间,他看到顾念念正双手趴在车窗上,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目光执着又专注。 秦深顿住脚步,和她对视了好几秒,才成功地收拢注意力,回到她身边。 在她灼热的注视下,他把她白嫩的脚丫子套进拖鞋里。 “服务还满意吗?” “满意极了,不过这样的服务,只能给我,不能给其他人!”顾念念一把扑入他怀抱,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占有欲。 他没接话,却低低沉沉地笑了起来,拦住她微颤的小身子,手掌摸到她泛凉的指尖,秦深微微皱起眉。 别看她每天嘻嘻哈哈的像个活力四射的小太阳,实质怕黑也怕冷。 紧握她手,给她带来些许热度。 同时,他黑眸流露出一丝责怪:“出来怎么不穿件衣服?” “忘了。”顾念念紧紧依偎在他怀里,深深地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 “傻孩子。”秦深搂着微颤的小身子,唇角挑起一缕笑。 “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家吗?怎么会在这里?”询问的话语里,满是她压抑不住的喜悦。 “不是你说想见我吗?”秦深打趣。 “对啊!”顾念念弯着眉眼,“你特地来找我的吗?” “在这里,我好像不认识其他人。”秦深扬眉,看着她。 这男人真是别扭死了! 一句情话就这么困难吗? “情深——!”顾念念用额头抵着他额头,语带威胁。 “我在。”他说,吻上她唇。 有些冰凉的唇瓣在他滋润下,泛起了诱人的红色,像娇嫩欲滴的樱桃,充满诱惑。 他费了很大劲才移开目光,沙哑着声音:“新的一年,有什么愿望?” “明年也可以像现在这样,有最重要的人在身边。”顾念念侧过脸,朝着他笑。 秦深看着她好看的眉眼弯成新月,嘴角上扬,仿佛看到世界上最明媚的阳光,投落的位置,正是他心口,舒服得他难以言喻。 “怎么了?”顾念念嫌少看到他一动不动的样子,似乎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 “最重要的人,会是谁呢?”秦深一把抓住在眼前作乱的小手,故意捏捏她手心。 “你……”她尾音拉得老长老长,验证了那句话,唱歌的人肺活量好。 秦深不说话,和她四目相对,都捕捉到对方眼里浓浓的笑。 “果然是我。”他深邃的眼眸染上几分惬意。 等到他回应,顾念念坏心眼地补充:“是其中一个。” 秦深斜睨她:“看来,你心目中最重要的人,人数多到可以组团旅游了。” 这凉悠悠的语气啊,让惧寒体质的顾念念同学在车内也感受到冬姑娘的魅力。 她收起打哈哈的态度,睁大眼眸看着他,好像在说“快来感受我眼睛里的诚意”,特地放软声调:“另外一个人,是我奶奶。” 说着,顾念念把头埋在他肩窝处,望向他好看的下巴轮廓,怔声道:“从小到大,爸爸只顾着赚钱,我的世界只有妈妈,后来妈妈走了,奶奶一直陪着我,宠着我,接我放学,帮我开家长会,还每天都给我做好吃的,我上大学住宿后,她每个周末都等着我回家,到夏天就给我准备冰冻银耳雪梨,从来没断过,可是……” 她停了下来,秦深很有耐心地保持安静,他知道,她还没说完。 “我知道,她身体不是很好,一直在暗中调养。”顾念念重重地叹口气,“我以前不应该和爸爸赌气,把成绩弄得一塌糊涂,害得奶奶也不安心。” 这样的沮丧很快就被振奋取代,顾念念激情盎然道:“我接下来要努力,奋斗,不能辜负她老人家的期望!” 她低落的情绪就像过山车,呼啸一下就过去了。 秦深适时地夸她一把:“觉悟很高,不愧是新时代的三好青年。” 自诩为好吃、好睡、好玩的三好青年在这个夜晚显得格外豪情壮志,揽着他脖子:“那当然!来日方长嘛!” 他凝视怀里的娇颜,眉目不经意间染上柔情。 很久前,秦深对生活没有任何期待,也不会衍生出什么绝望,更不会有太多情绪,意气风发,悠然自得,直到她,误打误撞地闯入他并不敞亮的世界,死赖着不走,不知不觉中,他习惯了她的无赖,习惯她的聒噪,习惯她傻乎乎的模样,甚至习惯晚上看着她入睡,他开始憧憬明天。 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 有她的一天。 他心情莫名的畅快。 你要立刻跟他分手,断绝来往 回去跟出来的感觉完全不同,依旧欢快兴奋,她身上多了一些熟悉的温暖。 在这种甜蜜包围下,顾念念上楼梯时才发现沙发里还坐在人。 除夕夜不关灯,客厅的施华洛世奇水晶灯正迸射出耀眼的光芒,包围着卫博远。他的眼镜有些反光,顾念念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他在等自己,而且来意不善。 难道怪她没打招呼就跑出去? 顾念念留意时间,已经三点半这么晚了,她还没跟奶奶说新年快乐。 不由得,她有些内疚。 顾念念停在楼梯口,朝着卫博远笑:“爸爸,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房休息啊?” 细究之下,她语气里有些讨好的成分。 卫博远面色寂静,她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坐着睡着了。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卫博远做事力求一丝不苟,追求完美,颇有强迫症的感觉,他不可能做出在客厅睡觉这么不雅的事情。 顾念念只是不理解,这样性格的父亲为什么会喜欢灯红酒绿,左拥右抱。 “准备给我压岁钱吗?”卫博远没回应,顾念念继续打哈哈。 就在她站的腿脚发麻,很想抛一句“我回房睡觉”时,卫博远终于有动静了。 他来了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话:“身上的外套是谁的?” 顾念念垂眸看看裹着自己的浅棕色长风衣,松松垮垮,撑不起它该有的休闲帅气,颇有几分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的不伦不类感,但里面有秦深的气息。 “秦深的?”卫博远自己替她回答。 他认识秦深是理所当然的事,顾念念并不奇怪,但卫博远的态度让她摸不清状况。 卫博远一直想和薄氏集团联姻,或者换种说法,他们找薄氏集团当靠山,好在这略显萧条的大环境里找到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偏偏事与愿违,见她和薄晔煜不来电,他表面上并没有强求什么,顾念念亦知道,他肯定会继续插手她感情,力求达到最大利益化。起初,她隐瞒她和秦深的关系,是担心卫博远嫌弃秦深没有身份地位。后来,她明确秦深真实身份后,发现真正高攀的是他们,认为卫博远会利用这层关系,她更没有坦白的勇气。她想着能瞒一天是一天,却怎么也没想到本该高兴的卫博远会露出一副严肃的神情,好似她犯了天大的过错。 “嗯……”事到如今,顾念念不再隐瞒什么。 不知是不是错觉,得到她肯定后,她看到卫博远铁青的脸色更黑了几分,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你的手表也是他送的?”卫博远目光投在她脸上。 明知道答案,他仍坚持这个问题,只为了一个否定的结果,即便这个可能性微乎及微。 顾念念坚定地点点头:“他是我男朋友。”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卫博远骤然握紧拳头,好一会儿才缓缓松开。 他从沙发上站起,在两人擦肩而过时,顾念念听到他说:“上书房。” 随后,她听到他又沉又重的脚步声,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莫名的压抑充斥她心底。 到底什么话不能在客厅说? 难不成他料定他们会吵架,怕奶奶知道? 纵使再心不甘情不愿,顾念念还是踏进他书房。 一推开,她就察觉到空气中难以言喻的沉闷肃穆。 “爸爸,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吧,毕竟都很晚了,我答应奶奶会早起的。”顾念念一开口就找借口偷溜。 卫博远不为所动,沉声吩咐:“关门。” 他态度过于强硬,强硬到顾念念全身每个毛孔都感到不安。 沉默了一会儿,顾念念转身合上门。 不大的关门声,令室内的气氛又起了变化,好像一切事情都可以瘫在牌面上,来个你死我活。 “爸爸,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反正现在只有我和你,这房间隔音效果很好,不会吵到奶奶的。”与其被动等训,顾念念努力掌控主动权。 顾念念迎难而上的模样倒是让卫博远有些惊讶。 这些年来,他总是错过她成长,等认真坐下来观看她时,原来她已经这么大了。 眉眼间,很像她的妈妈。 细碎的画面重新涌入他脑海,卫博远眼中有痛苦闪过,很快恢复常态。 当他视线重新接触到她身上的风衣时,他脸上的表情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更沉冷严苛:“我不管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感情有多深,你要立刻跟他分手,断绝来往!” 顾念念怔怔地看着这个称作爸爸的男人,一时间失去语言能力。 她以为他可能会盘问一下他们情感进展状况,顶多责怪她知情不报,如今倒显得她幼稚了, 这是一场核风暴。 对此,顾念念牵出一丝僵硬的笑:“爸爸!大年初一,能不能别跟我开玩笑?” 卫博远哪里不知她在努力以温和的方式跨过这个话题,定定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他越是沉默,顾念念越是心慌。 仿佛在面对一个无需证实的真命题,唯一要做的就是乖乖接受这样的安排。 顾念念继续垂死挣扎:“其实,这个笑话挺冷的,毕竟你平常太严肃了,比较缺乏幽默细胞,有空的话,多看看喜剧片憨豆先生什么的……” 卫博远依旧一言不发。 喋喋不休讲了一大段,到头来,顾念念也不知道自己讲了什么,反而愈发镇定。 她望向卫博远,语气坚毅:“我要一个理由。” 这世界上所有男人都死了!你也不能选择秦深 “他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卫博远话语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这不容置喙的声音仿佛在陈述一个铁一般的事实,顾念念顿了下,又想起了什么般,不免嗤笑:“关于这段感情,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断定他不能给我幸福?凭你是我父亲的这个身份?还是凭你纵横情场多年的经验心得?” 她话语里有掩饰不住的嘲讽,让卫博远本就沉冷的声线又降了好几度:“顾念念!注意你说话态度!” 他还是没回答她问题,或者对他来说,她的感受根本不重要,他要的只是一个听从他安排的傀儡,而她不巧,成了他目标。 “你都没注意过自己的态度,我为什么要注意?就因为你是我爸爸,你说的话我就不能质疑吗?我就该服从你所有命令?”顾念念恨声质问,眼眶发红,言语里流露出浓烈的心酸愤恨,“我亲爱的爸爸,请你不要再把我当成你的附属品,我二十一岁了,是个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力,有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也有选择伴侣的权利,你能不能别用封建社会那套老古董的观念套在我身上!” 听到她这番斥责,卫博远不再隐忍,怒目以对:“别人的孩子早早继承家业,你倒好!大学四年荒废学业!还给我跑去酒吧玩音乐!我给你安排的那些宴会,一个都不参加!你现在斗胆跟我说你是个成年人!对!你二十一岁了!你翅膀硬了!你知道什么是行驶权利了!你怎么不记得承担义务!” 想到一件事,他脖子青筋暴起,怒不可遏地咆哮,俨然被她气炸了:“当初说好回公司学习,你二话不说跑到秦氏集团去!美其名曰锻炼机会多!让我们误以为你还真长大了!实质呢?除了每天跟着男朋友厮混,你又做什么?这么不负责任,你不配进这个家!” 最后一句话宛若盛满寒冰的水盆扣在她头顶。 透心凉。 顾念念棕眸隐含泪光:“你是要把我赶出门吗?大年初一,把我赶出家门?” 在接触到女儿酸涩的视线时,卫博远一愣,刷的把目光投落在挂在墙壁的字画上,从口里蹦出一句话:“只要你跟秦深断绝联系!” 顾念念咬牙问:“我为什么不可以跟他在一起?我要知道真实的原因!” “没有原因!”卫博远面色不改。 “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这么无理的要求!”顾念念面无表情,言之灼灼。 “顾念念——!”她执拗的性格再度激起卫博远的怒火,脸都扭曲了,“我告诉你!这世界上所有男人都死了!你也不能选择秦深!” “卫博远!我也告诉你!这辈子!我认定他了!”顾念念牙关紧咬,眉眼间流露出一股令人震撼的执着和坚毅。 随着她话音落地,一道凌厉的掌风袭来,她倔强地扬起下巴,斜眼瞪着他举起的手掌,毫不畏惧,勾唇讥讽:“又想打我啊?好啊!这次换一边脸,均匀点。” 卫博远愣生生扼住手上的动作,那时距离她脸颊只有一厘米。 他看看那张满是执拗的小脸,再看看自己的手,最终手握紧成拳,重重垂下。 “你走!”他转身背对顾念念,似乎不屑于再看她一眼。 后面没有任何动静,卫博远这次加大音量,憎声道:“滚!给我滚!!” 关门声响彻了整个书房。 一切归于平静。 隐约间,厚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久久不绝。 . 顾念念滚得很彻底,除了手机,什么也没带,趿拉着毛拖鞋一路慢行。 两旁都是风格各异的别墅房,街道宽敞,路灯昏黄,偶尔还能抬头看星星,处处见闲情逸致。 凌晨四点的天空,好看归好看,但她并不是很享受此刻的感觉。 无家可归的感觉。 翻开手机通讯录,凝视熟悉的电话号码,眸光呆滞。 她很想秦深,还是没拨过去。 顾念念不想撒谎,更不想让秦深知道自己三更半夜跑出家门的原因。 最终她找到一个木长椅,坐在上面,沮丧无比,后来干脆往后一靠,彻底没有坐姿,试图把椅子躺出床的感觉。 然而,木长椅很有节操,并没有改变自己特质。 好半响,她一手拍在膝盖上,重新掏出手机,刷刷地抢红包,一个都没放过,不小心泄露自己真实状态。 初遇bar微信群夜猫族各种讨伐她先前发的晚安。 这个微信群没有秦教授,她很high地跟他们撕逼。 徒然弹来的信息让她愣了下。 陆言修:还没休息? 顾念念琢磨了下,准备说一句“我在守岁”时,转眼间又收到另一条信息。 陆言修:(微笑脸)别告诉我,你在守岁。 ……她妥妥的也是个捍卫传统习俗的好青年,守岁很正常好不好! 厚颜无耻的话在顾念念嘴边转了一圈,她换了一句:“饿醒了,起床找吃的。” 半天等不到陆大叔的回复,她斜倚着,差点睡着了,幸亏秦深的外套够大够暖和,否则她明天就可以上头条——顾氏集团继承人无家可归,大年夜冻死街头,无人管。 光想想,顾念念就打了个寒颤,搓了两把脸,清醒了不少,看到许多未接来电。 在她挠头犹豫要不要回个电话时,一道刺眼的光打在她身上。 她直觉地用手去挡住眼睛,稍微适应后才慢慢放下手。 高大修长的身影背着光走了过来,有些雾里看花不真切的感觉。 直到这压迫感越来越强烈,她看见一张英俊儒雅的面容。 在寒夜里,陆言修穿着一件黑大衣,干净落拓,格外有亲切感。 天亮了就会很美 “陆大叔!”顾念念难掩脸上的欣喜和诧异。 转眼间,察觉自己坐姿有碍市容,她赶紧端正坐好,又觉得自己外面套着松垮的风衣,露出毛绒睡裤,和动物毛拖鞋,落魄中又颇有些猥琐,她就放弃维持形象这种念头。 “你就是这样起床找吃的?”陆言修语气里分辨不出喜怒。 “我见今晚月色正好,就出来赏月!”顾念念依旧笑眯眯的模样,在他看似淡然实则犀利的注视下,她放下侥幸心理,“跟爸爸吵架了,被扫地出门。” 闻言,他目光精准地投放在顾家别墅的位置,伸手拉顾念念起身,解救她这个无家可归的落难人。 坐在副驾驶座上,不再感到寒冷的顾念念有些精神振奋:“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听了你的语音,还以为你被龙卷风刮走了。”陆言修半开玩笑道。 “哪有这么夸张……”不就是稍微携带了点风声,得听得多认真才发现这个问题。 “秦深呢?”他这个男朋友可真不称职。 “这么晚了,不想让他跑一趟,反正天一亮,奶奶会来找我,撒撒娇这件事就过去了。” “念丫头,你真不适合撒谎。”她一旦言不由衷,说话声音会迟疑停顿,眼神也有些闪烁。 顾念念郁卒。 犹豫片刻,她还是选择了坦白,陆言修全程扮演完美的倾听者,脸色没有一丝变动。 陆言修看她,淡淡地说:“也许秦深并不适合你。” “陆大叔,我总觉得,合不合适只有自己才知道。” 见她态度坚决,陆言修暂时也不再说什么,倾身为她系上安全带,回到驾驶座上,启动车子。 “去哪?”顾念念新奇地问。 “车停了,你就知道。”陆言修朝她淡笑。 他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有种神奇的魔力,拂去她心头的无助和彷徨,不知不觉中,她也跟着笑了。 车子驶入青城极富盛名的文化中心区,从地下车库乘玻璃观光电梯上楼途中,顾念念从高处往下探望,海平面漆黑一片,深沉的可怕。 “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顾念念不无可惜的口吻。 陆言修扬起眉梢,顺着她目光看向海面:“天亮了,就会很美。” “还有多久?”顾念念又问。 “不急,会到的。”陆言修慢条斯理地说。 “那我今天要等日出升起。”顾念念语气有些振奋,转而打趣道,“陆大叔,我大半夜去你家真的方便吗?如果冒出个美女,误会了怎么办?” “这你放心,你在我这里看到汉子的概率还大些。”陆言修顿了下,笑着补充,“当然,我是直男。” 还没来得及消化他前半句,她就被他后来半调侃半正经的口吻逗笑了。 电梯在顶层打开,顾念念环顾四周,发现他承包了整层楼,这得上千平方啊。 她一边暗叹奢侈,一边兴奋地跑到门前,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 宽大的落地玻璃前,站着一位身段颀长的女神。 半裹浴巾,湿漉漉的黑发垂在腰,隐隐约约还可以看到她嫩白的香肩。 似乎听到顾念念内心的呼唤,她缓缓转身。 英气的眉,细长的眼,艳红的唇。 风华绝代。 一瞬间,顾念念脑海里闪现这四个字。 她甚至忍不住想,若不是提前遇到秦教授,自己真可能被这个女人掰弯。 但她见到自己好像很惊讶,甚至明显有些生气,但她目光很快移到顾念念身后,红唇微扬,“阿修。” 人美,连声音也好听,绝了!顾念念心想。 随后,她转身,瞅向陆言修,发现他脸色并不是很好看,转瞬间已恢复如常。 “锦瑟,这个时候你该在家里。”他语气是罕见的低沉, “家?”叶锦瑟琢磨这个词,随后漫不经心地笑了,“有你的地方就是家啊。” 她缓慢走向他们,停在顾念念眼前:“我是他老婆,你是谁?” 一件厚实的黑大衣不偏不倚地套在她身上,动作快得看不清谁出手,她明媚的眸撞入陆言修波澜不惊的深瞳。 “再胡说八道,我立即联系阿江,他很乐意接你回去。”陆言修淡睨着她。 阿江?gentle江吗?顾念念疑惑着,同时聪明地保持沉默。 “新年第一天就这么吓人,太不温柔了。”叶锦瑟看顾念念一眼,撇撇唇。 “轻易被吓到的就不是你了。”陆言修意味深长地说。 “陆大叔,不把我介绍给这位美女?”顾念念朝他挤眉弄眼。 叶锦瑟脸上没太大反应,耳朵却侧向他们方向。 陆言修没有辜负顾念念这份好意,简单地向叶锦瑟提了她名字,转身准备下楼。 “去哪?”顾念念问。 “不是饿吗?给你们买夜宵,顺便帮你买衣服。” “这个时候,哪还有人开门做生意。” 眼见陆大叔的身影快消失在门口,顾念念想跑过去跟他说,不用这么麻烦。 手腕被人攥住,她回过头,是叶锦瑟。 “随他去吧,这世上还没有他有心办却办不到的事。”叶锦瑟凝视门口,似乎那里还残留着她眷恋的身影。 顾念念不再说什么。 她很好奇他们的关系,但也没到八卦的地步。 跟着叶锦瑟坐在沙发上,顾念念把脸凑在有秦深气息的衣服里,嗅了下,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再抬眸,她眼前多了一杯红酒,她没有多想,就接下,眸光移到旁边。 叶锦瑟没有换下浴袍的打算,套着陆言修的衣服,左手晃了下,猩红的液体在玻璃杯种轻轻摇曳,她凑到嘴边,轻尝浅酌,整个动作,如云流水,赏心悦目。 “你想知道我和阿修的关系?”叶锦瑟很直截了当地说。 第一感觉她并不好相处,但好像也不难沟通。 顾念念笑了笑:“对啊,不过我要提前声明一件事,我有男朋友。” 她回答得很坦率,没有半分撒谎的迹象,尤其是最后一句,表明立场,又流露出浓浓的幸福感。 其实不需要她多说,从她抱着身上浅棕色风衣的神态,叶锦瑟就知道她心有所属。 “我追了他很多年。”叶锦瑟轻声说,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一时间顾念念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感,沉默半刻,她笑着开口:“是你说的,这世上没有陆大叔有心办却办不到的事,既然你还能在这里,说明陆大叔对你是有感情的。” 顾念念感觉到陆言修对她是不同的。 闻言,叶锦瑟神情不变,她放下酒杯,从茶几上拿起一包烟,长方形,绿色主调的外包装,上面有一朵盛开的玫瑰,妩媚高贵。 她叼着一根烟,点着后,缓声问:“不介意吧?” “问的有些晚。”顾念念憋着笑。 一时间,叶锦瑟也弯起唇边的弧度,颇有几分知己相逢的赶脚。 顾念念看着她笑得千娇百媚,仍是捕捉到这笑意后的感伤。 在她注视中,叶锦瑟勾唇:“起初我也这么安慰自己。” 长久等不到叶锦瑟后半句,顾念念也没有强求:“当你回到这里,说明你放不下,既然放不下,就不要放。” 叶锦瑟心中闪过震惊。她没想到看似天真懵懂的小女孩有如此敏锐的观察力。 她忍不住重新打量顾念念,竟缓缓笑了起来,越笑越张扬,让顾念念有些莫名其妙。 观赏美人是一件乐事,但美人笑的对象是自己时,倒有点不是滋味。 叶美人倾身半倚着沙发,淡淡地吸了口烟,闲散又随意,眸光不经意间投向顾念念:“有没有人夸过你眼睛很好看。” “很多人都问我美瞳在哪里买的。”顾念念不无难过地说。 “如果有这家店,别忘了提醒我。”叶美人妩媚笑道。 说完这句话,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在黑大衣滑落肩膀即将掉地的时候,眸色微变,玉手一伸,快速抓住,重新套再身上。 “我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很累,先去睡了,不过主卧是我的,其他房间随你选。” “夜宵要叫你吗?”顾念念大声问。 “叫,如果我醒得来的话。”前方传来她明媚的声音。 陆大叔回来,我就不相信你可以赖床。 顾念念心里偷笑。 ---- 陆大叔的官配来了,叶记者,叶美人。 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 大年初一凌晨两点,卫博远睡意全无,死盯着手机。 屏幕一亮,他秒接电话:“怎么样,找到她了吗?” 这孩子的脾气不是一般的倔,让她走,她还真走了。 平常怎么不见她这么听话?! “联系到了,她说自己在朋友家呢。”何德华急急忙忙地说。 “朋友?”卫博远克制不住地提高音量,“什么朋友?大半夜去什么朋友家?” “说是要和朋友一起吃宵夜,有男有女,早上再回家。”何德华不好说顾念念在电话里控诉她爸,委屈得很。 有男有女,看来并不是去找秦深。 蓄在卫博远胸腔的怒火少了些许,他叮嘱何德华催顾念念吃完宵夜就回家,否则奶奶知道会担心。 关键时刻,他不得不搬出卫老夫人这尊大佛。 挂断电话之后,卫博远依旧不得安眠。 他习惯性地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找到里面的安眠药。 一次性吞服了十片,依旧不管用。 看来还得加大剂量。 幽幽的小夜灯下,卫博远的脸色有些苍白。 . 开往顾氏集团的途中,何德华听到卫博远的吩咐,调转车头方向,在废弃的海港里停下。 五分钟后,黑色车身的迈巴赫停在他们旁边。 两辆车的车窗同时缓慢下滑。 卫博远微微偏过头,接触到对面的秦深,下意识地凝注视线。 他正和开车的男人说话,眼眸微微眯着,纤长的睫毛遮住他大部分目光,察觉到别人注视,他慢条斯理地说完最后一个字,才缓缓侧眸,对上卫博远审视的目光。 卫博远不是第一次见秦深,却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他。 他很难形容那双眼睛,散漫恣意,似乎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但再仔细一看,锐利的眼神仿若薄刃,锋利地刺穿卫博远的眼球,直达灵魂深处。 秦深唇边浮现一丝淡笑,没有疏离,隐约间还有些友好:“卫先生,经常听人提起你,今天终于见面了,幸会。” 驾驶座上的莫同志怔了下。他还真没见过老大对谁用这么nice的语气说话。 低沉的声音窜入耳内,卫博远脸色如故,只有他知道,镜片后的眼睛刚刚有些恍惚了。 卫博远定定心神,客套道:“秦总,久仰大名,找我有什么事?” 如今青城,秦深成了商业界所有人想攀附的对象,他主动找上自己,本该是件幸事,但一想到他是顾念念男朋友,卫博远就无法淡定。尤其是此时此刻,卫博远看到秦深,好像看到旁边摆放了个威力十足的定时炸弹,稍有不慎,便炸得家庭支离破碎。 “我们在生意上并没有合作,有什么事,摊开说比较节约时间。”卫博远下一秒就转换了态度,从起初的逢迎变成拒人千里。 这一切落在秦深眼中颇有趣味。 秦深很明确他的野心,历经除夕那晚,他也该知道他和念念的关系,但他非但没有加以利用,还刻意保持距离。 也许,他并不赞成他们一起…… 难怪那个傻孩子这些天老提不起精神。 “我这里有一份资料,相信你会感兴趣。”秦深声色未变。 卫博远接过那边递来的文件,起初有些不以为然,一掀开,他面部表情不受控制地僵住。 这是顾氏集团招股说明书,此时应该放在证监会。 卫博远猛地抬头,看向秦深,眸里尽是不可思议,甚至隐藏着一丝丝恐惧,用一种接近质问的语气说:“它怎么会在你手上?!” 秦深微笑:“它怎么落在我手上并不重要,但我建议你详细看看,兴许能发现一些与众不同的地方。” 卫博远收回视线,目光重新投落在这份资料上,心绪复杂。 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份招股书的问题所在。 他努力集中精神,把全身力气都聚集在手上,又翻开一页,财务数据那一项被红笔包围,这个画面宛若响雷在他头顶炸开,嗡嗡作响,他大脑已经失去指挥行动的能力。 卫博远的反应在秦深意料之中,他转移了目光,没兴趣欣赏卫博远的狼狈,更多是为了给他留一点整理思绪的空间。 目视前方的秦深缓慢掀唇,仿佛再说一件极其平常的琐事:“顾氏集团这些年的业绩确实不错,但远远没达到这份ipo申报材料上的数额,为了在英国商业地产投资市场分一杯羹,拿顾氏集团两代人的心血来冒险,值得吗?” 秦深每一个字宛如重锤,狠狠地垂落在卫博远心中,唤醒他神志的同时,也带来焦虑不安。 他既然能追查到这份资料的问题所在,掌握自己投资项目就不奇怪了,这是否意味着,秦深还可能知道更多机密? 很快,卫博远否认了这个可能。 如果秦深知道当年的真相,绝不会坐在这里好声好气地说话。 卫博远勒令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分析眼前形势。 如果秦深要为难他,这份资料该落在经侦部门,而不是辗转到自己手里,但他又不像要威胁自己谋取钱财。 霎时间,他有些糊涂了。 卫博远心一横,索性直接说:“值不值得这个问题,恐怕不是你关心的,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你这么聪明,你知道的。”秦深面向他,眸色平静,却笑得别有深意。 遽尔,他慵懒的黑眸变得无比犀利:“请教一个问题,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听了前半句,卫博远高高吊起的心还没缓过来就被他后面那句话惊到。 短短时间内,他似乎察觉到自己反对他和念念在一起。 此时此刻,卫博远不得不承认,秦深的心思确实深不可测。 有这么一个人陪着念念,顾氏集团的未来必是一片光明,但……卫博远不愿再思考这个问题,敛敛心神:“你想念念留在你身边?” 见他没有诚意回答自己全部问题,秦深也没有追问的意愿,只是淡淡地笑了:“我希望你不再反对她唱歌,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如果事业得不到家人的支持,终究会少了些乐趣。” 卫博远愣了三秒,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出现幻听。 不知过了多久,他凝望秦深的眼睛多了一些不同东西。 “这是交易?用这份资料换取念念自由发展的机会?”卫博远问出这句话,多少有些试探和为难。 “不是,就算你不同意,顾氏集团也是安全的,我只是随便表达一些想法,希望你可以接纳。”秦深笑得无懈可击。 “我会认真考虑你这番话。”卫博远脸上弧度柔软了些许。 . 何德华再次推开办公室的门,发现卫博远还维持着十分前的姿势,放在他手上的茶水怕是凉了。 “老爷,要不要我再去看看那个人?”跟随他多年,何德华多少猜到他在担忧什么。 突然间,卫博远来了这么一句:“你觉得秦深对念念怎么样?” 何德华思考了下:“挺上心的。” “是很上心。”卫博远眉头紧锁。 “您同意他们在一起了?”何德华有些诧异。 “他们感情越深,就越不能在一起。” “这……我还要去探探情况吗?” “不!你非但不能去看他,还必须和那个人断了所有联系。” 一切如常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迟早要见家长 从二楼往下望,顾念念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抱着一大袋薯片,另一只手不停地按遥控器换台。 同一个节目的声音闪现三遍。 让人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被人施了魔咒,抽去灵魂,剩下空洞的躯壳,单调地重复一个工作。 秦深准备下去的时候,他接到莫程伦的来电。 看了一眼脑门上刻着“我很烦躁”的顾念念,他转身回房。 “什么事值得你这个时间段联系我。” 潜在意思是——不是重要的事,你的皮给我绷紧点,害得莫同志说话前都得斟酌用词:“老大,国土资源部对页岩气项目招标结果有异议,可能需要重新招标。” 刚接到这个消息,莫同志的瞌睡虫都被气跑了。他们集体为了这个项目忙得焦头烂额,正以为水到渠成的时候,却告诉他们要重新招标,不气出高血压来才怪。这件事他还不敢告诉顾念念,生怕她听到后心碎吐血。毕竟整件事,最辛勤耕作积极向上的人是她。 “老头子这回真急了,动用了不少资源。”秦深话语中包含着极浓的讽刺,“估计不会重新招标了。” “你的意思是会选择排序第二的中标候选人?”莫程伦脑筋转得极快,哭丧道,“中交建设工程公司!ceo是展辰良!” 那边音量高到刺耳,秦深很是嫌弃:“哭什么?” “难过啊!”一番努力付诸东流,太悲催了! “他们也不好过。”秦深嘴角斜勾着,“你以为他们离得开杨锡江吗?这个项目不过是换种合作方式罢了。” “老大,你笑得很奸诈……”敢情你一早就预料到了,等君入瓮。 “还有事吗?” “暂时没……没有了!肯定没有了!” “你的事结束了,该轮到我的了。” “……您说。”莫同志苦逼脸。 “查一查顾氏集团和我们之间有没有恩怨。” 卫博远似乎对他有敌意,秦深亦明确,除了顾念念,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集,他把矛头指向这两家公司,兴许之前有过不愉快的合作经验。 “老大,我们公司和顾氏集团几乎没有业务往来,怎么会有恩怨呢?”莫程伦弱声道。 “几乎没有?就是有可能有。” “我错了,我立刻去查!”莫同志委屈。 “这么晚还查什么?”秦深哭笑不得,“这件事不急。” 他这是让自己早点休息的节奏吗? 直到对方挂了,莫同志还拿着手机沉浸在蜜汁感动里。 . 突然,顾念念眼前多了张洁白柔软的纸巾,刚好可以看到他的手。 秦深的手跟他人一样完美无瑕,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干净饱满,连同指甲盖的弧度都恰到好处。很明显,这是一双艺术家的手,当然也是剥削阶级的手,反正不属于劳动人民。 原本应该帮她拭泪的纸巾倏地覆上她嘴角。 “擦擦口水。”耳畔是他低沉性感得令人骨子发酥的声音。 这手够她玩一辈子了,连同这声音也是。 顾念念不自觉地握着他手背,自下而上地仰望:“忙完啦?” “等不到你上去,我只好下来。” 秦深把她怀里的薯片放在茶几上,一把抱住她,顿觉这才是回家的状态,脸部弧度更加柔和了。 说的跟真的似的。顾念念暗地里吐槽,却忍不住笑弯了唇。 此时,秦深正拿起电视遥控器换台。 “不要换!我就要看这个!”顾念念跟他抢遥控。 “罗密欧与朱丽叶?” “对啊!多经典啊!多写实啊!多有现实意义啊!”顾念念又压抑不住悲伤的情绪,揽住他腰,一边揩油,一边伪装文艺少女,“一起殉情,多感人啊!” 这孩子中二病犯了吧…… 秦教授嘴角抽了下。 “有多写实?你遇到了吗?” 顾念念泫然欲泣的表情立即僵住,愕然抬眸,对上他若有所思的黑眸,她眨眨眼,笑眯眯道:“怎么可能!我爸爸不知多喜欢你!” 这话她说的特别心虚。 新年过后,卫博远一切如常,似乎这件事是顾念念脑补出来的,她还没庆幸多久,奶奶已主动找她谈话,要求她开学后专心准备毕业论文,言下之意就是你必须放下实习这件事。最令顾念念啧啧称奇的是,她们谈话过程中,完全没涉及到她恋爱的事情。很快,向来对奶奶零抵抗力的顾念念童鞋举白旗投降了。 关于这件事,她还没跟秦教授坦白,旁敲侧击地打探了莫同志的口风。 莫同志竟然赞同卫老夫人的想法,也认为她应该把全部精力放在毕业这件事上。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秦深笑看她:“我找个时间请伯父吃饭,怎么样?” 纳尼?!这不是瞬间打脸吗? 顾念念脸色变了变,不敢抬头直视秦深的眼睛,偏了下脑袋,故意把脸埋在他胸口,闷声道:“是不是太快了?” “迟早要见家长的。” 鸵鸟状的顾念念愣住了,感觉头顶还萦绕着他含笑的声音。 原来,他规划的未来里,有她! 震撼的满足感来得又急又满,如潮水般不断地拍击她的心,化作喷薄的泪意,盈满眼眶。 她从来都不是个爱哭的孩子,他却总能触动到她泪腺。 不得不说,这男人太特么讨人厌了。 想着,她嘴角浮现轻浅的笑意。 没有硝烟的战场 一辆六人坐的高尔夫球车驶向球场,放眼看去,广袤无垠的嫩草坪、绵长的海岸线和蔚蓝透彻的天空构成一幅绝美的风景线。 看到秦深在敲击手机屏幕,眼底漾着浅浅的笑意,莫程伦猜他在回顾念念微信。 转眼间又到开学的日子,想到日后很少见到顾念念,莫同志有点唏嘘:“办公室没有顾小姐的身影,还真有些不习惯。” 秦深抬眸看了他一眼:“你还挺想她的。” 简单的一句话把莫同志吓得脸色发青。 “丽莎她们很挂念顾小姐,都在问她毕业后是不是回来工作。”莫程伦挂着虚假的笑,“其实老大,我倒觉得她不回来是件好事。” 近期秦深和秦卫国的斗阵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股东们关系错综复杂,远离这摊浑水,可能是更好的选择。莫程伦甚至猜测,秦深出于保护她的初衷才支持她不回秦氏。 “办公室政治不适合她。”秦深淡淡地说。 从他这句话侧面证实了自己想法,莫程伦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球车停了下来,已经到达目的地。 往外一看,莫程伦在不远处捕捉到两个熟悉的人影。 在蓝天白云下,一袭浅灰色休闲球衣的陆言修显得格外清隽,手里拿着高尔夫球杆,心照不宣般转移了视线,也发现了他们,向他们随意挥了下手。 秦深也朝他们点点头。 这一来一往的,算是打招呼。 “这世界还真小。”莫程伦称叹一句。 “未必是偶遇。”秦深黑瞳掠过一抹锐光。 他和陆言修都明白,页岩气的项目离不开生物膜法污水处理技术,但秦深手里的技术若少了这个项目,也是孤掌难鸣。 合作是他们实现双赢的必由之路。 . 身着白色休闲服的秦深越靠越近,陆言修唇边的弧度加深了几分。 “没想到在这里也可以遇到你。”陆言修淡然的目光扫过秦深左手的球杆,莞尔道,“高处不胜寒,难得遇见对手,切磋一下?” 从陆言修刚才娴熟的挥杆姿势来看,他已然达到职业水准,怕是练过的人见了他都要绕道走,却不包括秦深。 “却之不恭。”秦深脸上还是慵慵懒懒的笑,对他的提议没有任何惊讶。 “这个四杆洞,350码,一杆入洞可以打破名人榜记录了。”他看看前方的距离,扬了扬眉。 “还有你秦深不敢做的事?”陆言修笑望他。 “这么有挑战性的运动,当然不能少了我。”秦深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转而换了种怅然的语气,“既然是比赛,缺了战利品,总少了点乐趣。” 一旁的莫程伦和展辰良互相对望一眼,都读懂对方的眼神。 就说他们两不可能闲的蛋疼,没事来场友谊赛。 “谁最接近洞口,谁就是页岩气项目里的大股东,怎么样?”陆言修云淡风气的表情。 此话一出,莫程伦和展辰良齐齐变了脸色。 上百亿的生意,就这样做决定,是不是太儿戏了点…… 他们把目光投在秦深身上,却窥不出一丝惊讶的神情,还颇有几分正有此意的感觉。 就这样,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展开了。 展辰良和莫程伦心有灵犀般和他们保持距离,扮演起吃瓜群众的角色。 “我一百片西瓜赌我老大赢。”莫程伦兴致勃勃地搭起话。 我还一百公斤瓜子呢!不屑归不屑,展辰良忍不住回了他话:“在球场上,我还没见过有人赢了陆总,你现在就下注,太鲁莽了吧。” “待会儿就可以见到了。”莫程伦不假思索地说。 看不惯他小正太般的脸孔,更看不惯他作风,展辰良哼了一声:“你待会儿就会失望了。” 在他们不大不小的讨论声中,陆言修已摆好姿势,抬首挥杆间,白色的球身脱离了原本的位置,划开一个完美的弧度,直奔洞穴。 光是看他挥杆的动作和力道,秦深就知道这个球肯定入洞,能达到这个水准的人,屈指可数。 “好球!”秦深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旁边的莫程伦欲哭无泪,虽然他对秦深很有信心,但接下来的难度真的很大,稍微有一丁点偏差,就真的见财化水了! 从挥杆到结束,陆言修眸底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好似理应如此,淡定得像个局外人。 “看你了!”他朝秦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哪能让你失望呢。”正说着,秦深的黑瞳溢满光芒,嘴角轻扬,绽放出一抹足以颠倒众生的浅笑。 刹那间,大部分人感到目眩神迷,等他们回过神时,高尔夫球已滑入洞中。 陆言修收回视线,轻拍手掌:“动作挥洒自如,力道恰到好处,打得好!” “竟然打成平手。”秦深有些可惜地摇头,随后笑问,“再来一局?” “继续。”陆言修很赞同这个提议。 他们相视一笑,步向下一个战场。 暮色渐渐黯淡,夕阳把天空染成了金黄色,像是打翻了的颜料,艳丽却富有生机,扑簌簌地洒向这片高尔夫球场,落在他们脸上,赏心悦目。 长达三小时的比赛也在此刻到达了终点。 最后,秦深和陆言修微微一笑,两人握手达成合作意向。 他一直希望我们亲上加亲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青城太湖高尔夫球会的海鲜堪称舌尖上的一绝,是众多吃货必经之地。但有些人是为了品尝美食,而有些人纯粹是为了应酬,甚至某个人还给莫程伦寻仇的感觉。 他就没见过这样的岳湘灵,表面上还是大家闺秀范儿,但眼睛似乎要喷出火花来。 诡异,很诡异。 岳湘灵双眼像雷达一样,在人群里找到拼命地往后缩的莫程伦,一个笑容走了过去:“深哥哥呢?” “岳小姐!这么巧!”莫程伦伪装出一副惊喜的神情,“你找老大啊!他在233vip包房,一个人。” 得到满意答案的岳湘灵立即转身离开,奔向他所说的地方。 “岳小姐慢走。”莫程伦兴奋得有些不正常。 “人家都走了,你还招什么手!跟招魂似的!” 蓦地,他后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莫程伦肩膀缩了下,往后一看,是展辰良。 “你怎么还在?”莫程伦收回高举在半空的手。 “你都在,我为什么不能在?”都是什么问题,太低智商了。 “你不会是……跟踪我吧?”这个可能性让莫程伦脸色立变,打了个哆嗦,加快离开此地的步伐。 “我的性取向很正常。”展辰良平声说,也跟随着他,“你去哪?” 我问你性取向了吗?回答得这么快,还不是欲盖弥彰,还不是跟踪我,真是个死变态!莫程伦心想着,嘴上回答:“看戏。” “带上我!”展辰良继续凑上去。 不知不觉中展辰良把变态跟踪狂的罪名坐实了。 . 见到岳湘灵,秦深没有太多惊讶。 她迟早会找上他,现在不过是比他预算的时间里提前了一天。 “湘灵,来打球?好像晚了点。”秦深端起餐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缓慢放下。 “深哥哥!”见到秦深的瞬间,岳湘灵眼睛发亮,差点忘记此行目的,直到她视线接触到他手机屏幕,他正在和顾念念视频!一把无名火又充斥在她胸口,几乎把她五脏六腑都烧个殆尽,费了吃奶的劲才压下这股情绪,她习惯性地笑,“我不是来打球,找你有事,方便吗?” 生怕他没注意,她特地瞟着他的手机,秦深哪会错过她小心思,又像误解她意思:“方便啊!你是……想跟念念打招呼?” 说完,他还把镜头对着她,她就这样触不及防地直面那边的顾念念。 “湘灵姐,好久不见。”顾念念朝着她挥手,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 一秒变表情的岳湘灵扬起无懈可击的微笑:“好久不见,找个时间一起吃饭?” “吃饭就算了吧,她最近学校的事情很多。”秦深倏地插了一句话,便把摄像头对准自己。 在他旁边拉开一个椅子,满腔郁闷的岳湘灵坐下来,秦深已挂了视频,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让她本就七上八下的心跳更加没有规律。 “爷爷派你来游说我?”秦深修长的指尖在桌面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 岳湘灵望望他好看的手,总觉得心底的不安在呈几何增长。 今晚她不成功便成仁。 暗暗地下定决心后,她直视那双洞察人心的黑眸:“深哥哥,我听秦爷爷说,如果你再执着页岩气项目,他下周会召开董事会,让大家投票表决,虽然你和秦爷爷的股份相差无几,但谁胜谁负还是很难说。依我看,秦爷爷还是希望和你和平解决这件事,你为什么不尝试退一步呢?” “如果召开董事会,楚楼那小子为代表的大股东肯定会袖手旁观,胜负取决于岳叔的票数,岳叔很多年都不管公司的事,你说今年会不会有变动?”语毕,手上动作骤停,秦深看向岳湘灵,眸底透着浅薄的笑。 秦深口里的岳叔正是岳湘灵的父亲,岳建群。 岳建群曾经是秦氏集团的执行董事,直接参与公司运作,也是秦博康的左膀右臂,立下许多汗马功劳,在秦博康去世后,他很快辞去公司职位。起初,他偶尔出席董事会,喝喝茶,唠唠嗑,近些年,他几乎都销声匿迹了,纯领分红。但是,他有一个宝贝女儿,简而言之,这投票权掌握在岳湘灵手中。 岳湘灵是个产科医生,亦后悔成为一个医生,她甚至觉得,如果当初弃医从商,她会一直留在秦深身边工作,近水楼台先得月,后面就没有顾念念什么事了。但目前情况出现转机,随着秦深和秦卫国隔阂加大,她手里的股权成了关键,只要秦深愿意娶她,她可以把所有财产转到他名下,帮他成为秦氏的控股人,暗地里调节秦深和秦卫国的关系,达到真正的皆大欢喜。 不知道为什么,在秦深似笑非笑的注视下,岳湘灵总感觉这点小心思像摊在阳光下,无从掩藏。 “父亲的决定,我不是很清楚,你也是知道的,我不懂生意场上的事情。”她时刻绷紧脑中弦。 “湘灵,你是岳叔的女儿,肯定很了解他,你说说我该怎么做才能获得他支持?” 听到这句话,岳湘灵怔了怔。 她想不到这么快就步入正题,更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问。 其实以他聪明才智,必定知道答案,但他就是摆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偏偏还给人一种万事心中有数的感觉,简简单单地击溃对手的心理防线。 岳湘灵暗暗地深吸一口气,眼眸里流露出祈盼:“他一直希望我们亲上加亲。” 我介意 “亲上加亲?”秦深揣摩着这几个字,缓缓笑了,“这件事,我得问问楚楼的意见。” 看到他的笑容,岳湘灵暗暗惊喜,直到听清他最后一句话,如雷盖顶。 岳湘灵看着他,轻声说:“深哥哥,你知道我的意思的。” 秦深面不改色,浅声笑着:“原来这不是岳叔的意思,是你的意思。” 见岳湘灵脸色越来越差,秦深没有继续为难,淡淡地说了一个事实:“湘灵,我有女朋友。” 关于这点,他从未隐瞒,恰是他这种坦荡,令岳湘灵越陷越深,沉迷到无药可救。她甚至把他每次的拒绝都当成执着的筹码,因为她坚信,秦深六年前回到秦家是上天赐予她的礼物,要想获得这段感情,她势必历经重重磨难,就像唐僧师徒西天取经一样。顾念念不过是其中一个小考验,她对秦深的感情一定可以突破种种考验,最后修成正果。 不管如何,她会耗尽心血,坚持下去。 毕竟她已经坚持了这么多年。 饱受打击的岳湘灵紧紧地攥住这个信念,暗淡的眼眸渐渐溢满浓得化不开的痴迷:“我不介意!我不介意你逢场作戏,只要你知道家里有人等你,按时回来就好!” 她越说越激动,不自觉地抓住秦深的手臂:“我看得很开的,就算你婚后继续跟顾念念在一起,我也没关系,我可以跟她做朋友,也不会为难她,这点你可以放心!” 这个年代,有个各方面都优秀的女人跑过来跟你说,我想跟你结婚,不介意你左拥右抱,甚至会帮忙照顾流连在外面的姐妹们,心胸阔达得可以装下整个世界,正常男人听了都会热血沸腾,欣喜若狂,奔走相告,但秦深却不是这么回事。 对于岳湘灵的痴心一片、委曲求全,他无动于衷,眼睛都不眨一下,好似旁边坐的是一个无关要紧的人。 在他从容平静的眸光下,岳湘灵的心一点点地下坠。 恍惚间,她感觉有股力道正攥住自己的手腕,迫于这样不轻不重的压力下,她手心触碰到的温暖悄然消失。 拉开她的手后,秦深缓缓地掀唇:“我介意。” 他说得这肯定,这么坚决,没有半分回转余地,好似把她当成没有情感的机器人,无需担忧她会难过,会心痛。 岳湘灵心如刀割,恨恨地说:“你知道你这番话意味着什么吗?你就真不怕我调转方向,站在秦爷爷那边吗?你是他孙子,他疼爱你,但他更在乎手上的权利,他不允许有人动摇自己的地位,为了维持现有的局面,召开董事会是第一步,第二步可能是把你踢出公司,你这些年的努力就白费了!但我可以扭转这个局面!相反,你看看顾念念,她就是孩子,不闯祸就该偷笑了!你这么聪明,这笔账,不会算?!” 担心自己说得过绝,岳湘灵软了下来,眼眸隐有泪花,深情款款地说:“深哥哥,你让我帮你,好不好?” “好啊。”秦深点点头,“这局势你拿捏得很准,应该回公司帮忙。” 他真有把人逼疯的潜力!岳湘灵泪水再也忍不住了:“我说的帮忙是嫁给你!你想坚持页岩气这个项目,我会站在你后面,成为你的后盾,即便这个项目是你和顾念念的心血,即便会得罪秦爷爷,我只要你开心快乐。” “湘灵,不要把自己说的这么伟大,你只是在跟我做交易。”秦深笑容不改。 仿佛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淡定如故。 岳湘灵拭去眼角的液体,微微一笑:“你要这么解读,我也没有办法。” 他已经无路可走,她也不必再伪装什么,何况他也不欣赏弱质芊芊的女人。 只有够强,才有资格站在他身边,这点,岳湘灵对自己很有信心,她更有信心的是,两人一结婚,顾念念肯定会不战而退,一切会如她所愿,她将有一辈子的时间来赢取秦深的爱。 秦深笑看她,又喝了一口咖啡,悠悠地说:“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对这笔交易不感兴趣。” 霎时,岳湘灵哑口无言,很久才重新捡起声带:“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开玩笑了。” 秦深往后一靠,神态悠闲:“我做梦都想离开这家公司,现在终于有了正当理由,还不用背上不孝的骂名,顺便赚取一大片同情心,多好啊。” 他波澜不惊的表情,不疾不徐的口吻,自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度,叫岳湘灵摸不清他想法。 他在吓唬她?还是真的不在乎这一切? 她头脑一片混乱。 在她一个劲儿地想理清思绪的时候,秦深站起身,端起茶杯,倒了杯热茶,放在她身前,示意她压压惊。 “还有事吗?”秦深重新拿起手机。 他在下逐客令。 岳湘灵凝望着桌前颜色清亮的茶汤,慢慢地笑出声。 她猛地看向秦深,对上他深邃的眸子:“你不在乎自己的地位,卫博远的呢?顾念念的爸爸!” 秦深的黑眸微亮,用一种不解的语气问:“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岳湘灵从单肩包里掏出一份文件,特地打开,放在他眼前——是顾氏集团招股说明书的复印件。 “这份文件泄露出去,整个顾氏集团毁于一旦,你也不在乎吗?”她敛起唇边的弧度,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你承受不起这种合作的后果 秦深拿起这份文件,翻阅了几页。 确实是顾氏集团招股说明书,连财务数据那项笔迹也一模一样。 秦深视线渐渐移到岳湘灵秀丽的脸上:“你在威胁我。” 那刻,岳湘灵的心脏跳漏了一拍,不是害羞,反而因为害怕。 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没有任何科学解释。 秦深没有质问她从哪里拿到这份资料,更没有询问她背后的目的,反而平平淡淡地陈述一个事实。 岳湘灵确实在威胁他。 既然秦氏控股不足以利诱他,她就来一招威逼。 在过来之前,她就知道,这场谈话就是离弦之箭,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的可能。最坏的结果,莫过于不能以妹妹的身份待在他身边,万一成功了,她却能一跃成为他妻子。相较于前者,做他枕边人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何况,她本就厌倦了妹妹这个角色。 然而,当这份心思从他口里说出时,岳湘灵心底竟滋生出几分羞愧和无措,她甚至不敢直视他锋锐的眼睛。 费尽力气压下这股莫名的情绪,她怯生生地抬起眼睑,迎上那双明锐的黑眸。 相识这么久,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秦深。 他还是漫不经心的模样,但全身都在散发出危险的气息,让岳湘灵觉得有什么正扼住她脖子,说不出一个字。 是杀意。 她从他深不可测的眸子里窥出杀意。 一时间,岳湘灵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的呼吸难以自制地加快,甚至感觉背后在冒冷汗。 “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他声音打破这种诡异的寂静。 然而,岳湘灵宁可他没说话。 她突然间,希望时间可以倒退,今晚什么都没发生。 “这、这是合作。”岳湘灵声线脱离了控制,颤个不停。 “合作?”秦深唇角牵出一抹极浅的笑,似玩味,调侃,更似讽刺。 “湘灵,你承受不起这种合作的后果。”说着,他波澜不惊的眼眸涌现锐亮的浮光,衬得他整张容颜绝世无双,只是那眸底接近残忍的寒意,让人毛骨悚然。 “深哥哥,你是不是弄错什么了?”强忍骨子里的惧怕,岳湘灵艰难地说,“现在犯事的人是卫博远,我只是尽到良好市民的职责,揭发他财务造假的事实,我并没有违法犯罪,需要承受什么后果呢?” “这么多年,你就不好奇岳叔辞去职位的原因吗?在秦博康死后,他称得上是公司的一把手。”秦深看着她,慢声说。 在他宛若利刃的目光下,岳湘灵的不安感更加浓烈了。 她眼前浮现父亲不甘的模样,还是嘴硬道:“为了工作他把身体熬坏了,他想歇息,有问题吗?” “这种说辞你自己都不信。”秦深脸上浮现一抹薄凉的笑,“当年他利用职务挪用上亿公款,私自开了一家公司,在外面和秦氏集团抢项目,案发后还试图潜逃,被爷爷的人抓了回来。这才是真相。” 上亿公款…… 岳湘灵坐直的身姿往后一倒,靠在椅背上,感觉全身力量瞬间被掏空了,大脑空白一片。 “如果这件事报案处理,岳叔要坐几年牢?十年?还是十五年?” 岳湘灵终于盼到他用这么温柔的声音跟自己说话,但她非但不享受,还想逃开这里。 她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他对手。 这一切并没有结束,她听到秦深说:“我有把握,让他在牢里度过下半辈子。” 岳湘灵瞪大眼睛,眼瞳里尽是不可置信和惊惧,胸口上下起伏,努力地呼吸着,颤着声音否定他的话:“不可能的!你肯定在信口开河!你在吓我!” 她眼前闪过一道光,抓住一闪而逝的念头:“对对对!你在吓唬我!你想用这种把戏吓退我!我偏不信!如果你真有证据,早就拿出来了!” 这样想着,岳湘灵渐渐镇定了下来:“别把我当小孩子!” “我不是你,没想过拿着这些文件威胁别人。”秦深眸底没有任何波澜,好像在看一场闹剧,不急不缓地说,“这些证据,一旦拿出来,就会放在经侦局。” 岳湘灵心底的庆幸在他坚定淡然的目光下,逐步崩盘。 她眼前蒙上泪光,听到自己轻声问:“那你想怎么样?” “如果顾氏集团招股说明书流传出去,我会让你爸坐一辈子牢,如果我知道有人利用这个谋求利益,我也会让你爸坐一辈子牢,如果你爸在董事会上支持爷爷,我依旧让你爸坐一辈子牢!”秦深微微一笑,笑得无比残忍冷血。 看到岳湘灵害怕得发抖,他还是没放过她,慢慢地追加了一句:“还有,让你全家不得安宁。” “还要跟我合作吗?”秦深凑近她,柔声问。 “不、不了……”岳湘灵抖着苍白的嘴唇。 “乖。”秦深听完,夸了她一句,合上桌面的文件,在她惊骇的注视下,放在她手里,说,“反正都是复印件,你那里肯定还有,我就不带走了,但你一定要收好,知道吗?” “知道了。”岳湘灵怔怔地说。 其实此刻,她已经搞不清自己在说什么了,只是直觉性地听从秦深的话。 秦深慢条斯理地站起身,离开前,特地加了一句:“这里海鲜不错,我特地点了你喜欢的芝士焗蟹盖,好好享受。” 直到听到关门声,岳湘灵抹了抹覆满冷汗的额头。 不要因为我是美男就怜惜我 电梯里只有两个人。 莫同志弱弱地说:“老大,这么对一个小姑娘,太狠心了吧。” 他对岳湘灵无感,但想想她柔弱的模样,心生几分怜惜。 招惹谁不好,偏招惹老大,这不是玩火自焚嘛。 “你进去安慰安慰?” “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活该,太活该了!”莫程伦马上转移阵营。 秦深懒得计较他这种性格,淡声问:“展辰良听了多少?” “不该知道的,一概不知。你想让他知道的,他一点不落。” 莫程伦一发现岳湘灵就立即向秦深通风报信,顺便提了句展辰良在身边,就有了他引诱展辰良上去偷听的戏码,重点放在岳湘灵用顾氏集团招股说明书威胁秦深这一段。 “做的好。”他会自动带话给陆言修。 出了电梯,他们一路前行。 “老大,这是去哪?”眼见秦深拉开主驾驶位的车门,莫程伦问。 “回家。”某个无赖泼洒打滚,要求他立即回去,说有惊喜。 “那我呢?”莫程伦心酸。 “回你家。” “……” . 顾念念不再回秦氏集团,家里的氛围都起了变化,至少卫博远的脸没有拉得那么长,他还很勤奋地带顾念念去品尝美食。等她到达目的地,看到的不是爸爸,而是年轻有为,多金帅气,博学多才的某个公子哥儿。顾念念很快意识到卫博远还是不赞同自己和秦深一起,只是换了一种形式,从一蹴而就变成循序渐进,本质没区别。 她不理解父亲的行为,也不屑去思考。 开学最值得开心的是冷清的204宿舍恢复该有的人气,闹腾的让隔壁邻居都想报警投诉。 终于有人忍不住敲开她们房门,总算弄明白隐隐约约的“嗯嗯……雅蠛蝶……啊啊啊……”声的来源。 “一起?”秉着来者是客,好片共享的理念,温禾发出了最诚挚的邀请。 于是演变成一大群妹纸围着电脑看羞羞羞的东西,比任何开学典礼都更有教育意义。 有些人半捂眼睛,含羞带涩,有些人奋笔疾书,孜孜不倦,还有部分人像温禾一样讨论起姿势,娴熟得可以做课题研究。 顾念念不停地感叹,果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淫才。 突然间,温禾指着屏幕里的妹纸,朝顾念念说:“这个适合你!” “我暂时还没有转变性取向的打算。”顾念念摆摆手,否认她想法。 “我说的是水手服!你可以试试噢。”温禾摆出一副恨铁不错的神情。 最后那绵长的语气配合她淫荡的表情,简直让人无法质疑她专业意见。 “试试+10086。”尹笑笑附议。 霎时间,所有女同胞八卦的目光都聚集在顾念念身上。 这完全是压力绑架啊!顾念念流露出宁死不屈的罕有节操,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直到晚饭时间,她赶走这群意犹未尽的妹纸们,在淘宝购物车里增添了好几件物品。想到这些商品过于隐私,快递哥可能会投来异样的眼神,为此,顾念念把收货人写成温禾的名字。 于是有了秦楚楼帮忙收快递,也有了秦楚楼无意间拆快递,还有了…… 这些都是后话。 站在全身镜前,顾念念看着换装成功自己,不得不称叹温禾的眼睛真的很毒。 这种上半身西装外套,内衬衣,和短格子裙的搭配恰好掩盖她胸小的瑕疵,凸显腰部曲线,还露出她纤细的腿,一秒变殿堂级女神。 “念念,你好美。”某个成日傲娇得要死的秦教授双膝跪地,抱着她腰。 “有多美?”她鼻子哼了声,抖脚问。 “美得让天地失色,其他女人对我而言都是浮云。”秦教授把头埋在她腰间,一个劲儿地撒娇。 对他这个回答颇感满意,她笑了:“给我脱光衣服,躺到沙发上去!” “好的!女神大人!”秦教授爬起来,屁颠颠地瘫在沙发上,拽开领带,露出性感的锁骨,脸上尽是等待蹂躏的表情,“来吧,尽情地来吧,不要因为我是美男就怜惜我。” 平常你在床上这么欺负我,看我这次怎么把你往死里折磨! 顾念念一把扑过去。 突然,她听到远方传来熟悉的歌声,很像她手机铃声。 再眨一下眼,自己在客厅沙发,自娱自乐。 “怎么那么久才接电话?”她耳边浮现秦深低沉的嗓音。 “手机放客厅了。”顾念念弱声回答,转瞬间很兴奋地问,“还有多久到?” “半小时。吃饭了吗?没有的话,你想吃什么。” 想吃你……这句话她差点就说漏嘴了。 “吃了吃了,反正你赶紧回来。” 挂掉电话后,顾念念爬出沙发,跑进浴室,开始刷牙洗脸,回房化妆,再拿提前准备好的玫瑰花洒在沙发上,点了薰衣草香的蜡烛,营造极致浪漫。 她看看周围,总觉得缺了什么,思考了一会儿,总算记起了一样东西,酒。 这个时候怎么能没有酒呢。 这岂不是……酒后乱性? 太害羞了。 光是想想那情景,她就觉得有股热气涌上双颊。 她红着脸,把冰箱里的香槟拿了出来,倒了两杯,整整齐齐地放在茶几上。 一切就绪,她听到脚步声,看时间,比预计的早了十分钟,有些不对劲,不过秦教授是个飙车狂魔,速度快点也正常。 赶紧关了客厅的灯,她侧躺在沙发上,摆了一个自以为十分诱惑又极具美感的动作。 门被缓缓地推开了。 我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客厅的灯重新亮起来。 “你是?” “我是他妹妹。” “哦……”顾念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室内一片寂静。 “那你是秦乐儿?”她怎么记得秦乐儿才十岁。 “童真,我叫童真,你呢?”她笑。 “顾念念。”她也笑。 然后,又是寂静,诡异的安静。 顾念念坐在沙发另一侧,不愿意想起刚看到童真的瞬间,尤其是自己还有一只腿搭在沙发上,可以想象那个画面,绝壁傻叉,进来的美女仅仅是愣了两秒,合上门,在玄关处换鞋,淡定得让顾念念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透明的。 悄悄把目光移向对面的童真,她正在翻看杂志。 烛光之下,她已是美得惊人,没想到在这种明亮的灯光下,她更是自成风景,宛若唐诗宋词里走出的女子,让人联想到江南烟雨,柳枝摇曳,小桥流水。 顾念念见过不少美人,尹笑笑的楚楚动人,叶锦瑟的风华绝代,也会听到别人夸自己热情洋溢,到此刻她知道什么叫惊艳了时光。 作为外貌协会会长,看到这样的绝色,她该高兴的,就像见到叶锦瑟的时候,心痒痒的,想撩一把,但今天非但没有这种感觉,还觉得有口气堵在胸口,很难受。 因为她的身高,发色,发型,乃至眼睛的颜色,都符合秦深对另一半的要求? 因为她的长相让自己联想起秦教授画笔下的未婚妻? 还是,她觉得童真不是秦深亲妹妹? “我们见过?”突然童真说了一句话。 难道是她视线太火热,太直接,唐突了美人? 为此,顾念念深刻检讨一番,笑着否认:“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是吗?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童真莞尔。 “美女总有几分相似吧。”顾念念眼珠子一转,无比认真。 童真愣住,旋即点头认可:“是这个道理。” 突然间,传来的开门声打断了顾念念的思绪,她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扭头,丝毫不担心力度过大,速度过快,造成颈椎病什么的。 如她所料,回来的是秦深,身上还带着些许室外的寒气。 三月的青城,白天适合山间踏青,野外烧烤,但晚上还是有点冷。 他穿着白色休闲服,帅气潇洒,可惜她有课,不能跟他去打球,但她可以想象得出,在蓝天白玉下,他是何等好看。 秦深向顾念念走过来,上下打量她,溢出一丝笑:“cos水冰月?” 你才cos水冰月,你全家cos水冰月。 不等顾念念回答,秦深唇边的弧度收敛了几分,目光精准地移到旁边。 “秦深哥。”童真笑着呼喊。 “童真。”秦深脸上的笑意浓了几分。 看得顾念念一时间忘记自己原本要说什么,心底自觉地涌现几个字,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她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确实好像动漫里走出的人物,只差说一句,我要代表月亮消灭你。 和他们格格不入。 为了拯救这一局面,她有了决定。 “我上去换件衣服,你们慢慢聊。”顾念念笑颜盈盈。 这孩子又怎么了?秦深没错过她眼里一闪而逝的黯然,一直看着她蹬蹬蹬地跑回房。 “我来的好像不是时候。”童真语气有些调皮。 这一沙发的玫瑰花瓣,吹灭的蜡烛,还有盛好的香槟,都暗示着顾念念要做大事。 这应该是她所说的惊喜。 “确实。”秦深说。 他的坦诚倒让童真感到诧异,认真观察起眼前的秦深。 比起上次见面,他眼里多了几分生机。 “她跟你电话里描述的一样,很可爱。”童真不由得微笑,“看到现在的你,我真的很开心。” “提前回来就是特地看看她?”秦深看向她。 闻言,童真拿着杂志的手渐渐收紧,捏出重重褶皱,触碰到他深锐的眼眸,她心一惊,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去法国的航班临时取消,只能改变主意了,顺便看一眼念念,毕竟能让你心动的女孩,肯定不简单。”童真扬着笑。 “原因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秦深意味深长地说。 今天是薄晔煜的生日,他没忘。 . 听到楼下传来关门声,顾念念赶紧合上房门,扑在床上,又觉得少了点东西,在书柜里抽了本书。 秦深一进来,就看到她在装模作样地学习。 西方法律现象。 “拿倒了。”秦深说。 什么?心不在焉的顾念念一听,立即把书倒了过来,打算认真念出声,才发现文字不正常。 他骗她——! 顾念念怒目瞪他。 秦深抽过她手里的书籍,坐了过去:“童真走了。” “这么晚,她去哪里?你不去送送她吗?”顾念念想了下,又问,“她怎么知道这里的门锁密码?” “她以前住在这间房,至于她去哪,青城这么大,自然有她想去的地方。”秦深目不转睛地看着顾念念,嘴角噙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声音悠扬,“真想我送她吗?” 他脸上的揶揄太明显了,顾念念扑上他胸膛,凶巴巴的样子:“不想!一点都不想!不过……” 犹豫一下,她闷声说:“她这么漂亮,总觉得身后应该跟着上十个保镖,真怕她遇到地痞流氓,被欺负了去。” “放心,汪超会送她到目的地。”秦深捏捏她脸。 “你都安排好了,还逗我!”顾念念扯下他手,开启霸道女友的模式,“她到底是谁?” “妹妹。” “你有几个妹妹?一次性说完!” “刚刚穿的是水手服吗?没看清。”趁她不经意,他轻咬她耳朵,“再换一次?” “想得美!”没看清会说她cosplay?顾念念羞着脸,爬下床。 “我帮你换。”秦深大手一伸,把她捞回身边。 不管你在哪,我都能找到你 万籁俱寂,月色深沉,街道的人越发减少。 一辆车停在路边,车窗下滑,恰巧能看到他住宿,那里灯光通明。 她还在。 “有烟吗?”陆言修温润的声音带着点深夜的寒气。 他很久前戒烟了,展辰良惊讶归惊讶,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万宝路,可以吗?” “嗯。”陆言修接过烟盒,抽出一根,点燃,深吸一口。 烟雾徐徐腾起,模糊了他的容颜。 “顾氏集团招股说明书,真的不用管?”这份资料,一旦流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放心,秦深不会让这件事发生。”陆言修淡淡地说。 展辰良想起当时,还觉得挺后怕。 “说来也奇怪,这么机密的事情,莫程伦竟然没赶我走。”展辰良语气有些新奇。 “还记得波士顿传来的消息吗?”陆言修眼眸泛着深思。 “记得啊,有人在调查您,甚至查到您爷爷那里去。”他眸色一变,“难不成是秦深?他知道您是顾小姐的哥哥?” 陆家和顾家私底下没任何接触,近期知道他们关系的时候,展辰良也是大吃了好几惊。 “除了他,也没几个人有这种拔树寻根的能力。”陆言修微微扯唇,“秦深故意借你的口给我传递消息,让我知道他对顾家没恶意。” 顾氏集团招股说明书是秦深卖给他的第二个人情。 至于第一个,正是他用顾念念手机接了秦深电话。后来,顾念念没有跑来质问他,足以得知秦深隐瞒这件事。最大的可能就是秦深知道他和顾念念有血缘关系,解除危机,再深究下去也没意思,干脆不提起当晚的那个电话。 他要借助这两件事传递一个信息——我知道你看不惯我,但我们目的是一致的,都是为了保护念念。 不得不说,秦深是个有意思的对手。 展辰良侧首,偷看他神情,想从他脸上发现一些端倪,例如他到底是转变态度,赞成顾念念和秦深一起,还是继续持反对意见,却被陆言修识破了这点小心思,眼眸一转,两人四目相对,展辰良怔了下,佯装无所事事地查看手机信息,这一低头,他呆住了。 好一会儿,他才接受这个事实,把手下发给他的最新资料递给陆言修。 陆言修看了他一眼,用左手滑动屏幕,黑色的瞳孔缩了缩。 除夕那天,从顾念念谈话中,陆言修发现卫博远的态度过于异常,总觉得秦深和卫博远之间有什么恩怨,隔天他就拍展辰良调查此事,万万没想到……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陆言修脸色沉了下来。 “无论公事还是私事,秦深和卫总都没有任何交集,但在卫总资料里看到了熟悉的人,何德华。”展辰良的声线有些沉重,“以前您不是让我查童画的死吗,害死童画的程戴环一家过得挺好,因为有人定期向程戴环父母账户里汇钱,每次金额都不多,累积了这么多年,也有两百万了。经过调查,汇款人就是何德华。你说,何德华跟童画的死有没有关系?” “你想问,卫叔跟童画的死有没有直接关系。”陆言修一语戳破他心思。 跟随陆言修这么久,展辰良感觉他现在心情很不好,其实这种事放在任何人身上,恐怕心情都好不起来,尤其是他这么疼爱顾念念。 展辰良赔笑:“卫总有身份,有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应该不会招惹大学生吧。” 这话,他说得很心虚。 上层社会包养女大学生的案例数不胜数,而卫博远偏偏花名远扬,绯闻无数,惹上这种桃花债的可能性很大。 “我也这么希望。”陆言修想到顾念念对秦深的情感,眉头蹙在一起。 转瞬间,他又想到秦深对童画的感情,蓄在陆言修眉宇间的褶皱更深了。 罕有的心烦意乱涌上心头,他拿起燃了一大半的香烟,再吸一口,精准无误地扔进不远处的垃圾箱里:“我们能查到的资料,代表着秦深也很可能查到,接下来你知道怎么做吗?” “我暗中会继续跟踪这件事,同时也派人用不同账户向程戴环父母汇款,混淆视听。”展辰良认真地说。 “你还要安排人力和秦氏集团抢项目,我要分散他的注意力。”陆言修面色深沉。 “可是,这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展辰良犹犹豫豫地说。 “我现在是损不起吗?”陆言修眸底迸射出刺骨寒意。 见惯他温文尔雅,突然间变成这样,展辰良小心脏都快被吓出来了,白着脸,连忙摇头。 虽说顾小姐是你堂妹,但你们多年未见,顾家和陆家没有任何联系,甚至不知道你的身份,至于这么护着她嘛? 难不成……真像谢总担心的,你喜欢顾小姐? 展辰良回顾过去,又觉得这个推测不对。 “开车。”陆言修恢复往常的模样。 “去哪?”这已经是你家楼下啦。 “找最近的酒店。”陆言修语气淡淡的,却不容拒绝。 展辰良抬头看到他住所正亮着灯,有些诧异。 陆言修从不带女人回家,这是招贼了? 转眼间,他想起了叶锦瑟。 这回展辰良不再问什么。 . 都说青城大学的秋天很美,殊不知这里的春天同样美得不可方物,学生们穿过根深叶茂的梧桐街道,成为一帧帧活力洋溢青春飞扬的画面,然而四处逃窜的顾念念破坏了这样的美感。 一回头,肝火旺盛的温禾距离自己只有十步之遥,她跑得更快了,和前面的人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肯定又干坏事了。” 她上空传来打趣的声音。 猛然抬首,坠入一双漂亮的桃花黑眸里。 “秦教授,救命!”顾念念躲到他身后,抱着他腰,瑟瑟发抖。 不得不说,这个救星来得太及时,三两下摆平凶神恶煞的温禾。 “这次又借温禾的名义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秦深将她小背包甩上肩膀,执起她的手。 “都是些帮助她赶稿的好东西。”顾念念干笑,想起一件事,挑眉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知道他这段时间很忙,见面吃饭的时间都少了,最可怜的还要数莫同志,都累到内分泌失调了。 但是顾念念也好不到哪儿去,毕业论文多次被导师打回来,为了学位证,她熬了三个通宵,总算通过答辩。 想到行走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宿舍三人好像疯魔了,各种找刺,然后打闹,闭嘴不提毕业后的安排。 似乎大家不说就无需面临。 “不管你在哪,我都能找到你。”秦深笑得高深莫测。 “就算我迷路了?” “就算你迷路了,我也会把你带回家。” 一贯低沉的声音,慢慢悠悠,从从容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笃定令顾念念心神一晃。 天知道,遇到他之前,她一直在迷路,她搞不清自己想要什么,未来该怎么走,迷茫无措。 我来找逃课的学生。雨夜里,他的声音犹在耳旁。 原来,有人寻找的感觉竟这般美好。 “现在要把我带回家吗?”顾念念弯起眉眼。 “五天不见,你好像不想我。”秦深看着她,眉眼间尽是漫不经心的琢磨。 他这语气好像怨妇……顾念念扑哧笑了,发现他眸光微动,她忍着笑:“你不是出差嘛,我想见也见不着啊。” 说着,她停了下来,用新奇的目光凝视他:“我记得回来的航班时间是后天,又提前结束工作啊?” 他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总要把行程安排得满满的,能不出差就不出差,一旦出去,势必会提前回来,甚至一下飞机就赶来她身边。她倒好,脸色红润,神情飞扬,衬得自己很多余。 这一刻,他竟然有些恼她。 秦深慢慢地勾唇,似自嘲地说:“看来,你真的不想我。” 这跟想不想没关系吧……何况,她想夸他效率高来着。 在他这股怨念下,顾念念谄媚又狗腿:“想,很想,时时刻刻都想着,你都不知道,这些天看不到你,我吃饭不香,睡觉不好,四肢瘫软,精神不济……” “是吗?”秦深斜视着胡说八道就停不下来的顾念念,“这得验证一下。” 他所说的验证一下就是拉着她离开学校,回到公寓,入骨缠绵,不知疲惫。 当天,抽屉里的避孕套告罄。 再次显得顾念念以前的担忧是多么不靠谱。 . 青城中央商务区,九间堂高级私人会所。 莫程伦重新进入包房时,多了一个身影,薄晔煜。 他们两人站在一起,没有冷战,没有争执,和睦得令莫程伦觉得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随后,他低头看看平板上的今日头条——囚犯越狱,大喊有冤屈。 往下一拉,有一张越狱犯的照片。 短短六年间,他好像老了二十岁,但莫程伦还是认出他,程戴环。 害死童画的强奸未遂犯。 “神志不清,警方给的那套说辞,你信么?”薄晔煜寒声道。 “查查不就知道了。”秦深的脸色沉冷得可怕。 . 频临毕业,时常可以看到大四学生在校园各个角落游荡,三五成群,疯狂聚会,傻玩傻乐,或拍照,或回忆,或来场告白,给过往的暗恋画上句号,204的妹纸们聚齐一起,临时决定来场旅游,当天就买了丽江的动车票,浩浩荡荡出发,还扬言要来一段刻骨铭心的艳遇,可惜雷声大雨点小,当她们真置身在灯光妖冶的酒吧里时,每个人都开始怀念起可以免费吃喝,帅哥任撩的初遇bar,包括一而再再而三起誓再也不进初遇bar的尹笑笑。 刚挂了家里的电话,顾念念回到酒吧里,心不在焉。 “怎么啦?”温禾勾着她肩膀。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顾念念有种说不出的心烦意乱,感觉家里出事了。 “卫奶奶催你回去了?”灌了两杯鸡尾酒的尹笑笑有些脸红,煞是迷人。 “不是,她让我好好玩,没十天半个月都别回去。”顾念念甩开莫名其妙的烦躁,笑着说,“是我想多了,继续喝!” 为了彰显卫老夫人的地位,顾念念很听话,玩了二十来天,尝遍丽江美食,却还是没有来一场翻云覆雨的艳遇。 回到公寓,迎面扑来许久没人居住的气息,就像她第一次进来这间屋子的感觉。 清清冷冷。 顾念念更换了鞋子,把行李箱放在客厅,再次拨打秦深电话。 隐约间,她听到了熟悉的手机铃声。 这声音来自楼上。 抵死纠缠 情深…… 迷迷糊糊间,秦深听到若有若无的呼唤声。 焦急担忧,不屈不挠。 像细细密密的线,在他心间穿梭,很疼。 他眉宇深敛,撑开沉重的眼皮,看到深棕色的眼瞳,那里布满忧虑。 是她…… 这世间恐怕只有她才这么喊自己。 情深!情深!理所当然,无所顾忌。 重量袭来,他胸膛多了一个柔软的身躯。 “我以为你再也醒不来了!”耳边是她的哭诉。 秦深浑身一震,不由自主地摸摸她头发,声线沙哑:“傻孩子,我只是感冒了,没看到床头柜上的药吗?” “我只看到你躺在床上,怎么喊都没反应,其他的都没看到。”她紧紧地揽着他脖子,好似他真会消失一样,声音里尽是委屈和心酸,“你怎么那么笨,让自己病了,果然不能没有我照顾!还有!你生病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害我玩了大半个月……” 她丝毫不觉自己的话有多么缺乏逻辑,好像人真的可以预料生老病死。 “二十四天。”秦深打断她的话。 “什么?”从他胸口探出棕眸,有些小迷糊。 干净明亮的眼睛还残留着晶莹的泪花,浮光隐隐,让他心头又泛起一阵绵密的疼。 “你离开了二十四天。”秦深定定地看着她。 二十四天,接近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查清很多事,揭开一些他根本不愿意直面又真实存在的真相。 一股闷火涌上心脏的位置,似乎要将他理智燃烧殆尽。 这样的情绪使他全身肌肉都处于紧绷的状态,仿佛要浴血奋战,手撕仇敌,异常危险,倏地让迷糊的顾念念恢复清醒,接触到秦深的眼睛时,她呆住了。 他的目光里有太多情绪,排斥、痛楚、隐忍、迷茫、酸涩…… 还有愤恨? 为什么有愤恨? 顾念念久久无法理解。 “为什么?”他声音轻飘飘的,像没睡醒的低喃。 “什么为什么?”顾念念怔怔地回答。难道他是问自己为什么离开这么久吗? “为什么是你?”秦深又问,感觉沉浸在自己心绪里,难以自拔。 这样的秦教授让顾念念感到慌乱,前所未有的慌乱。 “为什么不是我?”顾念念焦急地问。 难道他觉得此刻待在他身边的不应该是她嘛?那他觉得应该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短短时间内,此刻的秦教授让她觉得陌生又害怕。 “如果不是我,你希望是谁?” 一个密不透风的吻堵住所有疑惑,虏获她神志。 恍惚间,他滚烫的舌尖撬开她唇齿探了进来,悍然地吮咬,急躁地索取,好似要融化她身心,带着接近疯狂的热切,不留余地。 这样狂热的吻里,她感受到哀伤和绝望。 他在难过什么? 憎恨什么? 又想要抓住什么? 炙热的唇落在她眼睛,鼻子,封住她嘴巴,不停地下移,缓慢又细碎的烙遍她全身。 好烫,他全身都好烫,烫的她心尖都疼了。 她睁开迷蒙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向他漂亮得令人揪心的脸庞。 他往日深邃的黑眸宛若涌动的岩浆,炽热迷离,还有些茫然…… 突然间,顾念念感到莫名的心酸。 一阵温热的触感抚上脸颊,秦深接触到她满是迷恋和无助的目光。 “你不乖!”他恶狠狠地说。 说着,他凶狠地埋入她脆弱的深处,沉沦在她柔软的包围里,肆意地感受她的甜美,她的温暖,她的热情。 “胡、胡说!”顾念念眼瞳瞠大,不由自主地抓住他结实的手臂,伴随着他强悍的掠夺,指甲陷入他肌肤里。 “你就是不乖!”秦深蛮不讲理地重复。 她要是乖点,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不再是原来的他。 是因为别人都唤他秦深,唯独她喊自己情深吗? 好像这是她独一无二的专利。 这些天,他听不到她热情洋溢的呼唤,他竟感到失落,他甚至想去丽江找她,把她那些混账舍友通通赶走。 这种不正常的状态在接触到真相的时候,反而变得更严重。 他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找卫博远算账,而是杀了程戴环。 既然隐瞒,为什么不隐瞒到底?! 为什么要在他开始畅想未来的时候,告诉他——你做错了,她不是你该守护的人。 即便这样,他还在该死地盘算时间。 算着她走了多少天,想着她回来之后,她该怎么弥补自己这些天的思念,却从没想过要怎么惩罚卫博远的女儿。 对于他而言,她只是顾念念。 一个不顾一切,天真热情的女孩,一个目光永远追逐着自己的傻孩子。 但,真的可以分得这么清吗? 他分得清,她可以吗? “你这样,我好害怕。”她满面潮红,往日清亮的眼眸布满迷茫。 在他不同寻常的掠夺中,她一边沉沦,她一边恐惧,好似一切都要偏离既定的轨道,又找不到不出路。 “怕什么?”他在她耳边低问,语气竟温柔得令她心痛。 “我不知道……”她傻傻地瞅着他,在他漆黑的深瞳里看到自己的模样,好似迷路了。 她怎么会迷路呢? 有他在身边,她会坚定不移跟随他从容的步伐,一路走下去。 “那就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想。” 他沉哑的声音带着催眠的魔力,灌入她脑海里,卷走她神志。 这一夜,他们什么也不想,抵死纠缠。 卫博远必须血债血偿 童真进入他办公室,差点被浓郁的烟味呛到,抬起手挥了挥眼前的浓雾,视线清晰了一些。 “你来了。”秦深掐灭手上的烟。 走了过去,她眼睛一扫,烟头堆满烟灰缸。 他吸了多少包烟,以为自己有铁肺吗? “知道你心情不好,给你请美女吃饭的机会。”童真半开玩笑,却笑得很牵强。 一想到害死自己姐姐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她无法开心。 但她知道有一个人比她承受着更多痛苦。 “想吃什么?”在车上,秦深淡声问。 “让我想想。”童真看着路边,认真思考,被一家店吸引了目光,“停车。” 他们步进珠宝店里,店长一看秦深就迎了上来。 “有个死党结婚了,我想给她送条项链。”童真迎着秦深的目光。 “慢慢挑,不赶时间。”秦深说。 童真逛着逛着竟看起戒指,店长随着她目光拿出一个精致的钻戒,递给她。 在她接住的刹那,秦深别有深意地凝视她:“是你死党结婚,还是你结婚?” 她的手僵了下,脸上划开一抹淡笑:“也不是没想过,明知道这是不能的,还是会想想,但也只是想想。” “你值得更好的。”秦深说。 童真不说话,细细地观看手里的钻戒,璀璨间,有些闪了他眼睛。 他以为是她手里的戒指,仔细一看,其实不然。 不用他开声,眼明手快的店长已经把戒指放在他面前:“秦先生,您果然独具慧眼,这戒指震惊了巴黎古董双年展,全世界只有一个,里面每一颗粉钻都是精挑细选的,无论净度、颜色、切工都是一等一的好。” 秦深接过他手里的钻戒。 细碎的粉钻围绕着戒身,和正中央的五颗钻石形成十字架,很是别致,如果戴在她手上,倒是和她项链相得益彰。 “顾念念快毕业了,送上这么一个毕业礼物,她会很惊喜。” 秦深侧眸,对上童真若有所思的眼神。 “有什么不妨摊开说。”他声线有些沉冷。 “秦深哥,你也值得更好的。”童真语气坚定。 秦深盯着手里的戒指,神情难辨。 “她脖子上带着条十字架项链,是你送的吧。”童真看着他,眸波翻涌,“为什么要送她十字架?她给你带来快乐,她是你的阳光,她是你的救赎!我说的对不对?但是秦深哥,我姐姐呢?谁是我姐姐的救赎?她死的时候才二十岁!二十岁是什么年龄,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她还想走爸爸的路,当个画家,她可以的,所有人都说她有天赋!” “够了。”秦深声音寂淡,却侧脸紧绷,似乎在隐忍什么。 “她被人害死了,从五楼直直地坠落,手里还拿着送你的戒指!但你有没有想过,在那种宾馆里卫博远对姐姐做了什么?她只是一个女孩,却面临着一个中年男人的凌辱!她会多绝望!你到底有没有想过!” 童真感觉自己置身在一个逼仄幽暗又潮湿的房间,目睹姐姐的恐惧彷徨。 姐姐一步步地躲避那个满脸淫欲的男人,渐渐逼近窗台,但卫博远还穷追不止……那个场景简直要让她奔溃。 童真眼眸里的愤恨呈几何增长:“我不管顾念念有多好!卫博远必须血债血偿……” “我说够了——!”秦深目眦欲裂,骤然迸射出的杀气把在场所有人都吓坏。 看着跟童画神似的小脸正慢慢褪去血色,他费了很大劲才压制住横冲直撞的怒火,却在下一秒接到顾念念来电。 亮起的屏幕呈现出一张童叟无欺的笑脸,一个劲儿地盯着自己,好像在说,情深快接电话,快接电话。 “喂。”他拿着手机的手过于用力,指骨泛白。 “情深,我知道你工作很忙,所以提前预定你的后天。”她语调轻快。 “没空。”他声色冷淡。 “可是我要拍毕业照耶。”她声音沉了下去,很失望的样子。 “我在忙,有什么事晚点说。”他挂了她电话。 . 青城立医院,妇产科。 “到你了。”温禾催促道。 顾念念像根木棍,站着不动,死死地盯着手机,像陷入什么困境。 “发什么呆啊?”温禾提高音量,在她耳边低吼。 顾念念整个人都被她吓尿了,特别想发脾气,又念在医院,怒瞪她:“刚刚说什么啊?” “不是要做什么鬼血hcg检查吗?人家护士催命一样喊你啊。”温禾摆出无奈的神情。 她总算记得自己在做什么了。 “真有了怎么办?”顾念念拽着她衣角,目露担忧。 “要么生,要么流,还有第三种选择吗?”温禾责怪道,“你也真是的,这么不小心!” “那时候套套用完了嘛。”她不好意思说是自己故意挑逗秦教授,想着一次两次,应该没事,没料到怕什么来什么,所以啊,人真不该抱有侥幸心理。 “秦教授也跟着你疯?”温禾很是质疑。 “……这不是关键,哎哟,也不一定中招,你别吓我。”顾念念弱声道。 到底是谁在吓唬谁啊!?温禾目光移向她平坦的腹部:“如果真有了,你打算怎么办?” “没想过。”她简单干脆地说。 那时候顾念念没想过的事情太多了。 没想过自己会怀孕,没想过隔天家里就出事,没想过当初怎么就贪近,选了青城立医院。 你他妈的就是个王八蛋 下午五点的初遇bar人客稀少,ken在吧台随手拿来最新的杂志,今日头条让他瞬间傻眼。 他怎么就订婚了?订婚的对象还不是念念?! 身为八卦所长的自己也没听他们闹分手啊! 就在ken一个劲儿琢磨时,当事人的正牌女朋友来了。 “照旧!”顾念念一屁股坐在吧台椅上,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他赶紧收起杂志,给她上了一杯柠檬红茶:“这段时间不是请假吗?怎么有空来啦?” “蹭吃蹭喝。”顾念念说得理所当然。 “你还缺这些?”ken调侃。 “谁知道以后缺不缺。”顾念念扯开一个笑,用吸管敲敲玻璃杯,发出响声。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干脆要了一双筷子,要ken摆上各式杯子。 柯林杯、威士忌杯、鸡尾酒杯、高脚杯…… 倒入高低不同的水量,执起筷子,敲了起来,叮叮当当,从一开始缺乏节奏到最后竟汇聚成动听的音乐。 “没想到你会玩这个。”ken一脸崇拜。自制水杯音阶不难,难在她敲出了悦耳动人的旋律。 “想过自己作曲吗?”谢暮江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边。 顾念念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想过,但感觉自己专业知识弱了点。” “与你天赋相比,那些都是小问题。”对于她的担忧,谢暮江不屑一顾。 “gentle江,你对我家笑笑做了什么?”被夸奖的顾念念并没有给他好脸色。 尹笑笑找到一份人人惊羡的工作,却并不开心,很多时候都是在强颜欢笑。 顾念念类似寻仇的口吻让谢暮江笑了。 心头浮现一张倔强到近似残忍的娇颜,他唇边的笑愈发苦涩:“念念,你应该问她对我做了什么。” “其实无论你做什么,还是她做什么,只要你们坐下来,好好聊聊,就好啦。”顾念念天真地说。 “没有沟通解决不了的问题,但如果对方不愿意开诚布公呢?”谢暮江眸波深沉。 直到他离开,顾念念还沉浸在他那句话里。 感情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沟通也是。 她好像也在面临这个问题。 . 环视空荡的公寓,顾念念气闷地把背包甩在沙发上,往后一倒,并没有预期地跌进一个温热的怀抱,躺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室内的空气也闷得厉害,干脆拖着没有任何体力劳动却空虚疲惫的娇气身躯爬进他房间。 盘腿坐在飘窗上,她百无聊赖。 不经意间把目光往下一看,顾念念愣住了。 以前不曾注意的风景,此刻竟万分熟悉。 那不是青城大学的西区操场,大礼堂,还有艺术设计学院吗? 他总习惯性地站在这里,就是要看这片风景? 顾念念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再拨一个电话。 她一整天没有他信息了。 停在半空中的手指还没来得及按下去,屏幕弹出尹笑笑的微信。 聊天页面只有一张图片,呈现出一张杂志封面,里面有她熟悉的容颜。 秦深和童真在购买婚戒。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真是一件美事! 这他妈的真是一件美事! 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打湿了手机屏幕,她拿着手机往衣服一擦,二话不说拨打秦深的电话。 她就想问一句,如果你们结婚,那我算什么? 打个电话这么简单的事,她却手抖的厉害,拨错了号码,费了很大劲,总算按对了,接到的却是机械化的女音,不停地在她耳边盘旋一句话: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这呆板的声音好似在提醒她,杂志上的八卦是有根据的。 以为这样就能躲过我?顾念念讥讽一笑,转而联系莫程伦,却万万没想到得来同样一个结果。 原本还觉得是博流量博眼球的新闻头条竟变得无比真实可靠。 手机页面重新调到他微信头像。 这么好看的容颜很欠揍,一拳不够,要加多很多脚。 看着就碍眼,越想越激愤,她把手机甩出去,哑声咆哮:“情深——!你他妈的就是个王八蛋——!都还没分手就跟我玩劈腿——!” 心中怒火无处发泄,顾念念举起床头灯,往地下摔的瞬间,顿住动作。 好像再怎么生气,拿这些发泄,显得自己好无能好懦弱。 转念又想,这又有什么所谓呢,他钱多。 玻璃破碎的声音骤然响起,顿觉美妙无比。 很快,窗帘扯了,书籍撕了,家具砸了,房间乱七八糟,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生怕他不知道般,顾念念还特地拍了张照片,发给秦深。 破坏家具,十倍偿还,你倒是让我赔啊! 做完这一切,她才觉得空虚得厉害。 所有的张牙舞爪只不过是在垂死挣扎,起不到半分左右。 顾念念一身狼狈,头发散乱,双手抱膝,蜷缩在床头,一动不动。 直到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她一下直了身板,目光搜寻一番,在地下找到屏幕蹦了一块的手机,心情复杂。 知道要解释了吗?舍得回电话了吗?打算跪着求饶了吗? 顾念念趴着捡起手机,来电的竟然是爸爸的心腹,何德华。 何德华第一句话就是——小姐,救救老爷吧! 你也有今天 夜色深沉,星光暗淡。 小区健身场传来清脆的打火机开盖声,持续了好几下。 旁边一亮,燃起小火球,莫程伦倾身过来替他点了烟。 秦深看了莫程伦一眼,深吸一口烟,没说什么。 莫程伦顺着他的目光,缓慢上移,609的窗口还亮着灯。 凌晨两点,她还没睡。 今晚似乎是个无眠夜,但无眠的岂只她一个人。 借着昏黄的路灯,莫程伦看向秦深,他半边脸沉浸在黑暗中,倚着椅背,一手放在扶手上,手指间夹着香烟,面无表情。 “老大,杂志已经全部下架了,我查过,这件杂志社老板女儿一直喜欢薄总,她嫉妒童小姐,才闹了这个乌龙。” “成全它。” 什么?莫程伦满脸疑惑,再看向秦深,他纹丝不动,好似刚才那句话是幻听。 “有这种女儿,杂志社迟早要倒闭,提前成全它。” 这么蛮横无理的话从秦深口里吐出倒多了一种日行一善的感觉。 “好。”莫程伦摸摸鼻子,无意间踩到一地烟头,心沉了下去。 他和顾小姐在一起的时候,莫程伦总觉得他身上缺了什么,现在找到源头,是烟味。 那些日子里少了的烟味现在变本加厉地笼罩着他。 他不说,却是痛苦的,烦躁的。 明知不该问,莫程伦还是问了:“为什么不解释?” 秦深对上莫程伦沉重的目光,没有直面回答,更没有批评,简单地来了一句:“很晚了,你先回去。” 莫程伦不再多说什么,离开前,给他留了一包烟和zippo打火机。 瞬息间,本就安静的健身场更显得死气沉沉,秦深坐着一动不动。 为什么不解释? 他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解释什么? 念念,我要做一件事,就是把你爸爸送进监狱,希望你别怪我。 秦深唇边漾开一个弧度,黑眸里尽是晦涩。 怎么会不怪?卫博远是她父亲。 光是想象她明天的模样,秦深就有种情绪失控的感觉。 这种失控感,愈演愈烈,其实他很不喜欢。 他早已习惯冷静自持,掌控一切,突然间杀出这么一个轻易左右自己情绪的人,他很不习惯,好似他再也控制不了局面。 秦深,你也有今天。 他冷笑自嘲。 秦深重重地吸了口烟,香烟进入肺部,没有轻松多少,反而让他难受得喘不过气。 我想立刻见到你。除夕夜,她清晰的话语浮现耳边。 念念,明天还会想见到我吗?秦深的眸光再度投到上方,好像可以穿过重重障碍,目睹到顾念念的身影。 这傻孩子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 这是秦深迈进卧室的第一感觉。 她脾气向来都跟“好”这个字不搭边,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一旦逼急她,她的爪子还是很锋利的。 随后,秦深看看一片狼藉的周围,对比手机屏幕上的照片。 破坏家具,十倍偿还,你倒是让我赔啊! 她这句孩子气的话把秦深逗笑。 真是个记仇的死小孩! . 秦深手持望远镜,看到青城大学礼堂门口汇集了一批毕业生,他们身穿深色学士服,青春洋溢。 几乎在三秒内,秦深找到顾念念,她漫不经心的表情和周围的氛围格格不入,颇有几分冷眼旁观的感觉,好似一夜间换了一个人。 原因他也很清楚。 秦深复杂的视线跟随着她脚步,来了一个青城大学周边游。 她果然不想回公寓,不想见到他。 秦深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也不愿去计较自己的行为像个神经质的变态偷窥狂, 在她步入小区时,他放下手里的望远镜,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计算着她上来的时间,却迟迟不见她进来。 即便他知道她必会提起卫博远这件案子,即便他知道自己坚决的态度会伤到她,秦深还是渴望见到她,渴望听到她呼唤自己一声“情深”。 目光移向二楼书房。 ——你的技术比外面摆摊收钱的好多了,也给我来一幅咯。 顾念念想收到他的画作,曾经多次凝望书房,好像要窥视里面的秘密,又像在隐忍什么,被他收进眼底。 其实他一直想说,你又知道我不愿意画你。 相隔一小时,顾念念总算进来了,她没有质问秦深为什么不陪自己拍毕业照,怔怔地站在门口,看着他,一言不发,像个失了心的游魂。 “刚刚站了一小时,打算再来一小时?”他姿势不变,眸光未动,已捕捉到她的存在。 “秦深。”她的声音很轻。 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秦深”。 她总是喜欢喊错他名字,情深,情深!她说南方人,口音不漂准,表在意这些细节。可她这一次喊得极为精准,精准到他误以为自己出现幻听。 微微抬眸,秦深把目光移到她身上。 她身穿学士服,头戴学士帽,天然棕色的刘海湿嗒嗒地黏在她额头上,睫毛还挂着细小的雨珠,下眼睑糊了的眼妆给这副本是我见犹怜的模样徒增几分狼狈。 淋了不少雨。 他眉峰微敛,眸色转深。 顾念念深棕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他,好半响才涩声质问:“为什么提出旧案重审的是你?为什么重审的对象是我爸!” 大家都知道,顾念念有一副迷人的嗓音,说话清脆有力,唱歌浑厚圆润,别具一格,却有点不符合她性格和年纪。有人说这太深沉太有磁性,形容男人的词语用在她身上,略显贬义,她依旧引以为傲。 而她此刻说话的声线有种布帛撕裂的感觉,沉郁压抑。 秦深放下画笔,将烟盒凑到嘴边,叼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缓缓吐出。 “这个问题,你该去问他。”隔着薄薄的烟雾,他神色莫辨。 显然不想透露更多信息,顾念念抿唇。 如果他想说,就不会等到她来质问。 犹豫再三,顾念念不得不为父亲放低姿态:“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你才肯放过他!” “念念,你该换身衣服,这样会感冒。” 他的语气和往常一样,透着关怀和细微的温柔。 顾念念鼻子一酸,几欲落泪。 她该怎么办呢? 她的问题,她的愤怒,对他而言,就像一记重锤打在棉花上,不痛不痒。 仰头,泪意愣生生被顾念念逼回眼眶,再次对视时,眼眸清明一片:“我再问一次,没半分回转的余地?” “没。”秦深回答得干脆利落。 她强行压抑住不断上蹿的怒火,拳头紧握,关节泛白,斩钉截铁道:“好!你拼命整,我全力救,咱们法庭见!” 毫不犹豫地转身开门,在即将阖门的瞬间,她蓦然回首,唇角勾起浅浅的笑:“对了,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祝你订婚快乐。” 她说的极慢,亦像极了她敢爱敢恨的性子。 秦深清隽的脸上骤然掠过一丝阴霾。 “嘣”地一声,大门将两个隔绝在不同的空间。 秦深移动眸光,看向画板。 那是一张生动的脸庞,俏皮短发,刘海蓬松,眉眼弯弯,露出可爱的小虎牙,看起来无辜又有点狡黠。 这是他第一次画她,却好像经过千锤百炼,一挥而就,连她笑起来时,鼻子微微皱起的小动作都不放过,长久对视,有种她出现在眼前的错觉。 其实只要她走过来,稍微靠近一点,就看到这一切…… 但她没有,站在原地和他对峙,离开时给他留了一个决绝的眼神。 祝你订婚快乐。 语气轻飘,好像在谈论与她无关的事情。 秦深握住炭笔的手微微用力,“咔擦”一声,笔身即断。 你简直禽兽不如 顾念念一下车就冲进家里,完全看不到门前的警车和叫喊她的何德华。 在沙发处找到卫博远,他还是一袭工整体面西装,和一旁的便衣警察沟通什么,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骤然停在身前的顾念念扼住卫博远的目光。 她头发湿漉,妆容尽花,满身狼狈,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顾念念看向卫博远的眼神很陌生,语气平稳:“你是谁?” 这世上哪有人问自己的爸爸是谁。 一旁的警察和何德华转头看她,像看一个精神失常的患者。 但是卫博远知道她在问什么,眼睛掠过一丝痛苦,声线平稳地回答:“你爸爸。” 爸爸…… 心里念着这个称呼,棕瞳有血丝蔓延。 她没有在秦深面前深究这件案子,是因为这件事实在太难以启齿。 青城春光,重点的不是青城,而是春光。 春光这个词,有人想到春光明媚,但更多人想到的是春光乍泄,遐思联翩。 试问,在这么一家只差刻上“色情、滥交”这些词的小旅馆里,妙龄少女坠楼身亡,会是个简单的意外? 顾念念紧咬牙龈,狠狠地说:“我爸爸不会作奸犯科!” 她并不知道坐在卫博远旁边的是公安局刑警队长,何德华一着急,严厉地喊了声:“小姐!有什么话,等老爷回来再说!” “闭嘴——!” 一声呵斥划破周遭空气。 何德华被她瞬间迸发的强大气场怔住了。 他没见过这样的顾念念,额角满是青筋,眸光阴鸷,面目狰狞,这些元素凑在一张稚嫩又脱妆的脸蛋上,让人骨寒毛竖。 “所有人都给我出去——!”顾念念寒声道,顿了下,眸光定在卫博远身上,缓缓地说,“除了你。” 撒泼打滚的话从此刻的她口里出来,倒像是不容抗拒的命令,而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服从。 “她年纪小,胡说八道,你千万别当真。”何德华拉着刑警队长出去。 “我没当真,就看看。”刑警队长赶紧说。 “看看也不行!”何德华加大力道,死拖着他。 一时间,只剩下卫博远和顾念念两个人。 “没看到家里有外人吗?一惊一乍的,像什么样子!”卫博远先发制人,目光接触到她湿漉漉的学士服,喝声道,“下雨不打伞,年纪还小?有什么事等你卸了妆,换了衣服再说!”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忘教导顾念念怎么做一个大家闺秀。 但这还有意思?其身不正的人说再多话也只能显得他更加道貌岸然,无比搞笑。 顾念念满目嘲讽,偏偏反其道而行,手背往眼睛一抹,黑漆漆的,再抹,把本就狼狈的脸折腾得更有特色。 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她,卫博远给她递了一张纸巾:“别吓到你奶奶,她这些天身体不好。” “我在丽江的时候,这件事就开始了对不对?”想到卫老夫人,顾念念接过纸巾,擦拭了两下,眼角开始泛酸,“你们都在瞒着我对不对?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家里的一份子……” “一个小孩子,能做什么!”卫博远打断她的话。 “一个小孩子?”顾念念把手里纸巾揉成一团,愤恨道,“既然觉得我没有作用,昨天何叔又打电话给我,让我在秦深面前替你说话求情!” “这何德华真是——”蒙在鼓里的卫博远很是生气,转头瞪向门外,幸亏这老家伙跑得快,否则他打断他腿。 “我不管这是谁的主意,只想问一句,你到底有没有做过?” 有力的质问声把他视线拉回顾念念身上,卫博远望着顾念念。 她一直在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棕色的瞳孔里布满怨念和诧异。 今天是她毕业的日子,本该一家人庆祝的,倒是他搞砸了一切。 这些情绪都被他巧妙地隐藏在心里,卫博远面无表情:“这件事不需要你插手。” “就是一句没有,很困难吗?”顾念念难以置信地说。 其实她早就有了答案,又不愿意接受,总想听到他口里吐出什么,来说服自己,这件事跟他无关,但卫博远这个态度让她心寒,又证明了原来那些都是事实。 顾念念顿感无力,往后一倒,浑浑噩噩地坐在沙发上,呆滞了几秒,眼睛重新聚焦在卫博远的脸上,眸色复杂到极致,唇瓣颤抖:“她才二十岁,年纪比我还小,你怎么……你怎么就狠心!!!” 她说着,重新组织语言,咆哮道:“你简直禽兽不如!” 中气十足的咆哮把在房间里休息的卫老夫人也震了出来。 卫博远看到楼上年迈的母亲,忍不住加大音量:“顾念念!你发发脾气就够了!别太过分!” “我过分?我有你过分吗?你现在是逼死了一个女孩!一条活生生的生命!肇事逃逸找人替罪!这么多年,你良心怎么过得去!”顾念念头发几乎要竖起来,指着他,眼睑尽开,眼珠子几欲蹦出眼眶,“你喜欢女人,那找那些愿意卖的就好了!为什么要搞什么学生!还逼的人家跳楼!你还有没有人性!难怪妈妈这么讨厌你!要离开你!你这么恶心的人,还真配不上她!” “啪”的一声,而她耳边响起。 顾念念懵住了,傻傻地看着最疼爱自己的奶奶,直到脸颊火辣辣的疼才意识到自己经历了什么。 所有人都变了模样 震惊和委屈化作泪水,流了出来。 顾念念单手捂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她震痛的目光下,卫老夫人觉得手心疼得厉害,目露不忍:“他是你爸爸,你不该怎么说他。” 源源不断的眼泪自眼眶留下,顺着脸颊,打湿唇瓣,顾念念尝到了咸湿又苦涩的味道。 这是泪水和化学物品汇聚在一起的滋味。 顾念念再次抬起手背,抹走这令人厌恶的感觉,傻眼看着奶奶,呆呆地问:“就算他做错了?” 她怎么觉得一夕之间,所有人都变了模样。 奶奶不是奶奶,爸爸不是爸爸,秦深不是秦深…… 就连她也不是原本的她…… 好似非黑即白的世界被猛地撕裂,扑簌簌地掉了一堆五颜六色的东西。 “所有人都可以责怪他,就你不行!”卫老夫人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妈!”这次,卫博远不再是家里被女人欺压的中年男人,喊得无比深沉,“不要再说了!” “小远,你走吧,廖队长等着你。”卫老夫人朝着他说。 他对上母亲深沉的眼睛,再深深地看了一眼顾念念才缓慢离开。 爸爸离去的背影刻在顾念念瞳孔里,越来越远。 想起他额间突然多出来的白发,顾念念心里一痛,声音苦涩:“奶奶……” “不管怎么样,他是你爸爸,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卫老夫人一直在重述这个话。 见顾念念绷着脸不说话,卫老夫人目光触碰到她红肿的左脸,右手隐隐作痛,她坐了过去,心疼道:“脸还疼吗?” 顾念念咬着牙摇摇头,在垂眸的瞬间落了两行泪。 卫老夫人唤来佣人,拿来热毛巾,试图帮她拭去脸上的污渍时,顾念念往后避了一下,卫老夫人的手停在半空中,又附了过去:“女娃家家的,不能这样,要干干净净的才像话,要被你妈妈看到你现在疯疯癫癫的样子,准要说你……” 顾念念听着奶奶的碎碎念,眼前时不时掠过她的手,传来毛巾接触皮肤的温热感,她的动作温柔细致,连同眼神都无比得专注,恢复成祥和的模样。 “我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 接触到孙女无助茫然的眼神,卫老夫人心尖隐隐作痛,把脏了的毛巾递给佣人,看向顾念念:“信你爸爸吗?”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顾念念难住了。 卫博远平常专制霸道,古板守旧,又拈花惹草,对她要求又严格,时常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让她实在喜欢不起来,但要说他强奸杀人,她打心里不信。想起他欲言又止,左闪右避的神情,她就很沮丧失望。一个人如果真的行的端做得正哪会不敢承认呢。 最后,顾念念目露坚定:“我相信他。” 她怎么也不愿意承认对了二十一年的父亲是那个罪恶滔天,人性全失的杀人犯。 这一句话让卫老夫人很是欣慰,把她揽住怀里,老眼里闪着泪花:“你相信他就好,这就够了。” 从她不正常的态度中瞅出端倪,顾念念从她怀里坐直身子:“奶奶,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博远那孩子不是故意的。”卫老夫人望向顾念念的眼神很复杂。 不是故意的……顾念念一直在琢磨这几个字的潜在意思,佣人梁姨跑了上来:“老夫人,小姐,外面来了好几个人要见你们,叫陆言修。” 顾念念赶紧说:“快让他进来。” 她低头看看自己深黑色的学士服,学士帽也不知道丢在哪个地方了,再抓抓头发,湿漉漉的,此为“猥琐邋遢”四个字,赶紧抛了一句“奶奶我上楼换衣服”就咚咚咚离开。等她再下来的时候,陆言修正和卫老夫人说话,眉宇间很是温和谦恭,沙发另一端坐着展辰良和一个正儿八经地穿着西装的精英男士,还带着黑色有款眼镜,给人一种我很专业,找我办事准靠谱的感觉。他们位置前方都放着热茶,冒着热气。 “陆大叔!”大老远顾念念就朝他打招呼,又对着展辰良和精英男点点头,绕过茶几,坐在他旁边,和卫老夫人并排。 她一身休闲装,脸颊有些红肿,连往日清亮的大眼睛此刻显得有点黯淡,看起来疲惫又憔悴。 “昨晚没睡?”陆言修眉眼间尽是怜惜。 顾念念不由自主地摸摸脸,暗想自己有这么丑吗?下楼的时候该找个镜子的,补个妆什么的。不过都这个时候了,浓妆艳抹的也不知道给谁看。 她心头飘过秦深的模样,苦笑道:“睡不着。” 这个时候,没有奔溃就不错了,哪还睡得着觉。 “现在是打战时期,一定要好好照顾身体。”陆言修又看了一眼卫老夫人,补了一句,“不能让长辈担心。” “知道了。”闻言,顾念念很是惭愧,很快把注意力放在陌生人身上,“这位是?” “周子温律师,最擅长打刑事案件,处理过很多件卫先生类似的案子,他可以帮到你们。”陆言修简单地介绍。 顾念念略感诧异,就算她这种圈外人士也听过这个大名,他好像还上过挺多杂志,是某个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简而言之是这一行里的超级大咖。 “幸会幸会。”顾念念主动握手,焦急关心案情,“周律师,我爸爸是不是要坐牢?” 回答她问题之前,周律师打开电脑,给她看一个视频。 案发当天,旅馆五楼走道的摄像头记录了一切。 卫博远进入一个房间,过了十五分钟后,画面里多了一个高挑的身形。她长发及腰,气质脱俗,光是看她背影,就有种叫她留步的冲动。在她转身敲门的瞬间,他们看到一张惊人的侧脸。 一个女人漂不漂亮,从侧面就可以看出来。 短暂几秒的镜头里,顾念念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漂亮这个词不足以形容这个女孩的美。 半个小时左右,卫博远出来了,脸部表情看起来很镇定,可惜上下起伏的胸口和握紧成拳的手出卖了他真实的情绪。 他在佯装如初,实际很紧张,很慌乱。 看完这一段录像后,顾念念脑子乱成浆糊,说不出话。 接近一小时的视频证明了卫博远洗不清嫌疑,又间接证明一件事,那就是卫博远绝不是蓄意杀人。以他的头脑,要干掉一个人,不会选在这个地方,更不会让旅馆老板拍下这段录像,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 过了好一会儿,顾念念问出第一句话:“这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从昨天至今,她只知道受害者是个二十岁的女生,其他资料一概不知,因为何德华在电话里透露的信息太少,好像有意隐瞒一切。如今,她内心隐隐猜到真相。 视频里的女孩跟童真长得实在太像。 “她是不是姓童,有个妹妹叫童真?”顾念念望向陆言修。 这句话好像要打开潘多拉的魔盒,释放出无尽痛苦。 不等陆言修说话,顾念念朝他做了一个你先闭嘴,我还要思考的动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怔怔地问,“她是秦深的未婚妻?” 只有这个才能解释清楚,为什么她跟童真这么像,为什么童真以秦深妹妹自居,乃至于为什么何德华叫她向秦深求情。 “她叫童画,有个妹妹叫童真,去世之前确实是秦深的未婚妻。”陆言修一一回答她问题。 那瞬间,顾念念感到眼前一阵晕眩,整个身体失去重量,没有预兆地直线坠落,下面是无底深渊。 卫老夫人抱着她,焦急道:“念念,你怎么啦?别吓奶奶!” 顾念念一张脸死煞白煞白的,真担心她会晕了。 “没、没事,就是有点累。”顾念念回过神了,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朝大家咧开一个笑,“童画这个名字跟她人一样美。” 笑惯了的顾念念只要稍稍露出牙齿就会给人一种阳光灿烂的感觉,大部分人被她骗了,除了陆言修。他在她弯起的眼睛里看到了悲伤和牵强。 在陆言修敏锐的眸光下,顾念念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睑,下一秒她把视线转移到周子温身上,咨询这段录像的出处。 原来事发后,旅馆老板程戴环第一件事不是报警,而是故意藏好这段录像,留有一手后,主动找卫博远,暗示自己可以帮助他,只要卫博远帮他还了四百万赌债和照顾他家人。 这是一笔交易。 一个月前程戴环的老婆意外去世,家里失去顶梁柱,程戴环大受打击。 他起初以为自己最多坐个五六年牢,实际被判了十八年,整整十八年,他不想再做替死鬼,一怒之下袭警越狱,被捕后大喊冤屈。 起初,程戴环越狱风波被警方压了下来,判决这么多年后告诉大家这是件冤案,传出去太打脸了,直到他们看到秦深和薄晔煜这两位大人物一起找程戴环,才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很快,青城司法机构组织了专门的调查组来复核此案,造成如今的局面。 周子温的意思是人证物证俱在,卫博远这牢是坐定的,关键是看坐几年。据他所知,这件青城大学女生宾馆坠楼身亡案件再审,会以故意杀人罪、强奸未遂罪起诉卫博远,他建议卫博远配合警方调查,自己为他作过失致人死亡罪辩护,争取缓刑。这是最理想的处理方式,前提是无外力干预。 无外力干预……顾念念斟酌着这几个字,想起了秦深和薄晔煜。 怎么会无外力干预呢?只怕杀了卫博远也不足以发泄他们心头之恨。 顾念念十指紧紧地扣成拳头,失去血色的嘴唇动了下:“最高会判多少年?” 周子温正色道:“强奸未遂转而杀人的算强奸罪,同时构成故意杀人罪,数罪并罚,卫总又有逃逸行为,最严重可以判死刑。” 卫老夫人一听,身子晃了两下,晕了过去。 陆言修和顾念念送她去医院,医生做完检查后说她受了刺激,晕倒了,情况不算严重,但她本是就有中度肝硬化,需要好好疗养,情绪不能有太大波动,否则后果很严重。 病房外面,走道座椅,顾念念背靠椅背,仰着头看天花板,眼睛失去焦点,深陷在无边的思绪里,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坐姿有多不雅。 恍惚间,恍惚间有人执起她的手,塞了什么东西后,那个人坐到她身边,语气温柔又带着点责怪:“如果你也累倒了,谁帮卫叔?” 她寂静不动的睫毛颤了下,又颤了下。 顾念念垂眸看到自己手里的巨无霸营养三文治,嘴唇不自觉地抖动,神色很委屈。 尤其是想到现在的情形——父亲惹官非,奶奶入医院,男朋友订婚,新娘还不是她,偏偏来个未婚先孕…… 她嘴唇就颤抖得更厉害了。 眼泪一滴滴地坠入三文治中,沁入面包片里。 她二话不说就往嘴里塞,被陆言修抓住她手腕。 知道他不想自己吃了含泪的三明治,顾念念扬起一抹明媚的笑:“我没事,真的没事,毕业了嘛,已经是个大人,这点事难不倒我的,真的。”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靠自己更靠谱。 她不能倒下。 姐姐的死跟你没关系 那年,童画二十,童真十八。 医院病房里,躺在床上的童真发现姐姐正要拿画板,赶紧扯住她衣袖:“又要回学校啊?” 去武汉一定要去武大看樱花,来青城肯定要来青大赏梧桐。一入深秋,洒落梧桐黄叶的大道总是格外热闹,对自家手艺有信心的学生们会搬上画具,为来往的游客作画,顺便赚点小钱钱花花。在这群学生里,童画尤为出众,主要是长得好看,只需要往边上一坐,游人全跑她那边了,排的队都赶上校门口。正常人可能会见商机无限,加快绘画手速,赚个盆满钵满,她偏不,一笔一划,格外细致,典型的加量不加价,良心商家。 “赶回去上课。” “骗人!我看过你的课表,下午哪有什么课,你是想回学校摆摊画画。” “这有什么不好吗?”童画很有耐心地问。 “秦深哥说过手术费没问题,你还这么累干嘛?被他知道,准会说你。” “受人之惠,不忘于心,要说几次你才记在心上?”童画摆出严肃脸。 童真低着头,软声说:“都快一家人了,还计较这么多干嘛。” “那是你没看到他有多忙。”童画恢复柔和的模样,“好了,姐姐要走了。” “不要走……”童真拉着她衣袖不撒手,“我、我一个人在医院好无聊。” “每天都见,搞得跟生离死别似得。”童画摸摸她脸,柔声笑道,“你秦深哥下班会回学校接我,我俩再来医院看你?” 姐姐离开病房后,童真感到莫名的不安,随着秒针转动,这种不安感渐渐演变成恐惧。 她总觉得要发生什么。 童真一手拔了手背上的针管,顾不上穿鞋,跑到病房门口,大声喊:“姐姐——” 姐姐…… 童真猛地睁开眼睛,站起身,作势要跑去追童画。 眼前的摆设逐渐清晰,她才意识到自己还在自己办公室,桌面摆放着这个案件的资料。 她拿起桌面的文件,里面有张简单黑白照。 指尖抚过她精致的眉眼。 童真眼前泛起水雾。 再翻开一页,纸上呈现出卫博远的资料。 当年让你侥幸躲过刑罚,你以为你这次还能这么幸运吗? 她死死地盯着卫博远的照片,容颜变得扭曲。 又过了一会儿,她低头看手表,已经八点半了,开始整理堆积在桌面的文档,不经意间看到手机亮了下,有条信息。 我在楼下等你。薄晔煜。 她怔了下,奔到窗口,食指探进百叶帘暗格,往下轻轻一压,漆黑的眼睛向下探望,有辆银白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停在楼下。 童真站了很久,拨打秦深电话。 半个小时后,她坐入一辆黑色的迈巴赫62s。 副驾驶座上,童真透过汽车后视镜,发现薄晔煜还在后面,她急声说:“秦深哥,帮我系安全带。” 秦深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唇边挂着淡淡的笑,颇有些袖手旁观之意。 “都过来接我了,干脆帮人帮到底嘛!”童真有些气结。 “躲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秦深说着,还是如她所愿,探过身子帮她忙的时候,童真伸手抱着他,两人脸贴着脸,从外面看来,好似在接吻,直到停在旁边的银白色的车离开,他们马上结束这个尴尬的姿势。 “下次你摆我上台前,请先提醒一声。” 不温不火的语气听不出喜怒,童真对上他隐约间有些深沉的黑眸,内心暗凛:“怎么,还怕有人吃醋?” 秦深黑眸隐有痛苦闪过,却没说什么,猛地发动车子,如箭般离开原地。 一盏盏昏黄的路灯掠过他脸颊,童真轻声说:“你瘦了。” 他原本棱角分明的轮廓更显锐利,看得出这些日子,他过得很糟心。 知道她在没话找话说,秦深淡淡笑道:“恭喜你,你总算发现这件事,不过秦楚楼那小子还羡慕我来着,说这样可以防止中年发福。” 对于他的自我调侃,童真突然来了一句:“姐姐的死跟你没关系。” 当初,秦深投资的一家互联网公司遭到薄晔煜追击,两人斗个鱼死网破,不经意间错过约会时间,等他赶回学校,已传来南门宾馆女学生坠楼的消息。 虽然他不说,但童真知道,他一直在内疚。 如果当初他按时到达,是不是一切都不同。 童真甚至疑惑,他对姐姐的情感到底是爱多于愧疚,还是愧疚多于爱。 “这一切都是卫博远害的!”童真又补充了一句。 秦深淡薄的笑意尽敛,幽黑的眼眸有痛苦蔓延,像大风刮过的烈火,愈来愈浓,化作一个急刹,车子险些撞上栏杆。 他缓慢地侧首,眼睛里已经没有刚才的疯狂,恢复原本的模样,声音缓慢又慵懒:“说这么多,无非想知道我对这个案子的态度。” 被戳穿心事的童真感到有些难堪,毕竟她为达目的的这个手段建立在秦深痛苦之上,颇显卑劣。 如果秦深真的站在顾念念那边,她手上的胜算少了一大半。 童真移动目光,对上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有种踏空一脚的感觉,脊背发凉。 他并没有生气,却偏偏是这种态度更让童真惭愧:“对不起,秦深哥。” 秦深宛若未闻,打开了cd机,是theturtles的happytogether。 这是顾念念喜欢的歌曲。 突然间,他感到有点窒息,却没有停止音乐。 把童真送到她楼下的时候,秦深沉声说:“我不会帮念念对付你,放心。” 好一句跟你有什么关系 夜色下,青城大学正门多了一辆车,黑色的车身线条流畅华丽,给人一种低调霸气感。留心观察的人会发现这几天都看到这辆车,或开进学校,或停在门口,一滞留就是好几个小时。 车窗缓缓下滑,露出一张好看的容颜。 秦深淡淡地抬眸,望向青城大学这四个字,轩昂的眉宇间流露出一丝茫然。 他总是神使鬼差地来到这里。 一次次地回顾过去,想抓住一些东西。 秦深不由自主地摩挲手上的戒指,并不平滑,可以摸到岁月积累的划痕。 这些年,他从不曾摘下,不曾忘记,亦不曾额外要求什么,但如今他有了奢念。 亲爱的童画,有一个女孩像当年的你一样,奋不顾身地喜欢着我。 她天真,坦诚,善良,还有点莽撞…… 有时候会让我感到很头疼,拿她没办法。 我接受了她。 我想,你是不高兴的。 你曾经说过,秦深,你总是顾着工作,并不懂得怎么去爱一个人。 我那时候不认可这句话,直到你出事的那天,我才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面对薄晔煜的挑衅,如果我能放下倨傲,就能挽救一切。 试问一个不懂爱人的人,哪有资格开始一段感情。 但是,开始了我就不会结束。 我不能再承受失去的滋味。 即便明知她父亲害了你,我仍自私地希望你能接受她。 就算,你恼我,气我,怨我,我还是希望你能喜欢她。 . 经过调查,卫博远案件的控方律师是童真。她三年前成立了自己的律师事务所,有国外留学经验,凭心情凭眼缘接收案件,是这行的常胜将军。对于这个案子,她只有一个原则,能让卫博远判死刑绝不让他多活一天。周子温跟她交涉了好几回,没讨到半分好处,最为让周子温气结的是卫博远一点都不配合他工作,对当天的事简单概括,好像有什么事比他的生命还重要,让人不知道怎么帮他。 顾念念除了不知道怎么帮他,也不知道怎么帮自己。例如此时,她提不起勇气回公寓,倒敢让何德华把车停在校门口。 她的理由是故地重游,回忆204宿舍的点滴,但涌入脑海的更多是和秦深的回忆。 想起停车场,她徒手阻止他关车门,那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你这是怎么回事!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想起文科楼那个阴暗的楼道拐角处,他带着点坏的笑容,这东西,是相互的。那时候,她还以为他经验有多丰富,还不是打肿脸充胖子,虽然他学习能力真的很强…… 想起那个寒冷的雨夜,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淡淡地说,来找逃课的学生。 想起梧桐大道,他牵着她的手,就算你迷路了,我也会把你带回家。 她已经迷路了,他又在哪? . 眼前多了一个娇小单薄的身影,在路灯下,顾念念棕色头发散发着淡淡的温暖。 秦深下意识地启动车子,跟在她身后。 她像失了灵魂的躯壳,浑浑噩噩地行走,脚步轻浮,丝毫没察觉到有辆车跟在她身后。 为了让她发现自己,秦深一再拉近距离,多希望她能回头看看自己,让她明白自己一直在她身边,从未离开。 但顾念念没有,她沉陷在自己世界里,漫无目的,又好像有章可循。 停车场,文科楼,西区操场,梧桐大道…… 每一个地方都留过他们印记。 忽地,秦深的心脏疼得厉害。 顾念念还是没发现身后的车辆,在学校的路口交接处,她停下脚步,似乎不知道该走向哪条路,又好像哪条路都无所谓。 过了一会儿,她茫然地迈开脚步,没有注意到旁边驶来的车辆。 就在她踏出步伐的刹那,后方传来入骨的力道,整个身子被迫后转,她撞入一个结实炙热的怀抱。 隔着衣物,她感觉到他的心脏在咚咚咚地跳,很快很用力,都快震聋她耳朵,这样的声音还越来越大,因为他不停地收紧手臂,死死地勒住她腰,迫使被他胸口压着的脸颊都变形了。 顾念念从逼仄的空间里艰难求生,渐渐又一动不动。 不知是不是错觉,顾念念感觉秦深身体在颤抖。 他好像在害怕! 顾念念怔怔地消化这个想法。 秦深大手从腰间移到她后脑勺,往自己怀里又压了压,下巴在她头顶磨蹭了好几下,才渐渐定下心,恢复意识后察觉自己好像在凌虐怀里的小东西,秦深赶紧松开她,抬起她脸,她脸颊都有些红了。 是他太用力了。 秦深眸里掠过一丝怜惜和懊恼。 顾念念傻愣愣的模样,仿佛还没回过神来,迎着秦深的注视,她模糊了视线。 本想板着脸教训一顿,秦深一触碰到她布满委屈的水眸,怒火就焉了。 “念念,能不能别这样走路?” 他看似询问的话语流露出浓浓的无奈和担忧。 顾念念心头一酸,很想点头,很想答应,又想到今日这些理还乱的心烦事,倔强道:“我这样走路跟你有什么关系!” 好一句跟你有什么关系……秦深被她一句话呛到,一时间没有说话。 他眼睛太暗沉,太危险,理智提醒顾念念,她应该离开,否则他肯定要收拾她。 这个想法没来得及实施,她就被秦深拽到车里,他蛮横地锁了车门,仿佛看不到她拍打车窗,听不到她呼救声。 倏地,秦深就从另一边进来,二话不说,高高扬起手,实打实地呼向她屁股。 夜晚,车内没有开灯,昏暗昏暗的,顾念念除了第一下惊呼出声,其他时候都死死都咬着唇,小脸张红,眉毛都皱成麻绳了。 秦深见她明明都疼得要死,还不吭气,更别说求饶了。 “知错了吗?”秦深看着她。 “跟你没关系!”顾念念眼泪都冒出来了,还是倔得要死要死的。 刚才开车的不是他,换成其他司机,保不准她已经在医院了,而这死小孩还不认识教训?! 他眼前浮现她受伤的模样,憋在胸口还在消散的气又开始作祟。 看来,他不教训她,她都不知道怎么走路! 秦深又抡了一巴掌下去。 火辣辣的感觉酸爽得顾念念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气。 他真舍得打! 顾念念又气又怒又委屈,身子颤抖个不停,还是不忘初心:“我做什么事都跟你没关系!你没资格打我!” 闻言,秦深的手掌差点又挥下去,却在半空中扼住动作。 她的倔脾气彻底打败他。 秦深松开右手,恢复她自由,凝视着狼狈的她,更像在看狼狈的自己。 “念念,我是你男朋友。” “我的男朋友才不会这样对我!” 他怎么舍得将她置于两难的局面呢? 她的回答,他并不意外。就这么预料之中,秦深还是觉得心头掠过疼痛。 明知他不打她了,顾念念还是维持被他打的姿势,但秦深理解为报复。 “怎么不打了?打死我好了!反正你比我高,力气比我大,手段比我多,心思比我深,我斗不过你的!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报警!我皮厚,不怕打!”说着,顾念念特地自个儿伸手学他重重地拍了下受伤的屁屁,刺痛传来,才发现力道大了,赶紧缩回手指。 秦深既心疼又想笑。 他摸摸她头发,力道轻柔,说话的语气也很轻柔:“我没有订婚,杂志上的都是假新闻。” 顾念念没说话,但从她肢体语言传递出来的信息,秦深猜她正在发傻。 明明很聪明,怎么关键时候总少一根筋。 好半响,顾念念淡淡地“哦”了一声。 她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了。 秦深将她从腿上捞起来,摆正她坐姿,却接触到她满是眼泪鼻涕交加的小脸,教训她的话语冻结在喉间。 顾念念看着一言不发的他打开车内照明灯,赶紧伸手去抓纸巾盒,被他抢先一步。秦深抽出两张纸巾,折迭一下,将她扯到眼前。 “就只有一句哦吗?”他擦拭她脸上的泪水混合物。 我们离开这里 她静静地坐着,仍由他在自己脸上忙碌着,目光凝聚在他眉眼间。 他的视线随着手上的动作漂移,时而落在她眼角处,时而落在她人中的位置,顾念念能感觉到纸巾掠过肌肤的力道越来越轻,也越来越慢,极致的温柔。 秦深停下动作,眸光深沉,凝望着不语的她:“怎么不说话,随便说一句都好。” 这些天,他有些恼她。 恼她怎么可能不问缘由就祝他订婚快乐。 更恼她说这句话的态度,事不关己般高高挂起。 即便他知道病症所在,他还是希望她发脾气,像那天晚上砸了卧室所有家具,甚至骂他打他,他都不介意。 唯独除了现在这样,一声不吭。 “秦深,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顾念念开口,声音饱含酸楚。 天知道她这些日子经历了什么,要说没怨没恨是不可能的。 她憎他旧事重提,害父亲有牢狱之灾,害奶奶病情加重。 她憎他订婚的事情闹得满城皆知,却没有半句解释。 她更憎他这些天杳无音信,好似他们在一起都是一个人的臆想。 但怎么会是臆想呢?她走到哪里都能想起他身影,就连躺在床上也能想起除夕漫天的烟花,还有那句念念,新年快乐。 她一点都不快乐,就算现在也不快乐。 他没有订婚,起初她很开心的,可这种振奋感持续不了三秒,她没办法把自己从父亲的案子里抽出来。 看着她别开眼,说话的语气里是满满的无措和心酸,秦深皱起眉宇,把她抱入怀里,她挣扎了下,他却抱得更紧更用力。坐在他腿上,屁股真的很痛,又抵抗不了这样令她眷恋的温暖。 这个怀抱,她已经念了很多天,就让她小小地享受一下,谁让她现在是伤患。 “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什么也别说。” 秦深的唇紧挨着她耳尖,热气扑了过来,却没有半分情欲,只是纯粹地想抱着她。 这一局棋已到困境,她进退不得,他又何尝能收放自如? 顾念念微微侧脸,对上他深邃又专注的眸光:“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果然! 秦深闭上眼睛。 映入顾念念眸底的是他纤长细密根根分明的逆天睫毛,下一秒换成他黑幽幽的深瞳,没有一丝波澜。 “你想说你是卫博远的女儿,你想说你父亲害死我未婚妻童画,你想说我现在要送你父亲进监狱,我们泾渭分明,势不两立,对吗?”他声音悠扬,语气平稳。 凝视他镇定自信的神情,顾念念很是惊讶。 整个局势,他拿捏得比她精准得多。 “那又怎么样?”秦深望着她愕然的表情,唇边漾开一丝狂妄的笑,“我才不管你是谁的女儿,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女人!” 一时间,顾念念心神俱震。 他总能精准地拿捏她弱点,简简单单地击溃她高高堆砌的心防。 憋了很久的泪水冲出眼眶,自她脸颊滑落。 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果然不假,但怎么她哭,他也感觉不舒服。秦深皱着眉,伸手拭去她温热的泪:“本来就不好看了,这样就更丑了。” 这种嫌弃又怜惜的情绪落在他脸上,倒是没有违和感。 顾念念一瞪,捧住他脸颊,亲上去。 在她唇上,他尝到她泪水,咸湿咸湿的,很苦。 他以悍然的姿态将她压在身下,疯狂地吻去那些影响他情绪的眼泪,再强硬地吞噬她唇舌,汲取她嘴里的每一丝津液,好似沙漠中的末路人,遇到了甘露,接近癫狂。顾念念一反常态,抱着他,迎合他深层次的掠夺。 衣服被扯开,她细致的肌肤裸露在空气中,随着他进一步的动作,胸口上下起伏着。 车内的气温一再提升,落入呼吸道,满腔灼热。 就在此时,顾念念低哑着声音:“秦深,我们离开这里。” 他的动作瞬间僵了下,下一秒趴在她肩窝处,没有说话。 “我可以不理会这里所有的事情,也放弃追寻音乐,跟你离开。”顾念念身子往后挪了下,也幸亏自己矮了些,在车内行动倒不显得笨拙,捧住他脸颊,强行让他看着自己,“你想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想做什么,我陪你做什么,好不好?” 对着她满是祈求和期盼的目光,秦深淡淡一笑:“前提是什么?” 关于这个问题,他们讨论过了。 她也知道他的态度。 但那时候,顾念念还不太明确他对自己的情感。 他喜欢她,正如她喜欢他一样。 顾念念好像一个穷途末路的赌徒,在父亲这个案子上,她唯一的赌资是秦深对自己的感情,同时她也是不确定的,她不知道他对自己的感情深一些还是对另一个人的感情深一些。 “只要你放过我爸爸。”顾念念轻声说。 她知道自己的要求是过分的,不合理的,她还是说了。 卫博远坚持反对自己和秦深一切,她愿意为了秦深抛弃一切,如今秦深要对付卫博远,她发现自己也放不下父亲,好似爸爸和男朋友同时遇难,二者选其一。 她很贪心,她都想要。 我还以为自己挺重要的 他深深地俯视着她,捕捉她脸上每一丝神色,蓦地握住她手腕,稍微用力,她的手心离开了他脸颊。 顾念念看看自己被迫停在半空中的手指,再看看他寂冷的目光,内心一阵抽搐。 “以身救父?顾念念,我真是低估你了。”秦深唇边挂着压抑又轻蔑的笑,好像第一次见面的模样。 对于他的讽刺,顾念念抽回手,缩在身前,抿唇直视他,布满倔色眼眸又渐渐红了。 秦深低下头,逼近那双棕色眼睛:“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除了这件。” 顾念念嘴唇颤了下,轻轻开口:“除了这个,我没有其他要求。” “我还以为自己挺重要的。”秦深的笑意更深了,却浮于表面,眸色黯淡。 他笑起来总是意气风发,漂亮的桃花眸微微眯着,明亮又撩人,此时却暗沉得不可思议。 顾念念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他已伸手整理她衣服,身子重重地往后一靠,偏过头,视线投向外面。 他的离开也带走了温暖,让顾念念感到车内的温度比起初还要低几分。 她慢慢地坐起身,挪到车窗的位置,两人隔得很远,好似突然间多了一条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 顾念念单手抱着一只肩膀,微微缩着头,眼睛失去了焦距,仿佛对着空气说话:“你可以不管我是谁的女儿,但我做不到。从我记事起,我就知道自己有一个爸爸,他的名字叫卫博远,称不上多疼我,经常骂我,甚至还打过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顾念念,玩音乐没前途,你的职责是继承家业,那时候我就会跳出来跟他吵架。说实话,在我心中,他并不是合格的父亲,但他在我生命里待了二十几年,春去秋来,任何节假日都有他的身影,我不敢想象没有他的家是否还能称得上家,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坐牢,让这个家破碎不堪。”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好像在你耳边讲述一个故事。 “念念。”旁边传来他低沉好听的嗓音。 “嗯?”顾念念不自觉地转动眼眸,望向他。 他坐到她身边,正对着她,半边脸浸在光线里,半边脸陷入昏暗中,神情晦涩难辨。 “不如这样,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如果我是你……顾念念以现有的线索开始换位思考,眼前竟浮现秦深从五楼坠落下的画面,有种天塌下来的错觉,立即中断这个念头,面色苍白地看着他。 “告诉我,你会怎么做?”秦深柔声逼问。 这个男人总是这么睿智精明,简简单单就击中她要害。 顾念念难以直视他穿心掠肺的黑眸,别开视线:“别逼我!” “难道不是你在逼我?”他原本温柔的声线沉了下去。 顾念念面色不甘:“是你说的,你是我的男人,你为什么就不能站在我这一边呢?至少,至少你不能跟我作对!” 秦深面无表情,缄默不语。 从他沉默里,她再次得知他的答案。 这很正常,很符合他性格啊。 顾念念还是感到很难受,朝着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是不是为了给童画报仇,你可以不顾我感受?” 向来看不惯她言不对心的表情,他眉头一皱,听到她的话,眉心的折痕深了几分,黑眸染上厚重的阴霾:“这是两件事。” “一事归一事。”顾念念笑了出声,还拍起掌来,“秦深你真厉害!可以分得这么清!这么理智!” 在他阴沉的注视下,她渐渐停下手上的动作,收起脸上的笑,泛酸的眼角蒙上哀切的水光:“但对不起,我头脑简单,算不来复杂的账,我只知道你为了童画在伤害我!在你心目中,我的感受,我的亲人,比不上一个去世的人。” 触碰到她泪光的瞬间,秦深敛起眼里的阴霾,轻轻地呼唤她名字:“念念……” “从头到尾,我都知道你心里有个人,你也没瞒过我,但你没有在我面前提过她,只要我稍有打探的迹象,你总能快速避开话题,到后来我也就不再想了,总觉得不要紧的,现在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你的未来就交由我守护吧,她优秀,我就更努力,变得跟她一样优秀,她对你好,我会对你更好,后来渐渐诞生一个念头,原来不提起她是一件好事,这样我可以安慰自己,终有一天,你会像爱她一样爱我。”顾念念本来想笑,发现嘴唇颤抖得厉害,根本压抑不了情绪,导致笑非笑,哭非哭,表情很怪诞。 她将心里最真实最脆弱的一部分摊开给他看,就像在九间堂,她茫然无措地说我不希望你生气,但你真的不生气的时候,我又觉得很失望…… 在他面前,她再次坦诚得像个孩子。 秦深抬起她下颚,专注地凝视她深棕色的眼眸。 那双本该带笑的眼睛盛满细碎的水光,还有浓得化不开的依恋,正流露出朦胧的哀切,看得秦深心口泛疼。 “现在我发现,无论我做什么,你对我的感情也不会比她深,因为一旦她和我起了利益冲突,你首先选择的肯定是她,我说的对不对?”话音刚落,浮光隐隐的水花坠了下来,她的眼睛灿亮的厉害。 察觉他的手僵了一下,顾念念苦涩一笑:“秦教授,夜深了,家里还有人等我回去,就不陪你了。”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开门,被他攥住手腕。 对上她不解的眼神,他涩声说:“我送你。” 顾念念神色一顿,转而璨笑:“不用了,谢谢。” 言谈拘束,语气生疏。 秦深眼里尽是一片深沉的冷色。 --- 虐吗?虐吗虐吗虐吗???? 重情又重义,这是他原来的模样 从青城立医院出来,顾念念和温禾就近找了个咖啡屋坐了下来,点的饮料还没上桌,旁边就来了一个美女。 “哇,这位美人,我们不认识啊,就这样坐下来,太没有礼貌了吧!”温禾张嘴就奚落她。 正式成为上班族的尹笑笑趁着午休还有点时间,赶过来见见她们,上来就碰到冷钉子,皮笑肉不笑地还击:“谁认识你,我认识你身边这位就好了。” 说着,她朝着发呆的念念笑:“对吧,念念。” 这不看还好,她一看就满目怜惜。 眼前的脸孔明明很熟悉,眼睛里却少了几分朝气,多了一些沉重。 “啊?笑笑!”顾念念如梦初醒,“你什么时候来的?” 尹笑笑头疼抚额,特别是对上温禾幸灾乐祸的神情时,更无奈了。 “刚到。”尹笑笑随手拿起桌面的药袋,翻了两下,拿起一个药盒,“斯利安叶酸片,这是什么?” “医生说她胎像不稳,给她开了很多安胎药。”温禾说。 尹笑笑眸有深思之色,随后把药盒塞回袋子,对着顾念念说:“怀孕的事情告诉秦教授了吗?” “不打算说。”顾念念顿了下,补充道,“至少案子结束前,我是不会说的。” “我有一个猜想,说出来你别骂我。”尹笑笑特地看向温禾,“尤其是你。” “知道我会骂你,你干脆别说。”温禾凉声道,然后她站起身,在旁边杂志架上找娱乐周刊,看看能不能翻到秦楚楼那家伙的新闻。 相对于温禾的暴脾气,顾念念就好相处多了:“你想说秦教授知道我怀了宝宝,他就不会为难我爸爸?” “既然你想过,为什么不坦白呢?我不讨论卫伯父对错,简单地理解为你和童画双军对垒,你现在处于劣势,能拯救这个局面的就是你肚子里的宝宝。”尹笑笑开始有条不紊地分析,“这孩子就是一个砝码,一比二,秦教授的天平肯定会倾斜,到时候你救了卫伯父,还能收获秦教授和宝宝,一举三得!” 有什么敲了头顶一下,传来疼痛感,尹笑笑扭转脑袋往后一看,温禾正卷着手里的杂志,凶神恶煞:“还真狠心,连没睁眼的侄子都利用!” “念念能猜到你想要说的话,代表她肯定想过背后的利益纠葛,她还是选择隐瞒,肯定有她的原因。”温禾重新坐回位置,杂志扔在桌面上,望着顾念念,“原因是什么?” 单手撑着下巴的顾念念缓慢移动眼珠子,在她俩身上溜达一圈,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们怎么看待我爸爸这件事?” 刹那间,尹笑笑和温禾都移开视线。 是非黑白,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称。 她们俩不回答,不代表顾念念不清楚。 “就算少了秦教授这个阻力,你们也觉得我爸爸活该,童画死得冤枉,对不对?如果我爸爸不入狱,显得法律是有钱人的玩意,对不对?”顾念念炯炯的眼眸直直地看着她们,“你们是我朋友,我希望你们说实话。” 闻言,尹笑笑抬起眸,实话实说:“作为你朋友,我能理解你救父心切,作为一个旁观者,我又能理解秦教授的行为。在我看来,你们两个都没错。” 说着,尹笑笑用手肘撞了温禾一下,正在看杂志的温禾回过神,正色道:“我希望法律是公正的,仅此而已。” 人都是有劣根性的,心里多多少都藏着点肮脏事儿,想想可以,但一旦做出来又不受惩罚,社会就乱套了,法律则像人性的低保,也代表着大多数人的利益,因此在普通人眼中,唯有法律能伸张正义。她不希望自己的死党读了十几年的书,却是非不分。 “说得好!”顾念念不再是靡靡不振的神态。 尹笑笑和温禾对视一眼,不知道她闹哪样。 “我也希望法律是公平公正的啊!”顾念念笑了笑,“是,我爸爸确实和童画呆在同一间屋子里,童画还坠楼身亡了,但当天发生什么了,所有人都不清楚,就算警察也没从我爸爸口里得知很多消息,就这样去判断我爸爸意图强奸童画,难道这样就公平了吗?判决公平的前提是还原真相,这是我想做的事情。秦教授想为童画讨回公道,我想要为父亲减低刑罚,这两者并不矛盾。” 尹笑笑垂眸深思了一会儿,倒是理解了她的话,不禁莞尔一笑:“这是不怪秦教授的节奏?” “我有说不怪他吗?我还是很生气来着。”顾念念冷哼一声,旋即语锋一转,眸色隐有哀切,“说到底,童画的死跟我爸爸脱不了关系,秦深为童画翻案,重情又重义,这是他原来的模样,也是我喜欢他的原因之一,如果他真的枉顾黑白,站在我这边,满足了我私人情感,却不再是我认识的秦深,我也不会高兴到哪里去。虽然他坚定不移的态度,让我感到很沮丧,心里很不舒服。” 想起那晚的争执,顾念念很心塞。 然而感情不同于数字的加减乘除,一目了然,它往往越算越糊涂,越算越心烦,没有对错。 温禾撇撇嘴:“噢,简单说,他横竖都是死。” “能不能考虑一下孕妇的感受?”尹笑笑瞪了温禾一眼,朝着顾念念好声好气道,“你隐瞒怀孕的事情,你不想利用宝宝,也不想为难他?” “嗯,现在我和他还没走到死胡同,不过是各执己见罢了。”顾念念把手指按在两边唇角,刻意上扬,挤出一个滑稽的表情,倒呈现出几分往日的神采。 “真麻烦……”温禾继续撇嘴。 “就你和秦楚楼关系清清白白的,一点都不麻烦。”顾念念不爽她整天拆台,伸手把温禾的衣领往下一压,露出了清晰可见的草莓。 “这么喜欢看是吧?”温禾故意解开领口的纽扣,大大方方地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随便看,下面还有很多。” “什么时候的事?这也瞒着我,太不够朋友。”尹笑笑很是惊讶。 “前段时间,念在他模样不错,时不时把钱撒给我,我就勉为其难地跟他回家,假装他女朋友咯。”温禾想到大把大把钞票,心情很好。 “那怎么滚床单了?”尹笑笑问。 “他身材很棒耶。”温禾眼前仿佛出现了秦楚楼的出浴图,兴奋道,“他经验丰富,还可以约好不谈感情,好奇下就试试,试着试着,发现还挺不错的,打算把他当做长期炮友啦,反正他不喜欢女人,少了情感债多好啊。” 秦楚楼不喜欢女人?对于这点,顾念念很是质疑:“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女人?他以前可是上娱乐杂志头条的,现在修身养性起来,编辑们都少了很多题材。”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不用我问,他特地拿来跟我解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那些都是他障眼法,你都没看到他哭鼻子的模样,太惨了。”温禾眼睛里流露出几分不忍,随后安抚损友们,“不过放心,我和他之前纯粹是肉体关系,哪天我找到真爱,就会踢开他。” 顾念念和尹笑笑同时垂下头,单手捂脸,在对方眼神里读到怜悯这个词。 不得不说,秦楚楼太苦逼了,同时也佩服温禾把“肉体关系”解读得这么简单纯粹。 “你们别这样,他技术真心不错!”温禾觉得她们不理解自己的爱情观,特地解释道,“女人也是有需要的嘛,我跟他就是你情我愿,没什么啊。” 女人也有性需要,只不过大部分人被传统观念束缚住了,不愿意承认而已,但在她看来,性是性,爱是爱,她自己可以分得很清楚。 一时间,顾念念和尹笑笑用另一只手捂住另一边脸,一副很想装作不认识她的模样。 “喂喂喂,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装一下就够了,别太过了!”温禾郁闷道。 她俩心有灵犀地放下手,佯装不记得刚刚经历了什么。 看到温禾桌面放着本杂志,顾念念单手扯了过来,在里面找到卫博远的身影。他手里搂着嫩模,出席宴会,被狗仔拍个正着。 她翻了封面看日期,这是三个月前的旧闻, 尹笑笑指着卫博远身边的女伴说:“念念,觉不觉得这个段瞳有点像你?” 像我妈妈 “还真挺像的!”温禾看过那篇报道,“棕色眼睛,鹅蛋圆脸,连发色都跟你一样,不过这个嫩模头发比较长,到后肩的位置。” 顾念念瞅着照片,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不是像我,是像我妈妈。” 瞬息间,有什么在脑海里一闪而逝,顾念念试图抓住这个想法,急忙说:“笑笑,我知道你出街有带平板的习惯,赶紧借我。” 其余两人围着顾念念,看她上网搜索卫博远桃色绯闻,这些女孩来自于不同行业,不同出身,却有着一样的发色,棕色的眼珠和鹅蛋脸型,笑起来可爱又温暖。 “哇塞,这些女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地方像你,还好你像你妈,否则我怀疑你爸爸有恋女癖。”温禾有些恶寒地搓搓手臂。 “我觉得卫伯父可能很爱你妈妈。”尹笑笑思考着,“童画一点都不符合这些条件,卫伯父为什么找她?” “找这些女人问问才知道,有没有兴趣陪我走一趟?” “去哪?”温禾问。 “找段瞳!”顾念念眼眸闪过黠光。 平板屏幕上呈现出段瞳的微博主页,通过她最新微博得知,她正在这附近拍网剧。 . 在她们离开后,不远处的角落里扬出一条白皙的手臂,服务员走了过去。 “结账。”岳湘灵笑着说。 “岳医生,你认识那桌人?”白袍小护士很好奇。 “见过几次面,不熟。”岳湘灵笑问,“知道那个短发女孩找了谁看病吗?” 小护士想了下,说:“我在赵医生办公室里见过她,怎么了?” “随口问问。”岳湘灵起身,对她说,“回去吧,医院还有很多事。” “嗯!”小护士跟着她走。 . 临时化妆间的门被推开,涌进了三个女人。 苦哈哈的小助理也跟着跑了进来:“段瞳现在没空见你们,她赶着拍下一场戏呢。” 伴随着眼前多了十张红钞票,她立马转换了种态度:“那也要段瞳愿意理你们才行。” “不好意思,没有经过允许就闯进来了。”顾念念和镜子里的段瞳来了个正面,“我是顾念念,卫博远的女儿,有点事咨询你,希望你可以抽出点时间,我们聊聊。” 段瞳由下至上打量她一番。 这个女孩不高,但气场很足,全身衣物称不上很奢侈,却也不是平民价,最为耀眼的莫过于戴在她手腕的那只表。看起来就不是她得罪不起的人,还在犹豫着怎么应付她,段瞳就听她提起卫博远,神色变了下,对着小助理说:“你先出去。” “好的!”出门前,小助理盯着顾念念手里的红钞票,脸上堆着讨好的笑,“顾小姐~~~” “麻烦关门,谢谢配合。”顾念念把钞票递给她。 “好的……”小助理低眉顺眼地说。 “跟你一个德行。”门合上的瞬间,尹笑笑挤兑温禾。 “赚钱嘛,不寒碜。”温禾不以为然。 看着她们三人找了椅子坐在自己身边,颇有三司会审的架势,段瞳不由得有点小紧张,假装淡定:“想跟我聊什么?我和卫总早就没联系了。” 顾念念好似没听到她的话,一个劲儿地瞅着她棕色的眼珠:“你戴了美瞳?” “……现在戴美瞳很正常吧。”段瞳郁闷,“卫总身边的女孩很多,为什么要找我?我只是个六七线的小演员,混口饭吃。” 温禾对这种小嫩模没太大好感:“你又不做犯法的事,紧张什么?” 扯扯温禾衣袖,尹笑笑面容和善:“不用管她,我们不是要为难你,只是想咨询你,你当初是怎么认识卫总,和卫总是什么关系,你怎么评价他那个人的?” 她们不像寻仇,倒挺有记者采访的感觉,而且采访的内容对她而言,有点不光彩。 段瞳一下子提高警惕心:“如果你真是卫总女儿,直接问他就好了,还用得着找我?太搞笑了!” 眼见她有抵抗情绪,好声好气的顾念念骤然沉下脸色:“段小姐,我今天过来不是跟你吵架的,希望你能配合一下,否则……” 顾念念拉长尾音,眸光泛着冷意,却一声不吭,配合她沉冷的神情,煞是渗人。 “你想怎么样?”支开助理的段瞳有些后悔了。 “是人都有些不愿回顾的往事,尤其是这么复杂的贵圈,要找几件黑料一点都不难。”顾念念看着她,一字一顿,“你也不希望自己还没起飞,翅膀就被折断了。” 明明两人年龄相差无几,段瞳还是被她身上散发的压迫感镇住,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接着又听到她说:“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说到做到,给你三分钟,考虑下。” 顾念念说完,果真低头看时间,一点都不着急的模样,好像稳操胜券,倒让段瞳失了分寸,情不自禁地也跟着留意手表。 没错过她这个惊慌的举动,顾念念在身后朝着尹笑笑和温禾比一个剪刀手,表面上淡定依旧,朝段瞳抬了下巴:“你在看vogue?拿过来给我。” 段瞳郁闷归郁闷,还是把时尚杂志递给她。 “想要这个包?”顾念念指着杂志页面的爱马仕鳄鱼皮框架包。 段瞳还没回答,顾念念就从她闪闪发光的眼睛里得知答案:“刚在米兰时装周上亮相,国内还正式开售。” 知晓她先威胁后利诱的尹笑笑插了一句:“全球限量,有价无市。” 这两人真奸诈。自认为是老实人的温禾保持沉默,避免帮倒忙。 “可以帮我弄到?”段瞳声音很是激动,反正横竖都拗不过她,好处能讨一点是一点。 “知道怎么做吗?”顾念念似笑非笑。 “你问什么,我答什么。” “果然聪明。” 顾念念掏出手机,找到秦深,发了条信息过去,那边的秦深几乎是秒回。 顾念念:我要图片里的手提包,立刻,马上。 秦深:地址。 很快,顾念念收到旁边两位的白眼,仿佛在嘲笑她这个举动太厚颜无耻了。 顾念念瞪回去:“干嘛这种眼神,他钱多,我替他花花拉动一下经济怎么啦?” 温禾对这些东西没概念:“这值多少钱?” 尹笑笑说:“六位数。” 温禾眼睛一亮:“我也想要!” 顾念念呵呵道:“找楚楼学长啊。” 温禾摇摇食指:“我宁可要现金。” “没出息!”尹笑笑恨铁不成钢。 “我的爱马仕包包什么时候到?”段瞳丝毫不像被威胁的人。 “半小时,我不会骗你的。”顾念念眸光一落到她身上,“这段时间,先聊聊你和我爸爸的事情吧。” 段瞳脸上的兴奋立即烟消云散了,在六双眼睛的逼视下,回顾自己和卫博远共处的时光:“我是在酒会上碰到卫总的,那时候随便聊了两句,称不上深交,后来是他主动联系我,还给我送首饰,珠宝,我就当任他女伴,出席各种酒会,派对,应酬一下什么的。” “就这么简单?”顾念念明显不信她的话。 “就这么简单,那些都是杂志乱写的嘛,卫总没澄清,我也需要曝光度,就任由别人乱说咯。”段瞳不好意思提自己沾了卫博远的光,接了好几个小广告。 “不会吧,小白兔送到大灰狼嘴边,盖棉被纯聊天?”温禾冷哼一声,“我就不信你们没上.床。” “还真没有!”段瞳回应得极其快,“我知道干我这行很难澄清自己,但不希望你们误解卫总。” 卫博远年纪可以当她爸爸,但他风度翩翩,言谈举止恰到好处,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她发自心里喜欢,可惜他对她没有进一步的想法,段瞳感到挺遗憾的。 转机 “倒不像说谎。”尹笑笑认真观察段瞳一番,问顾念念看法,等不到回应,转过头望她,顾念念正盯着段瞳,深棕色的眼眸盈满浅光,好似陷入沼泽,抽不出身。 段瞳被她情真意切的眼神看得全身发毛,压根儿不晓得她在想什么,只觉得她眼睛很漂亮,待会儿一定要问她美瞳在哪儿买的。 段瞳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尹笑笑和温禾知道。 误会父亲这么多年,她不内疚才奇怪。 两人一时间不约而同地沉默,室内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顾念念才缓过这种情绪,凝望段瞳的目光柔和很多,语气也不再强势:“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吗?” 段瞳思考了下:“他喜欢我站在电话亭跟他聊天,算不算特别?” “电话亭?”顾念念很是疑惑,“现在还有人用电话亭吗?” “就是没有,他还特地开车兜了很多圈,就是为了找到电话亭。” “念念,这会不会跟你妈妈有关?”尹笑笑问道。 “不记得了,我记事以来,他们关系就不好,私下几乎什么交流。”顾念念蹙眉。 温禾见她电话响了也犹然不觉,提醒道:“你先接电话吧。” 顾念念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莫程伦。 化妆间的门推开后,莫同志命人把一个做工细致的大箱子搬进来,打开之后,里面整整齐齐的全是爱马仕鳄鱼皮框架包,温禾看到了一箱子rmb,段瞳眼珠子都要掉在包包里了,倒是尹笑笑正常点,惊讶之余又保持蜜汁微笑。 “……这得有多少个?”顾念念瞠目咂舌。 “一整打。”莫程伦笑问,“不够?再来一箱?” 他真是钱多没处花。顾念念挤出一个膈应他的假笑:“来啊来啊!最好给我来上一百个。” “好!我给老大回个电话。”莫程伦做出拨打电话的手势。 “别!”顾念念赶紧打断他,“我开玩笑的!” 莫程伦放下手机,看着顾念念:“不管你是不是真心要,老大肯定是真心给,只要你开心。” 他从未见过秦深这个工作狂在会议上处理私事,还是刻不容缓的态度,原来只是为了给女朋友送手提包,也庆幸他不是在古代,太有为顾念念烽火戏诸侯的潜质了。 顾念念移开视线,眼神有点飘忽,过了一会儿,淡淡地抛出一句:“代替我说一声谢谢。” “除了这个,还要转交其他话吗?”怎么不问问老大最新动态,你问什么,我都会回答的! 对上他期盼的目光,顾念念咬了咬牙关,狠下心摇头。 莫程伦一脸失望,也不强求什么,离开前扫了扫在场的其他人,特别是留意了段瞳。 “我觉得这个包好!哎呀,那个也好!”段瞳一手一个爱马仕,瞅着顾念念。 “还没聊完呢。”顾念念皱眉。 段瞳很有契约精神地抱着一个爱马仕坐回位置:“还有什么要问的,快问快问!” 顾念念联系何德华过来接她们,趁着还有时间,又跟段瞳拉扯了十来分钟,但都是些平常琐事,没太大意义。 就在段瞳目送她们离开,打算放烟花庆祝的时候,顾念念突然折返,重新步入化妆间。 顾念念没有走过来,静静地站在门口的位置盯着她,面无表情,眼眸呈深棕色,似有冷光浮现,令她头皮发麻。 “还有什么事吗?”段瞳都没注意到自己换了一种小心翼翼的态度。 这时,顾念念向前迈了一步,又一步,渐渐逼近她,让原本站着的段瞳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慌慌张张地往后探了下,再转过来顾念念已经来到自己身边,眉宇间隐有阴鹜,声线沉冷:“谢谢你的配合,但是,如果被我发现你说了半句假话,就要用前程抵这些包包,知道吗?” 霎时间,段瞳觉得怀里的爱马仕是个烫手山芋,怯怯地说:“知、知道了。” 顾念念对她满意一笑,在转身的刹那,段瞳补充道:“两个月前,卫总再也没找过我,我觉得可能跟我摘下美瞳有关。” “详细说说。”顾念念立即来了兴趣。 “整天戴美瞳眼睛很干,就最后见面那一天没戴,他看着我的眼神很奇怪,以前他看我就像看其他人,沉默里透着点温柔,但那次他的目光很冷淡,很快地打发我走,再也没见过了。”段瞳关心地问,“这些日子我都没听到卫总的消息,他怎么啦?” 卫博远涉嫌谋害女大学生一案被陆言修捂得严严实实的,秦深和薄晔煜也没有大肆宣扬这件事的迹象,导致只要极少数人知道这件事,对顾氏集团来说,倒有了喘气的机会,暂时没有出现大麻烦。段瞳非他们圈子里的人,蒙在鼓里正是常态。 看得出段瞳真的关心卫博远,顾念念屏除偏见,露出真心的笑容:“谢谢关心,他很好。” 顾念念回到车里,跟尹笑笑她们说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再一次验证了她们的推论,卫博远深爱顾桐,并没有做对不起妻子的事,从这个侧面推测出,他意图侵犯童画的概率非常低。 “笑笑,有录音吗?”顾念念问。 “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啊!”尹笑笑掏出手机,递给顾念念。 点开录音软件,顾念念听到段瞳的声音,眼眸泛着亮光。 来一份提拉米苏 开车的莫程伦偷偷瞄向中央后视镜,秦深正在翻阅文件。 那是页岩气开发项目的最新进展。 根据前方汇报,一切正常,总算没有辜负秦深的一片心思。 秦深不说,莫程伦却知道,顾念念不在秦氏,秦深还是会守护这个项目,仿佛护着他俩孩子。 “丽莎近况怎么样?”秦深头也不抬地问。 岳湘灵拿顾氏集团招股说明书来威胁秦深,隔天早上秘书部经理丽莎被喊进总裁办公室,半个小时后出来,她跟进去的时候判若两人,面如土色,精神恍惚,坐在办公桌上傻怔了一会儿开始收拾东西,离开秦氏集团。有人说她主动辞职,有人说她被辞退,更多人说她缺乏职业操守,被秦氏集团封杀,以至于没有一个公司敢录用她。 “最新消息,她又重新找了份工作。”莫程伦战战兢兢地观察秦深神情,试探性问,“我待会联系那家公司老板?” “暂时不用。” “暂时……?” “等她过了试用期,再出手。” 莫程伦出了一脑门冷汗。 这是让人家尝了甜头,感受了希望,再一脚踹下云端,太可怕了。 可怕归可怕,谁让她得罪他老大。 这么一想,莫程伦恢复如常:“好!” 秦深一手合上文件,半倚着椅背,闭上眼睛,眉眼间隐有倦色。 他已经有很多天没好好休息了。莫程伦按捺不住担忧:“老大,公司有秦少爷和我,要不要给自己放个长假?” 员工建议老板休息,也是闻所未闻,空前绝后。 闭目养神的秦深缓缓一笑:“我没事。” 突然间,他置于文件上的手指微微曲起,敲击了两下后,停下动作。 “她有没有问起我的事?或者转告了什么话?”起初,秦深语速有些急切,到后来才放缓,恢复往日不急不缓的语调。 “顾小姐要我转达一句,谢谢。”莫程伦顿了下,偷觑秦深一眼。 他已经睁开眼睛,凝望窗外掠过的风景,眸底无波,但莫程伦能感觉到他是失望的。 拗不过心底的不忍,莫程伦加了一句:“她还说,很喜欢你送的爱马仕包包。” “不用安慰我。”秦深目不斜视道。 “……”说谎被揭穿,莫程伦心脏跳漏了一拍。 “她不喜欢那些东西。”秦深语气轻缓却坚定。 莫程伦老老实实地认错,老老实实地汇报:“老大,对不起,那些爱马仕包包是送给一个叫段瞳的嫩模。” “段瞳?” “对,之前和卫总传过绯闻,顾小姐好像不放过任何可以帮助卫总的线索。” 秦深不再回话,吩咐他前面路口等车,莫程伦正觉得奇怪,在旁边街道看到蜜意花园甜品店,霎时明白他的意图。 让莫程伦先回公司,他推开车门,走向那家店面,在玻璃橱窗前停下,垂眸望向里面色彩缤纷的糕点。 当初,她就站在同样的位置,趴在窗口对着里面的甜品流口水。 像个小傻瓜。 秦深不由自主地笑了。 “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店里的工作人员站在他身边,目光痴迷。 “来一份提拉米苏。” 在店里找了个位置坐下,秦深桌面多了份漂亮的糕点,它表面洒满了颜色浓郁得诡异的深褐色可可粉。 好半响,秦深执起金属小勺舀了一块往嘴里送,苦中带涩的滋味令他锁起眉宇。 秦深一直不理解顾念念为什么喜欢吃这些乱七八糟的糕点,到此刻,他还是不理解,却也不再排斥。 放以往,这是想也不会想的事情,如今倒因为一个人起了改变。 想起这个人,他好看的眼眸眯了下。 ——秦深你真厉害!可以分得这么清!这么理智! 他不知道她哪只眼睛看到他理智。如果他理智,他会紧揪住陆言修旗下业务不放,令他无暇分心理会卫博远的案子;会放任证监会调查顾氏集团财务,让落魄的卫博远雪上加霜;会吩咐媒体大肆报道这件事……而非仅仅坐在这里品尝她喜欢的甜食。 秦深垂眸,看着锁屏页面,那里有一张懵懂青涩的脸庞。 顾念念站在地铁口,抱着吉他,低眉挑起琴弦的模样流露出女儿家的小娇羞,有种独特的美感,神使鬼差下他举起手机记录那一刻。 可惜她并不知道。 许是感受到他思念,手机屏幕弹出顾念念的来电。 蓦地,秦深胸口浮现陌生的躁动。 放下勺子,他快速地按了接听键。 “喂?”他说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喉咙有些紧。 “秦深。”她的语气很是平淡。 这些日子,她总是刻意保持距离,刻意这么呼唤他。 他听一次,恼一次,终是忍不住纠正她发音。 “念念,你可以唤回我‘情深’。” “其实我普通话很标准,以前是闹着玩才这么叫你的。” “你现在还可以闹着玩。”秦深不晓得自己怎么就说出这句话。 “我发现一点都不好玩。” 车里,顾念念红了眼睛。 情深情深,也许从见面起,她潜意识里就希望他对自己一往情深,最后发现一往情深的是自己,念念不忘的也是自己。当初,她一点都不介意,真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宽容大度,但一经比较,她心头直冒酸气,几欲要呕死自己。温禾笑她傻,吃去世的人的醋。谁说她不傻呢,明知道结果还一头撞过去,撞得头破血流还不甘心,变成现在这样,别扭的自己都讨厌自己。 你就不想我吗 “念念,你在哪?”沉默良久,秦深问。 “你要来找我?”愉悦多点,还是抗拒多点,顾念念理不清。 “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他言语里流露出一丝无奈。 转瞬间,顾念念呼吸失了节奏,费了很大劲才压抑住跑去找他的冲动,深吸一口气:“不了,我们俩现在不适合见面。” “念念,你就不想我吗?”秦深的声音很轻,很柔,还带着点失望、惆怅和感叹,仿佛在说你怎么就不想我。 顾念念眨眨眼睛,敛去雾蒙蒙的水汽,尽量让声线平稳:“我有太多事情要处理了,真的没空。” 他又高估了自己的地位,秦深自嘲地想,淡淡勾唇:“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我即将说的话,你肯定不喜欢听,但希望你能给我点时间,让我说完。”顾念念的语速有点快,有点急躁,又像要证明什么。 秦深已经猜到接下来的谈话内容少了不卫博远。 “是不是我听完,你就承认自己想我?” 顾念念一肚子焦躁被他一句话镇压下来,闷声骂道:“你这个无赖!” 无赖说别人无赖,这感觉不错。秦深声色不改:“谢谢夸奖。” “威胁得来的话,你听了会开心吗?”顾念念故意呛他。 “总比有些人口是心非来得强。”生怕她听不清,他刻意拉长尾音。 这下好了,原本想到对付他的,三言两语就被他拨了回来,为难的全是自己。 顾念念啊顾念念,你真是犯贱啊! 她一边暗骂自己一边回答:“随便你。” 从她起伏的语气中得知,这孩子该是怒了。怒了也好,比冷冰冰的态度强太多。 想到她横眉竖眼的模样,秦深心情很舒畅。 “我不会打断你的话,也不会生气,记得遵守承诺。”秦深又尝了一口提拉米苏,发现味道没有那么苦了。 “这么多年,八卦杂志总是拿我爸爸当头条,他身边的女伴换了一个又一个,大家都以为他婚后出轨,流连花丛,我也这么认为,但事实不是这样的,他跟那些女生的关系清清白白的,没有发生任何肮脏的事,是我,是大家不关注事实的真相,用世俗的眼光去衡量他,批评他,责怪他,他却不屑于解释。他越不解释,就越被抹黑,导致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这么长一段话,顾念念一口气说完,再深呼吸,平静下来,“我说这么多,只想表达两件事。第一,他总是更换女伴,不代表他就和那些女人有不正当关系;第二,他和童画步入宾馆,不代表他意图侵犯童画。” 电话那头长期没有声响,顾念念不由得忐忑:“秦深,你有在听吗?” “有,说完了吗?”他的声音没有透露任何情绪。 “还没有。”顾念念咬着唇。 “继续。” “我被victoria陷害,惨遭全民讨伐的时候,你说过,人们愿意相信弱势群体是受害者,是正义的一方,不会理性对待问题。这件事不也一样吗?难道就因为我爸爸是集团老板,童画是涉世未深的女大学生,就可以擅自判断我爸爸意图侵犯她?这并不公平!” 秦深把金属勺子放在糕点上,往椅背一靠,冷声说:“念念,你是一个很好的学生,但是你忘了,他害死童画是既定事实。” “我没忘记这点!正因为他害童画坠楼,我才没提起涉嫌杀人这一条控罪!可是我决不允许他没做过侵犯童画的事却被套上意图强奸的罪名!”顾念念逐渐放慢语调,沉下声音,“秦深,我不是要求你站在我这边,也不是祈求你放过我爸爸,我只是在争取一个公平的环境,让法庭有公正的判决,而非冲动淹没理智,钱权绑架司法。” 强奸未遂转而杀人算强奸罪,在加上故意杀人这个罪名,卫博远最严重会被判死刑,如果仅仅是落实过失使人死亡,一般被判为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这件事,秦深和顾念念都很清楚。 此时相当于顾念念退后一步,她也希望秦深也退后一步,别把卫博远往死里整。 秦深语气平静地说:“你打算利用段瞳的口供为卫伯父摆脱‘奸杀罪’这条控罪?” 他怎么知道?顾念念一怔,干脆地承认:“是的。” 顾念念把这段录音发给周子温律师,他欣喜若狂,说这个是很重要的证据,他有九成把握帮卫博远摆脱第二条控罪。 “你不怕我收买段瞳,更改口供吗?” 没想到他来这么一句的顾念念傻了,随后语气坚决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她斩钉截铁的口吻取悦了秦深,紧绷的脸部线条柔和了很多。 “念念,我不会运用特权干扰法官审判。” “什么?” “我要替童画讨一个公道,这个公道应该由法官裁决,你说对不对?”秦深换了种说法。 “对对、对对对!”顾念念兴奋地跳了起来,撞到车顶,脑袋差点开花了,发出“哎哟”一声,边用手掌捂着伤痛处,边夸奖秦深,“你说的太对了!不愧是我的秦教授!” 顾念念真想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奶奶,她老人家知道肯定很开心。 “撞到哪儿了?”那边传来的哎哟声实在太刺激他心脏了。 “没事没事!”顾念念笑得睁不开眼,脑里突然窜出童真的名字,小心翼翼地问,“你这么做,童真会生你气吗?” “打官司就是打证据,证据又是案件真实依据,这么简单的道理她懂。”他答应童真不会站在顾念念那边,也没说他会利用特权扭曲事实,帮童真冤枉卫博远。 他逼死了那个女孩 顾念念点点头,才记起自己在打电话,这个举动傻到不行。 她不自然地看了开车的何德华一眼,他正嘴角憋笑,显然捕捉到这尴尬的一幕。 顾念念耳尖泛红:“嗯,那就好,我也不希望你们关系闹僵。” 都这个地步还关心他们关系好不好,也真够白莲花的。 她又开始吐槽自己。 “到你兑现承诺了。” “什么承诺?”顾念念装失忆。 “承认你想我。”秦深提醒她。 “我承认你想我。”顾念念一本正经地说。 秦深一愣,发觉自己被这小滑头耍了:“言而无信非君子,反复无常真小人,念念你又不乖了。”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君子,你爱说我是小人,那我就是小人好了,我年纪小,也不高……”说着,顾念念发现自己被他撩拨到往日的状态,赶紧咳几声,沉下声线,“我还有事,不跟你说了!” 她竟敢挂他电话?! 秦深满目不可思议地盯着手机。 . 黑夜,没有星光,一轮弯月悬挂在高空,泛着幽森的冷光,透过窗户落在床上,衬得一张中年脸孔苍白如纸,他仿佛被梦靥缠住,嘴巴一张一合,大声叨念:“别缠着我,我无心害你,我只想吓吓你……” 恍惚中他坐在车里。 这辆车正驶入青城大学,停在艺术设计学院前方的梧桐大道。 “她就是童画?”卫博远目光探向车窗外。 那里坐着一个正在为游客作画的漂亮女孩,她面容恬静,神情专注,自成风景。 “是的。”何德华毕恭毕敬道。 “让她给我来幅画。”卫博远把一张支票递给何德华。 “十万,这笔金额未免太大了。”何德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提醒他。 “她妹妹住院要做手术,她现在很需要钱。”卫博远神色沉冷。 场景一变,他在旅馆房间。 “听说您想要一幅油画,不知您要哪种类型?”她面带微笑,态度不卑不亢,展现了良好的教养。 见他站在窗前吸烟,一语不发,她又问:“是人物、风景还是静物呢?” 卫博远转身,把烟头按在水晶烟灰缸里,看向她:“多少钱?” 童画敛起秀眉,隐有不安:“油画多少钱吗?” “你一晚上多少钱?”卫博远向她走过去,她警觉性很高地拉开两人距离,见她试图冲向门口,他立即堵住这唯一的出路。 “卫先生,您再这样,我就报、报警了!”她的手慌慌张张地伸入单肩包,却半天掏不出手机。 “我做什么了?让你画一幅画,就报警。好啊,等警察来,看他拿我怎么样?”卫博远冷笑。 她越是焦急,他越是刻意逼近她。 谁让她投错胎! 卫博远冷眼看着她爬上窗台,姣好的面容全无血色:“你再靠近我一步,我就跳下去!” “你要是有胆就跳下去!我倒要看看童艺年这个窝囊废能生出什么样的女儿!”卫博远眼镜后的一双眼睛布满了猩红血丝,阴狠暴戾,好像噬人的野兽,紧紧地锁住她,要在她不留意的时候扑过去。 “不管你跟我父亲有什么恩怨,我不允许你这么说他!”上一秒吓得花枝乱颤的童画满脸怒容,站直身子好似要跟卫博远决一死战,却不小心踩了个空,身体失重地往后倾倒。 卫博远条件反射性地跳过去拉住她,却只能眼睁睁地错过她的手指。 他瞳孔里的身影越来越远,坠落在地,化作一地猩红,淹没了他视线。 “我只是想吓你、只是想吓你……” 卫博远从床上弹了起来,双手不停地探向前方,想挽救什么般,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直到他睁开眼睛,看看屋内摆设,才意识到这是个梦。 这些年来,他也希望这只是个梦,但贯穿心脏的恐惧、惊慌和悔恨不停地提醒他,这些都是真实的。 他逼死了那个女孩。 卫博远重新躺在床上,大口喘气,却再也睡不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在床头柜摸到眼镜,戴上后爬下床,穿上鞋子,跑去浴室,准备洗把脸清醒一下,却不自觉地望着镜子。 镜子里呈现出一张陌生的脸。 他发型糟乱,刻了皱纹的额头沁满冷汗,眼睛浑浊,黯淡无光,深深地陷了进去,衬得颧骨很高,憔悴不堪,好像五十多岁的老人。 这不是他! 卫博远内心呐喊。 他扭开水龙头,不停地往脸上扑水,浑浑噩噩的头脑清醒了一些,他才重新抬起头,骤然发现自己满手都是暗红的液体,非常浓稠,死死地黏在他肌肤上。 他凑近鼻子闻了下,是血! 怎么会有血?! 卫博远瞳孔猛缩,目光落在水龙头上,那里正不停地流出红色的血水。 血,到处都是血…… 好像多年前的那一幕! 卫博远逃跑似地离开浴室,奔向房门,却怎么也拧不开。 “你不让我走,我也不让你走!” 入骨的凉气自身后袭来,他转身,看到了童画缓缓地向自己走来…… “爸爸——!爸爸醒醒——!” 焦急的呼唤声从天边传来,好似一根救命稻草出现在他眼前,他伸手一抓,感到很温暖。 当卫博远再次撑开双眼,他看到一双溢满焦虑的棕眸。 惊动了媒体 卫博远松开她的手,暗暗平复澎湃的惊慌,恢复往常严肃的模样:“大半夜不睡觉,怎么跑来这里?” “突然口渴,就下楼找水喝啊,听到你在说梦话,还很大声,就进来了。” “我说了什么梦话?”卫博远佯装镇静。 “什么你不让我走,我也不让你走……”顾念念回忆起卫博远双手向上空挣扎的画面,心底腾升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深棕色的眼眸定定地凝视卫博远,“爸爸,大后天才上庭,你不用太紧张,要知道万事有我们在你身后。” 哪里看不出隐藏在她眸底的琢磨和深思,但最令他动容的还是她语气里的笃定和坚决。 他憔悴的脸上有一丝动容,在床头柜上找到眼镜,戴上后好像戴上了坚固的面具,再次望着顾念念的表情都有了变化。 “念念,这些年我对你并不好。”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竟不自觉流露出一丝抗拒。 “我也是这么觉得。”顾念念很认可他的话。 “你!”卫博远被她这句话哽到了喉。 “我还记得你打过我的!那是右脸,一辈子都不能忘!”顾念念指着自己脸颊。 她这个态度让卫博远眉头一皱,又想沉声呵斥她,父母教导儿女天经地义,一触碰到她布满坦然执着的眼瞳,斥责的话在嘴边过了一遍却说不出来,反而认真地看着她右脸颊,好似那里还残留手掌印,隐约间他掌心竟然有些疼。 他记得自己动手的时候,确实费了很大劲。 卫博远眉头皱的更紧了,本想关心地问一句现在好些了吗,话一说出口就变了:“现在想怎么样?要我道歉吗?” 顾念念放下手,目光趋向平静:“爸爸,我不要你道歉,我只是想说,不管我们有过什么争执,闹了多少不愉快,我们都是一家人,雷打不动的一家人,一家人是没有隔夜仇的。” 她字字掷地有声,句句铿锵有力,散发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深深地烙入卫博远心里。 震撼之余,他眸光凝聚在她眉眼处,褪去懵懂天真,深琥珀色的眼眸如一泓秋水,清澈明亮,淡然自若。 她长大了。 相信日后,就算他不在,她也能独当一面。 卫博远竟感到莫名的知足。 “这句话怎么那么熟悉?不是你说的吧。”他表情缓和了很多。 “奶奶经常挂在嘴边的。”顾念念笑道。 “借花献佛。”卫博远牵了下唇角,挤出一丝丝勉强称得上为“笑”的表情,“爸爸知道你有心,很晚了,快回去休息吧。” “嗯!”顾念念轻轻地颌首。 在顾念念转身离开的刹那,卫博远情不自禁地问:“童画这件事上,你信我吗?” 顿住脚步,顾念念看向他,坚定的语气:“我信你。” 卫博远目露惊愕,直到她离开,耳边还萦绕着那句无比笃定的话语。 过了许久,他离开卧室,推开书房的门,在书架里找到一本旧书,翻开之后,眸底映入一张发黄褪色的旧照片。 站在电话亭里,她在打电话,眼眸低垂,面带浅笑。 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卫博远眼眶泛热,视线模糊。 “桐儿,如果当初我能放下偏见,那该多好。” 对于他的悔恨,照片里的人神情如故,静默不语。 . 天还没亮,顾念念就被陆言修的电话吵醒。 “念丫头,赶紧唤醒卫叔和奶奶,一小时内撤离,搬到我这里,展辰良已经过去接你了。” 顾念念难得睡着觉,迷迷糊糊间听到这番话,正常情况下她会觉得对方在胡说八道,但那边是陆言修。他的声音不同于往日的润朗温和,裹着不容争辩的凝重,好像在下一道命令,把顾念念的瞌睡虫都吓跑了。 她急急忙忙地下床,推开门,往卫博远的房间走去,趁着有点时间的功夫,急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卫叔的事情惊动了媒体,不用一小时,就会有大批记者来围堵你们,只有我这里安全!” 他说的话好似巨石沉入湖面,惊起千重浪,顾念念知道已经没有时间给她整理思绪,急急忙忙地推开卫博远的门,一家人拿了一些要紧的物件,上了展辰良的车。离开途中,顾念念透过车窗,看到一大批车辆和他们擦肩而过,赶紧低下头。 从小到大,还没有这么狼狈逃窜过,颇有躲避战争的感觉。 她去过陆言修的住所,这栋望海大厦以安保严密出名,里面的保安均是聘请退伍军人,而且他们住的顶层只有他们一户人,除非记者出动直升机,否则不可能拍到他们。 顾念念安顿好卫奶奶,合上门,往客厅走去,陆言修和卫博远正在讨论什么,察觉有人走来,不约而同地换了个话题。 “卫叔,这两天请你先住在这里,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吩咐展辰良,他会帮你办。” “麻烦你了。” “不客气,这里也是家。” 陆言修说完,看到顾念念过来,眸光一敛,隐有诧异,随后问:“奶奶情况怎么样?” 顾念念目光在陆言修和卫博远两人身上徘徊了一会儿,不动声色道:“没事,她已经休息了。” “忙活了这么久,你也该歇息了。”卫博远注视着顾念念。 “爸爸,我找陆大叔有事,待会儿再睡。”顾念念并没有听他话的迹象。 见卫博远面色一沉,陆言修说:“卫叔,你先去歇着,这里有我。” 卫博远回视他一眼,陆言修朝他淡定一笑,他不再多说,把私人空间让给他们。 顾念念直直地仰视陆言修:“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哥哥?” 每个人都有无法放弃的执念 陆言修徐徐地扬起淡笑:“很早之前就让你这么喊我,但你铁定心叫我陆大叔,我还难过了一段时间。” “那时候以为你在开玩笑。”提起这件事,倒显得她笨且冥顽不灵,她郁闷道,“我都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把你喊老了。” “大概是因为我一时嘴贫,来了一句五十六岁生日。”陆言修提醒她。 “肯定是这样!”顾念念恍然大悟。 “解惑结束,你该回房休息了。”陆言修看着她,眸光柔和。 “我为什么该喊你哥哥,你还没有说。”顾念念满眸执着。 “这会是个很长的故事。”陆言修打趣道。 “黎明来临之前,最适合听故事了。”顾念念眼珠子一转,在偌大的客厅溜达一圈,看中不远处的吧台,呈半圆形,坐在那里看海景,肯定很惬意。 “如果有杯饮料就更好了。”她唇边溢出一丝笑。 “应有尽有,记得……” “给好评嘛!”顾念念朝他调皮地眨眼。 她挤眉弄眼的模样比以往更淘气了,很明显在苦中作乐,陆言修不戳穿她,步向吧台,满足这个大小姐的小小愿望:“想喝点什么?柠檬红茶?” “doubleespresso,谢谢。” “你不喝咖啡。”陆言修正打开酒柜,拿出一瓶红酒端详,听闻她要喝咖啡,转眸看她。 “想试试。” 一屁股坐在圆形转椅上,顾念念眺望黑漆的海面。 很快,她身前多了一杯现磨黑咖啡,热气腾腾,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陆言修看着她端起杯子,轻轻地啜了一口,小脸皱了起来。 “很苦。”她舌尖还残留着点酸酸的焦苦味,转而笑了,“也很真实,这才是人生的滋味。 是她以往的人生太过顺畅,这才试了一下就受不了。 “这是你选择的滋味。”陆言修从储物柜里拿出一包咖啡糖,撕开一道口,往她杯里倒了一点,“你可以选择加糖,或者加奶。” 说着,陆言修又里面倒了些低脂牛奶,拿起勺子,替她拌了下,推到她面前:“再试试,口感会好很多。” “这是人为加工的,不是它原来的模样。”顾念念垂眸看着浮在表面的乳白色泡沫。 “当咖啡离开树枝,就已经是人为的,不在于你加糖还是加奶,在于你怎么选择,怎么看待。”陆言修端着酒杯的手指向海平面,“就像这片海,它会历经日落,也会接受日出的洗礼,绝不仅仅漆黑一片。” “也像你在我们身边一样吗?”顾念念望着他。 如果没有这件事,也许这辈子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堂兄。 “对。”陆言修微微一笑。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处,卫奶奶和陆爷爷响应国家号召,下乡建设中相识,相恋,生子,高考制度恢复,卫奶奶不愿跟陆爷爷来青城,她执意回老家参加高考,年轻气盛的两人断了联系。几年后,卫奶奶来了青城,想寻回陆爷爷,在通讯欠缺的那个时代,难如登天,她最终在这个城市遇到了卫爷爷,两人互相扶持,重组家庭,便有了卫博远。 “为什么奶奶找不到陆爷爷?”顾念念带着遗憾的口吻问。 “那时我们全家都搬去波士顿,爷爷去世前还在责怪奶奶,导致原本就缺乏母爱的父亲更加排斥她。要不是因为父亲看重国内市场,把我送回青城读书,我又恰巧跑来参加顾老师葬礼,这辈子可能都不会遇到奶奶。”陆言修轻描淡写地说。 同母异父也是兄弟,陆家和顾家应该有所来往才对,但她至今才知道这件事。 “陆伯伯还在怪奶奶吗?”顾念念推测道。 “他已经走了好多年,生前也认为奶奶抛夫弃子。”想起父亲,陆言修难掩伤感,面露无奈,“每个人都有无法放弃的执念,而有些执念终其一生也放不下,害人还是困己,也许连本人都不知道。” “陆大叔,谁是你的执念啊?感触这么深。”顾念念眼眸掠过黠光。 陆言修眼前掠过一张面孔。 她有着英气的浓眉,狭长的眼,总是喜欢微微扬着下巴,倨傲又执拗。 好一会儿,他回过神,挑起一边眉:“还喊我陆大叔?” “习惯了!” “这可是个坏习惯!” “是坏习惯。”顾念念眸色暗了下来,轻声说,“有些习惯已经根深蒂固,改不了了。” 她用勺子搅拌咖啡,看着深棕色的旋涡,久久不语。 . 青城大道上,一黑一白两道虚影在车海里穿梭,速度越来越快,将一辆又一辆车远远地抛在后面,好似在用生命比赛,有交警看到,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直到身边的伙伴提醒,交警叔叔才回过神,努力追踪这两辆车的时候,又接到上头电话,取消了行动。 黑色的迈巴赫62s和银白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同时停在青城大学门口。 车窗下滑,露出两张风格迥异却同样赏心悦目的面容。 薄晔煜移动眼眸,看向旁边的秦深,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道光影极快地袭来,裹挟着明显的杀气,幸亏他反应快,单手截住了这本突如其来的杂志。 薄晔煜垂下眼睑,杂志封面报道了卫博远的新闻。 他果然是为了这件事。 早就该分出个胜负 ——女大学生被逼坠楼,无良富商卫博远死不足惜 ——女大学生惨死宾馆门前,旧案或昭雪 ——卫博远涉嫌强奸杀人,将被判终身监禁 ——揭开女大学生坠楼旧案的惊人真相,卫博远罪恶滔天引万人围观 …… 卫博远涉嫌旧案有五十六家媒体在跟踪报道,紧紧地围绕着“性、暴力、富商、女大学生、贫富对立、司法黑幕”等关键词产生上百篇新闻稿件,许多媒体还成立了卫博远奸杀女大学生的专题报道,有些网络牛人连当天发生了什么争执,有哪些肢体接触都描绘的入木三分,宛若亲眼目睹,很快演变成一个轰动国内的网络事件。 社交平台上到处都是要求判卫博远死刑的声音,只要有人为此事说句公道话就会遭到愤怒的群众谩骂围攻,甚至有人对卫博远的律师周子温发出死亡通告。 在如此强大的舆论强权下,卫博远成为了绝对的弱者。 这些都是薄晔煜乐于看到的局面。 陆言修动用各方势力在平复这场未审先判的网络运动,但他拆了西墙,薄晔煜就补上他刚拆的东墙,一来一往地双方较劲,直到秦深加了进来,扭转僵局,然民愤难平,依旧可以看到大家自发地讨论这件事,已经有上百人坐在青城市人民法院门口,坐等开庭,还有神通广大的网友翻出顾念念打人视频,三五成群组团去初遇bar,为遇害女大学生伸张正义,讨回公道。 薄晔煜刚翻开杂志,“呯”的一声,半下滑的玻璃窗彻底破碎,化作尖锐的小碎片,射向他脸颊,简直是要让他彻底毁容,在这千钧一发间,他举起手上的杂志,挡住这些凶器,脸是护住了,手背被划出好几道伤口,正沁出小血珠,偏偏贵公子增添了几分狼狈相。 寒眸射向寻事挑衅者。 秦深好整以暇地坐在黑色的车顶上,坐姿休闲,刻意抖抖腿,鞋子上的碎玻璃渣子掉了下来,鞋底倒没有半点损坏,看得出a.testoni的鞋禁得起考验。 “再不出来,你就要多换一个后视镜。”秦深踢了踢无辜的左后视镜,神态悠闲,漆黑的眼眸深藏杀机。 这两种情绪凝聚在一张颠倒众生的脸上,违和感已下线。 他话音还在空气里回荡,白色的车门被薄晔煜蓦地推开,有攻击他的趋势,秦深快速地扬腿,一脚踢在车门上,挡住他的攻势,在内力和外力的作用下,车门呈半开状态。 薄晔煜出不来,秦深坐在车顶上,两人互相对望,杀气骤盛。 “这本来是你应该做的事,我替你做了,你还多加阻挠。”薄晔煜冷眸半敛,寒声道,“秦深,你对得起童画吗?” “这个问题你问错对象。”秦深脑里回顾这场闹剧,心中难以遏制的怒火更上层,狂怒翻涌的黑眸看着薄晔煜,“你对不起童画,对不起童伯父,更对不起童真!” 有人抨击卫博远,自然就有人抨击童画,即便她以一个受害者的身份出现在公众面前。大家都好奇一个女大学生为什么会去下三滥的宾馆,质疑她人品,甚至很多人猜测她在卖淫,演变成一种狂欢式的吐槽围观,让死者不得安息,活人不得安宁。 接下来,为了维稳,法院很可能牺牲卫博远的人权,重判他,但童画的名誉已毁,顾念念和童真也将一直活在世人的指点中,丧失正常的生活。 她们都是受害者。 “让卫博远血债血偿,才是童真的想法,她会理解我,反观你……”薄晔煜满目讥讽,颇有报仇的快感,“如果卫博远判了死刑,顾念念还会……”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这句话,强势的力道悍然地袭来,透过车门传来的震动震得薄晔煜手掌发麻,他对上秦深的眼眸,捕捉到那滔天的杀意,战争一触即发。 “秦深哥!不要——!” 翩然的身影冲到他们中间,童真一把扯住秦深的手臂,仰眸看他,黑白分明的美眸流露出无助和祈求。 “童真,让开!”薄晔煜冷冷道,“我和他早就该分出个胜负。” 薄晔煜面裹寒霜,浑身散发着透骨的冷意,童真知道他真的动怒了,反观秦深,他脸上一直蓄着若有若无的笑,随意慵懒,可一对上那双黑眸,无不被那涌动的阴鹜吓出冷汗。 那瞬间,童真觉得秦深想杀了薄晔煜。 “奉陪到底。”秦深从童真那里抽回手,利落地跳下车顶。 他站在平地上,挑衅般朝薄晔煜招了招手,把张狂这个词发挥到极致。 眼见薄晔煜从车里出来,冷冷地注视着秦深,拳头一握,青筋凸起,好似蓄满力道。 以前就见过他们干架的童真知道后果有多严重,一颗心悬在嗓子眼上,无奈之下,伸张手臂,横在他们俩中间:“你们俩要动手,就先打我!” 秦深无动于衷,缓声道:“让开。” 这种状态,他以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已给她天大面子了。 “秦深哥!现在你们打架也于事无补!”童真把眸光转向他,“我承认,这件事薄晔煜有错,但让我说服他好吗?至少我能让他不再利用媒体煽风点火。” “你说的这些话我都听得到。”薄晔煜冷冷地瞪她,看不惯她对别的男人用这种委曲求全的语气说话。 “给我住口!”童真迅速扭头,以一种难以描述的目光盯着他。 这女人! 薄晔煜方要说话,见她澄澈的眼眸浮起一层若隐若现的水光,正流露出浓重的哀怨,刺痛他心尖。 “童真……”他艰难地开口。 “顾念念原不原谅秦深哥,我不知道,但我死都不会原谅你!”童真口吻决绝。 这时,她身后掠过一道身影,看到秦深坐回车里,脸色煞白,全无刚刚冷静自制的模样。 童真不由得一急,趴在车窗上问:“秦深哥,怎么了?” 秦深冷硬着脸,握住方向盘的手寸寸收紧,从牙缝里挤出五个字:“念念出事了!” 离开前他特意看了薄晔煜一眼。 风云涌动,杀意尽显。 他们之间的账没完! 他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 听到开门声,客厅沙发处的老人立马回头,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正在玄关处换鞋,不知在聊什么,脸上都带着笑,甚是和睦。 “奶奶——!”顾念念人还没过去,倒先把歪腻的声音传过去。 一触碰到电视屏幕上的新闻,顾念念眸底的笑意倏地冷却,佯装什么也没看到,跑到老人家身边,献宝似地:“我买了很大一条东星斑,爸爸最喜欢吃的……” 顾念念一边说话,一边趁着卫老夫人不注意,偷偷拿遥控关了电视,就怕蹦出一条与自家有关的报道,也知道瞒不了她,但能瞒一时是一时。 “你这女娃还懂得什么叫东星斑?”卫老夫人笑眯了眼。 她向来只晓得吃,却从不管吃的是哪种鱼类,对于她而言,一个字就可以概况——鱼。 尾随其后的陆言修提着两大袋食材,经过厨房的时候,顺便带了一句话:“还是奶奶了解她,她不懂什么叫东星斑,就懂一样,添乱。” 四个小时前,顾念念找上他,贼兮兮地问:“想不想尝尝我手艺。” 尽管忙的一塌糊涂,陆言修还是很有耐心:“不是很想。” 她一黑下脸,陆言修转换态度:“试试也无妨。” 顾念念眼睛一亮,露出整齐八颗牙:“我们现在就去买菜。” 在海鲜市场,她指墨鱼为章鱼,指沙虫为海参,看着她第n次把摸过海鲜的手蹭在自己衣服上,俨然把他衬衫当抹布,陆言修秉持一贯的好修养:“想吃什么,我让人做就好,真不需要你亲自动手。” “我想在爸爸上庭前,做一餐饭给他吃。”顾念念笑着说。 为了实现她这个念想,他们几乎逛遍整个海鲜市场,只为挑选最新鲜的食材。 她厨艺不行,只能从材料下手。 “你们要不要这么快就站在同一阵营欺负我?”顾念念一脸幽怨,旋转脑袋,张望了下,“爸爸呢?他一早出去,现在还没回来!” “他今早回了个电话,说自己在忙。”卫老夫人越想越不安,“念念,赶紧给他打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卫奶奶的担忧并不无道理,顾念念外出的时候隐约间听到有人谈论卫博远的案件,个个咬牙切齿的,幸亏她有先见之明,戴了口罩,否则还可能被正义之士追杀。 想着,她急急忙忙地掏出手机,联系卫博远,那边显示电话已关机。 从厨房里出来,陆言修正色道:“我派人去找卫叔了,很快有消息。” 顾念念安慰完奶奶,把陆言修拉进厨房,关上门,小声问:“你说,爸爸回来看到一桌菜都是我做的,会不会感动到哭?” 陆言修眉峰不受控制地跳了下:“我想应该会。” 如果他哭了,恐怕不是因为感动。 “待会儿给他准备眼药水,不哭也得给我营造出那种氛围。”顾念念郑重其事道。 在满满仪式感驱使下,她戴上围裙,看着满满两大袋食材,单手撑下巴,仿若在深思该拿什么打头阵,落在陆言修眸里,竟为这些活生生的海鲜感到莫名的悲壮。 “念丫头,我们一起来做这餐饭。”陆言修动手处理袋子里的食材。 长久没有等到回应,陆言修眸光下移,发现戴上厨师帽也不像厨师的顾念念正傻站着不动,眼睛隐约有些水亮。 很久之前,秦深也说了类似的话,但那餐饭终究没完成。 原以为她会倔强拒绝,陆言修下一秒就听到清脆悦耳的女声:“好啊!” 两人简单分工后,开始忙活,就在顾念念清理鲜虾时,陆言修接到展辰良的来电,他放下主厨刀,出去了。 过了三分钟,他还没回来,顾念念打起东星斑的主意,拿起刀,继续陆言修的工作,把鱼切成片。许是电视剧看多了,一旦碰刀,一入厨房,她总觉得自己会切到手,格外地小心翼翼,就怕自己为这道菜额外增添不必要的调味。 察觉到有人要进来,她很高兴地回头,就这么恍神的功夫,食指传来一阵刺痛,深红色的液体顺着切口溢了出来,和鱼肉混为一体,她全然忘了这件事,傻愣愣地望着陆言修。 那双向来温和淡定的眼眸溢满了震惊、痛楚、酸涩、羞愧、悔恨…… 他好像有话说,又说不出口。 顾念念掀了掀唇,打破了沉静:“这样挺恐怖的,你能笑一下吗?” 这样的陆言修让顾念念感到莫名的恐惧,好似发生了什么大事,但这已经是最坏了情况了,她想象不出还能出什么事。 “卫叔死了。”陆言修艰难地说。 . 当他们赶回顾家别墅,警方已经封锁了现场,接到上级通知,恭恭敬敬地让陆言修一行人进去。 脚步停留在门前,顾念念直觉性地屈起手指,下一秒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过于多余。这次,就算她态度恶劣地用脚踹开房门,也不会有人大声呵斥她——不敲门就进来,谁教你的! 她屈起的五指渐渐收紧,攥握成拳头,在半空中微颤。 “还敲什么门,我真傻。”顾念念自嘲道。 “念丫头。”陆言修看着她,满目不忍。 顾念念朝他牵了牵唇角,松开拳头,握住门把手,缓慢一扭,推开房门。 从她的角度望过去,所有的家具和印象中并无区别,整洁得好像有人专门打扫过一遍,实木茶几上摆着干净的茶具,果盘里放着新鲜的水果,窗帘半拉开的状态,夕阳斜斜地照进来,落在床上,衬得卫博远睡得一脸安详。唯一显得比较突兀的地方就是他身穿黑色西装,中间套了件修身的黑色马甲,白色打底衬衣,衣领处系了一条浅绿色领带,有种一层不变的商务绅士感,很有魅力,好似准备外出赴宴。 只可惜,他脸色过于苍白。 伸手把垂落在他额际的刘海拨了上去,顾念念笑着说:“他这个人很爱面子的,外出一定会收拾得很得体,我挺嫌弃他这个性格,有时候说他是个有洁癖的处女座。” 她笑得很自然,很灿烂,连同说话的语气也带有平常的雀跃,仿佛只是觉得卫博远睡着了。 找来一个皮椅,她坐在床边,半弯着身子,目光落在他手上。 卫博远两只手迭在一起,放在腹部,左手无名指戴有婚戒。 顾念念这才记得,他往常没有戴戒指。 她笑了笑,不徐不疾道:“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很大,经常睡不着觉,有时候大半夜还跑到书房,一呆就天亮,身体有些扛不住,难免有些累,想睡觉,你睡一会儿就好了,睡饱了好起床,我做了晚饭,有你最爱的东星斑,口味肯定比不上外面的大厨,看在我第一次做饭给你吃,你就别太挑剔了,有的吃就不错了……” 陆言修心中痛如刀绞:“念丫头!不要说了!” “哥哥。”顾念念侧眸凝望着他,轻声说:“我记得你说过,这里发现了一封信,是给我的吗?” 所无所求,她鲜少唤他为哥哥,大多数都是带着作弄的调调叫他陆大叔陆大叔,陆言修明知不该给她,却拗不过她一声哥哥。 半响,她手里多了一个别致精美的方形金丝楠乌木盒,色泽明亮,木质温润,隐约可以闻到淡淡的清香,一看就格外贵重。 顾念念特地用手掂量了下:“别看它不大,其实挺沉的,难道藏了什么金银财宝?” 殊不知,她越这样,陆言修就越担心。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灌入她眼底的是折迭起的信,还有整齐摆放的红包。 “这年代还写信,真是的。”顾念念一边吐槽一边战战兢兢地打开信纸,力道很轻,生怕弄坏了。 . 念念,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还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你梦到了你母亲。 为什么这么多年,她不曾进过我的梦?她肯定还在怪我,怨我。直到最近,我总算梦到她。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我感觉她在想我,在呼唤我,我要过去陪她,这是我多年的愿望。我很懦弱,也很自私,甚至没有资格奢求你们的原谅,但爸爸相信,你已经长大了,就算没有我,你也可以坚强勇敢地承担起生活赋予你美好的不美好的一切。 木盒里有十个红包,包括今年除夕没给你的那封压岁钱,记得一年拆一个,直到三十岁。看到这里,你肯定会想,为什么只给到三十岁。三十岁的女人再不嫁就没人要,你必须在这之前结婚。结婚对象,爸爸就不做要求,你喜欢就好;至于你日后从事什么,我已经干涉你太多,也不再做要求,只求你开心欢乐。 我只有一件事放不下,就是你奶奶。 我对不起她,但她是真心喜欢你,疼惜你,宠爱你,你日后一定要多陪她老人家。 . “他怎么、怎么可以……”顾念念强忍的泪水忽而决堤,打湿信纸,晕开笔锋干劲的字迹,她赶紧拭去脸颊的水珠,越拭越多,滚烫的液体源源不断地透过她指缝滴落在纸上,越来越多的字变得模糊不清,好似从未出现过一样,陆言修知道她担忧,赶紧从她手里解救下这封信。 她明显已经失控了。 他将她揽入怀里,垂眸一看,泪水还在她脸上汹涌肆虐,她剧烈地抽泣,不停地喘气,呼吸不过来的样子,嘴里还不停地重复着:“他怎、么可以……” 他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话她就说不完整?! 顾念念每抽一口气都像有人用尖刀剜他心头肉,疼得他也跟着难受。 陆言修轻轻地拍打她背部,试图帮她顺过气:“念念,听哥哥的话,先深呼吸,什么也别说……” 无边无际的哀伤已然将她吞噬,仿佛有人掐住她喉咙般,她根本喘不过气,脸色煞人,嘴唇发暗,伴着无意识的抽搐,下腹传来剧痛,感觉有什么正要离开她。 陆言修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缥缈,她眼前一黑,完全失去意识。 滚开!我要进去陪她——! 她头脑混混沌沌的,很困,闭上眼睛根本就不想醒来,有种一觉睡到天荒地老的冲动,身边却有人不停地喊她,跟嘈杂的苍蝇似得,特别想一巴掌呼死他们。 在这股怨念下,顾念念渐渐有了点意识,恍惚间感觉自己练就了绝世武功,平躺着也漂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撑开沉甸甸的眼皮,她对上一双焦虑的桃花黑眸。 两旁的人流在快速倒退,他却和身穿白褂的人保持快速前进的状态,一个劲儿地悬在她上空,黑色的发丝垂了下来,在他额头荡啊荡的。 很好看,只是他脸色太差了,仿佛摊上大事。 秦教授向来镇定从容,自信睥睨,什么让他这么慌张? 脑回路九曲十八弯后,顾念念渐渐记起一件事,无意间被她忽视了的事。 全身每个毛孔都在恐惧,她棕瞳蓦地下移,眼泪溢出。 她的宝宝…… 疼痛得麻木的下腹好似恢复痛楚,但这种痛楚却一点点夺走她肺部的氧气,带来漫无边际的绝望。 见她嘴唇翕动着,好似要说话,秦深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掌覆在棕色短发上,手心所触,一阵湿濡,那些都是她的冷汗,他的心一阵阵刺痛,双目赤红,深深地凝视她,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念念,别怕,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她哭着摇头,每一声呜咽都像在要他命,直到他看到她另一侧的手指在缩动,似乎想抓住什么,秦深胸口一滞,执起她的手放在她尚是平坦的腹部上,她的泪水更加汹涌,溢满脸颊,说不出的无助脆弱。 她刚刚说的两个字是宝宝。 秦深的脸色更煞白了。 救护推车冲进手术室,他无意识地跟着冲进去,有无数的医疗人员拦住了他。 “先生!你不能进手术室!” “请你在外面等候!” “先生!你真的不能进!” “滚开!我要进去陪她——!”秦深恍若未闻,一双黑眸红得可以滴出血来,陷入癫狂,手臂一使劲,挣脱所有人肉壁垒。刚恢复自由,后方袭来一股强劲的力道,扼住他后衣领,秦深急速旋转,迅速挣脱这股桎梏。 力与力的较量后,秦深沉郁的眼眸逐渐恢复清明,和往常一样好看得令路人尖叫尖叫再尖叫,只是发型有点乱,衬衫有些皱,神情又略带颓然,少了点意气风发的张狂劲儿。然而,他这幅模样还是讨不到陆言修半点怜悯,蓄满力量的拳头二话不说挥了过去。 隐约间,秦深可以听到撕破空气的气流摩擦声。 要避开这一拳,很简单,要拦下这一拳,也不难,但秦深纹丝不动,淡然地看着陆言修,好似被打的人不是他,没有如期的剧痛,杀伤力极强的拳头停了下来,都碰到他眼睫毛了,秦深黑瞳竟没有一丝变化。 是个男人! 陆言修还是打了他,却收敛了力道。 手术室的灯熄灭了,李院长走了出来,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沧桑威严的脸,目光复杂晦涩。 秦深一把抓住他,声音沉哑:“她怎么样了?” 手臂的痛楚让李院长老脸都扭曲了,颤着声音说:“她人没事。” 紧绷的神经立刻松了下来,脚步有些虚浮,秦深不自觉地倒退两步,仰望着上空,沉浸在他的声音里。 她人没事。 这是他听过最美妙的话了。 没有什么比得上她人没事! 秦深眼眶竟有些湿热,不由自主地牵起唇角,笑意还未成型,他猛地看向陆言修,在对方的眼睛里捕捉到沉重这个词。 “孩子没保住。”李院长脸上隐有惭愧。 秦深僵在那里,眼里好像有什么要坍塌殆尽,坠入无底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他找回声带,正要说话,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哑声问:“她什么时候能醒?” 从没见过他这副失魂落魄的神情,李院长不忍心地别过头,答道:“半小时左右。” 二十七年来,茫然无措的滋味,他当晚才知道。 病床前,顾念念面无血色,双目紧闭,眼睫毛时不时颤了下,睡得极不安稳,放在一侧的左手忽而抚上腹部,让秦深误以为她醒了,黑眸微亮,但她并没有睁开眼睛,好像还沉浸在梦靥里,左手的动作却没有停止,上下移动着,很是执着。 睡得迷迷糊糊,她还是感觉到了什么,眉头越锁越紧,形成深陷的川字,忽地撑开双眼,大喊一声:“宝宝!” 室内的摆设令她有瞬间的恍惚,很快就恢复神识,从床上弹起来:“宝宝还在,对不对?” 那双黑白分明的棕瞳正迸射出灼目的锐光,好似锋锐的刀尖一寸寸地没入心脏,疼得他呼吸困难。 秦深狠狠地压下这种难以呼吸的疼痛感,佯装无事地伸手整理她凌乱的刘海:“我们还可以再要一个。” 顾念念脑中一片空白,眼瞳失去了焦距,泪水直直地坠落。 “念念……”秦深心痛如割,手掌下滑,拭去她脸上的泪液,下一秒手背有种滚烫感,源源不断地透明液体掉了下来,“念念,别哭。” 她这样哭得他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顾念念完全听不到他声音,目光游离,喃喃自语:“已经三个月大了,上次孕检,医生说他很好的,怎么会突然就?不!这不对劲!” 她一把抓住秦深的手臂,尖锐的指甲深陷他体内也浑然不觉,神色疯魔:“我宝宝很健康的,这一定是误诊!我要再检查一遍!” 这一切都跟秦深有关 秦深一把抱住她,不顾她挣扎,将她紧紧地锁在怀里,又不敢太用力,生怕弄疼她,就像小心翼翼地对待易碎的陶瓷娃娃。顾念念又拍又打,他全无痛觉般,一刻也不放松,倒是她很快就没力气了,依偎在他怀里哭得像个孩子,身子压抑不住地颤抖:“他们不要我了,他们一个二个都不要我了……” 她这一声声脆弱的呢喃紧揪住他神经,秦深低下头,直挺的鼻子不停地隔着刘海摩挲她额头的肌肤:“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哪里都不去,哪里都不去。” 怀里娇小的身躯突然不再哭泣,好像摆脱了痛苦,就在他松开手臂,侧着胸膛,往下一垂眸,对上她哭得红肿的眼眸时,他骇住了。 她凝视他的目光充满怨恨和荒凉。 ——情深,你这样,我好怕。 秦深有点理解她这句话。 他在她这样薄凉的注视下感到莫名的害怕。 两人明明贴在一起,他却觉得她在尘封自己的感情。 “秦深,我想静静。”顾念念的声音沙哑的不像话,仿佛历经沧桑,最终回归平静,光是一听,紧揪人心。 秦深搂着她,一言不发,俨然已经如她所愿——静静。 他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可以忽略不计。 他又在耍赖了。 放往常,顾念念可能会笑得出来,此时此刻,心口的位置凉飕飕的,疼痛悲凉。 “我是指一个人待一会儿。”顾念念指着门口,坚定的口吻道,“如果我表达得还不够清楚,简单地说,请你出去。” 她决绝的表情,冷漠的语气几乎要击溃他。 他黑眸闪过一抹痛楚,掷地有声道:“顾念念,你在怨我,我很清楚!但你要离开我,除非我死!” 顾念念眸光一颤,恢复如常,指向门口的手没有半点放下的迹象:“记得关门,谢谢。” 抱着她的手臂徒然收紧,秦深低头想亲她额头,顾念念急急地侧过脑袋,吻落在她后脑勺的头发上。 孩子没了,他的痛苦并不比她少!她隐瞒怀孕这笔账他也没跟她算! 秦深满腔怒火,却在看到她苍白憔悴的神情时,怎么也发作不出来,只能一个人咽下这股酸楚。 原本想印在她额头的吻迅速地落在她唇上。 趁她还没反应过来,秦深站起身,离开病床,背对着她,放柔音调:“我在外面等你。” 顿了下,秦深补充道:“别让我等太久。” 她怨他,他能理解,但绝不能容忍她拿这个当借口一直躲在自己的世界里。 后方没有响起她的声音,秦深一颗心不停地向下沉坠。 门彻底合上,顾念念呆滞的棕眸蒙上一层水雾,她下意识地伸手抚摸唇瓣,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秦深的温度。 她心中辛酸悲戚交加,胸口起伏不断,最终克制不住,抱着被子嚎啕大哭。 一夜之间,爸爸自杀,宝宝流产,她觉得自己什么都没了。 好像她再怎么用心,再怎么努力,再怎么辛苦,还是什么都抓不住。 这一切都跟秦深有关。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怪他,还是忍不住把一切都归咎在他身上。 要不是他坚持旧案重审,根本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顾念念恨意难耐,紧紧地抓住被子,眼泪涌个不停。 原来她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恩怨分明,以事论事,就像这世界本就不是黑白可以轻易解释,好坏可以简单划分。 . 一门之隔,秦深脑海里全是她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好像在往死里哭。 他浑身僵硬,满目悲痛。 他还是伤了她,尽管他一路来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终究还是伤了她。 秦深感到很气馁,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缝补那颗支离破碎的心。 他深思着怎么挽救这段摇摇欲坠的情感,身边不停地经过一些护士。 起初,还是一两个人,偷瞄他几眼,慢慢地演变成一群人,经过他的时候,特意脚步放慢,眼神无比一致地冒着爱心,爱慕喜悦之情跟他全身低沉气压形成明显对比。幸亏她们还算爱惜生命,都很有节制很有纪律地贴着墙,和秦深保持相当远的距离,而秦深一颗心全吊在顾念念那里,没有闲情逸致计较这些小事。 他盘算时间,从头到尾她至少哭了二十分钟,声音弱了下去,却还时不时传来哽咽声,很有节奏感,每一下都狠狠地捶在秦深心头。 这群狂热女粉再次移过他眼前时,他半低垂的黑眸骤然抬起,射向她们,她们立即僵住脚步,一方面迫于他徒然扩散的压迫感,一方面是沉醉在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眸里,似笑非笑,深不可测,望着她们时眼底还残留着几分忧郁深情,实在太撩人了。 然而,撩拨人心的忧郁深情在面对她们的时候,一扫而空,换成压抑又带着点审视的凌厉眼神,他淡声道:“你是护士长?” 在这群护士里最为年长,最为稳重的护士长心有忐忑,面色恭敬:“嗯!” “麻烦你安排个人端杯温水进去。” “她现在更适合喝红糖水。” 秦深点了下头,表示赞同,在护士长离开前,他叫停她,问了很多问题,例如——女人小产后应该注意些什么,是否需要忌口,营养食谱有哪些…… 护士长一一解答,他还不罢休,事无巨细都自诉一遍,确保万无一失,不停地刷新大家对美男的认知。护士长走之前还自以为是地多添了一句,一个月内不能同房。 恰好陆言修走了过来,听到这句话,他凝望秦深的目光泛起冷意。 秦深知道他误会自己,也无意解释什么:“修哥,结果出来了吗?” 对他略显尊重和走心的呼唤,陆言修没有太多反应:“念丫头体内激素水平明显下降,医生怀疑她服用了某些流产药。” 一瞬间,秦深神经紧绷,脸部线条也变得僵硬:“你误会我不要紧,这么说念念,实在不像亲哥。” “你为难卫叔,念丫头打掉你的孩子来报复你,也说得过去。” “她不会这么做。”秦深从未置疑这点,不经意间又想起未见面的孩子,心口全是密密麻麻的痛,黑眸有红丝蔓延,“你还是直说,省得我跑一趟。” 陆言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显然让他自己去跟李院长沟通。 承诺过顾念念寸步不离的秦深淡扫他一眼,拨了个电话,五分钟后,有医生把报告送到他手里,内容和陆言修说的一致。 看着秦深的脸色一点点地发白,眼里锐利的精光变得空洞茫然,隐透绝望,陆言修刻意问道:“还觉得我在骗你?” “不可能……”秦深轻声重复,拿着报告的手微微颤抖,颤动的频率越来越高,好像这个手臂不是他的。 他干脆把薄纸揉成一团,重重地甩出去。 “如果她没服用流产药,你怎么解释这份检查报告?”陆言修紧揪这个问题,不给他半刻停息,甚至有些逼迫他承认这个事实。 秦深一旦认可,他和顾念念就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试问有几个男人能容忍爱人打掉自己的孩子? 简单的两个字,他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 如果她没服用流产药,你怎么解释这份检查报告…… 这声音特别空旷,特别震撼,在秦深耳边回荡,渐渐演变成嗡嗡嗡声,紧揪着脑神经,头疼欲裂。 他闭上湿热的眼睛,黑暗中却如此鲜明地浮现一双澄澈的棕眸。 她的目光饱含剔骨割肉的痛楚,还有无穷无尽的怨恨。 秦深心中一痛。 他怎么可以质疑她! 秦深张开眼睛,眸光冷澈,沉敛笃定:“误服,只有这种可能。” 陆言修怔住,看向秦深的眼眸布满难以置信的微光。 都到这一步,秦深仍对顾念念保持绝对信任,愣是在石头夹缝里找出鲜花。他不由得放下往日的偏见,能让自家妹妹这般痛苦的人,势必也能将她拉出绝望的沼泽。这个过程可能会很辛苦,他竟对秦深有信心。 陆言修敛起敌意,难得走心地说:“这件事交给我,我会给你个交代。” 如今的局面,陆言修也是内疚的。 如果他能再谨慎,再细心,兴许能挽救一切。 可惜,“如果”这个词实在太残酷,跟它相连的事都过于虚幻,饱含了很多心酸和无奈。正如有人常说——如果再来一次,我会如何。然而,人生没有重来。 他态度转变令秦深感到一丝诧异,定睛看了陆言修一会儿,确认他没有恶意,真心实意道:“谢谢。” “不客气。”陆言修沉下温润的音色,“就算没有你,我也不会让小外甥死的不明不白。” “有没有兴趣整整薄晔煜?”秦深眉宇间酝酿着一股风暴。 针对这点,两人的互相认同感达到前所未有的新高度。 . 卫博远去世的消息传到网络上去,无需媒体报道,都有一窝蜂的人自发讨论。有人感到可惜,这么牛气哄哄值得长期嗑瓜子讨论的事就这么完结了;有人感到难过,认为舆论如枪,将他逼死,学术界掀起一阵批判浪潮;也有人拍拍屁股,围观其他热点趣事。原本还坐在法院门前坐等开庭或者打算去初遇bar围堵顾念念的正义群众们见卫博远以命抵命,也放下执着,纷纷散去。 过两天,卫博远这个名字就被新的炒作,新的丑闻,新的恶搞取代,淡出人们视线。 一切好像和往日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 对于大家来说,地球照样转动,太阳照样升起,上班后歇息,周而复始,能有什么不同。 失去父亲和孩子的又不是他们!顾念念狠狠地想。 每个人都会历经生离死别,安慰自己,时间会冲淡一切,却鲜少有人一晚上失去两个至亲,这样的事情对从小到大几乎用顺风顺雨来形容的顾念念而言,简直是致命一击。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面带微笑,感激生活简直是不可能的——如果真这样,意味着她太会伪装,把满腹仇恨都藏着掖着,总有天会憋出心理毛病,成为一名反社会份子。 所以,她越冷落秦深,越排斥秦深,秦深越能苦中作乐——他是她释放负面情绪的渠道,而恨的对立面是爱,她恨他意味着她爱他。 她对薄晔煜产生这么浓郁的情感,秦深还不干呢。 长青公墓,临时停车场。 车内,莫程伦对他这个观点表示质疑。 卫博远丧礼的所有事情,顾念念都亲力亲为,办得风光又体面,在殡仪馆接待来宾,情绪稳定,礼仪周到,颇有一家之主的风范,却唯独在看到秦深的时候失了仪态,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抗拒和仇怨,莫程伦记忆犹新。 “老大,我觉得她不仅仅在怨你,她看到你的时候,表情很痛苦,恨不得你立刻消失,或者她立刻消失。”莫同志不知死活地表达自己看法,弘扬严谨踏实的求学精神。 关于这点,秦深也察觉到了。 他在顾念念瞠大的瞳孔里找到恐惧这个词。 大多数情况,我们总是对陌生人太客气,却不知不觉中对身边的人太严苛,尤其是对伴侣。顾念念在情感上太依赖秦教授,对他们之间的未来充满希翼和憧憬,这个幻想捧得要有多高,现在就摔得有多痛,痛得她大脑都条件反射地衍生出心理防御。 这些在莫程伦看来,他的老大实在太惨了。 他不是躺着中一枪,是躺着被打成血窟窿,还无处申冤。 许是他老大日常欺负别人太得心应手,现在调换一下位置。 “她短时间内看见我,都会那样。”秦深无奈道。 “你不觉得憋屈?”莫程伦郁闷。你不憋屈,我都替你憋屈了。 莫同志在这种为老板抱不平的情况下,说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既然这段感情这么痛苦,顾小姐也不再是原来的顾小姐,你为什么还要这么执着?甚至非她不可。” “她只是迷路了。”秦深睨着莫程伦,“倒是你,二十五岁的人,一场恋爱都没谈过,好意思在这里给我当情感导师?谁给你的自信?”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莫程伦默默地合上嘴巴。 . 为什么非她不可? 论才学,她不是最拔尖;论外貌,她不是最出色的;论身段,这点绕过去;论品行,缺点十指不够数…… 秦深却想庇佑她一世。 什么时候起,他有了这个想法? 他感冒时,她扑在他身上,颤抖地哭,我以为你再也醒不来了? 她挨在他怀里,茫然又自责,我是不是很难相处。 还是在他刚睡醒时,她突然跑到他身边,二话不说先抛下一句,情深,我想你了。 可能还更早…… 她明知他要拒绝,还一脸知足,你总喜欢叫我全名,有时候,还会喊我顾念念同学,这是你第一次叫我念念。 念念。 简单的两个字。 秦深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 根本停不下来。 总以为是他在主导这段感情,骤然发现,沦陷得最快的也是他。 他早就跌入她挖下的甜蜜陷阱,无法抽身。 现在好了,挖坑的人拍拍屁股想退缩,但她忘记自己招惹的是谁。 她想开始就开始,想结束就结束?这世间没有这么划算的事。 秦深的目光投向半山腰,她所在的位置。 他是极疼她的 今天是卫博远出殡下葬的日子。 天气预报显示大晴天,有风,20-31c,理应艳阳高照,风和日丽,没过多久却下起淅淅沥沥的细雨,笼罩着堆满密密麻麻墓碑的山坡,很是悲怆。不过顾念念找就不需要这种衬托,她心里的雨,一直没停过,都快泛滥成灾了。 站在她身后的人一个一个地上前,面色庄重地把手里的白菊放在卫博远墓碑前,很快被雨水打湿,有种说不出的悲凉。大家都做完最后的动作,顾念念像个缺乏活力的雕像,伫立在碑前,归然不动。 何德华望向陆言修,犹豫着要不要出声唤醒她,得到陆言修一个否定的神情,他退回原位,看着顾念念。她身着简约低调的黑色连衣裙,背影瘦弱单薄,陆言修站在她身边,撑一把黑伞,一言不发地守候着她。 从吊唁守灵、入殓火化到出殡下葬,何德华没见顾念念掉过一滴泪。 她面无表情,时而淡笑,一言一行,都极其符合礼仪要求,好似已经看轻看淡,安然地接受这个事实。 直到此时,她对着墓碑站了四十分钟,何德华才觉得她并没有看开。 顾念念也很想放下一切,但她更想一切都没发生。 她俯视墓碑上的黑白照。 卫博远一袭体面的西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戴着斯文的银框眼镜,面容整洁,五官端正,不难看出他年轻时是个帅小伙。一个月前,顾念念就在他书房旧照里证实了这点。 他不配合调查,作为女儿的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她趁着卫博远外出或者睡觉,就溜进他书房,寻找蛛丝马迹。在旧书里找到她妈的旧照,还额外翻出一份颇具年代感的体检化验报告。 精子活力那一栏标注极低这个词,不是一般低,是极其低。 顾念念一看,笑出声,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是在打这份报告的脸,同时也颇为自豪,在如此困苦的条件下还能茁壮地投入妈妈的体内。为了查看自己出生概率,她手贱地搜索弱精症的危害,看到造成男性不育下面有一句智力低下儿。她明显不属于智力低下,还自认为冰雪聪明,百伶百俐。 这下,她再也笑不出。 一个无形的答案在她脑海里炸开,她并不想承认,她觉得自己往那方面猜想是对死去妈妈的大不敬。 顾桐生她养她疼她爱她,传授她人生道理,教导她音乐学识,光辉形象历经二十一年,早已根深蒂固,不容颠覆。以往,只要卫博远稍微说顾桐一丁点不好,顾念念小宇宙熊熊爆发,跟他展开无休无止的争执。 她把这份资料塞回原处,努力忘记这件事,就在她差点忘了的时候,碰到卫老夫人在翻旧相册。 儿子出事,老人家也不安宁,避免年轻人担心,刻意表现淡定,没事就看看旧相册,回顾儿子的成长历程,一个人太孤单寂寞,拉上孙女,畅想当年。顾念念向来孝顺,陪着她,时不时就翻到自己坐在卫博远脖子上吸奶嘴的旧照。 他们曾经这么快乐,这样的快乐并未持续多久,至少顾念念记事以来,没经历过。 她终究动了寻找真相的念头。 在卫博远房间里爬来爬去,她费心费力找到两根头发丝儿。按理说,头发这东西,一天掉几十根都属正常现象,奈何卫博远有洁癖,害她找了老久。她揣着他头发,跑去三甲医院验dna亲自鉴定,三天后鉴定报告书,鉴定结论——生物学亲缘关系成立的可能性小于1%。 她并没有傻到坚持那个1%会成立。 那天,她在医院走廊坐了很久。 顾念念知道卫博远刻薄她的原因。 现在觉得,那不是刻薄,那简直是至高无上的厚待了。 婚后,发现自己疼爱了几年的孩子竟然是别人的种,这对任何男人来说都是泯灭尊严的打击。如果不爱媳妇,可能还好受一些,大不了离婚,他还偏偏打心眼里爱顾桐,爱到舍不得离婚,又放不下这件辱没自尊的事,只能买醉,流连在女人丛堆里,啥种女人不好找,只找棕发棕眼的,脸圆圆的,笑起来很舒服,恨不得发掘顾桐的双生姐妹来供在神坛上。到头来,痛苦是他的,骂名也是他的,回到家里,顾念念还在他眼前晃荡来晃荡去,只差戴上绿帽提醒他——嗨,傻叉!我是你老婆跟别人的孩子,你来收拾我啊! 普通男人恐怕真的收拾她了。 然而,从小到大,她衣食无忧,一帆风顺,两人偶尔发生争执,顾念念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他嘴里不让她去酒吧驻唱,到最后也没强制阻挠,只要求她回公司实习,到后来她还跑到秦氏集团那里,他也只是以一种怒其不争的眼神重重地数落她几句。为了秦深,她跟他争吵,他手都举起了,还是没打下去。倒是她,挨过一巴掌,就一直嫉恨着,跟身边朋友一对比,骤然发现那都不是事儿。温禾还啧啧声说,一巴掌算得了什么,你太不了解国情了。 这样想来,他是极疼她的。 反观她,经常指责他背叛妈妈,在外面勾三搭四,意图掌控她人生,说他是有洁癖的处女座……鲜少对他好声好气地说话,就连他上庭前,她想做餐饭给他吃,也没实现。 人们都说,失去后才知道珍惜,其实珍惜后的失去比什么都痛。 例如现在的她,心肝脾肺肾都在抽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大群人陪着她在雨中站了一个多小时。 疼她的又岂止是卫博远一个人。 顾念念手执白菊,慢步向前,细雨扑面,模糊了她视线。 放下花后,她深深地凝视墓碑上的照片,轻轻地说:“爸爸,我走了。” 说完,她挽着陆言修的手臂,步伐坚决地离开。 在临时停车场,顾念念见到熟悉的车牌号,无需移动目光,她就知道那辆黑色的车里坐着谁。 不自觉地收紧力道,陆言修平整笔直的西装被她抓出重重褶皱。 “过去打声招呼?”陆言修说。 “我身体不舒服,想回家休息。”顾念念白着脸。 陆言修替她开了车门,在她进去后,他和秦深对视了一眼,自己也坐进车里。 看到顾念念的反应,他觉得秦深没有跟上去的行为很明智。 在卫博远这件案子上,要说秦深有错,明显有失偏颇,要说他全无责任,也显然不对。 他们间的是是非非,该由他们处理,这次陆言修持中立态度。 . 完了,她不愿意看他们一眼! 莫程伦以一种怜悯的眼神觑着秦深,让秦深有种把他扔出车的打算。 “跟上去。”秦深发号施令。 接到命令,莫同志立即发动车子,一路尾随陆言修。起初还好好的,后来前方加速,似乎想甩开他,幸亏他车技不赖,和展辰良暗暗较劲,一时难分高低,颇为有趣。 银灰色的拉共达taraf在顾家别墅前停下。 下车,撑伞,进去,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她还是没看他,头都不偏一下,完全把他当透明人。 相对于顾念念的冷漠,展辰良明显热络多了,他趁着陆言修不注意,面带轻蔑,朝莫程伦竖了一个中指,差点气坏莫宝宝,碍于秦深在这里,他不敢发作。 “老大,接下来怎么办?” “介绍几本追女孩子的书。” “……”莫程伦绞尽脑汁,脑袋一片空白。 秦深意识到自己问错对象,撇了下唇:“当我没问。” 克制不住自己想他,也克制不住自己恨他 楼梯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陆言修抬了下头,顾念念换了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装,头发也打理过,脸色看起来精神多了,但那不是自然的红润,有点人为加工的痕迹。 他们待会儿要去医院探望卫老夫人,顾念念主动要求回来换衣服,唯恐死气沉沉庄严肃穆的黑裙刺激到她老人家。 陆言修端起紫砂壶,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暖暖手。 天气转热,她的手像冰镇过,冰凉冰凉的。 顾念念看着手里的茶汤,色泽橙黄明亮,香气高雅馥郁,是奶奶最喜欢的凤凰单枞茶,她住院后再也没喝过了。 人到老年,身体多多少少都有些毛病,卫老夫人也不例外,肝硬化越来越严重,前段时间一直硬撑着,不想让年轻人担心,儿子一去世,老人家精神支柱就垮了,身体各部分零件差点罢工,幸亏顾念念和陆言修常陪在她身边,才不至于憋出更重的病。大多数时候,顾念念趁着陆言修不在,一张嘴就扯叶锦瑟,为她勾勒出重孙满堂的美好未来,老人家才渐渐重获生机,望着陆言修的眼神多了几分耐人寻味。 关键时刻,兄弟姐妹就是用来坑的,顾念念坑的很是顺理成章,理所当然。 虽然,她知道自己不是陆言修生物学意义上的妹妹,想着忙完丧礼后坦白,如今总算结束,她却发现这是一件难以启齿(痛心疾首)的事。 大部分独生汪都幻想过一个完美的哥哥,为她保驾护航,遮风挡雨,还可以任打任骂,陆言修符合所有条件,最重要的是颜值很高,带出去倍有面,她还来不及炫耀,这个彩色泡沫就碎成渣渣,算得上是另一重打击。 她曾经阴暗地想,这件事天知地知她知奶奶知,奶奶都隐瞒了二十一年,不可能闲着没事揭发她,不如装傻卖乖到底,收了这个从天而降的哥哥,奈何良心那关过不去。 陆言修有义务帮卫博远,却没有义务一直照顾她,她死赖着妹妹这个身份,颇有占便宜的嫌疑。人的一生,可以背金钱的债,但不可以背感情的债。金钱的债是可以还清的,感情的债却无法还清。 左思右虑,顾念念还是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很有穷困潦倒得要死却把捡到的钱还给警察蜀黍的憋屈无奈感。 她抿了口热茶,直直地看陆言修,表情平静:“陆大叔,你不是我亲堂哥。” 陆言修倒茶的手僵住,不经意间,杯子茶水过满外溢,在他眸波里晃了下,他放下紫砂壶,对上顾念念的棕眸,静默不语。 “拿了爸爸和我的头发做了亲子鉴定,结果显示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我算了下自己出生时间,对比爸爸妈妈结婚日期,也拿捏不清妈妈是婚前有我,还是婚后有我。”顾念念放下茶杯,背靠沙发,微仰着头,眸光飘散。 她在谈论一件自己也不愿意接受的事。 陆言修眸中带着怜惜:“跟奶奶坦白了吗?” 顾念念摇摇头,轻轻地开口:“我猜她不想我知道这件事,我就假装不知道。” 她明白卫老夫人为什么执着地重述“他是你爸爸”这句话。越是谎言,越需要重复,说多了,可能连自己都信以为真,殊不知,顾念念从未质疑过这点。这个真相,老人家隐瞒了这么久,不管初衷是什么,她终究是爱顾念念的。好在命运待她不薄,在她绝望的时候把亲孙子送到她身边,在顾念念误导下,她认为重孙在过来的路上。 人生,多了些盼头,不自觉间宽容生活的苦。 顾念念暂时不理解“宽容”这个词,她只觉得上千斤重的东西抗在肩膀上,每走一步都好累。 “念丫头。”陆言修皱眉,“如果你想知道……” “不想!”顾念念倏地打断他的话,“一开始,我是好奇过的,亲生父亲是个怎样的人,后来觉得不重要了。我顾念念这辈子只有一个爸爸,他叫做卫博远,还有一个疼我的奶奶。” 陆言修忍不住微笑:“我呢?” 顾念念表情凝滞,看着陆言修。 他英俊的容颜挂着淡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般的自在感。 春姑娘看到他,恐怕都要自行惭愧。 顾念念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舒心的笑:“以及一个叫‘陆言修’的哥哥,逢年过节可以多收一份礼物。” “我就说我入贼坑了。” “现在反悔来不及了。”顾念念故意沉下声调,棕眸扫了一下外面,脸上再也寻不到半分笑意。 半响,她垂下眼睛:“他还在吗?” 她口里的他除了秦深,没有第二个人选。 陆言修淡笑:“我比较习惯留意异性。” 见她不再作声,陆言修缓声道:“念丫头,要想知道他的情况,走过去就行了。” 顾念念牙关紧了紧,如实道:“我克制不住自己想他,也克制不住自己恨他。” 哈姆雷特纠结了一个漫长的问题“tobeornottobe”,顾念念也纠结了类似的问题——宰了秦深,还是不宰秦深。想来他罪不至“宰”,而且这么血腥残暴的事,做了会被警察叔叔查水表,又觉得他是自己痛苦的源头,最好的方法就是先搁着。搁着,他难过,她也不好受,很有相爱相杀的感觉。 顾念念突发奇想:“你说有没有一种药,喝了能忘记以前的事?” 这是个典型的自我逃避的问题,陆言修面不改色,笑问:“如果有这样的药,你会喝吗?” 如果有这样的药,你会喝吗? 它不仅能忘却忧愁,也会摒弃快乐,就像正反的硬币,有得有失。 顾念念一想到秦深完全在生命里消失,那种难受疼痛,远胜现在。 “如果有这样的药,我会拿去卖。” 对于她的回答,陆言修笑而不语。 人之所以慷慨,是因为拥有的比付出的多,顾念念舍不得忘记秦深,是因为爱比恨深。 她似乎还没开窍,但他不打算提醒。 她背负的痛苦还没缓过来,旁观者说得太多,会适得其反。 这些事自己领悟会更深刻。 顾念念出去时,秦深还在外面。 她屈起手指敲他车窗,隔在两人间的玻璃滑了下去,颠倒众生的容颜近在眼前。 对上那双好看的桃花黑眸,顾念念呼吸一滞,错开视线,艰难地说:“秦深,我们需要好好聊聊。” 她不再逃避,秦深感到前所未有的狂喜,声音轻快:“上车。” “不是现在,给我点时间,我调整情绪后会主动联系你。” “好。”秦深习惯性地想捏她脸,她不自觉地后退,深棕色的眼眸睁大,仿佛受惊的小鹿。 胸口像被什么揪住,有些疼痛。 他若无其事地扯出一抹笑:“我等你。” 看着时间,要让她好好活着 病房里,卫老夫人刚睡醒,看到陆言修和顾念念,呆滞的眼睛里放出光彩。 顾念念在削苹果,听到老人家提起叶锦瑟的名字,她差点把手给削了,愕然抬眸,对上陆言修似笑非笑的眼眸,她惊觉自己被奶奶出卖了。 她将错就错:“哥哥,什么时候把锦瑟姐姐带过来?奶奶想看看她呢!” 这丫头片子坑起人来完全没下限。 对上老人家满是希翼的眼睛,陆言修面色不变,语气温和:“我跟她是朋友,不是您想的那种关系。” “他害羞了。”顾念念把苹果递给卫老夫人,朝着无奈的陆言修笑得没心没肺。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老人家很是严肃,“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赶明年,你俩都给我带重孙回家!” 一下子,顾念念唇边的弧度再也动不了,棕瞳里隐有悲痛。 不知道顾念念流产的卫老夫人特地看向她:“别整天笑你哥,你也要找对象了,女孩子家家的,年纪大了,选择就少了,知道吗?” 背负着丧父丧子之痛的顾念念发挥了平生最好的演技,佯装无事,眯起眼睛,咧唇大笑:“知道啦,赶明年,我给你带十几个孙女婿二十几个重孙回来,不够的话我还可以给你带一堆孙媳妇,凑够很多桌打麻将,肯定很热闹。” 卫老夫人一听,笑骂道:“就你会瞎扯。” “什么瞎扯,我可是认真的!”顾念念正经脸。 正经起来,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一切如常。 “对,你认真的。”陆言修悠声道,“你在认真地瞎扯。” 顾念念眯着眼看他,暗含危机,陆言修回她一个温柔内敛的浅笑。 满满的敌动我不动的蜜汁淡定,到头来让顾念念有种自己寻事生非的错觉。 她郁闷地拿起一个苹果连皮带核就啃,啃着啃着,被卫老夫人的话噎住。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老人家承担了卫博远的责任,关心起她的未来。 她这一询问,顾念念眼角泛酸。 以前卫博远一问类似的问题,顾念念就很不耐烦,觉得他在掌控她人生,日至今日,骤然发现,有人管束是一件幸福的事。她以前不懂,这次要牢牢地握在手里。 嬉皮笑脸没个正经的顾念念突然间握住卫老夫人的手,情真意切地看着她,非常突兀,吓老人家一跳,手一滑,苹果掉了,被陆言修接到。卫奶奶朝他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吃了,担忧地回视孙女:“你不想接手公司,那就让别人管去,千万别有压力。” 奶奶咋知道她把执行权交出去?顾念念疑惑地挑起眉,朝陆言修递了个眼色,陆言修不表达意见,袖手旁观。 “我和您的想法不谋而合,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顾氏集团毕竟是家族企业,贸贸然就交给外人经营,她心很虚,生怕一不小心,自己就成了千古罪人。 顾念念想了下,笑眯眯地瞅着陆言修:“哥哥,这段时间都是你在打理公司,比我还了解人员分工,有人推荐吗?” 这一声哥哥喊得软绵谄媚,很有亲妹妹的感觉。 然而,她坑他的时候可不是这幅态度。 “有,这个人无论长相还是思想都很提神,绝对靠谱。” 提神……? 歪瓜裂枣,车祸现场? 顾念念纠结了下,就放下这层担忧。 人家长得难看膈应的是跟他朝夕相处的人,与自己无关。他别把公司搞得乌烟瘴气,折腾得前景堪忧,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顾念念就心满意足了。 却万万想不到,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 前些日子,陆言修和顾念念形影不离,吃喝一致,照理说不会误服什么流产药,顾念念从医院带回的安胎药也没问题。陆言修凝望手里的药盒,多了一个心眼,全拿去化验,结果发现,这预防胎儿神经管畸形的斯利安叶酸片兑了米非司酮片,这药既可以避孕,也可以流产,顾念念服用后,肚子里的宝宝还撑到第三个月,堪称奇迹。 陆言修忍着端了青城立医院的冲动,把这消息告诉秦深。 当天,给顾念念开安胎药的赵医生开车回家途中,经过大海跨桥,被数辆车堵在桥中间,动弹不得,刚扬言要报警,手机还没拿稳,包围她的车辆有着壮士断腕的决心,齐心协力地撞向她,她的小奥迪当场冲毁桥栏,大半个车身挂在半空中。 见惯生老病死的赵医生在生死一刻的时候,还是感到一股股难以抑制的尿意和前所未有的惊慌。 常言道,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听从别人指示的赵医生连横的都算不上,一下子就碰上不要命的,自然举白旗投降。无须秦深多问,她脑子犯糊涂,什么都招了,连自己怎么使用岳湘灵给的那笔钱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她的配合,让秦深很满意,他抽走她手机,安排人卸载她车内的行车记录仪,然后把这两样东西丢到马路边,车轮经过,碾成齑粉。 以为逃过一劫的赵医生还没来得及从车里爬出来,车位后方传来剧烈撞击,一阵天旋地转,小奥迪坠入海里,“嘭”的一声巨响,海面掀起十几米的高浪。 离开前,秦深吩咐:“看着时间,要让她好好活着。” 活着的方式有很多种,其中一种叫生不如死,行尸走肉。 莫程伦俯首,以怜悯的眼神望着底部朝上,即将被海水淹没的小奥迪,那里时不时传出惨绝人寰划破耳膜的呼救声。 赵医生心灰意冷放弃求生即将嗝屁的那刻,救援人员把她从海里打捞上岸,从死神手里救回她。往后的日子,令她无比憎恨自己为什么还活在世上。 对秦深而言,有恩还不还得分情况,但有仇是必报,还是千倍万倍地报。 欺善怕恶,欺软怕硬是人的本性,要想不被别人欺负,只有比别人更狠,更疯狂,更不顾一切,这是秦深从小到大奉承的真理,更是以实际行动贯彻毛爷爷的口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这么狂拽酷炫吊炸天的原则在遇到顾念念的时候分崩离析。 原因无他,在乎一个人是拿她没办法的。 “你在做什么?”一周后,这是秦深见到顾念念的第一句话。 主卧已经看不到顾念念肆虐的痕迹,所有家具所有摆设和她离开那天一模一样。她怀里抱着陈旧的泰迪熊,隐约间可以闻到一丝佛手柑混香烟的清淡气息,好闻归好闻,也显得它太没骨气了。没想到这丫的被她抱了十几年,才几个月的时间全是秦深的味道。 “我要带走它。”顾念念天经地义的语气。 你是老天派来克我的吗 顾念念称不上公仔控,尹笑笑和温禾知道她怕黑,有抱泰迪熊睡觉的习惯后,每逢生日,她都能收到各种巨型熊娃娃,塞满她宿舍的床,家里的床,理由是不费脑筋,划算经济,耐看实用。关于实用这点,顾念念只琢磨出人形抱枕这项功能,温禾却总结出很多逆天姿势,这些姿势有助于她畅想小说情节。 为了躲过温禾的蹂躏,顾念念把泰迪熊始祖摆在公寓里,她有了秦深这个热乎乎的人肉抱枕后,它就被遗弃到客房,孤零零地蒙尘,遭到秦深解救,此时落在无良原主怀里,被她嫌弃,它还没有说不的权利。 与其说她要带它走,不如直白点理解——我要走了。 秦深很精准地捕捉到这层意思。 这就是她调整情绪后的结论? 秦深心如刀绞,深沉的目光触碰到她削瘦苍白的脸颊时,愣是绷着怒火。 她素面朝天,笑起来有点婴儿肥的鹅蛋圆脸严重缩水,变成当下流行的尖下巴,衬得她眼眸更加圆亮,鼻子高挺,双颊和嘴唇缺乏血色,反而荡出几分忧郁柔弱,这样的美感结合起她深棕色的蓬松短发和朝阳般的眸色,又具备了一丝活力朝气,有种夺目的随意美,走出去回头率至少要翻几倍。 这还是她不修边幅的情况下,要是化上妆,褪去休闲装,秦深不敢想象有多少目光黏在她身上。 她怎么可以把自己折腾这样?! 漆黑的深眸有痛苦闪过,下一秒恢复往常的神色,他大手一推,主卧的门猛地合上,少了通风途径,室内空气变得沉闷压抑。 顾念念没有看他,身体机能自觉提醒她,有人在靠近你,这个人还很危险,能跑则跑,不能跑自己看着办。她坚持了空前绝后的骨气,咬着牙关,硬生生地绷紧脊背,挺着胸膛,寸步不移,还以为他会利用男人天生的体力优势来欺负她,他却不动声色地经过她身旁,走到后方,扯开窗帘,推开窗户,带着微风的阳光洒满室内,很是惬意。 她不由得暗暗地松了口气。 前方一阵声响,顾念念移动眸光,身前多了两把休闲的白色伊姆斯椅。 秦深选了靠门的那一把椅子,朝她指了指旁边:“站着不累吗?坐。” 顾念念一屁股坐了过去,身子往后一压,椅子滑动,把本不近的距离拉得更远,好似秦深身上有埃博拉病毒,靠他近一点就会死于非命。不仅如此,她双手环着泰迪熊,眼眸半敛,面无表情,全身都处于戒备状态,令人误以为自己走过去,会被她手里的泰迪熊君击得满头包。 不知道的还以为坐在她面前的是个恶贯满盈的杀人犯。 秦深眉头一紧,有种将她扑倒,挥起手就打她屁股的冲动。 这小孩就欠收拾。 可一旦想起病房里撕心裂肺的哭泣声,他实在狠不下心。 顾念念,你是老天派来克我的吗? 秦深硬是压下在胸头浮动的怒火,看着她:“念念,你口里的‘我们需要好好聊聊’就是一声不响地带走它?” 怀里的泰迪熊收得更紧了,颇有怕他抢走的感觉,顾念念说话的语气倒很平淡:“它是我的,为什么不能带走?” “这里所有东西都是我的,包括你!”秦深不受控制地拔高音量,惊到顾念念。 她倒不是心里承受能力差,只觉得这不像平常淡定自制的秦教授,不由得瞥向他,他还是往日漫不经心的表情,只是那双黑眸浓郁得可怕,隐约间有些泛红。 对上他眼眸的瞬间,她棕眸泛起微光,还没持续一秒,眼前不自觉地浮现了很多画面——卫博远躺在床上,怎么唤也唤不醒;头顶笼罩着白光,身边都是医生护士,隐约间有什么从体内流出;奶奶憔悴忧心的模样…… 为什么会这样? 她根本没有刻意去思考这些…… 欣喜被悲痛取代,她眼睛不听使唤地看向旁边的衣橱,这才稍微感觉好一些。 旁边坐着如此高颜值的秦教授,连看都不能看,这对外貌协会者而言,比杀了她还痛苦,最痛苦的莫过于她想腻在他怀里时,全部细胞神经都在沸腾抗议,克制不住地往后再移了两步。 在神经系统对躯体调控失效衍生出极大痛苦情况下,顾念念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很正常。 她刻意牵强地上提嘴角,露出一个标准的假笑:“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都有自主选择权,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亏你还是大学教授。” 她的话很刺耳,最为刺目的是她的反应。 火眼金睛的秦深并未错过她的表情变化,尖锐的眼神紧紧地锁着她:“念念,为什么要离我这么远?为什么不敢看我?” 从长青公墓到现在,她的目光一直处于飘忽不定的状态,一旦触碰到他,就像被针刺到,倏地缩回眸光,躲回自己的小世界中。 “没有、啊——” 他俊颜不由分说地在她眸底扩大,强制闯入她的脑海里,她情不自禁地放声尖叫,脊背撞上椅子,身子往后倒去,幸亏秦深反应快,扶正伊姆斯椅,她才不至于跌下去。 “如果你很喜欢这个熊,送给你好了!”莫名的惊慌涌上心头,顾念念把怀里的公仔塞给他,努力让他离自己远一点。 我要它干嘛?我要的是你! 秦深对手里多出的毛绒熊感到哭笑不得,同时对她这种诡异的态度暂时放下怒火,一边观察她,一边问:“念念,你想和我聊什么?” 我到底要怎样做,你才原谅我 那股撩人的味道不经允许就一个劲儿地钻入她鼻腔,仿佛一双手扭紧她神经,越来越紧,越来越疼,她呼吸变得急促。 顾念念绷着愈发苍白的脸,用勒令的口吻说:“你先离我远点,我觉得很难受!” 她整个人都处于紧绷的状态,并不是在开玩笑,秦深赶紧退了一步,跟她保持二十厘米的距离,她脸色缓和了些,他再拉开十公分,她面色基本恢复最初的状态。秦深垂眸扫视自己一眼,简单白衬,灰色九分西裤,最平常的穿着,搭上他赏心悦目的脸,怎么也不至于凶神恶煞到吓坏路边的孩子。 她出于什么心理在怕他? 秦深重新回到位置,而且应她要求,跟她保持了绝对的安全距离,怀里抱着她的泰迪熊,看上去一脸的人畜无害。 “我到底要怎样做,你才原谅我?” 她没有看他表情,光听声音就察觉到浓浓的无奈和恳求。 没错,是恳求。这个向来自持冷静,眼高于顶的男人放下所有的自尊,向她敞开最真诚最脆弱的一面,让她感到无比心酸,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明知道这些事情与他无关,明知道他无辜,她还是说不出原谅的话。 顾念念慢慢攥紧两侧的扶手,澄澈的棕眸有水光浮出:“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 长久,她等不到他回答,搁在两人间的空气无比压抑。过了一会儿,耳边传来他低低沉沉带着几分膛音的笑声,好听到令人骨头都酥了,她却觉得难过。 他的笑里隐藏着浓浓的苦涩。 秦深盯着她,轻声问:“念念,下次见面,你是不是要说,我们不合适,分手吧?” 他沙哑的声音,酸楚的语气,让她再也压抑不住眼里的泪水,一滴滴地坠落。 “我没想过分手。”顾念念喉咙发紧,嗓音颤抖,“真的,我没想过分手。” 秦深强忍将她揽入怀的冲动,耐心引导:“那你看着我,说你还喜欢我,说你不想分手。” 她扶手两侧的手再度收紧,仿佛要捏碎它,优美的下颌线一度紧绷,费尽力气,颤个不停的睫毛微微抬了下,棕眸慢慢移动,落在他身上,看着他黑瞳因她简单的举措而染上狂喜。 他怎么像个傻瓜…… 顾念念露齿一笑,这样的笑容如水中月,让秦深觉得格外不真实,也忍不住跟着笑开了。 天知道,一个人的目光能让他感到这么开心。 秦深的愉悦感并未持续很久,他看到她两额青筋凸起,眼珠子不停地瞠大,即将要蹦出眼眶,嘴巴微张,呼吸浑浊,脸色越来越扭曲,仿佛看到一个很恐怖的画面,痛不欲生。即便这样,她还是没有移开视线。 他感觉她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却有被这种情绪反噬的趋势。 “你怎么了?!”秦深腾地站起,双手捧住她脸,指尖所触,一片冰凉,她却因为他的靠近,胸口上下起伏的频率更快了。秦深当机立断地退了三步,发现她渐渐恢复常态,反倒是他,像跌进了冰窖,从指尖到心脏,一寸寸地冷下去。 他心头闪过一个可能性,却不愿承认。 “我也不知怎么了,一接近你就想起很多不开心的事。”顾念念眸色迷茫,表情痛苦。 “你想起什么?”秦深望着她,艰难地开口。 “爸爸和宝宝离开我的那一刻。”她轻轻地说。 泪水再度冲出她眼眶,流了下来,他却无法帮忙拭去。 果然……他像一扇门,通往这扇门的是所有痛苦的回忆。 “这样你还看?”她刚刚就不应该坚持这么久。 “我们再试试。”顾念念不甘心道。 “不用了,我已经知道结果。”秦深背对着她。 “用手蒙住眼睛,说不定会慢慢变好。”顾念念异想天开地说,她在后方转悠两圈,在衣橱里抽出一条领带,绕着眼睛围了两圈,跟小时候玩捉迷藏一样,伸出手,探向前方,寻找心里的人。 在黑暗中,她还是能察觉到他,这般强悍,不容动摇。 他就在前方,大概五六步就可以碰到他了。 顾念念暗暗地给自己打气,努力想象自己在拆一份精美的礼物,迈开沉重的步伐,每一步都很缓慢,又很坚定,踏在秦深心尖上。 ——你想起什么? ——爸爸和宝宝离开我的那一刻。 意味着,她每走一步都在回想丧父丧子的画面,每走一步都在经历剔骨刮肉的痛,她却勇往直前,义无反顾,就像明知前方是万丈悬崖。 在这世间,最难对付的对手,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她正在克服近似于本能的恐惧和悲痛。 你怎么那么傻? 秦深怔然地凝视着她,黑眸微微泛红,眼眶里竟有星星点点的水光。 在她前进的时候,他退后,保持着三步远的所谓安全距离。 他不能再让她经历一次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她到底怎么了? 顾念念眉头皱了下,觉得有点不对劲。 难道走错方向了? 房间大归大,但她很熟悉啊,甚至在地下爬来爬去过,没道理找错方向! 她努努鼻子,嗅了嗅,寻找秦教授身上的气息,很明确他就在前方,又迈了两步,就是摸不着人。 “你是不是动了?”顾念念停在原地,有些气馁。 “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 前方传来他慢条斯理的声音,低沉性感,很撩人。 顾念念撤下蒙住眼睛的领带,看到他挺拔的背影,简单白衬,灰色九分西裤,干净落拓。 她视线越来越迷蒙,嘴唇紧紧地抿着。 这句话是她先提出来的,或者理解为逃避一段时间。 她知道自己此刻的心理状态,并不适合跟他多接触,过段日子可能就恢复正常,但从他口里吐出来,慵懒、平静、优雅,好似下次见面就如他所说——我们不合适,分手吧。 她恼他,也绝没有想分手啊! 生怕他走了,顾念念扑上去,从后面抱住他,脸颊埋在他背部,身体不受控制地猛打哆嗦,也不放手。 背后一阵熟悉的柔软,秦深僵住,垂眸观察,放在腰间的手正攥成小拳头,指骨泛白,手背青筋暴起,他忍不住怀疑她指甲是不是都戳入掌心了。 他眉宇间尽是心痛。 秦深覆上她纤细的手腕,流连于指尖的触感,在掰开和再停留一会儿作斗争,耳后浮现她激烈颤抖断断续续的声音:“我可能最近压力太大,明天就去看心理医生,医生、生说什么我就做、做什么……” 话还没说完,有股强悍的力道强行扯开她的手,她死不松开,死死地揽着他的腰,双手因为过于用力泛着紫色,却依旧敌不过他的力道,“嘣”的巨响,房门将他们隔绝在不同空间。 秦深握着门把手,不让她再度扑过来。 “秦深!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清楚才准走!” 这一个隔开,她咆哮起来中气十足,灰常流利,哪还有先前结结巴巴的半分迹象。 打不开门,主卧里,她来回走了两步,一气之下,抬脚就想踹过去,又念在自己是血肉之躯,不能这么折腾自己,很怂地收回假动作,目光移到旁边的白色休闲椅上,操起一把就往门砸去。 体内隐形暴力指数已经达到顶峰。 她这么一闹腾,让秦深更加悲痛。 “会有医生来看你,你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乖乖配合治疗。”秦深劝导。 顾念念停下残暴且无意义的体力劳动,一松手,休闲椅掉了下来,她往后一坐,双手捂脸,茫然无措。 看医生,她只是随口一说,哪里想到秦深会当真。 她真的病了吗? 顾念念叉开指缝,细细地环视周围,突然感到心悸,胸前有压迫感,有点透不过气。 又像有什么在她脑海里争执吵闹,疼得厉害。 她到底怎么了? 这种失控,让顾念念感到难以抑制的恐惧。 她怕这种失控感越来越严重,演变成影视剧里的杀人狂魔,伤害身边的人,不知不觉中她有一种把自己锁在房间的念头。她既渴望得到外界帮助,又抗拒心理医生。她觉得一切只是猜测,还抱着点侥幸,一旦正式看医生,就像要被盖章——此人心理变态,即将对社会秩序和公共利益造成严重损害,危及国家安全,建议彻底隔离,尽快人道毁灭。 大多数人生病,都喜欢在网上搜索提问,拖到无法控制的时候才去医院,要让他们坦然地承认自己有心理疾病,也是难于上青天。顾念念就属于这部分人,她意识到这不同于出门反复检查是否带手机,上班必须登微信抢红包,看电视剧看到很晚这种乐呵呵的还有点引以为豪的职场强迫症,而是出于没有外界逼迫情况下,大脑丧失部分支配能力衍生出无穷无尽的焦虑恐慌。 秦教授刚毅果决地联系陆言修,陆言修承担了知心哥哥的角色。 一开始,顾念念还有点拒绝沟通。毕竟,多年来她给自己贴的标签是——活泼开朗,越挫越勇,坚强正直,突然多出的疾病跟她自我认知里“坚强”起了很大的冲突,颇有颠覆三观的感觉,要她承认自己hold不住丧父丧子打击这件事,实在太伤尊严,太掉脸面,虽说她也不是多要面的人,很快就扛不住陆大叔的谆谆教导,最终还是敞开心扉,坦白心事。 陆大叔给她灌输了一个想法——现在社会竞争激励,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心理疾病,这并不是一个羞于启齿的事。她可以不看医生,毕竟这并没有影响到她日常生活,只要她能容忍自己和秦深保持距离。 关键时刻,秦教授的大名摆出来,有立竿见影的神奇功效。她隔天就屁颠屁颠地跟着陆言修去接受心理治疗。 顾念念刚做完心理咨询,去了初遇bar。 精神上的不适应倒没有影响她弹电吉他的水准,甚至还更胜以往,这大概响应了所谓的疯子和天才只有一线之隔,她希望自己可以在这两者间无缝隙切换。 “你收到伯克利音乐学院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得知这消息,may嚎叫不停。 “嗯……”顾念念猛翻白眼。 “什么学校,让你这么激动。”ken好奇地围过去。 “那里走出了很多获得格莱美奖的人才,是我做梦都想去的音乐殿堂,一个字,牛叉!”may双手撑下巴,兴奋难耐。 may的声音像炸雷一样轰隆轰隆地响,温禾很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掏掏耳朵,拿走顾念念的手机,翻看里面的录取邮件:“我好像听你提起过这个学校。” 她想了下,醍醐灌顶:“庞光用这个学校的资料霸占了朋友圈,我还屏蔽了他来着。” 温禾立即把手机还给顾念念,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摊开后,把笔递给她,正儿八经地索要签名,坐等她成名,闷声发财。 顾念念不需要她说话,自动自觉地在每一页纸都刷刷刷地签下大名,俨然一副巨星歌后的模样。 顾念念这般配合,温禾很不习惯,抽回小本本,审查犯人的目光:“小念念,你不对劲。” 温禾翘起二郎腿坐了下来,继续扮演福尔摩斯:“这不会是假的录取通知书吧?” 她看起来太平静,反倒是may像是考上这所学校的人。 “对啊,假的。”顾念念刻意露齿一笑。 唉呀妈呀,这笑太假太膈应人了。 温禾赶紧别视线,重新拐走她手机,逐个字逐个字地翻阅这篇全英文邮件。 虽说她英文没到专八水准,学霸的她阅读起来全无障碍,明确后,她看着一脸无所谓的顾念念,叹了口气。 这确实是伯克利音乐学院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但顾念念完全不上心,像是故意炫耀一下,爽了一把后拿它来压箱底。 “秦教授知道这事吗?”温禾神情凝重。 “我都不打算去,干嘛告诉他。”顾念念拿起沙发的抱枕搂在怀里,下巴撑在上面,“去年年底,庞光死缠着我,要我陪他去面试,说什么考前紧张,怕发挥失常,需要人加油打气,我见他这么重视这场考试,看是校友关系上,陪他走一趟,中途和老师合奏一段吉他,交流了十几分钟,就这样。” “最看不惯你这种打酱油的态度吊打那些认真准备的人!”温禾正经八百地批判她。 “我在妈妈肚子里就开始听神曲,你竟好意思说我打酱油?有人打二十一年的酱油吗?”顾念念即刻纠正。 她从不认为有不劳而获这种东西,如果她在妈妈去世后,疏于弹琴,也不会有如今的她。 温禾摆摆手,不和她争论:“你不是科班出身,眼前有这么好的进修机会,就没动心?难道你打算放弃音乐,继承家业?” 正可谓是前院打架,后院失火,在顾念念为了卫博远的案子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顾氏集团也沾了卫博远的光。那段时间有不少人到顾氏旗下的超市闹事,很多高层闹跳槽,整个公司乌烟瘴气,杂乱无章,亏她有一个宛如神祗的哥哥,整个公司才不至缩水成解放前。 在卫博远去世后,所有的围攻和谩骂戛然而止,没人攻击顾氏集团,也没人来初遇bar找顾念念。 一定程度上,温禾觉得卫博远死得其所。 你爸爸死的很有价值!这样的话温禾说不出口,怕小身板的顾念念会枉顾身高体格的天然弱势找她拼命,更怕友情破裂。但她认为真正的友谊除了能黑能损,还能说实话,她愿意换一种方式去提醒顾念念——生命不是用来妥协和将就的,她该继续走一条遵循本心的路。 让她把我和一切都忘了 灯光下,温禾头顶闪耀着智者的光芒。 然而,顾念念并没有给到她想要的反应——积极回答或感动涕零。 她目不转睛地瞅着表演台,judy站在麦克风前,黑色皮衣,大耳环,浓郁烟熏妆,张扬自信,光芒四射,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魅力,那是属于舞台上的气息。 “你怎么不上去?”温禾问。 不自觉跟着节奏跳动的手指僵住,顾念念垂下眼睑,遮住眼里的羡慕:“我现在的状态弹弹吉他,当背景摆设还行,不适合唱歌,至于公司交给陆大叔打理。” 长相提神,不是哪个歪瓜裂枣的同胞要来谋害大家视网膜,而是陆大叔隐晦自夸的一种方式。 在顾念念心里,陆言修是一个奇葩的存在,他拒绝她转让的股权,二话不说就扛下顾氏集团这个重担,全身心投入社会主义建设中,让她忍不住怀疑他上辈子是不是姓雷,名锋叔叔。 对此,陆言修乐呵呵一笑,特别神秘,特别高深,特别让顾念念摸不着头脑。 “我咋没有这么好的哥哥呢?你说我爸妈是不是也有流连在外的兄弟姐妹,有钱有颜的那种。”温禾顿了下,严肃地更正道,“我要求不高,有钱就好了,还特别照顾妹妹的。” “你要做梦也等睡着了啊!”没错过她奚落,顾念念一个沙发垫砸过去。 温禾接过“凶器”,一个劲儿地黏过去,撞撞她肩膀,仍在关心她前程:“喂喂,国外帅哥那么多,个个腿长肾好,到底为什么放弃进修的机会?” 她名声如今只能用一片狼藉来形容,根本不适合出道。她不能走到镁光灯下,最好的选择就是外出进修,弥补她缺乏专业训练的短板,还能额外镀金,前进道路会少很多荆棘。 “医生说我患了间歇性幻想症开放性狂躁症的二十四体综合征重度中二抑郁病,身边的人都很危险,外出会给国人丢脸。”顾念念掰着手指,认真地瞎扯淡。 都这时候了,这丫的还有闲情逸致开玩笑。 温禾火气蹭蹭蹭上冒:“不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吗?只要不接触秦教授和卫伯父的事,你就自然遗忘了,说的跟傻叉绝症似的!” 随后,温禾收敛火气,发挥人类的天性——八卦:“话说你现在能见秦教授吗?能想他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顾念念想一板砖把温禾拍走,又知道她为自己好,把这个问题在脑海里过一遍,太阳穴传来刺痛。半响,她蹬了鞋子,屈起膝盖,缩在沙发角落里,身体自然而然地呈现出一种防备和拒绝的姿态,到了这种地步,她还是努力地以平静的语气说:“不能。” 她不能彻彻底底地爱她,也不能彻彻底底地恨他,现在还不能彻彻底底地想他。 见温禾目露怜惜又怕刺激自己而故意遮掩这种情绪,顾念念刻意露出灿烂的笑:“我没事的哦,再接受八个疗程,又是一枚打不死的小强,真的。” 她明明对现状感到恐惧,对未来感到迷茫,为了不让旁人担心,死死地伪装坚强,这样的顾念念让温禾很是无能为力,就像看着死党在泥淖里挣扎,自己却怎么也帮不了她的无能为力。 突然间,一阵温暖袭来,温禾侧过眼眸,顾念念像柔软无骨的无尾熊一样挂在她身上,前胸贴她后背,以轻快愉悦的语气说:“你别一副上坟的表情啦,我现在真的很好,奶奶身体渐渐康复了,还有个哥哥罩着我,身边你和笑笑不停地给我加油打气,不愁吃喝的,这样的生活别人羡慕都来不及呢。至于生离死别,小case啦,任何人都会经历的,以后也避免不了,既然避免不了,只能平静接受,反正生活终究要继续,是吧?” 无论生活赋予了她什么,或者让她失去什么,总要继续前行,这是她这些天最大的感想。 见温禾不说话,一个劲儿地看着自己,心疼无奈的神情,顾念念拿起她的手,在自己脸上摸了两把,得意洋洋道:“我这脸蛋终于瘦下来了,多漂亮啊,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在照镜子,前几天在街头撞到梦妍学妹了,她问我去哪里抽脂的,太特么自然了!” 瘦太多了,都觉得她脸上的颧骨有点硌手,但温禾不觉得美,反而觉得难看的很。 想着她是病人,温禾敛起毒舌属性,一脸肃色:“生活终究要继续,也没几个人像你这样和潜意识作斗争!你想起秦教授,就会想到痛苦的回忆,为什么不试试放下他?你换一个环境,换一批人,融入新的学习生活,重新开始,这不失为一种解决方法。” “教别人逃避现实,哪有你这样当朋友的。”顾念念瘪嘴斜视她,满脸不认可。 她这种嫌弃不过是转移话题的一种方式,温禾并未被她忽悠到,执着地说:“逃避虽可耻,但有用,就像强扭的瓜不甜,至少它饥渴,你为什么一定要逼自己呢?” “我爱他!”顾念念不假思索地吼道。 吼完后,她一愣,显然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顾念念下巴挨到胸口的位置,挠挠蓬松短发后揉揉太阳穴,头疼的模样,紧接着两人相处的画面涌上心头,伴随着愈发强烈的头疼,她无助孤单的小身板重新缩回沙发,蜷成一团,白着脸,缺乏血色的唇颤抖着:“不管有多恼他,怨他,我还是想他,爱他,从来没有想过放弃他。” 温禾后悔提起这个话题了,她坐过去,揽着顾念念,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她最多的温暖和慰藉,在她耳边低声哄着:“乖啦,别想他了。” 她慢慢睁开双眼,涣散的目光渐渐地聚拢,定格在温禾脸上,漾开一个笑:“你说我是不是特别犯贱?” 坚强得不知道眼泪为何物的温禾眼眶涌上一股陌生的泪意,掷地有声道:“这怎么是犯贱呢?你是勇敢,比任何人都勇敢!” . “我跟那几个叔父叔伯都打过招呼,以后顾氏集团就交给你了。”陆言修挂了电话,从包房里出来,秦深还站在走道的位置,专注地俯视下方,身影挺拔寂寥,一手紧握护栏,一手垂在腿侧,紧攥着拳头,似乎在极力隐忍什么。 察觉陆言修接近自己,秦深压下澎湃的心绪:“放心,年底的利润变化曲线,你肯定满意。” “我对你有信心,只可惜……”陆言修眸光下移,投向顾念念和温禾的位置,“吴教授对念丫头现状好像没什么信心,她将无法宣泄的巨大痛苦转化成对你的痛恨压进潜意识里,一旦触碰到你或者想你,脑海里不自觉地呈现不堪回忆的画面,执念很强,吴教授说自己从来没遇过这么执着的病人,精神分析、谈话治疗,行为疗法,甚至催眠,都试个遍,都没任何效果。” 她只要不想秦深,远离秦深,依旧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但顾念念是个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她自来的臭丫头,越是意识到自己不能和秦深在一起,越要反抗到底,把自己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如果让她忘了我呢?” 什么?! 陆言修愕然地看向秦深。 他深深地凝望顾念念,缓慢掀唇:“可以通过深度催眠,屏蔽一部分记忆,既然我连接着她的痛苦,就让她把我和一切都忘了。” 寂静。 喧闹的酒吧竟让陆言修感到非常安静,连自己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陆言修说:“确实可以通过催眠隐藏她不愉快的记忆,但这不是永久的忘记,如果经过某种外界条件刺激,她还是会记起一切。” “我会从她生活里彻底消失,若干年后,就算她突然想起这些事情,她已经有了新的烦恼,新的社交圈,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痛不欲生。” 他目光从未离开过顾念念,面无表情,漆黑的眼眸窥不出任何情绪。 陆言修沉默了,顺着他视线,移到顾念念的位置。 她脱了凉鞋,光着脚丫,坐在沙发里,全无形象,不知道在和温禾闲扯什么,笑得很开心,脸色却白的渗人,衬得她棕色的眼眸非常醒神,微微弯起,生动明亮,隐隐约约间,又流露出一丝丝忧伤。 她并不如表面那样快乐。 我要喝酒 阳光明媚,碧空如洗,难得的好天气。 西班牙风情街人头躜动,熙来攘往。 有个娇小的身影拎着两盒甜点,走出“蜜意花园”甜品店,一脸满足,神采飞扬。 仔细看去,她嘴边还沾着一点深棕色的粉末。 按照她习性,该是可可粉。 对面街的秦深很是无奈。 无需人提醒,她伸出舌头,绕嘴舔了一圈,那抹粉末被她敛进嘴里,她还意犹未足地咂咂嘴,有点猥琐…… 突然间,她看向他,表情欣喜,二话不说就穿过拥挤的人群,朝他走去。 他的黑眸闪过一丝慌乱,本应该离开,双脚像生了根,无法动弹。 不能让她看到他的! 他非常懊恼,认为自己不应该克制不住思念就跑过来偷窥她。 秦深赶紧别开视线,落到半空的一点,感官却不听使唤地注意前方。 他感觉她越来越近,像手里的糕点一样,散发着清甜的气息,很有诱惑力。 十步的距离,他感到有些紧张,她更近了些,他心跳乱了节奏,每一下都又沉又重,最后他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希望自己并未引起她注意,但潜意识里又渴望她的关注,甚至感到一丝不该有的小窃喜——就算她忘了他,她还是会注意到他。 他觉得周围乱哄哄的嘈杂声愈发遥远,只剩下她衣服与周围空气摩擦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清晰,即将停在他身前,他刻意别过脸,几乎要突破天际地扭到背后,脑海里却开始酝酿着怎么回应她陌生又好气的询问。 你是谁? 我们是不是见过面? 情深!我想起你了! …… 他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身体有些微颤,理不清欣喜还是懊悔。 然而,他等不来她的呼唤,恍惚间,她正和自己擦身而过,没有片刻停留。 他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终究没有认出他。 心口愈发缩紧,疼痛漫布全身。 “你怎么才来,让我等了好久!” 她的嗓音清脆迷人,向来都很好听,漂浮在空气中,裹着浓浓的欢愉,还有点小嗔怨。 秦深缓慢转身,顾念念正依偎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中,眼神痴迷专注。 一瞬间,他感到脑海一片空白。 她并未察觉他的存在,牵着男朋友的手,大摇大摆地离开。 “念念——!”他试图叫住她。 她宛若未闻,笑嘻嘻地跟旁边的人聊天。 “顾念念——!”他跑过去。 . 震天响的怒吼声在室内一波一波地回荡,彻底惊醒在沙发上打瞌睡的莫程伦同志,一个翻滚,和地面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地震了?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从地上爬下来,身体很配合地震这个概念,晃荡了两下,犹豫着继续睡还是继续睡,又听到一声“顾念念”的呼喊声,这下子他彻底醒过来了。 是他老大在呼唤他! 不对,是老大在呼唤念念,但急需他过去。 莫程伦一脚踩在地上的文件夹上,跌跌撞撞地找到书架墙的机关,边等边骂,设计这什劳子东西中看不中用。 窜进去,他看到秦深正躺在床上,身上的白衬衣灰西裤有些皱巴,配合媲美模特的身材,有种别样的慵懒随意美,可惜这种风情被他怀里陈旧的泰迪熊娃娃破坏殆尽。 堂堂一个秦氏集团的ceo竟然抱着公仔睡觉,说出去他脸上也无光。 莫程伦靠近他,努力叫醒他:“老大!老大老大!” 他诚恳执着的声音并未发挥作用,紧接着又是一声饱含怒火的顾念念,莫程伦真怕他惊动全公司的人过来围观,焦急之余想到了一个法子:“顾小姐来了!” 在某一时刻,莫程伦还是无比机灵的,懂得心病还须心药医,“顾小姐”三个字配合他惹人嫌的强调成功地穿过秦深沉浮的意识,呈现出顾念念的模样,蓦地撑开黑眸,锐利敞亮。 “她在哪?”他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低哑。 莫程伦一阵心虚,弱弱地说:“她没来,我见你睡着了,叫不醒,就用了她名字。” 桃花黑眸倏地暗了下去,他从床上坐起身,惊觉自己还抱着一个硕大的熊娃娃,又是一阵头疼,隐约间还有点昏眩感,他干脆背靠着床头,放空紧绷的脑弦。 她没来也是件好事。 秦深这样想着。 顾念念四点又要开始接受心理治疗了。莫程伦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他,小心谨慎地偷觑秦深,他半仰着头,双眼紧闭,好像睡着了,又像沉浸在什么思绪里,令人捉摸不透。 蓦地,秦深说:“我要喝酒。” 莫程伦很是诧异。 他没有在公司喝酒的习惯,茶水间里也不会备这些酒精饮品。 “香槟?”莫程伦问。 “随便,速度要快。”他语气带有罕见的烦躁。 莫程伦不再磨蹭,窜了出去,下楼找秦楚楼。 秦少爷典型的享乐主义,非常厚待自己,办公室宛若小型商城,什么都有,就算秦深此刻要打高尔夫,莫程伦也能立刻满足他。不过整天笑眯眯以整人为己乐的秦少爷最近心情也不是很好,常常会自言自语,还问他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为什么送任何东西,她都只要求兑成现金?难道除了钱,她什么都不在乎?她怎么就看不到他才是金山银矿呢? 照理说春天都过了,这两兄弟怎么一个德行?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人,她不记得他名字!? 他肯定是史上最全能的保姆特助! 莫程伦抱着一瓶威士忌以最快的速度又最为潇洒的姿势推开秦深办公室的门,眼睛像雷达一样瞄准目标,堆成山的文件后,秦深正在看资料,漆黑的眼珠子滚动极快,一目十行既视感 这是开启机器人的模式啊…… 莫程伦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难受归难受,他动作很利索,以脚踹门,确保与外界隔绝后,疾速前进,停在秦深身边,在剔透的玻璃杯上倒了半杯琥珀色酒液,递给秦深。 他抬起眼角淡看他一眼,莫程伦立即会意,不情不愿地又倒了半杯,递给他。 秦深接过,仰头饮尽,辛辣的液体顺着咽喉滑下,灼烧他五脏六腑。 心头掠过她淡然疏离的眼神,他拿杯子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越收越紧,大有徒手捏碎玻璃杯的趋势。 莫同志一脸忧心忡忡,倒不是舍不得一个杯子,只觉得满手玻璃渣子,不受伤才怪,冒着生命危险去解救无辜躺枪的玻璃杯,却对上一双泛着血丝的猩红双眼,勾魂索命一样,凉意立即从脚底蹿上他后脑勺,麻得很。 莫程伦压着恐惧,没有骨气地颤声道:“老、老大,我我就是想再给你倒倒一杯。” 见他松开手,莫程伦如蒙大赦,暗暗地吸口气,原本还想抹一把额头,又觉得有点落面子,才作罢,赶紧又斟满一杯酒,途中听到秦教授森沉缓慢的声音:“岳建群近况。” 这语气太不友好了! 好像人家挖他祖坟,杀他全家的赶脚。 莫宝宝不敢抗议,战战兢兢道:“他前天在新加坡机场被捕,押送回国,如无意外,下周青城检察院会提起公诉,岳小姐不不!岳湘灵这几天正急急忙忙地替他打通各层关系,努力解救岳建群,要不要施施压?” 岳湘灵……秦深眸色浓郁,里面似乎有幽光涌动:“慢慢来,大把时间跟她玩!” 莫程伦不敢发表见解。 他有预感,岳湘灵此刻已经悔得肠子都打成蝴蝶结了,但这只是开始。 . 收到秦深信息,陆言修从吴教授诊疗室里出来,放眼望去,秦深正站在大厅正中央,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墙上的复古落地钟。 陆言修抬首看表,下午五点,挑起眉:“还是来了。” 秦深背对着他:“时间刚刚好。” 被深度催眠的前提是顾念念对吴教授产生信任感,这个过程往往需要经历一个小时以上持续、强烈、严谨的催眠暗示,意味着现在才正式进入深入治疗。 陆言修走了过去,闻到他身上的浓郁酒味,难得啰嗦:“既然你知道催眠术的流程,也该知道深度催眠的后果,念丫头会根据吴教授的指示,错过你们的相识,这些虚假记忆将完全取代现实,她彻底遗忘你,走在街上,也不认识你,跟你擦肩而过……” 随着他的声音,空气里的煞气越来越浓,来源于身边的秦深。 他脸色煞白,眼睛通红,像在压抑极致的痛。 陆言修看着他,慢慢地说:“现在阻止,还来得及。” 秦深侧眸回视他:“进去吧。” 陆言修明润的眼眸渐渐汇聚出一缕惺惺相惜之情,也跟着进入心里诊疗所。 那是一个密封的空间,装饰讲究,偏冷色调,甚至有点压抑,仔细研究又觉玄机暗藏,意志薄弱者容易被地板黑白色的几何纹路,忽明忽暗的灯光、墙上令人昏眩的曲线图和怀表重复摆动发出的滴答声导入催眠世界。 秦深一秒捕捉到顾念念的身影。 柯布西耶躺椅上,她静躺着,双手半握,置于腰间,棕眸紧闭,睡得很深沉。 她眼睛下面有很厚重的黑色,不知多久都没有好好睡过一觉。 傻孩子。 秦深想伸手摸摸她柔软的头发,碰碰她脸颊,甚至亲她一下,但也只是想想。 他的靠近引来催眠师吴教授的注意。 吴教授是这一行的泰山北斗,他四十岁左右,面容和善,很容易让人卸下心防与他交谈。他坐在软椅上,离顾念念很近,看到秦深,眼睛闪过一道精光。这个年轻人身段高挑,穿着休闲随意,外表出色,照理说长得好看的人容易让人把注意力凝聚在脸上,秦深是个例外,黑色的眼睛像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潭,随随便便就掳走人心神,实在不简单。 秦深目光一直停留在顾念念身上:“开始吧。” 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说话,丝毫不担心惊醒顾念念,影响了这场治疗。 没有观察吴教授,秦深眼角余光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逝的诧异:“她现在听不到外界任何声音,只能听从你的催眠指令,我在这里,不会打扰到你,你可以放心。” 这相当于他要参与顾念念遗忘他的全过程,这样的痛不低于剔骨刮肉。 陆言修拍拍秦深肩膀,也看向吴教授,示意自己也准备好了。 一切就绪,吴教授转身,拿起圆形玻璃茶几上的沙漏,旋转倒置,配合他缓慢柔和的声色,顾念念脑海里的时间倒转,回溯到她和秦深初识的那天。 “天气很热,计程车停在倾城小区门口,你下车后,核对地址……” 跟随吴教授的催眠指示,顾念念觉得置身于一个陌生的环境。 头顶是火辣辣的太阳,晒得她只想滚回家吹空调,往前一走,发现了倾城小区这四个大字,确实是她今天的目的地。 她不停地敲607的门,手都酸了,接到一个老婆子的来电,是607房东,她说不租啦,儿砸有女朋友啦,房子要留给他们结婚用。 随后老婆子就挂了电话。 顾念念看着暗下屏幕的手机,骂了一句,我呸,言而无信。 今天算是白跑一趟了。 她感到很沮丧。 恍惚间,一个缥缈的声音在她耳边萦绕,提醒她要离开,奶奶做好冰冻银耳雪梨汤,等她回去。 顾念念用手背蹭蹭被汗打湿的刘海,觉得自己确实应该回家,开始步向电梯口,按了向下的按钮。 电梯“叮”的一声开了,好像在召唤她。 不知为何,顾念念双脚像灌满了铅,抬不起来,好似她一旦迈了进去,就会过错重于生命的人。 莫名的恐慌涌上心口,她满目无措。 就在此时,电梯自动合上,顾念念感到如释重负。 这种感觉很奇怪,她觉得自己有没做完的事,又不知道是什么事。 萦绕在耳边的声音暗示她——你要回家,奶奶在等你。 她来不及思考,一只手不受控地按了电梯,棕色的瞳孔不自觉地瞠大,最为迥异的是原本迈不开的脚渐渐地移动步伐,走进里面。 电梯门缓缓合上,一切都要终结。 这很正常,很自然,但她为什么会觉得心好痛,难以抑制的疼痛,有无数根针扎在上面般,密密麻麻的,疼得呼吸不了。这种剖心掠肺的疼痛伴随着电梯下降,越来越清晰。 隐约间,有个人的脸孔越来越模糊…… 他很高,她挺直腰板只能到他下巴,抬起头,能看到他压抑又慵懒的笑,有种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感觉,令人想脱鞋抽他。 她应该认识他。 他叫什么名字?姓秦?还是……情? 她想不起来!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人,她不记得他名字!? 转念,她觉得自己思维出现问题。 她见过他吗?没见过为什么会记得他的笑?为什么会用重要来形容他呢? 顾念念不停地思考,脑弦再度紧绷,越来越疼,疼得她想用头撞电梯。 而且,她真的就这么做,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却并没有缓和她这种几欲撕裂灵魂的痛。 粘稠的鲜血从额头流了出来,蜿蜒而下,模糊了她的视线,在这种极端的自残中,她眼前掠过一个人影。 “情深——!” 她发自灵魂深处的呼唤彻底撕破现实的空气。 这瞬间,吴教授整个人往后倒去,瘫在软椅上,脸色极差,额间布满豆大的汗珠,大口大口地喘气,好像历经一场生死搏斗,望着顾念念的眼神布满惊骇。 她应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她身体自动自觉地从躺椅上弹了起来,通红的棕瞳几乎要瞠裂眼眶,瞪着吴教授,露出滔天怨恨,像是遭受到信任后的背叛,散发出同归于尽的刻骨决绝。 吴教授手脚发软,丧失说话能力。 她对秦深的感情绝对可以用开挂来形容,难以撼动分毫,成为他二十年从业史上第一个自觉挣脱深度催眠指令的人,也是他遇过最难缠最执着的病人,甚至可能是第一个对他产生仇怨情绪的人。 在她骇人的注视下,吴教授费了很大劲才找回声带,还没来得及开口,心神交瘁的顾念念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昏厥过去,往后一倒,落在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 情深……她在心里喊他,失去了意识。 秦深的手轻轻地摩挲她沁满薄汗的脸颊,紧紧地搂着她削瘦的身子,沉沦在刚刚的呼唤声里,难以自拔。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呼唤,可以带来这么多感觉——震撼、幸福、满足、酸楚…… 念念,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压抑不住澎湃的心绪,深深地凝视昏睡的她。 她近期脸色一直很苍白,有种病态感,看得秦深心里一阵抽搐,覆在她脸颊的手掀开她被汗水浸透的刘海,刚露出她饱满的额头。 眼前多了一张纸巾,秦深望过去,是陆言修给他的。 他接过后,拭去她额头的细汗,动作温柔细腻,慢慢移到她眉眼处,秦深眸底尽是痛楚。 他记得她眼睛睁开的模样,带着笑,暖洋洋的,还有点傻里傻气,偶尔也会露出一丝嚣张跋扈,当她拿起乐器时,变得张扬肆意,无比灼目。时至今日,她只能蜷缩在沙发里观看judy表演,眼里充满了羡慕和向往,时不时还要回到封闭阴暗的室内接受心理治疗,一切都是为了他。 ——我爱他! 她不假思索的咆哮贯穿他脑海。 心头涌出难以言喻的悸动,化作一个吻,印在她唇上。 念念,我也爱你! 秦深将她放在躺椅上,重新捋一捋她刘海,手背在她脸颊上一蹭再蹭,总想着再看一眼,不知不觉中就耗了很多时间。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她了,总该多看一会儿。 最后,他伸手轻轻地捏了她脸颊一下,唇边漾开一缕笑,温柔的,宠溺的,怜惜的。 秦深站直身子,后背有两个人,陆言修和吴教授,他们一直在等他。 合上门,顾念念的睡姿映在他黑瞳里,消失不见。 . 大厅里,只有老师落地钟的摆动声,一下又一下,有些压抑。 催眠治疗彻底失败了,秦深和陆言修都知道,淡淡地看着吴教授,未置一词,让年长的他感到很不自在,像闯了无法弥补的大祸。 没想到自己还会被两个年轻人镇住,吴教授暗暗鄙夷自己,清清嗓子:“顾小姐对她父亲的感情是非常复杂的,她痛恨他辜负她母亲,干涉她学习生活,乃至后面的情感,这种强烈的情绪在知道自己不是父亲的亲女儿后演变成剧烈的愧疚,她觉得自己误会了父亲,一定要有所补偿,还没有来得及补偿,她父亲就去世了,这成了她毕生的遗憾和心结,加上当晚她又丧失了孩子,痛不欲生,双重打击带来的负面情绪启动她自身的心理防御机制。” 卫博远不是她亲生父亲这件当属一大机密,却不是心底最深处的禁忌,顾念念轻而易举地告知吴教授,一方面是信任他有职业操守,一方面希望坦诚可以换来帮助,如今被他当案情来分析。 吴教授说完后,顿了下,特地看看眼前的年轻人,有些心虚。 照理说,一个是她的哥哥,一个是她恋人。 这事该知道吧? 陆言修的神情并没有任何起伏,显然在认真听,吴教授目光移到另一个人脸上,秦深眼瞳漆黑,面色无波。 这两孩子,心思藏得忒深了。 即便他阅人无数,也琢磨不了他们想法。 “继续。”秦深忽视他眼里的探究。 吴教授收回视线:“与此同时,她潜意识里信任你,爱你,对你和未来抱有美好的期待,认为是你破坏了一切,自然而然演变成怨恨,反复思考下,她的心理防御机制将你和痛苦建立了一种链接,也就是心理学上的心锚。举个例子,每次当狗看到吃的,都听到铃声,那么狗会将铃声和食物锚定在一起,以后只要狗听到铃声,它自觉地想到食物,就会流下口水……” “不能换个例子吗?”秦深知道他在说巴甫洛夫的狗,听了感到不爽,决不允许他将顾念念比作狗。 “我就用顾小姐的经历来举例吧,她经常和你一起吃提拉米苏,导致她后来看到提拉米苏就会联想到你,提拉米苏就是一种心锚。”吴教授举了一个无比清新脱俗又贴近他要求的例子。 秦教授淡淡地补充:“她当晚将我和卫叔、孩子的死建立了链接,在之后看到我就容易条件反射地想到痛苦。” 他也混这行,大部分心理治疗所都要关门大吉了。吴教授心想,认可他推测:“不同于普通的心锚,这种念头已经渗透进她潜意识,恶俗点的形容就是融入骨血里。” “接下来怎么办?”秦深沉声道。 现在你和痛苦连接在一起,不能一分为二的切割,要么都留,要么都走,刚刚试过消除你的记忆,失败了啊……还能怎么办? 吴教授不愿意承认自己拿不出解决方案,换了种思路回答:“刚刚你们都看到了,她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挣脱催眠指令,原因是她不愿意忘记你,无论你让她多难过,她宁可一边想你,一边承受打击,也要努力跟你一起,在和自己作斗争,意味着她对你的爱多过恨,在未来某一刻,会经历一些事情让她自动自觉地突破这种自我捆绑,摆脱心锚。” 这话说得多像街上忽悠人的神棍…… 秦深微微眯起眸子,暗影沉沉:“要多久才等到你说的那个时刻?” 知道自己满不了他,吴教授坦诚地说:“不知道,可能一个月,也可能一年,甚至是很多年。” 这下子,不需要他特地猜测秦深心思,他身体机能自动捕捉到危险的气息,吴教授干笑:“我希望是明天。” “吴教授,顾小姐醒了。”后方传来女助理的声音。 “我先过去一趟,看看她有没有记得刚刚发生的事。”吴教授暗暗窃喜,表面很担忧。 秦深摆摆手,他消失得很快。 大厅只剩下两个人。 “经过这次,念丫头估计很难再信任吴教授了,她还可能对心理疗法产生质疑。”陆言修想了下,“我可以送她到国外治疗。” “吴教授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催眠师,他摆不平,送到国外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还隔着语言和文化障碍。”秦深太了解顾念念的英语水平了,过了六级,简单口语没问题,深层次的交流就算了。想到她要出国,他不由得为她捉急,实在担心她被人拐卖了。 他否认得很干脆,俨然胸有成竹,陆言修问:“你想到方法了?” 秦深看向诊疗室,隔着门,似乎看到顾念念,扬起苦涩的笑:“接下来这段时间,恐怕要麻烦你照顾她了。” 陆言修感到莫名不妙,脸色微沉:“你要做什么?” “她之所以想我,是因为心中有爱,只要她不爱我,哪还有什么痛苦。” “你会伤到她。” “时间会冲淡一切,包括她对我的恨。” “这句话,你自己都做不到。”陆言修冷下声音。 长久的沉默。 “终有一天,念丫头对你的爱会抚平这段时间的怨恨,你要对她有信心。”陆言修语气坚定。 “我能等,但她不能。”秦深眼前又浮现她看着judy的眼神,满是惊羡,殊不知,她做的更出色,更好。 陆言修看向秦深,他眉宇间尽是隐忍。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直在荒废天赋,她应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就算你不开口,我也会照顾好她。” 念丫头,你永远不知道秦深在以什么形式在爱你。 我们不合适,分手吧(暴虐!慎点!) 长青公墓,秦深手里捧着一束鲜花。 他注视着卫博远的碑身,一言不发。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曾问过他对自己是不是有误解,他避而不谈,还刻意转移了话题。 也许在那个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不会轻易地放过他。 可是,秦深没料到他竟然以自杀的方式给这件事画下一个句号。 更没料到自己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想起未出世的孩子和念念的现状,秦深心如刀割。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良久,他缓缓出声,眸底充满了懊恼和痛楚。 秦深弯下腰,把花束放在卫博远的墓碑前。 . 吴教授滑头归滑头,专业技术不是盖的,顾念念睡醒后根本不记得当天下午发生什么事,只觉得再见到吴教授那张和蔼可亲天然无害的脸孔,有种奇妙的冲动——痛殴他,最为怪诞的是无论他说什么,她都难以集中精神,打从心里抗拒他这个人。 陆大叔给出四个字——面目可憎,顾念念本不认可,后来再看到吴教授,越瞧越觉得这个词用的贴切,见他一次揍他一次的念头愈发强烈。为了他人身安全,顾念念翘了疗程,光明正大地去初遇bar。 “最近怎么了?”ken一边擦酒杯一边问。 “心情不好。”顾念念趴在吧台上,一张脸埋在手臂里,生无可恋状。 眼没瞎都知道你心情不好……ken苦口婆心道:“报纸乱写的,别当真啊!” 她抬起头,露出一双棕眸:“什么报纸,什么别当真?” ken的小心脏咯噔了一下,隐约间觉得自己闯祸了。 顾念念幽怨又犀利的视线笼罩着他:“不用你解释了,把你口里的报纸掏出来,我自己看!” ken背对着她,一个酒杯擦了又擦:“我是个哑巴,平常说话都是伪装的。” 他是在催眠她还是催眠自己?顾念念坐直身体,笑容可掬:“如果我在gentle江面前说我们家的笑笑很喜欢你的性格,喜欢你的模样,喜欢你的身材,喜欢你一切一切,你说后果会肿么样?” ken转过身,看着她,一个劲儿地磨牙:“算你狠!” 顾念念接过他手里的商报,笑脸盈盈:“哎哟,别生气吗,不就是一份报纸,我看完还给你,保证不扯烂,不翻旧,完整无……” 她死死地瞪着头条上订婚的秦深和童真,“缺”这个字愣是挤不出牙缝。 商业巨鳄和当代画家之女,门当户对,天造地设。 一样的事情,遇到两次,心情理应不一样。 第一次肯定会很惊讶,第二次应该会归于平淡,就像狼来了那个寓言故事。 为什么她的心还这么痛?一抽一抽的,呼吸不过来。 泪水不停地打湿她脸颊,滴在报纸头条上,恰巧坠落在秦深眼睛的位置,看起来像是他哭了。 “念念……”ken见她小肩膀上上下下地抽个不停,苍白的脸上分不清泪水还是鼻涕,就像受了伤的孩子,无助孤单,凄凉得要命,他赶紧绕了出去,走到她身旁,拍拍肩膀安慰她,“别哭了,肯定是假新闻!考验智商的假新闻!” 时不时会引来批判嫌弃的眼光,好似他做了啥伤天害理的事,ken把耳后的头发撩到前面,能遮一点是一点,再宽慰顾念念:“这些记者闲的蛋疼,就爱捕风捉影,胡说八道,你千万别信!还记得上次他们订婚的消息吗?秦先生都出来澄清了,是假的,这回肯定也一样!” “我头疼,心里难受!”顾念念呜咽道。 这一看,吓ken一跳。 她太阳穴青筋凸起,扭曲,好像随时要爆裂开来,手里死攥着被她撕成两半的报纸,战斗力爆表啊! 既怕她拿自己出气,又怕她晕厥过去,ken抓头挠腮,不知道怎么处理。 偶尔焦急地看向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联系老板,他听到顾念念身上传出手机铃声,她像失聪一样,恍若未闻,ken只好主动从她口袋里掏出手机,定睛一看,秦教授! ken欣喜若狂,递给她:“打电话来解释了!赶紧接听!” 第七感提醒她,这个新闻报导是真实的,顾念念还是忍着头疼,接通来电。 “秦深。”她努力平稳声线,表达出完整的句子,“告诉我!你和童真订婚的消息是假的!” 电话那头长久的寂静,让她都忍不住怀疑这是个假手机。 “我们不合适,分手吧。”他的声音非常缓慢,平淡。 ——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 ——念念,下次见面,你是不是要说我们不合适,分手吧? 哪里想得到这句话是从他口里吐出来。 真是讽刺。 不知怎的,顾念念想笑,笑不出来,还疼得厉害,好像心肝脾肺肾和脑干都放进绞肉机,搅拌个不停,只有狰狞的疼,让她直打哆嗦,小脸都扭曲了。 她一次又一次地深呼吸,费力地说话:“秦、秦深,我想见你。” 电话那头,秦深握着手机的手在颤抖,双眼通红,强忍着痛楚。 耳边传来她乱了节奏的沙哑声音:“我翘了吴教授的疗程,有点不乖,是因为我不喜欢他,总觉得他要我做一些违背意愿的事。这样吧,我让哥再换一个医生,我的病迟早可、可以治好的!” 小心翼翼的态度,委曲求全的语气,几欲让秦深卸甲投降。 他费劲千辛万苦遏制住冲出去找她的冲动,憋出一句:“童真怀孕了。” 等不来她反应,他只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厚重。 秦深担心她会窒息。 就在他忍不住放柔声色时,她一字一顿,无比坚定:“孩子不是你的。” 一时间,秦深震撼得无法言语。 “秦深,我了解你!那孩子肯定不是你的!”顾念念语气非常执着。 秦深拿起旁边的威士忌,抖着手斟满一杯,仰起头就灌了下去,浓烈的辛辣感涌向五脏六腑,缓和了感动和酸痛,缓声道:“我们才认识一年不到,你有多了解我?你知道我的过去吗?你知道我是怎么长大的吗?你了解的只是你心里构建出来的秦深,不是我。至于童真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我的,我心里有数,不需要你提醒。” 电话传来她压抑的抽泣声,她仍不死心地坚持:“不可能的,你在骗我,你肯定在骗我!” “念念,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骗你?”他的声音温柔得接近残忍。 “我觉得你有事瞒着我,到底是什么事,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解决的!没有什么是沟通解决不了的嘛!”她仓促道。 “现在跟我打电话,你的头是不是很疼?” 顾念念闭上酸涩眼睛,沉默。 “是不是一想到我,就很痛苦?” 顾念念下唇颤个不停,继续沉默。 “因为你有病,你有精神病。”他冷冰冰地说。 “不要再说了!”顾念念彻底崩溃,一只手捂着抽搐的太阳穴。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童真不要你,我一次性给你说个明白!童真自己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身材美貌一应俱全,智慧事业一样不缺,你呢?你有什么?你最擅长的就是把所有的错都推在我身上,还不好好接受治疗,任性妄为,无所事事,荒废青春,像个扶不上墙的烂泥,让我觉得好累……” “你住口——!” 撕心裂肺的咆哮声划破秦深耳膜,直直地灌入他脑海里,哽住他呼吸。 一旁的莫程伦看不下去,硬生生地别开视线。 “出来玩的,就应该拿得起放得下,别以为谈一场恋爱就是一辈子!”秦深慢条斯理的语气,颇有种长辈传授晚辈心得的调调。 那头很长时间都没有任何声响,连抽气声都没有了,秦深的脸一点点变白。 他手机紧贴着耳朵,不敢错过那边一丁点声音。 终是忍不住,秦深撑着扶手,站起身,冲到门口,猛地顿住脚步,又急匆匆地返回位置,拿起钢笔在纸上写字,奈何手好像不是他的,颤个不停,就在这时。 “秦深,你他妈的就是一个人渣——!” 紧接着,一阵巨响,电话断了线。 秦深握着手机,全身僵硬,半天都不说话。 “老大。”莫程伦怯怯地叫他。 他视而不听,往后一坐,身体沉在皮椅上。 好半响,他继续手上的动作,写了五个字。 莫程伦接过他递来的纸,笔走游龙,根本看不清他在写什么。 其实他先前之所以选择写字,是因为和顾念念在通话,都结束了,有什么指令直接说就行了。 莫程伦看不懂,也不敢询问,总觉得秦深眼里一片荒芜。 他还沉浸在打电话的状态。 冥思苦想,聪明的莫宝宝瞅出了端倪,联系陆言修。 --- 作者君弱弱地戳戳手:是不是太虐了?怕被打!还会有甜甜的肉肉! 姓秦的都不是好东西!你给我滚啊! 凌晨五点,夜猫子应该睡了。 秉着这个坚定的信念,秦楚楼黑灯瞎火地推开房门,技术高超到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是个偷鸡摸狗的好材料。 他半个身子躺在床上,心里给自己英明的决定鼓了个掌,再谨慎地往旁边挪了下,暗想着该怎么吃豆腐,还没来得及迎接曙光,黑暗降临他身上——一记飞毛腿来的又准又狠。 没有一丝防备的秦少爷被温禾踹下床。 灯瞬息间亮了。 温禾盘腿坐着,裹着满身煞气:“秦深订婚的消息是不是真的?” 秦少爷是个神奇的人物,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他侧躺着,以手扶额,姿势帅气,抬起眼一看,女上男下,这是个不错的词,如果他现在躺在床上的话。 一个潇洒的前空翻,电光石火般从地上起来,跳上床,他想给她一个火热的爱的抱抱,对准他的是一个攻击力十足的床头灯。 “你耳没聋眼没瞎,别给我装傻!”温禾冷声道,双手高举着床头灯,仿佛下一秒就砸上去。 “怎么不关心我晚归的原因呢,可能我在外面遇事了。”秦楚楼语气可怜兮兮的。 “算了吧你,遇到你的都是倒霉人!”温禾阴测测地笑,“别给我整转移话题这套,老娘不吃。” 秦楚楼趴在床上,脸死死地埋在枕头里,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起初这招,温禾还会心软,摸清他脾性后,抬起脚丫,用力地踹上他。 电闪雷鸣间,一个大手精准地抓住她脚踝,她往后倒去,身体被人一扯,重量袭来,她上空多了一个贼兮兮的笑脸,守护她的床头灯已被他物归原位。 眼见他要亲上来,她飞快地伸手堵住他嘴唇,圆亮的眼睛迸射出熊熊怒火:“再这样,我明天就回学校。” 这丫的真一点都不关心他,一颗心全吊在念念学妹那里。秦楚楼满是憋屈,把脸埋在她肩窝,闷声闷气:“是真的,婚期都定了,在下个月。” 温禾震惊了半分钟,都不知道怎么把这个消息带给顾念念,耳畔听到秦楚楼说:“哥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你让念念学妹节哀顺变吧。” 她最近节哀顺变的还不够吗? 温禾想打死这混蛋,奈何他全身力量都压在自己身上,轻易瓦解她所有武力攻击。 “滚——!” 温禾的咆哮声在秦楚楼耳边炸开,把他瞌睡虫都震走。 秦少爷抬起头,耐心又温柔:“别气坏身子,我明天替你收拾他。” 你特么当我傻啊!你多疼你哥我不知道? 温禾的火气更旺盛了,用了吃奶的劲推他:“你们姓秦的都不是好东西!你给我滚啊! 秦楚楼纹丝不动,正经地俯视她,带有批判性的语气道:“温小禾,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哥是我哥,我是我,我俩是截然不同的独立个体,怎能混为一谈?” 说着,他面色更加认真:“这是一种以个体代替一般,以部分代替整体,以局部代替全局的错误方法论,千万不能用到学术研究上,会闹出大笑话的。” 温禾以看神经质的眼神凝视他。 秦楚楼继续滔滔不绝:“你也别太紧张,有我在你身边,我会及时拉你一把,在水火中拯救你……” 温禾觉得自己再不开口,他可以说到天亮也不喘气。 “我应该有什么反应?说一声谢谢吗?”温禾皮笑肉不笑道。 “我俩什么关系,用得着说谢谢这么生分的话?如果你一定要表达谢意,亲我一下也是可以的。”秦楚楼作势要亲她。 温禾头一顶,精准地撞上他坚挺的鼻翼,疼得他立即伸手捂住鼻子,揉了下,秦楚楼脸上流露出受伤的神情——你怎么可以伤我的脸? “给我滚——!”温禾大声喊,嗓子都快要冒烟了。 秦少爷保持着捂鼻的动作,要飙泪的既视感。 对上秦少爷水汪汪的双眼,温禾心力交瘁,挣扎着起身:“算了算了,这是你的房子,要滚也是我滚,老娘撤了。” “别介别介!”秦楚楼一把扑压着她,无可奈何道,“我走还不行吗?” 说着,他缓缓起身,穿上拖鞋,耷拉着肩膀,俨然像被主人抛弃的宠物,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可是并没有人上前拉他,也没人开声挽留他。 秦楚楼不甘心地扭头一看,对上温小禾犀利冰冷的圆眸。 很好,人家真的不心疼他,不在乎他。秦少爷又扭回头,慢吞吞地移向门口。 还没完全离开,身后有了声响,隐约间,他感觉温禾在逼近自己。 秦楚楼不由得扬起笑,转身敞开怀抱,没有预期的温暖,温禾跑了过去,替他开了门,示意他滚快点。 温禾板着脸:“动作利索点!我要睡觉!” 受到十万点暴击的秦少爷果然加快速度,倏地停在温禾前,捧住她脸,飞快地亲了她。 秦少爷很想立刻将她“就地正法”,又想着顾念念的现状,温禾的脾性,他决定放她一马。 他啄了下她的唇,笑道:“晚安宝贝。” 这一声宝贝把温禾惊醒,灵活地弯下腰,举起拖鞋,刚要抡在他身上,秦楚楼跟猴子似的,溜得极远,闪进客房。 算你跑得快! 温禾重重地哼了一声。 她最讨厌别人喊她宝贝,尤其是秦楚楼。 鬼知道他有几个宝贝。 温禾锁上门,重新爬上床,闭着眼,嘴巴还残留着他的气息,用手背恶狠狠地抹了下,用被子蒙住自己。 tmd!姓秦的果然不是好东西!人都滚了还不让她睡觉。 我从不骗自己 法式餐厅三楼,一整层只有两个人。 窗边的餐桌上,手机锲而不舍地响个不停,刀叉与盘子的清脆碰撞声并没有停止。 “念念打来的。”童真瞄了一眼。 “我知道。”秦深慢条斯理地切了块鹅肝,放进嘴里。 童真不再说话。 铃声刚消停一会儿,又响起来,有种耗完电量的执拗劲。 但这回,不再是顾念念,而是一个陌生号码。 秦深手一摁,挂了。 面对不想接的来电,他从不浪费一秒,但对于顾念念,他是不同的。 他不能接,又舍不得挂断。 童真放下刀叉,看着他,一脸正色:“秦深哥,这个婚礼任何时候都可以暂停。” 结婚,她是为了躲薄晔煜,秦深不一样,他是为了帮一个人,同时折磨了两个人。 “开弓没有回弦箭,这种话不要再说了。”他脸色淡然。 了解他说一不二的性格,童真垂下眼眸。下一秒,有人抬起她下巴,她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温柔得可以漾出水,唇边多了一条餐巾布,他在认真地擦拭她嘴角。 耳边传来他柔和得不可思议的语气:“吃东西这么不小心,像个孩子一样。” ……我只吃了几口黄油面包,那也是十几分钟前的事,你要真擦,未免太晚了。 童真扬起一边眉,眼角余光捕捉到一抹杀气腾腾的身影,立即会意,配合地笑道:“不还有你帮我嘛~” 秦深坐回位置,淡眼看向不速之客:“有事?” 他们亲昵的姿态把温禾气坏了。 温禾看了一眼童真,险些被她的盛世美颜闪了眼,随后双手拍在餐桌上,凶神恶煞地瞪秦深:“念念在发高烧,不停地喊你的名字,你的良心还没被狗吃完,就赶紧去看她!” 打不通他电话,她只好从秦楚楼口里套出秦深所在地,不来还好,一来就火大。 这一对奸夫淫妇竟然包了一层餐厅,你侬我侬,和病床上的念念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怎么就这么狠心! 明亮的玻璃倒映出秦深完美的侧脸,他面无表情,深邃的眸子窥不出半丁波澜。 半响,他淡淡一笑,风华绝代。 “她生病应该找医生,你来错地方了。”秦深抬眸看着温禾,态度闲散,潇洒自然,“我也希望她早日康复,替我慰问她。” 温禾张了张嘴,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餐桌上的手掌慢慢收起,缩成拳头,看得出她在压制全身怒火,怒极反笑:“秦深,你好样的!亏她现在还信你。” 旋即,温禾的怒目移到童真脸上,大声骂道:“长得这么漂亮,却要当小三,恶心!” 童真当场石化。 直到温禾走远,她反应过来,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念念这个朋友,真是个宝!” 对面的秦深没有她的好心情,俨然陷入顾念念生病的消息里,眸色沉郁。 “秦深哥,你骗得了所有人,骗不了你自己。”童真正色道。 “我从不骗自己。”他向来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简单一句话狠狠地将了童真一军。 在这里自欺欺人的不是秦深,是她。 . 病房里,顾念念躺在床上,别过头,看着雨水敲打在玻璃窗上,蜿蜒而下。 “小念念!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尹笑笑拿她没办法。 “有啊!”顾念念嘴唇动了下。 “我说了什么?” “小念念!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尹笑笑嘴角抽了下,“再上一句。” “我说了什么?”顾念念头也不回。 “……”尹笑笑沮丧地低下头,很是无奈。 这些天,她们采取不同的策略,轮流轰炸顾念念。 尹笑笑认为秦深是个喜新厌旧背信弃义的陈世美,在一分法原则下围绕着远离渣男、单身那点好处、女人当自强等展开论述,还不停地在耳边细数伯克利音乐学院的光辉历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这个学校招生办的老师,招了一个人头获得多少提成。 相比之下,温禾的方式就简单粗暴多了,在手机里录音——距离伯克利音乐学院开学还有xx天,在顾念念耳边单句循环,营造出一种即将开学的紧张气氛,尹笑笑默默地对她竖起拇指。 这话被秦楚楼听到,他更奇葩,贱兮兮地建议温禾拿红色油漆在病房刷一行字——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让顾念念从早到晚都看着,总有一天会觉悟,万一有医生投诉,报他大名。近墨者黑的温禾竟认真思考这个建议的可行性,想到卫老夫人会来探望顾念念,一进去看到白色的墙面多了血红血红的大字,准吓出病,她一脸可惜地作罢。 这群人里,唯一正常的不逼迫她的就是陆言修,他淡淡地说:“她只是在等一个真实的答案。” 这句话精准地刺进顾念念心里,不得不感叹,哥哥就是哥哥,说起话来简洁犀利。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奈何身边的朋友都在否定她这个想法,而唯一能证实这个想法的人又避而不见。 直到她病房里来了一个人。 这死傲娇真会脑补! 见温禾堵在门口,绷直身体,似乎要扑上前跟人大战三百回合,顾念念问:“谁啊?” 传来悦耳的女音:“小三。” “……小禾禾,让人家进来。” 温禾不情不愿地退了一步,清冷的病房走进了一个绝世美人。 童真一袭长裙,身姿卓越,气质脱俗,看多一眼都收不回目光。 顾念念心头飘过四个字——蓬荜生辉。 转眼她觉得自己疯了,竟然对这个女人联系到这么正面的词。 顾念念从床上坐起来,朝着温禾摆出一副讨好的笑:“我想吃蜜意花园的提拉米苏。” 温禾冷眼射过去:“你现在能吃甜品吗?想支开我就直说,拐弯抹角的有意思吗?” 还有客人在你就不能给我几分面子吗?顾念念瞪回去。 温禾撇开脸,不语。 “……对,我在支开你。”顾念念认怂。 门一合上,顾念念收起唇边的笑,看向童真。 好似没注意到她淡漠的眸光,童美人坐在她身旁,拿起一个红富士苹果:“要吗?” “你削的我吃不下。”顾念念语带冷意。 童真点点头,却自个儿拿起刀,削了起来:“我吃好了。” 敢情你过来就是看中了这里的水果…… 顾念念目光垂了下来,看她拿刀的姿势很熟练,皮很薄,有一双灵巧的手,她却阴暗地希望童真割到手。 “找我有事?”顾念念斜斜地看她,“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刚做完产检,知道你发烧住院,就顺便来坐坐。”童真放好水果刀,咬了一口苹果,发出咔咔声,照理说一点都不雅观,配合她那张脸,反而悦目得很。 产检……顾念念一时间记起很多事,棕眸有痛苦掠过,凝视她平坦的腹部,牙关紧了下:“几个月了?” “你在推测我和秦深哥在一起的时间吗?”童真反问。 她话很欠揍,像电视剧里过来挑事生非的无良小三。 顾念念更加不适了,却没有赶走童真,她觉得自己可以在这个女人身上寻找突破口。 她全神贯注地盯着童真:“这孩子不是秦深的。” 顾念念语气里的笃定令童真微感诧异,手拿着咬了一半的苹果,好整以暇地对上顾念念隐含锐光的棕瞳,莞尔一笑:“如果不是他的,他为什么要跟我结婚?” 她的回答非常聪明。 毕竟没几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结婚对象怀了别人的孩子。 顾念念一思考,又有种锥心的疼涌上脑神经。 这些天,这些疼痛经常折磨着她,有时候都麻木了。 顾念念紧锁眉头,眼眸灼红,声线晦涩:“是因为我,对吗?” 她痛苦的表情变化全落入童真眼中,不由得隐去唇边打趣的笑。 童真开始理解秦深的决定。 她重新啃那半个苹果:“你对秦深哥的信任有些不可理喻。” 童真依旧没有回答顾念念问题,甚至在故意打击她。 不可理喻……顾念念斟酌这个词,笑了笑:“这是了解。” 见童真挑高眉毛,顾念念继续道:“他说我不清楚他不过去,了解的只是我心里构建出的秦深,但我知道,那种关心在乎的感觉是不会错的,我甚至觉得……” 顿住,她裹着红丝的棕眸盯着童真,言之凿凿:“他此刻就在我身边!” 语音刚落,童真心头一凛,表面还是不动声色。 她站起身,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抽出一张纸巾,慢慢地擦拭手,移动身子,走到窗户旁边,雨水打在玻璃上,外面的景色模糊一片,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辆白色的玛莎拉蒂。 她上来多久,它就停留了多久。 秦深送她回律师事务所,却绕了一条平常不走且距离比较远的路,等红绿灯的时候,他看向旁边的医院,完全没听到后面的车一直按喇叭催促声。 他不是个容易出神的人。 童真想起温禾的话,顾念念发烧住院了。 她说:“我约了医生做产检,差点忘了,就是这家医院。” 秦深淡淡地说:“念念不会想看到你。” 童真愣了下,笑道:“你不是希望她恨你,不再想你,恢复正常生活轨迹吗,我可以充当催化剂,帮她一把。” 这话的潜在意思是我上去给她伤口撒盐的,疼疼更健康。 秦深侧眸望了她一会儿,把车驶入医院,停在楼下:“催化剂就免了,她现状不能继续承受打击。” 对上童真覆上深思的眼眸,他别有深意道:“你也别送温暖。” 童真回想“送温暖”这三个字,唇边弧度更深了。 对于习惯苦中作乐的顾念念而言,实在不需要额外的温暖,就猜到很多真相。 后方传来细碎的声响,童真拉回思绪,声线平稳:“有时候感觉这种东西并不靠谱。” 顾念念站在她身边,沿着她视线向下探望,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车辆,不甘心地双手趴在窗户上,尽可能地张大眼瞳,不错过任何蛛丝马迹。 看着她眸光渐渐黯淡,站直身体,童真不由得暗暗感到可惜。 秦深哥随便换一辆车跟在你身后,你可能都不知道。 “看了这么久,找到他了吗?” “他有心躲着我,怎么会让我找到。” “你可以换种思路,他本就不在这。”童真刻意沉下声音,增添说服力,“不要被所谓的错觉欺骗了你。” ……这女人上来找茬的! 顾念念瞪着她:“他故意躲开我,是厌倦我,还是怕我看到他头疼难受,我心里清楚!” 一时间,童真不知如何反驳,怔怔地听她说:“他觉得我爱而不得,会挂念,会痛苦,会恶性循环,会荒废时光,这种担忧我懂的。” 顾念念眼眸不复清澈,眼白部分的红丝和棕瞳融为一体,火红灼目,似痛苦,似笃定,矛盾的情绪交织在她痛苦狰狞的脸上,竟有着骇人的美。 为了守住这段情感,她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 那种疼痛,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你不怕痛吗?” “怕,但我更怕失去他。” 说这句话的时候,顾念念太阳穴的青筋在不停地抽搐猛地蹦跶,童真扭过头,不忍再看。 过了一会儿,她扯了两句,拿起手提包,转身离开。 在门合上的瞬间,顾念念喊住她:“你见到他的时候,麻烦转告一声,我会忘了他,下个月去新学校报到。” 对上她眼里的忡愣,顾念念扬起笑,慢慢地说:“只要他心满意足。” 童真的心像打翻了五味瓶,特别不是滋味。 好半响,童真说,“好!” 得到她允诺,顾念念重新躺下,额头压在胳膊上,望着窗外,神情寂寥。 空气送来悦耳的女声:“我看过你穿学士服的模样,很美。” 顾念念眸波微微一动,转身看向门口,那里空荡荡的,没有童真的身影。 毕业那天,童真没来,在哪看到她穿学士服呢? 那段时间,忙成狗,根本没有时间精力玩朋友圈啊…… 走道上,一听到关门声,坐着的温禾蓦地站起身,用一种恨不得给童真下降头的恶毒眼神瞪她,似乎这样可以在她身上戳出成千上百个血窟窿,替顾念念报夺爱之仇。 童真本是沉重的心情愣是被她逗乐了,又不好笑得过于明显,省得落一个幸灾乐祸的罪名,转念间又觉得自己背负的骂名本就不少,再多添一个也不算什么。 经过温禾时,她露出一个友善(膈应)的微笑,惹得温禾起一身鸡皮疙瘩。 回想起她色彩纷呈的表情,总算报了一仇,童真面色愉悦。 见她心情不错,秦深黑眸转深:“你们聊得很开心?” “我在替你开心。” “怎么说?” “顾念念说她会忘了你,下个月出国深造,全都随了你意,不值得开心吗?” 秦深抬起眼眸,仰望念念所在的位置,眸光晦涩。 . 如果说前段时间秦深和陆言修一起狙击薄氏集团,导致该跨国财团股价蒸发了数十亿称得上是小惩大诫,他和童真结婚的消息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报复,没有什么比夺人妻子,还让别人孩子冠上自己的姓来得更可恨。对于薄晔煜来说,不共戴天这个词都不足以形容他与秦深的深刻情谊。 然而,并没什么卵用,秦深和童真这对金童玉女依旧承包了各大新闻头条。 打开新闻页面,就可以看到他们的结婚专题,生怕别人不知晓一样。 他们的苦心并没白费,顾念念一一都看在眼里。 收拾好行李,奔赴异国,前往机场之前,顾念念让何德华把车驶过学校,绕进倾城小区。 609房前,她手指悬浮在数字密码上面,许久才按下确定键,换来密码错误的提示。 他连密码都换了? 她呆了呆,百般不甘地再试一次,得到一样的答案。 拖着重如铅块的步伐,她离开了。 五分钟后,顾念念站会原位,一鼓作气地试了一串数字1225。 圣诞节,她的生日。 短短一秒钟的等待时间,有种耗尽一世的错觉。 “滴”的一声,门缓缓开了一条缝。 秦深,你真是个混蛋! 顾念念蕴着泪光望着屋子里的一切,恍惚间看到过往的一切。 她跛着脚,身残志坚地追杀他,痛骂他色情变态狂,还扬言要发帖揭发他恶行。 洗澡时衣服掉在地上,她低声下气地向他求助,隔着门也能听到他打趣的声音,我不在的时候,你经常不穿衣服跑出来? 她从浴室里出来,经过餐厅,上面好像摆着一个滚烫的热鸡蛋,楼上传来他别扭的声音,餐桌放着刚煮好的鸡蛋,可以用来敷脸消肿,当然你也可以扔了。 顾念念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二楼,他卧室的位置。 推开房门,她藏在蚕丝被里,一个高大的身躯自上而下地钻了进去,贴着她背,一举一动尽是蛊惑,不是想睡我吗? 顾念念心说,就算是现在,我还是很想睡你,把你所有精力都榨光光! 眨眼间,泪水坠落。 最后她进入中间的书房,满腔画作尽收眼底,鼻翼间蹿入浓厚的颜料气息, 书桌上有无数张画,全都是她的模样。 她穿着黄色毛绒连体睡衣,头发湿漉,欲哭无泪;她手执小勺子,对着提拉米苏比划,垂涎欲滴,略显猥琐;地铁口,她拿着吉他演唱,热情洋溢,深情款款;她头戴学士帽,沐浴在阳光下,笑容满面…… 毕业那天,她根本就没笑过! 这死傲娇真会脑补! 顾念念一边笑一边哭,表情还忒扭曲,全方面多层次地演绎痛并快乐这个词。 秦深,终有一天我要让你跪榴莲壳,念十万次“我错了”! 大学教授堕落史 让秦深跪榴莲壳成了顾念念心中坚定而又伟大的理想信念,支撑着她远渡重洋的每一天。 不同于青城的炎热,大陆性气候的波士顿有着传统意义上的秋季,早晚温差变化大,让顾念念感到很不适应,还没来得及克服水土不服,开学一周就迎来了入学考试。在初遇bar厮混久了,她即兴演奏并没有差到哪里去,但笔试部分的专业知识还是渣得惨不忍睹,遭受到庞光良同学的恶嘲,这和他之前死缠烂打的态度有天壤之别。 顾念念想了很久,认为只有一个解释——追求不遂,由爱生恨。 作为回击,顾念念不停地拙劣的英语教导身边的abc朋友们称呼他为庞光,努力让这个意义深刻的称呼追随他一生。 才过两周,她吊打庞光良的乐器弹奏技巧遭到大神的无情碾压,兴奋之余不免诞生一些沮丧的想法,断手重来。断手重来这种逆天的胡思乱想不如笨鸟先飞来得可靠,然而笨鸟先飞也不是一件易事,她面临严重的语言障碍。日常生活问题不大,实在沟通不了就指手画脚,还有手机软件小助手,一旦上作曲专业课,她整个人像坐上f22战机,大脑完全放空。 下课后,她暗想着,叽里咕噜地讲什么gui!咋没有华裔老师! 老天爷听到她呼唤,给她送了一个华裔老教授,授课语速比那些老外有过之而无不及,她遇到不懂得地方,厚脸咨询,历尽千辛总算把心中的疑惑传达给老师,她却听不懂人家在解释什么。 无奈之下,她星星眼地问:“prefessor,canyouspeakchinese?” 老教授愣了下,说:“justalittle.” 顾念念心里鞠了一把热泪,兴高采烈:“太好了!麻烦您用中文讲述一遍刚才的答案。” 老教授蒙蔽状,好半响蹦出一句:“你、你会索英文麻?” 顷刻间,顾念念心头还没落实的亲切感坍塌殆尽,拔凉拔凉的,但这并没有削弱她骨子里的求学热情,毕竟她是要让秦教授跪榴莲壳的女人。 她一有时间就缠着老师或者班里学霸问东问西,弄得一些人见了她就绕道跑,她还恬不知耻地在后面追,日子渐长,体能变好了。 一天,她遇到面试时和她合奏的老师,她认为自己并没有很出色,为什么要选择她。 “音乐是什么?”老师问她。 “我觉得音乐是生命,就像孩子在母亲肚子里听到的心跳声。” “这就是你在这里的原因。” 从此之后,她追逐老师、学霸的脚步更快更欢乐了。 过得很怂,很辛苦,她和尹笑笑她们视频的时候,只记得显摆——聊他们学校男女比例有多失衡,帅哥看到她就会流口水,今天见了哪个国际知名的演奏家,明天又去哪里听音乐会,住的公寓可以看到日落,爽的跟人间天堂一样。视频一关,顾念念就趴在桌面上,重听白天的课堂录音,旁边放在一本格劳特的西方音乐史。 每天忙得跟陀螺一样,她根本没注意到家里的变化,例如冰箱里的酸奶、鸡蛋、免洗蔬菜、起司片以及各种即食用品不管放多久都新鲜得像刚刚买的,永远都不会过期。 切了一半的披萨入口察觉不出一丁点异味,当然,如果她记得这是上周买的,也不会拿来吃。 秦深再度打开冰箱,披萨还剩下四分之一。 他怀疑这块披萨她要吃到明年,磨磨蹭蹭就算了,她还专挖表面上的培根,弄得坑坑洼洼的,满目疮痍。到头来,他还要对着新买的照猫画虎,放回原来的位置。 整理完冰箱的变质和即将过期的食品,他环视一室一卫的单身公寓,客厅和开放式厨房连在一起,不大的双人沙发上堆着换下的外套,基本零散的杂志丢在茶几上,骨瓷杯里残留着牛奶残渣,再看看玄关处的鞋子,摆放的乱七八糟,有一只毛拖鞋藏在沙发底下。 他能想象她回来的场景,肯定是光着一只脚,一蹬一蹬地跳进里面:“我的拖鞋呢?哎哟,别跟我玩躲猫猫啦!你造不造我现在有多累啊!” 那画面让秦深左嘴角一抽。 他当初怎么就跟这个小邋遢住在一起,到最后也没嫌弃她…… 洗了杯子,把拖鞋物归原位,拿她脏衣服丢进洗衣机里,食指挑起她昨天换下的蕾丝小内裤。 穿给谁看? 对她行踪了如指掌,秦深还是沉下脸来。 没多久,无辜的蕾丝小内裤投入垃圾桶的怀里。 卧室里,窗户被打开,夜风送了进来,增添了几分凉爽。 他翻开桌面的外文书籍,每张纸都是荧光笔的痕迹,证明她看得懂的也就寥寥几句。国内托福考试里没有音乐专业的词汇,她在学校就像一个初生的婴儿,一切都得重头学。不过顾念念很有骨气,再苦再累都不曾联系过秦深,就如她所说的——她忘了他。 好像忘得很彻底。 有时候秦深在夜里醒来,看着空荡的房间,有种恍惚感,似乎顾念念这个人是他幻想出来的。 不知道她是否有这种感觉。 秦深躺在顾念念的床上,勾唇自嘲。 他曾经指责她私自闯入他房间,如今他做的更过分,简单点说就是私闯民宅,狼狈的像个小偷,完全可以整理成一部书籍——大学教授堕落史。 连累他变成这个模样的罪魁祸首提前从学校练习室里回来了。 玩架子鼓的阿三同学接到女神电话,尿遁离开。为赶作业熬了两天通宵的顾念念压抑着激动,前脚和其他乐手同一个鼻孔数落他,后脚就背上吉他奔回家。 我要让你跪榴莲! 顾念念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老对不准锁孔。 许是太困了,她揉揉眼睛,清晰了不少,这回成功开了门,手习惯性地往墙上一摸,开了灯。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圆碌碌的棕眸扫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象。 她收回视线,用左脚踩右脚的懒人方式脱掉休闲鞋,趿拉着毛绒拖鞋,袜子都没脱,就窜进房间,把吉他包往地上一放,两只手脱下脖子上的长围巾,如释重负,整个人正面倒在床上,浑身舒爽,再也不想动一下。 以前不少人说她有天赋,到了这里后,她对“天才”这个词有更深的理解。 班里有个abc同学,只顾玩星际争霸,从不练琴,乐队演出前看看谱子,直接上台,根本听不出是没练过的,还被波士顿邮报夸赞,顾念念脑袋里不停地盘旋他的话,“唉,今天丢死人了,完全没发挥出来”,就像总说自己考不好的学霸,问题是人家也没有偷偷学。 同人不同命呐…… 像她这种渣滓再不努力就更抓不住理想的小尾巴了。 不过她真的很困,努力什么的,还是留给明天吧。 她眼皮耷拉下来。 过了十分钟,室内可以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 客厅的灯将一道颀长的剪影投在卧室墙内,就在她身边,寂静不动,过了很久,慢慢向她靠近,停在她身边。 她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棕色风衣,很不合身,衣摆都到了她小腿,给人一种裹着毛毯出街的不三不四感,为了正常活动,她将衣袖卷了很多层,露出里面的黑色毛衣袖子,愣是添加了些许可爱。 ——她说她会忘了你。 穿着他的衣服算是忘了他吗? 秦深仔细地凝视着床上的小身板。 他看不到她正脸,只觉得这孩子的头发长的有点快,垂下来,挨着肩膀,快和衣服的颜色融为一体,站在阳光下,就是一个全棕色的调色板,也多亏她长得白,才撑得起这种搭配。 裹一身衣服睡觉终究不舒服,她变化了睡姿,露出半边脸,眉头完全是皱起的状态,看得秦深也满心难受。 谨慎小心地挨近,他脱下她外套,竟没有惊醒她,只能说他太有做特工的潜质了。 风衣有些重,好似藏了不少东西。 秦深往里一探,摸到手机,钥匙,钱包,还有…… 掏出来,他手掌里多了一包烟盒,黑盒白边,八角形设计。 大卫杜夫烟,他随身携带的香烟。 秦深抬起错愕的黑眸,看着顾念念,很想唤醒她:“你就是这样忘了我的?” 牙关紧了紧,秦深把大卫杜夫烟塞回衣服里,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转身离开。 耳边飘来她细碎的声音:“情深……” 他扼住脚步,神情痛苦。 “我要让你跪榴莲!”愤恨的语气。 秦深怔了下,才理清她在说什么。 不知为何,他竟感到膝盖有些疼。 一觉睡到天亮,顾念念掀开被子,思绪有些错乱,不记得自己昨天怎么就盖上被子的,低头看看自己,一身黑毛衣,思绪更加迷糊了,终究没多想。 直到晚上和尹笑笑她俩视频,她感到饥肠辘辘,跑到冰箱里找吃的,引发尹笑笑的尖叫:“念念!你这披萨是两周前我见的那块吗?” 顾念念立即把嘴边的披萨拿远,死死地盯着它,神色诡异。 “披萨不都这样吗?你值得大惊小怪吗?”温禾插一句,见顾念念一副见鬼的表情,她乐了,“不会被笑笑说中了吧?” 顾念念困难重重地咽下趴在喉道里的食物,舌头打结:“没异味啊,和刚买的一样……” “所以呢?我要把这消息带给卫奶奶。”温禾乐呵呵道。 “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美利坚的快餐食品质量过硬,多吃,很快就可以成为移动木乃伊。”尹笑笑也没错过揶揄她的机会。 “……”顾念念想挂掉视频。 在她们督促下,她检查冰箱里的其他食品,发现日期都很新,可以追溯到三天前。 她三天前根本没有外出购物,这意味着…… 镜头前的三个人都静了下来,面无表情,隐约中可以感受到周围的气氛有些诡异。 突然间,温禾开了口:“念念,你左边有个人影。” 凉意蹿上脊背,顾念念黑着一张脸:“你妹的,别开玩笑!” “是真的,我也看到了。”尹笑笑紧随其后。 这下子,顾念念全身汗毛竖立,缓缓地侧过头,看到自身影子,有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感觉,松了一口气之余,怒火在胸中翻腾,瞪向镜头,尹笑笑已经挂了,还剩下温禾一个人。 “你这冰箱是啥牌子?还能自动更换食品,告诉我,我也来一个!”她痞里痞气道,像极了秦楚楼。 顾念念脑海里才刚掠过这个人,她就看到了秦少爷的身影,他正悄咪咪地站在温禾身后。 “你都有楚楼学长了,哪里需要什么万能冰箱。”顾念念满心恶意地说。 “话要说清楚,他可不是我的。”温禾立场很坚定。 “真的吗?班里有个金发碧眼的大帅哥,让人合不拢腿的那种,可惜人家眼高于顶啊,终有一天,他在我fb主页上看到你照片,特别欣赏你,缠着要你联系方式,我说你有男朋友了。”顾念念特地拔高音量。 “我没有男朋友!”温禾急声道,一个劲儿关心那帅哥,“腿有两米八吗,有没修过图的照……” 她话还没说完,聊天页面就黑了。 让你吓唬我! 顾念念一副奸人得志的嘴脸。 挂了视频,不大的空间清冷的可怕。 家里没缺东西,不像遭贼啊! 这不会是个假冰箱吧…… 她不放心地检查了公寓每个角落,做了一个重大决定,换把锁。 这些账秦深会一笔一笔地讨回来 从青城监狱出来,岳湘灵一脸疲惫。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车里,坐下后,躯体空乏,仿佛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搏斗。 这场搏斗已经持续了四个月,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她,就在上周,岳建群挪用上亿公款案一审宣判,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还没收个人全部财产,意味着她这些天的努力和奔波全都作废。岳湘灵不甘心,前天向法院提出上诉,昨天负责岳建群的主辩律师就发声明辞去辩护律师职务。 她厚脸向秦卫国求助,不知道秦深跟他说了什么,秦卫国避而不见。 一切都如秦深所料——她父亲要在牢里度过余生。 判决当天,秦深坐在旁听席上。 离开前,他刻意经过她身边,声线慵懒缓慢:“这只是刚刚开始。” 那双漆黑的眼眸像浸在血海里,带着浓郁的血腥味,看得人心里直慌。 一想起这幕,岳湘灵禁不住缩缩肩膀,往四周探去,并无异常。 但为什么她总觉得身边凝聚着一股压抑的杀气,好像有一双阴森的眼睛时刻盯着她看。 本就满是倦意的神经绷紧起来,她立即发动车子离开这个地方。 这些天,她总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 在商场,在街道,乃至在女厕,总有道幽深的视线萦绕着自己,当她看向周围,所有人都在各司其职,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但是这种神经质感愈演愈烈,晚上一个人走的时候总会回头看看身后,甚至不由自主地加快步伐,生怕有人偷袭,就连在自己房间也总担心背后有人。 这种来自于内心深处的焦虑和惶恐几乎要把她压垮。 过了一会儿,她拨打了一个电话。 . 办公室里,莫程伦向秦深汇报顾氏集团的经营现状,结束后,咳嗽了一声,欲言又止。 “有事直说。”秦深悠声道。 “最新消息,岳湘灵找了吴教授,她认为自己有心理疾病。”莫程伦憋着笑,吐出五个字,“被害妄想症。”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岳湘灵这种病症的由来。 岳湘灵把顾念念害成这样,他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亲人离开,刻意派人日夜跟踪她,彻底摧毁她心理防线,让她每一分每一秒都活在恐惧中,深刻体会到什么叫痛苦。 秦深合上文件,往椅背一靠,嘴角上翘。 看得出他心情很好,莫程伦狗腿道:“接下来要行动升级吗?” “叫所有人都停下动作。” “为什么?” “等她治疗好了再继续。” 岳湘灵害得他们失去孩子,害念念遭受打击,精神受创,这些账秦深会一笔一笔地讨回来。 莫程伦立马垂下眼,不敢看此时的秦深。 他脸上挂着慵懒的笑,漫不经心的模样,仔细探究,就被他眸底的凌厉和狠厉扼住呼吸,令人打心里害怕,唯恐自己做了什么得罪他,跌入万劫不复。 太渗人了! 同时他心头浮现诡异的认同感,不愧是我老大! 秦教授头号铁杆脑残粉重新看向他,眸光亮晶晶的,刻着崇拜:“好的!” 忽略他智障般的眼神,秦深交代道:“下周不用跟我去波士顿了。” 为什么?!莫程伦饱受打击,心碎了一地。 “买东西都不看日期?!”秦深用眼角余光扫向他。 ……不是你说的,越新鲜越好吗?莫程伦知道自己工作确实出现失误,没胆开口辩驳,回自己办公室,掏出一张准备已久的u盘,本想下周送给秦深当生日礼物,现在提前递给他。 秦深把u盘插入笔记本驱动器里,在莫同志雀跃兴奋的目光下,迅速点开,弹出顾念念的视频。 有她当地音乐节上台表演的片段,有她和朋友们街头演出的时刻,甚至可以看到她跟随当地乐队巡演打酱油。这些细碎的画面经过剪辑拼接,成为一个超长的现场版mv,看得出是用心拍摄,音质也不错,该是现场录制,后期又做过降噪处理。 “这段时间,顾小姐在努力挑战自己,最新两首歌《假装》、《你开心就好》都由她自己作词作曲并完成演唱,反响很不错,已经累计不少粉丝,很多人都说她是根据自己真实的感情生活创作的……”莫程伦越说音量越小,最后偷觑了秦深一眼。 他线条分明的侧脸神色难辨。 只有秦深自己知道,此刻的胸口正微微泛疼。 《假装》、《你开心就好》,这两首歌的歌名已经道出创作者的心声。 原以为要被骂的莫宝宝有些小颓然,冷不丁听到老大的声音:“年底加薪。” 幸福太突然,莫程伦眼睛放出万丈光芒,努力克制狂奔冲动,佯装矜持又矜持不下来,嗓音都变了:“加多少?” “三倍工资,三倍分红。” 莫程伦在脑海里快速计算出一笔庞大的金额,感觉自己置身于云端,有种轻飘飘的玄妙感,太特么幸福了。 然而,幸福不过三秒。 “这是哪里?” 秦教授沉下来的声线将他扯回现实,莫程伦对上秦深浓郁的黑眸,心头突地一跳,暗叹不妙。 视频里光线昏暗,上方射灯不停地变换着魔幻妖冶的灯光,时不时扫过舞池区的男女脸上,有人表情扭曲,极度亢奋,像癫痫发作般不停地随着迷幻无节制的音乐扭动身体,也有人面色苍白,眼睛木讷呆滞,嘴边露出飘飘欲仙的笑,俨然已经神志不清。 一派嘈杂凌乱,乌烟瘴气。 很显然这里大部分人都磕了药。 操起旁边桌面上的啤酒,砸向白人兄弟前额 当地酒吧门口,鱼龙混杂,偶尔会有人冲着打电话的顾念念吹吹口哨。 第十二个连环call把庞光良叫出来,顾念念凶神恶煞:“录音笔!” 她把课堂录音借给他,快一个星期了他都没还的迹象。 “你说什么?”庞光良还沉浸在热闹的氛围里,耳膜有些失灵。 顾念念真想一锤子敲死他,深呼吸,大喊:“我的录音笔啊!还给我!” 庞光良直接忽略她的诉求:“都来到了,进来玩呀!” 他上半身穿着黑色皮夹克,搭配牛仔裤,脖子上空荡荡的,围巾该被他扔在里面了,看起来人模狗样,但又认为自己很潮,很有音乐气息。他挑剔的目光上下扫了顾念念两眼,她还是穿着那件棕色厚毛毯,头发洒在肩膀上,不长不短的刘海被她用夹子夹在头顶,小小的美人尖露了出来,衬得她额头白净光洁,整个人特别干净有神。 底子这么好,却是清汤挂面,实在可惜。 说着,庞光良很嫌弃地拎起她外套:“你这件风衣都穿多久了,再不换就臭了!” 顾念念往后退一步,冷眼看他,一言不发,不想跟他废话。 她来过这个酒吧一次,还是被庞光良拐过来的,因为这里驻场的吉他手临时有事,她就来帮一下忙,进去一看,里面三六九等人都有,龙蛇混杂,举止轻浮,顾念念知道他们在吸食大麻,可能还不只是这么简单的毒品。 起初,对于身边abc同学吸食大麻,顾念念很是反感,渐渐发现,要真抗拒他们,就相当于不再社交,因为他们抽大麻的人数远远超过抽香烟的人,甚至有人喜欢课前来一发。 有一次,班里的妹纸都卷好大麻,递到她嘴边,她当场黑脸,让妹纸有些尴尬。顾念念管不了别人,只好克制自己,没料到庞光良把党和国家的叮嘱都抛到脑后,他不跟顾念念打招呼就私自尝试了螃蟹,马上转变观念,尤其是看到自己吸食大麻,感官放大,灵感不断,所做的曲子大受教授的称赞后,他鼓吹顾念念尝试一下,还说吸食之后,耳清目明,世界各种美好。 顾念念当场用中文骂他:“你没吃过屎,咋不见你去吃屎!” 非常粗鄙,非常粗暴。 往后,她一直想跟他保持距离,奈何两人共喝一个地方的水长大,又同在异国他乡,只得对他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她淡漠的注视下,庞光良彻底没辙:“好啦好啦,还给你,背包在里面。” 说着,庞光良往里面走,长久没见她跟上来,退回原位:“姑奶奶,你连进去都不敢啊?胆子咋这么小啊!” 顾念念依旧不说话,深棕色的眼眸泛着冷意。 “你上次来帮忙,乐队主唱很喜欢你,他想和你聊聊。”庞光良开诚布公道。 这回姑奶奶总算开声了:“他想我加进他们乐队?” “对!他们在这边还是很有名气的,出场费又高,就那个主唱jack有自己的音乐工作室,接下来要去加州搞巡演,你要是跟他们搞好关系,加进去是分分钟的事!” 顾念念敛起阴阴沉沉的表情,犹豫了下。 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社交都极其重要,将成为未来发展的关系网,她向来很重视,但一想起jack这个朋克个性摇滚青年,那轻浮的眼神,轻佻的模样,中午吃的饭都在胃里翻滚。 趁着她还在思考,庞光良一个劲儿把她拉进去,钻进群魔乱舞的人群,找到一块空地,朝着台上的人摆手,特别振奋。 舞台上的男子一瞄到他们,眼神都变了,换了自以为很帅气的姿势拿贝斯,一个劲儿地瞅着顾念念,让顾念念觉得好像有个哈巴狗对着自己流口水。说也奇怪,顾念念身材称不上多好,放在国内就一个正常女生,来到波士顿倒显得特别明显——矮得突出,还不爱穿高跟鞋,落在部分歪果仁眼里,特别与众不同,袖珍可爱。 她看不下去了,刻意做出一个呕吐的动作,不经意间瞥到沙发里有两个人正盯着自己……的手表? 要抢劫的节奏吗? 有股凉意自脚底板遍布顾念念全身,差点把她冻僵,同时变着法子骂秦深,送这个贵的表给她干嘛!嫌她命长! 庞光良推推她:“jack朝你打招呼你!” 她立即收回目光,把手腕塞进口袋里,还特地摸摸脖子,藏好十字架项链,这时二愣子庞光良还傻叉地看向那两位牛高马大一身匪气的白人兄弟,傻乎乎地露出个笑,仿佛在邀请他们过来一起玩。 顾念念杀了他的心都有了,用力掐他啊:“别看!” 音乐声震耳欲聋,庞光良根本听不清,把耳朵侧过去:“什么?你说大声点!” 玛德,智障! 顾念念踮起脚,冲着他耳咆哮:“我们赶紧进休息室!” 一般酒吧都备有员工休息室,顾念念来过一次,隐约记得路线,咆哮完就拉着庞光良钻进人群,往后一看,全身写满不怀好意的白人兄弟也起身,正徐徐逼近她,坐实她猜想。 此刻,顾念念心中有亿万只草泥马狂奔。 越接近表演台,人就越密集,顾念念只好改变方向,往门口艰难地走去,旁边还有个狂问十万个为什么的庞光良,她一记极具杀气的眼神横过去,庞光良立即不作声。幸亏他智商虽低,还没到负数的程度,他也察觉到不对劲。 即将到达门口,人流减少,他们行动轻松,意味着后面的人也面临同样的情况。 庞光良天不知死活地边逃边看后方,用中文尖着嗓子喊:“他们过来啦!” 为什么在她身边的不是秦教授,而是这个智商欠费的家伙? 逃亡之际,顾念念窝着一肚子火,一手操起旁边桌面上的玻璃装啤酒,全身力气注入手腕,抱着九死一生的想法快准狠地砸向追逐她的白人兄弟前额,一声爆破,啤酒瓶顿时粉碎,玻璃四溅,那个体格健壮的大汉一下就懵了,还搞不清楚状况,直到感觉自己脑浆在震动,他摸摸额头,一手血,才意识到发生什么事。 他被一小妞爆头了! “whatthefuck!”他望向顾念念的眼神布满狠厉,像要将她生吃活剥了。 这么凶残的一幕并未引起过多关注,大部分人还沉浸在自己幻想里,扮演职业吃瓜群众,显然已经见惯不惯。 庞光良也傻怔住,仿佛挨酒瓶的是自己,头皮发麻,直到跑远的顾念念回来扯住他吼了一声“跑啊”,他才如梦初醒,落荒而逃。 两人一路狂奔到门口,顾念念喘着粗气,冷风灌入口里,难受得要命,快速打量了两旁街道,一辆出租车都没有,也不知道警察局离这里多远。这个酒吧的地理位置还挺偏的,那两人这么横,她也不能祈求有谁能发挥人道主义精神搭救她俩。 就这么一两秒的时间,他们距离她俩只有几步之遥,随时都会扑上。 紧急关头,一辆是黄得很彻底的cab停在他们前方,似乎知道他们生命垂危,特地来搭救他们一样,顾念念和庞光良互看一眼,一阵狂喜,用尽吃奶的力气急速奔向那辆救命车。 车门合上,他们急声催促司机开车。 车窗传来猛烈的拍击声,顾念念一看,就对上被爆头的白人兄弟,他眼睛里有血丝流动,前额更是血肉模糊,要捶破车窗,将她拖出来撕碎的赶脚,好在司机大叔很淡定,倏地离开原地,将他们远远地抛在后面。 确定已经安全后,顾念念紧绷的身子才稍微舒缓,稍一侧眸,旁边的庞光良已经瘫下来了,胸口上下剧烈起伏,精神处于半痴呆状,显然没缓过来。 劫后余生的顾念念本想泪崩一下,看到旁边那二货,有种大笑的念头。 顾念念拍打他,发现自己全身软绵绵的,挤不出力气,干脆作罢,也瘫在车上,有气无力的口吻:“瞧你那怂样,要不要医院?” 庞光良眼珠子转了下,青中泛白的嘴唇也跟着抖了抖,弧度下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有些哽咽道:“我想回家……” 前几天还在叨逼叨美利坚有多好的人此刻倒明白生活在祖国大陆有多幸福了。 “还是别了,国内吸大麻是要拘留的。” “……”庞光良受到刺激,渐渐恢复精神,“他们为什么要追我们?” “看中我手表了!”顾念念朝他扬扬自己腕表,随后一只手捂住表盘,紧紧地贴着胸口。 幸亏她反应快,才没有被抢走。 “你跑就好了!为什么要拉上我?”庞光良的眼神很幽怨。 他一句话全部扫走顾念念肚子里的自豪感,满目怒焰:“要不是你带我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我会被人抢劫?” 回想起那两个歹徒穷凶极恶的眼神,顾念念心里渗得很,担心在未来某一刻会遇到他们,那时候就没有现在这么幸运了,恰巧有辆车搭救自己。 车……她都没说目的地,这司机要载他们到哪? 看向外面,查尔斯河倒映出岸边的灯火,流光溢彩,夜色迷人。 “你们要去哪?”仿佛听到她心里的疑惑,这时司机大叔开声询问,声音平稳,有很重的伦敦腔。 顾念念仔细观摩他,普通长相,中等身材,却给人一种很淡定很稳重的感觉。 “你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顾念念冷眼问。 他这一路不说话,却把车开到她熟悉的街道,距离公寓只有两公里,她忍不住怀疑他的出现不是巧合。 “我怎么知道你们要去哪?”司机大叔笑了,“不过,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一直载着你们欣赏夜景。” 这边出租车收费是打表制,起步价贵的要死,每公里加收的钱也多,过路费还要另算,坐这个赏夜景,又不是脑抽了。 顾念念报了地点,下车时没有零钱,给了张百元纸币,半天等不到零钱。 “谢谢你的小费。”司机大叔感激道。 顾念念一把拉着庞光良下车,目送这辆车离开。 “你干嘛拉我下来啊?我又不住在这!”庞光良很纳闷。 “这里离学校走路十几分钟,你腿没断就走回去!”顾念念对着他,实在没好脸色。 见她转身就要走,庞光良经过深刻反思,也认为自己今晚表现确实缺乏男子气概,开始献殷勤:“念念,今天我遇到音乐史的老教授,他问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去吃火锅,后天怎么样?” 为了拉近距离,他俩带着身边的abc同学进入唐人街自助火锅店,体会中华美食文化的博大精深。 一开始,所有人都说不要不要,最后涮完牛肉片、羊肉片、牛肚片、土豆片……差点连果盘都不放过。 从此之后,他俩人缘不可同日而语,还有教授表示自己要去中国教书…… “你跟他们去吃吧,我没空。”顾念念说着,笑了下,“朋友生日。” 看到他张嘴就发问,顾念念阴着脸:“哪个朋友,没必要跟你说。” 庞光良被她徒然散发的威慑力镇住,摸摸鼻子,闭上嘴。 ---逼逼叨--- 平安夜快乐呀!btw:外国的月亮并没有很圆。 总要有人去最贫穷的地方,去呈现出真实的世 洛根国际机场,顾念念形影单只,拖着不大的行李箱按照登机牌上的提示寻找登机口。 经过2号候机厅时,眼角余光掠过一个颀长的倩影。 她顿住脚步,转过头,往后一看,口水差点逆流成河。 印象中,能驾驭红唇妆的人不多,叶锦瑟是其中一个。 叶锦瑟一袭驼色毛呢大衣,长及脚踝,系起腰带,身段优美,气场强大,一张白皙的脸蛋被墨镜遮住一大半,只看到挺直的鼻梁,鼻头有点点翘,跟她人一样,傲气凌然,娇艳欲滴的红唇微撇着,好像也发现她了。 她把墨镜夹在头上,露出光洁的额头,英气的眉,狭长的眼。 正常情况,这动作还挺装逼的,落在叶锦瑟身上,倒觉得如果不装逼,浪费老天爷给的好皮囊。 顾念念主动走过去:“锦瑟姐,你怎么在这?” 看到她明眸闪过一抹危光,顾念念立即反应过来,自觉承认错误:“嫂子!我刚刚喊错了!别生气!” 叶锦瑟很满意,笑了笑:“有个同学结婚,恰巧有点空,过来凑个热闹。” 那肯定是交情很好的朋友,毕业后很少见人赶去参加同学的婚礼。 “现在准备回国吗?哥哥还在青城哦,听辰良哥说,好多妖艳贱货围着他转呢!”顾念念简直不放过任何出卖陆言修的机会。 “是吗?”叶锦瑟不知在酝酿什么,墨色的瞳孔缩了下,瞬息间恢复正常,“我即将去一个很原始粗犷的地方,想要什么纪念品,我带给你!作为你传递情报的奖励。” “有当地特色的,比较新奇,吃的也不错……”顾念念瞅着她,呐呐地问,“不过什么地方很原始粗犷呢?” “肯尼亚、塞内加尔、索马里,如果还有命,还可能去苏丹一趟。” 叶锦瑟口里每一个地方都涉及到饥荒、独裁、死亡、大规模流行病,她却一脸无所谓,习以为然。 “能不去吗?”顾念念不自觉地拉着她手。 她和叶锦瑟相处时间很短,却有种惺惺相惜感,不敢想象她在那些地方的模样。 “总要有人去最贫穷的地方,去呈现出真实的世界。”叶锦瑟勾起一个炫目的笑,拍拍她手,随后把顾念念的手放在她行李箱拉杆上,眸光扫过她登机牌,“乌斯怀亚是个好地方,现在是阿根廷的夏季,可以游船进入南极,不过你快要考试了,现在跑去玩,你哥知道吗?” 顾念念知道她在岔开话题,想着她是摄影师兼记者,那是她的工作,她又很有主见,便不再劝说,顺着她心意,回答她问题:“不知道,先别告诉他,一周后我就会回来。” 看到她挑起眉,似乎在犹豫是否要执行嫂子这个身份的职责,顾念念讨好地眨眼:“嫂子~嫂子子子~~~” 这绵长的声音,歪腻死了。 叶锦瑟表面有些受不了她,内心却对这个称呼毫无抵抗力,态度有些松懈,轻咳一声,关怀道:“你总要告诉我,为什么去那里?那里有没有人照顾你?” 顾念念刻意摆出向往的神情:“听说那是世界的尽头,有个灯塔,失恋的人都喜欢去,说把不开心的东西留下。” 这句话是春光乍泄里的台词。 这丫头中了王家卫的毒…… 叶锦瑟嘴唇动了下:“少看文艺片。” 她狭长的明眸微微瞠大,隐有惊奇,又有点无语,特别像在关爱智障儿童。 顾念念憋不住了,笑得肩膀抽搐,赶紧解释:“我只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散散心,那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一解释很像在欲盖弥彰。 叶锦瑟用我了解的口吻说:“广播提醒你要登机了,去吧。” 顾念念笑着跟她挥手道别。 . 在飞机上坐了一天,顾念念拖着行李箱,走出机场,呼吸到一股清凉的空气,浑身细胞都恢复活力,不知不觉诞生了一个贩卖这里空气的念头,放到淘宝上,不失为一条发家致富之路。 从机场出发,她按照自编的旅游攻略,找到提前预定的旅馆,房间整洁,员工热情,可以看到雪山,就是地势有点高,拖行李箱有些狼狈,和当地人交流很不便。阿根廷的官方语言是西班牙语,顾念念需要跟他们采取最原始的方式沟通——手脚并用,偶尔需要画图。她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都可以出一本画册了。 在她发到朋友圈的照片,有栽种各式各样鲜花的小木屋,郁郁葱葱的森林,渺无人烟的茫茫雪山,帆船片片的海港,每一帧都美得让人心神皆醉。 顾念念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围着小镇,兜兜转转,一早上就逛完了整个小镇,斩获很多战利品,一整袋都是温禾那丫的,顾念念都怀疑自己在做代购。 她离开小镇中心,去岛的另一边,到了传说中世界尽头的小邮局,咔擦咔擦地拍了照片,在邮局里挑选明信片,从挎包中掏出一支钢笔,拇指摩挲着笔帽上帝国大厦的图案。 ——你不怕痛吗? 她怕痛的。 只是与那些美好的回忆相比,那点痛不算什么。 顾念念在明信片上写了四个字“生日快乐”,寄到一个熟悉的地址——倾城小区b栋609。 这孩子准备谋杀亲夫?! 最后这张明信片被顾念念收回口袋里。 眺望远方,她可以看到一座红白相间的灯塔,矗立在浮出海面的礁石上,有一种遗世而独立的清高。 顾念念看了很久,认为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灯塔,和其他成千上万的灯塔并没有什么不同,因为赋予了最南端这个称谓,增添了价值和神秘色彩,大家就一窝蜂地涌过来了,她也是其中一个。 来都来了,当然要过去看看。 在港湾,顾念念买了一张船票,坐的不是泰坦克号那种土豪级游轮,就简单的游船,四层,可能因为是旅游旺季,特别多人都喜欢围在甲板上拍照。 人多地少,顾念念差点摔了一跤,还好她反应快,抓住船栏杆,才免于跌进海里的厄运。 脑袋往下一探,海水清澈深邃,隔得很远,都能感受到那股入骨的寒气,美则美矣,欣赏就好,万一掉下去,必须是酸爽得连小命都没了。 从小就被告诫要珍爱生命,远离危险,她迅速收回视线,逆着人流进入船舱,找个地方坐下来,心头涌现一点小惆怅。 哪有什么地方可以真正地带走所有不快乐,痛苦来自内心,简单点说这是内部矛盾,内部矛盾依赖外部力量解决,治标不治本。 你素不素傻! 她把脸深埋在手掌里,露出个脑袋瓜子,一副饱受打击的模样。 恍惚间,她听到周围有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混乱的脚步声,不停地涌向甲板,似乎发生什么大事了。 顾念念倏地站起身,扯住一个准备窜去甲板的人:“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大家都过去,我也过去看看。” “慢走。”顾念念松开手。 几秒钟的功夫,前方筑成一道人肉围墙,顾念念竟和人民群众作对,往后退,不经意间被冲上前的平头小哥撞了一下,刚想爆粗,惊觉从不离身的十字架项链不见了! 她想起自己刚才在甲板差点摔跤的那一幕,脖子好像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该是项链! 顾念念赶紧原路返回,好不容易才挤到最前线,埋头苦找,左方传来一阵水花溅起的声音。 旁边有人发出唏嘘声:“又一个人跳海!” 她只顾着低头找十字架项链,随口一问:“很多人跳海吗?” 录像的八卦群众插上一句:“刚才有个女人跳下去,现在轮到一个男人。” 现在船都停止不动了。 顾念念头也不抬,心想,来南极寻短见的人,精神绝壁是清新脱俗到可以完全忽略肉体上的苦楚,此等勇气,可嘉可敬。 旋即,有妹纸惊呼:“这男人长得好好看啊——!” 能有多好看,比得上我秦教授? 顾念念不屑地翻了个白眼,随后把好奇的目光投向海平面。 乍一看,她吓到心脏骤停。 这世上长得这么好看,除了她的秦教授,还有谁? 顾念念理智全面罢工,耳膜里嗡嗡嗡地响起秦楚楼的穿脑魔音:“我哥怕下水。” 她手脚不听使唤地越过船栏杆。 就要跳下去,她衣服被后方一个热心的小姑娘拉住。 “你这是干嘛!找死吗?船长已经派人下去救援……”小姑娘有一张黄皮肤黑眼睛的亚洲脸孔,焦急之下爆出普通话,像个机关枪一样扫个不停,说着说着竟自觉闭嘴,松开手,往后倒退几步,盯着顾念念的眼睛满是惊恐。 冷风呼呼地刮过她头发,棕色的发丝覆上她大半个脸颊,只露出一双几欲蹦出眼眶的棕瞳,空洞暗沉,深陷在绝望里,已经进入癫狂的状态。 “我要去救他。” 轻轻的话音还漂荡在空气里,他们听到跳水声,海面溅起了一米多高的浪花。 大部分人赶紧趴在栏杆上,关心最新状况。 顾念念猛扎进水的那一刹那,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像成千上万根细针顺着毛孔扎进体内,这种深入骨髓的疼痛微微地扯动她为数不多的神志,令她稍微清醒了下,意识到自己穿的衣服太多了,游泳手脚很不方便,但紧急关头没有时间让她吐槽。 她一边艰难地摆动被冻僵手脚,以非常狼狈的姿势浮在水面上,一边嘶喊着:“情深——!” 她声音经过冰水的洗礼,声带显然被冻着了,格外嘶哑,好像每个字都是费尽力气挤出喉咙一样,焦急绝望,震撼人心。 你到底在哪? 她一时间理不清方向,找不到秦深。 冷涩的海水渗入眼睛,酸疼的厉害,她还是努力瞠大瞳孔,四处张望。 “我在这!” 前方的男声敲响她脑铃,她立即捕捉到他的身影,三十米之遥。 一阵狂喜涌上她心头,刺激她体内的肾上腺激素,化作源源不断的动力,以打破百米自由泳奥运记录的速度游向前方,也不忘说话,声线颤抖,不停重复:“别怕,我来救你!” 好像说给他听,更像自我催眠。 . 秦深一手夹着溺水者的上身,以仰泳的方式靠近前来救援的救生艇,耳膜却自动接收到顾念念的声音。 那瞬间,他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刚拨开溺水者的头发,明确掉进海里的不是顾念念,还没缓过这种喜悦的心绪,就迎来二重打击。 循着声源,他掉头一看,有个笨小孩正在海里慌张地扑腾着。 秦深再次体会扼住心脏的恐慌,自觉地松开手,抛开刚救到的旱鸭子,一头扎进水里,用自由泳的悍然英姿冲破海水的阻力,溅起一朵朵水花,迅速地涌向顾念念,将救援人员远远地抛在身后。 越靠近她,细碎沉哑的声音就越清晰。 “别怕,我来救你……” 她哪只眼睛看到他怕? 秦深一把抓住她的手,还没来得及说话,顾念念已经揽住他,将他按在怀里:“别怕别怕,我会游泳,我会救你上去。” 隔着海水,他都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惶恐,紧张。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秦深笑道:“我没……” 话还没说完,她手臂一压,他猝不及防的身体猛然下沉,严寒的海水顺着他张开的口窜入他喉咙,咕噜咕噜地吞没他的声音,疼得他心肝脾肺肾都麻木了。 这孩子准备谋杀亲夫?! 然而,在死亡面前,顾念念已经深陷他不会游泳的自我催眠里,潜意识力量之大足以让她忽略所有客观事实。在安抚之后,她总算知道自己下一步要把秦深救上船,低头,在他额前落下一个吻,左手死死地抱着秦深的肩膀,摆动手臂和双腿,奋力游向前方的救生艇。 她的嘴唇被冻成紫青色,冰冷至极,亲在肌肤上再怎么样也不会舒服到哪里去,却是她多日来第一次主动靠近他,亲近他,令秦深心神恍了一下。 压下不适,秦深专注地凝视顾念念,不放过她脸上一丝情绪,有见到他落水的惊慌失措、找到他的欣喜若狂、搭救他的坚强笃定、面临危机的无所畏惧……唯独没有抗拒痛苦。 聪明如秦深,他极快地收敛体内的力量,任由自己像一个无助的溺水者,漂浮在海里,接受顾念念的救助,为了逼真一些,他刻意灌了很多口海水。 不远处就是南极冰川,海水处于冰水混合物状态,为零摄氏度,泡在里面,全身如刀割,还喝上几口,酸爽又刺激,脑神经都想抗议了,秦深唇边却漾开一丝满足的笑。 拯救行动并非顾念念想象中那么简单,他们体型相差太大了,仿佛犀牛鸟扑腾翅膀用鸟喙搭救水里的犀牛,异想天开,偏偏还置身于分分钟钟把人冻成冰棍的海域里,蜗步难移。即便如此,她从未放弃求生的念头,竭尽全力游向前方的救生艇,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后方有股力量在推动她前进。 顾念念看了秦深一眼,他只有一张脸露出水面,眼睛紧闭,脸色泛青,好似陷入昏迷。 她忍着泪崩的冲动,语速急促,嗓音低哑:“再坚持一下!” 说完,她掉过头,往前游。 乘坐救生艇筏的船员搭救了第一个落难者,很快也来到她身边,向她伸出援手。顾念念先把秦深的交给他们,直到他安全地躺在里面,她才爬上救生艇筏,扑向秦深。 他平躺着,浓密漆黑的睫毛紧贴着下眼睑,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生气。 从南极腹地涌来的寒风不停地吹过来,像千万片冰刃刮过肌肤,顾念念恍若未觉,她颤抖着手抚上他脸颊,触碰不到任何温度,几欲把她逼疯了,压下这股揪心的恐惧,她拍拍他脸颊:“醒醒!” 拍了一下又一下,他还是没有一丝反应。 顾念念感觉心口要炸裂开了,绝望地低下头,抵着他额头,眼眶蓄满泪水,紧急之下倏地记起电视剧里溺水的急救方法,好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惊喜若狂。 她十指交叉,急急忙忙地覆在他心脏处,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边猛地往下乱压,一边观察秦深的脸色。 急剧的疼痛自胸口涌了上来,让秦深差点一口气背过去撒手归西。 艰难的人工呼吸 秦深强忍着疼痛。 这个状况看来她不再排斥接触他,好像摆脱心锚控制,但不确定她是否完全康复,只得继续躺尸,再辛苦一阵。 顾念念对自己急救方法很有信心,也非常执着,按压了十几次后,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准备亲下去,目光碰到秦深紧闭的双唇时,顿时没辙了,不知道怎么把这口气渡入秦深体内。 只要你稍微捏我鼻子,我就会张开嘴……秦教授拿她没办法。 仿佛听到他心声,顾念念一手捏着他鼻翼,还没来得及用另一只手扣住他下巴,抿成一条线的嘴唇立刻露出隙缝,非常自觉地配合她急救工作。 情况危急,顾念念也没有心情多想,又吸了一口气,俯下身,就在即将碰到他唇瓣的时刻,肩膀被人拍了下。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身后站着一个健硕的男人。 这男人指了指另一个溺水者,她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有着一头深棕色的发,身形跟她有些像,已经醒来了,全身缩成一坨,整个人处于死里逃生后的蒙蔽状态。 壮男嘴巴一张一合的,叽里呱啦的不知道在说什么,看到顾念念一脸茫然,他用蹩脚的极具地方口音的英文说,“icanhelphim,professional.” 专业的?专业人士! 顾念念懂了,一把松开秦深,立马腾出位置,态度恭敬,把他当神一样供奉着。 毕竟人家是专业的,比她胡来靠谱多了。 秦深闭着眼睛,耳朵却没聋,知道此时要对他进行人工呼吸的不是顾念念,换成一个船员。 察觉同性的气息愈发逼近,停在自己身边,秦深的心情复杂得难以用语言描述。 壮男很专业,伸手摸摸他颈动脉,看看是否有搏动,却在近距离观察下,被秦深的容颜掳去呼吸。 秦深不是奶油小生的那种好看,五官分明,深邃凌厉,身材颀长,从各个角度观看都十分赏心悦目,导致不同国度的人都能欣赏到他独特魅力。 顾念念发现这位专业人士眼睛直直地盯着秦深,赶紧催促他别磨蹭,救人要紧。 壮男反应过来,一手按住秦深额头向下压,另一只手托起他下巴向上抬,打开他气管。 下一步就是人工呼吸了。 壮男低下头,离秦教授还有八厘米的远,有股水自下而上喷在他脸上,平躺着的秦教授剧烈咳嗽,不少海水溢出他嘴唇,更多的是帮壮男洗脸了。 秦深极其缓慢极其辛苦地坐起身,朝着一心帮助他的船员说:“perdon.” 西班牙语的不好意思,像在为自己吐了他一脸的行为道歉。 壮男伸手抹走脸上的水,羞涩地回了句没关系。 秦深的眸光停留在他身后的顾念念身上。 那个傻孩子还穿着湿透的长外套,及肩的头发贴在她脸颊两边,脸蛋死白死白的,在眼眶打转的泪珠摇摇欲坠,狼狈又可怜。 “念念。”秦深笑了。 不同以往的翘起嘴唇,他露出整齐灿白的牙齿,漆黑的眼眸微微弯着,散发出冬日阳光般的温暖气息。 慢慢解开衣领的扣子,一颗又一颗 本来就不见三魂六魄的顾念念更被他突如其来的笑容摄走心魂,痴痴傻傻地迈步,走向他,顿觉身体发麻,疼得厉害,一个趔趄,往前摔去,被秦深接住。 同是天涯落水人,他的怀抱并没有温暖到哪里去,却让顾念念感到安全。其实,她有很多疑惑,却说不出一个字,整个心脏都被失而复得的欣喜塞满了,幸福得有些昏眩,治疗这种病症的唯一方法就是坚定不移地躺在他怀里,紧紧地揽住他脖子,目不转睛地瞅着他。 怀里的小身子冻得直打哆嗦,凝视他的眼神倒没有晃一下,痴迷专注,好似要把他融化了。 秦深心里一阵柔软,见她一直不说话,诞生逗她的念头,把唇覆在她耳边:“这么快就投怀送抱?” 惑人的气息拂过她耳尖,驱散寒意之余,顾念念微恼:“是你死皮赖脸抱着我的!” 他黑眸闪过一丝惊奇,小无赖顾念念揽着他的手臂更紧了些,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声音嘶哑:“就是你抱着我的!快松开!” 她的现状和早晨瘫在床上,恬不知耻地指控被子君死缠着自己不让她起床一模一样。 “好。” 听他这么说,顾念念瞪大眼瞳。 他打算放开她? 转眼间,秦深收紧抱住她腰的手臂,两人距离更进一步,鼻翼相触,眼神交融,呼吸缠绕在一起。 将她讶异尽收眼底,秦深唇边蓄着坏笑:“我已经松开你了,感觉到了吗?” 秦深和顾念念都在说中文,旁边的一男一女听不懂,从这亲密的姿势来看,有点智商的都知道自己被喂了狗粮,但救生艇筏已经靠近游船,他们可以回到温暖的船舱里,健壮的船员硬着头皮提醒他俩做好准备。 秦深伸手摸摸她脸,语气暧昧:“待会儿再让你深入感受一下。” “深入”这个词咬音特别重,生怕她听不懂弦外之音般,本就不纯洁的顾念念立即领悟到他的意思,体内催生出一股热气,涌上脸颊,增添了些许血色,看起来格外动人。 秦深抱着她离开救生艇筏,往甲板的位置走去,一群人围着他们,目光新奇,惊讶,欢喜。 他们拯救了一条生命,在严寒的海里,这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不知是谁率先鼓起掌来,稀稀落落的,在寂静的空气里非常明显,再过一会儿,掌声愈发强烈,终于震耳发聩,几乎每个人都在称赞他们的行为。 顾念念感觉自己像拯救了世界一样,有些自豪,又有点害羞:“他们这是怎么啦?” “他们在羡慕我抱得美人归。”秦深笑道。 他也全身湿漉,头发凌乱地垂在额前,说起话来还是这么意气风发,寡廉鲜耻。 顾念念眼球往上翻,用眼白部分鄙视他:“放我下来。” 她只是冻着了,又不是断腿的残疾人士,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卿卿我我,还是感到一丁点羞臊的。 “我也想,但手不听使唤。”秦深学起她厚颜无耻的那招。 “……”顾念念只好把脸埋在他怀里,假装自己已经挖了个洞。 秦深找了船长,经过沟通后,船长态度非常友好,为他们备了一个房间和两套干净的衣服。 不同于豪华游轮,这房间很小,装修很简约,没有暖气,已经是有限条件里最优的了。 门一合上,窄小的室内只剩下两个人。 秦深弯腰,放下她,开始伸手脱掉自己外套,不怀好意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顾念念身上。 随后,他慢慢解开衣领的扣子,一颗又一颗…… 这宽阔的肩膀,结实的胸肌,性感的人鱼线和小腹,简直像行走的荷尔蒙,随随便便就挑起女人最原始的一面。 顾念念顿觉唇干口燥,自以为很隐蔽很小心地咽下口水,绷着小脸,刻意沉声道:“别以为你露露肉,我就忘了之前发生的事,我们之间有很多账要算呢!” 生死关头,顾念念唯一的想法就是找到秦深,现在摆脱困境,她头脑恢复清醒,自然记得自己肚子里有多少疑惑。 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秦深解开腰带的手顿了下,扬起一边眉,似乎有些不理解她的话,下一秒,低声笑了。 他的声线本就偏低沉,又在海里沉浮了很久,声带受凉,就更加沉哑了,像刚睡醒的模样,带着点沙哑慵懒,性感得一塌糊涂。 顾念念觉得自己耳朵又要怀孕了。 如果她的g点长在耳蜗里面,在秦深身边,必须是时时刻刻都高潮不断。 然而,好听归好听,没错过他眸底浓郁的玩味,她脸色更加肃穆:“笑什么?!” 秦深收起笑,悠声道:“穿着湿衣服不冷?” 她还裹着那件浸满海水的厚外套,湿哒哒地黏在身上,看着就难受。 秦深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需要我帮忙。” “谁要你帮!你赶紧换好衣服,出去!”顾念念把他的干衣服扔给他。 他一手接过,并没有穿上,惑人心神的桃花黑眸带着笑:“欲擒故纵,什么时候学坏了?” 干衣服被他扔回床上,秦深一把从后面抱住她,唇瓣贴在她脸上:“不过我喜欢!” 招架不住他,顾念念恼了:“情深——!” 她感觉搂住自己的秦深绷紧身体,仿佛受到什么刺激。 顾念念以为是湿漉的衣物贴在他裸露的胸膛上,给他造成不适,立即挣扎着要脱外套,他却抱得更紧了。 “再喊一次。” 顾念念怔了下,抖着唇,轻声呼唤:“情深。” 身后的男人长久没反应,顾念念侧首,抬眸,仰望他。 隐藏在眉骨阴影里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流露出太多情感……震撼、诧异、满足。 不就是一个名字吗? 他至于表现得好像得到全世界? 顾念念心尖泛酸。 她一哭,他就拿她没办法 “又想说我普通话不漂准?”她刻意笑话他。 “南方银,有点口音很正常。”说着,他大手覆上她脸颊,轻轻地捏两下。 少了以前的肉感,秦深眉头微皱,一边盘算着以后怎么把她养胖,一边动手脱她衣服。 一言不合就脱衣的节奏? 湿衣服粘在身上,冷得她直打哆嗦,顾念念就顺着他的意,脱了外套和羊毛衣,全身只剩下一件黑色的打底衣和紧身裤,勾勒出她身体曲线,虽没有前凸后翘,还是有种纤细苗条的美感。 再继续下去,就“赤诚相见”了。 顾念念急急忙忙地拉开距离,还没走两步,就被秦深收回怀里。 她耳边传来他灼热的气息:“怕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一阵酥麻从耳尖涌了进来,顾念念羞红了脸。 这男人分分秒秒都在考验她自制力。 “这毕竟是别人的地方,他们等着我们换完衣服出去呢。” 他们进来二十分钟了,却还没换完衣服,外面的人误以为他们在做少儿不宜的事怎么办?误会他俩不要紧,把这个大帽子扣在中国人头上就不行。 走出国门,一言一行都关乎国家形象,这个观点流淌在顾念念血液里。 傻孩子……秦深看着她的目光流露出无奈和宠溺,也不再逗她,主要担心她继续这样下去会感冒。 “快换衣服,三分钟,谕时我代劳。”秦深揉揉她头发。 “……你不出去吗?”顾念念呐声问。 秦深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开始正儿八经地倒计时:“还有两分钟,一分四十秒……” 卧槽…… 这就是三分钟? 脸是个好东西,希望他要一点。 早在第一天就领略过他与众不同的倒计时方法,顾念念不再磨蹭,背着他,刷刷地脱下衣服,一溜烟爬上床,把自己藏起来,在他饶有兴致的目光下,伸出手臂,用被子捂着胸前春光,伸出手臂探向干衣服,奈何人矮,手也没多长,愣是够不着。 秦深压着唇边的笑,走过去,非常绅士地把衣服递给她。 算你有良心! 顾念念接过,翻了翻,是简单的圆领白衬衣,黑格子外套,和一条保暖牛仔裤,没有贴身衣物。 她将身子缩回被子里,一边和秦深大眼瞪小眼,一边运用高超的穿衣技术,迅速用衣服武装自己。 在秦深倒计时为十秒的时候,顾念念爬了出来,站在床上,似乎做了一件光荣事迹,满脸得意。 这得意劲儿还在脸上荡着,忽地手腕被他拉住,身子失去平衡,她跌在他身上,头顶多了一条干燥的毛巾,隐约间可以感觉到他手掌心的温暖。 说实在的,他力道有点大,动作还有点生疏笨拙,比不上自己来的舒适。 顾念念偷偷往上瞄了一眼,看到他全神贯注的黑眸,那眼瞳里全是自己的身影。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甜滋滋的。 “傻笑什么?”秦深说。 她有在笑吗…… 顾念念摸摸自己的脸,惊觉脸部肌肉发酸,嘴角都咧到耳朵那里了。 她赶紧用食指压下嘴边的弧度,掩饰自己乐开花的事实,清清嗓子,大声问:“请问秦教授,你不是怕下水吗?为什么要下海救人?” 回想起惊险的一幕,顾念念心脏猛地收缩,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尖锐激昂:“有这么多船员,这么多会游泳的人,你逞什么英雄?就没有想过,自己可能出事吗?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是不是我在你心目中,连一个陌生人还不如?” 她越想越心酸,越说越激愤,倏地转过身去,用食指戳着他胸肌,对准一个位置,每说一个字就戳一下,似乎要在他身上戳出一个血窟窿。 秦深脸上还是挂着浅笑,对她行为没有任何反应,本是纵容的举动落在顾念念眼里,却像往火上倒油。 顾念念瞋目切齿:“怎么不说话?!” 秦深慢条斯理地问:“你的项链呢?” 顾念念懵了,都忘记要教导秦教授爱惜生命这件事,不自觉地伸手摸空荡的脖子,焦急地挣脱他怀抱:“掉在甲板上了!” 都是一个小时之前的事了,应该早被捡了。 项链不同手机,不会刻着名字,更没有刻着联系方式,被捡了就彻底没了。 先是遭遇抢劫,现在又不见项链,她还真是命运多舛啊! 上一秒还兴致勃勃地兴师问罪,下一秒她就没精打采,死气沉沉,两种矛盾的情绪切换自如,毫不违和。 就在顾念念挣扎着起身跑出去寻找的时候,冰凉的触感已经贴上她脖子的肌肤。 她猛地低下头,怔怔地望着项链上闪耀的钻石,眼睛立即湿润了。 “怎么会在你这里?”伸手抚摸着十字架的轮廓,顾念念眼眶灼热。 “有人说过一句话,‘它在我在,它亡我亡’,我当然要好好看着它。” “你不会以为我要寻短……”顾念念对上他沉郁的黑眸,不自觉地想起跳海的女孩,有着和她相识的身材,同样的发色,好像有什么哽住她喉咙,再也说不出话。 “知道我想不开的原因了?”秦深捏她脸颊,“还要嘲笑我吗?” 顾念念一言不发,视线愈发水润模糊。 好一会儿,她幽幽地开口:“对不起……” “嗯?” “让你担心了,对不起。”顾念念一把扑在他胸口,眼泪鼻涕全蹭在他身上。 “这不是你的错,别哭了。”秦深轻抚她发丝。 你这样我心都乱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一哭,他就拿她没办法。 这样,太过于胜之不武。 他想要她,发了疯一样地想要她 “我哭,还不是给你一个怜香惜玉的机会。”她瓮声瓮气道。 顾念念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睁大仍泛着水光的棕瞳,专注地凝视秦深,隐隐约约流露出难以置信。 总算发现不妥了——她可以想他,直视他,抱着他。 她还沉浸出乎意料的惊喜里,秦教授执起她的左手,放在自己下巴的位置,那里有刚长出的胡茬,蹭了两下,有点扎人,痒痒麻麻的感觉透过指尖传到顾念念心里去,成功拉回她的神志。 像发现什么神情的事情般,顾念念右手也抚上他脸颊,眼角眉梢都是笑:“我可以碰你了!” 她有种多年顽疾得到痊愈,即将迎接第二春的狂喜。 秦深要知道自己跳海可以让她解除心理障碍,他早就跳了。 他握住她的指尖,吻了一下,观察她神情:“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能说碰到他嘴唇的那刻特像被触电,太特么酥麻了吗? 这么羞臊的话,在顾念念脑海里过了一遍,难得矜持地低下头:“没有不舒服。” 她眸光流转,脸上浮现淡淡的嫣红,秦深不由得晃了一下心神,猛地将她压在身下,趁其不备,覆上她唇瓣,先是轻柔地摩擦,带着点虔诚的小心翼翼。 察觉她除了傻怔之外没有任何不适,他眸色转浓,一改蜻蜓点水的作风,双手捧住她脸,狠狠地吻住,深入地掠夺,似乎要把她吞没。 念念。 他的念念。 他想要她,发了疯一样地想要她。 这个渴望一发不可收拾。 这种直达喉咙深处的吻令她有种略微头晕的感觉,夹着些许满足,甚至不自觉地伸出舌尖,你来我往,互相纠缠,虏获彼此肺部的每一寸呼吸,在她即将窒息的一刻,有什么在脑海炸开一样,空白一片,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剧烈颤动,沉浸在临近奔溃的震撼里,他什么时候松开自己,她都不知道。 “我好困……” 隐约间,顾念念记得自己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昏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 她躺在酒店的床上,头脑笨重,思维缓慢,渐渐回忆那个癫狂的热吻,全身血液都汇聚到脸上。 这是被吻晕了的节奏? 也太怂了!!! 浴室的门推开,水汽氤氲,秦深走了出来。 他下身围着浴巾,露出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完美身材。 都啃过无数遍也不厌倦的顾念念眼睛再次看直。 垂涎的目光盯着他的关键部位,脑海里浮现一幕幕娇羞的画面——他走过来的时候,浴巾会掉下来。 事与愿违,秦深坐在她身边的时候,下身的浴巾围得严严实实的,没有一丁点脱离工作岗位的迹象。 秦深背靠着床头,搂着她,黑眸带着戏谑:“再不醒我就要叫医生了。” 她缺氧昏眩还不是拜他所赐?他还好意思笑她! 一肚子腹诽的顾念念依偎在他怀里,费力地将视线从他性感结实的胸膛移向四周,设施齐全,装潢奢华,从全景落地窗往外看,可以俯瞰整个海港和雪山,美不胜收。 这和顾念念闭上眼睛之前所处的环境大为不同。 “我们不是在船上吗?怎么在这?” “那都是两个小时之前的事了。”秦深不提自己抱着她乘坐游艇回酒店的事,一手抚摸着她削瘦的脸颊,“怎么?不满意这里?” 顾念念看着窗外,目光悠远:“不是,我只是觉得没有去到传说中的灯塔,有点可惜。” 摩挲她脸颊的拇指顿了顿,他垂眸看她,瞳色如点漆,渐渐汇聚出一缕深思:“这么想去,你失恋了吗?” 他怎么知道这灯塔的寓意? 顾念念心口窝猛地跳了一下,对上他沉郁的黑眸,才记起两人第一次约会看的电影正是春光乍泄。那时候,她没想到自己会和他在乌斯怀亚重逢,恰巧两人间还发生这么多事。 一回忆起这些糟心事,她思绪万千,百感交集。 顾念念存心和他过不去:“等到以后失恋再去。” 他徒然捏她脸,语气笃定霸道:“你没这个机会!” 顾念念扯下他蹂躏自己脸蛋的手,冷嗤一声:“世事难料!” “噢?”秦深的尾音向上挑着,新奇的口吻,“你有很多怨气啊!” 顾念念身子往下缩,离开他胸口,一翻转,背对着他,棕瞳染上远处雪山的温度,寒气萦绕:“出来玩的,就应该拿得起放得下,能有什么怨气。” 她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秦深。 一阵暖意从背后袭来,性感的男低音就在她耳边:“我和童真没结婚,她只是穿婚纱跟我拍了几张照片,发给媒体。” 推测归推测,得到他解释那一刻,顾念念心尖狠狠地颤了一下,沉静片刻,缓缓开口:“你说的话前后矛盾,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我们不合适,分手吧。 这句话,顾念念现在想来仍是痛彻心扉。 有些伤痕划在手上,愈合了就成了往事,有些伤痕划在心上,哪怕很轻,也会永远驻留,不管赋予这些伤的人有多少迫不得已的缘由。 是我错了 “念念。”他的呼唤带着明显又罕有的温柔。 顾念念抿着唇,拒绝回应。 “你知道的。”秦深说,语气轻缓而笃定。 哪句真,哪句假,你知道的。 他的话跟他人一样讨厌,永远都心中有数,稳操胜券。 顾念念本该很抗拒,很恼怒,却不争气地红了眼。 她在他不容置疑的话语里感到他的信任,就像她坚信他不是真要分手一样。 秦深的手从她肩膀下滑,握住她腰,一个用力,将她架在自己身上,拨开她散下的发丝,别到耳后,一系列动作,迅猛自然。 看着她盈满水光的棕眸,秦深目光如炬,一字一句,节奏分明:“你知道我的心思。” 如果她相信那些决绝的话,怎么会穿着他风衣,藏着他香烟,就连他送的手表和项链,也抵死保护。 她比任何人都信他。 这样的顾念念,秦深放不下,亦不能放。 徒然更换的姿势,不如他的话来的震撼。 顾念念压下上翘的唇角,隔着泪光看他:“万一我不知道呢?万一我信了你之前的话呢?我会真的恨你,忘记你,毕竟恨比爱容易放下。” “不要紧。”秦深说。 顾念念瞳孔扩大,仿佛要吃了他。 秦深点点她鼻尖,笑着说:“大不了重新追你。” 他漂亮的桃花黑眸微微弯起,微光流转,极迷人。 这自信满满的态度令顾念念又爱又恨,却身不由己地沉迷在他美色中,一边暗骂自己定力不够,一边隐去泪花,绷着脸色翻旧账:“我亲爱的秦教授,貌似是我先追你的,还被你拒绝了。” 她目光下移,慢慢地勾勒他好看的唇形:“我亲你,你说我胡闹,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他沉默一会儿,忽而说:“那时候,我有些害怕。” 顾念念心头一怔,眼神里充满了新奇:“这世上还有让你害怕的事?” 秦深嘴角浮现一丝苦涩的笑。 他起初也这么认为,直到送她进急症室,他彻底体会到什么叫惶恐。 “对于无法掌控的事,人们总习惯性选择逃避,我也不例外。” “可以理解为你那时候就喜欢我了吗?”顾念念笑得像个偷腥的小狐狸,狡黠里夹杂些许傻气。 秦深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抿唇不语。 顾念念在他脸上看到诡异的拘谨,有种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欣喜感,伸手掰正他脸:“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对于她孩子气般的执着,秦深唇边的笑更深了,有种漫不经心的柔情,又保持着沉默是金的神秘感,看的顾念念云里雾里。 “等我。”他将她抱到床的一边,离开。 顾念念从床头爬到床尾,拉长脖子盼着他回来,大约两分钟的功夫,秦深的身影重新回到她棕瞳里。 在床上折腾这么久,他的浴巾都没掉,围得真紧。 秦深的黑眸顺着她视线往下看,脸上的笑容多了一分耐人寻味。 顾念念立即发现自己目光太过如狼似虎,深刻检讨后,移向他紧握着的手掌,那里似乎藏着什么。 她跪坐在床上,下巴刚到他腹肌的位置,眼巴巴地抬眸:“要送我礼物吗?” “闭上眼睛。” ……这也太神秘了。顾念念合上双眸,下一秒,悄悄地撑开一条缝,想提前偷看,冷不丁地撞上他写满果真如此的黑瞳,她嘿嘿一笑,彻底闭了眼。 恍惚中,有什么沿着指尖直抵她指根,圆形的,金属质地。 顾念念猛地瞠大棕眸,她左手无名指多了一个钻戒,大小合适,十字架造型,璀璨别致。 她嘴角压抑不住地上翘:“我生日还没到呢,现在就送礼物,太早了吧。” 秦深凝视她,眼眸深邃清澈,漾着柔意:“嫁给我。” 这话来的毫无预兆,让顾念念彻底懵了。 她一直仰着白净的小脸,棕眸因为诧异睁得大大的,嘴巴微张,像遇到晴天霹雳的事,彻底回不过神,秦深眸光一掠,柔声蛊惑:“念念,你不需要回答,点点头就可以了。” 这一幕似曾相识,顾念念差点又被拐到阴沟里,就在颌首的瞬间,恢复意识,伸出手掌,拍拍脖颈:“我不是点头,纯粹脖子酸。” 两次都跌进同一个套路里,那就太傻了! “这是在拒绝?”秦深面不改色。 见顾念念一脸踌躇,秦深眸底的促狭一闪而逝,握着她左手,拇指就扣在她无名指的位置,微微向外滑,可惜的语气:“那好吧。” 顾念念用力地抽回手,缩回床头,把戒指藏在身后:“送出去的东西,哪还有拿回去的道理。” 秦深压着笑:“可能因为这戒指太丑了,我给你换一个。” 摄人的压迫感愈发逼近,顾念念不由得急声道:“我就喜欢这个,不用换!” 说完,察觉到自己中了圈套,她脑筋一转:“收下不代表答应你的求婚,只是……只是觉得它在你那边也只是放着,太浪费了,不如我帮你保管,搭配衣服什么的,最大利用化嘛。” 秦深手指勾了勾她下巴,声音低柔:“我岂不是要跟你说一声谢谢?” 假装听不懂他调侃,她左手藏得更紧了:“举手之劳,不值一提。” “来而不往非礼也,念念,我该为你保管什么好呢?” “还真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顾念念爬下床,在室内转了一圈,问秦深,“湿外套呢?” “送去洗了。” “那里有很重要的东西!”顾念念垮下脸。 “是这个吗?”秦深声音悠扬。 顾念念望过去,他手里多了一张明信片。 这泡过海水的明信片皱皱巴巴的,字迹都模糊了。 看着她眉头紧锁地接过明信片,秦深说:“这份礼物,够别致的。” 瞬息间,顾念念觉得手里的纸张重如泰山,差点拿不稳。 她咳了一声清嗓子,脸色严肃:“这不是一张普通的明信片。” 秦深饶有兴致地应了一个单音:“噢?” “它来自于地球最南端的邮局,聚日月之精华,取南极之灵气,意义非凡,上面还有我的字迹,世上仅此一张!”说着,她特地指了指各种褶皱的明信片,“你看这纸质,在海里泡这么久,除了皱了点,色泽、图案和刚买的一样,质量过硬,肯定不是一般的纸。” 顾念念说得脸不红气不喘,还特地望向秦深,寻求认可,秦大教授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认同,静静地看着她,眼眸里隐有笑意。 在这不动声色中,顾念念顿觉不好意思,赧颜补充:“最重要的是它承载了我对你的心意和祝福,你一定要好好珍藏。” 她观察秦深的脸色,发现他神情如故,压根没有说话的迹象。 脑海里浮现一句歌词——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顾念念不由得垂下眼睑,腹诽着,我这么努力瞎掰,你多少也该吱一声,表个态什么的。 她刚这么想着,秦深打破沉寂:“怎么不继续编?” 顾念念咬牙切齿:“你就不能配合一下吗?” 秦深唇边的弧度更深了些,应了她要求:“你说的很对,很有道理。” 幸亏他点到即止,没有加一句我竟无言以对,顾念念幽怨的棕瞳一触碰到他一直挂着笑的容颜,硬是发不了火。 他脸上的笑带着点淡定,痞气,还有一点宠溺,极具魅力,让顾念念本就不硬的心更是软得一塌糊涂。 她投入他怀里,耳朵贴着他胸口,轻轻地说:“你不想我难过,我就假装不难过,假装不记得你生日,走到邮局,脑子一热,就有了这封明信片,本想寄给你的,担心你认得我字迹,想想还是算了。” 语音一落,顾念念听到他胸腔最深处传来一声很轻的叹息,似惆怅,似了然。 “是我错了。”秦深说。 他音量不大,却浑厚深沉,充满磁性,发自肺腑。 顾念念眸波微变,半开笑地问:“你哪错了?我怎么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吗?”秦深耐人寻味地反问。 顾念念上下唇紧紧地抿着,陷入异样的沉默。 秦深黑眸半垂,将她倔强的神情尽数纳入心中,声音柔了下来:“我总用自以为对你好的方式对你,却没问过你想要什么,想知道什么。” 他以为提出分手,她会恨他,会忘了他,从此过上最好的生活,殊不知她宁可难受,也不愿放手,最后她为了成全他,刻意伪装自己,让自己看起来很快乐,实则把一切都憋在心里,如履薄冰,痛苦加倍。 这是她心结所在。 他简单一句话,仿佛炸药引爆河堤,泪水涌上她眼眶。 顾念念强行镇定:“你是为我好,做出这个决定,你自己也很难过。” 换位思考,她做的比任何人都出色,却终究没有说出心底话。 她还是有怨。 意识到这点,秦深忽觉胸口发疼,呼吸不畅。 不如我们从头开始 他凝视她,她眼睫被泪意打湿了,颤个不停,看着半空,目光游离。 水凉了还可以喝,心凉了很难捂热,即便她投入他怀中,却仍有心理阴影。 他往后一靠,倚着床头:“念念,看着我,说那是你全部的心里话。” 顾念念眸光移到他脸上,对上深邃的眸子,嘴唇翕动了一下:“那是我的心里话。” 她的回答没毛病,那确实是她部分心里话。 秦深微微一笑,凝望她的眼眸专注温柔:“你并不认可我的做法,对吗?” 他心中有数,刻意放柔声音,征求她意见,引导她走出心墙。 顾念念的呼吸瞬间被遏制住。 他总是自信高明,一下子就找到问题所在,击破她心理防线。 “既然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逼我承认?”顾念念蒙上水波的眼眸清亮锐利。 “沟通,贵在坦诚,那是你原本的模样。”秦深缓缓道。 “你想听,我就直说。”顾念念泪眼汪汪,言语犀利,“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不认可你的行为。感情明明是两个人的事,你呢,说分手就分手,说结婚就结婚,你怎么就不问问我的意见?” 她顿住,深深地吸一口气,放缓语速:“其实,不是我不愿意说,不愿意问,我怕的是说也白说,问也白问。” 秦深倒也不恼,鼓励道:“很好,继续。” “我不确定,我在你心中到底有多重,是否重到让你心甘情愿地解答我所有疑惑。”顾念念一瞬不瞬地跟他对视,言辞恳切,“你的过去,你的成长经历,都想知道,但你说不说,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想为难你。” 秦深沉吟片刻,语气平静:“所以你在等我主动坦白。” 顾念念静默良久,点头承认:“对!” 如今,他在问她想要什么,想知道什么,她也敞开心扉,就看他怎么回应了。 一双清澈明亮的棕眸紧紧地盯着他,佯装淡定,拿明信片的手紧了些许。 半响,秦深笑了,丝毫没有被逼问的紧张感。 这回她特地绕过童画,他还是不愿意提及他过去。 顾念念很失望,咬了咬唇,忽地背过他,穿鞋准备离开。 她刚站起身,结实的手臂就环上她纤细的腰身。 秦深一使劲,她失重地往后坐,重新回到他怀里。 “还是这么没耐心。”秦深声音里有轻微的责怪和无奈。 “这么久都不说话,还怪我没耐心,太不厚道了!”顾念念小脸带着气愤。 “我在想该叫哪个年份的香槟。”秦深扬唇微笑。 顾念念眸里的愤懑被诧异取代,迟疑许久,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你的意思是?” 她小心翼翼的态度令秦深眸底的笑意快要溢出眼眶,捏捏她脸:“要听故事,怎么能没酒呢?” 己所欲者亦施于人,她诚恳待他,他哪里舍得让她失望。 顾念念眉开眼笑,立即把明信片放在床头柜上,刻不容缓地拿起座机,联系酒店的总服务台,拨通后,兴致盎然地递给秦深,脸上已经寻不到任何难过的痕迹。 最后,秦深要了一瓶黑桃a,那是她送给他的香槟牌子。 顾念念趴在他身上,指尖调皮地在他胸口慢慢打转,故作漫不经心地说:“其实我还有一个小问题。” “你问。”他的声音更加低哑了。 “……谁是你最爱的那个人?”顾念念飞快地加了一句,“你可以不回答。”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为什么要跟你在一起?”秦深说。 “没有。”顾念念至今也无法理解,比她优秀的人比比皆是,他却看中了她。 她充满疑惑和懵懂的棕眸瞅着他,可爱至极。 “和你一起,我感到开心,是别人给不了的开心。”秦深眼角眉梢透出一股浓浓的愉悦。 顾念念刻意压下即将淹没自己的畅快感,费力地收敛唇角上扬的弧度:“这话说的真好听,谁知道你会不会再遇到这么一个让你开心的人,转眼忘了我。” “你在质疑我,还是质疑自己?”秦深挑眉。 “我这是虚心求教,不耻下问。”顾念念下巴微扬,嘚瑟起来。 “提到不耻下问,恰巧我也有事要请教你。”秦深一双黑眸微眯着看定她。 他这神情令顾念念感到深深的危机,不由得深刻反思自己这些天的行为,皆对得起天地良心啊! 这番深思后,顾念念底气足了,神色坦荡:“你说啊!” “我和陆言修,谁更重要?”秦深问。 顾念念伸手摸摸秦深的脸,再肆无忌惮地掐两下,看到他眸色愈发漆黑,她才讪讪地说:“就是想验证一下,你是不是真人。” “验证了,然后呢?” 他嗓音不温不火,并未流露出太多情绪,她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他的不满。 顾念念很享受这种感觉,打趣道:“你连我哥哥的醋也吃啊?” 他和你又没有血缘关系! 秦深皱起眉头,眸光移向一旁,显得很不自在。 他不自在的神情百年难得一见,越看越萌! 顾念念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坏心眼地模仿他淡定从容的声调:“你在质疑我,还是质疑自己?” 她声色本就比较浑厚圆润,沉下气息,压着声线,竟有九分相似。 这孩子又开始蹬鼻子上脸了! “我嫉妒他。”秦深望着她。 原本还揶揄他的顾念念怔了怔,对上他视线。 他的目光充满了凝重,苦涩,沉痛。 “你最困难的时候,他可以陪在你身边。”秦深说,语气透出浓郁的怜惜和愧疚。 顾念念忽地失了言语,满心震撼。 过了一会儿,她扬起一个灼目的笑:“秦深,不如我们从头开始。” 秦教授和她四目相对,深深地凝视她:“不如我们结婚吧。” 早已苏醒的欲望抵住她最柔软的私处 好看的桃花黑眸里有掩藏不住的期盼。 顾念念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他求婚的这一幕她不是没有期待过,真正来临的这一刻,她很难不开心,尤其是他今天提了两次。 可这么轻易地答应…… 顾念念慢慢地垂下眼眸,戴在无名指上的十字架钻戒正散发着璀璨的光。 追随她视线,秦深看到她手指轻握成拳,似乎下定决心,耳边传来她的声音:“让我好好考虑一下。” 明明在预料之中,听到她的话,他还是很失望。 “考虑什么?”秦教授轻声问。 顾念念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眸光。 沉思一会儿,她来了这么一句:“你从来没有说过你喜欢我,更别说你爱我。” 秦深忍不住挑高眉,立场无比坚定:“我说过!” 这回轮到顾念念诧异了。 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恍神的瞬间,她被秦教授稳稳地压在身下,他呼出的灼热气息落在她脸上。 “在楚楼游艇的那一次。”秦深目不转睛地盯着怀里的女孩,喉结微动,嗓音异常的低哑,“那时候,我还在你体内。” 抬起她的腿,他早已苏醒的欲望抵住她最柔软的私处。 “你问我,我又没有喜欢你?一点点……” 随着他的话,秦教授胯部微微用力,往里施压,顶得布料都陷入她体内。 她很没出息地湿了。 “我说……”他持续拉进两人的距离,嘴唇几乎都要碰到了,“我喜欢你,不只是一点点。” 顾念念嘴里的口水疯狂分泌,好不容易迫使自己饥渴的视线从他性感的唇瓣上移,触及他火热的目光,体内的欲火愈发高涨。 这个男人简直是个妖精! 每分每秒都在诱惑她! “真的没有印象。” “是不是我说了我喜欢你,我爱你,你就愿意和我结婚?” 他的声音抑扬顿挫,低沉好听,尤其是在说“我爱你”的时候,目光温柔缱绻,顾念念感觉自己血槽已空。 就在这时,传来送餐服务的门铃声。 顾念念双手捧住他的俊脸,往上一推,呼吸顺畅了很多。 “香槟来了!去拿一下?!”想着秦教授下身只裹着浴巾,她很快否认这个方案,“还是我来吧!” 用力推开他,顾念念倏地下床,一溜烟跑了。 速度堪比百米冲刺。 秦深头疼扶额。 他可以预想到接下来娶妻道路有多艰辛。 等不到她人,秦教授在总统套房的吧台处找到顾念念同学。 她已经打开香槟,率先倒上,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喝白开水似的。 发现秦深的瞬间,顾念念棕色的眼眸微微泛光:“你要不要也来一杯?冰镇过的,特别能……” 视线飞快掠过他高高鼓起的胯下,她佯装镇定地说:“降火。” “是吗?”秦深来到她身边,端起她那杯没喝完的香槟往自己嘴里送。 抿了一口,他摇摇头,感叹道:“没什么效果。” “可能是没用对方法。”秦深露出一个迷人的笑。 他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低头吻住她的唇,把香槟渡进她嘴里。 她也在渴望着他(H) 顾念念努力吞咽,还是有不少金黄色的液体顺着脖颈没入领口。 秉持着一点也不能浪费的艰苦朴素精神,他的唇落在她脖颈、锁骨、胸口一大片白嫩的肌肤,晕出淡淡的绯红。 “情深……”她无助地嘤咛,发软的身体已经站不直。 “嗯?”他口齿含糊地应,单手环住她的腰,带着薄茧的右手掌顺着她衣服下摆滑了进去,迫不及待地裹住她的柔软,大力地揉着。 不满足于手掌的触碰,覃深火急火燎地掀起她衣服,低下头,含住蛊惑他已久的乳儿,饿狼扑食一般。 带着疼痛的快慰让顾念念几欲推开他,可根本使不上力气。她大口大口地喘息,滑入呼吸道的空气根本解救不了她,浑身燥热得要命。 她也在渴望着他,她知道的。 “轻、轻点……”顾念念轻轻呜咽,感觉再这样下去,就要被他吞入腹中了。 吮吸的动作顿住,他费尽地抬起头。 触及他目光,她怔住。 秦教授的眼眶红了一圈,隐约透着水光。 费了老大劲才压下蓬勃的情欲,他声音沙哑:“我很想你。” “很想很想。”他下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委屈极了。 一遇到她,他就变得不像自己。 幽深泛红的眼睛微微瞠大,秦教授垂下眼眸,凝视踮起脚尖亲吻自己的女孩,唇瓣传来的温度愈发灼热。 好一会儿,她恋恋不舍地放开他,唇角噙着甜蜜的笑:“我也是,很想很想。” 双脚离开地面,顾念念被秦教授拦腰抱起,慢慢地走向偌大的床。 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她面红耳赤,私处泛滥得厉害。 衣服被他一件件地褪去,他吻遍她身上每一寸肌肤,就连她最隐秘的地方也不放过,温柔中带着急切,还透着深深的虔诚。 蜷缩脚趾,被情潮裹挟的娇躯微微蠕动着,她上仰起颈部。 终是忍不住,顾念念轻咬下唇:“进……进来……” 女孩的脸被情欲浸染成粉色,眉宇因难耐而蹙起,双目含情。 简直让人怦然心动。 秦教授单手撑在的脑袋一侧,凝视着身下的她。 那是他的念念,让他忍不住开心、担忧、牵挂的念念。 胯下涨得生疼,秦教授还是起了逗她的心思:“进哪里?” 明知故问! 顾念念睁大眼睛瞪他,触及他好看的容颜,决定不和他计较,还是得弘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传统美德。 勾住他的脖颈,借力坐在他身上,她像个高高在上的女王,俯视臣服在她身下的男人。 单手裹住秦教授蓬勃的欲望,那股滚烫的压迫感令她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 她开始思索着哪种逃跑方式比较不丢人。 蓦地,腰身多了个宽大的手掌,顾念念望着唇角含笑的秦大教授,体验到什么叫做骑虎难下。 你自找的(H) “让我帮你。”他说。 然而,秦教授帮忙的方式……竟然是用手轻轻掰开她最隐秘的地方。 “这样会好点。”他一脸正色地说。 顾念念脸红到脖子根,浑身血液都沸腾了。 她当然知道这样会好点! 眼前浮现他们在游艇doi的场景,她就是这样恬不知耻地迎接他进入体内。 跑是不可能跑的,顾念念难掩羞涩地抬起腰臀,对准他分身,慢慢地往下坐,然而还是过于高估自己,被她体液打湿的顶端刚嵌入私处,她脸色开始发白。 还是疼的,可一触及他布满怜惜的眸光,又没那么疼了。 她心心念念的秦教授就在她眼前,就在她体内。 想到这里,她勾起一缕笑,以一种飞蛾扑火的姿态将他的性器纳入身体里。 关键时刻倒是他不舍了,秦教授握住她下沉的腰,语气轻柔地哄着:“慢点,不要……” 牢牢裹住分身的肉壁蓦地收紧,他声音变了调,好不容易才挤出最后一个“急”字。 天知道他忍得多辛苦,她还在挑衅他? 秦教授满额大汗,双眸幽深泛红,望着跟前的女孩把他的手置于她胸口。 “我要你!”她字字铿锵。 腰肢毫不犹疑地向下使劲,肿胀的分身深深地嵌入她体内,不留一丝缝隙。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小腹被顶得微微凸起。 可怕极了。 难受得要命秦教授无奈地叹了口气,直起腰来,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花。 他拿又怂又爱玩的顾念念同学一点办法都没有。 过了好一会儿,他像哄小孩一样轻拍她背:“好些了吗?” “嗯……”窝在他怀里的顾念念同学瓮声瓮气地提醒,“你可以动了。” 她不好意思说他那里太凶残太烫,烫的她浑身发麻。 只是被他这么抱着,她就有种濒临高潮的快乐。 “真的?”覃深抓住她腰肢,柔韧的腰腹用力,轻轻地上顶,生怕弄疼她。 被顶撞得喉咙发出闷哼声,她脸颊重新泛起绯色:“可以……可以更用力点……” 听到这话,凶悍的欲念再也压不住。 “你自找的。” 沙哑又迷人的嗓音从她耳边响起,不等顾念念多加思索,娇嫩的乳被他低头含住,紧接而来的是异常激烈的深顶,每一下都那么重、那么深,狠狠地顶撞最深处。 他他他是不是误解了…… 刚想张嘴解释什么,又一个毫不留情地贯穿,把她送上顶峰。 顾念念根本直不起腰,绵软无力地趴在他怀里,身子一抽一抽地微颤。 陷入痉挛的肉壁几欲绞断他分身,秦教授不得不从她体内抽出,带出一股股爱液。 透支体力的顾念念同学思绪迟钝,还以为要结束了,转瞬被秦大教授压在身下,尺寸凶残的性器再度撑满她紧致的甬道。 “念念,我要开始动了。”他在她耳边轻柔地说。 什么? 现在才叫开始动? 小嘴发出委屈的呜咽,试图中场休息的求饶被秦大教授堵在嘴里,她伸手勾住他脖颈,热情回吻。 打不过就加入吧。 离过完这一生还有很久。 手心手背都是肉 三万英尺的高空上。 莫程伦在刷新闻,弹出陈逸丰老教授携带童艺年画作《她》亮相巴黎艺术展的消息,看看旁边的秦深,他感到与有荣焉。 莫程伦点击图片,放大这幅画作,他视线锁定里面的白裙少女,仅靠一个背影,他却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这明显不合逻辑,因为童艺年作画时,他还在穿开裆裤。 在满目金黄色的基调里,莫程伦把注意力放在这女孩及肩的棕发上,他脑海渐渐浮现一张璀璨的笑容。 莫程伦身子探过机舱过道,手指点点ipad屏幕,朝着秦深说,“老大,你觉不觉得画里的背影很熟悉啊?” 他眸光落在秦深手里的报纸,立即变了声调,“你也在看这个新闻啊?” “你认为像谁?”秦深问,神色难辨。 莫程伦思量了下:“这发型,发色,身高,让我想起顾小姐。” 秦深抬起眼皮,静看他,看得莫程伦一阵胆怯心虚。 光靠一个背影就联想到一个人,这个人还是领导媳妇,太容易惹火上身了。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秦深说着,神情没有泄露一丝端倪。 “另一个人是?”莫程伦很是疑惑。 闻言,秦深眼神渐渐沉郁凝重。 那天,他接到童真的电话,她正给陈逸丰老教授送去父亲画作。 “我第一次见到念念,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现在总算明白原因了。我在爸爸的画里见过她,应该说是她妈妈,虽然这些作品最终都被烧了。” “物有相同,人有相似,你确定自己看到的是她妈妈?” 据他所知,童真一出生,她母亲因难产去世。作为名不见经传的画家,童艺年独自将两个女儿拉扯大,并未再娶。他这么问,是试探童真对顾桐的态度,以便推测她对这件事的掌握度。 “以前听姐姐提起过,小时候有个阿姨常来照看我们,应该是她。”沉静了一忽儿,童真说,“我一直有一个疑惑,跟卫博远传绯闻的女人们无一不是棕色的头发,棕色的眼睛,鹅蛋圆脸,姐姐完全不符合这些要求,他为什么会找上她?是偶然吗?爸爸认识顾桐是偶然?念念……念年?这名字也是偶然?亦或者,顾桐念的可是爸爸。” 世间没有这么多巧合,所有的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以至于童真最后一句话,语气无比坚定。 “念念确实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秦深说。 早在吴教授泄露卫博远并非顾念念亲生父亲的时候,秦深就秘密调查此事,但当事人对自己的生父一点都不感兴趣,他也就顺着顾念念的心意,闭口不提。 伶牙俐齿的童真难以置信地结巴起来,“秦深哥,你……” “几根头发丝就可以知道的答案,没必要隐瞒。”秦深语调不疾不徐,一如既往,“她是你妹妹,是既定事实,你要跟她相认,我不会阻止,但是你必须要明确一件事,卫博远害死童画也是既定事实。” 寂静片刻,童真音量骤降,夹杂着些许晦涩落寞:“如果她知道真相,意味着需要接受自己养父逼死亲姐,手心手背都是肉,到头来痛苦的还是她。” 随后,童真苦笑:“秦深哥,你是想我知难而退啊。” “要关心她,除了姐姐外,你还有很多种身份,很多种方式,真相有时候并不重要。” 他声音平缓低沉,从容自然,极具有说服力。 当天,童真并未给一个精准的回复,但那是她最优选择。 “老大!”莫程伦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秦深回过神,勾起唇角,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用让人头皮发麻的声调说话:“你不应该问那个人是谁,你该关心他如今在哪,落得了什么下场。” 真是的!他怎么就闲着蛋疼往刀尖上撞呢?莫同志讪讪地缩回手,一脸汉奸样:“我认真思考过了,这幅画整体基调都是金黄色的,头发颜色肯定也有变化,说不定原本就是黑发,一点都不像顾小姐,那个人的推断缺乏科学依据,纯属胡说八道。” 他完全不介意这番话是在打自己脸,将见风使舵的本领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而且看起来也很真诚。 秦深折起报纸,递给他,端起水,喝了一口,说:“这么叫她,不嫌生分?” “……秦太太?”莫同志道,同时苦恼。 顾念念还没答应秦深的求婚,这个呼唤被她听到,准被吐槽,意味着他要夹在他们中间,左右不是人。 一记眼刀横了过来,莫同志立即意识到他对这个称呼并不是很满意,搜肠刮肚后:“秦夫人?” 听起来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也把她叫老了吧? 莫程伦端量秦深的神情,知道这个也不过尔尔,实在没辙,露出一副苦瓜脸:“想不出别的了。” “你就是这么喊你哥的媳妇?”秦深语带深意。 “我没有哥……”莫程伦意识到他潜在意思后,傻成木棍,旋即,他笑得整个牙龈都快露了出来:“我该唤她嫂子。” 懒得看他乐开花的模样,秦深闭上眼睛,脸上挂着笑。 大结局 台上灯光璀璨,依次有学生组成的乐队登台演出。台下的顾念念看着朝气蓬勃的他们,依稀可以找到自己的影子。学期结束,每个同学都要创作一首曲子,和课上的同学组队,步入这个学生活动中心的演出厅,但那是以往,如今顾念念临近毕业了。 期间,她发表了两张原创专辑,成了国内小有名气的原创歌手,走在路上已经有粉丝向她要签名。 演出落下帷幕,顾念念和作曲系的教授聊了半个小时,还没来得及查看手机信息,就被庞光良同学缠住。 他看了看老教授离开的背影,极具八卦精神地问:“他又在劝你留校?” “没啊,他在问我们什么时候有空,再去搓一顿火锅。”顾念念笑吟吟道,“我就问他什么时候来中国,我带他们去吃正宗的川菜火锅,说不定还能用美食为我们大青城留下几个人才。” 对吃货而言,没什么事情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一顿不行就两顿,没想到这个原则放在国际友人身上也无违和感。 “预我一份!”庞光良起初很是兴致勃勃,倏地就沮丧起来,愁眉苦脸地说,“在这里两年,你认识这么多朋友,积累这么多人脉,就连时代华纳也给你送上合同,可以给你定制个人专辑,就这么离开,太可惜了!” 除了这个原因,庞光良不好意思提自己没修满学分,还要一个人在这里受苦,太寂寞孤单冷了。 “有人说外国的月亮比较圆,但我觉得家乡的月亮最美。”说这句话的时候,顾念念眼睛格外明亮,似有浮光流动,衬得细致的五官更加生动。 不可否认,在通讯发达的今天,她可以跟家人朋友微信,动不动就视频,但始终少了点人和人之间那种面对面交流的愉悦感和真实感,就像心里缺了一块东西。 顾念念想家了。 离家的游子早晚要回家的,早回比晚回所浪费的机会成本更少,而且她也舍不得秦深继续当空中飞人,这个念头支撑着她一次又一次地挑战自身极限,用两年的时间修满学分,超出人们的期望,证明了那句话——只要有足够强烈的愿望,没有做不到的事。 看着顾念念,庞光良有点回不过神来。 她还是会喊自己“庞光”,和初识一样,满脸恶作剧,但终归不同,他随时可以感受到她身上迸发出的自信从容,光华灼灼,动人心魄。 然而,他蠢蠢欲动的小心思还没来得及重新发芽,就直接性地嗅到危险的气息。 目光移向前方,他看到秦深,宛若老鼠见了猫,脸上呈现出一种“大限将至”的绝望。 庞光良不由自主地缩脖端肩,笑着打招呼,“秦教授,你来啦。” 每次见到秦深,庞光良都想起自己带顾念念去酒吧,差点被抢劫的事。那两个白人兄弟隔天被送入牢里,再接受教育,酒吧也已经销声匿迹了,至于他,当晚就接到秦深的越洋电话,经过“亲切”的交谈,庞光良用人格担保,绝不再带顾念念出入那些限制性场所,他沾染大麻这个坏消息才没有传到他父母那里。 虽是威逼,庞光良还是心怀感激,抽了这种神奇植物后,确实可以短时间内提升感官灵敏度,拥有所谓的创作灵感,被他认为是音乐的最佳组合,但脱离了它后,他容易焦虑愤怒,失去了所有创造力、智商和时间认知,连手表都看不懂,庆幸的是戒除它的成本相对较低,而他也足够及时,才得以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用秦深在电话里的话来说——他年纪轻轻的,保持清醒的头脑和充沛的精力,全世界都是他的。 “情深——!” 伴随着欢快的呼唤声,顾念念已经宛若无骨地挂在秦深身上,双手环着他的腰,尽情地折腾他的衬衫,思念之情尽显无疑。 见此,她在庞光良难得营造出女神形象碎得连渣渣都不剩,心头飘来“秦教授专属迷妹”这几个字,蜜汁忧伤难过。 “你们聊得这么开心,我是不是来早了?”秦深伸手揉了揉顾念念脑袋,让她本来蓬松的齐肩棕发就更显蓬松时尚感。 幸亏自己昨天洗头了。 顾念念心里想着,同时弯起眼眸:“是挺开心的,你再不来,我就跟人跑了。” 他三年如一日地蹂躏她头发,她也三年如一日地关心是否及时洗头这个问题。 两人相处,很多时候就是过日子,彼此熟悉,会暴露出最自然最真实的状态,他会发现她睡觉乱翻还磨牙,她也会看到他吃辣后面上长痘的模样,但无论相识多久,顾念念依旧希望自己在他面前是干净整洁,似乎恋爱本该让她更加注重自身,呈现更好的自己一样。 “是吗?”秦深打趣不失犀利的眸光射向围观的庞光良同学。 无辜的围观人士打了一个哆嗦,朝着顾念念露出一个“你不带这么耍人”的凄绝神情后,对秦深挤出一个类似诚恳更像为了撇清关系而带着焦虑的尬笑:“不是,当然不是,她刚刚还念着你呢。” 对于挖人墙角这种不道德的事,庞光良骨子里残留着一丝血性,打死不做,当然,一定程度上,他也干不来。 就在此时,有朋友呼喊他,他好似看到曙光般兴奋雀跃地找了借口离开。 电灯泡走了,秦深也带着顾念念离开演出厅,一直握着她的手。 “我记得你最近工作很多啊。”顾念念立即意识到这话有毛病,他一直都很忙,转念间,她竟喜滋滋起来,“我果然比工作重要。” 见她容易满足地傻乐,秦深压着上翘的嘴角,替她拉开车门:“我这么说过吗?”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顾念念摆出冥思苦想的表情,几秒后,恍然大悟道,“actionspeakslouderthanwords.” 坐在主驾驶位的秦深点点头,无比认可的神色,然后望着她,慢悠悠地说:“事实胜于雄辩,这很合理,为了验证你的话,我在这里郑重邀请你参加爷爷的生日宴会。” 这话含夸带损,还有点威胁意味。 就在去年,顾念念以课业忙为借口拒绝了,犹记得秦深颇带怨念的眼神,像在控诉自己没有答应他求婚一样。 在她看来,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结合,两人间又隔着千丝万缕的恩怨,那时候的她还没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自然不想轻易应允,而且,神坛上的秦某人幽怨失落的神情令她感到暗爽。 顾念念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他主动邀约的?” 秦老爷子不待见她,她早就知道了,既然有赴宴心思,她不得不摸清他此时的态度。 当她主动问出这句时,秦深就猜到她已经动摇了,都可以见家长了,结婚还会遥远吗? 心花怒放的他佯装如故,说话的语气是惯有的慢条斯理:“如果你这边有事,他愿意过来这边度个假。” 哪有让长辈跑一趟的道理?顾念念表情僵住,眯着眼瞪他:“你又在威胁我!” “这确实是爷爷的不对。”秦深甩起锅来。 ……无赖。 顾念念继续瞪他。 常言道,日中则移,月满则亏,否极泰来,物极必反,秦深换了种较为温和的方式:“他老人家还是很有诚意的。” 特别是秦少爷在外面放风,说秦教授性取向改变后,总有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秦老爷子,逼得注重形象的秦老爷子不得不展现出诚意,以挽回声誉。 “嗯。”顾念念不咸不淡地应了下。 秦深不受控地隐去笑意:“你的回答?” “你好像说过一句话,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可以岔开话题,你不会笑我的。”她棕色的眼眸一片清明。 ——老大,你不怕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以后跟你作对? 秦深耳边浮现莫程伦的话,暗暗地头疼,心想,她真的在作对,从未停止。 “你想聊什么?”秦深的声音依旧平缓散漫,却降低了几个度,像是胸腔里挤出来一样,好听得来,带着一丁点不满,这需要极其熟悉他和认真仔细才能抓捕出的情绪。 顾念念偏头看着秦深,车窗外的灯光如浮光掠影闪过他好看的容颜,让她想起生日的那一晚,美好的有些不真实,然而面无表情的秦深在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的,因为她印象中,从容淡定的秦教授脸上总是挂着笑,或压抑讥讽,或睥睨傲慢,或漫不经心,偶尔有点温柔和纵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强忍着失望。 “我有一个朋友,她男朋友很喜欢现在戴着的旧戒指,又需要买一枚新的,但同一手指上只能戴一枚戒指,这该怎么办呢?”顾念念问。 一时间,秦深胸口有片刻窒息。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压着乱了节奏的心跳,黑眸溢满笑意:“我认识不少珠宝设计师,肯定可以提供让你这位朋友满意的方案,你这位朋友什么时候需要?” “你等等哈,我问问。”顾念念拿出手机,在屏幕上乱敲一顿,重新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她说,她男朋友上次没有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感到很失望,要看他这次的表现,再做决定。” “这回她男朋友绝不会让她失望。”秦深笑道。 “你又知道?”顾念念扬起尾音,质疑的语气。 秦深抓住她的手,然后掌心相贴,十指紧扣,惩罚性地加深力道:“你要对自己眼光有信心。” 顾念念猛颌首:“我也这么觉……” 话说到一半,露馅了的她继续厚颜地玩角色扮演:“我朋友也这么觉得,我还听她说,她男朋友之前犯了错,欠她一万句对不起,如果他跪榴莲壳道歉,她会很满意。” “……” “你说,这又该怎么办呢?”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