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消彼长》 第1章 《此消彼长》作者：夏大雨【cp完结】 简介： 邵明安赌一时之气，随手拉了个人去领了个证。 合约结婚。 他撑着最后一丝理智，把该说的话都说在了前头。 阮鱼游听完，点点头说：“知道了，明哥。” 婚后俩人客客气气当起了合租室友。 邵明安以为他永远不会对阮鱼游产生感情。 可一切只是他以为…… 不端不控，感情线极度拉扯，有雷点的朋友慎入。 同性可婚背景，其他走现实向。 （把之前的时间线修改了一下，不嫌麻烦的宝贝可以重新看一遍。） he、同性可婚背景、先婚后爱 第1章 结婚周年 “叮”地一声，面包机里烤好的面包片弹了出来，阮鱼游麻利地用夹子夹到盘子里，铺上金黄的煎蛋和培根，加了几片厚薄均匀的黄瓜片，和热好的牛奶一起端上了餐桌。 邵明安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阮鱼游放下盘子，手在围裙上蹭了蹭，说：“明哥，吃早饭吧。” 邵明安其实不爱吃早饭，跟阮鱼游结婚前他虽然不算是个玩咖，但也隔三岔五跟朋友喝酒泡吧打游戏玩到深夜，早上就没起过床，自然也没有吃早点的习惯。 他这人毛病很多，早上总说不饿，做得丰盛了他反倒看都没胃口看一眼，只有越简单量少的他才勉强吃上几口。 阮鱼游习惯了每天换着样儿给他做点，于是他也就习惯了随便吃点。 “明哥，”阮鱼游咬了口面包片，说：“今天是咱们领证一周年……” 邵明安嚼动的腮颌一顿，抬眼看了看他，又继续嚼着：“嗯。” 阮鱼游说：“我妈前几天打电话想让去家里吃个饭的事儿，你看你方便吗？” 邵明安把剩下的面包片几口塞进嘴里吃完，然后拿起牛奶喝了一口，抽了张纸一边擦嘴一边看着他：“你那个家，还有回去的必要吗？” 有没有必要的，掰扯起来话也就长了，但有些面子情分多少还是要维系一下，尤其是他妈陈莲主动打电话来，阮鱼游心里很意外，所以即便知道邵明安对他娘家没有半分好感，也还是想试探着问问，看他愿不愿意，要实在不行他也不勉强，自己回去一趟就是了。 阮鱼游笑笑，低头又咬了一口。 邵明安看着他，心里泛起一丝郁闷。 其实结婚周年这个日子，他根本没想记着，要不是此刻阮鱼游说出来，他可能像往常一样吃完东西起身就出门了，话都不会多说一句，更别提像别人家两口子一样准备什么礼物或者庆祝。 不可能的。 邵明安根本不想踏足那个所谓的岳丈家，不但不想去，也不愿意阮鱼游回去，他忘不了当初领证之后阮鱼游回家一趟，再回来时脸上那个清晰的巴掌印子，那对所谓的父母是怎么对阮鱼游的，邵明安记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后来他作为新婿为走个形式请他们吃了顿饭，对方眼见邵明安的身家地位之后立即大变样的嘴脸，邵明安一眼看透，实在是难掩厌烦。 可他劝不了阮鱼游，他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阮鱼游都只会低着头不吭声不反驳，但他心里依然会倔强着想抓住那点亲情骨血间的微弱可能。 算了，不想管太多了，邵明安很清楚自己不需要，也没必要去干涉太多。他和阮鱼游的婚姻打一开始就不是出于爱情，他们的结合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往狠了说甚至算得上是不熟。要怪只能怪阮鱼游这个人脾气有点太好了，随性又坦然，被拉去结婚的时候一个不字都没说，婚后一边上班一边照顾家，让邵明安的日子过得出人意料地安宁，一年来，他愣是对这个人挑不出一丝错处。阮鱼游知道邵明安对他没感情，平日里也从不要求什么，所以现在他小心地征求邵明安的意见，邵明安再怎么不愿意，拒绝的话也有点说不出口了。 怎么说两个人也是法律上的伴侣关系，这么点面子还是给了吧。 “那就随你，”邵明安点点头：“我给公司打个电话，你看看要带什么东西，准备一下吧。” 阮鱼游一怔，随即笑了：“谢谢明哥。” 邵明安没再说什么，起身回了房间。 阮鱼游上一次回家还是在刚领完证之后，那一回他爸阮尚青喝得半醉，一听阮鱼游找了个男人结婚直接炸了，抡起酒瓶子砸在了饭桌子中间，指着阮鱼游的鼻子大骂，骂完又转头骂陈莲，说她生出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一个男人去跟另一个男人搞到一起，丢尽他家的脸。 这场景阮鱼游早都习惯了，他一边暗暗庆幸这酒瓶子没冲着他脑袋来，另一边也想着，幸亏邵明安压根没登他家的门。 这一次回去不知道会面对什么，阮鱼游心里其实也不踏实，不过当初他跟男人结婚阮尚青虽然无所不用其极地骂他，但知道邵家的身家之后立马就换了一副嘴脸，这么有钱有地位的亲家，他要不上赶着巴结那就不是他了，只可惜，不满这段婚姻的不只他阮尚青，邵家更是怒不可遏，据说邵明安的父亲差点因此跟他断绝父子关系，总之到头来阮尚青没沾到半点便宜。 两人坐进车里，邵明安换了身休闲一点的西装，算是简单收拾了一下，阮鱼游依然是简单的卫衣加休闲裤。 他俩婚后一起跟阮鱼游的父母就吃过一次饭，但是在外边餐厅，没去过家里，因为邵明安不乐意去，吃饭的时候也总共没说过几句话，说白了，他眼里压根看不上阮家。 第2章 邵明安抬头望着车前边，手往后扣着安全带，阮鱼游看看他，说：“明哥，咱们去吃个饭就回，要是我爸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你别往心里去。” 邵明安启动车子，淡淡地“嗯”了一声。 第2章 满地狼藉 阮尚青喜欢喝酒打麻将，经常几天几夜不着家是常事，阮鱼游进门时看见他叼着烟在沙发上坐着还有点意外，不知道陈莲是怎么好说歹说把人留下等他们回来吃这个饭的，只不过阮尚青一看就很不爽，脸拉得老长，看都不看阮鱼游一眼也就罢了，对着邵明安也没有好脸色。 邵明安无所谓，他今天就是给阮鱼游面子过来走一趟，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坐五分钟就起身走人，更不可能自降身份跟阮尚青这种人计较。 阮鱼游心知这顿饭不会多么融洽，但也没料到阮尚青真会在饭桌上甩脸子，从几个人落座开始就骂骂咧咧，骂完陈莲骂阮鱼游，邵明安阴着脸一声不吭。 阮鱼游看了看邵明安的脸色，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放在面前的碟子里，小声说：“明哥你尝尝这个，我妈做这个菜挺好吃的。” 邵明安眼睛都没抬，低声“嗯”了一声。 阮尚青看在眼里，对阮鱼游冷笑道：“你倒是会上赶着，有用么？人家还不是照样儿连正眼儿都不瞧你一眼？” 阮鱼游低下头吃饭，不说话。 阮尚青继续骂道：“就你这个窝囊样儿，进了邵家的门也没个屁用，在人公司里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捞到，我他妈是你老子，到现在连亲家面儿都没见上，你有什么用？你就说说你他妈是不是个废物？！” 邵明安放下筷子。 阮鱼游一惊，忙把手边的水杯递给他：“明哥你，喝点水……” 邵明安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放下说：“阮鱼游现在在公司做得很好，很有潜质，他自己也很喜欢现在的位置。” “位置？他什么位置？”阮尚青又给自己倒了杯白酒，冷哂道：“他在你那儿有位置？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家根本就看不上他，包括你，说来我也就不明白了，我家家门不幸，出了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就罢了，算我当老子的没教育好，你们邵家家大业大，也由着你这么不顾脸面，跟个男人结婚？” 邵明安脸色铁青，陈莲见状看了阮尚青一眼，说：“你这是什么话，现在法律都允许了，同性结婚的那么多，有什么脸面不脸面的……” 阮尚青酒劲上头了，反手就搡了陈莲一把，陈莲情急手拉了一下桌子，满桌杯盏稀里哗啦一顿响，阮鱼游在旁边赶紧扶住她，阮尚青指着陈莲骂：“要不是你他妈生出这么个玩意儿，我能连个续香火的都没有？跟了邵家又怎么样，只要生不出孩子来，他就是跟了天王老子也一样丢我的人！” 阮鱼游头皮发麻，他觉得邵明安快要炸了，以邵明安的脾气，能忍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他赶紧起身拿走阮尚青的酒杯：“爸你别喝了，你已经……” “啪”地一声，一记耳光狠狠扇在了脸上。 阮鱼游整个人踉跄着扑倒在桌子上，撞得好几个盘子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他妈的轮得到你个窝窝囊囊的二椅子来教训我……”阮尚青骂道。 阮鱼游一时反应不过来，他抬手捂了下脸，僵在原地。 阮尚青张嘴还要骂，阮鱼游只感觉身旁身影一晃，“咣啷”一声巨响，阮尚青整个人就被一脚踹了出去，连人带椅子稀里哗啦摔出两三米远。 邵明安边解开袖扣往上撸着边走上前，说：“我他妈今天让你看看不窝囊的二椅子。” “明哥！明哥你别动手——”阮鱼游冲过去拉住邵明安，邵明安忍很久了，这会儿火气上来根本拉不住，阮鱼游整个人抱着他的腰使劲往后推着，邵明安抬起一脚把桌子踹了。 杯子盘子稀里哗啦摔了一地，满目狼藉。 这顿饭终究还是没能安安稳稳吃成。 阮鱼游半边脸红肿着，眼睛更红，他紧紧抓着邵明安衣服不松手。 邵明安指着倒在地上叫骂不停的阮尚青说：“阮鱼游现在是我的人，你敢动他，我就对你不客气，下次再他妈想上手先对着马桶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我他妈是你老丈人！你得管我叫爹！”阮尚青气疯了，邵明安那一脚踹得不轻，加上面子上下不来，他简直气疯了。 邵明安听他那话直接冷笑出来：“我不说了吗？先撒泡尿照照自己。” 阮尚青声嘶力竭叫骂着，陈莲冷冷站在一旁，习以为常，一声不吭。 阮鱼游听着，看着，满地油汤溅得到处都是，他原本抱着些许期待、想借着结婚周年的日子跟家里维系一下亲情关系的那颗心死得透透的。 打小就是这么过来的，他就不该存了能变好的念想。 他蹭了把眼睛，抬头说：“明哥，咱走吧。” 邵明安早就不想待了，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扭身开门出去了。 阮鱼游看了看陈莲，说：“妈，那我们先回去了。” 陈莲眼皮都没抬。 阮鱼游走出去带上了门，把满屋子不堪入耳关在身后。 阮鱼游坐进车里，低头系安全带。 邵明安在驾驶位点了根烟，伸手把打火机扔回到储物盒里，“我跟你说什么来着？我是不是说过这样的家没必要回？” 第3章 阮鱼游低头蹭着手指上的油渍，说：“抱歉，明哥，我也没想到还是这样，我以为……” 他声音低哑得让人听着难受。 邵明安看着他红肿得浮起掌印的脸，抓过一包湿纸巾扔进他怀里，“把你脸擦擦。” “谢谢。”阮鱼游依旧低着头没看他，抽出两张湿巾折了一下，在嘴角轻轻蹭了蹭。 邵明安烦躁地捻灭烟，启动车子开了出去。 第3章 婚姻基调 回到家一进门，邵明安脱掉外套，直接进卧室洗澡去了，在阮家沾染上的气息留在身上多一分钟他都难受。 阮鱼游把需要干洗的外套收好，又走到卫生间门口拾起地上散落的衣服，拿到阳台放进洗衣机，他机械地按完按钮，靠在一旁，盯着轰隆转动的洗衣机发起呆来。 他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不应该答应回去吃这顿饭，他和父母，和邵明安，他们每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都不适合、也不应当坐到一起去吃这顿饭。 对于他们任何一方的感情，阮鱼游老早都习惯了恪守不伸手不逾越的本分，他早就知道得不到，但这次，他觉得自己糊涂了。 心里一旦有了不该有的念想，哪怕只生出一丝丝，现实也会迎面给他一记耳光。 邵明安洗得很快，他换了一身家居服从房间里出来，一边擦着头发，看见阮鱼游，皱了皱眉：“你不洗澡吗？” 阮鱼游怔了一下，站直身子说：“我……马上。” 邵明安把毛巾随手搭在肩上，去冰箱拿了瓶冰水出来，打开仰头喝了几口。 阮鱼游看了看他，默默转身进了另一间卧室，带上了门。 他跟邵明安一直都是分房睡的，搬进这个家的第一天，邵明安就对他说：“家里的卧室你可以随便挑一间。” 阮鱼游抿了抿唇，说：“好的明哥。” 很多界限就在这一刻筑起，令他清楚这段婚姻的本质，多的都无需再说。 他们的房间近在咫尺，就隔了一道墙，但两人相隔的不仅仅是一道墙。阮鱼游只有在收拾打扫的时候才会踏入那块不属于他的领地，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哪些能碰哪些不能碰，他一向很懂分寸。 只是这个分寸放在婚姻中的两个人身上，就难免让人觉得太过凉薄。 邵明安没在客厅待很久，喝完水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阮鱼游站在浴室里，低着头一件一件脱掉衣服，然后一件一件整理好放进旁边的脏衣篓里。 他的衣服都是和邵明安分开洗的，反正家里也不差多一个洗衣机。 这一切一切的微小细节，都在无形中将两人隔开得像天堑那么远。 镜子里阮鱼游皮肤苍白，他一向如此，人总是看上去没什么血色，只不过此刻半边脸泛着红肿，有些刺目。 他转过身去打开花洒，站在热水下闭起眼睛，缓缓呼了口气。 即使这样，阮鱼游也知道，邵明安没有亏待他，很多事都是一早说好了的，虽然说得仓促，仓促得像一场闹剧。 那时他坐在邵明安的车里，车停在民政局门口，邵明安对他说：“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阮鱼游捏着手指，说：“不用。” 邵明安说：“结了就不能离，”说完他又补充一句，“我是说在我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你不能主动提离婚，如果做不到就算了。” 阮鱼游没说话。 邵明安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烦躁地一下一下点着，说：“总之有些话还是先说在前头，咱们之间不是基于感情，我不爱你，我也不要求你爱我，你懂我意思吧？我现在就是需要找个人结婚，你是为了什么我不管，我也不干涉，但是结了就不能再跟外人有什么牵扯，至少婚姻存续期间不行。”他顿了顿，说：“这一点我也会做到。” 阮鱼游目光微微垂着，“嗯”了一声。 “家里一切开销由我负责，经济上有什么要求你也可以提，我都会尽量满足，你愿意继续上班也行，收入你自己支配，或者想辞职也可以，公司那边我替你说。” “不用，明哥。”阮鱼游嘴角扯了扯：“我工作不累，先上着吧，以后兼顾不了再说。” 邵明安看了看他，俩人半晌没再说什么，最后邵明安下了很大决心一般，推开车门，说：“那走吧。” 没有感情，这几乎赤裸裸写入婚前协议的四个大字，就是这段婚姻的主基调。 邵明安在卧室里待了一下午，阮鱼游没别的事做，又轻手轻脚把家里收拾了一遍，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正要去厨房准备晚饭，邵明安换了衣服，胳膊上搭着外套从房间出来。 “明哥，”阮鱼游看看他：“……要出去吗？” “嗯，”邵明安说：“晚上不用准备我的饭了，你自己吃吧。” 阮鱼游愣了两秒，轻轻“哦”了一声。 结婚纪念日，哪怕不纪念，邵明安连个晚饭都不想在家吃。 门关上的那“咔哒”一声，让阮鱼游心头震了震，他慢慢叹了口气，坐回到沙发上。 也许自己记着这个日子本来就不应该，就是多此一举。 早知道中午就不回家了。 没必要，没意义。 什么都不会变，什么都不会朝着他期待的方向前进一点点。 阮鱼游不恨阮尚青，他觉得是阮尚青这一巴掌把他打醒了。 第4章 一切本该如此。 第4章 王八绿豆 邵明安下了楼，坐进车里的时候，脑海里还是阮鱼游那张有些惊诧、有些茫然、还有些不知所措的脸。 他点了根烟，靠在座椅上狠狠闭了闭眼睛。 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划开抵在耳边，蒋凡在那头说：“到哪了？” 邵明安说：“你别叫别人。” 蒋凡愣了一下：“那你结婚纪念日还不凑一块儿庆祝一下？” 邵明安捏了捏太阳穴，说：“没什么好庆祝的。” “怎么着？吵架了？”蒋凡在那头琢磨了一下：“你不至于吧，这一年都挺收心的，结果到纪念日这天掉链子？” 邵明安心口烦闷，越说越堵得慌：“行了，我一会儿到，我就想找个地儿喝酒，你别那么多话。” 蒋凡急忙一阵“哎哎哎”，急着问道：“就你一人来？你把人一个扔家了？” 邵明安说：“你别管了。”直接挂了电话。 蒋凡是邵明安发小，俩富二代当年结识于同一所昂贵的私立学校，从此便一路勾肩搭背穿一条裤子混到现在。 邵明安当初闹那么大的原因蒋凡知道，他脑袋一充血拉着人就去领了证，差点跟家里决裂的时候，蒋凡也是那一堆朋友里唯一一个直接跟他说“没事，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的人，虽然后来那帮人等风波平息后又渐渐围拢了过来，但邵明安只有一句话：“不玩了，以后收心，有人管了。” 这句收心，蒋凡一开始只以为是一句托词，但后来邵明安真的不跟圈子那群人混了，而是按照邵父的安排进邵氏开始接触公司事务，他才相信邵明安是来真的了。 这转变跟那个他面都没见过几次的结婚对象有多大关系蒋凡不清楚，但他心里由此也不免对那个阮鱼游有了些改观。蒋凡了解邵明安，知道他一向不爱提这些事儿，但是照自己这一年下来的观察，那个阮鱼游性格应该还行，不折腾，不矫情，本本分分踏踏实实，确实是挺认真地在跟邵明安过日子，邵明安当他面也从未说过对方一句不是，蒋凡就一直以为俩人相处得还行，但看今晚这架势，他估计这肯定是有什么情况了。 定的地方是以前他们经常来的一家酒吧，老板跟他们都熟。 邵明安本想着换个地儿，安静点的，但又想想，闹腾就闹腾吧，本来也是为了发泄发泄郁闷。 卡座里蒋凡已经点了一堆酒，邵明安走过去，把脱下的外套往椅背上一搭，拍了拍他的肩膀坐了下来。 “来了啊？”蒋凡回头，拿下嘴里的烟，脑袋往背后瞄了两眼：“就你自己？” “嗯，”邵明安一坐下就拿起酒喝了一口，用力皱了皱眉，咽了下去。 “不是……那你这什么情况？”蒋凡看着他：“那谁跟你闹了？” 在他眼里，邵明安虽然脾气差，但却从来不是个爱找事儿的，而且这人很烦吵架，属于能动手绝不逼逼类型。 “没闹，我跟他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什么好闹的。”邵明安胳膊肘撑在桌沿上，两指从碟子里捏了颗瓜子在牙尖儿磕了一下，舌尖一卷，瓜子壳扔回桌上。 “我也感觉阮鱼游那人挺安分的，对你也说得过去。”蒋凡说。 邵明安盯着舞台中央抱着吉他唱歌的人，半晌，“嗯”了一声。 蒋凡有点看不明白了：“那是你的问题？”他往前凑了凑：“是今儿这日子触动内心了？后悔了？” 几口下去，邵明安一瓶酒已经见了底，他手指摩挲着瓶身，淡淡说了句：“没有。” 蒋凡举起酒瓶也喝了两口，放下之后对着远处闹腾的人群看了一会儿，说：“你要真后悔了其实也可以理解，毕竟当初为了那么个人，划不上。” 为什么人，蒋凡没提，但邵明安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蒋凡又看看他，迟疑着问：“你说你这算不算是把自己搭进去了？当初一时冲动，没感情没啥的，现在这样这算怎么回事……” “没感情就不能过了？”邵明安笑了下，拿起酒瓶放在嘴边，又说了句：“我宁可跟没感情的过。” 蒋凡懂了，有些事在邵明安心里还没过去，也许再过几年依旧过不去，但他天生就这么个犟种，旁人也实在拿他没辙。蒋凡怎么也想不通，还有为了别人的错误把自己架火上烤的傻子，这是惩罚谁呢？ 他看看邵明安，问：“人阮鱼游不说什么啊？你这样对人家。” 邵明安点上烟，从鼻子里吁了口气出来，回过头扫了他一眼：“他没你这么话多。” “得！”蒋凡用力点了下头，“合着我就不该替你俩操心，你们这是王八对绿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是吧。” 邵明安说：“快别拽词儿，喝你的酒吧。” 蒋凡“哼”了一声，拿酒瓶往他瓶子上碰了碰。 对不对得起阮鱼游这事儿，邵明安没细想过，在他想法里俩人充其量就是合作关系，没谁对不起谁这一说，再者当初他自认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透了，阮鱼游也是在他面前认认真真点头，说都听懂了的。他们结婚不涉及财产，不涉及感情，他给阮鱼游一个能称之为家的容身之所，当他名义上的家人，阮鱼游其他的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跟他领个证，然后安安分分跟他住在一个屋檐下就行了，特别简单，甚至连各取所需都算不上，至少在蒋凡这样的知情人眼里真看不出来他们这算什么需…… 第5章 就是赌一口气吧。 蒋凡想到这儿，又挺为兄弟不平的，就为了当初那一口气…… 就这么一边喝着，脑袋时不时往一块儿凑凑聊两句，时间不知不觉过得挺快。 酒吧里越晚人越多起来，很多都是吃完了饭转场过来的。 灯光迷乱，他们坐的位置离舞台那边较远，还算清净点。 蒋凡正跟邵明安叨叨自己家老子也开始催婚的事儿，旁边有人影来回晃了几下，接着就听见一个惊讶的声音：“明安？真的是你？” 一句话，让坐着的俩人同时都抬起头来。 邵明安往身后的椅背一靠，微微仰起头，看着面前的人和他几个朋友，扯扯嘴角，没吭声。 辛奕其实刚已经走过去了，但一晃而过的直觉让他回头看了一眼，果然，不是心里想的那个人还能是谁？ 他那一瞬间下意识就走过来打招呼了，根本没顾及别的。 现在邵明安这么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他才忽然觉出难受来。 “明安，这么巧啊……”旁边几个人也笑着给他打招呼。 邵明安坐那没动，也没吭声。 说起来，邵明安当初虽然性格不讨人喜欢，但本地圈子里也几乎没人不认识他。富二代也分个三六九等，邵氏在当地的资产实力不是随便一家公司就能比的，加上他本人外形长相出类拔萃，想不扎眼也难。 可能因为总给别人一种心高气傲的感觉，他真正亲近的朋友不多，但他一直觉得关系都还算过得去。直到当初还是他男朋友的辛奕背地里跟圈子里的一个人搞上了，被他当场抓奸，他当场把人打进了医院，把自己送进了派出所之后，他才知道这帮人里有多少一直等着看他的笑话。 一起厮混的朋友，耳鬓厮磨的恋人，原来都是假的，假得让人瞠目，让他想想都能苦笑出来。 而彼时只有一个从来不论青红皂白都坚决站在他一边的蒋凡站出来把辛奕和那个low货啐了一脸。 邵明安自那天起就把这些人从自己生活里都摘干净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辛奕自然也知道，当初他万般挽回，哭过求过纠缠过，结果邵明安直接当着他面拉了个人去领了证，辛奕差点没疯了。这眼下正好一年，他也是心情不好找人出来喝酒，结果就撞上了。 他想也没想，直接问：“你为什么跟蒋凡出来喝酒，你没在家陪你那位吗？” 邵明安看着他，没说话。 蒋凡捻了捻烟，说：“明安，要不咱撤？” 邵明安点点头，起身拿起外套。 辛奕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跟那个阮鱼游过得不好是不是，你俩没感情，你今天出来就是喝闷酒的对不对？” 邵明安扯回了胳膊，说：“让让。” 辛奕眼睛红了，直直地问到他脸上：“你是不是快离婚了？邵明安，只要你一句话，我也可以立马跟你结婚，我根本没喜欢过别人。” 邵明安酒劲有点上头了，他看着辛奕，说：“不用了，我洁癖。” 第5章 分内之事 邵明安到家已经半夜了，他原本没觉得自己喝多，但进门时钥匙插了好几下锁孔都没插进去，这让他更头晕烦躁起来。 “咔哒”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阮鱼游的脸出现在面前，伸手接住他的胳膊：“回来了明哥。” “嗯，”邵明安看见他，胸口莫名松了口气。 “喝得难受吗？我去给你倒点水。”阮鱼游把他搀到沙发上，转身要去接水。 “你不用……”邵明安刚一开口，就抬起拳头抵住了嘴。 阮鱼游立即扶住他：“想吐吗？” 邵明安推开他冲进洗手间，弯下腰对着马桶大吐起来。 阮鱼游在旁边扶着给他拍背，邵明安缓了口气，说：“抱歉。” 阮鱼游小声说：“怎么喝这么多……” 邵明安又呕了几下，喘了口气：“没什么，只是，碰见了让人反胃的东西。” 他说完这句话没再说别的，阮鱼游也没再问，伸手按了冲水键，扶着他到洗脸池前洗脸。 撑着身材比自己高出半头的邵明安踉踉跄跄坐回到沙发上，阮鱼游又快步去接了杯温水过来。 “明哥，你喝两口。” “加东西了吗？”邵明安闭着眼，眉头蹙得厉害。 “没加，白水。” 邵明安不爱喝加东西的，以前他喝醉回来阮鱼游也给他冲过蜂蜜水，泡一些解酒茶什么的，但他不喜欢，酒醉之后他只能喝白水。 小口啜着喝了半杯，邵明安把杯子推开，起身准备回卧室睡觉。 阮鱼游又去扶他。 邵明安说：“你不用管我了，早点休息吧。” 阮鱼游“嗯”了一声，但没松手。 邵明安走了几步，转过脸垂着眼睫看看他，眼前迷迷蒙蒙的，也不知看清了没，只低声说了句：“今天，抱歉。” 他今天确实是有点迁怒了，阮尚青那种人令他厌恶，但他的烦躁不是因为这种人而起，阮尚青不够格。他烦躁的是今天这个日子，是关于结婚这件事本身，还有原因，但无论如何，这都不是阮鱼游的错。 “啊……”阮鱼游愣怔着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来。 照这样子今晚也没法洗澡了，阮鱼游费劲巴拉地帮他脱掉衣服，拿热毛巾简单给他擦了个身。 第6章 邵明安一直蹙着眉，眼睛偶尔睁一下，看一看眼前忙活的人，又闭上。 其实这也不是阮鱼游第一次照顾醉酒的他了。 俩人刚住一起那段日子，邵明安几乎夜夜宿醉，心情差得像随时都能引爆，阮鱼游知道一点原因，他其实心里很不安，但还是什么都没问，什么也不干涉，就只那么安静地等着，等邵明安喝得醉醺醺的回到家，他上前去照顾，去做好自己该做的事，邵明安也不止一次推开过他，阮鱼游那时说：“明哥，我们不是爱人，但也不至于是仇人。”再后来，邵明安就尽量不怎么喝酒了。 好不容易把一切收拾完，阮鱼游已经累出一身薄汗。 他看着已经睡着的邵明安，低声说：“今天该道歉的是我，明哥，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邵明安呼吸轻缓，睫毛都没动一下。 阮鱼游看了一会儿，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关掉台灯走了出去。 邵明安这一夜睡得不安稳，他头晕，胸口堵得慌，躺在那儿即使睡着也感觉床和天花板在晃晃悠悠地转动，转得他难受。 他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梦里有很多人，混乱，嘈杂，有人在尖叫，大喊，有人拉着他推搡他，他回过头，就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他张口就想喊那两个字的名字，但那张白净的脸上一双目光与他对上，他就喊不出来了。 虽然宿醉，邵明安还是在第二天早上闹钟一响就醒了。 卧室的门没关严，他下了床，拉开门一走出去，就看见盖着毯子睡在沙发上的阮鱼游。 他冷不防愣了一下。 沙发很大，有足够一个成年男人躺下的空间，阮鱼游身体微微蜷缩着，毯子盖到下巴，睡得很安静。 邵明安看着他。 印象里，阮鱼游似乎一直都是个安安静静、没什么存在感的人，他的存在本身似乎就是在阐述一种不打扰。 生活给他什么他都安静接下，拿走什么他也不吭声。 他不伸手要，也不开口问。 有时候邵明安也会奇怪，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这样合适的一个人。 邵明安站了一会儿，走过去在那个肩膀上轻轻推了推：“怎么在这儿睡？” “嗯？” 阮鱼游迷迷糊糊睁开眼，缓了一下，忙掀开毯子揉着脸起身：“……我睡过头了明哥，你都已经洗漱好了吗？我这就去弄早饭，很快的。” “不着急，”邵明安看着他：“问你呢，怎么睡这儿？” “就……”阮鱼游结巴了一下：“就是怕你晚上不舒服，万一要吐什么的，我怕听不见。” 他以前也是这么照顾邵明安的，卧室门留个缝，他睡外边，有什么动静就起来看一眼。 但邵明安这次直直地盯着他，盯了快半分钟。 阮鱼游心里有点发怵，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感觉自己也没做什么不合适的，甚至他昨晚也考虑要不要在邵明安床边的地板上打个地铺凑合一晚，但最后还是没有…… 他抬眼看看邵明安，忐忑地问：“……怎么了明哥，我就、帮你收拾完就出来了，我别的什么也没动……” 邵明安没说话，眼神有些沉。 阮鱼游心紧张地乱跳。 半晌，邵明安说：“去洗漱吧，不用弄早饭了，出去买点儿车上吃。” “啊……”阮鱼游下意识应了一声，眼睛依旧看着他。 邵明安说：“一会儿坐我车去公司。” 直到收拾妥当，老老实实跟着邵明安坐进车里，阮鱼游脑子还是有点懵。 结婚一年了，俩人都在同一家公司，但阮鱼游坐邵明安的车上班还是头一回。 他俩结婚的事儿不是秘密，公司上下都知道，但邵明安在外人面前从来不会多看他一眼，无事无交集，有事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和语气，跟阮鱼游关系不错的同事背后替他鸣不平，说小邵总哪怕是座冰山，对别人也就罢了，怎么对自己的伴侣也这么冷淡。而阮鱼游总是笑笑，不甚在意地说：“他脾气就这样，习惯就好了。” 每次别人问起这个，阮鱼游都会在比较注意维护邵明安的基础上尽量转移话题，他不是不知道邵明安没有义务与他扮恩爱，但他觉得也没必要俩人都那么冷刻的像对待规章条例一样去对待这段关系，邵明安怎么想的他无从干涉，也不会去试图改变什么，他只觉得自己做好自己那份就行了，这么一想，他就坦然从容起来，别人见他如此，以为这是人家俩人之间的相处之道，也就不好再当面多说什么。但私底下会怎么议论，阮鱼游听不到，也就无从知晓了。 阮鱼游一路在副驾上坐得笔直，手都不敢乱动。 他几次悄悄转过脸看看邵明安，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车里的气氛，但邵明安只盯着车前方，侧脸线条冷硬，没有一丝想说话的样子。阮鱼游思来想去，只好闭紧了嘴。 到了公司大楼的地下停车场，两人一起下了车，没走几步，就看见公司老总邵棠从车上下来。 邵明安停下脚步，叫了声：“爸。” “嗯。”邵棠锁了车，夹着公文包走了过来，阮鱼游紧张地站直身子，叫了声：“邵总。” 邵棠看了看他，点了点头，径直走向电梯间。 “昨晚喝酒了？”电梯一来，邵棠先走了进去，邵明安和阮鱼游跟在后面。 第7章 “喝了一点。”邵明安说。 邵棠没再说话。 电梯里气氛有点压抑。 阮鱼游站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虽然说起来名义上已经是一家人了，但其实他跟邵棠几乎没打过交道。 他没管这个人叫过爸，因为当初邵棠和邵明安都不许，于是人前人后，他一直都是一声规规矩矩的邵总。 “要庆祝也注意点分寸，公司现在事情多，你最好还是多上点心，别耽误了正事。”邵棠盯着电梯按键，没什么表情地说。 “我知道了，爸。”邵明安也没什么表情的回应道。 第6章 冷暖自知 阮鱼游一向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他知道自己生来就不讨喜，所以从这段婚姻一开始，他能想象作为邵明安父亲的邵棠对他有看不上眼。只不过邵棠是个体面人，当初哪怕再怒不可遏，也只针对邵明安，他自始至终没对阮鱼游做过什么，说白了，就是连最基本的正面交集都没有过。阮鱼游从未被允许登过邵家的门，即使在公司也小心注意着分寸，刻意保持距离。但好在邵棠人虽然强势，却也公私分明，阮鱼游工作上向来稳妥，邵棠也从未故意挑过他的刺。 电梯到了，邵棠先一步走出去，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对邵明安说：“你跟我先过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邵明安说：“好。”便跟了上去。 阮鱼游悄悄松了口气，这一路提着心，绷得很累。 他拐了个弯，不声不响到自己工位上坐下。 “小阮，”旁边正跟人交换眼色的同事往这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问：“今天你跟小邵总一起来的？” “啊。”阮鱼游笑笑。 “快说说，你们这是什么情况？以前可从没见过你俩一起。” 阮鱼游忽然反应过来，他和邵明安一起上班这事儿，居然算是公司里一件大新闻了。同事一脸八卦的表情压都压不住，也是平时关系处得都不错，阮鱼游知道对方没有恶意，他性格和气，别人多问几句他也不会表现出什么。 只不过现在这个看似再平常不过的问题，阮鱼游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虽然他脾气好，但并不表示他愿意跟人谈起这些。 于是他只笑了笑，低头继续整理桌面，没说什么。 邵明安在总裁办公室一直没出来，阮鱼游忙了一会儿手头的工作，起身去茶水间冲咖啡。 公司规模挺大的，茶水间离办公区域有点远，阮鱼游走到门口，刚要推开虚掩的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刻意压低的聊天声。 “……我猜他们关系破冰了，今早上小阮是坐小邵总的车来的，这是破天荒头一回吧？”一个女同事的声音。 另一个女同事感慨：“不容易啊，就小邵总那一天到晚冷冰冰的样子，真不知道他们私下怎么相处的。” “说不定回家就甜甜蜜蜜了呢，在公司这叫避嫌。” “你看见了？你怎么知道他们甜蜜，就他们这一年来在公司的状态，我真想象不出私底下能有多甜蜜。” 另一个男同事插话道：“诶你们没听说吗？小邵总当初跟小阮结婚不是真的。” “啊？”两个女同事捂嘴惊诧道：“假结婚？” “领证是真的，但听说是合约结婚，没有感情基础。” “不会吧……”女同事低声惊讶：“当初小邵总可是为了跟小阮结婚差点跟家里闹翻了的，邵总在办公室发了好大的火，小邵总都一步都没退让……” “个中缘由别人也不清楚，好像说小邵总当时有男朋友，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跟小阮去登记了，”男同事这话说得挺隐晦，“反正你们想想他俩平时在公司的状态，我觉得这事儿可信度挺高的。” 女同事们啧啧感叹。 阮鱼游捏着杯子站在门口愣神，身后站了人都没发现。 “你在这儿干什么？” 阮鱼游惊得头皮一麻，“啊？”地一声转过头来。 邵明安正面无表情看着他。 阮鱼游本来个子就矮一截儿，又被吓得缩起脖子，整个人完全被邵明安的气场镇住了，一时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茶水间里的闲聊瞬间停了，一阵七手八脚的忙乱声，几个人面色尴尬地走了出来。 “小邵总。”几人对邵明安问了声好，迅速离开了。 阮鱼游僵硬地站在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进退两难。 “被人议论的感觉很好吗？听得都入了迷？”邵明安声音低沉，目光更沉。 阮鱼游抬眼看看他，又低下头。 “你知道我不喜欢在公司听见任何关于我和你的风言风语，我不希望这段婚姻沦为别人私下的谈资。” “……你都听见什么了？”阮鱼游忍不住抬头。 “你说呢？”邵明安看着他。 阮鱼游睫毛颤了颤，又有点说不出话来了，邵明安那隐隐透着距离和警告的视线让他心口不舒服，他思索了几秒，抬头说：“……我控制不了别人背后都说些什么，明哥，我只能保证自己从没跟人说过一句不该说的话，就算有什么风言风语，也不是从我嘴里传出去的，你要是真介意这些，那我以后别坐你车就行了。” 邵明安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阮鱼游捏紧杯子，转身进了茶水间。 邵明安站在门口看着他。 第8章 阮鱼游低头撕开咖啡条倒进去，手指轻轻弹了两下，把包装扔进旁边垃圾桶，等接好水转过身，邵明安已经走了。 整个下午，阮鱼游都有些郁郁，周围同事各忙各的，但总有一些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来，在他脸上停留片刻，然后悄无声息地转开。 阮鱼游知道，以邵明安的身份，他和邵明安的关系在公司肯定会被很多双眼睛看着，他接受这种被探究、被打量，但不代表他会习惯。 可不习惯又能怎么办呢，他想了想，都是自己选的。 终于熬到下班时间，同事纷纷收拾东西准备走了，阮鱼游坐着没动，他打算再加会儿班，免得被人看见他和邵明安分开各走各的又不知怎么议论。正这么想着，就听见旁边人接连打招呼：“小邵总。” 阮鱼游抬起头，邵明安胳膊上搭着西装走过来，他一边跟人点点头，一边径直走到阮鱼游身旁，看了一眼电脑桌面，问：“还没忙完？什么时候能走？” 阮鱼游张了张嘴，又没说出话。 邵明安说：“明天再弄吧，走吧。” 阮鱼游说：“……好。” 直到俩人下了地库，坐进车里，阮鱼游才开口道：“明哥，你这是……” 什么意思啊。 阮鱼游看不懂了。 邵明安启动车子，看着后视镜打着方向，说：“我讨厌别人以为我过得不好，讨厌别人用看笑话的心态来猜测我婚姻不幸福。” 阮鱼游愣了一下，随即转开脸，扯了扯嘴角。 好不好，幸不幸福，是演给别人看的吗？有什么意义…… 再说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哪怕演得好有什么用。 阮鱼游想着想着，又及时打住了思绪。 算了，他对自己说，都可以，都没关系。 第7章 事起因由 跟邵明安认识说起来是个巧合。 那时阮鱼游刚入职邵氏差不多半年，初入职场的小菜鸟难免被人使唤，他那会儿每天除了做好分内的工作，就是不停地帮其他同事泡咖啡取外卖，打印复印各种资料，处理各种琐事。 别人说话都挺客气的，一口一个小阮帮个忙，阮鱼游不好拒绝，也不懂拒绝，于是每天都忙得团团转。 邵明安那天被邵棠叫来公司，正赶上开会，便坐在休息区等着。 他手里拿着一本杂志，一直远远看着这个新人一会儿被叫去干这个，一会儿被叫去弄那个，来来回回，马不停蹄。 他心里想，怎么会有人性子这么懦弱？缺心眼儿吗？就这么好支使，连个“不”字都说不出口？ 直到阮鱼游把别人交给他的活儿都干完，屁股刚落座，旁边又有人靠着电脑椅回过头来，伸长胳膊递给他一个杯子：“小阮，帮我去冲杯咖啡，辛苦了。” 阮鱼游忙接过杯子站起身，说：“好的。”然后一转身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阮鱼游忙不迭道歉。 邵明安垂着眼看了他一眼，拧着眉一副很看不惯的样子，阮鱼游心里打鼓，刚要继续道歉，邵明安转头对着那个同事说：“你自己为什么不去？” 同事站起身，尴尬地叫了一声：“小邵总。” 邵明安平时很少来公司，但公司上下没人不知道这位性格乖张的二世祖。他那时毕业两三年了，邵棠一直态度强硬地要求他进自家公司上班，但邵明安偏不愿意，想自己开工作室单干，父子俩在这事儿上谈不拢，于是就一直僵持着，让原本就不怎么融洽的父子关系更加紧张。 同事也没想到能正好撞到枪口上，更没弄明白邵明安为什么会替一个新来的小员工抱不平，一时间气氛非常尴尬。 阮鱼游彼时还不认识邵明安，只是觉得这个冷不丁冒出来的人脾气有点太冲了。 他怕俩人吵起来，赶紧打圆场说：“没事儿没事儿，我正好也闲着。” 邵明安觉得这人简直无可救药：“公司请你是让你来闲着的？没自己的事儿干吗？” 阮鱼游被噎得说不出话。 邵明安又看着那个同事：“他的本职工作里包括给你们端茶递水跑腿打杂吗？” 同事陪着笑说：“没有没有……是我过分了，小阮，不好意思啊。” 阮鱼游说：“没……没什么，真的……”邵明安瞪他一眼，他默默噤了声。 会开完了，各部门领导从会议室里出来，邵棠的助理过来对邵明安说：“小邵总，那边好了，邵总正请您过去。” 邵明安转身走了。 助理推了推金丝眼镜，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阮鱼游和同事，转身跟了上去。 虽然仅从邵明安当面这几句话里也听不出他和阮鱼游之间是不是认识，但万一呢？ 周围同事心里都一阵发怵，他们部门有一个算一个，几乎都支使过阮鱼游干这个干那个，阮鱼游脾气还怪好的，从来没表现出不情愿，他们哪里知道这新人背后有这么大的靠山。 于是打这天起，周围的人甚少再敢让他帮忙做事了，态度也都变得热情起来，阮鱼游许久才反应过来这种变化，心里又忽然紧张，他后知后觉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不通人情世故了，那位小邵总好歹是帮自己出了头，自己却连句谢谢都没说。 阮鱼游权衡再三，最后去商场专柜挑了一支钢笔。 第9章 他不知道邵明安那样的人喜欢什么，缺什么，大概什么都不缺，但他又没法问，于是只能在自己经济基础上选一个合适的、不太会出错的礼物，他想等哪天有机会了就送给人家，以表感谢。 但接下来好长时间俩人都没再遇上，久到阮鱼游都快把这事儿忘了。 等他再次听到邵明安的消息，就是这人跟别人打了一架，把对方打进了医院，自己进了局子。 事情闹得挺大的，好像差点按故意伤人被拘留，邵棠那阵子为了处理他的事连公司都没怎么顾上。 阮鱼游想起来心里就有点感慨，看来自己猜得没错，这人脾气是真不怎么好啊。 再次碰面是在一个酒吧门口。 也是巧合，那天晚上阮鱼游跟大学时的好朋友温浩吃了个饭，分开后回家路上，他走着走着就看到街边吵吵嚷嚷的一群人，其中有个男生抓着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在不停地说着什么，阮鱼游一眼就认出那个高个男人是邵明安。 他眼神冷冷的，嘴角带着一丝不屑的笑，一边不耐烦地听着对方涕泪交流的解释，一边低头点了根烟。 阮鱼游站在那儿愣住了。 邵明安抬头吹了口烟，看见了他。 他抬脚走了过来，阮鱼游瞳孔一怔，紧张地站直了身子。 身后那个男生追了上来，拉他的胳膊，“明安，你再给我次机会行吗，我真的只是一时糊涂了，咱俩这么多年了，你真能说放下就能放下吗，你都已经在筹备结婚的事了……” “是啊，谁说不是呢。”邵明安冲阮鱼游招招手，阮鱼游脑袋里“咯噔”一声，但脚下还是不由自主，顺从地走了过去。 邵明安回过头来看着辛奕：“都他妈准备结婚了你还出去搞，还一时糊涂？你恶心谁呢？” 辛奕声音都变了调：“明安你别这样，就原谅我一回，看在咱这些年的份儿上……” “就因为看在这些年的份儿上，我才想不通，辛奕，你把我当什么？你他妈这是被我抓了个现行，要不然你会认？你俩不是第一次搞了吧？你当我傻逼吗？” “明安……”辛奕眼泪下来了。 邵明安抬起胳膊搭过阮鱼游的脖子，另一只手弹了弹烟灰：“我是想跟你结婚来着，但现在看看不可能了，不过也无所谓，跟谁结不是结呢？对吧？你能去跟别人搞，我就能立马换个人结婚，从今天起你在我这儿什么都不是了，辛奕，收收你的眼泪，别演了行吗？” 辛奕一边摇头一边伸手上来拉他，邵明安扯开了。 辛奕说：“都是我不对，你怎么惩罚我都行明安，但是你别这样……” 邵明安笑笑，搂在阮鱼游脖子上的胳膊紧了紧，阮鱼游都快傻了，浑身僵硬。 邵明安估计这一晚上没少喝，他根本不管此刻在大街上被随手拉过来的阮鱼游是什么心情，夹着烟的手掰过阮鱼游的脸，捏开下巴，直接吻了上去。 …… 阮鱼游脑袋像“啪”地一声断了线，什么反应都没了。 邵明安带着烟味和酒味的吻带着一股气势汹汹的烦躁在阮鱼游口腔里扫荡着，阮鱼游几乎一瞬间就吓软了腿，整个身体向后趔趄了一下，又被邵明安一把揽回到怀里。 阮鱼游彻底懵了，唇分开时他满脸涨红，眼睛瞪得看着像快哭了。 邵明安看都没看他，转过头对瞠目结舌的辛奕说：“我能对你好那么多年，辛奕，我就能把这份好转头给别人，因为你不配，你给我听着，这个婚我会继续结的，但不是跟你，你这个人从今以后，在我这儿不存在了。” 第8章 送你回家 被邵明安拽着手拖走的时候阮鱼游脑子还是麻的，两条腿的步子迈得乱七八糟。 直到跌跌撞撞到了停车场，被塞进车里，车门“砰”地一声甩上，他才受了惊一般浑身一哆嗦，看着邵明安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又“砰”地一声拉上车门。 阮鱼游捏了捏手指，方才骨节都被攥得发白了，他低着头伸开看了看，又悄悄缩了回去。 “你……”邵明安有些烦躁地蹭了下鼻子，靠在座椅上看了他一眼：“你叫什么？” “阮鱼游，”阮鱼游小声回答：“耳元阮，鱼儿游，阮鱼游……” 邵明安拿过烟盒敲出一支烟噙在嘴上，看上去完全没在听，打火机举起来，又偏过脸问了一句：“介意吗？” 阮鱼游摇摇头。 “咔哒”，邵明安点了烟，狠狠吸了一口，然后靠在椅背上缓缓吐出。 车里渐渐弥漫起烟雾，阮鱼游暗暗捏着手指，脸向车窗外望着，心脏跳得乱七八糟。 直到此刻，他都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还是应该推开车门下车，礼貌道别。 他只是不敢吭声，邵明安情绪很差，眼见的非常差，阮鱼游到现在还嘴巴发麻，他都不敢伸手摸一摸。 “刚刚，很抱歉……” 过了许久，邵明安开口。 “嗯？”阮鱼游慌忙回过头来看着他，眼神有点颤动：“哦，没事，没什么。” “我记得你，你是我爸公司的员工，”邵明安打开车窗伸出去弹了弹烟灰，“我今晚……很抱歉冒犯了你，我就是情绪上头了，正好看见你……真的抱歉。” 第10章 “没事儿……”阮鱼游转开脸，呐呐地说。 邵明安没再说话，车里陷入令阮鱼游如坐针毡的寂静，邵明安抽完一根烟，捻灭烟蒂，说：“你住哪儿，我送你。” 阮鱼游连忙说：“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你心情不好，也早点回去休息……” 邵明安启动了车子，说：“你这么晚了还在街上走，是住附近吗？” “不是，我本来准备去地铁口。” “地址给我，我送你。” “你别……”阮鱼游忙伸手按住他胳膊，随即发觉不合适，又赶紧缩了回来：“你喝酒了，别开车了吧……” 邵明安这才反应过来，他怔了一下，烦躁地靠回到椅背上。 “真不用送，”阮鱼游说：“我住的地方离地铁口挺近的，出站很快就到了。” 邵明安想了想，推开车门下了车：“走吧，坐地铁也行，我送你。” 阮鱼游张口还要推拒。 邵明安看着他，说：“我就是想找点事儿做，但我现在想不出来能做什么，所以想送你，就当转移一下心情。” 阮鱼游被那眼神盯得心慌，只好也推开车门下了车，“那，那行，那走吧。” 地铁里人挺多的，没座位，邵明安和阮鱼游两个被挤在角落里。 邵明安的心情非但没转移，反而更烦躁了。他这会儿才想起来为什么没打个车，明明不必跟这么多人挤在车厢里，他一手抓着横杆，阮鱼游肩膀被挤着抵在他胸口，他连退开点距离都做不到。 “四号线确实有点挤，人流量挺大的……”阮鱼游抬头看看他，有些局促地说。 邵明安蹙着眉，眼睛盯着黑洞洞的窗外，“嗯”了一声。 他已经好几年没坐过地铁了，家里好几辆车，不开车的时候就打车或者去哪儿有朋友接，他都忘了有的人上下班通勤都是挤地铁。 就像眼前的阮鱼游。 不过他并不想接话，除了烦躁，除了胸口堵得难受，他什么也不想说。 几站路很快到了，他跟着阮鱼游挤到门口，车门打开，两人前后脚下了车。 出站口那边有电梯，但阮鱼游很少上去挤，都是走旁边的楼梯。 他走在前边，回头看了邵明安好几次。 邵明安双手揣在裤袋里，低着头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迈上台阶，拧着眉，神情飘忽又落寞。 人流从地铁站涌出，迅速四散，顺着路口融入了各个方向，阮鱼游挎了挎单肩背包，放慢脚步跟邵明安并肩走着。 这边街道老旧，比市区冷清了许多，俩人走了一会儿，前边出现了一条小河。 夜里的水面上映着霓虹，淙淙流动着，河边修了个占地面积不大的小公园，供附近小区居民遛弯健身什么的。 邵明安停下脚步，在河边站了一会儿，低头点了根烟。 “你不想问问发生了什么吗？” 许久，他转过脸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阮鱼游，又转了回去。 也许是河边景观灯比较暗，不仔细分辨的话很难看清彼此的表情，这给了阮鱼游些许自在。他说：“我没什么想问的，就是，希望你心情能快点好起来，不管发生什么，总归都会过去的。” “过去……” 邵明安笑了一声：“这他妈怎么过得去……” 阮鱼游看了看他，邵明安的表情隐没在黯淡阴影里，但侧脸的线条依然明显，他说：“谁都会有日子不好过的时候，但总是要过下去的吧，不然怎么办，只能往前走。” 邵明安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你谈过恋爱吗？” 阮鱼游顿了顿，手指下意识攥了攥背包带子，说：“没有……” 邵明安其实也说不清自己现在在做什么，这大晚上的，在酒吧喝了一肚子闷酒，结果碰上那个人，撕扯了一番……他不知道自己眼下想干什么，放在以前他绝对做不出大半夜的拉着一个陌生人在街边谈心这种事，连想都没想过，他从来不是个爱倾诉的人，从来不，可现在他有一肚子烦躁想倾吐，他实在是堵得难受，难受到不想在乎阮鱼游是谁，不想在乎任何事，什么尊严，什么体面，哪儿还有什么体面…… 可他满胸腔的烦躁在这即将倾吐而出的一瞬间，却被狠狠堵在了嗓子眼儿里，他转过头看着阮鱼游，满脸震惊：“你……没谈过恋爱？” “没有……”阮鱼游也看着他。 对视的两双眼睛里波光微颤。 邵明安说：“那你，刚才是……初吻？” 阮鱼游反应了一秒。 接着脑子里“轰”地一声，耳根瞬间烫炸了。 第9章 想要什么 混乱了一晚上，阮鱼游也是这一刻才反应过来，关于这个吻，这个……初吻…… 这两个字一钻入脑海，阮鱼游立时感觉脖子上像架了一把火，瞬间烤得他满脸滚烫，浑身的血直冲面门，冲得他天旋地转头重脚轻，他低着头，紧紧抓着背包肩带，恨不得路灯再黑一点，更黑一点，黑到邵明安完全看不见他…… 邵明安夹着烟的手顿在半空，一动不动。 阮鱼游是真后悔了，他那会儿就应该拒绝得更坚定一点，不让送，哪怕惹人不高兴，也比现在这一刻尴尬到恨不得一头扎进河里去强。 “抱歉……”半晌，邵明安才开口。他的烦躁早已经四散到九霄云外去了，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事，做得有多过分，这也太…… 第11章 “真的很抱歉，我……”邵明安内心难得地生出几分愧疚，其间还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没事儿……”阮鱼游憋了半天，依旧只能憋出这几个字，说完，俩人都不再吭声了。 夜风吹来几分清醒，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站着，尴尬的意味更浓了。 邵明安走开几步，将手里已经燃尽的烟头捻在垃圾桶的灭烟盒里。 “走吧。”他说。 阮鱼游忙抬起头：“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就在前边，不远了。” 邵明安看着他，又说了一遍：“走吧，不差这点路。” 阮鱼游没再吭声。 “你以后，”邵明安一边走着，说：“有什么需要我做的，都可以告诉我，今晚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阮鱼游忙摇摇头：“不用，其实你已经帮过我了，之前还想找机会谢谢你，一直都没碰到，今晚正好……” 话没说完，他闭了嘴。 又是一阵难以形容的沉默。 这话其实也没别的意思，但要细琢磨，怎么琢磨怎么不对意思。一直想找机会谢谢，结果没想到是这么个机会，这么个谢法儿，阮鱼游感觉自己今晚真是撞了邪了。 “是你在公司太好欺负了，身在职场太老实的性子不是什么好事。” 邵明安本不想管太多，但一想到阮鱼游那个唯唯诺诺的样子，忍不住又多说了两句。 阮鱼游小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邵明安看看他，心想，就是太好欺负了，今晚这事儿要换了别人，不直接给他一拳才怪，而这个人就跟傻了似的，懵头懵脑被他捞过来就亲了，亲完了更傻，连句为什么都问不出来，差点连气儿都不会喘了。 邵明安叹了口气，接着猛然想到了什么，停住脚步，“你……” 阮鱼游心也跟着一下子提起来：“……怎么了？” 邵明安眉头拧起，盯着阮鱼游的眼睛：“你是同吧？” 阮鱼游一下子又红了脸，捏着背包带子憋了好几秒，低声“嗯”了一声。 邵明安松了口气，“那还好，不然就太造孽了……” 阮鱼游反应过来，不知怎么，他心里有一瞬间忽然有点想笑。 小区到了。 俩人在大门口停住脚步，邵明安皱着眉望了望这个破破烂烂的小区。 “你就住这儿？” “嗯，”阮鱼游不介意对方眼里毫不遮掩的嫌弃，“这里房租便宜，离地铁站也近，还挺好的。” “你管步行二十分钟叫近？” 邵明安不能理解，对他来说，近的概念就是出电梯间到停车位的距离。 阮鱼游只是笑笑，没多说什么。 邵明安说：“那你回去吧，今天谢谢你……另外，我再次向你道歉。” “没事……”阮鱼游局促地站着，他想了想，低头拉开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装着那支钢笔的小盒子，说：“这是上次本想着谢谢你的礼物……我先进去了，你也、快回去吧。” 邵明安接过来，“啪“地一声打开看了看，弯弯嘴角，又‘啪“地一声合上了，他知道这个牌子不贵，”谢谢了，“他拿着盒子后退两步，对他摇了摇，“那我先走了，再见。“ 阮鱼游原地望着他的背影站了一会儿，看见他一边走一边低头点了根烟，然后抬起头狠狠呼了口气。 烟雾被风送了过来，阮鱼游轻轻吸了口气，然后转过身，进了小区。 挺好闻的，像那个……初吻的味道。 接下来两人又好长日子没再见过，阮鱼游依然按部就班，每天公司和出租屋两点一线。 身边同事对他很客气，阮鱼游偶尔想起邵明安说他不该性子太好的话，觉得也不全对。新来的人多干些跑腿打杂的事原本无可厚非，这就是职场生存规则，他遵循就是了，也没觉得多憋屈，同事以前虽然经常让他帮忙，但其实也并未存着欺负的心思，相反因为阮鱼游脾气好，大家对他还挺和善的，偶尔有什么不懂的需要帮忙，别人都很乐意教他。 阮鱼游想起邵明安那张总是板着的脸，那副脾气，也不知道这人如果身在职场会是什么样子，他出神地想了一会儿，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这天，阮鱼游一大早进公司打完卡，背着包从电梯出来，还没等走到工位上，就听见总裁办公室那边稀里哗啦一阵摔东西的声音，周围人被吓得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接着，邵明安阴沉着脸从办公室大步走出来，摔上门的一瞬间里面传来邵棠的怒吼：“混账！” 阮鱼游呆立在走廊处，见他过来赶紧往旁边让，邵明安径直走到他面前，问他：“身份证带了吗？” 阮鱼游点头：“带了啊……” “跟我走。”邵明安拽过他的手腕，在旁人一片震惊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阮鱼游脑子又懵了，完全不知道这又是什么状况，邵明安拉着他径直下了停车场，上了车，启动之后直接开了出去。 阮鱼游一开始什么都没敢问，邵明安沉着一张脸，腮颌时不时咬一下，怒气溢于言表，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直到他极其不冷静地超了几次车，阮鱼游看着他，说：“……小邵总，你别生气了。” 邵明安没吭声，但在阮鱼游的视线里，他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从胸口缓缓呼出一口气，将车速慢了下来。 第12章 等了一会儿，阮鱼游又轻声问：“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前边路口有条辅路，邵明安打了把方向，把车拐了进去，停在了路边一个停车位上。 阮鱼游往外看了看，回过头来：“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阮鱼游。” 邵明安拿过烟盒抽出一根烟放在嘴里，顿了顿，又拿了下来。 “你上次说你没谈恋爱，也就是现在是单身对吧？” 阮鱼游过了两秒，张了张嘴：“啊……” 邵明安大概太烦躁了，没心情拐弯抹角，跟傻子说话还是直来直去比较省劲。 他直接问：“那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阮鱼游更懵了：“啊？” 他不懂邵明安什么意思，就算在邵明安眼里他此刻这幅样子傻透了，但他确实不明白，只一脸局促加茫然地看着邵明安。 邵明安缓了口气，语气尽量放轻松些：“就是……比如房子，车，钱，或者别的什么，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告诉我。” 阮鱼游愣了愣，垂下眼睛，真的认真想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说：“家。” “什么？”邵明安皱了下眉。 “最想要一个家，就是别人有的那种……很有爱的家。”阮鱼游一边说着，弯起眼睛笑了一下：“从小就想要。” 邵明安怔了怔。 “操，”他扭开脸靠回到椅背上，举起攥在手里的打火机，把烟点了。 阮鱼游安安静静看着他。 邵明安按下车窗，拧着眉把一根烟抽完，回过头来。 “我给你一个家，你跟我结婚，行不行？” 第10章 真心喜欢 阮鱼游知道自己没听错，但他还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看着邵明安，张着的嘴巴里第无数次发出了那个音节：“……啊？” 邵明安看了他几秒钟，最终忍无可忍地扭开了头。 “我爸让我联姻，跟他生意伙伴的女儿。” 阮鱼游眼睛睁大：“可你不是……这怎么行呢……” 邵明安靠在椅背上，手指搭着车窗，轻轻嗤笑了一声：“我差点进局子这事儿是他帮我摆平的，所以借题发挥，让我这次必须听他安排，他扔给我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这就是他说的办法。” 阮鱼游看着他。 邵明安望着窗外：“但我不可能遂了他们任何人的意，不可能的，想都别想……” 这个“谁”都包括了谁，阮鱼游心里大概有个猜测，但他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劝解或者安慰的话都太多余了，况且作为一个不了解事情原委的人，阮鱼游也没有资格说出任何一个字。 邵明安声音带了些疲惫的沙哑：“所以我现在需要一个人来跟我结婚，但我不知道跟谁……”他转过头看着阮鱼游：“你……愿不愿意？” 阮鱼游有些结巴：“……为什么是我？” 邵明安看了他一会儿，说：“不知道。” 阮鱼游：“……” 邵明安叹了口气：“大概这样更能激怒他们吧，毕竟你……”他的眼睛自打相识以来第一次在阮鱼游脸上认真打量了一番，说：“是他们最意想不到的那种人。” 阮鱼游下意识就想问：哪种人？ 但随即反应过来，不用问了，大概就是那种不管从哪个方面横看竖看都不可能跟邵明安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是他们最不能接受的那种人。 “你觉得我……合适吗？”阮鱼游沉默了一会儿，问。 邵明安嘴角轻轻弯了一下，语气坦然：“合适，我想了想，没人比你更合适了。” 阮鱼游看着他。 “你可以回去考虑考虑，如果愿意，我们再谈下一步……” “不用。”阮鱼游轻声说。 “嗯？”邵明安转过头来。 阮鱼游打开背包，从里面翻出身份证递了过来。 他的手指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说：“不用考虑了，我愿意。” 从民政局出来，俩人一起去吃了个饭。 点完菜，邵明安把菜单还给服务生，拿起桌边的湿巾一边擦手一边问：“你要不要跟家里说一下，不管怎么样这也是你的人生大事。” “不用……”阮鱼游拿过杯子低头抿了一口，说：“我家里，应该没人会关心这个。” 邵明安眉头动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不管也好，少了很多麻烦。 吃完饭出来，俩人走到车前，邵明安帮阮鱼游拉开车门，阮鱼游说：“谢谢小邵总。” 邵明安绕过车头坐回到驾驶室里，一边拉过安全带一边说：“以后别这么叫我了，换个称呼。” 换个称呼。 换个什么……是那种对伴侣的昵称还是…… 阮鱼游冷不丁一下实在想不出该怎么称呼对方合适，其实刚才在登记处登记的时候，他看了邵明安的身份证，比他大两岁，他不知道该直接叫名字还是叫声哥，很别扭，因为俩人之间毕竟……真的不熟…… 车开出去半会，阮鱼游还在思索，纠结得都快冒汗了。邵明安一直目视前方开着车，终于舍得开口解救了他：“叫明哥就行。” “嗯？”阮鱼游一怔，马上点了点头：“好的，明哥。” 邵明安嘴角淡淡地弯了一下，“一会儿我们留个电话，加个微信，然后看你哪天方便，我叫人帮你搬家。” 第13章 阮鱼游“嗯”了一声。 已婚的俩人连个联系方式都还没有，这话怎么听着怎么怪异。 但阮鱼游偷着看了眼面色沉静的邵明安，就这一刻，他心里有了一丝莫名的，尘埃落定的踏实。 早上被拉出公司时还是单身，下午再回来就变成已婚了。 阮鱼游悄么叽儿的跟谁都没说。 只不过这事儿早晚也瞒不住人，几天之后，邵明安回家把结婚证放在邵棠面前的时候，邵棠直接气得差点犯了心脏病，这位五十出头，强势威严了半辈子的人，在这一刻终于显出了被击败的颓势，他暴怒过后，两手撑着桌子喘了半晌，然后食指点了点那张结婚证，问邵明安：“你这是跟我过不去，还是跟你自己？” 邵明安没吭声。 邵棠努力让自己顺了顺气，说：“多的我也不说了，你去给我把这个婚离了，我不管你脑子里进了多少水，邵明安，我是你父亲，这么多年不管你对我还剩下多少父子情分，我邵棠一分一毫都没亏待过你，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你，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现在只要求你，去把这个婚离了。” “不可能。”邵明安勾了勾嘴角：“我的合法婚姻，受法律保护，谁也无权让我离婚，我跟这个人，”他手指敲了敲结婚证上照片里的阮鱼游：“过定了，过一辈子。” 邵棠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都在一炸一炸地疼，他连拍桌子的力气都没有了：“邵明安，你妈走了之后，你恨我这么多年，我就想问问你，你现在做的，难道就是你妈想看到的？你觉得她在天有灵，看见你如今……这么荒唐，你觉得她会为你这份桀骜不驯感到骄傲？你这是让她安心吗？” 邵明安转过脸，看了他爸几秒钟，说：“别提我妈。” 他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阴沉：“我桀骜不驯这个结论，你到底是从哪儿得出来的？你只看得到我桀骜不驯，眼里还有别的吗？我从小到大所有拿a的成绩，我房间里整面墙的奖杯奖状，我所有努力去掌握的知识和技能，在你眼里屁都不算，所有不按你的想法来的人和事你除了一口否定还有什么？你永远都是对的！你从来不认错！你永远那么强势对每一个人都只有强势！如果你当初跟我妈吵架的时候哪怕稍微低个头，哪怕稍微说他妈一句软话！我妈也不至于情绪崩溃冲出去被车撞！这就是你全对是吧？！你太对了！你不是说我一无是处吗？那我一无是处给你看，你有什么不满的？这不都是按你的想法来的吗？你现在！为什么又他妈不满意了！啊？！” 邵棠瞠目结舌，瞪着邵明安，邵明安扭开脸，狠狠绷紧了下颌。 半晌，邵棠叹了口气，这口气一叹出去，他整个人像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就算恨我，你也实在不应该拿这种事跟我赌气，”邵棠说：“就算你不愿意联姻，至少，你也该找个真心喜欢的。” “嗤……”邵明安笑了一声，回过头来看着他爸。 “真心喜欢的？你确定？我妈真心喜欢你几十年，她得到了什么？我真心喜欢辛奕，我他妈婚房都准备好了，你现在告诉我真心？喜欢？” 他挺直脊背，抬手整了整领带，说：“你犯不着跟我说这些了，爸，”他微微抬起脸，看着邵棠：“我这辈子就跟这个阮鱼游过了，我真心、喜欢、看你们气急败坏、束手无策的样子，你们越抓狂，越难受，我就越幸福，真的。” 第11章 一个小偷 婚后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但一切似乎跟阮鱼游想的不一样。 他说不清楚究竟应该是怎样的，只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之后他才发现，邵明安是个话这么少的人。不，也许不是话少，只是不想跟他多说而已。 确实没什么可说，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共同语言，没有能聊得来的话题，邵明安对他没有想了解的过去，更不可能有共同期待的未来。他们像合租室友一样各睡各的房间，白天各忙各的事，除了偶尔在一个桌上吃饭，甚至还有过一连几天碰不到面的情形。邵明安说了没有感情就是没有感情，这段婚姻关系生疏得连普通朋友都够不上。 阮鱼游无从交流，茫然又无措，他只能在日复一日小心翼翼的相处中慢慢摸索，调整自己。 或许是性格和经历决定了不管将他放在哪里，他都会尽力去适应那里的生存规则，说认命也好，逆来顺受也罢，总之很快，阮鱼游就想通了。这样的生活不是跟想象中不一样，而是这原本就是这段婚姻该有的样子，一开始不就都说好了吗？就该是这样的。如果觉得不符合期待说明心里存了不该有的念想，而这是不对的。 心态一摆正，生活就变简单多了，阮鱼游迅速适应了角色，每天按部就班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将一个冷清的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尽管邵明安看他的眼神从来都不带感情，但这也不妨碍邵明安承认，阮鱼游身上有种安宁地、既来之则安之的坦然。 日子就这样还算平静得过下来了，不管怎么样，这符合邵明安结婚的初衷，如果周年那天没回家的话。 邵明安以为就算再瞧不上阮尚青，只要忍过一顿饭也就行了，但是当阮尚青对着阮鱼游抡出那一记巴掌时，他还是炸了，直接动了手。 阮鱼游他爸打了阮鱼游，邵明安把他爸打了，蒋凡听到这话的时候捏着酒杯对着邵明安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说：“你当时就想不出其他方法了么？就非得当着阮鱼游的面儿跟老丈人动手？” 第14章 “想不出来，”邵明安吸了口烟，用力吐出来：“他爸就是个人渣，我一看见他对阮鱼游动手，我脑子里就什么都没了，只想弄死他。” 蒋凡看了他半晌，叹着气摇了摇头：“你还是想想怎么跟人阮鱼游解释吧，那毕竟是他爸，你这事儿弄得不怎么像样儿……” 是不像样儿，邵明安承认，所以他心情很烦躁。他不明白阮鱼游这么安静懂事儿的人怎么会摊上那样一个爹，不明白阮鱼游怎么就这么懦弱。 他原本什么都不想管，可那句“阮鱼游是我的人”，他又说得那么斩钉截铁，理所当然。 他的烦躁堵在心里，挂在脸上，一连几天，阮鱼游都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不在他眼前晃。 阮鱼游并不知道那天晚上邵明安遇到了辛奕，他也不知道这一年里辛奕找了邵明安多少次。他不认识这个人，邵明安从来不提，他也就不问。 他没想过辛奕会主动出现在他面前。 这天下班时阮鱼游收到邵明安消息，说晚上不回家吃饭了，让他不用等，阮鱼游想想干脆也不做了，半路上打包了份外卖拎着回了家。 电梯门一打开，家门口站着的一个人让他愣了一下，没等开口，对方看见了他，将手里的烟扔到地上踩灭，笑了一下：“阮鱼游？” “你是？”阮鱼游莫名觉得对方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来。 对方看了他几秒钟，说：“辛奕，邵明安前男友。” 阮鱼游呐呐地“啊”了一声。 他想起来了。 “明哥……明哥不在家，你是要找他吗？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找你。”辛奕笑着，那笑容有些憔悴。 阮鱼游愣了愣：“找我？” “是，”辛奕转头看了看门：“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哦哦，”阮鱼游赶紧上前打开了门：“那你，进来吧。” 辛奕抬脚走了进去。 “你先请坐，我去给你倒杯水。”阮鱼游有些局促，放下餐盒忙去拿杯子。 辛奕视线在他身上停了一会儿，便转开头四处打量，看着看着，眼圈就有些红了。 “喝点水吧。” 阮鱼游端着杯子站在身后，辛奕回过头，伸手接了过来，问：“你们婚后就住这里？” “对，”阮鱼游说：“这是明哥的房子，之前他让我搬过来……” “这是他原本准备用来跟我结婚的婚房。”辛奕说。 阮鱼游怔住了。 他的反应在辛奕的意料之内，辛奕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房间里每一处装饰和陈设。 “这里的装修，每一处材质、每一个细节，都是他当初按我意思来精心设计的，阮鱼游，你在这儿住得舒心吗？” 阮鱼游抿紧嘴唇看着他，没吭声。 辛奕笑了一下：“我一直在等他气消了原谅我，能让我回来，但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这么狠……” “阮鱼游，”他转过脸：“你是个小偷，知道吗？你偷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东西，这里的一切原本是属于我的。” 阮鱼游脸色泛白，半晌，开口道：“我不是。” 他心里极不舒服，胸口发闷，指尖发抖，但他尽量维持体面，让自己看上去不卑不亢：“你和明哥之间的事我不清楚，你有什么话应该去找他说，而不是闯到我家里来……” “你家？” 辛奕眼尾红着，挑起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你哪来的家？你爸是个酗酒家暴的烂人，你妈对你不闻不问，你从小要么被打，要么被无视，你自卑自闭到连个像样的朋友都没有，你体会过什么叫做家吗？现在就因为邵明安拿你来跟我赌气，你居然就敢把这儿称作你的家了，你有什么资格？就凭你趁他愤怒到脑子不清醒的时候跟他领了张证？” 阮鱼游眼睛睁大：“你查我？” 辛奕哂笑了一下。 “从知道明安跟你结婚那天起，我就疯了似的把你这个人的老底都查了个遍，他可以不管你是谁，我不能不管，我就想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凭什么……”他皱着眉，眼睛愈发红得厉害：“不过我不得不承认他做到了，我确实难以置信，难以接受，你这样一个人……他为了赌气，竟然和你这样的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一年……” “我是什么样的人不需要你来评判，你今天来究竟想做什么？”阮鱼游看着他。 辛奕缓了口气，冷静了一下，语气变得干脆：“你们结婚周年那天晚上我碰见他了，他不开心，阮鱼游，差不多了吧？一年了，是时候离婚了吧？” 阮鱼游沉默地看着他。 辛奕笑笑：“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爱他，阮鱼游，我不相信你们之间有任何感情，如果你不肯离婚，我只能认为你看上的是他的钱，他的外表，和他身上那些吸引人的特质，他有多好我比谁都清楚，而你对他一无所知。我们从大学时就在一起了，你知道吗？当初是他追的我，也是他跟我求的婚，他是个特别重感情的人，他发再大的火也不可能把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说丢就丢了，他只是想惩罚我，让我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严重的错，而我会改的，我已经改了，这一年我没有跟任何人在一起，所以阮鱼游，”他直直地看着阮鱼游的眼睛：“听我一句劝，差不多就行了，这是别人之间的感情，你实在不该横插一脚进来。” 第15章 “这话你为什么不去跟明哥说？” 阮鱼游性格再软弱，此刻也被逼出了情绪，他一向不是个据理力争的人，他不会吵架，从小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哪儿，面对攻击时他除了沉默就是躲，可这一次，他就是觉得胸口这口气咽不下去了。 不为自己，他替邵明安不值。 “你知道他有多好，知道他重感情，那为什么还要去做伤害他的事？你到底有多在乎他？你不去找他，跑来找我，是不是正说明你心虚、你的这些话在他面前根本站不住脚？你俩以前的事我从没过问过，他也没跟我提过，我和明哥结婚的时候彼此都是单身，所以你说的横插一脚在我这儿根本不成立，至于你说的我对他有没有感情，我觉得我没必要跟你解释，哪怕就算是合约结婚也已经跟你没关系了，你这么想让我离婚，可以，你去找明哥说，因为这件事我说了不算，你若能说服他回头，只要他一句话，我立马签字走人，但这之前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辛先生，不管你多么遗憾，此刻在我面前多么咄咄逼人，但犯错的是你，而你该面对的人，不是我。” 说完，他走到门口拉开门，说：“不送了。” 辛奕沉默了一会儿，向外走去。 “我不会放手的，我一定会把邵明安抢回来，”走到阮鱼游身边时，他停了一下，说：“你根本不了解他，你和他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阮鱼游，你们的婚姻只是一时的情绪产物，而邵明安总有一天会醒的。” 阮鱼游点点头，说：“我等着。” 第12章 我没资格 邵明安回家的时间比往常要早，还不到半夜，阮鱼游在客厅的沙发里抱着笔记本处理工作，电视开着，声音放得很小。 “明哥？”他抬头见邵明安进来，忙放下电脑起身，下意识看了看墙上的时钟。 邵明安连鞋都没换，径直走到他面前，一双阴沉的眼睛盯在他脸上。 阮鱼游心提了起来，语气不由有点瑟缩：“……怎么了明哥，你喝酒了吗？” “喝了。” 邵明安声音低冷，那摄人的气场完全不像喝了酒的样子，但那双隐隐透出血丝的眼睛和压不住的情绪让阮鱼游知道，这确实是喝了，而且喝得不少。 “辛奕来找你了？你们说什么了？”邵明安开门见山，一点弯子都不绕。 阮鱼游怔了一下，低声说：“没什么……他就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你跟他说了什么？”邵明安逼上前来。 阮鱼游抬起头，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他说，他不会放手……” “我问的是你！你都说了什么？！”邵明安压抑的怒气已到临界值，突如其来的大声让阮鱼游身子一僵，眼睛霎时酸涩起来。 “我让他有话去找你说……我不认识他，也、也不知道你们的过往，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跟我合约结婚？所以你告诉他只要他能说服我，你就能立马签字离婚，头也不回地走人是不是？！” 阮鱼游看着他，眼神惊颤。 邵明安胸口起伏着，拿出手机点了几下，盯着阮鱼游颤抖的眼睫，下一秒，手机里声音传来。 “……哪怕就算是合约结婚也已经跟你没关系，你这么想让我离婚，可以，你去找明哥说，因为这件事我说了不算，你若能说服他回头，只要他一句话，我立马签字走人……” “你什么意思，阮鱼游？你还记不记得我当初跟你结婚是为了什么？”邵明安语气冷得像冰，阮鱼游仓皇地看向他，却发现那眼神更是森然。 “……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他张口结舌。 邵明安看着他：“我以为之前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看来你根本没领会我的意思，阮鱼游，我不管你私底下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我跟你结婚，说白了就是为了结给他们看的，我的目的就是赌气，就是要让他们每个人心里都不痛快，我要让他们知道我邵明安离了谁都照样过，而且会过得很好，他们脑子里想的那些狗屁东西，在我这儿屁都不算！而你，需要站在我一边，跟我一起达成这个目的，回到家关起门来你想怎么样都行，但面对他们，我要你时刻记着你是我的伴侣，必须要跟我站在一起！你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件事，都必须从我、从这个家的角度出发，你明白吗？这就是我要跟你结婚的目的，你的任务就是要让别人看到我过得很好！而不是随时可以离婚，懂了吗？！” 邵明安从未对阮鱼游这么声色俱厉过，阮鱼游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愤怒，愤怒到有些失控，阮鱼游吓傻了。 “可你呢？你都说了些什么？”邵明安死死盯着他：“你说你随时都可以跟我离婚，你和他们一样，随时都可以放弃我，我依然是个可笑的失败者，你甚至有过之无不及，让他们觉得连你阮鱼游这样的人都可以随时把我一脚踢开，为什么啊？阮鱼游，你对我说你愿意的时候，是不是也做好了哪天看我笑话的准备，你也觉得我荒唐，我活该被辜负，我所有在乎的所有付出的在你们眼里全都一文不值，我永远都是个笑话！是不是？！” 阮鱼游肩膀被抓得生疼，他眼睛惊吓中瞪得很大，越发语无伦次：“不是，明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你为什么对辛奕说随时可以跟我离婚？我找你结婚是为了随时离婚吗？我要的是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 第16章 “我不清楚！你什么都没跟我说过——”阮鱼游心脏跳得快要吐出来了，他红着眼睛，瞳孔都惊颤得放大，整个人被一层撕扯不开的情绪包裹缠紧，连呼吸都开始艰难。 “我所知道的就是你需要一个人来结婚，而我恰巧出现在你面前而已，就这么多，你说过不会对我有感情，这一年来你也确实是这么做的，所以我觉得我没资格干涉你的任何事，我必须要有这个分寸，而现在你前男友突然冒出来，你又怪我没对你表现出感情，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表现，我不懂，我也不敢问，明哥……”阮鱼游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一点、再平静一点，他努力试着去平稳地说话：“……之前你、说的条件是给我一个家，我脑子一热就答应了，因为、那真的是我最想要、也最需要的东西……可现在那个人来我面前说这个家是他的！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为他准备的，他说你不可能把他忘了，说我是小偷！我怎么办？明哥你要我怎么办？这一年来我过的日子我所有的感受都告诉我他说的是对的！你明明就是这么对我的，我还能怎么做，我总不能骗自己你跟我结婚是因为喜欢我吧？！” 邵明安猛地咬住腮颌，他看着双臂被自己钳在手里，正红着眼睛不停喘气的阮鱼游，被愤怒和怨恨冲击了一晚上的大脑终于开始冷静下来。 阮鱼游胳膊在发抖，他实在是个胆小怯懦的人，他的性格从来没让他反抗过任何人任何事，但现在，他不知道为什么胸口里好像有些东西不受他控制了。他太难受了，这种难受在过去的一年中不知不觉缓缓积压，他以为自己平复得很好，以为都已经自我消解掉，但现在它们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阮鱼游招架不住了。 他红着眼睛，感觉到自己肩膀上那双手慢慢放松，他往后退了两步，扭开脸使劲眨了眨眼，不让自己的眼泪掉出来。 “……抱歉。” 半晌，邵明安看着他，“如果你不喜欢住这里，我们可以换其他房子。” “没必要，”阮鱼游哽咽着说：“这里没有我能介意的东西，明哥，因为这儿的一切都不是我的，你也不是，这一点之前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都记得。”他抬起头看着邵明安：“你答应过给我一个家，可你似乎并不情愿这么做……我也不要求别的了，明哥，你可以冷漠，可以让这个家没有人气儿，但你别对我发火，我有阴影，我从小在那个家里过的都是大气不敢出的日子，你能想象一个路都还不会走的小孩儿被打的时候都知道憋着不敢哭是什么滋味吗？你跟我吼，我会懵，会害怕，不管我两岁还是二十岁，我都害怕……” “……对不起，”邵明安酒好像醒了大半，他蹙着眉，看着阮鱼游通红的眼睛：“我很抱歉阮鱼游，这一切都是我的问题，我承认是我自己没处理好，我不该对你这样……” 两个人面对着站着，阮鱼游没吭声，邵明安说：“……看到辛奕发来的那些东西我没能控制住，其实我知道这不能怪你……对不起。” 所有激涌而来的情绪，随着邵明安这句抱歉烟消云散了，阮鱼游周身只剩下难以言说的疲惫。他乌黑的睫毛低垂着，衬得脸色更加苍白，他轻轻摇了摇头：“……不用道歉明哥，今天也怪我话说得不合适了。”他抬起头：“可我总是找不准自己的定位，我觉得我确实没资格，什么话该说，该怎么说……你希望我怎么做，你能不能……”他吸了下鼻子，手背蹭掉滑到鼻尖的一滴眼泪：“你能不能明确告诉我，我保证配合你，保证好好去做到，明哥，我没想离开……你人挺好的……我这样的人能被你看中，哪怕是合约，也是我的运气……你今天的意思我也都、都明白了，下次再面对他，我就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第13章 静水流深 阮鱼游这一夜几乎没合眼，最后也不知道怎么迷迷糊糊睡过去的，他在梦里整个人蜷缩着，呼吸都放轻，放缓，小心翼翼，仿佛希望这个世界都不要感觉到他的存在。 这大概是他从小到大的习惯，他从来都没有安全感，在那个家里他就像个透明人，而经常性的，他真的希望自己是个透明人，尤其是阮尚青醉酒输钱发疯的时候。他害怕那种气氛，害怕吼声，嘶骂，摔东西，他害怕直面那种失控的情绪。 他习惯了躲，习惯了退避，总是尽可能安安静静不引人注意，一个从小活在那种压抑下的人，胆小怯懦自卑自闭，他甚至从来没萌生过叛逆，没想过勇敢一点打破枷锁逃离那一切。他沉默、安静，努力读书，直到工作后能一个人搬出来住进一个小破出租屋，他的日子像一潭死水，偶尔回家一趟被骂一顿就是这水面的波澜，而水底幽暗深沉，阮鱼游从未想过去晃动它。 直到遇见邵明安，直到对方看着他的眼睛问：你愿不愿意？ 那是阮鱼游那么多年来做出的最快、最反叛的一个决定。 那个邵明安鼻峰挺拔，眉眼沉静，他心里有伤，却不肯妥协，那种哪怕头破血流也要孤注一掷的决绝像一道光，劈开了阮鱼游心底这辈子都不曾触碰过的东西。 阮鱼游想试试，在微微颤着手递出那张身份证的时候，他真的想试试，他想要。 只不过后来的一切与他的憧憬背道而驰。 阮鱼游太难过了，在邵明安抓着他的肩膀对他怒吼的一刻，这种恐惧和难过达到了巅峰。 第17章 他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只有惊恐，只有无法转动的脑子在发懵，他崩溃着说出了实话，他说，你可以冷漠，可以不回家，可以让我想要一个家的愿望落空……但是你别对我发火，我害怕，不管是两岁还是二十岁，不管我现在是不是已经成年，是不是已经有资格去妄想拥有想要的生活，但有些记忆在我身体里，我剥离不掉。 你可以不爱，但你能不能别这样，别让我再陷入到那种处境里…… 闹钟响时阮鱼游几乎惊跳起来，他揉了把眼睛下床就往厨房跑，准备赶在邵明安出门前给他做好早餐……应该还没出门吧？阮鱼游觉得自己应该没听到大清早摔门而去的声音。 “……” 脚步倏然停住，他看着邵明安端着盘子从厨房走出来，一时间惊诧得忘了说话。 “早。”邵明安看着阮鱼游憔悴的脸和浮肿的眼泡，眼里有一丝歉意闪过。他把盘子放到桌上，说：“我已经给公司打过电话请假一天，有些事，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坐下来好好谈谈。” 阮鱼游脑子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明哥居然会做早餐，第二个念头是完了，这个月全勤奖飞了，第三……不对，这不是最重要的，阮鱼游随即意识到邵明安说要跟他谈谈，昨晚心里彻夜未曾消退的紧张猛地又涌了上来，他瞳孔颤了颤，磕磕巴巴说：“……哦好，好的。” 邵明安看着他，心里叹了口气，尽量放缓语气说：“去洗漱吧，先吃饭。” 邵明安做的早餐味道意外地不错，虽然只是简单的培根煎蛋和烤面包片，铺上蔬菜，抹了点果酱，但就凭这个溏心煎蛋的火候，阮鱼游就知道对方在厨艺上不是个生手。 “好吃吗？” 邵明安忽然开口问。 阮鱼游吓了一跳，猛地睁大眼睛，反应了两秒钟后，他眼睛倏尔弯了弯：“好吃。” 邵明安冷不防对上那个笑容，不由得一愣。 阮鱼游昨晚估计没睡好，或者是在房间里偷偷抹了半夜眼泪，此刻他眼窝依然肿着，眼尾泛红，但就在笑起来的这一霎，邵明安看见他眼里泛起的水光，毫无芥蒂，明亮又温柔。 邵明安怔了一瞬，低头咬了口面包片。 阮鱼游坐在对面，小口小口，吃得安静又认真。 “昨晚我给你发信息说不回来吃饭，是因为我爸又打电话说正式入职的事，所以心情烦躁，就约了蒋凡出去喝酒。” 邵明安声音轻缓地开口，但阮鱼游还是立马停止咀嚼，紧张地抬起头看着他。 邵明安把牛奶往他面前推了推，下巴示意了一下，阮鱼游拿过来喝了一口，继续看着他。 “我们喝到一半，就收到了几条陌生信息，是辛奕发来的，包括这条截取了一段的录音，我听了之后，就……” “就生气了，是吗？”阮鱼游看着他，小声问。 “嗯，”邵明安拿过自己的牛奶喝了一口，抽了张纸巾蹭了下嘴唇，又放到一边，“那会儿其实有点醉了，借着酒劲回来跟你发了一顿疯。”他看着阮鱼游，认真地说：“对不起。” 阮鱼游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拘谨地坐直了身子，俩手握着牛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还生我的气吗？”邵明安问。 “没有，”阮鱼游一怔，忙说：“怎么会，明哥，我不会生你的气……” “那就好，”邵明安心里松了一下，继续拿起面包片，阮鱼游看见，也放松脊背，拿起自己那半个小口吃起来。 “以前从没跟你说过我和辛奕的过去，并不是刻意瞒着你，一来确实是我不想提，再一个，我们这样的婚姻关系，原本也没觉得有必要把一切都告诉你。” 邵明安不知道为什么认准了跟阮鱼游说话不能绕弯，一绕弯子阮鱼游脑袋就短路，反应不过来，他从未意识到那是他俩的性格造成的，他气场总是太强硬，而阮鱼游太弱，于是只单方面在心里默默给阮鱼游扣上了个“有点傻”的帽子。 阮鱼游其实不傻……他听着邵明安的话，心里叹气，低声“嗯”了一声，说：“我明白。” 邵明安说：“之前我的处理方式不对，昨晚我也想了很多，既然我在这段婚姻里对你有要求，那就应该对你坦诚相待，我本意并不希望你在这段关系中牵涉太多，我不想你受伤。” 阮鱼游看了看他，垂下视线。 邵明安沉默了一会儿，平静说道：“我跟辛奕是大学时在一起的，我追的他，我们在一起将近五年，前三年很幸福，至少在我以为的是这样，但是第四年我发现他染上了网络赌博的习惯，而且借了很多网贷，我开始控制他花钱，收回与他绑定的卡，不准他再接触那些赌博的东西，于是他开始频繁地跟我吵架，他说只是想平等地和我在一起，因为他家境普通，和我在一起让他有压力。” 阮鱼游听得发呆，又露出了那副在邵明安眼里很傻的表情。 “今年是我和他的第五年。” 邵明安声音很低：“我以前，身边的朋友都比较有钱，因为不能再从我这儿拿到钱去赌，于是他跟我圈子里一个认识的人上了床，不止一次，那个人应该……给他花了不少钱。” 邵明安语气平静，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但阮鱼游感觉得到，哪怕已时隔一年，再提起这些依然令邵明安内心痛苦。 第18章 “我把那个人打进医院，不完全是因为辛奕绿了我，如果跟我在一起不开心，那他遇到更喜欢的，我也不会纠缠……”邵明安眼神黯然落在某处：“我不给他钱不是我小气，那个人那样做也不是对辛奕好，他会毁了他。我想让辛奕戒赌，直到他说他喜欢，让我不给钱就别挡着别人给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个人已经无药可救。” 胸腔沉重，空气有如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阮鱼游安静坐着，一直没吭声。 邵明安说：“辛奕不相信我真的会跟他分开，因为我一直都对他很好，这让他有恃无恐，他觉得我离不开他，觉得哪怕被抓到出轨的证据，我最终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他确实了解我，知道我有多在乎一份感情，我真的……”邵明安顿了顿，闭上眼睛，用力皱了皱眉。 阮鱼游看着邵明安，眼神柔和。邵明安这一刻心是敞开的，他从未想过能面对阮鱼游坦然说出这一切，他觉得有种疲惫后的释然。 “这个房子……”他拿过烟盒抽出一根点上：“确实是我为他准备的婚房，跟你一起住在这儿没别的意思，确实就是想恶心恶心他，也为了提醒自己。”邵明安说着，笑了一下：“不过现在想想挺没意思的，太傻逼。” 阮鱼游没笑，他看着邵明安那个笑，心里只觉得心疼，不是滋味。 邵明安看着他：“之前没考虑过你的感受，是我不对，阮鱼游，如果住在这儿会让你不舒服，那就换个地方，我还有其他几处房产。” “我没事，明哥，”阮鱼游说：“这些你都不用考虑我。” 邵明安靠着椅背，伸手弹了弹烟灰，“真的不介意？” 阮鱼游认真说：“嗯。” 邵明安弯了下嘴角，又笑了，这次的笑里带了几分轻松。 第14章 职场风波 “关于去邵氏入职的事，你有什么建议吗？”邵明安又问。 阮鱼游吃完东西，喝了口牛奶，嘴唇上还沾着奶渍，闻言抬头看着他：“我？我、没有啊……” 邵明安被他嘴唇上的浓白吸引了一瞬目光，他呼吸一停，随即移开视线。 “之前和你结婚，我爸没再反对，但条件是让我进公司接触事务，我权且同意了，但一直没答应正式入职。” “嗯，”阮鱼游目不转睛看着他，一边无意识地伸出舌尖在上唇角舔了舔，将奶渍舔掉了。 邵明安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将烟蒂在齿尖咬了咬，拿下来说：“他最近提了几次这事，说本以为我不出多久就会离婚，但没想到这一年下来和你很稳定，既然如此，那就该对以后做长远规划了。”他顿了顿，说：“虽然我对他这个人很抵触，但我也必须承认，他在我的事上一直很尽心。” 阮鱼游不太明白他们父子间的恩怨，只认真想了想，说：“我没什么意见，明哥，我希望一切以你的感受为主，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我只希望你过得开心。” 邵明安盯着夹在指尖的烟头，半天没动，他愣住了。 一切以你的感受为主。 只希望你开心。 他抬眼看向阮鱼游，半晌，问道：“我的感受，重要吗？” “重要。”阮鱼游笑了一下，没有犹豫。 邵明安静静坐在那儿，不知在想什么。 阮鱼游也没再吭声，悄悄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 “你真的希望我去吗？” 许久，邵明安又问了一遍。 阮鱼游笑笑：“明哥，想不想去是看你的个人意愿，别人再怎么分析都是别人的看法，再说我从小也没有一个像邵总那样切身为我打算的父亲，所以这种选择的烦恼，我体会不到。” 阮鱼游边说着拿起杯子放到嘴边准备喝，却发现邵明安的目光一直盯着他，他被这目光盯得有点心虚，感觉自己是不是又说多了。 “怎么了，明哥……” “别喝牛奶了。”邵明安看看他的嘴唇，又对上他的视线。 “啊？”阮鱼游看了眼手里刚喝了一半的杯子。 邵明安似乎也没什么想谈的了，他按掉烟蒂站起身，将阮鱼游面前的盘子收过来往厨房走，顺便说了一句：“男人喝太多牛奶会痿。” 阮鱼游愣了一下，猛然抬头：“没、没听说过，你骗人……” 邵明安已经转身走开，但阮鱼游还是听到一声压低的轻笑声。 邵棠那边邵明安没有很快给出回复，他们父子俩在这些事上僵持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会儿，不过或许是跟阮鱼游谈过的原因，这次邵明安没有一口回绝，只是说自己需要再想想。 阮鱼游不干涉，他并不觉得邵明安不去邵氏就是无所事事，实际上邵明安平时一点都没闲着，他经常早出晚归，从偶尔在家打的电话里阮鱼游多少了解到，邵明安大概一直在那个叫蒋凡的朋友公司里帮忙，并且那个公司，他占股不少。 阮鱼游最近也有点忙，他所在的策划部接到一个项目，领导的意思是大家都把各自的创意拿出来，每人做一份策划书交上去，最后一起评判，选取好的点子采用，而阮鱼游这样资历尚浅的人也得到了机会，他惊诧之余难掩高兴。 进公司这么久了，虽然也开始参与项目，但做的都是些边缘工作，接触不到核心，阮鱼游知道没有多余的努力，一点一滴都是磨炼，但也确实很难有展现自己的机会。能独立做出一份完整的创意案交上去，对新人来说机会有多难得，不用说阮鱼游也知道。 第19章 上交方案前两天，他踟蹰再三，鼓起勇气敲开了邵明安的房门。 “明哥，我那个策划案……你能不能帮我看看，看还有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做完了？”邵明安穿着一身藏青色睡衣站在门口，低头看着他。 虽然平时没什么交流，但邵明安知道他这阵子几乎每晚都熬到深夜，确实下了很大的功夫。 “嗯，”阮鱼游有点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最终效果怎么样，我还是没什么经验。” 邵明安说：“把文件发给我，然后早点去睡吧，今晚就别熬了，我回头帮你看。” “好，那谢谢明哥。” 邵明安只见过阮鱼游在公司唯唯诺诺的样子，对他的能力确实也有一丝好奇，策划案交上去，他虽然没像阮鱼游一样等得焦急，但也隐隐想知道最终的结果。 几天后，他忙完回家，看到阮鱼游失魂落魄坐在沙发上发呆。 “明哥，回来了……”阮鱼游被进门声惊醒，起身过来接过邵明安外套挂好，转身往厨房走：“饭都好了，洗个手过来吃吧。” 邵明安看了看他，洗完手走到餐桌前坐下，接过阮鱼游盛好的米饭，问：“有事儿？” 阮鱼游说：“没事儿。” 俩人坐下来安静吃饭，阮鱼游垂着眼，默默嚼着几粒米，邵明安看着他，等他说话，但直到自己吃完抽过纸擦了擦嘴，阮鱼游也没吭声。 “策划案结果出来了吗？”邵明安主动开口问。 阮鱼游顿了一下，低声“嗯”了一声。 邵明安问：“没选上？” 他看着阮鱼游这个样子，其实已经猜到了结果，但他觉得没必要这么失落，阮鱼游那个案子创意上确实很有亮点，作为新人，细节上有点青涩也无可厚非，邵明安没给他做太大的改动，他觉得阮鱼游最原始的灵感迸发恰恰是最打动人的，只不过公司里有资历有经验的前辈很多，比他做得好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想到此，邵明安也没再多问，拿过手旁的温水喝了一口。 “选上了。” 半晌，阮鱼游扯了扯嘴角，低着头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饭，“不过主设属了组长的名，我的名字……在后勤组。” “什么？”邵明安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着阮鱼游，反应过来后差点气笑了：“这是有多无耻？” 阮鱼游抿了抿嘴唇，没吭声。 邵明安问他：“你问了吗？那个组长为什么这么做？” “没当面……但是开完会我去他办公室找他了。” “他怎么说。” “他说……他很看好我的方案，做得非常好，但我是新人，没有跟这种大型活动的经验，所以这次他来主导，然后说我性格稳妥，比较适合做后勤……” “呵……”邵明安终于笑了出来，“这意思是把你给摘出去了，这份策划案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来坐享你的创意成果？” 阮鱼游鼻翼翕动了两下：“他说只要我懂事，谁都别说，他以后绝不会亏待我，让我不要只看眼前得失。” 空气一片静默，邵明安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阮鱼游说出来反倒平静多了：“算了，反正我就算不同意也没办法，他有的是理由把我踢出策划组，我一个职场小菜鸟……” “是挺菜的。” 邵明安冷冷看着他：“你居然就打算这么忍了？你是不被欺负就浑身难受吗？” 阮鱼游张了张嘴，没出声。 邵明安说：“这人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吧？这么老练，三两句话就把你打发了，估计以前对旁人也没少这么干，他这个组长说不定就是这么爬上来的。” 阮鱼游吃了一惊，他就是知道部门好几个年轻同事之前都遭遇过这个，创意被修改后以别人的名字被采纳，但因为人微言轻不想闹大，组长也确实在其他方面给了好处，所以也就都忍了。阮鱼游想不到邵明安眼光这么毒，直接一语点破。 “去跟上级反映，别惯着这种人，你电脑里有整个策划案的成形过程，这就是证据，你怕什么。” 阮鱼游沉默半晌，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算了，闹大了对我没什么好处，”他声音很低：“再说我好不容易进的邵氏，不想弄得待不下去……” 第15章 护妻本能 邵棠晚上有应酬，在席间接到邵明安的电话时他神情颇有些意外，离席几分钟后，他叫来助理：“跟万众集团的项目启动策划案做出来了吗？” 助理大脑迅速运转，略一思索：“做出来了，前两天已经交到刘副总那边，估计很快就能批下来。” 邵棠说：“晚上回去你发过来我看看。” 助理愣了一下，立即点头：“好的邵总。” “给我把明天上午十点的时间挪出来，安排一个策划组的会。” “好的邵总，明白。” 第二天一早，阮鱼游刚走出房门，邵明安已经洗漱完换好衣服，“我有事先走了，不用做我的早饭，你自己吃吧。”说完径直走到玄关前换鞋，打开门出去了。 阮鱼游只来得及说了句：“好……” 既然人家不吃，阮鱼游也就不着急了，时间还早，他洗了把脸，慢吞吞从冰箱里拆开两个素包放进微波炉叮了一下，吃完收拾好东西出门搭公交，慢慢悠悠去了公司。 第20章 到了工位上刚一坐下，策划部领导和几个骨干就收到了准备开会的通知，包括那个因为新案子交上去被部门领导赞赏了几句的组长，阮鱼游看着他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但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办法，他对着电脑使劲抬了抬眉：干活吧，不去想了。 邵明安倒是没那么看得开，他坐在椅子上，翻看着手里的一叠资料，脸色臭得要命。 这场会议规模不大，就是邵棠，负责审批的刘副总，还有策划部的人，另外多了个坐在邵棠旁边位子上的邵明安。 “何工是吧？”邵明安把资料放在桌子上，手指叩了叩资料底下的署名，看着桌子斜对角的那个组长：“这份策划书是你做的？” 何组长微笑着点了点头：“是的，小邵总，这是这次跟万众集团合作的项目启动……” “你确定是你做的？”邵明安又问了一遍。 旁人看出邵明安语气不善，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何组长明显听出来了，脸色不禁有些异样：“……是的，小邵总，这是……”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这是你做的吗？”邵明安眼神犀利，语气已经有些咄咄逼人。 邵棠在旁边微微蹙眉看了他一眼。 职场上一般来说除非有很大的利益冲突，否则多少都会顾及些体面，尤其邵明安还没有入职，不算是公司里的人，论理他没有身份坐在这里质问一个年纪资历都比他老的人这种问题。 但邵棠没吭声，只是拿起手边的咖啡抿了一口，又轻轻放回到桌上。 “小、小邵总，请问这份策划书有什么问题吗……”何组长无论如何也不敢反过来质疑邵明安，他心虚着呢。 “当然有问题，”邵明安眉目犀利地盯着他：“你说这份策划书是你做的，但我却看着眼熟，这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我亲眼看着另一个人熬了几个大夜，一点一点做出来的，怎么一转脸，就成了你的了？” “什、什么？”何组长脸色变了又变：“我、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邵明安懒得再跟他绕了，直说道：“这份策划书是阮鱼游做的，你直接拿过来属了自己的名，并且把他踢到了后勤组，我说的没错吧？” 何组长瞠目结舌：“没、没有啊，这是，是我……” 邵明安看他死鸭子嘴硬，冷笑一声，拿出手机按了几下，扔到桌子中间：“16号上交策划案的日子，阮鱼游14号把他做好的文件发给我让我帮他看看，何工，你看是不是这份？你可千万别说你也有我的私人联系方式，这是你私底下发给我的。” 策划组的领导也惊了，看看邵明安，又去看邵棠的脸色。这事儿可真是策划部的惊天大丑闻了，邵氏这么业内顶尖的大公司，居然出了这种人这种事，这责任不管扣在谁头上都不是轻的，一时间会议室里人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吭声。 何组长结结巴巴：“你、您怎么……” “怎么会管这种闲事，还是觉得阮鱼游唯唯诺诺压根不敢说？”邵明安盯着他：“要不要让公司法务来查查电脑？看看文件编辑记录？” 何组长嘴唇颤抖着，额角沁出冷汗。 “阮鱼游没脾气，我平时在公司也不与他接触，你们背后议论的那些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怎么，觉得我跟他没感情，不会给他撑腰？” 策划部的人各个满脸尴尬，邵棠看了邵明安一眼。 邵明安手指点了点面前的策划案：“你何组长在部门爬到今天这个位置，有多少成绩是自己的？能力没多大，耍这种手段倒是很有一套，阮鱼游之前给你们一个个端茶递水跑腿打杂，你们是不是觉得他太好拿捏了？怎么着，邵氏这是把职场霸凌当成企业运作理念了吗？” 会议室里一片静默。 邵棠咳了咳嗓子，掩饰了一下自己也不好看的脸面，侧过脸对站在一旁的助理说：“交给法务和人事处理吧，好好查清楚，该走的程序照常走就行，先散会。” 会议室那边的门打开，阮鱼游抬起头，看见一行人面色各异地走出来，那个何组长不敢与他对视，直接进了办公间，不一会儿，公司法务和人事那边的人都过来了，在里头不知说了什么，很快，何组长捧着一箱自己的个人物品，跟着一行人身后走了。 全程没几分钟，但阮鱼游已经猜到大概与策划书有关，他暗自吃惊，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一时间有些惴惴不安。 会议室空了下来，只剩下邵家父子俩。 邵棠看着坐在一边脸色依然铁青的邵明安，微微“嗤”了一声：“倒是挺护着。” 邵明安毫不示弱：“身为合法伴侣，这是我的责任和义务。” 邵棠说他：“那也得讲究方式方法，你这种脾气在商场上是行不通的，不是所有人都会给你面子。” “我不用谁给我面子，我只要个公平公正，阮鱼游怎么说也是你儿婿，你前脚答应我不会给他委屈受，后脚就让他这么被人欺负？” 邵棠脸色憋了憋，说：“这件事我确实不知情，阮鱼游也没向任何人反馈过，不过现在既然闹到这个程度，我一定会让公司内部彻查的。” 邵明安轻嗤一声：“老实人被欺负，还成了老实人的错了，这就是你们的企业文化？” “那不如你来帮我改一改这公司上下的风气？”邵棠抬起眼皮瞥他一眼。 第21章 “没兴趣。”邵明安松了松领带，“我只希望你说到做到，跟你赌气的人是我，别牵连不相干的人。” “你拿他来跟人赌气，怎么保证他不受牵连？他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你都想过吗？” 邵明安没吭声。 邵棠说：“那份策划书我也看了，如果真是阮鱼游做的，这年轻人还算有点底子，不过现在这么一闹，怕是他们部门的人多多少少会孤立他，一个新人，把资历老的前辈挤走了，他以后待得也不会多舒服，再者，”邵棠看他一眼：“你这么大张旗鼓地要给他撑腰，以后谁还敢跟他走近，他为人本来就胆小懦弱，你这么一来，无异于把他架到火上烤了。” 邵明安微微皱眉。 邵棠叹了口气：“你赌气也赌够了吧，你们结婚已经一年多了，我这一年来再干涉过你们没有？你想自己做的事，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先来公司历练历练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趁着我还能干得动，还能再替你多铺垫几年，等以后我老了，什么不都得靠你自己？你现在一心只这么跟我僵持着，不上不下，我以后怎么跟你妈交待……” 邵明安没吭声。 邵棠说：“回去考虑考虑，嗯？” 邵明安站起身往外走。 邵棠说：“哪怕为了阮鱼游，你只要来公司随便挑个部门坐镇，别人也不敢明里暗里给他小鞋穿。” 邵明安回过头来，说：“你以后别提我妈。” 邵棠看着他，说：“好。” 邵明安手放在门把手上，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推开门走了。 第16章 临别聚餐 几天之后，邵明安这边给出答复，同意入职。 邵棠立即着手安排，问他想去哪个部门，他本预想邵明安会去策划部，做阮鱼游的直属上司，毕竟他能同意进公司就是因为阮鱼游，但没想到邵明安直接去了市场部。 阮鱼游什么都不知道，确定入职这事儿邵明安事先没跟他提。 不过蒋凡那边就没这么好打发了，他端着咖啡杯，靠在办公椅上看着邵明安，眼睛转了转，眨了几下：“不是……你之前不是说只偶尔过去应付一下，不可能正式入职？” “嗯。”邵明安撑着沙发抵着额角看着他。 蒋凡懵了半天，缓过劲儿来，果然毛了。 “我没听错吧？什么情况你这是？”他起身走到邵明安面前站定：“你爸逼你了？他是不是又逼你了？” “没有，”邵明安说：“他只是让我考虑一下。” “所以呢？这就是你考虑的结果？”蒋凡难以置信。 “是啊，”邵明安看着他的表情，冷不丁有点想笑：“你这么震惊干什么，这在所有人眼里不都早晚的事儿吗？” 蒋凡仰头灌了一大口咖啡，伸出手指晃了晃：“这个所有人可不包括我，小邵总。” 他一手插兜，一手端着咖啡杯，自上而下看着邵明安：“咱俩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从十几岁开始梗着脖子跟你爸杠的时候我就在一边儿看着了，怎么，突然转性了？前阵子为了跟所有人怄气还不知死活地结了个婚，差点被你爸赶出邵家，现在就突然接受你爸的安排，你能不能告诉我，难不成真的是婚姻使人成熟？” 邵明安不吭声，只笑了下，低头喝了口咖啡，把杯子放回桌上。 蒋凡看他这样就来气：“再一个，你说走就走，我这边怎么办？你这不负责任的渣男，邵氏的市场部铁人进去都得扒层皮，你别跟我说你到时候还能兼顾我这头儿。” 其实关于这点邵明安决定去邵氏那一刻就打算好了，他笑笑：“这边照常就行，咱们这个小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是经过这两年的运作利润相对来说也挺可观的，手下人也都磨合出来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至于我个人，我准备把手里份额的80%转给你，以后公司就是你的，我的部分只要能保证以后万一在邵氏混不下去，还能在你这有口饭吃就行。” “你有毛病吧！”蒋凡瞪着他：“咱当初一起开这个小工作室的时候怎么说的，你是不是把初心都忘了？” “没忘。”邵明安笑起来，身为拿着父母的资本肆意挥霍享乐人生的富二代，一本正经说起初心二字总显得有点不伦不类，他看着蒋凡：“其实我当初也谈不上什么初心，你也知道不管我想干什么，没有我爸的首肯我都干不成，这个工作室是你当初为了帮我以自己的名义开的，二凡，你的初心就是想帮我，而我那时候除了跟我爸对着干，根本没什么初心。” 蒋凡在家排行老二，上面还有个哥，他叹了口气，没吭声。 邵明安说：“公司给你，你就当也帮我好好看着，这是咱俩的心血，你多上点心。” 蒋凡心想你都撂挑子不干了还好意思在这说我。 他皱着眉看了邵明安好一会儿，还是有点看不明白。 邵明安知道他心里的担忧。 “我也是时候该考虑以后了，既然结了婚，想证明自己能过得好，那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不是吗？结婚只是个开始。” 蒋凡轻轻叹了口气。 邵明安笑笑：“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叫上公司其他人，就当我的临别聚餐。” 这话说的就跟马上要分道扬镳了似的，蒋凡心里不是滋味，邵明安站起来拍拍他的胳膊：“咱们以后该怎么还是怎么，跟以前一样，毕竟我邵明安身边儿能算得上真朋友的，就你一个了。” 第22章 蒋凡哼哼了两声，抬手搔了把后脑勺：“行吧，这话算你有良心，那我订桌了啊，老地方？” 邵明安笑笑：“行。” 老地方是个味道环境都不错的馆子，开了很多年了，邵明安挺喜欢的，以前还跟辛奕在一起的时候没少带他来吃，所以这个地方不光他和蒋凡熟，辛奕也熟。 小包间里没什么离愁别绪，几个人吃吃喝喝气氛正松弛的时候，包间门被推开了，辛奕拎着一瓶红酒，手里拿个杯子轻轻靠在门口，叫了声：“明安。” 蒋凡一看见他，脸色立时就冷了下来。邵明安却没怎么意外，从他结婚后，辛奕想方设法堵他不是一回两回了，这里的老板跟他们都认识，随便一打听就能问出来，也不稀奇。 蒋凡冷着脸看着辛奕，辛奕也不在意对方的目光，只看着邵明安：“回回想跟你吃个饭你都不答应，今天碰上了，总能在一个桌上坐坐了吧？” 邵明安的性格本来就不算圆滑，对他不想待见的人更是浑身是刺，完全没有一丝委婉，他看着辛奕，说：“不了。” 旁边人对辛奕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都面面相觑，没人吭声。 辛奕也不在乎，径直走过去，将自己杯子里倒满，递给邵明安：“我能碰上你一回不容易，就最后一次，明安，我最后一次跟你聊聊，我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了，以后就再也不打扰你，行不行。” 蒋凡转脸看着邵明安。 邵明安摸过烟盒点了根烟，扔下打火机想了几秒钟，然后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放回到桌上，说：“不聊了。” 辛奕眼神颤了颤，盯着杯子，然后又缓缓看过来：“你这么恨我，是不是放不下啊？” 这话说得在蒋凡耳朵里有点恶心。邵明安皱了皱眉，胃里忽然就有点烧灼的意思。 “我伤你太深了是吗？可你这么放不下，我会觉得你心里还有我。”辛奕眼睛开始泛红。 邵明安强忍着呼出一口气：“你别了，辛奕，咱俩之间就这结局了，不可能改，你真犯不着三番五次来跟我闹了。” “我没闹，我就是想跟你把话说完，咱们之间好歹这么多年，在你那连这点面子都值不上吗？” 邵明安没看他。 辛奕红着眼笑笑：“你越这样，我越觉得自己不能放弃，能多赖一次是一次，多求一回是一回，说不定还有机会呢。” 邵明安心里堵得慌，胃不舒服。 辛奕说的没错，邵明安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他就是过不去，就是恨，他曾经明明白白告诉辛奕：我等着看你后悔。 而辛奕真的后悔了。 胃里火烧火燎得更厉害了，邵明安觉得自己酒量好像变差了，要在平时这点酒他不至于，可能是因为心情吧，邵明安想，看着辛奕放下自尊一次一次恳求他，再想想以前那个恃宠而骄的男人，邵明安心里不好受，不管多恨，多愤怒，不管辛奕的后悔多符合他的预期，他都没法得到想要的痛快。 邵明安捂了下胃，起身准备去洗手间，蒋凡起身道：“我跟你一块儿。” 邵明安按下他：“不用，你替我陪大伙再喝几杯。” 蒋凡只好看着他大步走了出去。 邵明安用力推开卫生间隔间的门，撑着墙抠着喉咙呕吐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可是他不信。 他不信辛奕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他喝下了药的酒。 可是辛奕追过来，挤进隔间，摸着他的后背脖颈叫他名字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小看对方了。 在一起那么多年，他实在没料到辛奕能这么极端。 他出了很多汗，衬衣湿黏黏地贴在后背上，他难受地想撕开领子，扯掉扣子。 辛奕说：“明安，我在旁边酒店开了房，我扶你过去好不好？” 邵明安手撑在墙上，闭着眼睛，额头沁出细汗。辛奕嘴角微微蹭过他的耳朵：“你喝多了，明安，你看你醉得多难受，我扶你去休息，好不好……” 邵明安猛地抬手把耳边的人挥开，辛奕肩膀一下撞在隔板上，“明安——”他惊叫一声，邵明安已经冲了出去。 走廊离大门不远，但就是那么几十米的距离，他脚步踉跄。 旁边有服务生捧着托盘路过，他伸手从上面拿了一条湿毛巾捂在嘴上，借着身体往前冲的惯性撞开了门。 路灯下恰好有等客的出租车，邵明安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沉声道：“开车！” 辛奕追上来，只来得及喊着拍了几下车窗。 第17章 理智尽失 邵明安庆幸自己坐在了后座，尽可能地避免了自己此刻的异状在司机眼里无所遁形。但他忍得快疯了，他弓着腰，拳头死死抵着头，额角迸出青筋，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身体深处有股酥|软麻|痒在顺着神经和骨缝四处蔓延，向下|腹聚积，他感觉到有个部|位在渐渐抬头，邵明安又慌又怒，呼吸越来越失控，他从来没这么难耐、难堪过，他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压制。 “先生你是不是不舒服，需不需要送您去医院？”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看车后座的乘客，有点担心。 邵明安浑身燥热地想撕扯，想扭动，他喉咙里难以抑制地想发出身|吟，可他指甲死死掐着自己的手指，手心，掐到几乎破皮，他极力控制着声音：“不用，麻烦你开快点。” 第23章 “好的好的，就快到了。” 司机也怕有什么事，一路疾驰，等车停到楼下，邵明安浑身的汗已经像水洗一样。他掏出钱包抽出一张纸币递过去，说：“不用找了。” 司机问：“需要送您上去吗？” “不用，”邵明安喘着气，将外套脱下来挡在身前，狼狈地下了车。 阮鱼游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邵明安跟他说晚上跟朋友吃饭，不知道几点回，叫他不用等，但他看了看表，决定还是再等一会儿。 门突然被“咣咣”大力拍了两下，阮鱼游吓了一跳，瞪着门的方向好几秒，接着，拍门声又响起来，阮鱼游急忙跑到门口从猫眼往外看，发觉是邵明安撑在门上。 “开门……阮鱼游，快点开门……”对方声音有些虚弱，有些打着颤，阮鱼游心头一惊，想也没想就拉开门，将摇摇欲坠的邵明安扶进来：“明哥你喝醉了吗？怎么喝这么多……” 邵明安浑身皮肤红得不正常，他呼吸急促，眼神时而迷|离时而透出犀利的抗拒，阮鱼游扶着他走了几步，感觉他姿势有些不自然。 邵明安抽开了胳膊：“你去给我放水，我要洗澡。” “好的，明哥我先扶你……” “别动我！”邵明安突然耐心耗尽，面露凶色：“你离我远一点，放好水就回你房间去，不准出来！” “明哥……”阮鱼游被那眼神和语气吓得定在原地。 他知道邵明安脾气向来不好，但是看到他醉酒状态下这种凶相还是第一次，阮鱼游几乎一瞬间就想起了阮尚青…… 邵明安某个部位zhang ying地快要疯了，他已经快要挨不住，发狠伸手搡了阮鱼游一把：“不、不用你了，回你房间去，马上！” 他手上没数，阮鱼游差点被他推了个跟头，这副粗|暴蛮横醉成烂泥的样子真的太像阮尚青了，阮鱼游甚至害怕下一秒是不是巴掌就要扇过来。 他僵硬地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邵明安一手扶着墙踉跄地往房间走，一手还不忘将外套死死抓在下|腹部。 不一会儿，卧室的卫生间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阮鱼游一惊，跑到门口停住脚步，着急地问：“明哥？明哥你怎么了？” 没有回话，邵明安根本不理他，阮鱼游等了一会儿，怎么也放心不下，悄悄推开一点门缝，却看到浴缸的水龙头正“哗哗”地淌着水，邵明安衣服都没脱，整个人躺在冷水里。 …… 邵明安许久释放不出来，他胡乱地撕扯着衣服，喉咙里发出痛苦的低吟。 水已经漫了出来，随着邵明安的动作“哗啦啦”泼在地上，他整个人被冷水刺激地发抖，但身体里的燥|热却无法缓解，无法平息。 阮鱼游回过神来，急忙进去关掉冷水，“明哥你，你怎么能泡冷水，这样会生病的……” “滚！”邵明安猛地抓住他的胳膊一推，阮鱼游一下子坐到地上，衣服湿了一大片。 “明哥我帮你放点热水，你这样不行。”阮鱼游又爬过去打开热水，邵明安推他，身体难耐地扭动着：“别，我难受，我热……你赶紧走，”他眼神已经不清醒：“你快走，别管我……” 阮鱼游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听他的，一个醉汉，万一把自己折腾出事怎么办，就算俩人不是名副其实的夫夫关系，这种时候他也不可能看着不管。 “明哥你别乱动，我帮你洗，你别着急……” 邵明安要疯了，他抓着眼前迷离的人影狠命一推：“辛、辛奕，你他妈的！你他妈的……” 阮鱼游愣了一下，随即看见邵明安挣扎着陷进水里，忙扑上去把他拉出来：“明哥我是阮鱼游，我是阮鱼游啊，你别乱动了，小心呛水……” 邵明安的手乱抠乱扯，腰带已经被扯开，内】裤被高高ding起，他听见了“阮鱼游”三个字，脑子里还是有一丝清明，他喘着气说：“阮鱼游……你出去，别在这……” 阮鱼游说：“不行，你这样不行……” 邵明安抓开他捞着自己脖子的手：“你出去，你不懂……快走……” 阮鱼游确实不懂，他不明白此时自身所处的危险境地，他只知道邵明安这样会生病，会呛水有危险，他想把邵明安捞出来，像往常一样给他擦干收拾好，扶回到床上去。 被大力扯住肩膀拖进浴缸的时候，阮鱼游还在两手用力地去抱邵明安。 …… （后边的删了） 第18章 我错哪了 邵明安醒来时看了看时间，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他躺在那儿又闭了会儿眼睛。 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只剩酒劲和药劲过后的疲惫和头疼欲裂。 邵明安说不清自己这一刻是什么感受，什么都说不清，如果可以，他真希望不要醒。 可那些画面依然涌入脑海。 昨晚虽然失控了，但也没有断片，他记得发生了什么，阮鱼游每一声哭喊，每一次挣扎哀求，每一个惊惧痛苦到碎裂的眼神都在他脑海里扎了根，挥之不去…… 头疼得快要炸开了，邵明安胸口堵得要疯，他翻了个身，将胳膊压在头上，深深地喘气，他不敢接受事情竟会走到这个地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他难以置信。 他手在抖，有一瞬间他恨不得去将辛奕活活掐死，他恨这个人如此卑鄙，如此下作，他恨自己为什么没能控制住，为什么。 第24章 邵明安后悔得要死。 他第一次后悔结婚了，后悔把阮鱼游牵扯进来。 阮鱼游他…… 邵明安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现在不是混乱的时候，就算再不想面对，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他得起来去看看阮鱼游，他必须去。 厨房里传来细微的响声，邵明安走过去，阮鱼游正背对着他在厨台前准备午饭。 厨台上摆了几样已经洗好切好的菜，阮鱼游穿了个宽松的白t恤，瘦削的后背比邵明安以往所见的任何一次都更显单薄，他扶着厨台来回慢慢移动着，动作迟缓。 邵明安目光不知不觉盯住了那截白皙的脖子，上面一道青色的淤痕格外刺眼，邵明安想起来了，他几乎一瞬间就想起昨晚自己的手是怎样从身后死死捏着这截脖子，按在枕头里，拼命冲#？撞…… 不知是不是心有所感，阮鱼游忽然回过头，瞳孔霎时骤缩。 邵明安脸色难看得吓人，就那么一动不动看着他。 阮鱼游整个人僵在原地，他头皮发麻，呼吸几乎哽住，那双眼里一瞬间闪过的恐惧一丝不落，全都扎进了邵明安眼里。 “明、明哥……”阮鱼游两腿软着后退了一步，嗓子哑着，一双眼睛又红又肿，面色苍白。 邵明安看着他，没说话。 阮鱼游哆嗦着伸手向后扶了一下厨台：“你、你饿了吗？我正在弄吃的，马上就好。” 他什么也没提，什么也没问，甚至语气里没有一丝指责和怨恨。 邵明安看着他，看着对方在强撑着情绪，战战兢兢，努力略过昨晚发生的一切，好像真的只是在问他饿不饿。 “你没去上班？”邵明安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 阮鱼游说：“我请了假，我……” “你是不是受伤了。” 不是问句，也没有犹疑，邵明安记得那些血，记得阮鱼游痛到大哭的样子。 阮鱼游脸色苍白看着他，没说话。 “家里应该有药，过来我给你处理一下。”邵明安伸出手，阮鱼游惊到后退，慌乱中撞翻了厨台上的盘碗。 “不、不用了，我没什么事。”他惊慌中竖起浑身戒备，那身体反应和表情无比鲜明地表达了不希望邵明安靠近。 邵明安从睁眼起就汹涌而来的满心狂躁，终于在这一刻被阮鱼游的反应点燃，他一步跨过去抓起阮鱼游的胳膊，二话不说拖出厨房，阮鱼游吓疯了，拼命尖叫挣扎，“明哥！明哥你放开我！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邵明安将人拖进卧室，一把甩到床上，他瞪着浑身抖成一团的阮鱼游，胸口激烈地起伏着。 阮鱼游疼死了，屁股狠狠撞到床上那一下，他伤口疼得整个人都翻过去，但随即又挣扎着爬起来，跪着往后退，一直退到床角，再也躲无可躲，“明哥、明哥你别这样，你说好了不动我的，咱们、之前都说好了的……” “那你昨晚为什么不走？！”邵明安情绪再次失控了。 没道理，他没道理把这股子邪火发泄到无辜的阮鱼游身上，但他控制不住，他这一刻太恨自己，恨所有一切。 “我昨晚！说过多少次让你走，让你回房间去别出来，我说过没有？！”他吼着。 阮鱼游大睁着眼，喘着气哆嗦着，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阮鱼游，你是不是以为我愿意这样？是说好了的，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一早就跟你说好！我给你说过的那些界限，你他妈有没有放在心上？！” 邵明安上前几步，在床前弯下腰来，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带着令阮鱼游惊惧的恨意：“你在想什么？嗯？你一直在对我展现你的贴心，你的温和良善，你软弱可欺楚楚可怜，阮鱼游，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阮鱼游看着他。 “辛奕一开始就是你这幅样子，我跟他在一起几年，直到最后一刻我还想着保护他，你是不是知道我就吃这个？你是不是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一切就会不一样，你以为你就能像他一样拿捏我的心，打我的脸，把我玩弄于鼓掌之中，还让我死活都放不下，过不去，你是不是这么想的，是不是？！” 如果邵明安能冷静下来，他无论如何不会说出这些话，他知道阮鱼游是无辜的，他知道自己的话有多恶毒，多刺伤人的心，可他控制不住。从昨晚开始发生的一切已经将他击垮，他思维混乱，意识恍惚身心俱疲，他现在几乎就是在无差别攻击，将所有一切视为仇敌，而阮鱼游首当其冲。 “你性格软吗？阮鱼游？”他渗着血丝的眼睛盯着，死死看着：“如果你真的生性懦弱胆小怕事，我昨晚那种情形你看不出来吗？你猜不到会发生什么吗？可你为什么不怕，为什么不跑，你还凑上来，还美其名曰照顾我，我们只是走个合约而已，我们连婚礼都没有，我连你手都没碰过，你为什么？！说！” 阮鱼游浑身发冷，这一刻他感觉不是身体伤处的撕裂，而是整颗心，整个人都被撕裂了。 他看着邵明安，与那双猩红的眼睛对视着，大脑一片空白。 邵明安的话令他恍惚，他不觉得对方嘴里说的那个人，是他阮鱼游。 他不是。 许久，阮鱼游嘴角轻轻弯了一下，几不可察。 “那就离婚吧，邵明安。” 第25章 邵明安目光一凛。 “这样可以打消你的疑虑吗？”阮鱼游说：“我愿意离婚，立刻走人，你就当从来没见过我，从不认识我，这样可以吗？” “阮鱼游，我说过的话在你那里什么都不是是不是？！你到底——” 阮鱼游垂着的眼睫颤了颤，再抬眼时，眼泪就掉了，没了。 “我错哪儿了？” 他看着邵明安，眼睛里再没有恐惧，什么都没有了。 “我的目的……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吗？我想要个家，你答应过我的……” 声音哽住了，哽得呼吸不上来，阮鱼游咬着牙，认认真真看着邵明安的脸。 “我到底错哪儿了……就算，就算这个家是假的，我想试着维护一下，我怎么就、就错了呢？你认为我的目的是什么，邵明安，你给过我什么？” 邵明安看着阮鱼游，被情绪烧成一片废墟的大脑终于慢慢冷静了下来，他想说点什么，可是忽然的，他看着阮鱼游，忽然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了。 他在干什么，他原本是来道歉的，是想做出弥补，他本来想先尽快带阮鱼游去医院看伤，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阮鱼游不再看他，爬下床往门外走。 “阮鱼游！”邵明安叫他。 阮鱼游脚步一顿，想回头，但他身体没能转过来，而是打了个晃，他想伸手扶住点什么，但手脚已经不听使唤，他就那么在邵明安睁大的眼睛里失去意识，整个人倒了下去。 第19章 我反悔了 阮鱼游在医院里住了三天。 他伤口撕裂严重，被邵明安抱着冲进医院，医生处理之后，直接开了住院单。 阮鱼游醒来时就看到坐在病床前椅子上发呆的邵明安，他没说话，邵明安是反应了几秒钟，才确定阮鱼游睁开眼睛了，醒了。 “……我不离婚。”他嘶哑着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阮鱼游看了他一会儿，默默转开脸，什么也没说。 “阮鱼游？”邵明安把椅子往前拖了拖，坐近了些：“……我不想跟你离婚。” 阮鱼游闭着眼睛，呼吸滞涩，邵明安看着他微微颤着的睫毛一点一点变湿，慢慢洇出泪水，但自始至终，他没再睁开眼睛。 伤人心很容易，只要不在乎对方，多难听的话、多无情的事都能做得出来，可阮鱼游被伤身伤心，何其无辜。 阮鱼游心里就咬定一点，邵明安说的那个人，不是他。 他从来没那么想过，他只是想要个家，想要个人对他好，或者再贪心一点，想要个人爱他。 如果这是错，那阮鱼游就认。 可他也认得委屈，因为自始至终，他都没敢奢求过邵明安爱他。 三天里阮鱼游没说过几句话，邵明安气压低到吓人，但虽然冷着脸，三天里他却寸步未离，衣不解带地照顾阮鱼游，这也是两人结婚以来的第一次，邵明安拿出了做丈夫的姿态，亲力亲为去为阮鱼游做点什么。 阮鱼游的性格，让他为难人他做不来，虽然不怎么说话，但饭端到嘴边就吃，邵明安问他喝不喝水，上不上厕所，他都给出回应，不甩脸子，不记恨。 头两天被从厕所被扶出来时，邵明安都看不下去，阮鱼游满脸冷汗，疼得眼泪汪汪，回到床上半天缓不过来，邵明安坐在床边，看着他，说：“……对不起。” 阮鱼游眼睛红着，也不说什么。 伤口的药也是邵明安亲手上的，阮鱼游原本很抵触，抓着裤子不肯松手，邵明安脸涨得通红，也不敢强来，结果被主治医生劈头盖脸一顿训。 “人是不是你给弄成这样的？这要不是亲两口子，我当场报警了我告诉你，涂个药怎么了，怎么就涂不了了？” “他不让……”邵明安那么高的个子，站在护士站前挨训。 “那还不是伤了心了？谁被弄成那样不疼？不委屈？你想想你办的什么事。” 医生的年纪比他俩的爹都大，同性婚姻合法之后，在整个科室里这样的情况其实也见得多了，男人之间本来就该轻缓些，准备工作多做一些，一碰见这样的伤情，医生就气不打一处来，尤其还是两口子，这么不心疼人的，医生要是不顾忌着医患关系，都想直接开骂了。 邵明安灰头土脸回到病房，进洗手间洗了把脸，出来坐到椅子上，半天才吐出一口气。 阮鱼游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等邵明安缓过劲来，再次拿着药凑上来的时候，他就默默地掀开被子一角，背过身去躺着了。 邵明安反应过来这是同意了，他立即把被子又掀开些，轻轻将病号服的裤子褪下去，开始给伤口消毒。虽然已经开始愈合了，但那伤处看着还是触目惊心，邵明安感觉到阮鱼游的身体紧绷得厉害，低声说：“你忍着点。” 阮鱼游没吭声，脸埋在被子里，脖根通红。他尴尬，邵明安也不自在，别别扭扭的，但还是硬着头皮消毒上药。药膏里外都得涂，阮鱼游是真疼了，手指抓着被子，手背上的筋都绷了起来。 邵明安不知怎么的，这一刻，他心里对这个人产生了一丝异样的心疼。 三天一过，阮鱼游想出院，邵明安说：“不行。” 阮鱼游红着脸，说不想在这儿了，每天医生护士查房，都要被人检查伤处，他不自在。 第26章 邵明安想了想：“……那再过两天，再养养。” 阮鱼游小声说：“回去吧，本来也没怎么严重，回家也能养。” 不严重是不可能的，阮鱼游只是能忍而已，但邵明安听到他说“回家”两个字，心里还是动了动。 办好出院，邵明安把人扶到车上，直接开回了家。 他依旧还是那个面色很冷的人，可阮鱼游躺在床上，卧室门开着，他听着邵明安在外面忙来忙去收拾，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对阮鱼游来说就像噩梦，他可以不怪邵明安，哪怕那一晚邵明安疯狂得几乎不把他当人一样糟践，他也可以说服自己因为对方意识不清醒，不是有意的。可第二天呢，邵明安清醒以后说的那些话，字字句句都像刀子一样插在了阮鱼游心里。阮鱼游疼得太厉害了，他没办法。 几天没着家，冰箱里菜也不新鲜了，邵明安打电话叫了外卖，鲜粥小菜，清淡可口，他小心地端到阮鱼游床前，阮鱼游坐起身说：“我下去吃吧……” “就这么吃，”邵明安说：“吃完躺着，我收拾。” “明哥，”阮鱼游叹了口气，刚要说什么，邵明安打断他：“我不离婚。” 空气静了一瞬。 阮鱼游抬头看了看他，没再说下去，拿起勺子搅了搅粥。 邵明安把旁边一张软凳拉过来坐下，凳子比床矮，邵明安的视线往上看着阮鱼游：“你想让我怎么弥补都可以，我愿意，但我不同意离婚。” 阮鱼游低声说：“可我不想这样了……” “你想要什么？”邵明安问了一句。 这话一出口，两个人又沉默了。 邵明安愿意给出补偿，可阮鱼游最想要什么，他心里都清楚，都明白。 阮鱼游想要家，想要一份踏实的感情。 可阮鱼游不敢要，邵明安平心而论，他也给不了。 “我当初一时脑热，以为自己可以……可以胜任这场合作。”碗里的粥已经晾得差不多了，可是阮鱼游没胃口，“我想着我们可以假装成一对幸福的人，就像你说的那样，你给我一个家，我安安分分，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我以为这不难。” “可这一年来的现实告诉我，不是这样的，明哥，我也想明白了，你选择我不是我合适，只是凑巧碰上了而已，就是这么简单，”阮鱼游红着眼睛笑了笑：“选择最起码还有选项，还能多看看、多挑挑呢，你跟我本质上，只是一场阴差阳错。” “我想要的你给不了，你想要的我也……我也累了，明哥，我们算了吧。” 邵明安一直看着阮鱼游。 阮鱼游低着头。有些话他以为需要鼓起很大的勇气才能说出口，可真正到了这一天，他觉得很淡，一切都很淡。 邵明安只回答了他两个字：“不行。” 阮鱼游呼吸哽了一下，鼻子瞬间就酸了。 “你不愿意，无非是为了你的面子，”他抬起发红的眼睛看着邵明安：“可你不能只考虑自己，你不想被人看笑话，你只想赌一口气，可我呢……” “阮鱼游。” “你只记着你要求我的那些事，可你答应我的呢？”阮鱼游声音很小，带着些哽咽：“我不想继续了，我反悔了。” 邵明安沉默着看着阮鱼游眼泪滑下来。 这一次，他的沉默很深，很长。 因为阮鱼游说的都对，每一个字都对。 “如果你执意要离，我答应。”半晌，邵明安看着他。 “我会给你一笔钱，作为补偿。” “我不要钱，”阮鱼游说。 “不要也得要，只要你执意离婚，我就把我现在所有的分一半给你，这是正常程序，你若不要，我就转给阮尚青。” 阮鱼游红着眼睛看着他：“我们婚前约定好了不涉及财产，我怎么可能……” “你要是心里过不去，那就别走，”邵明安手肘撑在膝盖上，神色落魄。 “除了感情，别的我都可以给你。” “我不想离婚，阮鱼游。” 第20章 入职邵氏 不知是不是这份不想离婚的决心在涌动，邵明安终于觉得自己事不宜迟，该好好表现点什么了。于是阮鱼游在住了三天院只能简单擦身，终于回到自家浴室准备好好洗个澡时，邵明安过来一把推开了门。 阮鱼游“啊”地大叫一声，慌乱中后退几步，后背撞到墙上。邵明安也吓了一跳，他没想到阮鱼游动作这么快，已经开始脱了，一时也懵了。 其实阮鱼游刚只脱掉上半身，他下意识把衣服挡在胸前，肩膀手臂和腰肋处一块块淤青周边泛着青黄，颜色看起来更醒目了。 “抱歉……”邵明安将目光从他身体移到脸上，先开了口：“你没事吧。” 阮鱼游眼里带着来不及遮掩的慌乱，说：“没事。” “我……你会不会不太方便，需要我帮忙吗？”邵明安也有点难堪，但不管怎样，他觉得自己要对阮鱼游这一身伤负责，只要阮鱼游需要他做的，他会立即二话不说。 “不用，”阮鱼游忙说：“我、我自己来就行，谢谢明哥。” “你……”邵明安还想说什么，但他眼睛一对上阮鱼游，发现对方的紧张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了，光裸的肩骨都开始微颤，他只好搭着门把手退了一步：“那你小心点，有什么需要的就叫我，我就在外边。” 第27章 “好、谢谢。”阮鱼游大睁着眼睛，直到看着对方退出去带上了门，整个人才松了一口气。 离婚的事暂且搁置下来。邵明安整理了自己名下的车子房产积蓄以及持有的股票基金等等，一份一份放在阮鱼游面前，说如果要签字离婚，就先签财产分割协议。 阮鱼游很无奈，他不想把事情推上另一个极端，因为他知道邵明安会来真的。 阮鱼游再怎么着也不可能心安理得拿走邵明安一半身家，这不是骨气不骨气的问题，他是真觉得没必要这样。不管在别人看来他能攀上邵明安是撞了什么大运，捡了多大的便宜，阮鱼游心里很清楚自己不是冲那些。 他想跟邵明安坐下来好好谈谈，但每次都被生硬地回避掉了，一直到几天后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他也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张口。 一转眼病假到期，阮鱼游这天早早起来准备了早餐，邵明安也收拾好了，一起坐在桌上吃饭，阮鱼游看他穿得正式，问道：“明哥，今天要出去吗？” “嗯。”邵明安抬眼看了看他，想说什么，但又打住了，只叮嘱道：“这几天你注意别太累着了。” 阮鱼游“嗯”了一声，低下头吃饭。 之前俩人在一个屋檐下就相处得不怎么自然，现在又发生了这样的事，关系肉眼可见得更僵硬了，阮鱼游每每想起，心里除了尴尬就是难受，他太难受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伤透了心，除了躲，除了想离开，他别的什么也不想了。 但邵明安不答应。阮鱼游一想到眼下的处境就头疼，他在应对感情的事上毫无经验，一时半会儿也实在想不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他怯懦惯了，邵明安一旦决定什么，他总是下意识不太敢反驳。 再等等吧，他心想，总会有机会说清楚的，毕竟……哪怕只是合约，自己也不是令人满意的合作对象。 几天没来公司，阮鱼游一来，周围同事都接连跟他打招呼，问他身体怎么样了，阮鱼游一一道谢，说已经好了。他向来对别人的善意很珍惜，虽然这善意里有很大一部分他和邵明安结婚的原因，但他平时和善的性格也确实为自己积攒下不少好人缘。 正说着话，走廊那边传来动静，阮鱼游他们转头望去，就看见公司一群高层快步走了过来。 总裁助理在前边小跑着，邵棠目不斜视，阮鱼游一眼就看见紧随其右、一身西装革履的邵明安，他身姿挺拔高大，面无表情，所过之处仿佛温度都被他周身的气场带低了几分，几位邵氏股东和公司各重要部门的负责人跟在他身后，边走边低声说着话。 阮鱼游呆呆站着，身旁的窃窃私语都息了声，邵明安他从面前走过，看了他一眼，便与一行人径直去了大会议室。 旁边同事的目光都悄悄看了过来，想从阮鱼游脸上打探点什么，但阮鱼游比他们还云里雾里。邵明安往常也常来公司，但今天这阵势明显不一样。 一整个上午，阮鱼游心里都七上八下的，直到电脑上邮箱的提示音响了一下，他拿起鼠标点开邮件，整个人才明白过来。 邮件是一则人事通知，邵明安今日起正式入职邵氏，不过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身为少东家，却没有选择重要的管理岗位，而是从市场部一个普通主管做起。 周围打探的目光更多了，阮鱼游低下头，像往常一样忙活自己手头的事，默默任那些视线悄悄地来，又悄悄地收了回去。 市场部在楼层另一边的办公区域，如果不刻意过来找，阮鱼游和邵明安基本上碰不到一块儿。直到下午下班，邵明安那边也没什么动静，阮鱼游踌躇半晌，还是收拾东西自己先回了家。 邵明安没过多久也回来了，阮鱼游一边想着关于俩人之间的事，一边又习惯成自然地已经把菜做好端上了桌。 邵明安挂好外套，去洗手间洗了手，出来坐到餐桌前。 “明哥，”阮鱼游把盛好的米饭递过去：“……你今天，是正式去邵氏上班了吗？” “嗯，今天算正式入职。”邵明安伸手接了过来：“谢谢。” “之前怎么也没听你提过……”阮鱼游小声说。 邵明安看了看他：“你要是想知道，以后我的任何事都可以告诉你。” 阮鱼游低头戳了戳碗里的米饭：“之前我还以为你……是什么时候决定的？” “其实之前问你意见的时候我就在考虑了，我跟我爸的矛盾由来已久，但是关于我个人以后的发展，我私心里还是承认他的看法是对的，这一点上他确实一直在为我考虑，只是我因为个人原因一直不接受……” 阮鱼游看着他。 “但真正决定入职，是你的策划案被抢走那次，”邵明安说，“那次之后我告诉他，我同意进公司。” 阮鱼游呆了半晌，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你是，为了我吗？” 邵明安坦言：“不全是，但这确实是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阮鱼游还想说什么，但他卡壳了，只怔怔看着邵明安，什么都没说出来。 明明说好了互不牵涉的，明明只是一个屋檐下的合租室友，还是关系很僵的那种，虽然当初结婚的目的是为了在人前营造一些幸福的假象，但别说在外面扮恩爱，就连私底下，他们连稍微的亲近都没有过。 第28章 除了那次两不情愿的发生。 阮鱼游不明白，为什么邵明安突然间愿意为了他做出这么大的妥协，他磕磕绊绊地说：“其实你、没必要这样，明哥，你不需要为我做到这个地步，再说我们已经决定分开了，我是说、我已经……” 他心里纠结得难受。 邵明安夹起一筷子菜放进他碗里，说：“先吃饭。” 第21章 不讲道理 邵明安还是在躲着阮鱼游，确切地说，是躲着阮鱼游总想找他聊关于离婚的事。 邵明安不想离婚，不想聊。 阮鱼游很无奈，他也是现在才发觉，邵明安这性格，有时候在处理一些问题上挺不成熟的。当初结婚是为赌一口气，现在不想离婚也孩子气一般，就躲着，你一提话茬他就拒绝沟通，转身走人。 阮鱼游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眼巴巴看着，邵明安不为所动，就一句话：“签了字再说。” 阮鱼游当然知道签的什么字，邵明安别的不了解，但阮鱼游性格里的软懦善良他早就一清二楚，他就是拿定了这一点，知道阮鱼游不肯签，不肯拿他这个钱。 阮鱼游不是没为自己当初的勇气后悔过，他凭着一时勇气做了结婚这个决定，但现在只剩遗憾。 也许勇气这个东西实在是不适合他。 他懊恼地想凭什么，凭什么就不能离了，就算合伙的买卖做不下去了还可以终止合同呢，婚姻这个坑，他怎么就进去就出不来了呢。 阮鱼游不想再继续下去的心思邵明安都看在眼里，这没法令他不生气，他反过来质问阮鱼游：“难道你以前对我那些都是假的？我在你心里就没有一点可取之处吗？” 他这话问得让阮鱼游心惊。 阮鱼游问他：“你希望在我心里把你当什么，明哥？” 邵明安一言不发看着他。 阮鱼游说：“你什么都把我当不了，又何必要这样要求我？我们之间不牵扯感情，不牵扯钱，那就像结婚时只签个字一样，离婚也只是签个字，就好说好散不行吗？” “不行，”邵明安冷冷说：“记着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除非我同意，否则你不准提出离婚。” “你，你这样有点不讲理明哥。”阮鱼游有点生气了，但也不敢太生气，他看着邵明安，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邵明安说：“我结婚是为了打别人的脸，不是为了打我自己的，你现在闹着要离婚，跟帮着他们打我的脸有什么区别，你觉得我可能同意吗？” 实在是不讲理，这要怎么说？阮鱼游根本说不过他，只自己站那气得眼睛泛红。 邵明安冷着脸，语气稍微低了些：“我知道我做得不好，答应你的很多事都没做到，但是……”他看着阮鱼游的眼睛：“别离婚行不行？你给我点时间，我一定尽力去做。” 阮鱼游不吭声。 邵明安试着伸手去握了一下他的手腕，阮鱼游吓得一缩，像肢体触发了什么回忆一样，迅速往后退了一步。 邵明安看着他。 阮鱼游什么也不敢多说了，扭头回了自己卧室。 俩人关系又这么冷了下来，邵明安的性格阮鱼游多少也是了解的，他一旦露出那偏执的一面，简直让人头疼。 阮鱼游性子软，不管怎么样只要一天没离婚，他还是照旧做好自己该做的事，该上班上班，回到家洗衣做饭收拾，从没赌气把家里扔着不管过。邵明安依旧每天有合口的饭吃，有干净笔挺的衣服穿，出去商场上跟客户缠斗，喝醉了回来依旧有阮鱼游细心照顾。 其实阮鱼游当初答应过的那些他都没忘，也都好好地做到了，没有履行承诺的人是邵明安，可现在生气的人也是邵明安。 他生气连阮鱼游都不要他。 可阮鱼游怎么敢要，他清醒地知道自己想要的邵明安压根没打算过给他。 虽然那很简单，简单到只是想要一个人对他好。 可这似乎又很难。 阮鱼游进退两难。 生日那天阮鱼游没声张，他下班回到家，自己给自己煮了碗鸡蛋面。 家里太安静了，阮鱼游端着面坐到桌前吃了两口，拿过手机看了看。 置顶对话框里最上面一条是邵明安下班前发来的，说晚上要陪客户，不回家吃了。 阮鱼游看着那寥寥几个字，心里空落落的，他和邵明安之间现在最多的交流，就是对方晚上如果不回家吃饭，会提前告诉他。 阮鱼游慢慢把一碗面吃完，收拾好之后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回房间洗了个澡。 邵明安进门时他刚换好衣服，擦着头发从房间里出来。 邵明安手里提着个盒子。 “明哥，回来了。”阮鱼游抓着毛巾说。 “嗯，”邵明安看他一眼，没说什么，把盒子放在桌子上，径直进了自己房间。 阮鱼游怔了一会儿，想想邵明安的样子不像喝醉，应该是不需要自己照顾了。 他在沙发上坐下来，盯着桌上的盒子等了许久，但一直等到邵明安房里关了灯，人也没再出来。 阮鱼游知道盒子里是什么，他心里有点高兴，但是邵明安冷着脸不理他，他又失落。 许久，他起身走过去，悄悄把盒子上的彩带打开，用手指在那个精美的蛋糕底部，不易察觉的位置挖了一点奶油含进了嘴里。 第29章 没人记得他的生日，父母朋友同事，阮鱼游从小到大没跟人一起庆祝过生日，他以前觉得那不重要。但他实在没想到邵明安会给他买了蛋糕回来，他真的什么期待都没有过，但邵明安做了。 这种意外的惊喜所带来的感动让阮鱼游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邵明安或许并不知道这是阮鱼游长这么大第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生日蛋糕，不是别人生日聚会上分给他的一块，也不是生日时悄悄在路边小店里花十几块钱买来，只有巴掌大一点，连蜡烛都没有，然后一个人找个没人的角落悄悄吃完，默默对自己说生日快乐。 这是不一样的。 邵明安不知道阮鱼游这一刻是高兴的，那奶油的香甜一丝丝浸入到阮鱼游心里，令他忍不住又挖了一点吃进嘴里。 舌尖在口腔里小心地捻着，细细品尝着，等手指彻底吮干净，他把盒子原封不动地扣上，又把彩带原样系了回去。 邵明安什么也没说，阮鱼游怕自己自作主张打开吃了对方会不高兴，万一邵明安是觉得今天太晚了，想明天跟他一起吃呢？吃蛋糕总得说点什么吧，说句生日快乐什么的。 阮鱼游轻手轻脚把蛋糕放进冰箱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发觉的小雀跃回了房间。 明哥其实人也挺好的，阮鱼游抱着被子想，他就是脾气太差而已，还嘴硬，其实他心挺好的……阮鱼游回味着那个蛋糕的滋味，心情不知不觉间变得上扬。 第二天一早，邵明安洗漱收拾完走出房门，阮鱼游已经做好了早餐，那一大盒蛋糕板板正正放在桌子上，阮鱼游正眼巴巴看着，见他出来，站起身叫了声明哥。 邵明安直接冷了脸，他走过去看了看原封未动的蛋糕，问阮鱼游：“你怎么没吃？” 阮鱼游愣住了，张了张嘴，没等说出话，邵明安看他一眼，拿起外套直接转身走了。 门被“砰”地一声甩上，阮鱼游呆了一会儿，回过头来看着蛋糕，鼻子后知后觉开始发酸。 早餐凉了，阮鱼游没动，他把蛋糕又放回冰箱，收拾完出门上班去了。 邵明安这次更生气了，他本想着表达一点心意，给阮鱼游定了蛋糕，甚至特意提前结束酒局，在阮鱼游睡觉前赶回家送给他，可阮鱼游没吃。 邵明安只知道自己的心意被无视了，他觉得这是阮鱼游再一次拒绝他的意思。他不知道他的心意哪怕就摆在眼前，如果他不明说，阮鱼游就不敢碰，阮鱼游知道蛋糕是给他买的，但他就是不敢在邵明安没说清楚的情况下明目张胆去碰，又或许，阮鱼游也没想那么多，他只是想和邵明安一起切开蛋糕，一起坐下来分享这一刻。 邵明安不知道阮鱼游这些小心翼翼，他只是气得不轻，觉得自己失败透了。 第22章 生日蛋糕 邵明安晚上没应酬，约了蒋凡喝酒。 自从上次聚餐时中途走人，之后又进了邵氏，忙得分身不暇，俩人这阵子只打了几次电话，已经好久没碰面了。 定的地方是个会所，环境安静舒适，蒋凡上来问他工作怎么样。 邵明安给酒里加了几颗冰块，淡淡地说：“还行。” 蒋凡笑：“看你这脸色，不像还行的样子啊，还顶得住？” 邵明安靠在沙发上，将圆肚酒杯夹在指间，轻轻晃着杯里的液体，也笑了笑。 蒋凡在他脸上打量了一会儿，问：“心里有事儿？” 邵明安沉默半晌，叹了口气，说：“阮鱼游想离婚。” 蒋凡很是意外了一把，他本以为邵明安烦心的是工作，毕竟他进邵氏并不心甘情愿，他压根就不喜欢，可没想到是因为阮鱼游。 阮鱼游想离婚。 说起来这俩人要离婚也没多意外，但蒋凡想不到这个离婚竟然是阮鱼游提出来的，这跟他意料中有出入，而且看着此刻满眼低落的邵明安，蒋凡心里有点玄乎了。 “你不想离？”他问。 “不想。”邵明安声音很低，却没有犹豫。 “但我做得不好，让他失望了，他不想再继续了。” 蒋凡愣半天，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按他本来的理解，邵明安压根不会在阮鱼游身上花心思，那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你是怎么想的？跟他好好谈了吗？”蒋凡端起酒喝了一口。 邵明安轻轻摇了摇头。 “你要是不想让他失望，那就对他好点儿呗，既然不想离，就拿出行动把人留下。”蒋凡习惯性把事情想得简单。 邵明安沉默许久，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 包间里灯光柔暗，落地窗外城市的夜景正喧嚣流动着，邵明安靠在沙发里，静静望着外面。 他没对蒋凡说出口的是，那天听到阮鱼游嘴里说出离婚两个字时，他第一反应是慌了…… 那一刻心头涌上来的强烈的慌张，把他自己都惊住了。 他难以置信，接着就变得愤怒，不可遏制。邵明安说不清楚他对阮鱼游那么生气，那么恶狠狠的态度究竟是为什么。他确实不想离婚，但让他慌张的是他发现自己不想离婚的理由，不再单纯是他一直强调的那些。 蒋凡看着邵明安，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某个瞬间，他真的从邵明安眼睛里看到一丝迷茫无措。 蒋凡压低声音问：“到底怎么了？” 第30章 邵明安皱了皱眉：“我不知道……我就是不想离。” 其实他也是在阮鱼游说出离婚两个字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习惯了两个人在一个屋檐下的这种生活，阮鱼游的踏实与安宁一度让他觉得这样的生活会一直继续下去，那个人永远都不会走。 可现在一切突然就要被打破了，阮鱼游决定离开，邵明安不能接受…… “明安，”蒋凡张着嘴巴：“你是不是……对阮鱼游动心了啊？” 邵明安心头一震，眉头下意识蹙起。 蒋凡愣了半晌，猛地一拍大腿：“这不是好事儿吗？阮鱼游要真是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我看你俩就继续过就行了，你这么不想离，说明在你心里对他这个人也是认可的，对不对？” 邵明安没否认，他沉默着拿过酒杯喝了一口，晃着杯子陷入沉思。 “你对他什么感觉？”蒋凡追根究底。 邵明安想了很久，低声说：“……我有点害怕，二凡。” “怕？你怕什么？”蒋凡没听懂，这个字从邵明安嘴里说出来实在有点怪异。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邵明安皱着眉：“当我发现我开始习惯，并且开始不知不觉珍惜这现状的时候，我想打碎它。” “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蒋凡瞪着他。 邵明安低着头：“我不想再碰感情了，我不想再对任何人……” 蒋凡心里猛地一下子酸涩起来：“明安……” “我对他很不好，很冷淡，还说过很多伤人的话，做了很多伤人的事，我甚至……”邵明安皱着眉：“但我心里不想伤他，我不是那么想的……我越来越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他妈喜欢他了啊！这还不明显吗？”蒋凡急了。 邵明安摇摇头，什么都不再说了。 这些话他从来没告诉过阮鱼游，他一个字都不敢说，甚至很久以来，阮鱼游把他和那个家照顾得越好越妥帖，他就越抵触，他所有的阴晴不定都是一种下意识的抗拒，像一种自我保护，让他不要靠近，不要习惯，不要沉迷。 蒋凡看了他半晌，叹了口气：“辛奕这个逼，真是把你害惨了。” 邵明安听到那个名字，转头又望向窗外，他拿起酒杯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他承认，辛奕是他心头的一块疤，这个疤流着脓，淌着血，他比谁都急于想剜掉，可下去的每一刀，剜的都是他的肉，疼的都是他自己。 “你对他付出这么多年，真的太不值了，太操蛋了。”蒋凡一口喝干了杯里的酒，把杯子重重搁在桌子上，往后一靠，邵明安沉默着把他杯子拿过来，又给他倒满。 “但你要是再继续被他影响，那就更操蛋了知道吗？”蒋凡又坐起身：“阮鱼游对你不错，明安，你这个又臭又硬的脾气人都能忍下来，还不图你别的，你要真为了辛奕再把人给伤了，那你真就是个傻子了！” 邵明安点了根烟，没说话。 蒋凡看他半天：“你到底怎么想的？还能不能往前看了？难不成要跟辛奕那种人较劲一辈子？”他拿过烟来也点上，抽了两口：“其实你当初赌气结婚这事儿，我就觉得你办得特别不聪明，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气傻了，脑袋气出泡来了，但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又觉得这说不定是歪打正着，老天有眼。” 邵明安依旧沉默。 蒋凡说：“你到底明不明白我说的话？明安，辛奕他真不值得。” 酒不知不觉喝不少了，邵明安心里郁滞、烦躁，他在阮鱼游面前一直绷得很硬，但在蒋凡面前不需要，他难得松弛下来。 手机响了一声，他拿出来一看，是阮鱼游的消息。 ——明哥，今晚能早点回来吗？ 邵明安愣了一下。 阮鱼游平常一向很注意分寸，不太主动给他发信息，更不会过问他几点回家，这个信息让邵明安有些意外，他揣起手机，起身说：“我回去了。” 蒋凡还沉浸在心酸气恼中无法自拔，抬头看着他：“啊？这还没喝完呢你就走？咱话还没说明白呢。” 邵明安说：“阮鱼游叫我。” 蒋凡一愣，随即正色道：“那你赶紧回，赶紧叫个代驾，快。” 邵明安苦笑了一下：“说不定回去还是说离婚的事儿。” “你不是不离吗？”蒋凡知道他这个发小就是个驴，咬定的事儿谁都拿他没辙，“你只要不松口，谁能把你怎么着？别傻，明安，这婚千万不能离。” 邵明安将杯子里的酒喝光，拿起外套，摆了摆手：“走了。” 阮鱼游坐在沙发上等着，面前的蛋糕被从盒子里拿出来，摆在桌子中间，插上了蜡烛，他手心里捏着打火机，盯着蛋糕看着，越看越觉得，这是他见过的最精致最漂亮的蛋糕。 门铃响了，他回头看了一眼，迅速用打火机把蜡烛点着，然后起身把客厅的灯都关了，快步过去打开了门。 邵明安进来愣了一下：“怎么没开灯？” 他看着那荧荧烛光下的蛋糕，怔住了。 “明哥。” 邵明安转过脸看着阮鱼游，阮鱼游脸有点红，有点紧张，但他笑着，有点不好意思：“我想跟你一起吃蛋糕，昨晚我等你了，但是你没出来，我不是不想吃。” 邵明安看着他的眼睛，没说话。 第31章 阮鱼游笑着：“你不跟我吃的话，都没人对我说生日快乐了。” 第23章 回到起点 阮鱼游接过邵明安的外套挂在衣架上，回过身有些局促地看着他。 邵明安想，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这么尴尬，如果他和阮鱼游是真的夫夫或者情侣，那么现在阮鱼游就该过来挽住他的胳膊，两个人一起走到沙发前坐下…… 蜡烛很小，烧得很快，阮鱼游悄悄看了看，又转过头来看着邵明安，他方才想说的已经说完了，现在只等邵明安的回应，可是邵明安只是看着他，一动也没动。 蜡烛渐渐暗下去，阮鱼游眼里的期盼也随着最后那点火花闪了闪，熄灭在了绵软的奶油里。 屋子里静了。 窗外暗淡的光线透进来，照着两个相向而立模糊的身影，阮鱼游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他什么也看不清。 他根本没再抬头看了，他在反省自己又犯的错。 “阮鱼游。” 头顶传来很轻的一声。 阮鱼游仓皇抬头，邵明安的脸沉浸在阴影里。 其实就算完全看不见，阮鱼游心里也清楚那张英挺的脸上的每一笔轮廓，他只是胸口压抑得难受，他没吭声，只眨了眨眼，想努力看清邵明安的表情，但未等反应，那个高大的阴影轻轻低下头来，带着一股很淡的木质香水的味道，轻轻在他嘴角挨了一下。 阮鱼游呼吸顿住。 “生日快乐。” 被轻吻的人浑身战栗，下意识退后一步，后背撞在玄关柜上，他来不及喘息，人就被一只手臂轻轻揽过去，脸不经意贴在了那个肩膀上。 “生日快乐，阮鱼游，希望你不要不开心。” 阮鱼游大睁着眼睛，贴着邵明安肩膀的嘴闷闷地叫了一声：“……明哥。” “你很好，是我的问题，”邵明安说：“上次你问我你错哪儿了，其实我心里清楚，做错的一直都是我。” 阮鱼游眼睛有点酸涩。 “我们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今晚是第一次好好抱你，以前不敢，也不敢这么跟你说话……” 阮鱼游听不明白，他想抬头，想看看邵明安是喝醉了，还是在外面遇到什么事伤了心，他想问问是不是那个辛奕又做了什么…… 但邵明安手掌按着他的脑后，把他按在怀里：“别看我，你一看我我就说不出口了。” “明哥……” 邵明安的胸膛温热，那胸口里透出的温度隔着一层衬衫与阮鱼游皮肤相贴，阮鱼游后背被那双手臂箍着，胸腔被邵明安的体温烫着，他浑身热热乎乎，连心脏的纹理都仿佛被那温度熨平了。 可就算动也不敢动，这样被抱在怀里，大概也是他平生第一次。这感觉让他既陌生到害怕，又让他几乎一瞬间晕了头，他脑子转不过来了，像喝了酒一般熏熏然，他害怕，但又本能地不想挣扎，因为这样一个拥抱所带来的身心震颤，对阮鱼游来说已经无关情爱，无关从婚姻伊始的卑微胆怯小心翼翼，也无关那么多年经历过的所有渴盼和破灭，阮鱼游什么都忘了，什么都不重要，他就是觉得这一刻真好，邵明安，他真好。这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比阮鱼游更贪恋这一刻，再没有了。 “你很好，阮鱼游，我这么说不是为了哄着你不跟我离婚，哪怕你真的走了，我也会全都记得，我要谢谢你，真的。” 阮鱼游实在想不出这世上还有没有人能体谅他的心情。 没人能懂他此刻汹涌而来的委屈有多深重，也没人能懂，这一切又在邵明安的怀里，被这么神奇地安抚下来。 “你别这么说，明哥……”阮鱼游闭着眼睛：“这都是我该做的，是我一早就答应过你的。” 邵明安心绪难平，阮鱼游的话让他愧疚，这么久以来，他面对阮鱼游说的最多的就是道歉，一次一次，而阮鱼游一直宽和，他把所有不能忍都忍了。 邵明安努力让自己平复，他松开胳膊，低声说：“你早说你想吃，我重新给你买一个。” “不用，”阮鱼游笑了一下，声音也压低：“我昨晚放冷藏了，不会坏的，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个生日蛋糕，我肯定会好好吃掉。” “那行，”邵明安心头软了一下，抬手按开墙上的开关，“那我陪你吃。” 蛋糕本来就不大，邵明安买的时候也只是准备给阮鱼游一个人吃。 阮鱼游郑重其事握着刀，将蛋糕仔细切下三角形的一块，放在碟子里，插好叉子捧给邵明安，邵明安接过来，认真地说：“谢谢。” 阮鱼游抿起嘴唇笑了笑。 邵明安只吃了这一块，他原本就不爱甜食，更别提这隔了夜的蛋糕，如果不是为了阮鱼游，他不可能吃。 阮鱼游自然也知道，没让他多吃，收拾完就催他去洗漱，早点休息。 “阮鱼游，”邵明安走到自己卧室门口，回过头来看着他：“你今晚……有话想跟我说吗？” 阮鱼游手里拿着布巾正在擦桌子，闻言直起身看着他。 邵明安说：“如果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哪怕是……” 他有点难受，“……如果这是你的生日愿望。” “我的愿望从来都不是伤你的心，明哥。”阮鱼游说：“我怎么可能拿跟你离婚当做生日愿望。” 邵明安问：“那你会跟我离婚吗？” 第32章 阮鱼游被那眼神看得有些局促，他略微低了低头，掩住微微泛红的耳根。 “明哥。” 他挣扎片刻，还是抬起头轻声问了出来。 “你心里对我……到底是怎么想的……” 原本不想问的，可话既然说到这儿了，那不如就索性问个明白吧，阮鱼游有太多不明白。 也许相遇之初两个人的决定都是不冷静的，阮鱼游以为自己冷静，所以他信了邵明安的承诺，可邵明安没做到。阮鱼游承认自己后悔了，他很遗憾，也想抽身，但是当某些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已经发生之后，就算阮鱼游从未打算哭着闹着要求对方负责，他还是想知道，他回头看看这一年多来，看看当初那些早已面目全非的承诺、那些他想要却从未得到的东西……阮鱼游想知道，在邵明安心里，对他，对这一切究竟是怎么想的。 邵明安没有预料到这个问题，也没想回答，这是他最想回避的，于是他只站在那看着阮鱼游。 这种静默令人心慌，方才还萦绕在空气中的温馨暖意被迅速抽离，变得生硬。 阮鱼游转开视线，低头又去擦桌子。 不该问的，他又做错了。 “阮鱼游，你希望我爱你吗？” 邵明安不知何时站到面前。 阮鱼游没说话，也没抬头看他。 邵明安按住他的手，将布巾抽走，扔到一边。 “如果我说我不想再爱上任何人，你是不是头也不回就走了？” 邵明安声音很稳，透着些冷漠，只要阮鱼游不抬头，就看不见他眼里的颤抖。 “我不想骗你，”邵明安说：“你想知道我怎么想的，我只能实话实说，阮鱼游，我没办法再爱一个人了，可我却无耻地需要你，希望你留在我身边，可如果你不愿意，我也没资格……” “阮鱼游，你真的很好，你不该被我这样对待……” “那就一年为期吧，明哥。”阮鱼游忽然抬头，看着邵明安的眼睛。 “我今晚其实只是想和你一起吃那个蛋糕，我没想再提离婚的事，因为我不想你伤心。” “但既然我问了不该问的话，你也……你也没瞒着，那我们就约定一年。” 阮鱼游声音沉静，目光也坦然：“我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继续做好我该做的一切，你好好疗伤，一年之后不管你有没有走出来，我们好说好散，可以吗？” “你不用爱我，明哥，咱们回到起点吧，回到当初约定的正轨。” 作者有话说: bgm：《you say》——lauren daigle 第24章 意料之外 阮鱼游太坦然了，他好像在这一瞬间就摆正了自己的位置，重拾起那些冷冰冰的约法三章扣在身上，他对邵明安笑笑说：“我都明白的，明哥，没关系。” 邵明安知道阮鱼游不明白，他心里想：你什么都不明白。 但他什么都没再说，顿了一下，默默转身回了房。 阮鱼游看着门“咯哒”一声闭上，脸上平静的笑容褪去，禁不住低下头缓了口气，用力眨了眨泛红的眼睛。 日子再次回到起点，一成不变的按部就班，一成不变的冷淡疏离，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两个人内心都不约而同压抑了些什么。 阮鱼游在公司还是老样子，依旧是习惯性地避免提到邵明安，但要想完全躲开这些注意也是不可能，从他们的关系公布伊始，周围的同事就发现这对夫夫的相处模式有些奇怪。他俩人平时在公司几乎没有交流，各在各的部门忙活，甚至连照面都不打，至少在旁人眼里，从未见过他们哪怕一起吃一顿午饭。 但或许是阮鱼游太坦然了，别人以为他们是特意为了避嫌，时间久了，也就没人再八卦什么。 阮鱼游确实坦然，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习惯了，默默期待，最终落空，这似乎是他二十来年的常态，他倒也没有太难过，因为一开始就有心理准备，邵明安对他，甚至连辜负都算不上。 可他难免也会在想起一些事的时候心头泛起丝丝缕缕的疼。邵明安存在于他的生活中，那种存在感太强了，太难以忽视，阮鱼游可以面不改色地面对任何人探究的目光，可他骗不了自己…… 这个周末难得没有应酬，邵明安起床时阮鱼游已经把早餐准备好了，俩人坐在餐桌前安静吃完，没说什么话。阮鱼游将碗筷收拾去厨房，邵明安坐在椅子上看着，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自己房间。 阮鱼游干活很麻利，邵明安其实挺喜欢看他熟练地操持这一切，他有时候会靠在沙发里，腿上放着笔记本，但眼睛安静地看着阮鱼游的身影，这种时刻，他总能感到内心的踏实，他享受这种安心的感觉。 不一会儿，厨房收拾好了，阮鱼游洗了个手，又去邵明安卧室把要换洗的衣服抱去阳台洗衣房。 邵明安起身走了过去。 “要不然家里雇个保姆吧，以后这些事你不用亲手做。” 阮鱼游把脏衣篓放在地上，正将里面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分门别类往洗衣机里放，他闻言怔了一下，回过头来看着身后的邵明安。 “你没必要做这些。”邵明安说。 阮鱼游怀里还抱着几件衣服，他低头看了看，再抬头时神情就有些无措和茫然。 “是……是不让我再碰的意思吗……” 第33章 邵明安：“什么？” 阮鱼游嘴唇动了动，半晌，艰涩地开口道：“是不是以后你的东西都不许我碰了？也不用我再收拾……你要，彻底跟我保持距离对不对？” 邵明安蹙眉：“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一直都很注意的，明哥，”阮鱼游看着他：“平时你的衣服我都是单独洗的，没跟我的一块儿，晾完熨好也都是单独收起来，我已经很注意……把我们两个分开，你是你，我是我……” 这事儿邵明安是真没想到，他根本没要求过这些，也不会这样做，他看着阮鱼游茫然又伤心的表情，心都紧缩了：“我真不是这个意思，阮鱼游，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再为这个所谓的家付出这么多，我不希望你受累，这一切……不值得。” 阮鱼游回过身去继续放衣服，半晌，他低声说：“只要你一天不肯离婚，这就还是我的家，我就会做好该做的……而且我也不觉得累，做这些，我高兴。” 阮鱼游太坦然了，他总是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出来，相比之下，邵明安被他的坦诚激得内心颤动。 邵明安站了好久。 他知道自己的心正在变化，他越来越受不了这种变化，可一切偏偏又越来越不受他控制。 他咬着牙想坚持，想把阮鱼游这个人从他心里越发偏移的轨道上扳回到最初的位置上去。 他不应该一天比一天更在意这个人。 可他愈发觉得力不从心。 新项目的承办，邵明安用各种方式明里暗里跟甲方接洽了一个多月，意向书总算是签了，只是不知道对方内部出了什么分歧，合同落笔前，甲方要求看一下邵氏这边给出的具体策划方案。 邵明安答应了，他挂了电话，吩咐助手去通知策划组安排人选，然后靠在椅子上，皱着眉沉思起来。 其实倒也没什么为难的，合作敲定之后把方案出给对方过目很常见，他纠结的是这个案子，策划组里的负责人之一是阮鱼游。 几天之后，邵明安下班回家，阮鱼游把饭菜端上了桌。邵明安洗了手过来坐下，问了一句：“你们那边去甲方的人选敲定了吗？” 阮鱼游下意识看了看他的脸色。 果然，邵明安心里叹了口气。 阮鱼游说：“明哥，你要是觉得不合适，我就不去。” “没什么不合适的，”邵明安拿起筷子：“市场部那边让我负责，策划组这边不用猜也知道他们会让你去。” 阮鱼游安静吃饭，没说话。 邵明安看了他一眼：“有把握吗？” 阮鱼游低声说：“有。” “这次活动的主办单位有政府部门，我们作为承办方，不能出一点岔子。” 阮鱼游点点头：“我知道，明哥。” 第二天两人依然是分开到公司，邵明安召集项目相关人员准备出发去甲方，当他看见一行人中的阮鱼游时，眼神不由怔了一下。 阮鱼游今天穿了一身浅灰色西装，修身利落，里面搭了件规整的白衬衣，领口开了一颗扣子，整个人看上去既正式，又不显得紧绷。邵明安目光飞快地向下扫了一眼，西裤包裹下的一双腿修长笔直，脚上是一双系带皮鞋。 好看，好看得让人意外。 邵明安忽然觉得这好像是他未曾见过的阮鱼游，不是简单的卫衣牛仔裤，不是单肩挎包和白球鞋，这是他还从未曾想象过的对方的样子，他一时间有些移不开视线。 阮鱼游与他对视了一眼，腼腆地笑了下。 “走吧，”邵明安回神，大步往外走去：“阮鱼游坐我的车。” 阮鱼游坐在副驾，一路抱着笔记本不停地做功课，邵明安看了他好几次，阮鱼游浑然不觉。这是他第一次代表策划组直接与甲方接洽，以前他没这个机会，也没人觉得他有这个能力，而现在不一样了。阮鱼游一向在感情上得不到指望，但对于只要付出就有回报的东西，他向来全力以赴，所以哪怕那些年每次回家要学费都受尽为难，哪怕靠着勤工俭学和奖学金，他依然凭借优异的成绩念完了大学，进了邵氏。 邵明安看过他的策划案，心里对他的能力有底，但真正拿到台面上来经受考量的时候，邵明安想想他那懦弱软绵的性格，又有点悬心。 直到两方人紧锣密鼓的商谈完，到了ppt演示环节，阮鱼游起身走到台前。 邵明安暗暗吸了口气，坐直身子。几分钟后，悬心就变成了惊讶，这种惊讶从他胸腔深处萌生，被他用力掩在了沉静的外表之下。 邵明安实在太意外了，他想到了阮鱼游会准备充分，会对展现的每一个细节都力求严谨，但阮鱼游那一紧张就发懵的性格让他已经做好了替他在当众出糗时解围的准备，他没想到阮鱼游会全程这么的自信，自如。 阮鱼游面带微笑，行云流水一般将四个多小时的活动流程一一展现，各环节的设计饱含大胆新意和小巧构思，令甲方众人时不时眼前一亮，不同内容的衔接过渡流畅自如，重点环节的烘托高潮迭起，寓意彰显，直至最后华丽磅礴的尾章。 二十多分钟的讲解很快结束，毫不拖沓，ppt停在最后一页，众人的满意之色尽现眼底。阮鱼游微笑着对台下几位高层说：“具体流程就是这样，届时现场还需要各部门的协调配合，也会提前做好预案应对各种突发状况，邵氏在策划承办领域一向走在业内前沿，我们有丰富的经验和专业团队，相信必定不会令各位失望。” 第34章 甲方领导用力拍了几下手：“阮工辛苦了，这个方案我很满意，非常期待你们的呈现。” 众人都跟着鼓起了掌。 成了，阮鱼游心里松了一口气，刻意压抑的紧张这时才露了一点出来，邵明安在他低头的一瞬间发现了他耳根泛起的微红。 “谢谢徐总，谢谢各位。”阮鱼游得体地笑笑，合上电脑走了下来。 邵明安坐在位置上看着他，等着。 果然，阮鱼游边走，那期待的目光便不露痕迹地投了过来，邵明安下意识弯起嘴角，回了他一个温和笃定的微笑。 第25章 合作愉快 本以为还要来回拉扯几次，没想到对方说那就这么定了，今天正好都在，干脆把合同签了。 邵明安早有准备，两方签字盖章，皆大欢喜。 徐总起身与他握手：“今天中午我做东，咱们一起吃个饭，合作愉快。” “那就多谢徐总，合作愉快。”邵明安笑着说。 阮鱼游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露脸。他被安排坐在邵明安旁边，居然也跟着被对方的人敬了几杯酒。 “后生可畏，”徐总年纪四十来岁，不惑之年却英姿勃发，身上带着一股阮鱼游敬仰的气魄，他对上午那场精彩的ppt展示还意犹未尽，笑着看着阮鱼游：“阮工看着年轻，没想到专业能力也这么过硬，真是让人没想到。” “谢谢徐总，这也是我们策划组所有同事一起努力的结果。”阮鱼游不敢居功。 徐总越看这个年轻人越喜欢：“你年纪看着不大，在公司还是新人吧？” “是，”阮鱼游笑笑，“我今年24岁，很幸运x大一毕业就进了邵氏，这对很多人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机会，我也很感谢公司的栽培。”他悄悄看了眼邵明安。 邵明安嘴角一直带着笑，此刻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地看过来一眼，那笑意从阮鱼游眼底划过，阮鱼游心头微颤，似乎从中捕捉到了一丝别样的东西。 “不错，年轻人，很不错。”徐总点头称赞：“所以说一个行业就是要不停地注入像你们这样的新鲜血液，新人的激情和创意是非常珍贵的，过了这个阶段就消减了，你看现如今不管什么行业，只要做得久了，什么都是现成的模板和套路，不求新颖，只求不出错，这种心态其实要不得。阮工这么年轻，又有真才实学，只要好好保持这份热忱，将来必定不可限量。” “谢谢徐总，我一定牢牢记住。”阮鱼游认真点头。 席间氛围融洽，徐总当着大家的面又夸了一顿这次的策划，又转头去跟邵明安边喝边聊，话里话外都是赞赏。 旁人又跟阮鱼游敬酒，连市场部的几位同事也跟阮鱼游喝了几杯。 其实阮鱼游感觉有些醉了，不单是因为喝酒。他从小就没在众人面前被这么夸过，被这么认可过，尤其是还当着邵明安的面，这让他既紧张，又按捺不住地飘飘然。 邵明安在他旁边，时不时不着痕迹地看他一眼，阮鱼游脖颈纤瘦，白衬衫侧面领口下那一小片光洁细腻的皮肤已经染上一层薄红，邵明安低头抿茶，耳朵听着徐总说话，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在想，如果指尖碰上去，轻轻搓一下那块皮肤，不知会是什么感觉。 从酒店出来，服务生帮忙叫了代驾。 阮鱼游跟邵明安一起坐进后座，他把电脑和文件放在腿上，脸微微冲着车窗外，面颊微红。 邵明安一路看了他好几次，但阮鱼游似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浑然不知。他一直在隐隐压制着内心的兴奋，他实在是太高兴了，高兴到感觉一切都不太真实，他的设计得到了认可，能力得到称赞，他参与的项目成功签了约，而邵明安……邵明安今天一直在对着他微笑，没有生硬，没有别扭，就是那种温和笃定的笑。 阮鱼游回过头来，目光与正在看着他的邵明安正正对上，邵明安也喝了不少，意识稍微有点反应不及，他视线怔了一瞬，索性也不躲了。 阮鱼游有点晕，笑得有些腼腆，但眼神意外地执着。 “明哥，”他看着邵明安：“我今天表现怎么样？” 邵明安也看着他，说：“很好，你今天，令每个人都刮目相看。” “也包括你吗？”阮鱼游还是笑着，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眼睛里微微泛着红。 邵明安勉强移开视线，望向车窗外，说：“嗯。” 阮鱼游笑得露出几颗白牙，他身体往椅背上靠了靠，轻轻吐出口气。 邵明安静静等着心跳平复，过了会儿，他听见阮鱼游轻声说：“谢谢，明哥，我很开心。” 车停进小区，两个人上了楼，阮鱼游感觉自己脚步有些虚浮，邵明安看了他几眼，他赶紧稳住心神，跟了上去。 终于进了家门，阮鱼游浑身放松地吸了口气，然后又轻轻笑了出来，邵明安知道他喝了酒情绪有点外放，但还是被逗得有点想笑。 “至于这么高兴？以前是不是没人夸过你。” 阮鱼游撑着鞋柜边低头换鞋边说：“认可和肯定这种事谁会嫌多啊？” 邵明安笑笑：“你以后还会得到更多。” “也包括你的吗？” 邵明安抬起头。 阮鱼游看着他，那眼神是直白的，他定定看着邵明安，问：“你会认可我吗？明哥。” 第35章 邵明安脱下的西装还搭在手臂上，他低下头解袖扣，刻意躲开了那目光，“我去洗澡，你也收拾一下，早点休息。” 阮鱼游没吭声，一直看着他。 邵明安绕过他，径直回房去了。 这样不行。 邵明安站在花洒下，闭着眼睛任水流冲刷身体。 他以前觉得阮鱼游要的不多，可现在，也不知道那个在感情方面简单到如一张白纸，想什么说什么，直白到让他接不住的人有没有意识到自己要的已经越来越多了。他对邵明安说这里就是他的家，他问邵明安要认可，他要的是什么认可，他想要邵明安认可他什么？邵明安不敢细想，不愿去想，他本能地抗拒。 可热水冲不掉满脑子的阮鱼游。 邵明安眼前全都是那身干净利落的西装，那张自信自如的脸，那张脸……邵明安忽然意识到，今天是他第一次坐在台下那个位置，认真地关注着阮鱼游。这是他从未见过，也难以想象的阮鱼游，与印象中那个懦弱胆怯的人完全不同，他看他的举手投足，专业细致，一丝不落看完了全程，他从没想过，其实阮鱼游挺好看的。 邵明安内心躁乱，这种躁乱在他借着酒劲发现自己身体某处开始抬头时，变成了连呼吸都急促的气恼，他咬着牙，用力将拳头撑在了墙上。 这顿酒似乎比以往任何一顿后劲都大，令他满脑子都是阮鱼游脖颈处那一小片粉色的肌肤，满脑子都是。 邵明安垂着头，闭着眼睛，一手撑墙。 满心烦躁，夹杂着难以言喻的难耐，邵明安缓缓喘着气，认命地将手伸了下去。 阮鱼游的高兴没能持续太久。 第二天一早，他做好早饭等邵明安一起吃，但绍明安从房间出来，径直去玄关换了鞋，拿上车钥匙说公司有事，不吃了，就直接走了。 连眼神都没往阮鱼游身上落一下。 阮鱼游看着关上的大门，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物极必反，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昨天是高兴地忘了形了。 阮鱼游苦笑了一下。 心里没有就是没有，一旦有了，就藏不住。 他想，以后再不能喝酒了。 可他真的没有想越界的意思，他甚至什么都没做。 只有眼神，他只是借着酒劲放纵了眼神，让一些期待冲破了束缚，就那么无遮无掩地流露了出去。 第26章 暗潮汹涌 市场部主要负责市场的开拓与运营，合同签订之后，接下来的一系列承办他们参与的就不多了，阮鱼游开始变得很忙，因为后期接洽的很多事宜都需要他们跟进。 邵明安已经不记得第几次早上走出房门，只看见桌上扣着早餐，阮鱼游给他留字条说先去公司了。 他沉默着坐下来吃，越嚼越觉得不是滋味。 以前对面坐着个人，哪怕总是安安静静，也让人觉得安心，邵明安对那种安心早已食髓知味。 如今这算什么…… 不是说这里是他的家吗？不是说高兴做这些事吗？现在这样算什么？ 阮鱼游连续一个礼拜晚上忙完回家看见桌上原封不动的早餐之后，终于放下包去敲了敲邵明安的房门。 邵明安今天没应酬，回家已经洗过澡换了衣服，他打开门看着阮鱼游，又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快九点了。 阮鱼游心里忐忑，他这阵子确实加班有点多。 “明哥，你晚上吃饭了吗？” “吃了。”邵明安语气平平。 “吃的什么？” “外卖。”邵明安看着阮鱼游，就想看看他还想说出点什么。 阮鱼游心有点虚，自从住在一个屋檐下，只要他在，还从没让邵明安吃过外卖，邵明安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对另一半挺不负责任的人…… “最近工作上有点忙，所以……”阮鱼游抱歉地笑了下，他回头看看桌上的早餐，“我早上给你留的饭你也都没吃，是不是也时间来不及？” 邵明安嘴唇动了动，最后抿紧，面无表情地看着阮鱼游。 阮鱼游说：“你要实在没时间吃，那我还是别做了，要不然每天晚上回来都要倒掉，太浪费了。” 话音刚落，邵明安已经勃然变色，他盯着阮鱼游的脸，半晌，冷哂一声：“是挺浪费的，那就别做了。”说完后退一步，抬手勾住门，“砰”地一声甩上了。 阮鱼游眼睛瞪得老大，被拍在眼前的门惊得半天回不过神。 他不明白自己哪儿说错话了，既然不吃放着倒掉，那不想浪费有什么问题？他抬手想敲敲门叫声“明哥”，犹豫再三手又放下，没敢。 第二天一早，一向早起的阮鱼游刚睁眼，就被大门“砰”一声甩上的动静吓清醒了，他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默默起身下床去洗漱。 他昨晚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邵明安发脾气的点在哪里，如果邵明安平常哪怕对他表现出一丁点在乎，他也敢猜一猜是不是因为最近都没顾上家，所以他生气了，可阮鱼游现在怎么可能往那上面想，他脑子里连那个弯儿都没敢往上拐，他已经习惯了，邵明安对他的排斥和抗拒一天一天显而易见，阮鱼游有时候因为某件事、某个瞬间，觉得邵明安对他是在意的，可一转眼邵明安就又变得横眉冷对、沉着脸气压低到吓人，阮鱼游只能觉得自己想多了，都是错觉，邵明安不喜欢他，绝对不喜欢，他甚至能明显感觉到邵明安对他的回避，他们也说好了让两人的关系回到最初，回到正轨，所以现在这样就是正轨，这才是邵明安想要的。 第36章 邵明安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比阮鱼游还想不通。助理这一整天进他办公室前都要先深吸一口气，不敢抬头看那张阴沉的脸。 邵明安情绪肉眼可见的差，极差，阮鱼游昨晚那句“浪费”真伤着他了，他难以接受。 离约定好的一年之期还早，阮鱼游就这么迫不及待撂挑子了，连饭都不给做了，不做也罢，他竟然还说浪费，他说给自己做饭是一种浪费…… 邵明安未曾意识到自己这个重点抓得偏了十万八千里，他就是认准了阮鱼游的意思就是在他身上投入是一种浪费，阮鱼游以前从没这样过，从来没有，这个认知让他几乎一整天脑子都嗡嗡作响。 快到下班时间了，今晚阮鱼游大概还是要加班，邵明安拿起手机给蒋凡打电话约酒，今晚就算不喝得醉死过去，他心里也要被这口气堵死了。 阮鱼游这一天过得也不踏实，他没猜到邵明安的心思，但多少也知道跟自己最近一直加班有关，于是晚上他一到点就收拾东西，早早跑回家买菜做饭去了。 邵明安在饮食上一向节制，吃得不多，阮鱼游在商场挑来挑去，最后选了几样他平时最爱吃的，回到家就一头扎进了厨房，洗切炒炖忙个不停。邵明安平时那张脸再冷，阮鱼游也知道他爱吃自己做的菜，这一点他早有感觉，所以阮鱼游想用这种方式向他示好，想让邵明安消气。他用最快的速度把色香味俱全的几个菜端上桌，然后摘了围裙坐在桌前等着门铃响起。 他守着一桌子菜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多。 邵明安靠在酒吧二楼的卡座里，面无表情望着楼下舞池里摇曳的人群，面前桌子上已经摆了一堆空酒瓶。 蒋凡坐在对面“咔嚓咔嚓”嗑瓜子，一边嗑一边看着邵明安。 邵明安没看他，喝了口酒，“有话你就说。” 蒋凡把瓜子扔回桌子上，拍了拍手，摸过打火机点了根烟：“没啥说的，我要是你我早哭着喊着回家追老婆去了，哪有功夫在这说。” 邵明安瞥了他一眼。 蒋凡弹弹烟灰：“行，反正也没几个月了，你看着折腾吧，到时候大不了一拍两散，人阮鱼游也就正式跟你say拜拜了。” 邵明安阴沉沉瞪他一眼。 “你瞪我干什么？”蒋凡笑：“接着喝啊，服务员！” 不远处的服务生立即上前：“凡哥。” “再来两搭酒，你们小邵总今晚高兴，要开怀畅饮。” “好的，稍等。”服务生下去拿酒了，邵明安看了看手里的酒瓶，仰头又灌下半瓶。 酒不好喝，一点都不好喝，邵明安把叫的酒全灌进肚子里，也没觉得心里舒坦半分。 酒吧里嘈杂的音乐声吵得他头疼，他忽然就想回家了，他想起家里那个安安静静的阮鱼游。 蒋凡看着他一声不吭地起身，故意道：“干嘛去？这么早回去干什么？” 邵明安不答话，只斜着眼看着他，一粒一粒系着西装扣子。 蒋凡说：“别勉强，明安，不喜欢人家，不想跟人过日子，别勉强，反正人也不打算跟你过了……” 邵明安扭头走了。 到家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多。 客厅里亮着小灯，邵明安看着已经凉透的一桌子菜，又转过头看着歪在沙发里已经睡着的阮鱼游。 他站在那儿很久。 “为什么不对我好了……”他蹲下身，伸手摸了摸阮鱼游的脸颊，喃喃问道。 阮鱼游睡得很沉，邵明安醉得厉害，眼睛有点失焦。 他摸索着抓着阮鱼游的手，将热乎乎的手心贴在自己脸上。 “连你也不对我好了，你也觉得对我好是浪费感情，对不对……” 他喝了一晚上的酒，胸口的郁涩非但没能缓解，反而更加难受，他看着阮鱼游白净的脸，感受着他温热的呼吸，他再也无力去克制，半跪在沙发前，俯身吻了下去。 阮鱼游被这个小心又深切的吻惊醒，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下意识“唔唔”挣扎着去推眼前的人，邵明安松开唇舌，看了他一眼。阮鱼游瞪大眼睛喘着气看着他，邵明安不管不顾，抬手捞住他的后脑勺又吻了上去。 酒气很重，不好闻，而且动作粗暴，带着一股愤愤不平。 阮鱼游闭上了眼睛。 他什么时候抬起手轻轻搂住邵明安脖子，他不记得，他只乖顺地仰起脸顺从着，任凭邵明安的舌头在他口里啃咬、卷吸，攻城略地。阮鱼游没有接吻的经验，只能被动地、笨拙地回应着，他被邵明安粗暴狂烈的吻吻到浑身发软，喘不过气。 大脑一片空白，阮鱼游什么都反应不过来，只有心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几乎都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可是嘴被堵着，堵得死死的。 阮鱼游忽然很想哭，他不明白，也不敢相信，除了手脚发软，他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了。 邵明安终于停下来，定定地看着他。 “……明哥。”阮鱼游喘着气，小声叫他。 邵明安看着他红肿发亮的嘴唇，看着他泪意朦胧的眼睛，还有那打颤的睫毛，他起身拽起阮鱼游的胳膊，将人一把抱起，大步走进卧室。 阮鱼游被摔在床上，吓得“啊”一声叫出来，邵明安脱掉西装扔在地上，抬腿就压了上来。 “明哥！明哥——”阮鱼游用力推着邵明安的肩膀。 第37章 邵明安身材高大，醉了的人身子沉得要命，阮鱼游被压得上不来气，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别害怕……” 邵明安嗓音有些模糊不清，他把脸埋在阮鱼游肩膀里，呼吸深沉。 “睡觉，阮鱼游……我累了……” “那些菜别倒，我明早要吃。” 第27章 你凭什么 邵明安第二天睁眼时，怀里抱着一个人。 他怔了几秒，猛地坐起身，阮鱼游被他紧紧勒了一夜，浑身酸疼，被这么一惊动，也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邵明安瞠目结舌看着阮鱼游，然后猛地反应过来，低头看自己身上。 还好，衣着完整，衬衣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平时除了笔直的裤线从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裤此刻已经蹉跎得不成样子，但还好，腰带还完好地束在腰间。 阮鱼游看着邵明安铁青的脸，知道这是又要翻脸了，便安静爬起身，准备出去。 “我昨晚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阮鱼游的脚还没挨到地，身后传来邵明安沙哑的声音。 阮鱼游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说：“没有……” “可我……我是不是亲你了……”邵明安没完全断片，他对做过的事还有印象，但他害怕做了什么已经不记得的事。 阮鱼游耳根红了，手指轻轻抠住床沿，没吭声。 邵明安看着他，眉头皱得死紧：“你可以推开我的……阮鱼游，你应该拒绝。” 阮鱼游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直接起身赤着脚往外走。 邵明安下床两步追上去，拉住他的胳膊：“阮鱼游，”他顿了半晌，压低声音说：“……抱歉。” 又是抱歉，好像每次除了抱歉，再也没别的。 阮鱼游低着头，“嗯”了一声。 “你生我气了吗？”邵明安皱着眉，但随即又自暴自弃地狠狠喘了口气，“你生气是应该的，我简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阮鱼游，”他看起来非常焦躁：“你为什么不推开我？哪怕你狠狠打我一耳光，把我打醒……” “我不想推开你，”阮鱼游轻声打断他。 邵明安怔住。 阮鱼游抬眼看了他一下，又移开视线，他原本白皙的脖子上泛了红，连着发烫的耳朵尖一起袒露在邵明安眼里。 “你不认就不认吧，明哥，我认，我喜欢你亲我，我……我盼了好久了，所以不想推开……” 邵明安微张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阮鱼游说完几句话，轻轻吸了口气，“……我去做饭，昨晚的剩菜没放冰箱，不能吃了。” 说完迅速走了出去。 邵明安脑子嗡嗡作响。 他僵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了，他不知道现在该怎么收场。 阮鱼游回房间洗漱完换好衣服，出来直接进了厨房，等他麻利地做好早餐端上桌，看见邵明安依旧站着发呆。 “明哥，你想要我陪你一起吃吗？”他问。 邵明安没看他，眉头下意识一簇。 阮鱼游沉默了两秒，说：“那我先去上班了，你吃完放着，我回来收拾。”他没再看邵明安的脸色，拿起包背在肩上，走到玄关处换了鞋，转身出了门。 这一次望着关上的大门发愣的人，是邵明安。 跟徐总公司合作的项目如期举办，大获成功，整个策划组上下为此兴奋了好几天。阮鱼游虽然不是项目主要负责人，但是出这份策划案主体的人是他，再加上他与邵明安的关系，理所当然被奉为了最大功臣。 阮鱼游高兴不起来，他心情低落到提不起力气。 同事都知道他性格低调惯了，不想招摇，也就没多问什么。 说起来他跟邵明安之间又冷了好一阵子了，又或者说他们好像鲜有能好好相处的时刻，邵明安算是切实把当初那句“我们之间不是基于感情，也不会有感情”的约定贯彻到底，尤其那天早上阮鱼游说出那些话之后，他基本连饭都不在家吃了。 阮鱼游反思过那些话是不是不该说，他动了心，喜欢了邵明安，这本来就是他食言在先，违背了约定，但他想来想去，不后悔。 一年之期已经快到尽头，阮鱼游接受这个结果，他只是想抓住最后这个机会，最后一次表达自己。 他不觉得自己有错，喜欢了就是喜欢了，说了就是说了，他这辈子几乎从未主动去争取过什么，现在努力一把，哪怕落空，也不留遗憾。 他只是想说出来，想让邵明安能知道，能看到。阮鱼游觉得至少自己尽力了，他认认真真做了该做的一切，至于结果，他不强求了。 中午休息，阮鱼游将吃完的盒饭收拾了投进垃圾箱，去茶水间泡了杯咖啡。 咖啡香浓热烫，他刚吹着喝了两口，邵棠的助理在旁边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方助。”阮鱼游抬头笑着打了个招呼。 “阮工。”方助理端着咖啡杯走过来，熟门熟路挑了一条速溶拆开倒进杯子，一边冲泡一边笑：“前阵子你们策划部好像挺忙的，看你一直都在加班，怎么样，还适应吗？” “还行，现在项目结束可以放松一下了。”阮鱼游笑道。 方助年纪三十来岁，戴一副金丝眼镜，斯文睿智，听说当初一进公司就跟着邵棠了，尽管此刻他神情像同事间闲聊一样自然平淡，但阮鱼游还是下意识猜测是邵棠让他来问的。 第38章 方助看着他的表情，笑了笑：“邵总其实很关注你。” 阮鱼游一怔，微微站直身子，说：“……谢谢邵总。” “你别紧张，”方助笑起来：“他其实让我告诉你，他对你没什么意见，让你不用有压力，自打结婚以来你的表现邵总都看在眼里，而且这次，你的工作能力也令他意外。” 阮鱼游看着方助，点了点头，说：“……谢谢。” 方助递过一张卡片：“以后工作生活上有任何需要帮忙的都可以直接找我，我手机24小时开机。” 阮鱼游愣了下，忙说：“不用了……” “别客气，”方助笑了笑：“这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看来这是邵棠的意思，也是邵棠现如今对邵明安这段婚姻的态度，他在用这种方式对阮鱼游释放出了一种认可，但阮鱼游不敢高兴，也高兴不起来。 认可了又能怎么样，邵棠大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当初邵明安不惜跟他大闹一场以差点撕破脸为代价结的这场婚，在他终于肯以长辈的身份去试着接纳的时候，却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邵棠的态度让阮鱼游觉得有些事不解决不行了。 下午下班，他像往常一样半路买菜回家做饭，他估计邵明安不会回家吃，但哪怕他不吃，阮鱼游也会认真做。 晚上九点，邵明安终于回来了。 阮鱼游听见声音，从沙发里站起来，叫了声：“明哥。” 邵明安“嗯”了一声，把车钥匙放在玄关柜上，脚步未停，直接往房间走去。 “明哥，我们谈谈。”阮鱼游叫住他。 邵明安回过头看着他，沉默几秒，说：“感情的事我不想谈，离婚还没到日子，等到了再说。” 阮鱼游看着他，半晌，问：“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啊，明哥？” 邵明安沉默了几秒，说：“你就是做得太多了，阮鱼游。” 这话实在太伤人了。 饶是阮鱼游这样自小受尽冷落，按理早该习惯的人，这一瞬间也被胸口犀利的疼激红了眼睛。 “你真心话吗明哥？”他看着邵明安，声音哽涩：“既然这么讨厌我，不想回家，不想看见我，你这么避之唯恐不及，为什么还不肯离婚？你嫌我做的多，嫌我说了不该说的话，那你为什么不让这一切早些停止？” 邵明安皱着眉：“你说了一年为期……” “一年之期有什么意义？我说我喜欢你，这就是终点了不是吗？我们只能到此，你不会再有任何进一步的可能，你告诉我这个期限有什么意义？” 阮鱼游看着他：“我不懂你这么讨厌我是为什么，是我洗衣做饭收拾家，我照顾你迁就你讨好你，还是每次不管你对我做了什么我都能咽下去，从来都没怪过你？” 邵明安喉头颤了颤，扭开了脸。 阮鱼游看着他冷硬的侧颜，心里那股难受无法抑制，声音都开始发抖：“我一开始没想讨你喜欢，真的，但我更没想让你讨厌我，是你要跟我结婚的吧明哥？是你一开始在大街上不管不顾亲我的吧？你在外面喝得神志不清回来强迫我，你一次次伤人在先然后又一次次反过来对我冷暴力，这都是你吧？我没怪你是我错吗？我现在只想离开，我错了吗？” 邵明安回过头来看着阮鱼游，他心跳得厉害，阮鱼游此刻的崩溃让他慌张，他想上前抱住他，安抚住这个浑身颤抖的人。 阮鱼游看着他：“感情的事你不谈，离婚的事也不谈，”他哽咽着笑了一下：“你凭什么？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啊？” 第28章 你陪我吃 邵明安觉得自己整个人从内心被撕成了两半。 他看着阮鱼游，脑海里一个声音在大喊：“去抱他，去用力把他裹进怀里，给他擦眼泪，别让他哭……”而另一个声音说：“就这样吧……就是这样，让他痛苦，让他死心，让他以后再也不敢去爱一个不该爱的人。” 阮鱼游其实不想哭，他不想在邵明安面前流露软弱，谴责、怨愤什么的，这些都没意义，也不是他本意，在他心里只有喜欢才有意义，才是值得去期待、去用心的事，可是他的喜欢没指望。 他扭开脸平复自己，然后抬手擦掉眼泪，走到餐桌前开始收拾。 本来是想谈谈的，可照邵明安这样的态度，与其再去听那些扎心的话，不如算了，不如什么也别再说了。 阮鱼游把空碗和筷子收过来，凉透的菜准备放进冰箱，邵明安不吃剩菜，那他就自己留着吃吧，他从小不知吃过多少次剩饭剩菜，早就习惯了。 用心做了，没有一次次都倒掉的道理…… 手腕忽然被扯了一下，随即放开，那动作虽然很轻，却还是让阮鱼游惊了一下。 他回过头，邵明安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垂着眼睛看着桌上的菜，却不看他。 “我还没吃晚饭……” 阮鱼游怔了两秒，抬手蹭了把眼睛，立即顺着台阶下：“你这么晚回来，在外面没吃吗？” “没有，只喝了点酒。”邵明安浑身那股冷硬的气势泄了，就像被抽走了钢筋铁骨，整个人显出一丝颓势，阮鱼游说不清为什么，他只是忽然觉得这一刻邵明安很累，累得没有力气再硬撑什么了。 “那你……你想吃吗？”阮鱼游不确定，看着邵明安。 第39章 邵明安轻轻点了一下头：“嗯。” “那你等一下，我去把菜热一热，米饭没关系，米饭还在锅里保温……”阮鱼游端起菜就往厨房走，有点急切。 “阮鱼游，”邵明安叫了他一声。 “你陪我吃。” 阮鱼游脚步僵在原地，看着他说：“好……” 上次这么坐在一个桌上一起吃饭不知道是多久以前了。 邵明安手掌宽大，盛着米饭的碗在他手中显得有点小，他手指修长，沉默着夹着菜，阮鱼游也低头安静吃饭，他眼睛还红着，鼻子还有点堵，时不时抬起手背抵着吸一下。 邵明安不知道自己在阮鱼游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他身材比阮鱼游高，鞋码衣服都比他大好几个号，气场比他强势了不知多少倍，他俩坐在一起，阮鱼游经常都是谨小慎微的，任谁怎么看都不会觉得邵明安是被照顾的那一个。可这一晚上，在阮鱼游不知道第几次给他夹菜，把挑干净刺的鱼肉自然而然放进他碗里时，邵明安扒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认真看着阮鱼游。 阮鱼游放下筷子，拿起小碗，用汤勺仔细地盛了碗汤递过来，邵明安接过来喝了一口。 “怎么样？”阮鱼游看着他。 邵明安点点头：“鲜。” 阮鱼游红着眼睛笑了：“我在里面放了云腿，之前这样做过几次，你都喝了很多。” 邵明安看了他一眼，两人视线一撞，阮鱼游笑了笑，低下头继续吃饭。 邵明安糟乱许久的一颗心，在这一顿饭里慢慢安宁下来，他放下筷子，抽过纸巾擦了擦嘴，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阮鱼游也放下碗，没急着收拾。 “所有问题都出在我身上，是我自己的原因，阮鱼游，你没有任何错，你可以恨我怪我，但别伤心，不值得……”邵明安声音很低。 “我从来不为不值得的人伤心。”阮鱼游回答他。 邵明安顿了顿，想抬眼看他，但忍住了，只微微皱了下眉。 阮鱼游说：“你究竟为什么这样，我可以不问，但是明哥，你既然讨厌我，却又不肯离婚，我总该知道我要怎么办吧？换做是你，这样的生活你要怎么坚持下去？就算是合约，你一开始说的……也不是这样的。” “对不起，”邵明安低着头，轻轻摩挲着手里的打火机，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点了火，用力吸了两口。 “我从来没讨厌过你，也许我一直以来的行为让你觉得我现在说这话很可笑，但是真的，我不讨厌你，我只讨厌我自己。” “为什么？”阮鱼游睁大眼睛看着他：“你为什么会讨厌自己？” 他想不到，邵明安这样的人，从哪里看都那么优秀，他有哪里是值得讨厌的？ 邵明安看着他的表情，心里酸涩：“其实你也是讨厌我的吧？我这么对你，这么伤你的心。” “没有，”阮鱼游认真说：“我想离开是真的，明哥，但我没讨厌过你，相反正是因为……所以我才不想这样下去了……” 阮鱼游说着心里又开始难受，他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 “别喜欢我，阮鱼游，一定记住别喜欢我这种人。”邵明安低声说。 “你哪种人？”阮鱼游偏要问。 “心里有疤，有过往，有前一段感情带来的难以愈合的后遗症，这样的人只要一天没放下，他就一天没法去好好面对新的开始，他会把对过去所有的不甘和不信任全投射给你，你会很痛苦……” “我要是不怕呢？”阮鱼游又问了一句。 他其实没什么底气，他只是看着邵明安迷茫又落寞的神情，就想问问，他想，只要邵明安不讨厌他，哪怕不奢求太多，他也至少可以在一旁陪着，他愿意陪着…… 邵明安无奈地笑了笑：“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这么胆大，阮鱼游，你在我这儿受的委屈还不够吗？” 阮鱼游沉默半晌，问：“那你既不想靠近我，又不想离婚，是想怎么样呢？” 邵明安没说话。 阮鱼游说：“明哥，你不想离婚，只是因为怕传出去丢面子吗？” “以前是……”邵明安看他一眼，弹弹烟灰，又转开了视线。 “那现在，是、是……”阮鱼游心跳如鼓，面上强行镇定，他试探着小声问：“是有一点舍不得了吗？” 邵明安咬紧腮颌，沉默不语。 “你要是不回答，我就当作默认了。”阮鱼游目不转睛看着他。 邵明安垂着眼帘，最终还是没吭声。 阮鱼游心里有朵小花，“嘭”地一声开放了，那股清新甜美的气息霎时让他有些晕眩。 他看着邵明安，胸口里突然就涨得满满的，他轻声说：“你不理我，对我冷漠、疏远，其实都是故意的吗？你害怕自己会喜欢我？” 邵明安点了第二根烟，他手有点不稳，按了两下才按着火。 阮鱼游等他狠狠抽了两口，继续说道：“你不想开始，是怕我受伤对吗？你在担心我……” 邵明安将烟按在烟灰缸里，按着起身，定定看了阮鱼游一眼，转身走了。 那一眼，阮鱼游无法形容，他只知道自己怔在那里，心跳都停了一拍。邵明安的眼睛太红了，像心碎，又像不敢面对，他什么也没说，什么表情也没有，但那个眼神暴露了一切，于是他在阮鱼游的坦诚面前，再一次转身离开了。 第40章 第29章 只要你说 闹钟响了，这一夜阮鱼游睡不睡得着邵明安不知道，反正他自己没怎么合眼。 阮鱼游喜欢他。 这是件他早就知道的事，算不得意外，他意外的是阮鱼游敢当他的面说出来，那个怯懦的人，两眼通红，但依然敢伸出手拽下他的伪装，他明明白白告诉邵明安，哪怕要分开，也要把自己的感情和盘托出，分也分个明白。 阮鱼游不光剖白了自己，也不允许邵明安再回避自己的心。 邵明安想不到。 他望着天花板呆了许久。 他后知后觉，想起阮鱼游的那些话，那些神情，他头皮发麻，但在内心深处，却隐隐浮现出一丝痛快。 客厅里传来盘子放在桌上轻微的响声，邵明安起床洗漱完走出房门，早餐又已经准备好了。 他拿着车钥匙，看着阮鱼游。 阮鱼游摘下围裙擦了擦手，说：“明哥起来了，先吃饭吧。” 邵明安站着没动。 阮鱼游说：“我弄了一早上了，你就吃一点，好不好？” 他语气坦诚，眼里那丝恳切却又不遮不掩。 昨晚说的那些话，邵明安虽然没回应，但那种被戳破心事的震动还未退去，此刻一见阮鱼游，他下意识第一反应还是想回避，但阮鱼游却意外地平静，没有丝毫不同以往，邵明安不知是不是被他那份坦然感染，心下稍微定了定，走过去把车钥匙放在桌上，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阮鱼游把盘子里冒着热气的包子推过去，他伸手拿了一个，低声说了句“谢谢”。 阮鱼游笑了笑，也在他对面坐下来，拿过汤勺盛了碗粥放在他面前。 邵明安慢慢咬着包子，腮颌线一动一动的，阮鱼游一边吃一边悄悄看他。 半晌，邵明安终于开口问道：“这是你自己做的？” 阮鱼游嘴角一弯，点头：“是，我自己发面调馅儿包的，好吃吗？” 绍明安把剩下的包子塞进嘴里：“嗯。”伸手又拿了一个。 阮鱼游看着高兴，“粥不烫了明哥，我熬好晾半天了，你喝点。” 白色的粳米里加了干贝肉粒和蔬菜碎，鲜香软糯，不知阮鱼游几点就起来弄了。 邵明安用勺子搅了两下，说：“你以后不用做这些。” 说完又仿佛想起什么，跟了一句：“这样太累了，本来时间就不够睡。“ “不累，明哥，”阮鱼游笑笑：“我对你的了解不多，这大概是我仅知道的你喜欢的、而我也能为你做的事了，我不觉得累。” 邵明安没接话，他快速吃完包子，低头把粥喝完，然后擦了擦嘴起身，看着阮鱼游的眼睛，说：“谢谢。” “不用。”阮鱼游也看着他。 邵明安觉得自己该走了，他必须马上走。 他拿起车钥匙握在手里，又看着阮鱼游。 阮鱼游说：“那你路上慢点。” 邵明安点了点头，说：“好。” 他退后两步才转身，往门口走去。 大门轻轻带上了，阮鱼游站在桌子旁看着，默默喘了口气，而门外的人在楼道里站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按下电梯。 阮鱼游心里挺平静的，这也是他想要了很久的平静。 很多事情尽力之后，就只剩坦然，阮鱼游觉得自己九十九步已经走完了，最后一步交给邵明安，邵明安面对也好，退拒也罢，阮鱼游觉得至少在这段婚姻里，他能做都做了。 下午快下班时有电话打进来。 “温浩？”阮鱼游有点惊喜：“你回来了？” “回来了，昨天刚到，忙着回单位办手续没顾上联系你。”温浩在那头笑：“折腾了一年多，总算调回来了，你今天有空没，晚上一起吃个饭。” 阮鱼游看了看时间，说：“有，那等下班我联系你。” 最近虽然没再加班，但照现在跟邵明安的关系，阮鱼游不确定他晚上会不会回家吃饭，他想起早上对方依然回避的态度，觉得大概率还是不会，那自己出去跟温浩吃个饭应该没什么问题。 温浩是阮鱼游大学期间唯一关系比较近的朋友，对方知道阮鱼游的家庭状况，曾不止一次尽心尽力帮助他，阮鱼游一直觉得温浩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温厚淳朴，这样的友情让他发自内心地珍惜。 订好餐厅，阮鱼游把地址发过去，自己一下班也收拾东西赶了过去。 他丝毫未察觉身后不远处，有人在悄悄尾随。 温浩快到餐厅门口时老远就朝阮鱼游招手，阮鱼游笑着走过去，俩人拥抱了一下。 温浩用力在他背上拍了拍，然后搭着他的肩往里走：“我就等着问你结婚的事呢，每次电话里一问你你就一句回来再说回来再说，现在我可算回来了，你赶紧给我说说，怎么就突然结婚了？” 阮鱼游拉开椅子：“机缘巧合吧……” 温浩失笑：“……我还是头一回听见这么形容自己结婚的。” 阮鱼游问：“你这一年怎么样？在外头进修完，回来是不是要升了？” “看公司安排吧，你也知道我这人没什么追求，有个饭碗饿不着就行。” 菜已经上来了，温浩喝了口水，拿起筷子：“要不是领导逼着，这进修的机会我是真不愿意去，好在现在终于折腾完了。” 第41章 两人吃着聊着，阮鱼游脸上的笑是真的开心，他已经很久没这么放松过了。 不知不觉聊得有点多，等结束时都快十点了，俩人分开，阮鱼游打了个车回家，一进门看到邵明安穿着家居服，正靠在沙发里看电视。 “你去哪了？”他语气平静，但阮鱼游一瞬间就感觉到了他的不高兴。 “跟同学吃了个饭，他去外地进修一年，最近刚回来。”阮鱼游把外套挂好，问道：“明哥你今晚回来这么早？吃饭了吗？” 他其实也是随口一问，都这么晚了，不可能没吃，但邵明安脸色变了一下，转回头去看着电视，说：“没吃。” 阮鱼游：“……” 他走过去，看着邵明安有点臭的脸，“怎么还没吃？今晚又光喝酒了吗？” 邵明安按着遥控器：“没喝酒，下班就回来了，一直等到现在，你不回家也不说一声，我也不能给你打电话。” 看上去有点生气，但又似乎没有像往常那种生气。 阮鱼游有点懵，问道：“……为什么不能给我打电话？” 邵明安顿了两秒，说：“我以为你是故意不想回来给我做饭。” 阮鱼游在原地怔了半晌。 “我怎么可能……那、那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就给你做。” 邵明安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移回视线继续盯着电视：“早上的包子还有吗……” 阮鱼游点头：“有，在冰箱，我给你热热？” 邵明安“嗯”了一声。 阮鱼游快步回房间换了衣服，出来直奔厨房，他把包子拿出来热上，又看了看冰箱里的菜，拿出两样又做了一菜一汤。 邵明安洗了个手，坐到桌前拿起筷子，“你也吃点吧？” 阮鱼游擦手的动作一顿，随即笑了一下：“好啊，今晚光顾着说话了，也都没怎么吃。” 他坐下来，盛了两碗汤，拿起筷子。 邵明安什么也没多问。 结婚以来阮鱼游从未单独出去跟人吃过饭，他都忘了对方也是可以有自己圈子的人。 俩人安安静静吃着，谁也没说什么，邵明安不知是不是真饿着了，等放下筷子，才发现居然空盘了。 阮鱼游把壶里煮好的果茶倒了一杯递给他。 “明哥。” 他说：“以后你可以给我打电话，别一直饿着等着，只要你说一声，我肯定第一时间赶回来给你做饭。” 邵明安垂着眼抿了口茶，一句“不用”到了嘴边，又和着香气扑鼻的茶水咽了下去。 他仿佛做出什么艰难决策般，纠结半晌，低声“嗯”了一声。 第30章 我还在等 接下来没有应酬的日子里，邵明安每天都会回家吃饭，阮鱼游没有太多时间逛生鲜市场，便在手机里下载了好几个附近的app平台，换着花样选购。 邵明安依然不苟言笑，他唯一不加掩饰的捧场方式，就是把阮鱼游做的菜全吃掉，甚至有几次阮鱼游先放下筷子，邵明安看了看他，伸手拿过他面前的盘子，把里面的剩菜全部拨进自己碗里，吃得干干净净。 阮鱼游心里无疑是高兴的，他有些吃惊邵明安的这种转变，但他并不想问为什么，不想去追根究底，他觉得，如果能就这样互相慢慢适应，慢慢相处下去也挺好的，邵明安能做出这样的转变已经难能可贵，阮鱼游不想让一切那么复杂，他就想简简单单的，维持一个舒适的度，让邵明安能在这种相处中感到更多的放松和自如。 这一晚吃过饭收拾完，俩人例行在客厅坐了一会儿，虽然也不会刻意说什么话，但偌大的沙发一人一头，倒也安宁闲适。邵明安看了会儿电视，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回房间准备睡觉。 阮鱼游还在用笔记本处理一点工作，抬头看看他说：“晚安明哥。” 邵明安“嗯”了一声，想了想又说：“晚安。”然后转身走了。 阮鱼游低下头继续，脑子里想着他方才的表情，有点想笑。 没过多久，房门忽然又打开了，邵明安一手按着门把手问：“阮鱼游，我那套藏蓝色睡衣放哪了？” “啊？”阮鱼游一愣：“在你右边柜子里，跟其他睡衣挂在一起。” “没有，”邵明安说：“我刚找过了。” 阮鱼游把笔记本放到一旁起身，“我前两天收衣服的时候都挂在里面了。” 邵明安让了一下，让他进了卧室。 阮鱼游过去衣柜前找了找，确实不在，“咦？”他打开旁边的柜门：“明明收进来了啊……” 他伸手翻了翻叠放衬衣的位置，手指触到一个硬硬的盒子，他下意识托起叠放整齐的衬衣一看，眼神随即愣住了。 邵明安从后边上来一把按住衣服：“谁让你乱翻了……” 阮鱼游抬起头，邵明安看了看他，脸色有点僵硬，转身进了浴室。 阮鱼游站了一会儿，伸手把那个小盒子拿了出来。 是一支钢笔，他曾经作为礼物送给邵明安的那支。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阮鱼游眼睛酸涩，心里五味杂陈。 这支笔送出去以后他就再也没见过，本来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那时候俩人之间也淡薄得很，他以为这支笔早就被随手扔进某个犄角旮旯，再也找不到了。 他没想到邵明安还好好的留着，他甚至觉得陌生，他自己都忘了曾亲手送给邵明安这样一个礼物。 第42章 心口有什么东西在发烫，在横冲直撞呼之欲出。 阮鱼游轻轻呼吸着，把那支笔看了又看，又放回盒子里，扣上盖子，低着头轻轻摩挲着。 邵明安冲完穿着浴袍走出来，远远看着阮鱼游，“睡衣找着了吗？” 阮鱼游回过头，“没……” “那算了，改天再找吧，”邵明安走到床边坐下，说：“我今晚先穿别的。” 阮鱼游呆了片刻，把盒子放回柜子上，说：“……好。” 他慢慢走到门口，一手搭在门把手上，回过头说：“……晚安，明哥。” 邵明安说：“晚安。” 阮鱼游没心思再处理工作了，他拿着电脑回到房间，坐在床上愣了很久。 那天说出的那些话，邵明安虽然没否认，但也没回应哪怕半个字，阮鱼游心里其实是不确定的，但就算仅仅是不否认，也足够阮鱼游悸动不已。 邵明安曾说给他一个家，但是没做到，他食言了，可阮鱼游从他一次次强烈地拒绝离婚，到后来一点一滴不自知的流露中意识到，邵明安的不肯离，里面已经夹杂了太多别的东西。 他是在乎的，哪怕他极力掩饰，不肯承认半分，可现在，阮鱼游终于能确定点什么了…… 阮鱼游心脏“砰砰”跳得厉害，他忽然站起身，过去拉开柜门，一眼就看到那身藏蓝色睡衣挂在自己衣柜里，那么显眼，他大脑一瞬间停止了思考。 “噔噔噔。” 手指僵硬地敲了几下门。 邵明安打开门，看着站在门口的阮鱼游。 他没说话，视线在阮鱼游抱在怀里的睡衣上停了一下，又抬起眼看着面前的人。 阮鱼游叫了声：“明哥……” 邵明安刚换上一件灰色家居裤，上身套了件t恤，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分明。他伸手从阮鱼游怀里拿过衣服，什么都没问，转身准备走开，胳膊却被一只微凉的手一下攥住。 “明哥……” 邵明安回过头，视线落在自己手臂上。 那只手白皙、清瘦，因为抓得太用力，骨节都微微凸起，邵明安透过皮肤，都能感到这只手在微颤。 “你为什么还留着那支笔？” 阮鱼游嗓子发干，心口发涩，他看着邵明安的脸，觉得这一刻好难受。 为什么还留着，为什么明明在乎，还要狠心给我那么多委屈受？ 为什么要冷漠，为什么不肯面对，为什么明明答应我却还要眼看着我难过无动于衷？ “如果你确实不爱我，我没什么好说的，明哥，可是你哪怕对我有一点点感情，你也该告诉我，也该让我知道，你明明知道我需要……” “你需要的不是我，阮鱼游。”邵明安看着他：“我只会伤你的心而已，我根本给不了你别的。” 邵明安转身，抬手准备甩开阮鱼游。 可阮鱼游猛地拽住他，邵明安一个不防，被拽得一个趔趄，撞在门上。 阮鱼游抵上去，踮起脚吻了他。 邵明安有那么几秒钟，身体好像失去了反应，一动都动不了了。 阮鱼游柔软的嘴唇贴在他的嘴角，红红的眼睛就那么看着他。 邵明安粗重的鼻息扑在他脸上，阮鱼游睫毛颤着，不肯后退半步。 许久，邵明安强行将脸微微扭开，胸口压抑着起伏。 阮鱼游抬手扶着他的脸转过来，再次将唇贴近。 “阮鱼游……”邵明安气息不稳：“……我不想伤你……” “你已经伤我了，伤了很多次，明哥……”阮鱼游声音有点哽咽，他踮着脚，身体发抖，他的嘴唇贴着邵明安的嘴角，手扶着他的下颌线：“我都已经记不清难过多少次了……可我现在觉得都值得，在我喜欢你，又确定其实你也在悄悄喜欢我这一刻，我觉得值了……” 好像什么都不用多说了，再多辩解都没有意义，邵明安浑身所有推拒的力气都在这一刻被抽走，他觉得哪怕只是扑在耳边颤抖的呼吸，都在轰击着他的心，令他那道早已形同虚设的防线荡然无存。 阮鱼游的手腕被猛地抓住，整个人天旋地转，未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按在墙上。 “阮鱼游……” 邵明安眼神颤得吓人，“你——” 他瞪着阮鱼游，捏住他的后脖颈狠狠吻了上去。 …… 空气中，那些长的短的，急促的，哽咽的呼吸陡然加剧，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混杂着，纠缠撕扯着，在这狭窄昏暗的门关处汹涌冲%%撞起来。阮鱼游被吻出眼泪，邵明安按着他的脖子，按着他的背，狠狠欺负他，阮鱼游仰着脸承受着，承受这一刻邵明安随着崩裂的面具汹涌而出的情感，他柔软地接纳着，小心地含着，双手抱着邵明安的腰，安抚他这一刻所有的猝不及防。 “我不该把你牵扯进来……” 邵明安久久不能平复，他高大的身躯低垂着头，双臂抱紧阮鱼游，把脸埋在他肩上，“我不想跟你离婚，可我又不敢爱你，阮鱼游……” 阮鱼游被他禁锢着，手依然抱紧他的背，那身肌肉方才紧绷的手感不见了，阮鱼游能感觉到他此刻浑身疲惫的松弛。 “那你怎么不说呢？你怎么从来什么都不说……” 阮鱼游鼻子堵着，呼吸都不畅。邵明安非但没松一松手，反而更勒紧了些，“要不是你一再问我，我到现在都不会说……” 第43章 “你都……不心疼我吗？” “心疼……”邵明安从未这么坦诚过，他低声说：“可我怕你最终也会走……你一直都想走……那我怎么办？” “我想走是因为你不爱我，明哥，你要是爱我，我怎么可能会走？” “爱有什么用……” “对我来说有用。” 邵明安抱紧了他。 “我不信……” “明哥，”阮鱼游摸摸他的耳朵：“我不是辛奕。” “你不是辛奕，可我还是邵明安，我怕我依旧经营不好一段感情，我怕再开始，到最后还是两败俱伤……” 阮鱼游轻轻推开他一点，抬头看着他：“明哥。” 邵明安垂着眼眸。 “我不逼你，你也不急着做决定，你在我这儿不需要有任何压力。”阮鱼游看着他：“你可以好好想想，慢慢想，想我值不值得你信一次。” 邵明安看着他。 阮鱼游说：“你答应过我的，你曾说过要给我的那些，我还在等。” 第31章 婚姻病灶 抱了，吻了，该说的都说了，邵明安蒙头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睁开眼，大脑反应了一会儿，猛地掀开被子起身下床，大步走出房门。 客厅里阮鱼游正把两碗冒着香气的煎蛋面放到桌上，看见他，说：“起来了明哥，洗手吃饭吧。” 邵明安定了定神，“嗯”了一声，转身回房间洗漱。阮鱼游低头笑着，将筷子整齐地摆在碗上。 邵明安捧着水洗了把脸，然后撑着洗手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刚才那副样子真的太傻了…… 煎蛋很香，邵明安咬开的时候嘴唇沾了一点流黄，阮鱼游一抬头看见，低下头弯了弯嘴角。 这个早晨就和之前很多个安静的早晨一样，两人安静地吃完了饭。 邵明安心里感激这份安静。感情上退避惯了，这让他在一夜之间做出质的改变很难，而阮鱼游说了会等，就什么也没再多问。他不急着要邵明安现在就对两个人的关系给出明确的态度，他知道邵明安在经历了昨晚那场激烈的情绪冲击之后，需要足够的缓冲空间，他需要适应、消化这种转变。阮鱼游见惯了他每次流露之后转脸第二天的冷淡，所以当这个早上邵明安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急切地走出房门，看见自己的那一霎神情才安定下来时，阮鱼游就知道，至少他没有再后退。 感情的事需要耐心，这种改变不可能一蹴而就，但在工作上，邵明安却一刻都没有放松过。邵氏的市场部不养闲人，邵明安更是从入职那天起就没打算当个养尊处优的太子爷。他凭借邵氏在业界的东风，入职很短时间内就拿下了几个外来的大型联合项目，不仅让邵氏在本地市场的碾压式垄断进一步巩固，触手也开始伸向跨区域合作，业内口碑拔上新高。他以令人瞠目的果决和魄力在团队中站稳脚跟，头狼气质愈发显现，再也没有人用当初那个纨绔乖戾的少东家的眼光来衡量他。 阮鱼游依然妥帖地照顾着这个家，尽心尽力替邵明安免除工作以外的所有后顾之忧。他有耐心慢慢等，因为他知道想要那种长远，就必须让一切顺其自然。 邵明安新的联合项目启动了，他又开始变得很忙，在连续运作了一个多月后，终于跟几个合作方将合作意向敲定了。 这天，项目的合作伙伴之一，妍景的团队来公司洽谈细节，一行人出了电梯往市场部那边走，阮鱼游正拿着一叠资料从打印室出来，一抬头，整个人顿在原地。 人群中的辛奕西装革履，远远看见阮鱼游，对他露出一个不甚明显的笑容。 辛奕为什么会在妍景的团队里，阮鱼游望着那个背影，大脑一片空白。 世上的事真有这么巧吗……阮鱼游不相信，他知道辛奕为了追回邵明安不择手段，但邵明安就算对这个人再怎么抗拒，如果牵扯到公事，他又该怎么办？ 阮鱼游心都揪了起来，正满心混乱间，那边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拉开，邵明安冷着脸大步往总裁办公室走去。 阮鱼游一上午都魂不守舍，邵明安不知道去跟邵棠谈了什么，一上午都没见着人。 妍景的人也不明白为什么邵明安原本好好等在会议室里，一行人进了门，还没等互相握手就先变了脸，他只看着辛奕问了一句：“你来干什么？！” 辛奕笑着说：“来工作啊，邵总，我不久前入职妍景文化，现在是冯部长的助理，这次跟邵氏的合作由我主持跟进。” 邵明安把手里的资料扔到桌子上，转身出了会议室的门。 他的反应很不冷静，太不够理智了，邵棠也这么说他。 “工作就是工作，不要把你过去的私人恩怨扯到工作里来，合作追求的是利益，讲究的是共赢，你又不是小孩子，这么点大局观都没有吗？” “做不到。”邵明安烦躁地说，“如果妍景那边的对接人是他，这个项目我退出。” “说得轻巧！这项目的几个合作方都是你一手谈下来的，不光有妍景，你现在退出，让整个团队的心血和前期投入全都打水漂吗？邵氏在业内的信誉还要不要了？！” 邵明安不吭声。 邵棠说：“成熟一点，你凡事公事公办，不与他纠缠，他能把你怎么样？” “你觉得他是奔着公事公办来的吗？”邵明安冷着脸：“他现在整个人都心术不正，没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我不想再跟这个人有任何瓜葛。” 第44章 邵明安跟辛奕在一起多年，邵棠早就从侧面了解过，作为父辈，他心里并不看好辛奕这个人，但那时候碍着跟邵明安之间僵硬的关系，他不同意也拿邵明安没辙。 “既然已经分开了，就不妨坦荡些，你越是这样不冷静，就越说明你心里压根就没放下。”邵棠看着他：“当初我跟你说过这个人不合适，你不听，你偏要求一个结果，偏想证明点什么，结果呢？你别忘了你现在已经是结了婚的人了，阮鱼游是你自己选的，路也是你自己选的，既然选了就好好走下去，不要再节外生枝。” “所以我不想做这个项目了。”邵明安低声说。 “项目交给别人也不是不行，邵氏有能力的大有人在，我随时都能安排人顶上。”邵棠手指叩了叩桌子：“但对你来说这件事的重点是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要你一天不把这些事处理干净，这就是一个病灶，对你的婚姻，对你和阮鱼游之间早晚是个隐患，你好好想想吧。” 第32章 谁的执念 阮鱼游晚上下班回家，邵明安已经提前买了菜回来，正在厨房准备。 “明哥。”阮鱼游放下包走过去，叫了一声。 邵明安转过身看看他，“回来了。” “嗯。” 俩人面对面站着，心里都掖着事儿，一时谁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半晌，邵明安说：“那个项目我不做了，交给别人，你别担心。” 阮鱼游：“为什么……” 邵明安说：“我不想让你误会。” 阮鱼游沉默了一会儿，抬头问道：“其实你还是没办法面对他，对吗？” 他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闷锤敲在了邵明安心上。 “……还是过不去吗？” “不是，阮鱼游。”邵明安看着他：“不想面对和没办法面对是两码事，我只是不愿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可他还在那里不是吗？他还在你心里，不管你愿不愿意，他会一直出现，他说过不会放手……” “阮鱼游。”邵明安皱着眉。 阮鱼游一顿，垂下眼睫说：“抱歉……” 他转身准备回房间，邵明安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我可以向你证明。” 其实邵明安不知道该怎么证明，他只是忽然觉得阮鱼游说得对，邵棠说得也对，他根本从来没认真面对过这件事。对于辛奕，他一开始是愤恨，是怨毒，后来就是不想看不想提，他好像自始至终没能真正接受那段感情的失败，这份恨意让他跟阮鱼游结婚时都带着点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决绝，他无法否认这场婚姻的最初其实跟阮鱼游无关，只跟辛奕有关，这一点他心里清楚，阮鱼游也清楚。 所以当他面对辛奕时再次选择回避的时候，他知道自己令阮鱼游失望了。 阮鱼游什么话都没说，只安安静静站着。 “你希望我怎么做，阮鱼游？”邵明安看着他：“除了远离这个人，除了不看不想不去提，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你告诉我，好不好？” 还要怎么做，其实这已经是最好的方式了，不去想不去看，断绝一切，还不够吗？ 阮鱼游说不清楚，他看着邵明安，最后只说了一句：“你别逃避……好吗明哥。” 邵氏与妍景那边重新约了时间，邵明安带人去了对方公司，不出所料，负责接待的人是辛奕。 “明安，”他高兴地迎上来伸出手：“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当着众人的面，邵明安跟他握了一下，没多说什么。 辛奕反应很快，立即得体地笑笑：“跟我上去吧，冯部长正在会议室等你们。” 邵明安点点头，跟了上去。 这位冯部长先前可能知道辛奕与邵明安认识，觉得既然是熟人会比较好打点关系，却未曾想上次带人去直接就吃了冷脸，他以为合作的事搞砸了，着实郁闷了好几天。但没想到转头邵明安就放下身段，亲自打电话过来约时间继续商谈合作的事，冯部长喜出望外，言谈间也谨慎了许多。 这次谈得比较顺利，妍景能跟邵氏合作，对他们本身也是个机会，诚意也给得比较足，几轮下来，合同就基本敲定了。 辛奕这次的表现还算专业，只是每当邵明安开口说话时，他目光便直直钉过来，仿佛只有借着这一刻才能明目张胆地看着这个人，他目光太专注，令邵明安不适，但邵明安一丝眼神都未回给他。 合同签完，冯部长愉快地让辛奕安排人去订餐厅，再三邀请邵氏一行人一起吃个饭，邵明安不好推脱，只能答应下来。 阮鱼游下班回家的路上接到邵明安电话，说晚上要应酬，不回家吃了。 阮鱼游知道他去妍景谈合作的事，这一整天心里都七上八下的。 他迟疑着开口问了一句：“辛奕也在吗？” 邵明安低声“嗯”了一声。 阮鱼游顿了一会儿，说：“那你少喝酒，早点回来。” “我知道，”邵明安笑笑：“别担心。” 别担心什么，邵明安没说，阮鱼游不确定他指的是少喝酒还是指辛奕，他不敢去细琢磨，只希望邵明安说的是真的，别让他担心。 这顿饭吃得还算顺利，辛奕一改之前死缠烂打的作风，席间言谈意外地得体。 邵明安对他一直淡淡的，席散之后同事们打车陆续离开，邵明安坐在车里等代驾，他扯松了领带，刚深深呼了口气，车窗被轻轻敲了两下。 第45章 该来的还是会来，邵明安按下车窗，辛奕关切的脸出现在面前。 “还好吗明安？” 邵明安看着他，没说话。 辛奕笑：“忘了，你酒量那么好，今晚都没怎么喝，应该没问题。” 邵明安问：“有事儿？” 辛奕说：“没事，就是想谢谢你，谢谢你能来。” 邵明安说：“不用，我不是冲你。” “我知道，”辛奕直起腰，站在车窗前，依旧笑着：“我只是奇怪，阮鱼游也知道我在妍景，你来谈合作，他放心吗？” “有什么不放心的，”邵明安说：“我们之间感情稳定，我绝不会有一丁点对不起他的心思，他也信得过我。” 辛奕脸上的笑有些僵硬：“稳定……有多稳定？” “就是你理解的那种。”邵明安看着他：“有他在，我心里就再也看不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儿了，他让我知道什么是真心，什么是两个人在一起最舒服的状态，他让我懂得付出就会有回报，在乎就会有回应，他让我感到从未有过的踏实。” 辛奕脸色发白，他看着邵明安，问：“你什么意思……你爱上他了？” “是，”邵明安说：“我爱他，我想跟他过一辈子。” 辛奕笑了一声，笑得慌乱，“你以前还说要跟我过一辈子呢，你忘了？” 邵明安看着他，没说话。 “你都忘了吗？”辛奕抓着车窗：“你怎么能忘了，你怎么可能抛下我去跟别人？你是那样的人吗邵明安？你做得到吗？”他用力看着邵明安的眼睛，“你做不到，你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你怎么可能接受一段感情的失败，你母亲当年……” “你给我闭嘴！” 辛奕目瞪口呆。 邵明安胸口喘息着，狠狠盯着他的脸：“你说得对，你太了解我为什么对感情偏执，所以你才这么有恃无恐，可是辛奕，这些年来我是怎么对你的没人比你更清楚了吧，你觉得我亏欠你吗？” 辛奕眼睛红了。 “你有什么值得我放不下的，我能容忍和你的那份感情不完满，但我凭什么容忍一个把我的感情踩在脚底下这么糟践的人，辛奕，我曾经对你底线确实很低，但不是没有，你放纵过头了！” “我知道……”辛奕声音哽咽：“我知道错了明安，所以我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求你原谅，你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我不信你真的就这么狠心，你心里真的就——” “您好先生，是咱这儿叫的代驾吗？” 不远处有人骑着辆电动车停下来，一边看车牌一边问道。 邵明安推开车门下车，辛奕后退了两步，邵明安按开后备箱，对代驾说：“是。” 代驾过来把电动车折叠了一下放进去，关上后备箱，邵明安走到副驾拉开车门，对辛奕说：“其实这次要不是你出现，我们之间真没什么好说的了，早都结束了辛奕。” 辛奕怔怔地站在原处，眼看着车子启动，径直开了出去。 客厅里开着落地灯，阮鱼游窝在沙发里处理工作。 他看着笔记本屏幕，电话响的时候他直接摸过来滑开放到耳边。 他以为是邵明安，接通的一瞬，听筒里却传来辛奕嘶哑愤恨的声音。 “阮鱼游，你不配！我求你醒醒，你这种人凭什么和明安在一起？你都不肯睁开眼看看自己看看现实吗？” 阮鱼游蹙了蹙眉。 “现实就是你看到的样子。”他说。 辛奕的哂笑像一声抽泣。 “不可能，他不会的，我跟了他多少年？你呢？你哪来的底气？你以为他突然发疯跟你这种他以前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人结婚是为什么？你该不会真以为是爱吧？是，我承认我小看你了，阮鱼游，你哄得他到现在还不肯原谅我，还在生我的气，可他总有一天会醒的你知道吗？你根本不了解他！你不了解他从小刻在骨子里的偏执，他认定的事不会改的，别人能改他也不会，因为他是邵明安，他跟你完全两个世界，你永远不会走进他的心，你懂吗？！” 阮鱼游握着手机，没吭声。 辛奕强压低声音：“知道为什么吗？他是不是从来没跟你说过？因为他从小父母感情就不好，他父亲向来严厉，他性格孤僻，唯一能感受到的温暖都来自于他母亲，可他14岁那年，他母亲在与他父亲一场争执中发生意外走了，他就在场，眼睁睁看着……” 阮鱼游瞳孔震颤。 辛奕声音里透着一丝狰狞：“你知道那一幕对他的刺激有多大吗？什么都来不及，什么都阻止不了，他很多年都走不出来，他根本不能提，不能想。他恨他父亲，恨每一个对伴侣对感情不负责任的人，他对我发过誓自己不会成为那样的男人，这是他给自己定下的死要求，他不允许，你明白吗？哪怕他对我已经没有爱了，他也过不去他自己，这份失败的感情会让他遗憾痛苦一辈子，永远过不去，你懂吗？” 阮鱼游握着电话的手指骨节泛白，一直没能发出声音。 辛奕能想象电话另一头的人此刻是什么样子，他笑着喘了口气：“当然他也恨他母亲，恨她丢下了他，邵明安从那时起痛恨被抛弃的感觉，他完全无法忍受。我的不忠践踏了他的底线，所以他愤怒得发狂，可是阮鱼游，你以为他不想挽救吗？他比谁都接受不了这个结果，他比谁都更想重来，我现在苦苦求他挽回他，不光是为我自己，我也是为了他！为了抚平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为了给他这么多年来所有的偏执一个出口，邵明安从来不在意爱情，他在意的从来都只有他认为该做的事，你明白吗？！别以为他对你有爱，你充其量只是他疼了时的一剂创可贴而已，你的作用仅仅是一剂创可贴，你帮不了他，救不了他，你能为他洗衣做饭，但你抚不平他的执念，剜不掉他心里的疤，你知道什么叫执念吗？！你知道吗？你能让他与过去一切、与他自己和解吗？你能吗阮鱼游！” 第46章 辛奕歇斯底里的声音在耳旁回荡着，阮鱼游失魂落魄，挂掉了电话。 第33章 一场好梦 阮鱼游从来不知道这些，邵明安从来没说起过。 他闭上眼喘息了一会儿，又睁开眼看了看墙上的时间。 不知道邵明安还有多久回来，他一时希望能快一点，一时又想不要，先不要。 辛奕的话最终把一切都联系了起来。阮鱼游回想起从认识最初，邵明安的所有行为，他的愤怒、失落、不管不顾，他的冷漠，他所有刻意划出的冷冰冰的距离……一切都合理了起来，阮鱼游闭着眼睛想：原来是这样…… 那些不爱却不肯离婚，不肯放手，那些下意识想靠近却又立即回避，阴晴无常，冷淡疏离，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那么现在这一切算什么呢？ 阮鱼游终于承认辛奕说得对，自己确实对邵明安一无所知，那么撕心裂肺血淋淋的执念，阮鱼游想，自己哪来的自信……自己在做什么，这一年多来，在这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仿佛又回到疑惑的最初。 他忽然就很想问问，他想把这一切都摊开在邵明安面前，问一问明哥，我是个什么？ 邵明安进门时阮鱼游正靠着沙发坐在地板上，一手撑着脸，怀里抱着一只空了的红酒瓶。 他吃了一惊，问：“你喝酒了？” 阮鱼游抬头看了看他，叫了声：“明哥。” “你喝了一瓶？”邵明安从他怀里抽走瓶子晃了晃，里面一滴都没了，他连杯子都没用，直接抱着瓶子灌的，邵明安惊得自己酒都醒了大半。 阮鱼游眼睛缓缓盯回到电视上，没说话。 “阮鱼游？” 邵明安蹲下身看着他。 阮鱼游一动不动，许久，一滴眼泪从他眼眶聚积着，转着圈，从下睫毛扑簌滑落。 邵明安心口一紧，伸手扶住他的肩膀，“你这是，怎么了？” 阮鱼游慢慢把脸埋在胳膊里，不想被看着。 他酒量很不好，其实喝到半瓶的时候就已经懵了，但他还是一边看着电视，一边一口一口把一整瓶喝完了。他从没这么不喜欢眼下的清醒，从没这么讨厌那个曾自以为坦然自洽的自己。 他想迟钝点，傻一点，最好不能思考。 可看来还是醉得不够，不然心不该这么疼，他推开邵明安，扶着沙发站起来，准备回房间。 邵明安拉住他：“阮鱼游，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阮鱼游脑子里只捕捉到了“道歉”两个字，他动作一顿，嗫嚅着说：“……对不起。” “对不起，”他又说了一遍。 邵明安看着他：“是怪我跟辛奕那边应酬回家晚了吗？” “家……”阮鱼游迟缓地眨了眨眼，轻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什么家……”他眼泪大颗大颗滚落，“我哪有家……” “阮鱼游……”邵明安眉头皱紧：“这儿就是你的家。” 阮鱼游缓缓抬起头，“明哥，”他说：“你以前都不回家，这儿算什么家啊……我跟你结婚的时候是想过……可我想岔了，想多了……” 邵明安看着他，心里无比难受，阮鱼游的眼泪勾起他太多回忆，他一瞬间自责到喘不过气来。 “以前是我不对，可你不是说……你还想要吗？你说你一直在等。” 软语流着眼泪摇头，不肯说话。 “阮鱼游，你别哭，你看着我，”邵明安捧起他的脸：“我决定了，我们从现在开始好不好？以前的都不算，从现在开始，我给你一个家。” 阮鱼游累了，脑子昏昏沉沉，这句他等了盼了那么久的话从邵明安嘴里说出来，他没能给出回应。 整个人被抱起来放到卧室床上时他挣扎了一下，“明哥，”他迷迷糊糊知道这不是自己房间。 邵明安按住他：“今晚就在这睡。” “不行……”阮鱼游半睁开眼：“你会生气……你明早醒来就会生气……”他想起什么，笑了一下：“你每次都会反过来怪我，明哥，明明是你强来的，可你每次都反过来怪我……” “我以后再也不会了，阮鱼游，”邵明安拇指蹭掉他眼角的水迹：“其实我不是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过分，可我不敢承认，我既不想靠近你，又怕你跟我离婚，我那时候整个人乱七八糟，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那现在呢……现在你想清楚了吗？”阮鱼游睁开眼睛。 邵明安沉默着看了他一会儿，说：“阮鱼游，我不想跟你离婚，这一点我一直确定，而且现在，我已经不能过没有你的生活了。” 阮鱼游怔了怔，然后笑了：“没错……你喜欢吃我做的饭，喜欢我给你熨好的衣服，你喜欢我事事以你为先，迁就你照顾你讨好你……” “……不是这样，阮鱼游。”邵明安难受地皱着眉。 阮鱼游闭上眼睛，自顾自继续说道：“……然后、换来的是你的冷漠，无视……明哥，我能受得住你那么多伤害，无非就是因为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喜欢到恍惚到把你的衣服挂进我的衣柜里，就因为你从来不属于我，我在你那里……卑微到，甚至觉得能摸摸你的衣服也是好的……”阮鱼游泣不成声：“可你，可你到现在都没正视过我的感情，我求过那么多次……你一次都没回应过……” 第47章 “是我的错，我错了，阮鱼游……”邵明安心难受得厉害，又有些慌，他握住阮鱼游的手，“我承认，这都是我的问题。” “去外面喝酒……比回家好，对不对？”阮鱼游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他已经醉到快要睡着。 “不是，”邵明安说：“我只是不知道回家怎么面对你……” “你只、知道花天酒地……”阮鱼游哼了一声，鼻音重得厉害。 “我没有……”邵明安皱着眉捏了捏他的手，让他听清楚，“我之前没回家的时候根本没地方可去，只是找蒋凡喝酒，他都快被我烦死了。” 阮鱼游笑了笑，闭着眼睛背过身子。他实在醉了，醉得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嗫嚅着：“是我错了……明哥，从一开始，我就错了……” 这一夜阮鱼游睡得一点都不踏实，他从不知道醉酒的感觉是这样的，大脑被一层又一层的钝重包裹着，整个人浮浮沉沉，他分不清自己是在水里，还是在半空，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在缓缓旋转，想抓住点什么，又抬不起手，没有力气…… 一只有力的臂膀环过来，将他抱进怀里，阮鱼游迷迷糊糊听见一个熟悉的嗓音带着困意在耳边说：“好好睡，别乱动……” 阮鱼游情不自禁循着那个声音凑过去，额头抵在了一个微凉的鼻尖上，他忍不住轻轻蹭了蹭。 眼皮触碰到一片温热，是柔软的嘴角，那嘴唇在他眼皮上轻轻吻了一下……好舒服，像被一股暖流烫了一下，他忍不住又蹭了蹭。 抱在身上的手臂更紧了些，身体好像不转了，踏实了，阮鱼游松了口气，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贴进那个怀里。 恍惚感觉下巴被抬起来，指腹在他下颌的皮肤上轻轻蹭着…… 舌尖被咬得发麻，大脑好像更晕眩了……这一定是梦，阮鱼游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了，他知道只有梦里才会有这么渴盼已久的感觉……梦里真好啊……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上午十点了，阮鱼游脑子还有点恍惚，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是在邵明安床上。 他惊得呼吸都顿住，忍着头晕脑胀爬下床溜出房间，结果与站在餐桌前正用手捏起盘子里的排骨咬了一口的邵明安撞了个正着。 阮鱼游：“……” 邵明安：“……你醒了？” 阮鱼游看着他。 邵明安有点尴尬，他看了看手里的排骨，放回盘子里，舌尖舔掉嘴角的酱汁，说：“我尝了一下，弄得不太好吃。” 阮鱼游看了看排骨。 邵明安说：“比你做得差远了。” “你想先洗澡还是先吃饭？” 阮鱼游半天没有反应，邵明安走到他面前：“你昨晚很不舒服，我只给你擦了身，换了衣服，你想现在先冲一下也可以。” 阮鱼游怔忪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低头看看自己的睡衣，张着嘴抬起头：“你怎么……” 邵明安看着他：“以前我每次喝多了回来都是你照顾我，现在该换我来照顾你了。” 第34章 全都给你 阮鱼游不明白。 他脑子还是木的，思考不了太多，他不明白邵明安是什么意思。 “昨晚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邵明安问。 “……你说什么了？”阮鱼游看着他。 “我说想跟你重新开始，阮鱼游，我们在一起。” 阮鱼游看着他，没有反应。 酒已经醒了，这句话真真切切传进耳朵里，但阮鱼游像昨晚一样，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他与邵明安对视许久，久到眼眶开始酸涩，他低下头转身，默默回自己房间洗漱。 邵明安看着他，忽然心慌，跟了上去。 阮鱼游捧着水洗脸，越洗眼睛越红。 “阮鱼游，”邵明安站在一旁看着他：“你还喜欢我吗？” 邵明安对两人的关系一向回避，这次一再开门见山，阮鱼游浑身僵硬，手机械地放在水龙头下一遍一遍冲着。 邵明安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许久，阮鱼游笑了一下，“喜欢，明哥。”他抬起头：“那你呢？你想说你一夜之间忽然也喜欢我了吗？” 他平静地直视邵明安的眼睛。 邵明安微微蹙了蹙眉。 “你不相信吗？”他看着他，“如果我说是。” 半晌，阮鱼游嘴角弯了一下。 邵明安靠近过来，低头对上他的眼睛：“可我说的是真的，阮鱼游，而且不是一夜之间，是很久以前，我只是现在才敢说出来。” 阮鱼游咬紧下颌。 邵明安说：“我爱上你了，阮鱼游。” 阮鱼游身体是僵的，脑子是木的，他看着邵明安，大脑在拼尽全力分析他说的话，但得到的反馈是一片空白。 “昨晚辛奕在停车场跟我说了些话，我回来之后也想了很多，”邵明安用从未有过的温和坚定的眼神看着他，“阮鱼游，我在这段失败的感情里确实纠缠撕扯的够多了，我一直在恨，在愤怒，可同时，我也一直在逃避，逃避他给我带来的痛苦。我甚至不负责任地把你牵扯进来，让无辜的你来替我承受这种痛苦，阮鱼游，我欠你一万句对不起……” 阮鱼游眼睛泛红。 “可昨晚当我面对辛奕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发现我是真心的，我从未意识到这一年多来，是你一直在疗愈我，是你的存在让我面对他时能坦然说出那些话。我喜欢你，阮鱼游，不光是喜欢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我也喜欢你这个人，你给我带来太多安宁和踏实，我不能没有你了。你说过让我别再逃避，我现在才明白，我不该逃避的不是如何去面对辛奕，而是如何面对你，我不该再逃避自己对你的感情，我想明明白白告诉你，我爱你。” 第48章 阮鱼游已经无法稳住呼吸。 “阮鱼游，我们可不可以重新开始？从现在起，不再是合约关系，不是假装给谁看，我想真正和你在一起，你愿不愿意？” 你愿不愿意…… 这句话好耳熟，耳熟到让阮鱼游一瞬间胸口发窒。 他什么也没说，只看着邵明安，一动不动。 但邵明安知道他在发抖，他的瞳孔在颤抖，他的喉结在颈下那层薄薄的皮肤下滚动，手死死攥着毛巾。 “阮鱼游？”邵明安握住他的肩膀。 “给我个机会好吗？我知道以前伤你太多，你愿意让我弥补吗？如果你不习惯关系一下子改变，我可以等，我们可以像家人一样相处，我们本来就是家人对不对？等到哪天你觉得合适了，愿意了，就答应我，然后我们再做爱人，好不好？” 我可以等。 这一直都是阮鱼游说的话。 是这段关系中独属于阮鱼游的台词。 可为什么一切都变了，邵明安变了，而阮鱼游，也不再是曾经那个阮鱼游。 “那如果不合适呢？” 他问。 他手冰凉，眼神也恢复了冷静。 “明哥，”他说：“谢谢你……跟我说这些，但我觉得，也许我们真的不合适。你的感情从一开始就不属于我，你也不可能全情投入到我身上，你做不到。” 邵明安看着他。 “……当初结婚的时候，你说是因为我合适，现在想在一起，也是因为合适，因为你在我身上找到了你需要的东西，可是明哥，这些都跟爱没关系，我想要的不是合适，如果你选择我仅仅是因为这两个字，那恰恰表明了一种不合适。” 邵明安沉默着。 阮鱼游说完，感觉轻松了许多，他轻轻笑了笑：“我不想再贪心了，你也别再给我希望，我从小就知道不该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在你这儿……已经错了太多了……” “阮鱼游，”邵明安蹙眉：“你怎么了？你之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我说过什么不重要，那些对你从来无关痛痒。” “不是无关痛痒，我那时只是不敢承认而已。”邵明安抓住他的手：“况且就算那时候我不肯面对，但现在我已经后悔了，我已经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阮鱼游，你以前说想要一个家，那时候我不懂、不明白，可现在我想的跟你一样，我也想要一个家，阮鱼游，你已经给我了，别再拿走……行吗？” 阮鱼游怔怔看着他，心头一阵难忍的刺痛，让他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你别骗我了，明哥，”他说：“你知道有些事根本过不去，辛奕……他也从来没放弃过找你，他一直想复合，你不肯离婚就是因为还没法原谅他。我在你那算什么明哥，你想过吗？其实我只是你用来抵御和他这段感情的工具，你怎么可能喜欢上一个工具，你怎么能这样骗我啊……” 阮鱼游转身往房间走，邵明安追上去一把拉住他：“阮鱼游——” “你在胡说些什么？”他皱着眉，胸口起伏：“谁把你当工具？你脑子里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 阮鱼游呼吸哽咽，扭开脸不吭声。 邵明安将人用力抱进怀里。 “别这么说行吗？我以前再疏远你的时候，心里也从未不尊重你，阮鱼游，你不相信我我能理解，但是只要你愿意给我时间，我可以证明……” “……别再说了，明哥，”阮鱼游哽咽着：“如果证明不了呢？如果到最后还是一场空呢，我们之间到现在已经够累了，我不想了，真的……” “不会一场空，我这次很清楚自己要什么，我只要你。”邵明安抱着他，腮颌绷得紧紧的。 “一年前你信了我一次，我没珍惜，我是个傻瓜，可阮鱼游，你能不能再信我一次，这次我保证，我会把你想要的全都给你。 第35章 你等到了 阮鱼游推开邵明安，转身回到房间换衣服准备出门去上班，邵明安在背后沉默地看着他。 阮鱼游到客厅拿起包挂到肩上，走到玄关处换鞋，手刚放到门把手上，“等一下，”邵明安叫住了他。 阮鱼游回过头，邵明安从冰箱拿出一瓶牛奶走过来放到他手里。 “路上敷一下眼睛，太红了。” 阮鱼游看看他，想说句“谢谢”，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开门走了。 邵明安那句“你别拿走……”，对阮鱼游的冲击有点大，这话就像在他心脏最软最疼的位置轻轻捏了一下，捏得他又酸又难受。 他做不到了，狠不下心，自己一直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就为这一句话，他无论如何都再狠不下心去做那个剥夺别人的人。 可他越来越看不清自己和邵明安到底算什么，他不确定邵明安那些话到底是真的，还是混杂着执念、愤怒和不甘心，他也不知道这些话是暂时的，邵明安会像以前一样转头就翻脸，还是别的什么……阮鱼游下不了决断，邵明安把他一直想要的感情捧到他面前，他本该幸福到无以复加，可现在他就是不敢碰，内心纠结混乱。 但邵明安的改变显而易见，他每天下班后只要没有应酬就会早早去停车场等阮鱼游，陪他一起去商场买菜，然后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拉着他回家。阮鱼游喜欢做菜，喜欢食材在他手里经过烹饪变成一道道美食被端上桌的过程，这个过程不需要别人插手，但邵明安每次在他忙活的时候就跟在一旁，美其名曰帮忙，于是阮鱼游总会不经意间一转身就撞进一个高大的怀里，邵明安就会及时伸手揽他一下，说：“小心。” 第49章 阮鱼游不是对手。邵明安认真看着他，问：“我是不是碍事了？”阮鱼游明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贴这么近，但他红着脸结结巴巴就是说不出话来。 阮鱼游没谈过恋爱，更没尝过邵明安的温柔，那种在多少个备受冷落的日子里练就的坦然不见了，被那样一双眼睛注视着，他连抬起头对视一眼都做不到。 他什么也不说，面无表情转过身去继续忙活，但发烫的耳根却暴露了一切。 邵明安知道适可而止，他知道阮鱼游心里乱，对这份感情还没有足够的安全感，所以他知道掌握分寸，从这种温和的点到即止的触碰，到让阮鱼游不再排斥他的吻，他花了很长的时间。 那个过程阮鱼游不记得了，他就像温水里的青蛙，晕晕乎乎的，不知不觉下陷，他只记得那天邵明安看着他的眼睛，慢慢靠近，直到那呼吸扑在脸上，那目光都没有移开半分，阮鱼游有足够躲开的时间，可他忘了去做。邵明安等到了这个默许，哪怕阮鱼游脑子里没有“默许”两个字，他只是懵了。 直到那个吻轻轻落在嘴角，落实了，阮鱼游才踏实了一般，悄悄呼出一口气，转过头去。 “阮鱼游？”邵明安轻声叫他。 那声音靠得很近，嘴角仿佛就摩挲着阮鱼游的额头。 阮鱼游“嗯”了一声。 邵明安说：“我爱你。” 阮鱼游没说话。 再次接到陈莲的电话是一个下午，陈莲在公司楼下，问能不能见一面。 阮鱼游急匆匆下楼，推开大厦的玻璃门，脚步却猛地一顿。 陈莲看见了他，破天荒对他笑了笑，那嘴角的淤青格外刺眼。 阮鱼游走过去，“妈。” “不耽误你工作吧？”陈莲问。 阮鱼游说：“没事……你怎么过来了。” “忽然就想过来看看你，没什么特别的事，”陈莲看着他，说：“我准备离婚了，鱼游。” 直到带陈莲坐进干净敞亮的餐厅里，阮鱼游脑子依然僵硬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陈莲衣着朴素，头发简单地扎起来，两侧散落的几缕发丝已经斑白。她从没来过这么高档的餐厅，邵氏地处繁华市中心，周围设施林立，她第一次身处这其中，听着餐厅里轻缓的音乐，眼睛忍不住新奇地四处打量。 “妈，你说的是真的吗？”阮鱼游看着她，“你脸上的伤……又被他打的吗？” “嗯，”陈莲伸手摸了摸脸颊。 “上次他让我叫你们回去，其实是想问你们要钱，他打麻将输了好几万，别人问他催债，他就想起你们了。” 阮鱼游轻轻勾了下嘴角，心里一点没觉得意外。 陈莲粗糙的手指挽了下头发，拿起面前热饮喝了一口，说：“你们走了之后他把家里砸了个稀烂，对我又动了手，我那次就提了离婚，昨晚他喝醉了又是一次，我想了一晚上，所以今天想来见见你。” 阮鱼游手指捏紧杯子，他看着陈莲，问：“你决定了吗？” 陈莲点点头。 阮鱼游说：“你需要我做什么？” 陈莲笑了笑。 阮鱼游说：“我会尽全力帮你，只要能帮你离开那个家，只要你说，我什么都愿意。” 陈莲的笑容淡去。过了会儿，她开口：“鱼游，这一年多来，你过得好吗？” 阮鱼游怔了几秒钟，然后几乎是一瞬间，他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 “怎么忽然问这个？”他嘴角抽动着笑了一下。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陈莲看着他：“因为忽然想起来，我还从没问过你。” 阮鱼游低下头没吭声，眼泪顺着鼻尖吧嗒吧嗒往下落。 陈莲静静地看着。 其实这么多年来，她早就习惯了对阮鱼游的眼泪没什么触动，她可以在阮鱼游最伤心无助的时候连表情都不做变化，但这一次，她鼓起力气，把手边的纸巾往前推了推。 阮鱼游看着那张纸巾，伸手拿过来，攥在手心里。 “还行，都挺好的。”他蹭掉鼻尖的眼泪。 “他是个少爷脾气，有没有给你委屈受？” 阮鱼游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明哥他……人挺好的。” 陈莲看着他，说：“那就好。” 她说：“反正过得不好，你也没人说，也没人给你底气，给你安慰……” 阮鱼游呼吸哽咽了。 陈莲说：“但是那天，我看到他在桌上护着你，鱼游，受委屈的时候有人护着，心里是不是就不那么疼了？” “你长到这么大，终于也有人护着了。” 这可能是阮鱼游记忆里，陈莲第一次这么跟他说话。他记忆中的母亲一向冷淡，不光对他，包括对那个家，对阮尚青。她几十年如一日操持着家里家外，但对生活似乎从没有过一丝热情。或许是这次忽然决定离婚了，这应该是她半辈子以来做的最重大的决定，她终于从内心里卸下枷锁，像脱落了一层水泥外壳一样，整个人透出了一丝令阮鱼游陌生的活气儿。 “我还年轻的时候，你外婆在家里过的就是这种任劳任怨、受气受累的日子，你外公把我嫁给阮尚青那天，你外婆哭到说不出话，我从小看在眼里的事，知道她为什么哭，我不想嫁给阮尚青，但我说了不算。” 第50章 阮鱼游看着陈莲。 陈莲语气平静，就像说一件事不关己的小事，可阮鱼游平静不下来，他意识到，那是他妈心如死灰的二十年，从一开始便从未有过指望。 “阮尚青年轻时候就酗酒，打牌，不务正业，一直到现在，二十多年没变过。他喝醉了爱动手，我那时学着你外婆忍着，受着，等我受不了了想一走了之的时候，发现有了你。” 阮鱼游眼睛通红，陈莲依然平静：“我恨你来的不是时候，你根本不该来，但我舍不下。你出生那天阮尚青说还好是个带把的，不然让我吃不了兜着走。可我心里一丝庆幸都没有，我心里恨你，阮鱼游，但我只能认命，你是我的孩子，我是你妈，我一边恨你，一边还是要拉扯你长大。我从来不喜欢你，你的存在只是我脖子上的一道锁，你没有给我带来过任何快乐，我不想当你妈，不想当一个合格的母亲，我打定主意只要不对你好，这样就算哪天我走了，你也不会因为没妈了难受。” “可我没想到，这一打算就是二十多年。” 阮鱼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手里的纸巾已经揉捏成一团。 陈莲神色安静。 也许那么多年里，她对生活的感触已经麻木，她像一具空壳，对一切情绪已经失去感知，可能哪怕到今日，她都搞不清楚自己对阮鱼游到底有没有感情，如果有，她为什么不爱他，如果没有，又为什么为了他留在那个家里，一留就是二十多年。 人一辈子，能有几个二十年。 “人麻木了，日子也就那么过了，你上了大学，毕业从家里搬出去，又忽然结了婚，这些事在我一点感觉都没有，直到上次阮尚青打你，邵明安跟他动了手，我才忽然觉得，我该醒了。” “阮鱼游，我这辈子挨过阮尚青多少巴掌，我已经记不清了，从来没谁护着我过，你也从小挨到大，我也没护着过你，但是你还是等到了，你等到了这个人。” “你有人护着了，阮鱼游。” 第36章 摆脱过去 陈莲走了，阮鱼游在餐厅坐了许久。 他呆呆地望着窗外，连邵明安心急如焚找过来都没发现。 “阮鱼游？”邵明安脖子上的领带扯得松了些，衬衣袖扣也解开随意地挽着。 “你还好吗？”他一手搭着阮鱼游的椅背，弯下腰来看他。 “明哥。” “怎么回事？我听说你妈过来了，她来干什么？” 阮鱼游看着他，眼里情绪翻涌。 邵明安稳稳接住他的目光，与他对视着，“告诉我，不管什么事我都会帮你解决。” 这眼神，这寥寥几个字，阮鱼游忽然觉得正是他此刻最需要的，撑住了他这一刻所有的摇摇欲坠。 他看着邵明安：“我妈说，她要离婚了，明哥，她终于决定要摆脱那种生活了。” 邵明安有点意外，但他随即握住阮鱼游的手：“好，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告诉我。” 有邵明安在，阮鱼游安心许多，他随即想到眼下陈莲的人身安全是最重要的，阮尚青喝醉酒动手不是一次两次，阮鱼游觉得当务之急是让陈莲先搬出来，他提出帮陈莲找房子，但陈莲拒绝了，她说：“这些小事我自己可以办到，鱼游，我可能需要你帮我找个律师。” 阮鱼游跟邵明安说的时候，邵明安告诉他：“我已经找好了，前期准备这些都交给我，你妈那边定好时间，我们就可以一起去找阮尚青谈。” 上次回到这个家还是结婚周年吃饭那次，没了陈莲，家里乱得无处下脚，阮尚青就是有这个本事，把好好的日子过得无可挽回。 一行人进门时，阮鱼游看了看邵明安，他知道邵明安厌恶这个地方。邵明安以为他见到阮尚青紧张，捏了捏他的手，让他别担心。 阮尚青一看就知道眼前的几个人是有备而来，他靠在沙发上叼着烟，一个劲儿冷笑。 邵明安懒得多看他一眼，让律师拿出一份离婚协议，陈莲说：“我已经签好字了，你也签了吧。” 阮尚青拿过来瞄了一眼，扔回到茶几上，冷笑了一声：“你命还挺好，同样是二十多年没管过的儿子，他居然还愿意为你这破事儿出面。”他眼睛在邵明安和阮鱼游身上来回打量着，语气刻薄：“空手来的？阮鱼游，我养你这么大，你跑去跟了个男人，丢我的人不说，现在一个个要跟我断绝关系了，就这么空着手来跟我谈？” 阮鱼游抿着唇，一言不发。 邵明安搭着他的肩膀，往身边揽了揽。 陈莲说：“阮鱼游是我养大的，他从小吃喝拉撒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打工赚来的，你没资格说这个话。” 阮尚青看她一眼，冷笑一声：“行，那就不说废话了，想离婚想断绝关系都可以，拿20万来，就当买断了。” 陈莲看着他，冷淡的眼神终于溢出一丝愤怒，“你真有脸。” 阮尚青笑笑：“我当老子的，我怎么没脸了？他掏钱赡养我天经地义，我还觉得要少了呢。” 他转头看着阮鱼游：“我这些年再他妈不待见你，也没想到你居然能是个同性恋，原本我还想着就算以后不来往，你结了婚生了孩子也得姓阮，也是我们老阮家的香火，结果你……”他嘴角抽搐着笑了一下。 阮鱼游依旧没吭声。 第51章 阮尚青点了根烟，眯着眼道：“有件事我不妨告诉你，咱家一个远房亲戚的儿子，论起来算你表兄，你这个表兄呢，家里穷，到了岁数没钱娶媳妇，前阵子找上门来，跟我说愿意过继到我名下，只要我给他20万，等以后生了儿子改姓阮，我答应了。” 阮鱼游愤怒得呼吸都控制不住了：“你怎么……这么无耻！” 阮尚青对他的愤怒不加理会，指了指邵明安：“20万对他邵家算个屁，你跟了他，难道这点钱他还不肯为你出？我已经够厚道了，按理你们应该替我把账还了，另外每年逢年过节……” “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阮鱼游打断他。 阮尚青凶相毕露：“你他妈敢——” 邵明安将阮鱼游拉到身后，看了眼律师，律师上前收起桌上的文件。 “你嘴巴最好放干净点，现在这儿没有一个人是你想骂就能骂的了。”邵明安说。 阮尚青咬牙切齿：“少在这跟我耀武扬威，不给钱就他妈别想离婚，谁他妈也别想安生！” “那就不离，”陈莲说：“那就拖着，你拖了我二十年，现在我也拖着你，我还没问你要这么多年的精神损失费呢，你想讹钱，做梦。” 阮尚青抬手一巴掌就想抡过去，被阮鱼游上前猛推了一把。 “你他妈……”阮尚青踉跄着撞在桌子上，看着阮鱼游目瞪口呆。 他万万想不到从小懦弱到让他厌烦的阮鱼游竟然有跟他上手这一天，他看着阮鱼游把陈莲护到身后，直视着他的眼睛说：“从今以后你别想再动我妈一根手指头，你这种人根本不配有家，你就应该孤独终老。” 阮尚青阴冷地瞪着他，半晌，他把目光投向邵明安。 是了，是这个人给了阮鱼游底气，上次来的时候，阮鱼游对这个人还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而这次，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邵明安说：“我们早就猜到了你这种人没有底线，所以提前收集了你这么多年来酗酒家暴赌博的证据，本来为了阮鱼游，我还想着花钱买个消停也不是不行，但现在看来你不配，所以就走起诉离婚的路子吧，钱我有，但我一分都不会给你，我还会让律师向法院申请禁制令，你以后再也别想靠近他们母子，你好好记住阮鱼游说的话，等着孤独终老吧。” 他说完，揽着阮鱼游的肩膀转身离开，律师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说，跟了上去。 阮尚青铁青着脸瞪着陈莲，陈莲看了他一眼，转身也走了。 从那个家里出来，阮鱼游站在街边，觉得喘气都畅快了许多。 他问陈莲：“妈，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他本想给陈莲在自己家附近租个房子，这样离得近，方便来往。他其实挺想跟陈莲多见见面，不知道为什么，那层竖在两人之间多年的隔阂碎掉之后，他心里对母亲的渴望突然就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但陈莲不愿意给他们添麻烦，说：“我前阵子在二环那边一个写字楼里找了份保洁的工作，有员工宿舍，包吃包住，工资比我以前打工的小饭馆高多了。”她笑了一下：“环境很好，也很稳定，试用期完了还会给交社保。” 阮鱼游有些迟疑：“会不会太辛苦了？” “不辛苦。”陈莲看了看他：“你以后，没事儿也可以给我打个电话，我本想离了婚就去外地，走得远远的，但思来想去……还是打算留下来，这样还能偶尔看看你……” 阮鱼游眼睛红了，邵明安握住他的手，他缓过神来，对陈莲用力点头：“好，妈，那你记得经常来看我，我也经常去看你。” “好，“陈莲笑笑：“那我先走了，你们也回去吧，”她看了看邵明安，说：“今天谢谢你了。” 邵明安笑着点了下头：“客气了，我帮您叫个车。” 第37章 温柔沦陷 处理完一切，俩人跟律师吃了个饭，商量了一下下一步的计划，到家时已经有点晚了。 阮鱼游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洗澡，他记得邵明安不喜欢那个家的味道。 邵明安看着他一言不发低头走进浴室关上门，顿了一会儿，也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阮鱼游这次洗得时间有点长，直到浴室的门被轻轻敲了几下，他才恍然间回过神来，抬手关了喷头。 邵明安头发已经吹干，阮鱼游换好衣服走出来，眼睛泛红，邵明安什么也没问，只是拿着吹风机问：“要不要我帮忙？” 阮鱼游看着他，低声叫了声：“明哥……” “嗯，”邵明安低头看他的眼睛：“别难受，你看一切不是在慢慢变好吗？” 阮鱼游说：“我知道……谢谢你。” 邵明安看了他几秒，放下吹风机，对他张开手。 阮鱼游盯着那手臂好一会儿，慢慢靠过去，把脸贴在了那个肩膀上。 其实很多时候，也不需要多的什么，就这样一个可以靠着的肩膀就够了。阮鱼游似乎是第一次能踏踏实实感受这个胸膛的坚实和温热，他不需要紧张，不需要小心翼翼，也不需要再担心下一秒邵明安会变脸。他渐渐放缓呼吸，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在这个怀里松弛下来。 “明哥，我今晚能在你房间睡吗？”许久，阮鱼游低声问。 邵明安有一瞬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阮鱼游没抬头，依然靠在他肩上。 第52章 邵明安用下巴轻轻蹭了蹭他的头发，说：“嗯。” 自从再也不提分开的事之后，虽然两人也再没明确地就这个问题聊过，但阮鱼游知道，他的心在被拉近。他不是不纠结，不是没一而再再而三地想下决心，但他犹豫拉扯，怎么也做不到，他知道自己的心一直在倾向邵明安。他不止一次想让自己冷静地想一想彼此的关系，但冷静的结果就是他无法拒绝邵明安的靠近。 邵明安耐心，温柔，自从那句爱说出口之后就再没后退一步，阮鱼游只要一想到现在邵明安与自己对换了处境，像自己曾经一样在执着地维持这段感情，他心就酸胀得难以形容。 阮鱼游眼看着自己再一次沦陷。结婚头一年几乎没有过肢体接触的两个人，渐渐习惯了拥抱，偶尔接吻，阮鱼游对这种亲密接触完全无法抗拒，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有肌肤饥渴症，邵明安抱着他的时候，他完全做不到清醒理智，根本无法从那个怀里离开。他知道自己一直喜欢邵明安，而且从喜欢上的那一天就再未变过，他怯懦，但那种渴盼被拥吻的感觉从未平息，他只是不说而已，虽然他总是不肯直视那双眼睛，但每次被邵明安那样看着，他能感觉到被爱意包裹。 邵明安什么都没问，没问阮鱼游的话是什么意思，不管什么意思，他都会好好接着，好好对待。 阮鱼游意识到这话有歧义，他吸了下鼻子，说：“我没别的意思，明哥，我就是不想一个人待着……” 邵明安没忍住轻笑了一声，笑完又叹了口气，“我知道，”他说：“没事，我陪着你。” 这可能是两个人住进同一个屋檐下以来，第一次清醒着躺在同一张床上。 阮鱼游想挨着邵明安睡，可真的躺到他身边，又紧张得浑身不得劲，他被子平平整整盖到胸口，两手规矩搭在被子上，僵直着一动也不敢动。 邵明安觉得他紧张的样子很好笑，但想想又觉得心酸，他枕着胳膊，另一只手抓过阮鱼游的手放在自己身上，轻轻捏了捏，“至于吗？手心都是汗。” 阮鱼游没抽回手，胳膊僵着，也没吭声。 “还在为你父母的事难受吗？”邵明安问。 阮鱼游喘了口气，低声说：“我也说不上来，我希望我妈离婚，但就算离了，我也只感觉无力，因为再怎么样也弥补不了她那么多年。” “是，”邵明安说：“也弥补不了你那么多年受过的伤害。” 阮鱼游笑笑：“其实我早都已经习惯了，就是有太多事想起来心里会难受，我从来没能力改变什么，我有太多遗憾。” 俩人都沉默了一会儿，邵明安在他手上捏了捏：“现在也不迟，至少你妈妈迈出了这一步，而且她愿意对你敞开内心了，阮鱼游，这对你们母子来说是个机会，如果你在乎，就好好去把握，别像我一样。” “明哥……” “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想不明白，我妈当初为什么会那么做……可就算明白也没什么用了，她再也回不来了，我再也没有机会问她……” 邵明安闭上了眼睛。 手被小心翼翼握住。 邵明安睫毛颤了颤，睁开眼，阮鱼游有些迟疑地看着他，想松手，但被邵明安反握住了。 “你别难受……”阮鱼游有些不知所措地开口，“我……我陪着你。” 阮鱼游说得很小声，邵明安看着他。 “真的？” “嗯……” “好，”邵明安眼睛弯了弯：“别骗我，阮鱼游。” 邵明安的脸慢慢靠近过来的时候，阮鱼游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扑在脸上，让皮肤一点一点灼热起来。 他没说话，也没往后躲，只是怔怔地看着。 “我能亲你吗？”邵明安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沙哑，像一缕电流渗入阮鱼游的大脑皮层，阮鱼游不吭声，邵明安慢慢靠过去，吻住了他的唇。 …… “明哥……”他小声叫着。 邵明安禁{}yu太久了，这一刻，他实在是有些难以控制。 “小鱼，”他的脸埋在阮鱼游的颈窝处，“抱我……” 阮鱼游浑身一紧，周身的毛孔几乎炸开，他觉得心脏有那么几秒钟都不跳了。 许久，他抬起胳膊，用力抱住了邵明安的背。 邵明安敏锐地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轻吻他的脖子，“小鱼？” 阮鱼游胸腔颤了颤。 邵明安的吻更浓重深长了几分。 …… 他只坚持了不到五分钟就缴了械。 邵明安也没想到他这么快，被弄了一嘴，阮鱼游慌得不行，爬起来一边扯着裤子，一边去给他拿纸。 邵明安把嘴里的东西吐在纸上，又抽了两张擦了擦嘴，看着阮鱼游笑：“舒服吗？” 阮鱼游胸口还喘着，满脸涨红。邵明安嘴里有腥气，没再去吻他，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捏了两下，说：“我去漱个口。” 他起身准备去卫生间，阮鱼游拉住他：“明哥，我也、我也帮你弄……”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帮，事实上他除了被强迫的那次，完全没有一点经验，但他此刻下意识就是觉得这种事不应该只有一个人舒服。 邵明安轻轻拍拍他的手背说：“没事儿，我就是想让你舒服，小鱼，我说了以后不让你疼。” 第53章 阮鱼游看着他，不吭声，但也不肯松手。 邵明安弯下腰用鼻尖蹭蹭他的脸：“我真的挺想的，可现在不是时候，小鱼，你还没准备好。” 邵明安漱了口，洗了把脸，然后低头撑着洗手台站了好久。 他没自己解决，说实话他没心情。有些事，随着对阮鱼游爱意的加深，他越来越难以面对。他想起阮鱼游的第一次，想起那些顺着大腿往下滴的血，那身苍白的皮肤上被凶狠弄出来的伤痕……邵明安以前会觉得很内疚，觉得他愿意为此做出任何补偿，但现在，在他彻彻底底爱上这个人之后，他只觉得心如刀绞，邵明安不敢想象，自己的深爱的这个人曾因他而承受了什么。 邵明安打开门出来的时候，阮鱼游坐在床上低着头发愣。 他过去靠着床头半躺下，笑问：“怎么了？怎么这副表情？” 阮鱼游不吭声。 邵明安握住他手捏了捏：“不喜欢？” “没有……”阮鱼游脸又红了，他想想刚才的滋味，觉得自己疯了才会不喜欢。 可他看着邵明安：“明哥，你为什么不愿意让我也……也帮你？”他说：“你都为我这样了……我也可以……” 阮鱼游真的觉得邵明安变了很多，多到让他忐忑，不敢相信是真的。 原本以他对邵明安的了解，他无论如何不会把这种画面想象到他身上，那是根本没可能的事，可现在真的发生了，邵明安那么温柔地给了他。阮鱼游脑子已经无法思考太多，他就觉得邵明安能为他这样做，那他就更愿意十倍百倍去回报，他愿意为邵明安做任何事。 “不着急，小鱼。”邵明安把他拉过来躺下，抱在怀里。 “你还没准备好，”他低声说：“我也……需要准备……” 第38章 鳗鱼饭。 阮鱼游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这一夜他透支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某些一直缠绕在心头化不开的情绪，都随着这场亲密被释放了出去。 邵明安从背后抱着他，一只手握着他的手臂，拇指在他腕骨手背上轻轻搓着，他浑身慢慢松了劲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得有点晚，阮鱼游摸过手机看了看，发现闹钟已经被关掉了，他下了床走出房间，看到厨房里正拿着汤勺搅着砂锅里的粥的邵明安。 阮鱼游靠着门，安静地看着眼前一幕。 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其实不短了，阮鱼游不是没吃过邵明安做的饭，但那些滋味，和今天，和此情此景已经不同，阮鱼游甚至还没尝，只是闻到那“咕嘟咕嘟”的香味儿，他就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邵明安大概是从手机里新学了个粥谱，他一边搅着，一边时不时看看手机，好一会儿才扭头发现了阮鱼游。 “起来了？” 他放下勺子，从旁边抽了张纸擦擦手走了过来，“怎么没多睡会儿？” 阮鱼游等着他靠近到咫尺的距离，才伸出手搭住他的腰，把脸埋到了他肩上。 “……干嘛关我闹钟，我又迟到了。” 邵明安身上肌肉紧实，有时候感觉有点硬，就跟他的人一样。不过现在，阮鱼游已经触碰到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感受到了他温热的爱意。 邵明安抬手把他搂实了，一点缝隙都不留，“想让你今天好好休息，不去了。” “那你呢？” “我在家陪你，”邵明安侧过脸在他泛红的耳朵上亲了亲：“我也哪儿都不想去了，只想陪你。” 这是两人相处以来最奇妙的一天，没有预想中亲密过后的缠绵，也没有尴尬别扭，阮鱼游喝了邵明安端来的粥，上午俩人靠在一起安安静静看了会儿电视，吃过午饭，阮鱼游有点困了，邵明安抱着他在卧室睡了一下午。 第二天上班俩人是一起去的，电梯早高峰，里面挤了几张熟脸。互相打过招呼后，阮鱼游看了眼旁边的邵明安。他想起之前因为公司同事背后的议论，邵明安跟他冷脸，而现在，俩人头一天一起请假，第二天又一起出现，不知道这些八卦的同事背后又会悄悄说什么。 邵明安感应到他的视线，转过脸对他微微笑了一下。 电梯到了，大家陆续走出去，邵明安边走着，低声对阮鱼游说：“中午别订饭，等我电话，我带你出去吃。” 旁边的同事竖起耳朵。 “嗯，”阮鱼游笑了笑，指指自己的工位说：“那我过去了，明哥。” “去吧。” 新项目的进行紧锣密鼓，辛奕有了更多机会堂而皇之出入邵氏，他有时候是和项目上的同事一起，有时候只有他自己。 每次路过策划部，他都会远远地看一眼阮鱼游，对他笑笑，周围同事以为他们认识，也见怪不怪。 确实认识，熟到阮鱼游每次看到那张脸，心口就堵得难受。 而辛奕表面的云淡风轻都是做给阮鱼游看的，他内心比谁都难挨。邵明安坦然承认爱上阮鱼游这件事对辛奕打击非同小可，他无论如何都没法接受。 怎么可能？ 生气可以，跟别人结婚来惩罚他可以，但这一切必须只是插曲，只是暂时的，辛奕自认太了解邵明安，邵明安迟早会原谅他，会重新接纳他，他们在一起那些年邵明安不知道多少次冷了心，但每次还是会主动回来求和，辛奕都已经习惯了，他知道邵明安的原则就是守住一份感情，哪怕是臭的烂的不幸福的，他也只会执拗地去做好自己该做的事。邵明安那些年身边不是没出现过比辛奕更好的人，但辛奕从未担心过，他甚至曾在心底暗暗嗤笑过那些怀揣对邵明安的心思的人，一个个简直痴心妄想…… 第54章 怎么可能？ 辛奕想不明白，怎么可能这次一个阮鱼游，一个这样的阮鱼游……他到底凭什么？ 这天来邵氏开完会，其他人陆续走出会议室，辛奕落在后面，一边慢慢收拾资料，一边抬腕看了看表。 “明安，”他笑问：“中午了，一起吃个饭？” 邵明安看着手里的文件，眼皮都没抬：“不了。” 辛奕笑：“怎么啊，好歹也是合作伙伴，吃个饭这点儿面子也不给？” 邵明安抬眼看了看助理，助理会意，出去带上了门，他看着辛奕：“如果不是合作伙伴，你连邵氏的门都进不来，你跟我这儿要面子，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收起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辛奕，我说过了没用。” “我想跟你吃个饭怎么就见不得人了？我还爱你，想挽回你，怎么就见不得人了？明安，你用得着对我这样？”辛奕脸上的笑容撑不住了。 邵明安并不看他：“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我只希望你明白一点，我现在有家，有爱人，请你自重。” 最后几个字邵明安咬得有点重，辛奕情绪瞬间绷不住了：“什么家庭？什么爱人？就那个阮鱼游也配让你称一声爱人？咱们五年，明安，我人生中最好的五年，就算我犯错，难道这五年的感情都换不来你一次原谅吗？你为了那样一个……” “你说话最好放尊重些，阮鱼游是我爱人，是我现在捧在手心里都怕疼不够的人，你再说一句不中听的，别怪我不客气。” “你想怎么不客气？你就这么为了他？”辛奕大睁着眼睛：“他明明是个不相干的人，一个你拿来跟我赌气的工具，你居然为了他……这么对我？” 邵明安不想再说了，根本就说不通，也没有沟通的必要。 他将资料合起来在桌上磕了磕，站起身道：“这个项目你能胜任就做，做不了让妍景换人，除了工作，其他事我不会再跟你有任何交流。”他说完转身就走，辛奕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够了！可以了明安，我求你别再折磨我了……”辛奕两眼泛红：“都是我的错，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是不是要我当众给你跪下？你究竟怎么样才能出气，你告诉我明安。” 邵明安扯开他的手，冷淡说道：“随你便，但别跪在我面前，我不爱看。” 辛奕被他扯得一个趔趄，邵明安沉着脸一拉开门，与端着咖啡站在走廊处往这边张望的阮鱼游视线撞了个正着。 阮鱼游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红着眼睛的辛奕，一时间无措至极，他忙扭开脸，抬脚就想走，但又下意识觉得不对，周围无数同事的眼睛都在看着，他要是扭头走了会让邵明安下不来台，也会引起太多乱七八糟的猜测。 正进退维谷之间，邵明安大步走过来。 “小鱼。”他往周围看了一眼，四周的目光立即四散，假装若无其事各自忙活着。 “时间差不多了，一起去吃饭好不好？”他低头低声问。 阮鱼游张着嘴看看他，又瞄了一眼站在办公室门口的辛奕。 辛奕眼睛红着，目光却阴冷，他看了阮鱼游一眼，转身拿起桌上的资料夹，将外套搭在手臂上，径直从他们面前走了出去。 邵明安的目光一直盯在阮鱼游脸上，他抿紧嘴唇，表情看上去不动如山，但其实内心紧张，他紧张地盯着阮鱼游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变化。 “吃什么？” 直到辛奕的背影拐进电梯间，阮鱼游回过头来问。 邵明安一怔，“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鳗鱼饭吧，”阮鱼游压低声音：“上次那个，很好吃。” “好，”邵明安回过神，笑了一下：“你上次不是说那个酱汁太甜了吗？” “甜的好吃。” 阮鱼游边说边将杯子里的咖啡喝完，转身走进茶水间，邵明安跟了上去，拿过他的杯子打开水龙头洗。 “小鱼。” 这里没人，阮鱼游不用绷着，他也可以抓紧机会解释。 “除了工作我跟他没有过任何牵扯，你相信我。” 阮鱼游笑了一下：“你别这样，明哥，”他说：“你这样郑重其事地跟我解释，会让我觉得我在你心里的位置已经今非昔比了，你特别在乎我……” “难道不是吗？我不够特别在乎你吗？”邵明安把杯子放进旁边的消毒柜，转过头面对着他。 阮鱼游还是笑着，笑得很温和。 “走吧，去吃饭，”邵明安叹了口气，伸手揽了一下他的后背：“去吃鳗鱼饭。” 第39章 失水的鱼 阮鱼游不问，什么也不提，邵明安想解释什么，看阮鱼游似乎并不想聊的样子，又有些无从开口。 有些东西他说不上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待阮鱼游的那颗心变得小心翼翼，他现在生怕自己做错一步，生怕再弄疼了阮鱼游一点，他们似乎都在回避某些问题，都在尽力维持着这种心照不宣的平静。 合作方之一l城那边的团队过来，邵氏这边要安排应酬。 邵明安下班前过来找阮鱼游，阮鱼游正低头忙着，邵明安胳膊撑在工位隔断上，伸手轻轻在桌面敲了敲。 “明哥，”阮鱼游一抬头，看见他就笑了。 邵明安也笑，说，“l城那边的人过来了，晚上有商务宴，我就不回家吃了。” 第55章 阮鱼游点点头：“好。” “提前跟你说一声，你晚上自己好好吃，别糊弄。” “知道。”阮鱼游笑了笑。 一个人的饭总是比较好打发，谈不上多糊弄，但阮鱼游也确实只给自己煮了一碗小馄饨，他想这也不算违背邵明安的话，至少比泡面强多了。 他把煮好的馄饨端到桌上，刚擦了擦手，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接了起来。 “是我。”辛奕说。 阮鱼游已经不怎么意外了，问：“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辛奕那边呼了口气，说：“酒桌上刚喝完一轮，我出来透透气，顺便有些好奇想问问你。” “什么？” 辛奕轻笑了一声：“我想问问你既然明知道明安这个项目会频繁跟我打交道，像今晚的商务会餐妍景也会参加，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吗，这么沉得住气？” 阮鱼游没说话。 “让我猜猜，”辛奕说：“你是不是在他面前摆出一副特大度的姿态，特通情达理地说相信他？阮鱼游……”他压低声音：“这一套都是我当初玩儿剩下的知道吗？明安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身边明里暗里打他主意的人有多少？而我从来都是这句话，我说我相信他。” “当然，嘴上说相信，也不能表现得一点都不在乎，脸上多多少少得带点儿委屈，你是不是也这样演给他看的？” 电话那头没有反应，辛奕无所谓地笑笑：“不过我那时候不担心是真的，这一点我不像你，因为你是真的没有安全感，对吧？阮鱼游，其实你跟你的明哥压根就谈不上相爱，也谈不上相信，我猜的没错吧？” “我信明哥。”阮鱼游说。 “真的吗？“辛奕语气轻飘。 “那你很会啊……明安偏偏就吃这套，像你这样看着可怜巴巴，但特别懂事儿的性格，还真是跟我当年一模一样，难怪他选择你。” 阮鱼游缓了口气，“你想太多了。”他说。 “希望吧。”辛奕笑笑，“对了，上次跟你说的事儿，你问过他了吗？关于他母亲的事？” 阮鱼游不吭声。 “怎么？没敢问？“ “我没有扒开别人伤口的习惯。” “是不想问还是不敢？”辛奕语气讥诮：“你怕什么啊？稀里糊涂结这一场婚，难道自己都不想弄个明白吗？还是怕他也说不清楚？阮鱼游，其实你心里也知道很多事经不起细想对吧？” “你用不着三番五次来跟我说这些，我和明哥之间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你已经是过去式了。”阮鱼游出奇地平静。 辛奕立即接口：“是吗？那他为什么还跟你住在为我准备的房子里？这你都能忍，你不膈应吗？” “只是一个住处而已，我根本不在乎，这房子是明哥给我的一个家，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说的那些根本影响不了我。” “哈哈！”辛奕的笑声没压住：“哈哈哈，你听听，你听听这话你自己信吗？你要不要找个镜子照照看看自己现在的表情？” 阮鱼游不想再说了，他深吸一口气，准备挂电话。 “逃避没用，阮鱼游，“辛奕终于卸下笑意盈盈的面具，语气变得阴沉：“我不可能拱手把邵明安让给你，他是我的。” “随你。”阮鱼游挂断了电话。 小馄饨已经沱了，他对着碗发了会儿呆，还是拿起勺子，一口一口慢慢吃完了。 邵明安回家不算太晚，阮鱼游洗完澡坐在沙发里，一手拿着遥控器，一手撑着腮盯着电视出神，邵明安进门的声音打断了他。 “明哥，”他放下遥控器起身走过来，“回来了，喝得多吗？” “不多，”邵明安脱掉外套笑笑：“我只喝了一点，能躲的都躲了。” 阮鱼游也笑了笑。 邵明安伸手揽过他的腰，在他眼角亲了一下：“以前每次喝醉回来都是你照顾我，不想再让你那么辛苦了。” 阮鱼游没说话，他微微仰起脸看着邵明安的眼睛，视线往下移了移，落在邵明安薄削的嘴唇上，然后又抬起眼。 这个眼神有些索吻的味道，邵明安一秒都没迟疑，低头吻了下来。 …… “明哥……”阮鱼游从来对这样的邵明安招架不住，不一会儿就被吻到腿软，他扭开脸，抵着邵明安的肩膀，“你去洗澡……” “好，”邵明安手掌用力按了按他的后背，“你这两天是不是有点累？我看你状态有点不好。” “没有……” 邵明安牵起他的手往卧室走：“下次我回来晚了你就先睡，不要一直等我。” “会等的。”阮鱼游说。 邵明安回头看他，他笑笑：“不等你回来我睡不着，已经习惯了。” 毕竟从结婚那天起，他就开始等了。他已记不清在多少个深夜里，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等邵明安醉醺醺的回家，然后照顾他，他在柔暗的台灯下为邵明安擦脸、擦身，抱起他的肩膀给他喂水，那些场景，曾就是他婚姻的一部分。 邵明安为他这句“习惯”，心里瞬间疼了一下，他看着阮鱼游说：“抱歉……” 阮鱼游笑着把他推进浴室，“你先去洗，我给你找衣服。” 邵明安冲得很快，吹干头发出来时阮鱼游已经躺下了。 第56章 “这么听话？”邵明安看着他窝在被子里连下巴都盖住，伸手给他往下掖了掖。 阮鱼游看着他，不吭声。 那眼神有点形容不来，阮鱼游很少黏人，他太安静了，很多话不逼急了也不说，但经常的，他的眼神会流露，邵明安以前不太看他，而现在眼睛恨不得每时每刻停留在他身上，于是看到的也就越来越多。 那眼神让邵明安心口发软。 他俯身亲亲他，关了灯躺进被子里，习惯性地伸手去抱他，但手刚一触及，就忽然顿住。 阮鱼游身子是光着的，他被子底下没穿衣服。 邵明安的手还贴在阮鱼游的背上没有拿开，但也没再动。 阮鱼游慢慢往他怀里靠了靠，邵明安的呼吸近在咫尺。 “明哥，”阮鱼游抬手摸了摸他硬朗的下颌线：“你想不想……” “我想，”邵明安声音有些沉：“但是，小鱼……” 阮鱼游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 第40章 等我回来 清理完已经深夜了，邵明安抱着阮鱼游躺着，手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后背，阮鱼游整个人迷迷糊糊，浑身一丝力气也没有了。 “小鱼，”邵明安低声问他：“你今晚是不是不开心？” “没有，”阮鱼游没睁眼，脸往邵明安怀里蹭了蹭：“我很开心，明哥。” 邵明安抱紧了他，下颌蹭着他的头顶：“心里有什么事别不告诉我，要是我哪里做得不够，你就说出来，你说了我就会改，好不好？” 阮鱼游顿了一会儿，低声问：“你心里的事，也会告诉我吗？” “会，”邵明安说：“我以后什么都不再瞒你。” 阮鱼游沉默了几秒，说：“好。” 去l城的出差定了下来，邵明安需要亲自跑一趟。 “不超过三天，”他对阮鱼游说：“就是有个环节要过去现场敲定一下，确认好了签个字就回来，而且只有我一个人，妍景那边没安排。” 阮鱼游笑笑：“我没想别的，明哥。” “我知道，就是不想让你胡思乱想。”邵明安也笑了一下：“有什么事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随时查岗。” 阮鱼游笑着把收拾好的行李箱拉上拉链，站起身走过来抱住邵明安，靠在他怀里半晌没说话。 “小鱼，”邵明安说。 “嗯？” “在家好好等我回来。” “好。” 第二天一早醒来，床的另一侧已经空了，阮鱼游拿过手机看了看，上面有邵明安的留言：到机场了，马上登机，开始想你了。 阮鱼游看着那几个字，嘴角不知不觉弯了弯，他握紧手机，将胳膊搭在了眼睛上。 那个曾处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毫不遮掩自己的爱意，阮鱼游不太确定爱上一个人是不是真的可以带来这么巨大的转变，他只是越回忆过去，越感受到邵明安的变化，就越不敢确认这是爱还是源于某种未尽的偏执。不被爱的阮鱼游是坦然的，他可以安静地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心如止水，按部就班，可是一旦被爱，一旦得到，就会想得更多。 阮鱼游被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折磨了很久，他一开始不愿多想，但后来慢慢的，他知道自己逃避不掉。 关于被爱这件事，他从来没有经验，他确定不了。 邵明安第二天晚上应酬之前打电话过来，阮鱼游叮嘱他少喝些，邵明安笑着叹气，说可能不行，这群老狐狸不好对付。 阮鱼游说：“尽量少喝，你自己在那边喝醉了没人照顾你。” 邵明安顿了顿，轻声说：“好。” “小鱼，”他又叫了一声。 阮鱼游：“嗯？” “我明天下午的飞机，大概晚上到，等我一起吃晚饭。” “好。”阮鱼游安稳答道。 他想着邵明安回到酒店会给他说一声，等消息等到深夜，虽然知道邵明安的酒量一向很好，但毕竟他只有一个人，没带助理，没人替他挡酒，阮鱼游还是不放心。 手机信息响了一声，他看到那个没有备注却熟悉的号码，眼神一怔，手指下意识点开。 是一段小视频。邵明安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衬衫没脱，只解开了几颗扣子，他呼吸微沉，眉头蹙着，看上去有些疲惫。十几秒之后，镜头翻转，辛奕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他笑着压低声音说：“阮鱼游，你的明哥已经睡了，我特意赶过来照顾他，你可以放心了。” 阮鱼游怔怔看着屏幕，直到变黑。 半晌，他缓过神来，低头按亮手机，将视频重新播放，从头开始看睡着的邵明安，镜头一翻转他就再拉到头，从头再看。 内心很平静，平静到出乎意料，但想念从未这么汹涌过。 他与邵明安一起生活这么久，哪怕从一开始一个屋檐下泾渭分明，他们也没距离过太远，邵明安即使不爱那个家的时候喝醉了也会回家，他没有夜不归宿的习惯。阮鱼游此刻看着屏幕里那张熟悉的脸，忽然感到从未有过的想他。 那个号码打了过来，声音很轻，很得意。 “阮鱼游，是不是没想到？” 阮鱼游没吭声。 “有没有心口被捅了一刀的感觉？”辛奕笑了一声，然后微微叹气：“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对他做什么的，我就是想跟过来看看他，顺便……” 第57章 顺便往你心口捅一刀。 “你就这么见不得他好吗？”阮鱼游沉默了一会儿，问。 辛奕：“什么？” 阮鱼游说：“你确实不会对他做什么，就算你想，你也不敢，因为你知道他醒了会是什么后果。” 辛奕哂笑了一声，没说话。 “你给他的伤害还不够吗？”阮鱼游问：“他好不容易想重新开始，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手？” “我从没想过放手，不可能的，阮鱼游，你做什么梦呢！” “所以你很清楚自己一直在撒谎对不对？”阮鱼游说：“你说他不在意爱情，说他只在乎自己的执念，但其实你享受过他全心全意的爱，你比谁都了解他在感情中是什么样子，你知道他有多好，知道是你配不上他，对吗？” 辛奕沉默着，呼吸滞重。 阮鱼游说：“其实他对感情的态度也根本没你说的那么复杂，对吧？他只是一个一旦认定了就执着且深情的人，你把他对感情的认真说成偏执，你把你犯的错推给他过去的伤口，反过来说他根本没那么爱，辛奕，这样会让你心里好过些吗？你知道他心里有创伤，你利用他的创伤来控制他、伤害他，他那些年一直那么认真地爱你，他一直想努力治愈自己，而你一再去撕裂他，不懂珍惜的人是你，追悔莫及的是你，现在看到他身边有了懂得珍惜他的人，开始害怕失去的人也是你，我说的对吗？” “对。”辛奕答道，但他只说了这一个字，就再也说不出什么。 “我真不理解你是怎么想的，”阮鱼游笑笑：“被明哥捧在手心里的感觉这么好，你为什么不珍惜？你的心到底是什么长的啊？” “……我比你有优势，”辛奕艰难地开口：“我是明安第一个爱人，我跟了他五年，就凭这一点，我在他心里永远不可能不留痕迹，你过不去的。” “你的优势是自私，甚至称得上卑劣，”阮鱼游叹了口气：“但你是什么人我无权干涉，我只尊重明哥的选择。” 他顿了一会儿，低声说：“……我会尊重他的选择。” 邵明安醒来是凌晨三点。 床头的小灯开着，他侧脸埋在枕头里，睫毛微微睁开，颤了几下，又合上，他缓缓翻身平躺了一会儿，然后撑着坐起身，抬手捏了捏鼻根。 他是被渴醒的，往常这种时候，床头柜上都会有一杯清水，但今晚阮鱼游不在，他只能自己起身去倒。 卫生间的门“咔哒”一声打开，辛奕湿着脸走了出来。 邵明安看清眼前的人，眼神渐渐变得震惊。 “你怎么进来的？” “你醒了？” 俩人同时开口。 邵明安的震惊只持续了几秒，反应过来之后，他迅速变得冷漠戒备，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衣着还算完整，什么都不想再多问，直接起身下床。 “明安，”辛奕看着他，干巴巴解释道：“……我过来的时候你们已经喝多了，服务生说你已经提前订好了楼上的客房，我就……” “我上楼的时候还算清醒，没有你。” “我……”辛奕受不了那凌厉的目光，说：“本来甲方留下一个助理照看你，我来了之后就让他走了。” 邵明安收拾东西，准备另外开一间房。 “明安，”辛奕看着他：“我已经给阮鱼游打过电话了，他知道我在这儿。” 邵明安猛地抬头。 “你是不是有病？！”他咬牙切齿拿起手机点开，想也不想就拨了过去。 无人接听。 响了很多遍，但没人接。 邵明安盯着手机愣了几秒，抓起外套拿上行李箱就往外走。 “明安，”辛奕拉住他：“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你不是真的爱他，你只是被我气昏了头，而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比我还知道我怎么想的？”邵明安语气冰冷。 辛奕说：“你到底要惩罚我到什么时候？” “我惩罚你什么了？”邵明安很久以来，第一次定定看着辛奕，“你到底为什么会以为我是在放不下你？” 辛奕红了眼睛：“我知道你放得下，只要你想，就算逼自己你也会做到……可你能不能别这样，我从来没这么后悔过，我真的知道错了……” “所以呢？”邵明安看着他：“所以你认错，我就必须原谅吗？” 辛奕喉头颤抖着。 “我欠你的吗？辛奕。” “不是……” “我离开一个不爱我的人，我想跟一个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不可以吗？” “可你不爱他啊……” “你懂什么是爱？”邵明安看着他，“你到底是在凭什么口口声声说爱。” “明安……” “到此为止吧，辛奕，这句话我说过无数遍了，但这是我最后一次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们结束了，不是惩罚谁，不是赌气，是真的结束了。” 第41章 不合适 邵明安直接打车去了机场，天亮时才有回x城的航班，他买了票，等了两个多小时才上了飞机。 阮鱼游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他发了很多条信息，一遍又一遍地叫：小鱼……但阮鱼游一条都没回。 邵明安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他不敢细想，而这种预感在他推开空无一人的家门时得到了证实。 第58章 他离开只有两天而已，两天时间，家里干净整洁，什么都没变，可他几乎一瞬间就发现这房子里有关另一个人的影子不见了。 门口的拖鞋少了一双，洗手间里那个淡绿色的牙杯不见了，架子上折好的毛巾只剩下一条，邵明安走进卧室，看到床上只剩一个的枕头孤零零摆在那里，他忽然就觉得，周围的氧气似乎也被抽走了。 阮鱼游的房间空荡荡的，很干净，之前在邵明安的要求下俩人已经睡在了另一间卧室，这间基本空置，但现在，连床上的被子枕头都收起来了，空得有些过分。 邵明安走过去拉开衣柜，里面只有几只箱子。衣服，一些日常用品，阮鱼游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部打包好，他带走了一部分，剩下的，大概只是还没来得及带走而已。 邵明安伸手拨开箱子看了看。 原来阮鱼游的东西这么少，在一起这么久了，阮鱼游来的时候简简单单，走的时候，也没多出什么。 邵明安这几个小时快要把那个电话打爆了，但那头永远无人接听，他抱着一丝希望打去公司，他知道阮鱼游不是轻易会请假的人。 但那边的回复让他的心几乎沉底。 公司的人说阮鱼游今天没来上班，也没请假，公司那边也暂时联系不到人。 邵明安颓然坐在沙发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邵明安找不到阮鱼游了，纵使在一起生活快两年，但这一刻，他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人。阮尚青那里不可能，而婚前租住的房子也早已经退掉了，邵明安辗转找到陈莲的电话，陈莲听清他的来意，沉默半晌，问：“明安，你跟我说实话，鱼游跟你结婚这一年多来，他过得好吗？” 邵明安沉默许久。 陈莲也沉默了，半晌，她说：“我也……不知道他会去哪儿，我从来没了解过他，不知道他在这种连个家都没得回的时候该去哪里……” 邵明安心被扎了一下，他疼得眼前有一瞬间的恍惚。 “抱歉……阿姨，”他说：“是我让他失望了。”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陈莲说：“但鱼游很少会失望，他从不轻易对什么人或事抱有期待，这可能是他从小养成的一种自我保护吧，如果你让他失望了，那只能说明……他对你已经付出他能给的全部了……” 邵明安不记得自己后来又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挂的电话，他只记得一颗心慢慢下沉的那种感觉，像沉进深渊里，喘不动气。 物业保安处的人将监控片段送了过来，邵明安在电脑前坐了一下午，一遍一遍看着屏幕上那个拖着行李箱走出小区的身影。 阮鱼游走了。 连再见都没说一句，他来时就那么安静，没有婚礼，没有缤纷的喜悦和花束，甚至没有得到一句亲友的祝福，最后又这么安静地走了，一个人，在凌晨时分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离开。 邵明安并未察觉自己夹着烟的手在微微发抖，他被满心口的愤懑焦灼撕扯着，已经注意不到这些。 他在想阮鱼游为什么这么平静，为什么不来质问，连一句解释都不想要，他可以质问的，可以发脾气，可以做任何他想做但以前没做过的事，可他为什么就这么安静地离开了。 邵明安知道阮鱼游放弃他了，放弃了这段在他以为庆幸没有醒悟太晚，但其实早已来不及的感情。 他再一次的，被抛在原地。 手边的电话响了很久，邵明安干涩的眼睛才从监控画面上移开，扫了一眼手机。 他瞳孔猛地震颤，抓起手机的瞬间站起身，快步走到窗前。 “小鱼？！” 阮鱼游的声音在那头顿了顿，安安宁宁叫了声：“明哥。” “你去哪了？”邵明安抓着手机的手背青筋都绷起来：“你现在人在哪里？” “我今天一直在找房子，安顿好了才给你打电话……” “找房子做什么？安顿什么？”邵明安咬着牙：“你现在在哪？” “我重新找了个住处，我想以后……从家里搬出来……” “地址给我。”邵明安说。 “明哥，我明天会去公司，我可能会辞职……” “不要说了，不要说，小鱼，地址给我，我现在过去找你。” “明哥，今天已经太晚了，要不明天……” “我等不到明天，我一分一秒都等不了，阮鱼游，我快疯了，求你……”邵明安声音有点颤抖，他说：“小鱼，我求你……” 阮鱼游沉默了一下，还是把地址发了过来。 邵明安急匆匆下楼，坐进车里时，他抓着方向盘的手都在抖。 到的时候阮鱼游已经站在路边等他，目光对上的一瞬，阮鱼游甚至还笑了笑。 “明哥，”他收起手机站直身子，邵明安“砰”地一声关上车门，上前抓住他的胳膊：“为什么辞职？你为什么走？你都不愿意听我一句解释吗？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小鱼，你为什么不能信我……” “我信，明哥，我从来没怀疑过什么。”阮鱼游看着他。 “那你为什么？你到底怎么了……”邵明安声音嘶哑。 阮鱼游方才在手机上看附近有没有邵明安爱吃的餐厅，他知道邵明安这一整天肯定水米未进，想让他先吃点东西再说，但邵明安什么都不想吃，他只盯着阮鱼游，一遍又一遍低声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小鱼？” 第59章 阮鱼游叹了口气，只好先带他上了楼。 房子是个比较旧的一居室，整体还算干净整洁，有独立的小厨房和洗手间，阮鱼游花了一整天才找到这么个价格各方面比较满意的住处。 “进来吧，明哥。”他打开门：“我刚收拾完，剩下在你那的东西我过几天……” 邵明安完全不想听他说下去，抓着阮鱼游的手问：“为什么搬走？不是说了让你好好等我回来？” 阮鱼游看看他，没说话。 邵明安蹙着眉：“我知道辛奕给你打了电话……但我和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小鱼，你相信我好不好？我发誓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已经尽力在避开他了。” “我相信你，明哥，”阮鱼游低声说：“我从没怀疑过那些。” “那你为什么？”邵明安攥着他的手臂，“你为什么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就走了？” “其实需要做出解释的不是你，是我，明哥，是我该向你解释。” 邵明安不懂，他直直地看着阮鱼游的眼睛。 “我说我们算了，不是因为你的原因，是因为我。”阮鱼游看着他：“其实我已经想了很久，也想得很清楚了，我们不合适，与其等到以后某天你对我说抱歉，说过不去，放不下，不如就让一切停在现在，我想在你最爱我的时候离开，这也是我能想到的我们之间……最美好的结局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邵明安喉结颤抖着，“为什么离开……为什么又说这个？我哪里做得不够你说出来，我都可以改，小鱼，我一定努力去做……” “你已经很努力了，明哥，我都看得见，我知道你尽力了。”阮鱼游笑笑：“我还……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过，真的。” “可我们之间大概真的不适合谈感情，我可能只适合做你的合约对象，一旦牵扯到别的……我没信心，明哥，不是对你，是对我自己。” “是我让你对这份感情没信心吗？”邵明安问。 “……是我会贪心，会想要更多，想要那些你可能根本给不了的东西……” “你想要什么？”邵明安还是看着他。 “我也不知道……明哥，”阮鱼游已经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我只知道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为什么？阮鱼游，”邵明安眼里茫然又无奈，“你这样对我不公平，你怎么能连一个确切的理由都不给我就要走？如果是这样，那你当初为什么付出那么多？我不想喜欢你的时候你一步也没退过，现在明知道我离不开你了，你，你到底为什么啊……” 第42章 撕开过往 邵明安压着声音，压着情绪，压得呼吸都在打颤，阮鱼游听得心口疼，但他只笑了笑：“感情的事本来也没什么公平可言吧，你当初那么对我的时候我也没想过问你要公平，不合适就及时止损，这样对双方都好……” “及时止损？”邵明安眸色像波光颤动的湖面，深不见底：“在你心里，和我在一起是伤是损，分开是及时止损，是这样吗？” 阮鱼游张了张口，没说出话。 “我没想到我最终敞开内心全心全意对你，换来的却是这四个字，我真的没想到，阮鱼游。”邵明安松开手，看了他一会儿，转身走到窗边。 阮鱼游僵硬地站着，一动也没动。 “可我一个字都不信。” 许久，邵明安回过头来，“你根本不会撒谎，阮鱼游。” 他走到他面前，低下头看着他：“现在告诉我，你离开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我不相信你一夜之间就变了，别人谁会变你也不会，因为我相信你对感情其实跟我一样执着，小鱼。” 阮鱼游没回答，他眼睛迅速变红，垂下眼睑。 “你说我给不了你的东西，是什么？”邵明安低声问：“我不记得在亲口承认喜欢你之后，你要过什么是我没给过的。” 阮鱼游低着头，半晌，说：“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觉得我们不合适……” “如果是这样，我不同意分开，我不同意你以单方面的情绪来对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宣判。” “可最开始也是你说的不会对我产生感情不是吗？你明知道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从不以什么类型来定义一个人，你也不能拿我以前说过的话来抹杀我现在对你的感情。” 阮鱼游红着眼睛看着他，邵明安说：“何况你当初不是也一样没想到会喜欢我？小鱼，谁能左右感情的走向？当初我们谁都没想过会动心，你付出的比我多的多，为什么好不容易一切都变好了，你却又忽然什么都不要了？” 阮鱼游咬着嘴唇，不肯吭声。 “小鱼？”邵明安问他：“你说过会一直等我，你等了那么多次，为什么这次不等了？” “可你是真的爱我吗？明哥……”阮鱼游抬起头看着他，“你确定吗？” “如果不确定，你觉得我现在是在做什么？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阮鱼游，在你眼里我是个随随便便就能把感情交付出去的人吗？我是吗？” “就因为你不是……所以我才没法相信。”阮鱼游声音哽咽：“我是阮鱼游啊，明哥，我不是你的初恋辛奕，也不是优秀到能让你一见倾心的那种人，如果没有当初那场阴差阳错，我压根不会出现在你的生活里，我们连做朋友的可能都没有，你现在说你爱我，你爱我什么啊？” 第60章 “那如果我问你呢？你对我又是什么？”邵明安看着他：“阮鱼游，我现在问你，你对我的感情是真的还是假的？你当初说喜欢我的时候我也一样不信，我那时候那么对你，你怎么可能会对我动心？可你付出的那些都是假的吗？你告诉我，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阮鱼游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太难受了，难受到脑子懵着，心口绞着，除了用力压抑着呼吸的颤抖，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邵明安抬手捧住他的脸：“你要我一条一条列举出来为什么爱你，我可能说不清楚，可我们在一起快两年，阮鱼游，这两年来发生那么多事，每一个瞬间都在促使我喜欢你，你一定也不止一次想过我不是那个对的人，可你也一样沦陷进去不是吗？我的喜欢并不是随便说说，你比谁都清楚，我是一天一天，一点一点，在那么多挣扎排斥中才确定自己的心，确定对你的感情，阮鱼游，你告诉我，如果这还不值得信，那你还要我怎么做？” 阮鱼游眼泪掉下来了，他再也忍不住。 邵明安拇指擦去他的水痕：“如果你是假的，那就别信我，因为我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可如果你对我真心过，阮鱼游，我不会放手，我知道我不是个好的爱人，我在感情中一向失败，可我不会和你分开，我不能没有你。” 挂掉辛奕电话的那一刻，阮鱼游是真的累了，他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起身收拾行李。 没有轻松，没有释然，也没有痛彻心扉，他就是觉得，是时候了。 拉扯这么久，他确定这应该就是他和邵明安最终的结局。 阮鱼游一如往常以为自己可以坦然面对，他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来忙活，打了无数个中介电话，看了好几处房子，最终安顿下来，他以为已经调整好自己，可以面对邵明安，可以面不改色说出那些早已经准备好的话，向他摊牌。 可他小看了邵明安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能在他心里掀起滔天巨浪，他忘了在这个人面前，他所有情感根本不由他自己控制。阮鱼游撒不了谎，邵明安实实在在占据着他全部的心，他说不出来，只剩满眼的不舍和委屈。 有些东西根本藏不住，就算嘴巴不说，眼睛也会流露，邵明安全都看得到，也看得懂。 “阮鱼游，”他看着他：“你真的想离开我吗？这是你心里真正想要的吗？” “不是……”阮鱼游喘着气，声音哽咽。 “你还爱我，对不对？”邵明安问。 “对。”阮鱼游放弃抵抗，选择坦诚：“从一开始爱了……就再没停止过。” 邵明安怔了怔，接着皱紧眉头，张开手将人紧紧抱进怀里，“那为什么还要走？你舍得我吗阮鱼游？” “舍不得，”阮鱼游伸手回抱住他的腰：“可我不知道怎么办了，我好累……明哥。” “是我让你累了吗？” “是我不确定……我总觉得可能这份感情真的原本就不该属于我。我不愿意让你为难，不想你心里留着遗憾，一辈子不痛快……” 邵明安皱着眉，低头去看他：“我哪里为难了？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这是我自己想要的，为什么为难？” 阮鱼游噙着眼泪，不吭声。 邵明安低声问：“到底是什么事不能告诉我？不能一起解决，你这样一走了之算什么？你走了才是我一辈子的遗憾，你不明白吗？” 阮鱼游哽咽得更厉害了，“可有些事没法解决啊……就算你能放下辛奕，那你母亲留在你心里的心结呢……你这么多年在感情上一直钻牛角尖，真的就能为了我揭过不提了吗？还是说那永远是你心里的一道疤，你会一直遗憾，遗憾没能做到，没能证明……” 邵明安浑身僵住了，阮鱼游感觉到了，没再说下去。 邵明安沉默地有点长。 阮鱼游还是轻轻推开了他。 “明哥，”他说：“我原本什么都不想问，不想揭开你的伤疤，可我又怕这段感情不是你想要的，辛奕说的执念我能懂，就像我一直都想遇到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能给我一个家。但我不想凑合，如果没有，肯定会遗憾，但我不想你回避这个回避那个蒙着头跟我在一起，我不愿意这样。分开会疼，我知道，但我怕就这样不清不楚地走下去，有一天你会醒，会后悔选了我……” “其实仔细想想现在这份感情，并不是你想要的，也不是我想要的，咱们都别凑合了。” 邵明安许久没吭声，阮鱼游转过身走到柜子旁拿起杯子接了杯水，送到嘴边时，他手都在颤。 “没告诉你过去的事，不是有意瞒你，也不是跟你隔着心，”邵明安忽然说。 阮鱼游转过头。 “是因为我知道自己的问题所在，不想再把过去的阴影带进和你的生活里了……我原本……真的想重新开始，阮鱼游。” 阮鱼游怔怔地看着他。 “我不知道辛奕都跟你说了什么，但有些事，其实我也从未跟他说过，他并不知道。” 邵明安看着阮鱼游，他眼里泛起的痛苦让阮鱼游心惊。 “我妈去世不是意外，是……自杀。” 阮鱼游手指猛地抠紧了杯子。 “其实那天她冲到路边的时候，停下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疯了似的喊她，扑上去拉她，可还是没来得及……”邵明安每一个字出口都无比艰难，“她就在我面前……当着我的面，被一辆车撞向路中间，然后另一辆车从她身上碾过去……满地都是血……” 第61章 “她连抢救的机会都没留下一点……”邵明安呼吸粗重，声音断断续续。 阮鱼游扔下杯子冲上去死死抱着他：“明哥，别说了明哥，对不起！”他用力顺着邵明安的后背，喉咙抖得厉害，“对不起明哥，不提了，我们以后都不提了。” “她死的时候都是睁着眼的……可我看不懂，阮鱼游，因为她表情很平静……我不知道她是死心了，还是觉得解脱了……”邵明安身体颤抖着，“我只知道，我发过誓，绝不会让那种表情出现在我爱的人的脸上……绝对不能……” 第43章 我不分手 阮鱼游刚租好的房子当天就退了，被房东气呼呼扣了押金。他原本没想着退，哪怕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没法不跟着邵明安回家了，也想先留着，等两个人冷静下来再说。 但邵明安不同意，他强硬地跟房东要求立即就退，押金也不要了，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紧紧握着阮鱼游，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坐进出租车的时候邵明安都没松手，他望着车窗外，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阮鱼游瞄了一眼自己露出来的指尖，都攥得发白了。 回到家一进门，邵明安把行李箱靠在玄关一旁，回身抱住阮鱼游，捏起他的下巴就吻。阮鱼游被迫仰起脸，耳边全是邵明安压抑的喘息声，他不敢挣扎，被吻得节节败退。 没有安全感的邵明安是什么样子，阮鱼游终于懂了，原来这个人也会如此，也会害怕到呼吸都发颤。在他一边撕咬着阮鱼游的唇舌一边狠狠脱去他的衣服时，阮鱼游只觉得心疼，觉得内疚，他后悔这么对邵明安。 …… …… 阮鱼游眼睛肿得快睁不开了，邵明安压在他身上，阮鱼游许久缓不过来，在他怀里微微发抖。 “今天一回家发现你走了，我差点疯了，阮鱼游，”邵明安声音沙哑着说：“我当时就想要把你找回来，要狠狠收拾你，求饶也没用，哭也没用，喊疼也没用……” 阮鱼游吸了吸鼻子，没说话。 邵明安声音里带着一丝压不住的委屈：“我难受疯了，你怎么能这样……” “这不是……又回来了吗……”阮鱼游低声说。 “如果我不去找你呢？”邵明安抬起头，胳膊撑在他脸侧，盯着他的眼睛：“我要是不找你，你还打算回来吗？” 阮鱼游咽了口唾沫，说：“那你会不找我吗？” 邵明安看了他好一会儿，沉声说：“你做梦，想丢下我，门儿都没有。” 阮鱼游弯弯嘴角，轻声笑了一声，邵明安俯身去吻他的嘴唇，吻着吻着，又愤愤咬了起来。 也不算意外。阮鱼游心想，可能注定走不掉吧。 他甚至不清楚是邵明安不肯让他走，还是自己比邵明安更不想。 他有点想笑，不明白自己哪里来的自信和笃定，以为可以离得开、放得下…… 执念这个东西，真是可怕。 “阮鱼游……” 邵明安心急如焚奔波了一天，眼下心总算稍稍放回到了肚子里，声音也蒙上了一层疲惫，“以后不要这样了，好不好？我真的受不住，不管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都可以一起来解决，别轻易放弃，别离开我……” “好……”阮鱼游低声说。 “你想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想知道我是不是真的爱你，就自己来看，自己来问，自己用心去感受，不要被别人牵着鼻子走。”邵明安说，“我跟辛奕那么些年，我不能说他在我这里从没存在过，但过去就是过去，过去不能重来，你能明白吗？” “嗯。” “我对他仁至义尽，在一起时我自认做到了一个男人该做的，我不完美，但我没亏欠过他，所以现在，我说结束了就是结束了，我心里没他了，跟你结婚的时候我恨他，现在连恨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了，我对你的感情现在是纯粹的，跟任何人没关系，如果我骗你，就让我出门被车……” 阮鱼游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你……你能不能别这么说话。”他眼神颤抖着，难以接受。 这个誓太毒了，阮鱼游想起邵明安的妈妈，他怎么还能拿这个来发誓。 邵明安嘴被捂着，闭了闭眼睛。 “就算分手也不至于。”阮鱼游咬牙说：“就算不能在一起，我也盼着你好。” 邵明安亲了亲他的手心，低声说：“我不分手。” 第44章 匿名邮件 这个项目进行到这一阶段，该做的都已经差不多了，邵明安将余下的事都交给了下属，自己不再跟进。 他觉得自己想证明些什么的念头从一开始就错了，没什么好证明的，没必要。他只要清楚自己的心，只要阮鱼游相信他，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邵明安承认当初和阮鱼游结婚是为了赌一口气，但这口气里也不包括跟辛奕复合，他从知道辛奕背叛那段感情开始，脑子里就再没想过这种可能性。 面对一段失败的感情，痛苦是真的，从此一刀两断也是真的。 辛奕打电话过来找邵明安，想约时间谈谈，邵明安拒绝了。 “也别再找阮鱼游，辛奕，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警告，”他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对电话里说：“之前你给我下药的事我忍了，不是舍不得把你送进去，而是不想给我曾经的感情画一个这么不堪的句点，你不在乎的东西，我在乎，我付出过的，经历过的，我都尊重，也希望你能给彼此留最后一分体面。” 第62章 “你别跟我说这个！邵明安，你给我回来，你回到我身边来！”辛奕在电话里哭吼。 邵明安说：“跟你在一起那些年不管你怎么闹，我从来没主动说过分手，但你很清楚只要我说出口，就不可能再有回旋的余地。辛奕，你一直觉得是我不肯原谅你，其实我跟你之间早就没什么原不原谅的意义了。” “为什么！邵明安，你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我心里有人了，容不下你了。” 挂断电话，助理过来敲了敲门，“小邵总，市场部的人就位了，可以开始了吗？” “好。”邵明安拿起桌上的资料，转身去了会议室。 阮鱼游被带回家有一阵子了，两人又回到了同一个屋檐下的生活，但阮鱼游那股低落的情绪好像一直没能过去，虽然每天照旧上班下班，买菜做饭，也从不拒绝邵明安的亲近，但话一直很少。邵明安这阵子每天挖空心思好好哄着，疼着，想方设法让他开心。今天原本说好了下班带他去二环一家新开的福建菜馆吃饭，邵明安手头上还有个会，只想快点处理完，没时间浪费在不相干的人和事上。 市场部的几个人围坐在会议桌前商讨工作，邵明安一边听着，一边翻看着手里厚厚的一叠资料。 桌上几台笔记本同时“叮咚”响了一声，是公司公共邮箱的邮件提醒，几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随手点开看了一眼，接着就同时变了脸色。 邵明安浑然未觉，伸手拿过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连头都没抬。 “小邵总，”旁边的人叫了他一声，语气有点紧张：“您要不要……先看看这个。” 邵明安抬起头，笔记本被推了过来，他伸手拉过来，问：“怎么了？” 话音未落，他视线触到屏幕，瞳孔猛地紧缩。 邮件的大字标题十分博人眼球，只一行字，就让邵明安的脸立时冷了下来。 他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着，一张又一张照片，全是配了文字的高清连拍，完整记录了阮鱼游和一个陌生男人一起吃饭的全过程。 旁边人大气不敢出，会议室里一时落针可闻。 画面从阮鱼游笑着向远处一个男人招手开始，两人走近拥抱了一下，接着一起进了餐厅，吃饭的照片是隔着玻璃拍的，但邵明安依然能清楚地看见阮鱼游脸上放松的表情，他们全程有说有笑，氛围看起来很不错。 照片下角的时间显示这顿饭吃了快两个小时，两人吃完一起走出餐厅，那男人的胳膊搭在阮鱼游肩上，一起站在路边等车。阮鱼游的车先来了，男人上前替他拉开车门，手扶在车顶跟阮鱼游说着什么，俩人一直在笑，最后是车开走，男人站在路边挥手的身影…… 其实单看照片也没什么，但每张照片下面都配有劲爆的文字说明，如果连在一起看，这无疑就是一起邵氏小邵总的伴侣出轨会情人被抓包的现场。 邵明安沉着脸盯着屏幕，一言不发，旁边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吭声。 门外一阵嘈杂，助理焦急的声音传来：“阮工，小邵总正在开会，现在不方便……”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邵明安抬起头，看着门口一脸惊慌无措的阮鱼游。 他扣下笔记本，转头刚要对旁边的人说什么，阮鱼游上前一步，说：“我没有。” 邵明安看着他。 阮鱼游攥着手指，喉结微颤，他走到邵明安面前，急切地看着他的眼睛：“明哥，那上面说的不是真的，我没那么做。” “你们先出去。”邵明安说。 旁边人急忙起身，稀里哗啦收拾东西迅速离开，助理在后边带上了门。 邵明安站起身，对阮鱼游说：“过来。” 阮鱼游心都在哆嗦着，仿佛就等这一句话，他疾步走过去，紧紧抓住邵明安的衣服，哑涩地叫了声：“明哥，我真没……”接着便被抱进了怀里。 “我知道你没有，你这么害怕干什么……”邵明安声音很低，阮鱼游紧绷的一口气，缓缓就松了下来。 他双臂紧紧抱着邵明安的腰，脸埋在他肩膀里：“他叫温浩，是我关系很好的大学同学，我跟你说起过，就是上次跟他出去吃饭，你在家等了我很久那次……” “我记得。”邵明安说。 “我跟他清清白白，明哥，我上学的时候家里给的费用不够，我经常打工，他帮了我很多，但他是直男，大学时还谈过女朋友，我从来没谈过恋爱，一次都没有……你相信我明哥，我不可能出轨，我干不出来那样的事……” 阮鱼游难受地撑不住，声音都有点变调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小鱼，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很清楚，这种挑拨在我这里起不到任何作用，”邵明安轻声安抚他，“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 阮鱼游心里那阵惊恐过去，委屈就涌了上来，邵明安的衬衫后背都被他攥出了褶皱，“我就是怕你对这种事有阴影，我怕你一看见就想不了太多了……你之前因为这个受过那么大的伤害，我怕你……” “怕我受刺激？”邵明安低下头看看他，弯起嘴角：“不过那次我确实很生气，你还说给我做饭是浪费。” “我……”阮鱼游震惊地抬起头：“我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意思就是这个意思，”邵明安故意皱了皱眉，想了想又笑了一下：“我那时候居然还未意识到自己已经喜欢你了，就知道动不动对你生气。” 第63章 阮鱼游看着他：“你……” 他有点如梦方醒：“你那时候脾气真的很莫名其妙，我每天都想不通你生气的点在哪里……” “嗯，可能更多的是气自己吧，明明动了心，明明已经喜欢你，却下意识死活不承认，不肯面对，一退再退，”邵明安眼里萦上一层笑意：“你那时也很傻。” “我不傻，”阮鱼游说：“我从喜欢你那一天就没怀疑过，我一直很确定。” “可你一直不相信你能改变我，小鱼，其实你一点都不弱，是你改变了我，把我从泥潭里拉了出来。” 阮鱼游看着他，许久，红着脸低下了头。 “饿不饿？去吃饭吗？”邵明安抱了他一会儿，低声问。 阮鱼游“嗯”了一声。 邵明安在他背上拍了拍，松开手去拿起外套，阮鱼游在他身后，开口说：“我不会出轨，明哥，就算以后我们因为什么分开，也不会是因为我心里有了别人。” “我们不会分开。”邵明安西装搭在胳膊上，看着他。 阮鱼游说：“我也从没觉得给你做饭是种浪费，你不能这样揣度我，我说的浪费是把菜都倒掉了，但我愿意给你做菜，我、我愿意给你做一辈子。” 邵明安鼻子酸了一下，他一恍间被自己吓了一跳，以为眼泪就要掉下来。 他把外套放回到沙发背上，走过来再次抱紧阮鱼游。 “吃饭……饿了。”阮鱼游也紧紧回抱着他，嘴上说着，谁都没有松手的意思。 “等会儿再出去，”邵明安说：“我感觉刚才差点想哭，现在出去被人看见眼睛红着，会瞎猜。” 阮鱼游觉得有道理，但还是悄悄抬起头看了看邵明安的眼睛。 冰山小邵总哭起来什么样儿？还没见过。 邵明安低头看着他，俩人对视了一会儿，都没忍住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准备完结了。 第45章 都会有的 俩人走出办公室的时候，邵明安回身关门，一只手还揽在阮鱼游肩膀上。 不远处无数同事的眼睛“唰唰”地扫过来，在他俩的脸上身上掠过，又迅速“唰唰”撤回。 邵明安搭着阮鱼游往外走，到了策划部工作区，他下巴一抬，说：“去拿东西。” 阮鱼游走到工位前，桌上的电脑屏幕上还是那封邮件，他把电脑合上装进包里，拿起外套走向等在那边的邵明安，牵起他的手往电梯间走，邵明安愣了一下。 进了电梯间，阮鱼游松开手按下按键，俩人站在那等，邵明安看着他红透的脖子，忍不住又轻笑出声。 阮鱼游脖子更红了。 “胆子大了，敢当众牵手了。” 阮鱼游不肯去看邵明安脸上调侃的笑意，硬着头皮“嗯”了一声：“以前、没试过跟人当众牵手……现在想试试。” “宣示主权吗？”邵明安靠上来，阮鱼游的肩膀挨住一片温热的胸膛。 “嗯，”阮鱼游没回头，低声说：“想证明给人看……一切都很好，我们，不会受那封邮件的影响。” “就该这样，”邵明安抬手揽住他的肩，把他往怀里搂了搂。电梯“叮”地一声到了，俩人一起走进去，邵明安说：“我是你的，谁都挑拨不走，你也是我的，没有任何人能把你抢了去。” 阮鱼游看他一眼。 邵明安笑：“理直气壮一点，嗯？不要受任何人影响。” 阮鱼游抿紧的嘴唇微微弯了一下，说：“好。” 车开到半路，邵明安的电话响了，阮鱼游瞄了一眼屏幕，是邵棠，他一下子又紧张起来：“那封邮件……邵总一定也看到了。” “没事儿，”邵明安安抚地看了他一眼，按下免提。 “爸。” “怎么回事？那个辛奕到底想干什么？” 邵棠还是一猜就准，什么都不用问就知道是辛奕从中作梗。 “随便他想干什么，反正都没用。”邵明安声音坦然。 “他这样阴魂不散纠缠不休，你和阮鱼游之间出问题怎么办？” “不会有问题，”邵明安看看阮鱼游：“我们之间彼此信任，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邵棠松了一口气，他了解邵明安的脾性，得知邮件的第一反应就是担心他又昏了头，。 “难得你这么清醒，”他说：“阮鱼游的人品你自己心里有数，既然选择了，就好好把日子过下去，不要再牵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知道。” 前边是红灯，邵明安停下车，拉过阮鱼游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捏了捏，阮鱼游转过脸对他笑了笑。 “手头的项目做完你们两个都歇一下吧，”邵棠说：“一直以来都忙个不停，根本没时间好好经营家庭，你们两个开始得本来就不稳妥，能走到今天还没分开，阮鱼游不容易。” “嗯，”邵明安说：“那我回头安排休假，带他出去散散心。” “散心的事不急，”邵棠说：“年底，你们先补一场婚礼。” “什么？”邵明安一怔，阮鱼游也惊了一下，俩人对视了一眼。 “我找人来安排，邵氏承办过那么多大型活动，这场婚礼我一定给你们办得风风光光的。” “爸，这事儿我跟小鱼再商量一下，婚礼我没意见，但是具体要看小鱼的意思。” 第64章 “我回头亲自问他，细节慢慢谈，他喜欢什么形式，我都会照他的心愿来。”邵棠不容置疑。 邵明安没吭声。 “当然我也会尊重你的意见，我只是想，借这个机会……”邵棠顿了顿，说：“总之只要你喜欢的人，邵家绝不让他受委屈，不会再给别人在背后对他说三道四的机会。” 邵明安沉默了一会儿，说：“好。” 他回过头看着阮鱼游，阮鱼游靠近手机，说：“谢谢……谢谢爸。” 那个称呼一入耳，邵明安原本想笑一下，但他眼睛一烫，随即转开了脸。 “嗯……”邵棠在那头也愣了愣，说：“回头你对婚礼有什么想法，咱们约个时间细谈，都告诉我。” “好。”阮鱼游说。 邵棠好像也不知道再该说什么了。 阮鱼游说：“爸，你有空来家里吃饭，想吃什么菜跟我说，我提前准备。” “好，”邵棠声音放松下来：“那就先这样，我不耽误你们了。” 后边的车响起了喇叭，邵明安挂断电话，启动向前。 阮鱼游靠回到椅背上，好半天都没说话。 邵明安看看他，叫他：“小鱼？” 阮鱼游回过头来，眼睛睁得大大的：“明哥，我们，是不是要拍结婚照了？” “嗯？”邵明安一愣。 他们两个除了当初领证时拍过一张合影，再也没有任何同框的照片，更别提结婚照。 邵明安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喜欢去哪里拍？” “全都喜欢。”阮鱼游认真说。 邵明安“噗嗤”一声笑出来。 “中式的，西式的，各种主题，我都喜欢。”阮鱼游看着他。 “好，那就照着百十套拍。”邵明安点头。 “你穿礼服一定好看，”阮鱼游看着他：“你身材……很好。” 邵明安挑了一下眉。 阮鱼游笑起来，笑得特别开心，靠回到椅背上的时候，还转开头对着车窗外笑。 “盼了多久了？”邵明安一边开车，轻声问他。 “说不上来，”阮鱼游笑着：“以前没谈过恋爱的时候，也幻想过自己以后的婚礼，只不过是跟你在一起之后，脑海里才对另一半……有了具体的想象。” 邵明安转过头看了看他。 阮鱼游望着前边，眼里带着憧憬：“我不想我们婚礼上一个穿黑色一个穿白色，明哥，我们穿一样的吧，白衬衫，浅灰色西装，胸口别着白色的小花，我们可以办一场草地婚礼，简洁一些，露天的那种，我们一起站在白色的鲜花拱门下接受亲朋好友的祝福，还有鸽子，气球，交换戒指，我想要戒指……” 阮鱼游说着，闭上了眼睛，嘴角还带着笑。 邵明安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再次握住他：“都会有的，你想要的全都会有，小鱼，到时候我们邀请你妈妈来，你会得到亲人的祝福。” “嗯，”阮鱼游应了一声，回握住他。 第46章 尘埃落定 离年底还有大几个月，邵棠已经专门委派了一个小团队去紧锣密鼓开始筹划婚礼了，他对这事比邵明安和阮鱼游都上心，各项流程事无巨细都要亲自过问。 礼服和戒指的定制需要时间，邵棠请了知名设计师亲自上门，与阮鱼游沟通许久，最终敲定了款式。 阮鱼游不是不想问邵明安的意见，他在这个家里还从未做主拿过这么多主意，一时间也有些忐忑，但邵明安一心想完成他关于婚礼的所有心愿，坚持把一切决定权都交给他。 阮鱼游一而再再而三问：“你确定吗？如果我选的你不喜欢怎么办？” “你选的我怎么可能不喜欢？”邵明安笑。 阮鱼游说：“审美这种东西千人千面，结婚又不是……又不是别的，不喜欢了可以重来……” 邵明安觉得阮鱼游耳根泛红强行镇定着结结巴巴跟他沟通的样子真的勾人极了，阮鱼游自己没觉得，他每天已经被婚礼的压力压得找不着北了，生怕哪里出一点错。 邵明安捧着他的脸亲亲蹭蹭：“你喜欢什么就去选什么，我只要喜欢你就够了，其他的都你说了算。” 阮鱼游看着他，邵明安说：“真的，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开心。” 虽然把决定权都推给了阮鱼游，但实际上邵明安也没闲着。 这天趁阮鱼游不忙，他硬缠着带他去了一个地方。 阮鱼游不傻，车开进那个在当地鼎鼎大名的富人别墅区时他全身的神经就绷紧了。 邵明安没说话，把车开进一个郁郁葱葱的小院子，直接下车，转到副驾这边来拉开车门，伸手牵起阮鱼游，阮鱼游被拉着手走过庭院，跨上台阶，邵明安按开了锁，将阮鱼游轻轻推进了门。 阮鱼游站在玄关处，望着房子里足足两分钟。 他转过头看着邵明安。 邵明安问：“喜欢吗？” 阮鱼游没说话。 “本来想着装修问问你的意见，但怕那样就没有惊喜了。”邵明安牵起他的手轻轻吻了吻，“但还好，我们在一起两年，你喜欢什么风格，什么样式，我已经大体有了了解了，我按照自己对你的了解，精心设计了这里的一切，阮鱼游，你喜欢吗？” 阮鱼游看着他，眼睛一点一点泛红。 邵明安说：“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一个真正属于你的家，虽然迟了些，但幸好，一切还来得及。”他伸手将阮鱼游抱进怀里，低声说：“回头我把产权证改成你的名字，小鱼，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你有家，有我，以后还想要什么，我都会尽我所能给你，我一定不让你后悔曾给我机会，留在我身边。” 第65章 “明哥，”阮鱼游呼吸打颤，鼻子已经堵上了浓重的鼻音：“我有你就够了，不用……不用这样，真的。” “以后在我面前不用这么懂事儿了，小鱼，你想要什么就直接开口，要感情，要亲吻，要我陪你，都可以说出来，知道吗？” “……谢谢明哥……” “别跟我说谢，小鱼，”邵明安轻轻吻他的额角：“要谢也是我谢你，你给我的永远不能用物质衡量。” 新房的装修显然远比之前的更用心，阮鱼游慢慢到处看着，发现他日常的很多习惯都在细节中得到了照顾，邵明安曾无数次在背后看着他忙里忙外的身影，而那些身影都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体现在了这个房子的每一个角落。 “其实之前住那儿也挺好的，我没觉得有什么，我都住惯了……”阮鱼游摸着厨房崭新的厨台，嘴上这么说着，眼里却掩不住喜欢。 “那儿我原本准备砸了重装。”邵明安说。 阮鱼游回过头：“啊……” 邵明安说：“但是想了想，还是决定卖了算了，不留了。” “……”阮鱼游看着他。 邵明安看着他笑：“等回头我们搬过来，我就把那个房子挂出去，处理干净。” 阮鱼游愣了一会儿，走过去抱住邵明安。 邵明安回抱住他，笑问：“怎么？舍不得？” “……没有，”阮鱼游整个人在他怀里轻轻叹了口气：“谢谢，明哥。” 婚礼的消息放出去没多久，辛奕从妍景辞了职，离开了x城。纠缠了那么久，最终离开时却悄无声息，连句再见也没说。 事儿还是蒋凡告诉邵明安的，那天在新家里，邵明安和阮鱼游一起单独请蒋凡吃了个饭，蒋凡送了一套巨奢侈的酒柜过来，里面装满了邵明安爱喝的酒。 “以后喝酒估计也找不上我了，你们两口子自己在家喝吧。”蒋凡拍拍柜子，邵明安笑着看看正在忙着往餐桌上端菜的阮鱼游，阮鱼游红着脸笑：“我又不会喝……” “两口子还管什么会不会，喝的就是一个气氛，是吧明安？”蒋凡冲邵明安眨眨眼。 邵明安点头：“不错，考虑挺到位。” “那是，要不咱不白混这么多年了，我说是你肚子里一根蛔虫都不为过，是吧？” “谢谢。”邵明安拍了拍他的肩。 阮鱼游忙活了半天，菜上齐了，三人落座，蒋凡也没瞎客气，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明安啊，”他边吃边叹气：“你小子真是有口福，不光有口福。”他喝了口汤。 “你说你脾气这么臭一人，倔得个驴一样，怎么就碰上人阮鱼游了呢？你说你是不是捡着了？” 邵明安接过阮鱼游递过来的汤，笑着说：“是。” “你是不是得好好珍惜？踏踏实实跟人过？” 邵明安笑着点头：“我知道。” 阮鱼游起身拿过蒋凡的汤碗又给添满。 “谢谢谢谢，”蒋凡有点不好意思：“我跟明安认识这么多年，还从没在家里吃过饭，这真是头一回，谢谢啊阮鱼游。”他又喝了口汤，叹气：“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你做饭这么好吃，难怪明安总说你给了他家的感觉，让他踏实。” 阮鱼游拿纸巾擦了擦手，红着脸坐下。 邵明安给他夹菜，说：“你也吃，他又不是没手，让他自己盛。” “啧啧啧啧……”蒋凡受不了了：“有异性没人性啊，被爱情一滋润，立马将兄弟情弃之如敝履，既然这样，那也别怪我不讲道义了，”他把椅子往阮鱼游跟前挪了挪，“阮鱼游我跟你说，当初你提离婚那会儿……” “咳……”邵明安低头清了下嗓子。 阮鱼游和蒋凡看了他一眼，然后同时又转回头去。 “他找我喝酒你知道吗？一晚上那个脸啊臭得都没法看，谁从旁边走一打眼就知道这人让人给踹了……” “咱坐的不是包间吗？”邵明安夹了口菜放进嘴里，放下筷子，笑问。 “咱也不是就喝那一回啊！是不是阮鱼游？！”蒋凡看着阮鱼游。 阮鱼游笑：“嗯，他那阵子天天不着家。” “……我怎么天天不着家了，我每天都回家好不好。”邵明安哭笑不得。 蒋凡不理他，继续跟阮鱼游说：“别人不了解他，只知道他臭脸，但我懂啊，我从小跟他一块儿混这么大，我就知道他心里难受得死去活来了，他还嘴硬，他回家是不是跟你也嘴硬，不说人话？” 阮鱼游看看邵明安，低声说：“他那时候很少跟我说话。” 邵明安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搓了搓。 蒋凡抬抬下巴，说：“哎哎，先松开，我们这儿正说话呢，你别来这套。” 邵明安笑出声：“可真行。” 蒋凡看着阮鱼游，“你在他身边过了这两年，知道他什么臭脾气了吧？死鸭子嘴硬，跟什么事儿什么人都敢刚，死犟死犟的，没人劝得动，他哪怕那时候自己明明都知道喜欢你了，心疼你了，他也不说，他就憋着，自己心里憋得天天灌酒都压不下去，他还憋着，当时真给我急死了气死了。” 阮鱼游笑着听着。 蒋凡说：“但是——” 邵明安在旁边松了口气：“我天，终于说到但是了，我都等得快冒汗了。” 第66章 阮鱼游“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蒋凡也呵呵笑得绷不住。 三个人笑了一会儿，又都静了下来。 “但是明安不容易，阮鱼游，他受过多少委屈，遭过多少罪，他都在心里压着，他性格不好，其实很多事吃亏的都是他，但他就是那个样儿，头破血流也不改，旁人也拿他没办法。” 阮鱼游静静地握着邵明安。 “但他只要认定了，他会死心塌地，阮鱼游，他跟你这事儿，我是眼看着走到今天的，他我就不说了，但我今天无论如何得敬你一杯。” 桌上没酒，蒋凡端起了汤碗，邵明安再次笑出了声，阮鱼游也笑着端起碗跟他碰了一下，蒋凡把汤一饮而尽。 “你俩这两年，说实话多少双眼睛看着呢，邵叔看着，我看着，辛奕看着，连明安以前那些狐朋狗友也都看着……你好样的，阮鱼游，我为明安高兴，看他如今过得这样，过得舒服、踏实，我为你们高兴。” “谢谢。”阮鱼游眼睛有点酸涩，看了眼邵明安。 邵明安与他互握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蒋凡“喀嚓喀嚓”又嚼了几口菜，说：“我也不跟你外道，阮鱼游，我不会跟你说什么以后两口子打架了怎么着了，来找我，我说他，我批评他，我给你做主，我不说这个，因为没必要，知道吗？”他看看邵明安，对阮鱼游说：“他不会跟你吵架，不会舍得再让你受一丁点儿委屈，因为他就是这么个人，只要认定了你，那他心里眼里就只有你了，他做什么事从来都是尽全力、听天命，你就安心等着看他变着花样儿对你好吧，反正他说了，你值得！” 最后一句冲击力有点强，邵明安本来挺感动的，一下子没搂住被呛得咳了两声，阮鱼游顾不得脸红，忙去给他拍背。 “喝口水，明哥。”他拿过杯子递到邵明安嘴边，邵明安拿过来喝了一口，看着蒋凡：“最后一句我说过吗？” “说过，不光说过还成天挂脸上，感天动地的！”蒋凡挺直了腰：“你现在摸摸良心，我值不值得上人阮鱼游给我盛碗汤。” “值，太值了。”邵明安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第47章 【完结】婚礼 婚礼定在了离x城城区几十公里的品茗山度假山庄，那是邵棠多年老友程烽起程家的产业，邵棠大手一挥，把整个山庄都包了下来。 其实需要阮鱼游操心的也不多，他把要拿的主意都拿完，剩下的就都有专业团队主持，基本上也就没他什么事了。一直到婚礼前三天，他与邵明安按计划到山庄进行婚前彩排，走一遍流程。 现场这规格，跟阮鱼游当初想要的简洁的草地婚礼天差地别，这事儿邵棠没听阮鱼游的，他私下跟阮鱼游商量：“你们俩的事，以前我没资格管，以后呢，你们过你们的日子，我也不会有任何干涉，我现在能做的，就只有风风光光给你们办一场婚礼，表明我邵家的态度，我的态度。你也知道我和明安之间，可能永远也没法像别的父子那样心无芥蒂其乐融融，我这个当父亲的机会不多，所以就希望能抓住一点是一点，我想为你们做点什么，你就权当我是为了尽个心，为了弥补点什么。” 阮鱼游二话不说就点了头：“都听您的，爸，您怎么安排就怎么来。” “好孩子。”邵棠感慨地拍了拍他的肩。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看见已经布置完成的宴会大厅时，阮鱼游还是吸了口气。 “这得花多少钱啊……”他满脑子就剩四个字：纸醉金迷。 邵明安在旁边笑：“还好吧，婚宴花不了多少钱，那套别墅才值钱。” “啊？”阮鱼游回过头看着他。 邵明安翻看着婚礼行程单，低声笑：“那是我爸给的，我怎么买得起。” 阮鱼游脸都变了颜色：“那你，还说要给我？” “嗯，”邵明安扔下单子低头看着他：“因为我知道你要是拿了房子就更不可能跟我离婚了，我这是给自己的婚姻上的保险。” 阮鱼游惊魂未定：“你已经很保险了……” “真的？” “真的……我本来也不会再提离婚了，跟房子没关系……” 邵明安抬手在阮鱼游后颈上轻轻按了按，在他额头落下一吻：“我知道，我想给你的是一个家，也跟房子没关系。” 阮鱼游还想说什么，大厅那边进来了几个人。 邵明安转过头一看，立即轻轻拍了下阮鱼游的胳膊，迎了上去。 “程哥。”他远远伸出手，程南绝笑着走过来跟他握了一下：“怎么样，还顺利吗？” “还行，就是按照流程先过一遍，人家怎么指挥我们怎么来就是了，”他对程南绝身旁面容清秀的男人伸出手：“小飞哥。” 乔明飞笑笑，跟他握了一下。 邵明安转头给阮鱼游介绍：“这是枫林副总程南绝，程哥，这是程哥爱人，小飞哥。” 乔明飞对阮鱼游伸出手：“你好，叫我乔明飞就行。” 阮鱼游有点局促，恭谨地跟着邵明安叫了声：“小飞哥，程哥。” 程南绝笑笑，四处看了看，对邵明安说：“我爸不放心，叮嘱我过来看看，说邵总特意跟他交代过了，不能出一点岔子。” 邵明安笑：“也没什么好操心的，全程都有婚庆团队主持，我都插不进手。” 第67章 程南绝说：“挺好的，都是长辈的一片心。” 知道程南绝过来，山庄的人早就准备好了包厢，服务生引着几个人上楼，程南绝跟邵明安并排前面走着，说：“邵总为这事还单独跑了一趟y城，跟我爸聊了挺多的，说了什么你应该也能猜到，我爸的意思是让我跟你提一嘴，其实各家都有各家的恩怨纠葛，别人也不好插言，你心里知道邵总的心意就行，我这边只是把他的交代一一给你办到，剩下的都是你们家事，你自己考量。” 邵明安笑笑：“我明白，程哥，费心了。” “见外了，”程南绝笑：“我爸和邵总这么多年的老交情，不是外人，以后你接手了邵氏，咱们生意场上的交集还多着呢，有什么话尽管知会一声，自己人不要外道。” “好，谢谢程哥。” 婚礼这天天气很好，阮鱼游和邵明安天不亮就起床，被一群化妆师造型师团团围住，做婚礼前的准备工作。 阮鱼游紧张地一夜没睡好，邵明安让人给他备了早点先垫垫肚子，阮鱼游正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化妆师弯腰给他化妆，他小声说：“我不吃，之前试衣服设计师说了饿一点形态好，不然胃会鼓出来。” 邵明安失笑：“你穿的是西装，又不是女明星的晚礼服，哪有那么夸张。” 化妆师也忍不住笑，阮鱼游说：“万一呢……你身材好倒是不怕，我不行。” 邵明安说：“必须吃，这一折腾就到中午了，你胃扛不住，赶紧的。” 妆化完了，化妆师起身去准备接下来的头发造型。阮鱼游睁开眼，邵明安将一碗温热的鱼片粥端到他面前，舀起一勺：“快，你不用动，我喂你。” 阮鱼游眼睛打了一层淡淡的眼影，眉峰清秀，眼窝也深邃了些，他看着邵明安笑了一下，邵明安心头一颤，就再也挪不开眼睛了，任凭阮鱼游轻轻凑近张开口，小心地含住了勺子。 上千平的婚宴大厅华灯璀璨，宾朋满座，x城政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聚齐。 邵明安与阮鱼游站在后台门口做准备，马上就要入场了。 “紧张吗？”邵明安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耳垂。 “嗯，”阮鱼游深深吁了口气，“我心都快跳出来了明哥……” 邵明安笑：“高兴吗？” “高兴，”阮鱼游看着他，眼睛里流光涌动：“这场景我一直以为只有在梦里才会有，但是明哥，你给我的比梦里的还要好。” “我们以后还会更好，小鱼，这都是你应得的，你值得。” 前边司仪已经将整个现场的气氛推向高潮，邀请新人入场的声音传来，蒋凡西装革履，拿着戒指盒小跑过来：“快快，准备上场了。” 身穿礼仪套装的两位服务生伴着音乐声将门向两边徐徐拉开，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声欢呼而来。 邵明安伸出手，掌心向上，“走吧，小鱼，往后余生，我会一直牵着你的手走下去。” 阮鱼游将手放在邵明安掌心，与他相视而笑：“明哥，往后余生，请多关照。” 婚礼廊桥上方爆响了礼花彩带，斑斓的亮片飘洒着铺成一路。 邵明安与阮鱼游牵着手，迎着追光，并肩走了上去。 这一天迟来了两年，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阮鱼游看着台下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笑脸，看着陈莲坐在邵棠并排的主位上，红着眼睛对着他笑，他有种比梦境还不真实的感觉。 司仪让邵明安讲话，邵明安全程握着阮鱼游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娓娓道来。 阮鱼游眼前有些模糊，他几乎听不见邵明安说了什么，只觉得两年的日子从眼前、从耳边点滴流淌，慢慢流向心底的一片安宁。 蒋凡红着眼睛走上前，打开戒指盒，邵明安拿出一只，牵起阮鱼游的手，将那枚素金白圈轻轻推上阮鱼游的指根，戴好了，拾起他的手，在他手背上吻了一下。 阮鱼游吸了下鼻子，忍住眼泪，将另一只小心地戴在邵明安手上。 “邵明安，”他抬起头，看着眼前人的脸。 “我爱你。” 礼花在他们头顶炸响，耳旁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我也爱你，阮鱼游。”邵明安低下头，一手抚住他的脸，轻轻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完结了，谢谢大家等了这么久。 小鱼和明哥有了幸福的结局，希望三次元的你们也一样幸福圆满。 再次谢谢每一位来看文的小伙伴，感恩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