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态万方》 分卷阅读1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1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文案 谁说江湖郎中一定是成熟稳重的中年大叔? 傲娇美艳的小鲜肉,一样可以医遍天下无敌手。 —“你说谁美艳?你再说一遍试试!!!” —“医术倒是不错,可惜性子似小辣椒一般……” 当傲娇贱嘴受,遇到面瘫别扭攻,温水煮辣椒,味道自鉴。 还有萌炸的小团子乱入助攻哦~~~ 作者君提示:别被文名骗了,作者君医学常识无能!!! 咆哮的小辣椒~:医学常识无能,你写郎中的故事?脑子有病吧? 无辜的作者君~:我有病,你有药~~ 温水总攻大人:那就别写看病行医,写谈恋爱呀。 ps:楼主坑品很好,可放心跳!!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 因缘邂逅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寂溪,詹荀 ┃ 配角:沈小河,章煜 ┃ 其它:he,主受 ================== ☆、初遇 沈寂溪不是一个正常人。 从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大家就已经公认了这一点。 反正和他一起生活的人和来医馆看病的人都这么说。 “哟,又开始装哑巴了?”肥头大耳的王阿婆伸手抓了沈寂溪的屁股一把,惹得后者一个白眼飞过去,险些便要张口开骂。 王阿婆不理会沈寂溪的白眼,嘿嘿的笑着直奔柜台,一个二十七八岁面相温和的男人,正坐在柜台里头对着手中的账本算账,手指不时在一旁的算盘上拨弄两下。 “沈先生呢?”王阿婆的视线越过那人,左右乱瞄,一双眼睛恨不得能笑出朵花儿来,不过纵然她真的办到了,那多半也不是一朵鲜花,反正沈寂溪是这么跟店里的伙计说的。 “沈先生不是在那儿捣药呢么?”那男人放下手中的账本,望着一脸怨念的沈寂溪,笑意更浓了几分。 王阿婆作势在那男人胳膊上推了一把,半嗔半笑道:“这小子虽然生的俊俏,可毛都没长齐呢。我说的是这小子他爹,沈先生。” “先生进山采药去了,恐怕十天半月的回不来。”那男人依旧眼角含笑,好脾气的解释道。 王阿婆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刚欲提步向外走,突然又转身道:“村东的李员外家那个姑娘……” “放心……等先生一回来,保准立马给您回话儿。”那男人笑眼迷离的答道。 被他这么一看,王阿婆心花怒放的把后头要说的话都忘了个一干二净,扭着与上下/体连成一片的腰肢,喜气洋洋的朝外走去。 临到了门口,弓着身子捣药的沈寂溪突然跑过来,伏在王阿婆的耳际道:“告诉李员外家的姑娘,我爹不行!” 王阿婆闻言眉头一拧,正欲发作,沈寂溪早已一溜烟的溜了回去。 “这个死小子,嘴巴也不知道积点德,白瞎了一副好皮相。”王阿婆一副好心情被沈寂溪败了个透,暗自下决心往后再也不给姓沈的张罗亲事了,除了那账房先生,姓沈的没一个好东西。 被夸了的账房先生——沈长易,此刻没什么心思理会愤然离去的王阿婆,而是挂着他那副迷离的笑眼,飘到了沈寂溪身后。 被对方盯得后脊背发麻,沈寂溪扔下手中的活计,突然转身,怒目瞪上对方的笑眼,对方不慌不忙道:“这回说的什么?说你爹外面有女人,还是说你爹有龙/阳之好?” “说我爹不行。”沈寂溪嘿嘿一笑,眼角眉梢微微上扬,说不出的风流俊俏。 沈长易挑了挑眉,没再说话,转身回去继续看账本。 沈寂溪忽然反应过来,伸手捂了一下自己的嘴,真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叔,咱们再打个赌,这回我保准能赢。”沈寂溪屁颠屁颠的跑到沈长易旁边,一脸谄媚的道。 “这个月,你输给了我三回。你要捣三七二十一日的药,若再输一回,你这个月就不用干别的了。”沈长易低头看着自己的账本,不仅眼角,便连嘴角都挂了笑意。 “好!”沈寂溪面色一沉,竟也有三分破釜沉舟的气魄,道:“为了青山不改,为了绿水长流,我便再与你赌那最后一把。” 沈长易拉过对方的手,翻开手掌看了看,道:“这才第三日,便磨出水泡了,你爹回来又要不依不饶的了。” “胡闹!”沈寂溪煞有介事的学着自己老爹的语气和神态,逗得沈长易忍俊不禁。 “每个月只赌一样东西,说好了的。这个月我说了算,你可别想抵赖。”沈长易看对方装可怜的样子,便知对方又要放大招了,只得先发制人。 沈寂溪掸了掸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撸起了袖子叉腰道:“不抵赖。我便再与你赌一把,只消我一日之内不在你面前开口讲话,你便任我驱使。” “痛快!成交。”沈长易笑得见牙不见眼,心中暗自算计着,待明日之后,可以给店里捣药的伙计放一个月假,又省了一笔银子。 入夜之后,整个郡城都渐渐沉入黑夜和寂静。 沈寂溪揣好火折子,提了未点着的灯笼,又在院子里寻了个小号的竹篓子背上,悄么叽的从医馆后门跑了出去。 他一溜小跑直奔城西而去。 到了城西沿着羊肠小道走了一段,他点着灯笼,舍了羊肠小道钻入了密林中。 在密林中寻了半宿,也没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灯笼早就灭了,沈寂溪将挽起的袖子撸下来,擦了擦额头渗出的细汗,然后寻思着自己是该放弃还是继续寻找。 想起手掌中磨出的水泡和沈长易得意忘形的嘴脸,沈寂溪着实在心里狠狠的骂了对方好几遍,但望了望无边的黑夜,他依然忍不住心生退意。 可是想到李员外家的姑娘,沈寂溪叹了口气,忍不住在心里狠狠的暗骂。 仿佛觉得暗骂不能出一口恶气,不由便骂出了声:“这肥得流油的王阿婆,尽是喜欢操一些没用的心,我自己的老爹有没有人暖被窝,跟别人有毛关系。” “那李员外家的姑娘,我知道她是方是圆?万一比王阿婆还要厚实,那我沈家再家大业大也不够她吃的呀。” “嗷呜~”一声狼叫,吓得沈寂溪一个激灵,忙收声。 过了半晌不再有狼叫传来,沈寂溪才松了一口气,又开始小声嘀咕,不过这回嘀咕的对象不是王阿婆。 “没有狼,没有狼,没有狼。” “为了青山不改,为了绿水长流……沈寂溪,回去吧。”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沈寂溪脚下却没停,依旧踩着荆棘丛生的腐叶,在密林里穿行。 在沈寂溪身后的树上,卧着一个黑影。那黑影在夜色中居高临下远远的看着沈寂溪一路走来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2 ,对方骂王阿婆和李姑娘的话,他都听了个全乎。 “什么人,出来。”沈寂溪突然回头,对着背后的黑暗大吼道。半晌没听见动静,他又神经兮兮的道:“再跟着我,小心有你慌张的时候。” 那黑影没有动,他心知沈寂溪多半是疑神疑鬼自己吓唬自己,而不是发现了旁人的存在。 果然,平复了心神,压抑住心底的不安,沈寂溪回身便继续在黑暗中摸索。不过这次总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沈寂溪绕过两颗大树之后,便在黑暗中望见了几处幽蓝的光点。 他向着那处光点发足狂奔,也顾不上摔倒时扎了满身的荆棘,待他靠近了那光点,便发现那些幽蓝的光点来自几株植物。 沈寂溪摘下竹篓子放到一旁,小心翼翼的跪在那几株植物旁边,近乎虔诚的伸手摘了一片叶子,然后借着微弱的光线观察着叶片的形状,随后闻了闻,面上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 “对不起了李员外家的姑娘,我沈家的门你恐怕是进不了了。”沈寂溪说着将那叶片塞进嘴里,细细的咀嚼了片刻,然后小心翼翼的吞了下去。 喉咙片刻间传来一阵麻痒,随即是火辣辣的疼痛,沈寂溪跪在地上一边深呼吸,一边暗自骂着王阿婆和李员外家的姑娘。 那黑影远远的望着沈寂溪跪在地上痛苦挣扎的样子,起身跳上了更靠近对方一些的另一棵树,似要做些什么,却迟迟没有动作。 好在沈寂溪的疼痛并没有持续很久,不消半晌喉咙便恢复如常了。 沈寂溪试着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咧嘴窃喜了片刻,然后将背篓摘下来,放到脚边,倚在旁边的树上闭目养神。 失语草,夜有幽光,或蓝或绿,食之可致人短暂失语,或伴有其他症状。 沈寂溪摇了摇脑袋,思考着其他症状会是什么。 望着漆黑的夜色,沈寂溪一边忐忑的猜测着“其他症状”,一边抱怨着黑夜的漫长。 那失语草需得日出时采摘,方可在日后长期保留其功效。沈寂溪想着来日方长,多备一些总有用得上的时候,于是他不得不守在这里等天亮。 “呜……”一声压抑的低吼传来,沈寂溪心里一凉,想骂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出不了声。 在他的正前方,不过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只狼。那狼早已做好了攻击的姿势,好似正在判断进攻的时机。 黑影此刻离得近了,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不过他什么都没有做,似乎在犹豫自己该不该出手帮这少年。 “啊!”沈寂溪张嘴无声的大叫了一句,转身便开始爬树。 不过他一个捣药都能让手起水泡的少年,哪有爬树的能耐,抱着树蹭了半天,脚还是没离地。 那狼也不知是被沈寂溪的举动气的,还是实在看不下了,总之在目睹对方爬树无望之后,待对方转过脸便将他扑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个欢脱的故事。 看到第十章还不喜欢的话再点叉吧,反正前十章更的很快。 喜欢的话,收个藏~留个评之类的~~让我知道一下! 从第二章开始,视心情而定,放送俏郎中小剧场! 鼓掌~~撒花~~期待~~么么哒~~ ☆、失语 那狼俯视着沈寂溪,抬爪一挠,沈寂溪只觉满目红色,左半边脸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他不禁心里骂道:这畜/生怕是将我的眼睛挠瞎了。 那狼偏着脑袋在沈寂溪的伤口闻了闻,又伸出舌头滋溜一舔,并没有下口,可那姿势在外人看来却像是直接冲着沈寂溪的脖子咬下去的。 那黑影终于按耐不住,大喝一声跳下了树,直接将那狼撞翻在地。 沈寂溪虽然服了失语草暂时成了哑巴,但耳朵却没聋,眼睛也没瞎。那黑影一声大喝,给他吓得一个激灵,心里受到的冲击丝毫不亚于方才那狼扑过来时的震慑。 眼看着那黑影将狼扑倒,一人一狼扭作一团,沈寂溪不由后退了两步,站在原地有些无所适从。 “你太慌张了……小心被它挠到脸……”沈寂溪感受到左脸传来的疼痛,心有余悸的冲那黑影喊道,才发觉自己压根发不出声音。 那黑影虽然矫捷,但遇到凶悍的饿狼,缠斗起来却也轻易占不了上风。 “快爬到树上去。”那黑影在与狼较劲的间隙,急促的喊道。 沈寂溪闻言下意识的找了棵树要往上爬,随即反应过来,不由怒从心起叫唤道:“你脑袋是用来捣药的么?老子要是能上树,还用等到现在?” 当然,他的叫唤没人能听到。 那黑影自知与这饿狼缠斗没有胜算,本想着,待沈寂溪爬上树后自己便逃脱。却见沈寂溪立在原地不动,不由心中着急,而后突然想起沈寂溪方才蹭树的画面,才恍然对方压根就没有爬树这项技能,不由暗自叫苦。 那黑影掐着狼的脖子,被狼压到身下,僵持的久了,便渐渐有些体力不支。终于,那狼猛一发狠,挣脱那黑影双手的钳制,对着对方的脖子一口咬了下去。 与此同时,沈寂溪手忙脚乱的捡了块石头对着那狼掷去,却手偏丢到了那黑影的肩膀上。 狼:“……” 黑影:“……” 沈寂溪:“对不住,马有失蹄。”不过依然没人听到他的声音。 被沈寂溪这一搅和,那黑影下意识的一缩肩膀,脖子一偏恰巧躲过了锋利的狼牙,只是另一边的肩膀没那么幸运,被结结实实的咬了一口。 “嘶……”那黑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那声音听得沈寂溪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狼尝到了血腥气,欲发疯狂起来,抬头换了个角度,又欲下口。那黑影受了伤,早已有些脱力,此时是万万无力再抵挡了。 那狼口中的腥气越来越近,那黑影认命的闭上眼睛,最后一刻心里想到:想必这狼,吃自己一个便能饱了罢。 下一刻,黑暗袭来,那黑影彻底昏了过去。 狼也应声而倒。 沈寂溪睁大眼睛看着倒在地上的一人一狼,手中握着匕首,保持着想要刺下去的姿势,一时有些莫名其妙。 半晌后,他默默的收起匕首。这匕首是他与沈长易打赌赢来的,一直带在身边,可着实是没有用过。方才若不是见那黑影命悬一线,估计他压根都想不起来自己带的匕首能派上些用场。 不过,下一刻他便沮丧的想起了沈长易的话:“给你你也不会用。” 确实,方才他压根就没用上匕首,那狼便已昏了。 “见鬼了……难道是被吓死的?”沈寂溪无声的嘟囔着,从怀里取出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含入口中,欲再倒出一粒,却发现那瓷瓶空了。 “多装一粒会死人么?”沈寂溪一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3 边腹诽,一边含着口中的药丸,端详着昏迷不醒的那人。此时离得近了,虽然夜色昏暗,但沈寂溪借着月光仍得以看清对方的样貌, 那人看着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脸的轮廓棱角分明的,虽然先前的一番恶战导致头发凌乱,脖子和下巴也染了血/污,但这丝毫不影响对方令人赏心悦目的面孔。 口中的药丸已经开始融化,脸上的疼痛提醒着沈寂溪,他需要快些将那药丸吞下,否则伤口的狼毒进入体内,少不了要吃些苦头。 可是……沈寂溪看着那昏睡不醒的少年,俯身贴上对方的唇,将口中没有化尽的药丸和掺杂了药液的唾液一并送入了对方口中。 他可不想欠人情,要怪就怪那讨人厌的面瘫六叔,回回装药都不知道多装一粒。 那少年被唇上的柔软温热和口中的药味刺/激,悠悠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见贴着自己脸的沈寂溪一愣,对方也没想到他突然醒了,忙移开自己的唇,用手捂住对方的嘴巴,防止对方将药吐出来。 脑袋一片空白的少年,本也不甚清醒,下意识的将药咽了下去。 沈寂溪松了一口气,不再理会对方,转身开始检查倒在一边的狼。那狼还有气息,不过…… 这狼中毒了! 沈寂溪一愣,随即便明白过来了。那狼舔了自己的伤口,多半是自己血液里的毒,将那狼毒死了。 生平第一次,沈寂溪觉得,身中奇毒也不算是件坏事。不过转念一想,这狼本身也不知毒性如何,自己被挠了这一下,又没有服药,自己的体内又要多一种毒了,也不知会如何。 “左右不过是个死,有什么好担心的。”沈寂溪无声的嘟囔了一句,便不再烦恼狼毒的事。 也不知是药起了作用,还是被沈寂溪“亲”的清醒了,那少年慢慢的恢复了神智,坐起身问道:“是你杀的?” 沈寂溪刚要开口说话,想起来自己“哑”了,遂摇了摇头,转念又想这狼是被自己的血毒死的,于是又点了点头。 那少年不置可否,撕了自己的衣角,开始包扎肩膀上的伤口。 沈寂溪瞥了一眼,郎中的仁爱之心爆发,于是蹲下身开始帮对方包扎伤口。他用手沾了一点对方伤口的血迹,放到鼻下一嗅,心道这狼果然有毒,若非那药,恐怕此人早已随狼归西了。 “你方才亲我了?”那少年注视着正低头行使郎中职责的沈寂溪问道。 沈寂溪闻言便欲开口骂,想起自己“哑”了的事实,不由怒从心起,粗暴的伸手推了那少年受伤的肩膀一把,起身朝不远处发着光的失语草行去,不再理会对方。 那少年龇牙咧嘴,好看的眉眼满是无奈,心道:“这人面目倒是生的俊俏,怎的性子似个小辣椒一般。” 沈寂溪盘腿坐下,抬头看了看天色,心道好在这一番折腾,天快亮了。只需等着天一亮,摘了失语草便下山。 面上的疼痛一阵一阵的传来,沈寂溪吸了口气,心里盘算着,自己虽然没服药,但也没有旁的症状,想来这狼毒是被自己体内旁的□□克制住了,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那少年包扎了肩上的伤口,检查了那狼一番,发现那狼已经死了,便起身走向沈寂溪,道:“你方才不该亲我。” “鬼才亲你……”沈寂溪又想发作,无奈骂不出生,不由有些泄气,却闻那少年又道:“我染上了瘟疫,你方才亲我,恐怕……瘟疫已经过给你了。” “什么瘟疫?”沈寂溪问完不由暗骂一声,心道总算是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了,这劳什子失语草,可是不该轻易吃。 那少年似乎发觉了沈寂溪的异样,但想起先前对方骂了一路那些话,明明不是个哑巴呀,难道被狼一吓,吓哑了? 沈寂溪叹了口气,拉过那少年的手,在对方手心里写道:“什么瘟疫?” 那少年盘腿坐到沈寂溪旁边,道:“染上瘟疫的人会吐血。先是一天吐一次,吐得很少,后来间隔时间会越来越少,吐得也越来越多。” 沈寂溪闻言一愣,脑袋里嗡的一下,整个人开始微微发抖,面色苍白,冷汗瞬间便浸湿了里衣。 那少年并未发觉沈寂溪的异样,继续道:“头先,村子里只有很少的人染上,过了几天,大家都开始有了症状。我也是前几日清晨,才发现自己也染上了。” 沈寂溪抱住自己的脑袋,努力调整着呼吸,但整个人依旧像是坠入了无边的深渊,抓不住任何可以凭借和依靠的东西,好似下一刻便要粉身碎骨了。 突然有一只手稳稳的抓住了自己的胳膊,沈寂溪吐出一口气,仿佛从噩梦中惊醒一般。 那少年终于发现了对方的异样,只道对方是被吓的,抓在对方胳膊上的手加了两分力道,道:“村里的郎中也找不到瘟疫的源头,这瘟疫来的莫名其妙。或许……你只亲了我那一下,也未必……” 沈寂溪闻言仿佛起死回生一般,一拳打在对方下巴上,吼道:“鬼才亲你呢!”那少年捂着下巴莫名其妙的看着沈寂溪,对方的吼声他自然是听不到的。 心里一边骂着自己犯贱,一边骂着失语草的神奇功效,沈寂溪眼前一黑,整个人倒了下去。那少年适时的伸手一接,将整个人捞在了自己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俏郎中小剧场: 总攻大人:作者君,你让狼当着我的面舔他,是几个意思? 狼:鬼才愿意舔他嘞?我后悔了,我不想领盒饭。 炸毛受:@#¥%……&* 总攻大人:呃?被狼吓哑了? 狼:我特么真倒霉!什么事儿都赖我。 ☆、詹村 虽然不过十四岁的年纪,但沈寂溪已经颇有一副少年的身量了。只是长久以来百毒缠身,因此有些苍白瘦弱。但这丝毫掩饰不了他俊美的五官,反倒一丝病弱之态更让人不由生出几分怜惜之情。 不过沈寂溪不能开口,一开口别说是怜惜之情了,便是揍得他满地找牙的心恐怕都有了。这是账房先生沈长易对沈寂溪年轻的老爹——沈喧说的话。 此刻詹荀望着臂弯里沉睡的沈寂溪,想起方才对方柔软温热的唇,年轻的脸上不由泛起了一丝潮红。 不过随即下巴的疼意涌来,想起那毫不留情的一拳,詹荀不由咋舌,心里莫名泛起的一丝不可说的情愫,都被记忆中那一拳击得烟消云散了。 不知不觉,天色微微开始变亮,沈寂溪依旧没有要醒的迹象。 下巴上的疼意早已尽消,詹荀又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臂弯里的人。沈寂溪左脸自眉骨到鼻稍,被那狼爪一扫,并排着几道血痕隐隐有些发黑。 詹荀略一沉思,想起昨夜口中的药味,便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4 将事情猜了个大概。虽然不知那药有何蹊跷,但自己肩膀的伤经过几个时辰,此刻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可眼前这人面上的抓伤,却显然是中了狼毒。 这么干净漂亮的一张脸,再这么下去恐怕要留疤了。 詹荀锁着眉头犹豫不决,直至天色又放亮了一些,对方面上的伤痕更加清晰触目,他才呼出一口,下定了决心。 沈寂溪昏昏沉沉中,被面上的疼意折磨的噩梦连连。忽然,面上一阵炙热的触感传来,似有什么东西擦过伤口。 伤口的疼意似被慢慢吸走了一般,沈寂溪面上逐渐恢复正常的颜色,他的意识也随之被慢慢唤醒。 “狼!”沈寂溪突然开口道。 詹荀被吓了一跳,缩回正舔着沈寂溪伤口的舌头,紧张的盯着对方的双手,随时准备在对方出手时护住自己的下巴。 “你会说话了?”詹荀盯着对方毫无焦距的眼睛,一头雾水道。 “方才是你在舔我?”沈寂溪原本被詹荀放到了自己的腿上,意识到什么之后,突然坐起身,脑袋不偏不倚的撞到了詹荀的下巴上。 詹荀:“……” 沈寂溪愣怔了片刻,伸手乱摸一通,一旁的詹荀闪避不及被占了好些便宜,一脸的别扭。 “这便是其他症状。”沈寂溪一脸崩溃的揉了揉眼睛,发现眼前依旧一片漆黑,不由在心里反复骂了自己好几回。 没想到这失语草的副作用是失明。 “天亮了么?”沈寂溪突然站起身,在一旁摸索自己的竹篓子。 詹荀伸手将竹篓子送到对方手边,道:“刚刚亮。” 沈寂溪拿着竹篓子,意识到自己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不由有些气急败坏,一脸无可奈何,不情不愿的道:“你帮我摘几株草药,便是昨夜透着蓝光那几株。” 沈寂溪昨夜席地坐在那几株失语草旁边,詹荀便是想不注意都难。当下便依言摘了几株,放到沈寂溪的竹篓子里。 想起昨夜至今沈寂溪的变化,先是滔滔不绝,后来是默不作声,如今突然开口却成了瞎子。詹荀看着那草药,又看看沈寂溪,最终什么也没问。 “郡城是哪个方向?”沈寂溪转过脸“看着”詹荀,后者望着他无神的双眼,犹豫着是否该送对方一程。随即又想到沈寂溪“亲”了自己,自己又给对方舔了伤口,八成对方已是染上了瘟疫,若是让对方回郡城恐怕不妥。 那厢沈寂溪见对方迟迟不答,嘴上嘟囔了两句,背着竹篓子随便挑了个方向便阔步而去。 咣当。 詹荀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在正捂着脑袋骂树的沈寂溪的后脖颈上一捏,然后将昏迷不醒的对方背在身上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小小的詹村,空空荡荡,连鸡鸣狗吠之声都熙熙寥寥的。 詹荀背着沈寂溪到了村东头一座孤零零的小院里,正欲推门,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大哥,这是什么人?”开门之人名唤詹左右,他望了趴在詹荀背上的沈寂溪一眼,面上带着若有似无的敌意。 詹荀吸了口气跨进门,道:“回头再说,你去将东屋的门打开。”詹左右关上大门,道:“东屋的门没锁。”说着上前一推,门便开了。 詹荀将沈寂溪的竹篓子拿下来,然后将人安置在东屋的榻上,随即避过詹左右欲伸过来的手道:“不要碰我。” 对方闻言面上一黯,随即缩回手。 詹荀叹了口气,跨出门去,待对方跟着出屋之后又将门带上,后退了两步,跟对方保持着距离道:“你尚未染上瘟疫,仔细着些,莫要靠近东屋。” “我今早也吐血了。”詹左右面色有些苍白道。 詹荀一愣,面上略过一丝难过。 詹左右上前轻轻抚了抚对方的肩膀,道:“这样也好,你便无需去山上躲着了,往后几日便在家陪我吧。” 反正这病一发,过不了半月之久,便会吐血而亡。若是能两个人相依为命过完这些日子,然后一起共赴黄泉,倒也无憾了。 “是大哥将病气过给了你,若大哥早几日便躲上山,你或许就不会染上了。”詹荀一脸自责。 詹左右比詹荀小了一岁,今年十五。两人虽不是亲兄弟,但相依为命,也算得上是挚亲了。 原本两家人都居住在詹村最东头,詹左右十二岁那年相依为命的祖母过世,家里房子又破败不堪,在一次大雨过后塌了半边。詹荀恰巧也是无依无靠,便让对方搬来和自己同住,两人一个住东屋一个住西屋,这些年来倒真似亲兄弟一般。 几日前詹荀发觉自己染上了瘟疫,怕过给詹左右,便跑上了山,中间偶尔回来取点干粮。今日若不是沈寂溪,他还没打算回来。 “大哥这伤是怎么回事?”詹左右自对方进门便看见了对方肩上的血迹,见对方只字不提,只得开口询问。 詹荀叹了口气,淡淡的道:“无妨。”回头看了一眼东屋紧闭的房门,又嘱咐道:“我去五叔家一趟,你照看着些。” 詹左右闻言点头应了,詹荀也顾不上换件干净衣服,急匆匆的便出了门,朝村中行去。 半月前村中出现了第一个染上瘟疫的人,随后每天都会有新的染病者出现,如今,村中恐怕已是无一幸免了。詹荀虽然心中悲戚,却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伤心。 “荀哥。”詹荀立住脚,后退了两步,见一旁的巷子里快步跑过来一个少年。那少年气喘吁吁,跑到詹荀身边,自己抚着胸口道:“你受伤了?” “无妨。你来寻我,可是村中又出了什么事?”詹荀问道。 那少年咳出一口血,避过詹荀吐了,道:“爹让我来寻你,说是有事与你商量。” 詹荀皱着眉头,沉吟片刻,道:“你先回去告诉二叔,我去一趟五叔家,随后我便过去。” 那少年眼圈一红,道:“五叔,昨夜便去了。” 詹荀闻言一愣,又看了看原来要去的方向,脸色不太好看,道:“去你家吧。” 两人一路去了那少年的家,进院便见两口棺材停在院子中央。詹荀目光并未在棺材上停留,径直进了堂屋。 “二叔。”詹荀立在屋内,对着端坐于矮榻上的人恭敬的打了个招呼。 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人,捂着嘴轻轻咳了两声,道:“听左右说,你也染上了?” 詹荀道:“嗯,左右也染上了,恐怕村里没几个利索人了。” 那人叹了口气,道:“哎,老五昨日也去了。” 詹荀立在一旁,默不作声。 那人又道:“村子里,老老小小一共一百三十六口,到今日还剩七十九口。去了的五十七口,都按你与老五先前商量的,放到了村北废弃的老祠堂里了。” 詹荀沉思片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5 刻,道:“再过两日,虎子与我一道去……不能放太久。” 那人眼圈微红,道:“不点火不成么?” “不成。”詹荀道:“五叔说了,若不点火,瘟疫传出去,说不定会有第二个詹村。” 五叔是村里唯一的郎中,他说的话,总不会有错。 那人叹了口气,道:“别等两日了,今日过午,你们便去吧。再过两日,虎子恐怕也站不起来了,到时候也没个人帮手,我怕你应付不来。” 虎子,便是方才那少年,立在院子里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又吐了一口血出来。 詹荀应声而出,与虎子约定了到村北的时辰,便出了院门。 走在回去的路上,詹荀捂着胸口,几次险些痛哭出声,却终于还是忍住了。 这小小的村落,每一个人他都认识,每一个人也都认识他。除此之外,他不认识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认识他。 沈寂溪,算是个例外吧。 作者有话要说:  俏郎中小剧场: 炸毛受:你特么舔我干嘛? 总攻大人:舔,干。 炸毛受:你特么还要不要下巴了? ☆、血疫 沈寂溪醒来的时候,眼前依旧漆黑一片,正欲摸索着下床,胳膊便被人抓住了。 “你醒了?”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传来,让他心中放松了一些。 “我在哪儿?”沈寂溪没好气的问道。 詹荀放开对方的胳膊,端了一碗水放到对方手中,道:“你亲……你给我喂药的时候,我便告诉过你,你或许已经染上瘟疫了。” “所以呢?”沈寂溪拿着碗,并没有喝水。 “我怕你回了郡城,会将瘟疫带入城中,只得先将你带回了詹村。”詹荀不动声色的道。 沈寂溪闻言面色有些苍白,但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淡淡的道:“如此,是要我给你们全村人陪葬么?” 詹荀闻言一愣,有些着急,道:“若你过几日没有染病,待你眼睛恢复了,自行离开便是,没有人会强留你。” “你怎知我眼睛会恢复?”沈寂溪道。 詹荀望了一旁的竹篓里的草药,道:“你先将就住下吧,无事不要出门,我也会和你保持距离。”他并不确定沈寂溪是否染上了瘟疫,原本想找五叔来确认一番,若是无恙,便让沈寂溪离开,可五叔已经死了。 “血疫,从口而入,你们全村都染了病,必然是水源出了问题。”沈寂溪说着将手里的碗还给了詹荀。 “血疫?你知道……” “我不知道,随口说的。”沈寂溪说罢躺在榻上,睁着无神的双眼,不再言语。 詹荀见状,起身出了门,却见詹左右端了饭菜过来。想了想沈寂溪的话,道:“先不要给他吃东西,也不要给他喝水。” 见詹左右一脸讶异,他又道:“这疫症或许是水源出了问题,若他尚未染上疫症,便不要让他接触村里的食物和水。” “好。”詹左右回身将饭菜放到了堂屋,却见詹荀似要出门,便追出来询问。詹荀细细的嘱咐了几句,又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才匆匆离去。 望着詹荀匆匆离去的背影,他红着眼睛无声的哭了一场。 好好的一个村子,眼看这么无端端的便要没了。 血疫,这是姚五娘取的名字。 在沈寂溪童年的记忆里,姚五娘是温柔贤惠的,而且怀有妙手回春的医术。 有一个美丽温柔的娘亲,一个慈爱英俊的爹爹,沈寂溪的童年简直是完美的无以复加,直到有一天周围的人都开始陆陆续续患上一种会吐血的病。 那些日子里,沈寂溪亲眼目睹那个温柔美丽的娘亲,渐渐变得无助焦急,每日不停的开方子,熬药,试药。 直到自己的夫君也吐血而亡,姚五娘骤然像失了魂魄的行尸走肉。 六岁的沈寂溪在自己的父亲死去后的第二日,开始吐血。 姚五娘的魂魄重回躯体,又开始开方子,熬药,煎药。 沈寂溪每日被逼着喝药,就在他日日数算着自己吐血而亡的日子时,全村开始逐渐变得寂静,来看病的人渐渐没了。 姚五娘没了病人,便只一心给自己的儿子熬药。 沈寂溪终于没有死于血疫,不过全村四百多口人,只剩了他们母子俩。 姚五娘领着六岁的沈寂溪挨家挨户的查看,确认没有活人之后,一把火烧光了整个村子。 大火烧了很久,久到沈寂溪仿佛在火光中亲眼看着自己又过了一遍童年。从出生到六岁,村子里的每一个人,甚至在瘟疫之前就已过世的,他都一一告别了一番。 十四岁的沈寂溪躺在詹荀家东屋的榻上,哭的满脸是泪,随后被自己的抽泣声吵醒了,睁开眼睛,一片黑暗。 手中被塞了一方帕子,沈寂溪一愣,随即狼狈的在脸上胡乱擦了一把。他已经八年没有哭过了,当然睡觉的时候算不得数。 他叹了口气,用少有的郑重其事的语气道: “我不会染上疫症,你也不会。” 詹左右没有作声,片刻后反应过来,对方应该是误把自己当成了詹荀。 沈寂溪面色苍白,抬手轻轻摸了摸左脸的伤口,自行脑补了一下詹荀趴在自己脸上,舔伤的画面,面上一热,道:“你饮了我的血,那里头有血疫的解药。” 詹左右闻言一愣,随即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激动。 血疫?原来这疫症名叫血疫。 眼前这个人的血能解血疫,那全村的人是不是都有救了。 沉默了半晌,对方都没有做声。沈寂溪翻了个身,心里冷哼一声,不打算继续理会对方。 詹左右默不作声的退出了东屋,激动的泪流满面。大哥不会死了,自己和所有活着的詹村人都不会死了。这个念头一旦燃起,便在他的心中瞬间燎原。 大哥捡回了的这个人,是老天爷赐给詹村的。詹左右对此深信不疑。 沈寂溪听到对方出门的声音,心中闪过一丝凄然,随即便抛诸脑后。他又累又渴,眼不能见,还被噩梦缠身。 詹荀回来的时候,已近黄昏。 他整个人似是丢了魂魄一般,进门之后倚在门上咳了半晌,却意外的没有咳出血来。 詹左右从堂屋出来,见詹荀没有再度吐血,想起沈寂溪的话眼中瞬间燃起了光亮,面若死灰的詹荀抬头望见,不由眉头一皱。 见詹荀抬眼望向东屋,詹左右道:“我扶他去过一趟茅房,他不愿起身活动,便又回去睡了。” “他可是能看见了?”詹荀问道。 詹左右摇了摇头。 詹荀疲惫的拖着步子进了堂屋,翻身躺在矮榻上便不再言语。 詹左右思前想后了半晌,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6 道:“大哥,若是有法子,能解了这疫症,却要用你的性命来换,你愿意么?” 詹荀闻言一愣,随即起身拍了拍对方的手,道:“大哥没用,保不住你的命,也保不住詹村老老小小的命。不过,咱们都一起走,黄泉路上,也不孤单了。” “大哥。”詹左右悲从中来,伏在詹荀怀里,呜呜的哭了一会儿。 “大哥,你还没有回答我。”詹左右平复了片刻,追问道。 詹荀无力的一笑,道:“我自是愿意的。” 詹左右又问:“那若是用我的命换呢?” 詹荀一愣,随即道:“若是你愿意,我便愿意,大不了,大哥陪你一起死。” 詹左右闻言,迟疑了片刻,又问道:“东屋里那人是谁?大哥可看中他?” 詹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苦笑一声道:“大概是来讨债的。” “什么?” “没什么,大哥累了,今晚便歇在这里。”詹荀一脸疲惫。 就在不久前,他亲手将村里死于血疫的五十多口人,一把火烧了。他立在那里一直看着火烧完,然后亲自捡了骨殖装殓了。 虎子一直站在边上,吐了好些血。 过不了几天又要烧掉一批死去的村民。 詹荀已经想好了,自己是发病比较晚的一个,估计会活到最后。到了那个时候,他便把整个村子烧了,自己再爬到村北的祠堂,把自己和祠堂一起烧掉。 熊熊的火光,烧掉了所有温暖的记忆,也烧掉了自己与这个世界几乎所有的联系。 姚五娘领着六岁的沈寂溪,走了很久,久到沈寂溪觉得自己早已累死了好几遍,可复活后发现自己还在走。 后来,姚五娘带着沈寂溪在一处荒无人烟的废弃房子里落脚了。因为沈寂溪连续高烧,已经不省人事了。 姚五娘在山上采了不知名的草药,熬了喂给沈寂溪,他不愿喝便会被灌。沈寂溪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在他清醒的时候,他意识到姚五娘疯了。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沈寂溪被姚五娘喂了许多不知名的药,沈寂溪渐渐的能分辨出其中的一些是□□,而另一些是解药。 他时而受万蚁噬咬之苦,时而会吐出一些暗到发黑的血,时而浑身被扎满银针,时而被放到木盆里用药蒸。 很多次他都觉得自己活不成了,可他一次又一次的醒过来,有时候是自己孤单的在小竹床上醒来,有时候会在哭泣的姚五娘的怀抱里醒来。 到了他十岁那年,他已经可以分辨出每次姚五娘给自己喝的药是什么药性了,他可以在毒性发作之前便自己寻到解毒的法子。 姚五娘千般法子都用烂了,实在使不出新的招式,沈寂溪见招拆招的本领却一天比一天厉害,直到后来姚五娘似是泄了气,突然变回了很温柔的姚五娘。 沈寂溪童年时那个温柔美丽的娘亲,又回来了。 迷香,分量不轻。 沈寂溪挑了挑眼皮,眼前依旧一片漆黑。 以他尝遍百毒的体质,许多毒到了他这里都难发挥本来的功效。就好比迷香,若是寻常人用了,定然是知觉神智全失,可用到他身上,顶多是浑身乏力罢了。 他疲惫的合上眼,清楚的听到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随即他的手腕被人执起,有利刃划过,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血正一点一点的流出体内。 作者有话要说:  俏郎中小剧场: 总攻大人:作者君出来谈人生,你让左右扶他去茅房,几个意思? 左右:我是无辜的~~ 炸毛受:还不是因为你不在家,我特么的被别人看了。 总攻大人:不管,我也要看。 炸毛受:你特么还要下巴么? ☆、毒血·上 半昏半睡的沈寂溪,用最后的意识,感受着血离开身体的惬意。 这满身流淌的热血,像是一个诅咒一样,跟随了他八年。他无数次的梦到过自己的血,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离开自己的身体,无论是哪一种,对他都是解脱。 可惜,每次梦醒了之后,那些鲜红的散发着淡淡的腥味的液体,都原封不动的在自己的血管里肆意流淌。 那种感觉,既失望,又庆幸。 他的内心深处,渴望活着,若不是那该死的诅咒,他倒真希望能长命百岁。 沈寂溪呀沈寂溪,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惜命呢。他心里倒也释然,不过想到自己的老爹那张风雨不惊的脸,他突然又有些不忍。 仿佛听到沈喧那句“胡闹”穿过黑夜飘到了自己耳际,与之而来的还有沈长易那常年带笑的眼角终于收起的笑意。 爹,这家里若是没了我,你便娶了那李姑娘吧,我也不阻你了。可怜了叔,只能抱着他的算盘珠子过日子了。 医馆。 抱着算盘珠子的沈长易打了个喷嚏,面上少有的带着些焦虑。他心不在焉的翻了几页账本,将算盘往旁边一推,起身出了书房。 沈寂溪昨夜偷偷背着竹篓子离家出走了,今日入夜还没回来,这让沈长易隐约觉得有些不安。若非遇上什么事情,那臭小子不会夜不归宿的。 臭小子的爹——沈喧外出提前回来,听闻此事后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评价道:胡闹。 不待沈长易接口,两人对沈寂溪的□□大会便因武堂的的突然造访而被迫中断。 武堂是谁? 武家军的统帅,西南边陲的守护者,令敌人闻风丧胆,让百姓高唱颂歌的英雄。 医馆后院的阴影里,立着两个黑影,其中一个见沈长易出来,宠辱不惊的叫了句“先生。”另一个黑影随即朝沈长易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武堂好端端来这小小的医馆作甚?沈长易一边暗自思忖,一边立在院中,同那另外两个黑影一道,向着亮灯的屋子行注目礼。 沈喧与武堂在里头已经呆了近半个时辰了。 “武帅突然造访,可是……身子有何不适?”沈长易斟酌着用词,向着其中一个黑影问道。 那黑影站的笔直,用极为不严肃的语气道:“早就听闻沈先生风流倜傥,说这郡城半数以上的姑娘都思慕先生……” 对方话说一半,含一半,也不知是不想沈长易继续打听武堂来此的目的还是故意逗对方,沈长易听去后,在心中百转千回,却理解成了另一层意思。 “武帅是来提亲的?”沈长易一脸的紧张,若是沈寂溪看到,定然要高兴万分,原来在意自己的老爹婚事的人不只他一个。 那人一脸内伤的表情,为沈长易的脑补能力点了个赞,随即低笑一声道:“先生如此紧张,莫非……” “没有的事。”沈长易忙摆手否认,才发觉自己反应过度了。 那人一挑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7 眉,道:“在下说的沈先生,并非屋子里那位,而是……”说罢上下打量了沈长易一番,虽然那表情看不清,但沈长易仍不由打了个哆嗦。 沈长易被对方挑逗的一愣一愣的,连沈喧和武堂开门走了出来都没发觉。此时那人却躬身上前道:“大帅。” 武堂人到中年,却英气不减,随处一站便是气势非凡。沈喧面无表情的立在武堂身侧,气势不及对方半分,倒颇有一丝遗世独立的傲气。 “章煜,今夜你陪沈先生一道,一切听他的安排。”武堂道。 那调戏沈长易的黑影——章煜朗声道:“属下领命。” “老六,你去多取些百草丹,随我一道去。”沈喧道。 院中另一个一直沉默不语的黑影——老六,宠辱不惊的道了句“好”便转身而去。 沈喧送了武堂离开,章煜随着武堂去营中调兵。 待院中只剩两位沈先生之后,沈长易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好似是出了什么事,而且能劳动武堂出面,定然不是小事。 不待沈长易询问,沈喧便沉声道:“我估着日子提前回来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沈长易闻言先是不解,随后一思量,大惊道:“你是说……那……此事……” “慌什么?天又塌不下来。”沈喧见对方那番沉不住气的模样,语气很是不悦,不过手却是轻轻在对方胳膊上一握,半是安慰半是提醒。 沈长易终于缓过神来,用极不自信的语气道:“说不定他只是贪玩,也未必与此事有牵连。”说罢发现连自己也说服不了,不由有些气馁。 老六提着灯笼走来,道:“先生,章千总带人等在门口,马车也备好了。”沈喧闻言后,示意沈长易跟上,一行人出了医馆。 章煜带了二十多个士兵骑马出了郡城,后头跟着一辆马车,驾车人正是老六。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沈长易探了个头出来,对着章煜道:“章千总,要不然你先带人过去吧,马车行的慢,怕是误了事就不好了。” 章煜骑在马上,不紧不慢的和马车平行,闻言后挑眉道:“大帅吩咐了要护二位周全,在下可不敢将人扔在后头,自己先走。” 顿了顿,见沈长易欲言又止,他又道:“沈先生若是嫌马车慢,不如坐到在下的马上,咱们共乘一骑。” 沈长易张口结舌,还未找到该说的话,便闻车内传来沈喧的声音道:“秉瞬,莫慌。” 沈长易闻言将头缩了回去,不再招惹章煜,但心里却丝毫没有放松。沈寂溪虽然不管他叫爹,可他却是把对方当儿子养的。 这些年,他在沈寂溪身上投注的心血,丝毫不亚于沈喧。不过沈喧喜怒不形于色,想必对方心里的担忧丝毫不少于自己。想到这里,沈长易便也安静了下来,乖乖的坐在对方旁边。 章煜嘴上占了便宜,倒也没有全然不理会对方的提议,当下驱马向前,吩咐了大队骑马赶路,只留了四人随自己与沈家的马车同行。 詹左右端着小半碗血走出东屋,不由一愣,只见詹荀正脸色铁青的立在门口,望着自己手里鲜红的血,一言不发。 詹荀先进屋检查了沈寂溪的伤势,见对方的手腕已经被包扎好了,除了面色有些苍白,并没有其他的不妥,这才关好门出了东屋。 原本想先斩后奏的詹左右被逮了个正着,于是也不隐瞒,将沈寂溪的血能解血疫之事说与了詹荀。 那半碗血放在堂屋的桌上,詹荀抱头坐在榻上,詹左右立在一旁。 屋子里飘荡着淡淡的血腥味,詹荀苦恼的捶了捶胸,他觉得自己整个鼻腔都要被沈寂溪的血腥味填满了。 “大哥,我不想死,我也不想让村子里的人死。”詹左右压抑着哭声,哽咽道。 詹荀拧着眉头,没有说话。 他何尝不想救全村人的性命。这么多年来,若不是仰赖村里人的照应,自己恐怕活不到今天。 今日下午,他去烧了第一批因血疫而死的人的尸体,可是短短几个时辰,村北的祠堂里又有了新的尸体。 明日天亮,他还要和詹左右一起去村里转转,看看谁家人手不够的,或者没有活人了,帮忙把尸体抬走。本来这是要和虎子一起做的,虎子的爹——二叔是村长,可是虎子的病今日已经加重,明日怕是抬不动尸体了。 见他一言不发,詹左右带着哭腔问道:“我问你会不会为了全村人的性命,拿我的命换,你说愿意。换了他就不可以了么?” 拿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命,去换数十口村民的命……詹荀忙抑制思绪,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 “他是外人,他不姓詹。”詹荀终于找到了比较合理的理由,拒绝这个极度诱人的条件。 “用一个外人的命,救全村人的命,大不了,咱们陪他死。”詹左右不依不饶,他想求一个活着的机会。 “他的命,咱们如何能做得了主。”詹荀道。 若对方是个十恶不赦之人,哪怕是个与自己毫无牵连的陌生人倒也罢了。可是,对方将解狼毒的药给了自己,而不顾自己面上的狼毒发作,险些毁了容。 詹荀是个好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点。这是许多年后,沈寂溪说的话。 不过,现在没有人告诉詹荀这句话,詹左右只会求他做好人根本就不可能做的事,所以他陷在自己的纠结里,开始瞻前顾后。 “大哥,我真的不想死。若是没有他我也认了,可是如今你叫我怎么甘心。”詹左右捂着胸口咳了两声,吐了一小口血出来,情绪更加激动的继续道:“原先知道能和你一起死,我也不怕,如今你已经好了,我也想陪你活着。大哥,求你了。” 詹荀闻言才意识到,自己今日竟然没怎么吐血,好似身上确实没什么病气了。 詹荀突然意识到自己两难的关键在于自己的疫病解了,若是自己不独活,那便没欠谁的了。“大哥会陪你一起,不会独活,如此你可以放心了。” 詹左右闻言有些语塞,咬了咬牙端起桌上的半碗血一口气喝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俏郎中小剧场: 章煜:早就听闻先生风流倜傥~ 沈长易:那当然,我们家先生必须必的风流倜傥。 章煜:……我说的是你。 沈长易:你……耍流氓,无耻。 ☆、毒血·中 詹左右当着詹荀的面把沈寂溪的半碗血喝了。 詹荀:“……” “大哥,你骂我吧,我真的不想死。”詹左右一口气将碗里的血喝了个底朝天,他强迫自己不吐出来,然后近乎崩溃的开始哭喊。 徒手干了半碗血这种画面,还是很有冲击力的。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8 詹荀皱了皱眉,倒也没有很生气。说到底詹左右能活着,他是高兴地。 “你快些回去休息吧,将碗洗干净了,去漱漱口。”詹荀道。 詹左右一愣,见对方没有发怒,忙乖乖的拿了沾着血的碗出去了。 鼻腔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詹荀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觉,索性起身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 看了一眼东屋紧闭的房门,詹荀摸了摸下巴,起身朝东屋走去。 沈寂溪被噩梦惊醒,睁开眼睛便见到詹荀立在榻前。 意识渐渐清明,脑袋传来的痛意也开始清晰无比。沈寂溪暗骂一句,撑起身子,强行将头痛抛诸脑后。腕上包扎好的伤口,提醒着他眼下的另一桩麻烦。 自己还活着,这便意味着,对方只取了很少的血。 “你拿我的血去给染上血疫的人喝了?”沈寂溪借着昏暗的月光,望着詹荀问道。 詹荀别开脸,面色冷清,没有言语。 沈寂溪暗骂道:懦夫,拿一个外人的命救全村老老小小的性命,这买卖可再划得来没有了。这人既然都动手了,居然没胆做下去。害的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求死,都没能成。 “不说话,便是承认喽。”沈寂溪自己也说不上是失望还是高兴。原本是存了心思告诉对方,想着对方当真能把自己的血放干去给村里的人喝,如此血疫便可解了…… 虽然,拿他的血解了血疫会有别的□□烦,但是沈寂溪顾不上那么多。反正这些人染了血疫,左右都是要死的。 詹荀张了张嘴,没有解释。 自己听到对方的血可以解血疫的时候,不是也犹豫过那么一刹么?说到底,也算是动过了拿这人的性命去换全村人性命的念头。 “若是……”詹荀犹豫了片刻,呼了口气又道:“若是我拿自己的性命换,求你救詹村人的性命,你可愿意?” 沈寂溪闻言怒从心起,自己下了好大的决心想求一死,对方不上套。如今求死不成,他可没有第二次勇气,况且……他的血只能解血疫,根本救不了人的性命。 这人既已动了手,又没做到底。也不知是顾念自己的性命,还是没有胆子。沈寂溪心里如此想着,竟有些患得患失起来。可是,他不知道动手取血的另有其人,于是干脆将一腔无名火都发到了詹荀身上。 “我要你的性命有何用?我只想好好活着,我又不欠你们,凭什么拿命救你们。”沈寂溪求死不成而产生的内疚和懊悔通通化作怒气,恨不得用语言戳死詹荀。 “你说的没错,是我唐突了。”詹荀对对方的心思一无所知,只当对方误以为是自己取了血,对自己失望。 沈寂溪瞥了对方一眼道:“你可以再用一次迷香,这回分量下的足一点。千万别手软,这一夜的功夫,不知道又会死多少人呢。”他打定了主意,要揶揄对方一番。 詹荀不愿再与他纠缠,突然起身道:“你体内既是有解药,自然不会染上血疫。待你眼睛好了,便离开吧。” 沈寂溪没有答话,若有所思的望着对方。 詹荀一抬眼,发觉对方先前没有焦距的眼睛,此时正聚精会神的望着自己,一愣,随即会意,对方的眼睛想来已经恢复了。 他默默的转身,带上了门。 沈寂溪叹了口气,突然意识到,等詹村的人都死光,詹荀便会成为村子里唯一一个活着的人,就像当年的自己和娘亲一样。 好在自己当年,还有个娘亲,虽然对方当时已经疯了。 “荀哥……荀哥……”急促的敲门声传来,院子里的詹荀一愣,随即起身去开门。 “荀哥,有一队军爷来了,要放火烧掉村子。”虎子气喘吁吁的道,詹荀见对方面色比白天更苍白了几分,不由面色黯然。 沈寂溪从房内出来,便望见了远远传来的火光,眉头一皱。 詹荀回身望了一眼沈寂溪,道:“你连夜走吧,往南再往东。”说罢便随着虎子出了门,随即立住脚,又转身道:“别忘了你的竹篓子。” 两人一路顺着火光走,在村头遇到了一队手持火把的官兵,有十几个村民脸红脖子粗的与对方交涉着什么。 “三伯,怎么回事?”詹荀扫视了官兵一眼,问道为首的一个村民。 “荀儿,来了一队军爷,说要烧村子。”三伯答道。 詹荀眉头一皱,目光投向为首的那士兵,对方被詹荀一看,竟是面有惧意,遂干咳了一声,道:“詹村全村都染了瘟疫,我等奉命来放火烧村,你等莫要生事。” 詹荀看了看对方的服饰,面色黯然道:“诸位,是武家军的吧?” “我等确是奉武帅之命前来。”那官兵挺了挺胸脯,略有了些底气。 詹荀面上略过一丝失望,道:“甚好。” 众人不解的望向他,他露出一丝苦笑。这时又有另外几人骑马赶来,为首的人见到詹荀不由一愣,那人正是章煜。 詹荀冷笑道:“詹村尚有不足百口人活着,约摸过不了几日了,早晚不过是个死。只是没想到,竟是有人急着来为我等送行,如此我等倒也走的不寂寞。” 方才说话那士兵闻言有些语塞,面红耳赤的立在原地。章煜瞥了他一眼,便猜到了三分。武堂确实说了要放火烧村,不过前提是村子里没有活人,想必那士兵一时紧张,口不择言,说了什么让人心凉的话。 “凭什么烧村,我们还没死呢。”一个略带哭腔的声音哭喊道。 詹荀一回头,见詹左右不知何时跟了过来,立在自己身后。 “我等奉命前来协助詹村治疗瘟疫,武帅还亲自去请了郡城最有名望的大夫随我等前来。想着时光宝贵,我等连夜便赶来了,何来烧村一说。”章煜冷冷的瞥了一眼先前说话的那士兵,又道:“如再有这等话传出去,休怪我不客气。” 村民们闻言都松了一口气,章煜跳下马问道:“村里,昨日可有出现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 詹左右闻言便欲言语,詹荀忙拉住他的胳膊抢先道:“村子里继爆发了瘟疫之后,便不曾有外人来过,也不曾有人出去。”詹荀不知对方为何会找沈寂溪,若是为了对方体内的解药,岂不是要将对方抓走放干了血? 章煜瞥了一眼詹左右的神情,又瞥了一眼詹荀拉着对方的手,没再追问。 既然双方都没了敌意,事情便好办多了。 二伯与詹荀等人一道领着章煜一行,去了村里一处宽敞的院子里安顿。章煜安排了巡逻和守夜的人,又了解了村里的状况,决定明日一早便将所有活着的人都集中到一处,统一让沈喧治疗。 至于死了的人,詹荀将之前在村北祠堂焚烧尸体的事情一说,便连沈喧都不由赞叹,这詹村虽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9 小,倒也不乏顾全大局之辈。 其实血疫并非普通瘟疫,不会通过尸体和接触传染。不过对方的应对之策,的确是比较妥当的,至少对于一般的瘟疫都极为合适。 “这一夜的功夫,又不知会死多少人。要不然我现在便去把大伙张罗过来,左右大夫也在此。”二伯对疫病心存希冀,待诸事都安排妥当后向章煜提议道。 章煜回头望着沈喧,征求他的意见。 天王老子来了,这血疫也解不了。沈喧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忍心说出来。面对这那双渴望活着的眼睛,毅然告诉人家自己是来找儿子的,合适么? 见沈喧不说话,二伯有些着急,一旁的沈长易有些看不过去了。 “再有一个时辰,天也该亮了,不急于这一时。”沈长易眼角又挂上了笑意,只不过那抹笑意有些勉强。 章煜瞥见沈长易眼角的那抹勉强的笑意,便想起了为对方找儿子——侄子的事情,于是目光锁定了詹荀。 不远处詹荀正一手抓着詹左右的肩膀,似乎对方有些不舒服。 “左右,是不是太累了?我背你回家,睡一会儿。”詹荀望着眼前呼吸急促的詹左右,有些担心的道。 “大哥……”詹左右抚着胸口,整个人突然倒了下去,詹荀忙一把捞住,防止对方摔到。 一旁的沈喧将这一变故看在眼里,起身走了上去,章煜和沈长易紧随其后。 “将人放平。”沈喧一边吩咐着,一边捞起詹左右的手腕号脉,片刻后他突然甩开对方的手,有些气急的对着章煜道:“把他抓起来。” 詹左右:“……” 章煜:“……” “不要动他。”詹荀挡在闻声而至的士兵前面,章煜见状挥了挥手,士兵立在一侧不动。 “寂言,怎么了?”沈长易上前拉住对方有些颤抖的胳膊,问道。 “他……”沈喧平复了片刻才喘过气,指着奄奄一息的詹左右,道:“他体内有寂溪的血。” 作者有话要说:  俏郎中小剧场: 总攻大人:好喝么? 左右:啊……没给你留。 总攻大人:算了,以后有机会尝,而且已经尝过了。 炸毛受:你特么还要下巴么? ☆、毒血·下 这人体内有沈寂溪的血,他们将沈寂溪杀了?沈长易闻言刚要炸毛,但看到沈喧的样子,他立马就恢复了冷静。他们两个人,不能都失去理智。 “他们怎么会知道……”沈长易一语道破天机。 沈寂溪的体内有血疫的解药,此事外人不可能知道,除非沈寂溪自己说的。他要……求死。 沈喧得出这个结论以后,也快速的恢复了理智,他望着詹左右旁边的詹荀道:“此人服了不该服的东西,血疫解了,可是……活不到天亮了。” 詹荀闻言一愣,低头望向詹左右,对方已然神志不清,嘴唇眼睛都透着黑气,显然是中了毒的迹象。 “他服的东西,从哪里来的?”沈长易问道。 詹荀抬头望了他一眼,手中握着詹左右的手没有回答。 沈长易见他不答,四处瞅了一遍,最后锁定了章煜腰间的长刀,上前一把抽出,指着詹荀道:“他在哪儿?你们把他怎么了?” 章煜见状挑了挑眉,不由自主的望了一旁的沈喧一眼,见对方一派淡然,对沈长易的举动好似不以为意,方才的慌乱也早已不见踪影。 “不说我便杀了你。”沈长易对着蹲在地上的詹荀恐吓道。 沈喧实在看不下去,摇了摇头,上前从对方的手中拿过刀还给章煜,靠近詹荀沉声问道:“还有旁人服了……那个么?” 詹荀没有抬头,依然握着詹左右的手道:“只有左右……和我。” “爹。” 沈喧眉头一松,随即听闻门口传来了沈寂溪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沈寂溪背着个竹篓子站在门口,衣衫又是爬山又是爬树早已有些褴褛,头发也没有整理,乱糟糟的。手腕上的伤口,只有沈喧注意到了,不过面上的几道血痕,却是让沈长易看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疼的不得了。 “叔……”沈寂溪叫了沈喧没得到回应,快步上前奔着沈长易而去,对方刚欲迎上去,却被沈喧抢先一步,抬手一个大耳瓜子扇了过去:“胡闹”。 詹荀:“……” 沈寂溪:“……” 沈长易:“……” 捂着半边火辣辣的脸,沈寂溪低着头有些想哭,却又觉得气氛不对。而且此时没有睡觉,也没有做梦,哭的话,有点说不过去。 沈喧教训完了儿子,开始做自己的分内之事,给詹荀号脉,此人若是服了沈寂溪的血,早晚也是个死。 沈长易终于在沈寂溪尴尬的想钻地缝的时候,过去一把搂过对方按在自己怀里,眼角又挂起了那抹笑意。 章煜立在一旁耸了耸肩,方才拿着自己的刀喊打喊杀的炸毛鬼,瞬间化身慈母了。 沈家人团聚了,在一片死气沉沉血腥气泛滥的詹村。 詹荀背着詹左右的尸体径直去了村北的祠堂。詹荀服了沈寂溪的血解了血疫,却奇迹般的没有毒发,这归功于那枚夹杂着沈寂溪口水的药丸——万草丹。 万草丹并非当真由一万种草药炼制而成,只不过比百草丹复杂了许多倍,而且用的药材极为名贵,炼制也极为复杂,服之可解百毒。 这万草丹世上一共也没有几枚,因炼制所需的几味药材太过稀缺。沈喧将仅有的几枚交给了老六保管,因为老六是沈寂溪的专属伙计。 自幼,沈寂溪的衣食住行都是老六在打理,沈喧负责医馆的生意,沈长易负责管钱和打赌。 “药瓶呢?”老六一脸面瘫相,沈寂溪这几年是看得烦烦的了。 “丢了。”沈寂溪坐着不言语,沈长易在一旁给他的脸擦药。 老六拿着手里的药瓶犹豫了半晌,道:“只剩这一枚了,我收着吧。”此刻他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在为那只玉瓶暗叫可惜。 两只小玉瓶是沈长易花了大价钱买的,因为他觉得万草丹这种名贵的药应当用衬得起的瓶子来装。如今被沈寂溪这么大手一挥,不但将药送了人,连瓶子都丢了。 那只被老六念念不忘的玉瓶,此刻正在詹荀的手里握着。 他立在村北的祠堂里,里面是今日士兵们帮忙收敛的村民尸体,一共二十七具,包括詹左右在内。 疫病到了中后期,死亡的人数增加的越来越快了。 士兵们浇上火油,点燃了尸体。 詹荀立在那里,抬手想要将玉瓶丢入火中,却又收了回来。 那晚沈寂溪以口喂药给他,玉瓶掉到了他手边,迷迷糊糊转醒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10 的他下意识的便将玉瓶捡了回来。 那人为何要将自己的血能解瘟疫之事告诉詹左右?当时他眼睛看不见,或许误将左右认成了自己。 告诉自己此事,是想看自己会不会出卖他,拿他的血来救村民么?若当真拿他的血来救,村民们血疫倒是解了,可会比先前死的更快。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章煜难得的像个大家长一般,拍了拍詹荀的肩膀。 他将玉瓶揣入怀中,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沈先生给大家服了百草丹,与疫症无解,但可以少受些苦,去的平静一些。”章煜道。 “嗯。”詹荀依旧没什么说话的兴致,出神的望着前方着得正旺的火。 章煜掩了掩鼻子,饶是他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如今近距离闻着数十具尸体燃烧的味道,仍是有些反胃。不过,眼前这少年,却没有任何异样,一脸的冷清,让他不禁有些失神。 太像了。 这少年的神态,如炬的目光,那股子对生死的淡漠,都像极了那个人。 “往后,你是如何打算的?”章煜郑重其事的问道。 詹荀摇了摇头,詹村不在了,他没有亲人,也没有牵挂的人,去哪儿又有什么分别呢。 “从军吧,跟着我,上战场杀敌。”章煜重重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詹荀闻言目光一亮,随即又暗淡了下去。 他从前是想过从军的,可是左右为此哭了好几天,他也实在放心不下詹村,老的老小的小,于是便打消了那个念头。 二叔说过,待自己老了,詹荀是要当村长的,所以哪儿也不能去。如今左右不在了,詹村也没了。 章煜挑了挑眉,嘴角一勾,有些惋惜的心道,这少年明明生来是个杀人的修罗,却偏偏在这一方田地里磨掉了血气,瞻前顾后,拿不起放不下,当真是可惜。 不过战场是个什么地方,纵然是个糯米球,也能锤打成利刃,更别说这种天生的噬血种子了。 一名士兵跑过来,在章煜耳边说了句什么,章煜点了点头,上前又拍了拍詹荀的肩膀,道:“少年人,路还长,不着急,慢慢想。” 章煜临走又意味深长的看了詹荀一眼,对方仍一脸漠然的立在那里,仿佛要在火光里寻到什么丢了的东西,又好像在用生命和什么东西告别。 一路穿过死气沉沉的詹村,章煜被空气中那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搅得胃里有些翻腾,暗道这差事可比上阵杀敌苦了不知道多少倍。 还是提刀纵马在敌人身上血里来,肉里去的痛快。 回到驻地,便有士兵汇报了詹村的现状,全村活着的人还有五十二口,其中大多都到了疫症的中后期,半数以上活不过十二个时辰,最轻的还能活个四五日。 这些情况章煜都有预料,倒也不以为意,不过有一件事让他颇为意外,村里有一个五岁的孩童,并没有染上血疫。 沈喧握笔在书案上记着不知所谓的东西,沈长易没有算盘珠子,百无聊赖的坐在一旁远远的望着院子里的一大一小,眼角满是宠溺。 “先生说的那孩子,便是他?”章煜随着沈长易的目光看去,院子里那小小的身影围在沈寂溪旁边,活力四射的让沈寂溪一再炸毛。 “这孩子倒是可爱,不如我们领回去养着吧。”沈长易面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耀得章煜有些失神。 埋头的沈喧抬了抬头,尚未置评,便感觉到一股杀气从院子里直射而来,正是冲着一脸人畜无害的沈长易。 “不行。”院中的沈寂溪突然冲着屋里怒吼了一声,惹得院门口的两名士兵忍不住探头探脑的张望。 好在村民们在领了百草丹之后都各自回了家,否则这一吼可要扰民了。 “好吃~~”一声软糯的童声传来,沈寂溪回身一望,毛都竖了起来,忙伸手去抠那孩子的嘴巴,奈何对方嘴快,已经将口里的东西咽了个干净。 “你……”沈寂溪望着自己晾在院中的磨盘上的失语草,又望了一眼那个偷吃的小混蛋,恨不得一巴掌便要拍上去。 “怎么了?”沈长易一脸好奇的走出来。 那孩子一脸无辜的望着沈寂溪,又看看沈长易,下一刻便捂着喉咙开始在地上打滚。 作者有话要说:  俏郎中小剧场: 沈喧:秉瑜,他们把寂溪喝了…… 沈长易:乖,别难过,寂溪有毒,没那么容易被喝。 沈喧:雾草……差点被反攻。 沈长易:哎,好梦不长。 ☆、“报仇” 这一变故让沈长易吓了一跳,忙上前去查看那孩子的状况,沈寂溪眼疾手快,三两下将磨盘上晾晒的失语草划拉到竹篓子里,背在身后,戒备的注视着眼前的状况。 那厢章煜也注意到了异常,提步而来,沈喧随后跟了出来。 完了,这失语草的事儿,八成是要瞒不住了,都怪这小混蛋。沈寂溪怒瞪了那孩子两眼,转身朝院外溜了出去。 沈喧等人刚出来,还没弄清状况,那孩子便爬了起来,面上丝毫没有痛苦之色,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众人都一脸不解,那孩子张了半天嘴,自然是什么都没说出来,一脸的莫名其妙。 沈寂溪背着竹篓子,在村里晃荡了一会儿,不知不觉晃到了村东头。詹荀家的门半掩着,他推门走进去,发现家里没人。 詹左右已经死了,不过沈寂溪并不认识詹左右。在对方活着的时候,他阴差阳错的将对方错认成了詹荀。 出了詹荀的家门还想往东去,那便出村了,沈寂溪拂了拂额前凌乱的头发,想着该回去找爹了。 “喂,不要乱走。” 沈寂溪回头发现是两名巡逻的士兵,扭着头向村外的方向跨了两步。 两名士兵:“……” 沈寂溪又跨了两步。 两名士兵无语望天,这衣衫褴褛的少年,披头散发,脸上还有伤,估计是神智不清,方才不是还在院子里大吼来着。 见士兵立在那里不动,沈寂溪索性一鼓作气又跨了几步,可是又不知自己此举究竟是为了跟谁较劲,遂找了块石头坐下,取下竹篓子将失语草半干的叶子一片片摘了下来。 几颗草摘了一小沓叶子。沈寂溪从腰间取出个荷包,将里头用来安神的草药尽数倒了出来,把那一小沓失语草的叶子装到了里头。 沈长易不知何时悄悄来到了对方身后,正欲伸手去蒙对方的眼睛,却闻对方冷不丁的道:“小心淬了毒,碰不得。” 伸到一半的手讪讪收了回来,沈长易也不计较,若无其事坐到对方身边,伸头盯着对方脚底下的安神草药,道:“不怕做恶梦?” “带着也没用,这几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11 年没有一日是睡得好的。”沈寂溪伸了个懒腰,散落的头发一甩,像极了欲起身要饭的叫花子。 沈长易看不下去,将对方的头发拂到耳后,露出那几道狼爪印,随后有些后悔的又将对方的头发还原遮住了那伤。心道,这个不修边幅的毛病,也不知是随了谁。 “我与你爹都没想过,你会一心求死。”沈长易有些伤感,以往长期挂着笑意的眼角,细纹里盈满了脆弱,“你爹这回,是真的生气了。”我也生气了,不过这句话他看了看对方依然有些红肿的半张脸便咽了回去。 求死?沈寂溪不解的望去,那神情对方看在眼里,理解成了被揭穿后的惊讶。 “根本就没有诅咒,哪怕你流干了自己的血,也无济于事。”沈长易一本正经,沈寂溪见状也不好意思再不配合。 他原本是误打误撞到了詹村,想用自己的血解血疫,也不过是一时头脑发热。 求死,他真的会为了那个所谓的诅咒求死么?当然不会,自己之所以告诉詹荀,不过是一时冲动,况且自己也坚信詹荀不会那么做。 詹荀果真没那么做,虽然是做了一点便收手了。沈寂溪抚了抚手腕上的伤口,没来由心里有些不舒服,也说不上来是为了什么。 自己做了半天的思想工作,最后也没个结果,沈寂溪只好顶着脑袋里的一团浆糊道:“若是没有诅咒,詹村怎会如此?” 沈长易一愣,有些接不上话。 沈寂溪苦笑一声道:“四年前是何家湾,这一次是詹村,四年后……说不定便是郡城。” “寂溪……” “叔,这都是命。”沈寂溪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丝儿,试着想要满脸悲壮,发觉有些难以驾驭,于是只得换回一副小叫花子样道:“这些年来,我一想起那股子血腥味,就怕的喘不上气,我怕……我怕我这八年的光景是做了一场梦,醒来后又会回到南山,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看着我爹在我面前大口的吐血,看着我娘没日没夜的开方子熬药……” 沈长易听不下去,将对方有些颤抖的身体揽到怀里,一手在对方背后轻拍,便如哄一个被噩梦惊醒的孩童一般。 这四年来,他曾在无数个夜里,用这样的姿势将沈寂溪哄睡。 “……可是,最后他们还是一个个都死了,只剩我跟我娘。”沈寂溪没哭,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又没有做梦,虽然在沈长易的怀里,可是依旧不能哭。 不然,太不像话了。 “跟我回郡城,把这里当成一场噩梦吧。”沈长易顺着对方的头发,发觉有些打结,暗下决心回去第一件事儿便是按着这小子洗头。 沈寂溪转了转眼珠,拿脸在对方怀里蹭了蹭,道:“叔,咱们打个赌吧,这回我保准能赢。” 沈长易:“……” 两人拉扯着起身,沈寂溪背起自己的竹篓子,随沈长易一起朝村子里走去。 坐在院子里的詹荀,拿着块灵牌,正用匕首往上头刻字。一沉一轻的两串脚步声路过门口,渐行渐远,还依稀能听到两人的对话…… “我也赌你爹会答应……” “不成,你不能跟我说一样的,你得换一个立场。” “你换,我不换。” “我不管,我小你得让着我……” …… 詹荀苦笑一声,朝灵牌吹了口气,木屑翻飞中,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撞开门,飞快的向自己奔来。 还未来得及回过神,詹荀的下巴便挨上了结结实实的一拳。捂着下巴一愣神的功夫,那披头散发的身影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远远飘来一句话“这一拳是报了你给我放血的仇。” 你还亲了我的嘴呢,这个仇怎么报? 詹荀暗恼,想着将来有机会一定要捉住这个人,好好修理一番。 刚报了放血之仇的沈寂溪甩着一头乱发跟在沈长易后头,整个人说不出的不着调,沈长易不以为意,眼角噙着笑。 空气中血的味道算不得刺鼻,但是依然是人能闻得清楚的浓度,更何况沈寂溪那饿狗一般的鼻子。 疯疯癫癫也好,总不能整日哭哭啼啼的,日子还是得过的。 相对于两人的故作惬意,章煜就没那么轻松了,他遇上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先前沈长易想要带回去养着的那个孩童,服了沈寂溪晾晒的失语草,成了一个小哑巴。沈喧自是知道其中究竟,沈寂溪看的医书便是从沈喧的书房偷的。 沈寂溪倒是机灵,早早溜了,沈长易紧随其后以找人为由也溜了。章煜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不晓得什么叫说变脸就变脸,措手不及的就被那孩子缠了个正着。 那孩子哭喊着要回家,奈何出不了声,只动着嘴巴一个劲儿流泪,模样看着楚楚可怜,纵然章煜一身铁骨,也不由柔肠百转。 费劲巴拉的观察了半天,才发现那孩子喊的是回家。 章煜叫来了随行的士兵,问这孩子是哪家的,寻思给送回去。那士兵伏在章煜耳边低语几句,他才知道那孩子家里已经没人。 没人了哪还有家?那要我把你送到哪里? 章煜犯难不已的当口,那孩子伏在他肩膀上搂着他的脖子睡着了。终于松了口气的章煜,想把孩子交给旁人,谁知那孩子搂着他的脖子死活不松手,大泪珠子吧嗒吧嗒掉在章煜脖子里,最后这位铁面阎罗不得不妥协。 沈长易回来后见到的便是章煜脖子上挂了个娃娃的场景。后者见到沈长易脸上的笑意,不由有些郁闷,恨不得把人从脖子上薅下来,但想到那断了线的大泪珠子,便作罢了。 沈寂溪乖乖进屋向自己的老爹请了安,被“胡闹”“胡闹”的教训了一番,无精打采的开始帮着对方整理疫症的记录。 虽然人是有些不着调,不过字倒是挥挥洒洒蛮入眼。 沈喧望了一眼丐帮未入门的弟子——自己的非亲生儿子,无奈叹了口气,开始去教训正幸灾乐祸的沈长易。 耷拉着脑袋像只兔子一般的沈长易,不时抬头瞥一眼满面怒气的沈喧,适时的抛过去一个笑脸,随即便被怒目瞪回。 “也便是你,回回由得他胡闹,若是丢了性命,看你找谁哭?”沈喧不善言辞,骂人也骂不出什么花儿,多半都是气势比较唬人。 不过沈长易还就吃这一套,当下便一脸惭愧,委委屈屈的道:“我若知道他会偷溜出来,就拿绳子绑了。” “这回又打了什么赌?”沈喧见对方的样子,气也消了大半。 沈长易嘿嘿一笑,两只大兔子耳朵抖了抖,道:“赌了你会同意将那娃娃抱回去。我若输了,他那十八天的药便不用捣了。” “那你输定了。”沈喧怒气消了,声音变得淡淡的。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12 作者有话要说:  俏郎中小剧场: 沈长易:寂溪,你头发打结了。 炸毛受:对呀,又没人给我梳头,可不得打结么。 沈长易:呵呵 ☆、报应 我当然知道输定了,这不是那小子年纪小,要让着他么。沈长易瘪了瘪嘴道:“这孩子没有亲人了?” “嗯。”沈喧望着院子里,章煜倚在磨盘上正一脸郁闷的抱着那孩子。他又道:“这孩子是四年前被人抱来的,无父无母,便寄养在了村中一对没有孩子的老人家里。前几天老人双双死于血疫,便被邻居抱了去。” 想必邻居也病重了,今日干脆将没有染病的孩子放到了这里。 “那便带回去,给寂溪做个伴儿。”沈长易嘿嘿一笑,正巧对上院子里章煜的视线,笑容一僵,对方挑了挑眉便移开了视线。 正在整理疫病记录的沈寂溪,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弄了一脸的墨水,自己却浑然不觉。 他若知道自己的老爹和老叔给自己找了个作伴的非亲生的弟弟,估计会趁人不备,从章煜脖子上薅起那小混蛋丢到林子里喂狼。 也不知那林子里还有没有别的狼,那只已经被毒死了。 沈寂溪无缘提前得知这孩子要跟着自己回家,待他知道的时候此事早已成定局。好在还有个赌在那里,自己那十八天的捣药伙计可以不用做,也不算是坏事。 沈长易嘴角一勾,想必也是想到了这一层,才没坚持自己这个赌的立场,干干脆脆的输给了沈寂溪。 章煜等人还要留在詹村,待一切结束。 左右血疫不会通过人传染,便是村子里的水源,半月的功夫也早已失去了传染性,所以不必担心士兵们会染上。 沈喧来此,本就是为了找沈寂溪,顺便确认血疫的情况,如今一切办妥,便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小河,好好听话,长大了,不许哭。”章煜摸了摸那孩子的头,潇洒的转身走了。 小河是沈寂溪给那孩子取的名字,他是溪,那他便叫河吧。 四年前沈喧与沈长易捡到沈寂溪的时候,是在一条小溪边上。问他叫什么名字,他死活不吭声。沈喧心道人不能没名字,否则容易没有归属感,于是做主给他取了个名字:寂溪。 沈喧的字是寂言,这道和他的性子很贴切。遇到沈寂溪时,对方十岁,沈喧二十岁,想着带回去做个兄弟带大,便也没有避讳自己的字,谁知道过了段日子沈寂溪一开口,便叫爹。 叫爹便叫爹吧,名字也叫顺口了,懒得改。 沈长易为此郁闷了好久,为什么明明是自己带的比较多,却不管自己叫爹呢,只能混个叔当当。 沈寂溪面无表情的坐在马车里,旁边的沈小河哭的累了,倚在沈长易的怀里睡着了。 恶向胆边生的沈寂溪,抬手便欲给沈小河来个脑瓜崩,被沈喧一瞪手拐了个弯,挠了挠头,发现自己头发打结了。 沈寂溪:“……” 马车一路颠簸,到了郡城。 回家之后,沈长易将熟睡的沈小河塞给老六,麻溜的打了水将沈寂溪扒光塞到了大木桶里。这孩子真是太邋遢了,整个医馆的脸都被他一人丢光了。 洗完澡,拿帕子拧了拧头发,沈寂溪披着寝衣坐在床沿上,沈长易仔仔细细的给他脸上的伤口上药。 “我爹手真狠。”沈寂溪深有体会的感慨道。 “比不上这头毒狼。”沈长易客观的为沈喧辩解道。 沈寂溪哼了一声,不以为然。 “还好,没有余毒,不然这脸怕是要留疤的。”沈长易若有所思的思考了半晌,问道:“老六不是只给你装了一粒万草丹?喝你血的那小子不是吃了么,你这狼毒怎么解的?” “鬼才知道……可能是以毒攻毒,被我体内的毒给克没了。”沈寂溪面上一热,心里暗道早知道应该再补一拳,随后又一想,对方为自己吸出了狼毒,不是应该谢谢人家么? “想什么呢?”沈长易歪着头一脸好奇道:“脸怎么红了。” “涂完了么?涂完了睡觉。”说罢翻身上床,给了沈长易一个后脑勺。 沈长易暗自好笑,刚欲熄了烛火出门,却见沈喧抱着沈小河进来了。 “寂溪,往后小河跟你睡。”沈喧说完将睡得迷迷糊糊的沈小河放到沈寂溪旁边,熄了烛火出了门,沈长易忙屁颠屁颠的跟上。 沈小河一个翻身,搂住沈寂溪的胳膊蹭了蹭,满意的吧唧了一下嘴。 沈寂溪抬起手想要赏对方一个脑瓜崩,最后还是作罢,往里挪了挪身子。沈小河跟着往里拱了拱。 也许是身边多了个小东西的缘故,也许是太累了。沈寂溪这晚睡得格外沉,早晨醒来的时候只觉神清气爽,说不出的惬意。 在床上摆了个大字,伸了伸懒腰,突然一愣,人呢?那小混蛋呢? 趴在床沿上一看,沈寂溪大惊,忙下床去捞人。 沈小河在地下也不知睡了多久,口水流了一滩,被沈寂溪一抱,立马醒了,抱着沈寂溪的脖子便不撒手。 “放开手,松手,不松我弹你了哈。”沈寂溪一脸愤怒,毛都炸起来了。 “爹……” 脑袋嗡的一声,沈寂溪五雷轰顶一般,僵在了原地。不能乱给孩子取名字,否则会被认爹。这是沈喧得出的结论,不过他沉默寡言惯了,自然不会将这种人生巨大的领悟传授给旁人。 于是,沈寂溪中招了。 “我不是你爹。”沈寂溪咆哮道。 沈小河张口便开始大哭:“爹爹……好凶……哇……哇……” 这小混蛋会说话了,那……眼睛? 沈寂溪在小混蛋儿子的眼前晃了晃爪子,发现对方看不见了,不由暗自叫苦。 这都是报应哇!沈寂溪暗自想着,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这小混蛋吃了失语草,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给这小混蛋取名字。 遭报应了。 “沈小河,你叫什么名字?”沈寂溪想着补救一番,将人家的名字改回去,或许就不用当这个倒霉爹了。 “叫沈小河。”沈小河诚实的道。 沈寂溪:“……” 人和人的缘分就是这么没有来由。当初沈喧捡到沈寂溪时,打死也不会相信这小子会成为自己的儿子,如今他更不会想到,捡了个沈小河会成为自己的孙子。 “爹,我要尿尿。”沈小河瞎着眼睛,伸手摸索沈寂溪。 沈寂溪到底是把人家害瞎了,见对方接受的坦然,也不哭闹,便有些心软,上前抱起对方穿好衣裳去了茅房。 “爹,我饿了。” 沈寂溪挥了半天空拳,领着对方去吃早饭。 “爹,还要粥。” 沈寂溪当着目瞪口呆的沈喧和沈长易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13 的面儿,尴尬的接过碗盛了半碗粥塞给沈小河。 “爹,烫。” “烫就等等。”沈寂溪没好气的一声怒吼。 沈小河瘪瘪嘴,准备要放声大哭,昨天哑了一天,今天应该补回来。 “我来吹吹。”沈寂溪缴械投降,拿过对方的粥,一边搅一边吹,直到粥不烫嘴,才递给对方。 “啊……”沈小河不接,张大嘴等着喂。 沈长易忍不住差点喷饭,幸灾乐祸的对自己旁边的沈喧道:“你要当爷爷了。” 沈寂溪和沈喧同时一个白眼飞过去,沈长易忙低头吃粥,一边吃一边偷笑,自己要当奶奶……不,自己要当叔公了。 极度郁闷的沈寂溪,被沈小河这个跟屁虫跟了一天,但对方看不见,总不能不管他吧,况且自己是对方变成瞎子的罪魁祸首。 “爹,天怎么还不亮?你也不点灯。”沈小河满腹委屈,憋着嘴便要哭。 沈寂溪一个头两个大,强迫自己尽量温柔的道:“过一会儿天就亮了,点灯费油,叔公心疼钱。” 摸着算盘爱不释手的沈长易闻言飞过来一个白眼,心道这小子对自己的身份还挺有认同感,自己这便真成了叔公了?可是,人家才二十八岁呀。 沈长易下意识的做了一个捋胡子的动作,沈喧在一旁瞥见,嘴角几不可见的扬了扬。 “爹,我饿了。” “你怎么又饿了。”沈寂溪无可奈何的拉着沈小河到后院厨房,翻出了块饼子塞给对方。 仅仅一日的功夫,沈寂溪便被折腾的精疲力尽了,连沈小河视力啥时候恢复的他都没注意。 半夜沈小河要抱着沈寂溪睡,沈寂溪死活不肯。于是沈小河瘪了瘪嘴又要开哭。 “不好使,不信你哭个试试,立马把你提起来扔到六叔的屋里。”沈寂溪信誓旦旦的恐吓,他心里也当真是这么想的。 沈喧他是不敢惹,送给沈长易与送给沈喧是一样的,只有老六能祸害祸害。 沈小河父子连心一般,好像看透了沈寂溪的打算,没有哇哇大哭,而是红了眼眶,翻身给了沈寂溪一个大后背。 为了防止天亮在地上发现这小混蛋,沈寂溪今晚睡在了外面。 半晌见对方没了动静,沈寂溪好奇的凑过去一看,哭了。不出声默默流泪的那种哭。 沈寂溪彻底没脾气了,不情不愿的伸手僵硬的搂着对方。对方倒也识相,丝毫不赌气,翻身蹭到了沈寂溪怀里。 “爹,我还能见到爷爷奶奶么?”沈小河小心翼翼的声音,让沈寂溪有点心碎的冲动。 半晌后,他把沈小河抱紧了些,道:“往后爹疼你,还有爷爷和叔公。” 十四岁的少年,长大不过是一夜之间的事儿。沈寂溪还没意识到,这个小混蛋将在自己今后的人生中占据怎样的地位,只想着今夜护着他乖乖入睡便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俏郎中小剧场: 章煜:(哄孩子) 沈长易:嗨,奶爸。 章煜:嗨,奶妈。 沈长易:你…… 沈喧:哎,又被调戏了。 ☆、搬家 “沈小河!” 大早起来,半个郡城的狗都被沈寂溪吵得嗷嗷叫。 连着几天,每天早晨起床叫醒沈小河,抱他去尿尿,已经成了沈寂溪的习惯。今日不过是醒的晚了些,一睁眼人便不见了。 沈寂溪先探头看了看床底,没人。 他趿拉着鞋子披散着头发便出了门,连自己寝衣半敞着露出了大片胸膛都没发现。 风风火火的沈寂溪到了医馆的大堂,远远便望见了笑得像一朵花儿似的小混蛋,更可气的是那小混蛋正亲昵的坐在一个陌生人的腿上。 “沈小河!”沈寂溪气势如虹的打破了一屋子的融洽,二话不说上前一把抱过沈小河。 当事人倒是乖觉,搂着沈寂溪的脖子便叫爹。沈寂溪气刚消了些,便见沈小河扒着他的寝衣道:“爹爹……露出来了。” 沈寂溪低头一看,自己胸前的的确露出了不该露的地方,忙扯了扯寝衣盖住。不经意抬头,对上一张微红的脸,心里一滞,随后便有些炸毛。 那红着脸的陌生人,也就是方才沈小河抱着的那人,是詹荀。 “你……”开口才想起来,不知道对方叫什么,沈寂溪尴尬的拢拢衣服闭了嘴。 詹荀下意识摸了摸下巴,有些别扭的避开披头散发袒胸露/乳的沈寂溪的脸,心道:还好,脸上的伤疤好的差不多了,应是不会留疤。 “进屋穿好衣服再出来好么?孩子他爹。”沈长易出奇的没有跟自己的算盘珠子呆在一块儿,而是坐在沈寂溪最痛恨的地方捣药。 开方子的沈喧瞪了自己不着调的儿子一眼,没有说话,心道:胡闹。 沈寂溪扯了扯嘴角,抱着沈小河去了后院穿衣服。 沈喧开完方子,伙计抓了药递给詹荀。詹荀道了谢,望了一眼通往后院的小门,随后起身离开。 在他踏出医馆门槛的时候,沈寂溪抱着沈小河叽叽喳喳的出来了,可脚都迈出去了,万没有回来的道理。 “别老抱着他,当心长大了不会走路。”沈长易抬头一脸笑意的道。 沈寂溪闻言放下沈小河,走过去看着捣药的沈长易问道:“伙计呢?怎么你自己干这个?” “过几日咱们便要搬走了,左右没多少事儿,我便把伙计辞了。”沈长易道。 搬走?刚离开几步远的詹荀,闻言一愣,便被人从背后抱住了腿,那人必是沈小河无疑。 “爹,别走。”沈小河一脸天真,完全不在乎对方的心理承受能力。 詹荀下巴差点掉到地上,抬头便见沈寂溪冲了出来,吼道:“你管谁叫爹呢?白养你这么大是不是?” 屋内的沈长易哈哈一笑,道:“你本来也没养人家几天,詹荀可是人家的同村,认识的可比你早。” 这人跟小混蛋是同村,这茬儿沈寂溪倒真没想起来。 “爹。”小混蛋放开了詹荀,转过来抱着沈寂溪的腿,道:“爹,我想奶奶,想爷爷。” 沈寂溪果然缴械投降了,只得邀请一脸别扭的詹荀进屋再坐坐,以慰儿子的思乡之苦。 詹村的事了结之后,詹荀果然跟着章煜进了军营,不过回营后的第二日他便脸色不好,双眼有些发青。营中的军医看过了,说是中毒,但是不知道是什么毒,解不了。章煜知晓后,便放了他的假,让他来医馆看看。 沈喧已经诊断过,詹荀饮了沈寂溪的血解了血疫,可那万草丹虽然解毒有奇效,却一次奈何不了天下所有的毒,于是沈寂溪体内有几种□□进入了詹荀体内。 好在不致命,沈喧斟酌了开了方子,嘱咐了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14 对方先服几日观察观察效果。 将药放在一旁,抱了沈小河坐到腿上,詹荀倒更像个做父亲的样子。沈长易心里默默想着,瞄了一眼一旁出神的沈寂溪。 原来这人叫詹荀。 短短不到一月的功夫,身边人都死了个精光,只剩个同村的小混蛋,往后不如让他多来走动走动,好歹是小混蛋的半个亲人。沈寂溪母性大发,居然开始处心积虑的为儿子的身心健康操心了。 “先生方才说,要搬走?”詹荀问道。 “是啊,我们打算离开郡城,去中都。”沈长易捏了点儿药沫,又放回去接着捣。 “中都啊,那么远。”詹荀面露黯然。 沈寂溪看了看沈小河,心道你唯一的老乡也要和你分开了,我可怜的儿子。 “往后这几天,你多来陪陪小河吧。”沈寂溪此言一出,屋里所有人,包括沈喧都惊讶的长大了嘴,心道自己的儿子吃错药了吧。 沈长易闻言看了看詹荀,见对方一脸愣怔不答话,怕沈寂溪觉得尴尬,忙道:“詹荀刚入军营,怕是训练吃紧,走不开吧。” 詹荀回过神来,忙道:“没有……不会……走的开。” 沈喧挑了挑眉,拉开药柜的抽屉,拿着清单开始清点药材。 沈长易埋头继续捣药。 沈小河抱着詹荀的脖子,呵呵的笑。 沈寂溪……为了儿子,我真是拼了。 詹荀倒是个守信用的,此后每日都会来医馆,而且每次都会给沈小河带些小玩意儿,逗得沈小河心花怒放的。 沈寂溪被沈喧逼着帮忙清点药材,整日累的嗷嗷叫,沈小河有人陪,他倒少了个□□烦。 沈长易今日不用捣药,抱着自己的算盘珠子趴在柜台上,瞥着沈寂溪道:“你今日……怎么收拾的这般整齐?” 沈喧闻言打量了一下对方,发现自己这位一贯不着调的儿子,今日总算脱离丐帮了。一袭青色广袖长袍,头发整整齐齐的拢着,脸上的伤疤已尽数消退,倒真是赏心悦目的紧。 沈小河在一旁呵呵的笑,也不知在笑什么。 詹荀如约而至,一进门见到沈寂溪愣了一下。自相识后,对方一直都是走凌乱美的路线,今日突然摇身一变成了翩翩少年,倒是有些让人不习惯了。 “我爹是不是很美?”沈小河跑上前,摇着詹荀的衣摆。 沈寂溪:“……” “嗯。”詹荀一脸别扭的应了一声,将手中的小风车塞给沈小河。 “你体内的毒解的差不多了,昨日我替你号脉已是无恙。”沈喧停下手里的活计,又道:“我们明日便走,往后詹公子好生保重才是。” “多谢先生,晚辈谨记。”詹荀面目清俊,没什么戾气,所以看着还算温和。不过他素来不怎爱笑,表情也不丰富,显得很淡漠,总是让人有疏离之感。 沈小河拿着小风车,搂着詹荀一脸的依依不舍。 众人各自忙活,一时无话。 不甘寂寞的沈寂溪,终于找了个话题。 “爹,王阿婆上回来说,李员外家的姑娘不错,长得俊,又乖巧。”沈寂溪站在矮梯上,清点着高处药柜里的药材,眼睛也不看沈喧。 沈长易闻言别过脸看着沈喧,等着看他怎么回答。 “嗯,你也不小了,等过个几年该婚配了,咱们再回来。若是那李姑娘还没嫁人……”沈喧一本正经的话没说完边听道咣当一声,回过头发现梯子上没人了。 沈长易还没回过神来,詹荀已经放下沈小河飞奔了过来。 沈寂溪捂着肩膀,一脸懊恼的爬了起来。 “你没事吧?”詹荀隔着两步远问道。 “你猜?”沈寂溪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还能说话,多半是没事。于是众人都放了心。 只有沈寂溪满腹牢骚。当初为了这李姑娘,他半夜跑到深山老林里找失语草,就为了赢了沈长易,让他劝老爹别娶媳妇。 早知道如此,自己也不用白白受一趟苦了。 “时候不早了,先生明日启程,想必还有诸多事要归拢,晚辈就不打扰了。”詹荀拱手告辞,目不斜视。 “寂溪,去送一送。”沈喧道。 于是沈寂溪拖着沈小河将詹荀送到了门口。沈小河是不知道离别意味着什么的,所以他倒没有依依不舍。 “等等。”沈寂溪突然叫住詹荀。 对方颇为意外的回头,站在原地等着沈寂溪发话,或者给个离别的拥抱什么的。 然而沈寂溪只是问道:“小河原来的名字叫什么?” 詹荀松了口气或者是叹了口气,道:“我只知道他叫从之,姓什么便不知道了。” “哦。” 詹荀犹豫了片刻,从怀里取出一个锦盒,道:“在路边买的,后来发现给小河好像不太合适,给你吧。”说罢递给沈寂溪,头也不回的走了。 “爹,给我看看。”沈小河一脸好奇,全然不顾自己的爹爹莫名其妙的精彩脸色。 沈寂溪打开锦盒,里头躺着一个精致的瓷瓶,瓶口塞着精致的木塞,还雕了花纹,看起来应该是买了瓷瓶自己雕了塞子。与自己丢的玉瓶一般大,放药丹整好。 次日一早,沈家一家三代四口人加上老六举家搬走了。 “爹,医馆怎么办?那些药材都不带走,咱们是不是过几天还回来?”沈寂溪在颠簸的马车里问道。 沈长易替沈喧答道:“医馆你爷爷会派人来看着,咱们不用操心。” 爷爷?沈寂溪一脸困惑,活了这么久,才知道自己还有爷爷。 “爹,曾祖父不喜欢我怎么办?”沈小河代入感倒是挺强。 “呃……”沈寂溪刚想问沈喧,爷爷不喜欢我怎么办,这下着实被问住了。 沈喧终于开口了,道:“他不喜欢,咱们便再找个去处,又不是非中都不可。” 沈长易闻言一脸无奈,重重的叹了口气。天下所有的儿子,都是来找自己的老爹讨债的。 “爹,我想尿尿。” “沈小河!哎~败给你了。六叔,停车。” “……” 作者有话要说:  俏郎中小剧场: 小团子:爹…… 炸毛受:不许管他叫爹,我才是你爹。 小团子:娘…… 总攻大人:哎。叫什么都一样。 炸毛受:你特么还要不要下巴了。 下巴君:作者君,我跟你有仇么? ☆、重逢 刚下过雨的郡城,潮湿而炎热。 马蹄踏在未干的雨水坑里,溅起一串浑浊的水花。 马上坐着个一身墨袍的男子,一双眼睛不时流连在街边三三两两的年轻男女身上,时不时的挑挑眉毛,惹得对方或满脸绯红,或暗骂有病。 “参将。”潮湿闷热的街道,一声低沉的声音的传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15 来,音量虽然不大,却极具穿透力,让马上之人顿觉空气都清爽了不少。 骑在马上的章煜本也行的极慢,稍一勒马便停了下来。 在章煜的身后不远处,沈氏医馆的门口,立着一个一身绛色窄袖兵服的人——那人正是詹荀。 章煜也不下马,待对方走近了,随口道:“随军的大夫可是治不了你的伤?三天两头便出来抓药。” 詹荀提着药,抿嘴浅笑道:“给何伍买的,他前天伤了脚,有点麻烦。随军的大夫治治咱们这些糙汉子还行,稍精细些的人便伺候不好了。” “哈哈。” 章煜骑在马上和詹荀慢慢走着,笑道:“何伍这小子倒是讨人喜,长得俊,脾气也别致。” 想到何伍那娇滴滴的样子,又想了想这几年章煜的一屁股烂桃花债,詹荀暗暗摇了摇头,忙转移了话题,道:“军中这几日,都传大军要北上的消息,参将可会随军北上?” “西南这两年是没什么大事了,大帅班师回朝是迟早的事,只是不知大帅属意谁留下来驻防。”章煜说到此事,倒是难得严肃了起来。 沉吟良久,詹荀开口道:“卑职有一事想求参将。” 呵呵,你也有求人的时候?章煜瞥了一眼与自己的马并肩而行的詹荀,心中忍不住嘀咕。 自詹荀进入军中,已有四年的光景了。章煜四年前还是个千总,如今已成了参将。 四年的时间,那个十六岁的少年,已到了弱冠之年。当初那个瞻前顾后的小子,如今成了战场上浴血而生的修罗,可是偏偏时运不济,屡次错过立功的机会,如今也不过是个小小的把总。 “我还当你是个无欲无求的呢?”章煜毫不留情的揶揄道。 两年前武家军与进犯大余西南边境的蛮军激战数月,詹荀随章煜出战,勇猛异常。以他当时的战功,直接由士兵升任千总也不为过,可他却好死不死的在决战之时随着打散的队伍,一起组织起了救护伤兵的小队。 论功行赏说是公平,倒也极度不公平,任你先头再勇猛,决战时刻不往前凑,实在是说不过去。 于是,四年里,詹荀一而再的重复这种“低级”的错误,导致他奋斗了四年才混上个小小的把总。 “他日大帅班师回朝之时,卑职想随驻守郡城的弟兄们一起留下。”詹荀道。 留在这个又湿又热的地方,放弃去中都的机会?章煜用一副看神经病的表情看着詹荀,最后确认对方没开玩笑。 “你是在躲什么吗?”章煜实在弄不明白詹荀怎么想的。 詹荀耸了耸肩,没有言语。 章煜实在有些气闷,当初捡了对方带入军中,便是想着自己慧眼识珠,此人既然有那个人的神韵,想必到了战场上,又是一尊遇鬼杀鬼,遇佛斩佛的主儿。 事实倒也没让他失望,詹荀在战场上,当真算得上是个噬血的修罗。 可是……哎,章煜一脑门子的官司,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道:“到时候再说吧。”然后一扬马鞭,将这块铁丢在了屁股后头。 心不在焉的一路走回军营,将药搁下,詹荀便去取了马,出了军营。 詹村。 四年前,詹荀离开的时候,村子里一个活人都没有了。只剩祠堂里的一块块灵牌。也多亏了血疫发病时间比较长,村里的人紧赶慢赶的还来得及把灵牌刻出来。 詹荀将祠堂打扫了一遍,过去四年里,每年的今天他都会来做同样的事情。 四年了,他还记得沈寂溪说过的话,那是他不经意或者装作不经意爬到自己家院子外的树上听到的。 “若是没有诅咒,詹村怎会如此?” “四年前是何家湾,这一次是詹村,四年后……说不定便是郡城。” 何家湾? 八年前,十二岁的詹荀和祖母便是在那里捡到了奄奄一息的从之,也就是如今的沈小河,当时沈小河才一岁。因为祖母身体不好,便将沈小河交给了旁人抚养。 八年前的何家湾发生了什么,詹荀不得而知,他当时高烧不退,连自己怎么来的詹村都不知道。后来清醒了,自己变成了詹村的人,还有了新名字。 何家湾……詹村……郡城…… 四年之期已至,郡城当真会如詹村一般么?要知道城中可是有几千口人,加上驻防的军队,若是沈寂溪的话应验了,后果……詹荀不敢想。 詹村久无人烟,有几处无人打理的房屋都塌了半边,此时又恰逢雨季,村子里到处都是疯长的野草,一眼望去,满目凄然。 正在伤春悲秋的詹荀被一声马嘶打断,眉头一拧,趟着野草寻声而去。 自己的马就在眼前,这声马嘶是别的马发出的。 这肯定不是鬼,詹村根本就没人养马,所以不可能有马的冤魂跑来作祟。不过,纵然如此想着,这荒无人烟的村子里突然传来马嘶声,也足够让人不寒而栗。 大白天见了鬼估计也不过能形容詹荀此时的心情,他顺着马嘶声传来的方向,居然找到了自己家。 已经四年没住过人的院子,此时门大开着,一辆马车拴在东边不远处的树上。 倒吸了一口凉气也不能平复詹荀的心情。他翻身上墙,趴在隔壁院子的墙头上朝自己家看了看,发现院子里没人,不过东屋的门半掩着。 他利索的跳下去,反手握着匕首,一脚踹开了东屋的门,里面没人。于是他整个家找了一遍,依旧没人,甚至马车上也没人。 愣怔了片刻,詹荀便发现了异常。 长满草的地方被人踩过短时间内会留下很明显的印记,他此前居然大意到没有发现。 循着杂草上的印记,詹荀很快追踪到了目的地,那些痕迹在一口井旁边留下了许多杂乱无章的印记之后,分岔了。 握着匕首的手加了两分力气,詹荀慢慢向井口靠过去。 然后,他看到一颗挂满水草的脑袋从井口探了出来。 “呃……啊!”那颗脑袋大叫一声缩了回去。 咣…… 詹荀:“……” “有坏人呀……呛死我了……咳咳……”一声凄厉的大叫从井底传来。 不是水鬼? 詹荀一脸茫然,随即被一股力道从后头不轻不重的撞了一下。以他多年习武的功底,自然是没有什么后果。 不过,那股力道的始作俑者,却捂着脑袋似乎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爹……”那捂着脑袋的家伙看着詹荀,表情很是精彩。 詹荀:“……” “沈小河,你没事吧?”井底又传来一声嘶吼。 沈小河如梦初醒的绕过詹荀,跑到井口趴在上头,冲里头看了两眼。 “别趴在上头。”井底君吼道。 “放心吧,我不会掉下去的。”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16 沈小河两手紧紧扒着井沿。 “谁管你掉不掉,你挡住光了,里头很黑。” 井底君继续嘶吼。 詹荀:“……” 心理受到了巨大伤害的詹荀,终于回过神来,大概猜出了井底人的身份,于是出手将井底君捞了出来。 沈寂溪一别四年,比以前更不着调了。这回不只是披头散发,还挂了一身的水草。他成功的从一只丐帮未入门少年弟子,蜕变成了一只丐帮未入门青年弟子。 沈小河一眼望去已经不再是那个奶娃娃,颇有一副小小少年的身量了,只是呆呆傻傻的天性却愈发的变本加厉了。 “爹,你怎么回来了?”沈小河四年不见,对詹荀倒是一点也不认生。 青年叫花子不干了,一边择着身上的水草,一边恨铁不成钢的吼道:“沈小河,你再乱认爹,就别回家了,权当老子没养过你。” 沈小河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帮沈寂溪整理仪容。 詹荀一脑门子见鬼了的表情,不过还是回答了沈小河的问题,道:“村子,是四年前的今天没的,我去祠堂上了柱香。” 沈小河闻言眼圈有些发红,怔怔的不说话了。 不着调的沈寂溪脱下外袍拧水,单薄的里衣贴在身上,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比没穿还撩人。詹荀像一头面瘫的雄狮,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面。 拧完水,抖了抖没择干净的碎草,沈寂溪将外袍披上,也不系扣子,坦胸/露/乳的叫上沈小河向着詹荀家走去。 “爹,抓到螃蟹了么?”沈小河像条大尾巴一样跟在自己不着调的爹后头,不时的回头看詹荀有没有跟过来。 “你猜?”沈寂溪抖了抖空空的两手,一副欠收拾的样子,让人看得牙痒痒,偏偏沈小河毫不介意,依旧兴致勃勃。 面对房子的主人,沈寂溪招呼都不打,毫不客气的当成了自己家。这样詹荀觉得自己像个寄人篱下的客人。 “你去井里做什么?”这个时间太凑巧,而且对方四年前去了中都,突然间选在这个日子回来,又是在这样的地点,詹荀不得不和血疫联想到一起。 “别以为我住了你们家的房子,就得什么都告诉你。”沈寂溪把外袍脱下来晾到院子里,只穿着里衣晃悠。 连沈小河都看不下去了,去马车里取了包袱,拿了外袍给沈寂溪,却遭到了对方义正辞严的拒绝:“明天还得下去,换了也是白换。” 潮湿昏暗的井底有什么值得他一而再去看的? “你怀疑四年前的血疫与井水有关?”詹荀坐到院中的石台上问道。 沈寂溪似乎用了极大的耐心,道:“四年前我便说过,血疫是从水源而来,这还用问?” “爹,我饿了。”沈小河适时的插嘴。 “闭嘴。”沈寂溪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荷包,发现下井之前摘了下来,那荷包此时在沈小河身上。 见到沈寂溪的动作,沈小河下意识的抿了抿嘴,遂跑到詹荀背后,亲昵的倚在对方身上,也不说话。 “我想看看,时隔四年,那东西会不会回来。” 沈寂溪打了个喷嚏道。 “东西?”詹荀只觉后脊背一凉,若不是被沈小河搂着,估计要打个寒颤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俏郎中小剧场: (作者君~~~:今天这个题目也真是应景,然而…我却要孤孤单单的一个人码字,可怜呀~) 炸毛受:雾草……老子居然是这幅尊荣和那个谁重逢了? 总攻大人:你……头上有水草…… 炸毛受: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囧? 总攻大人:嗯,有点。 炸毛受:(挥拳) 总攻大人:(捂下巴) ☆、发烧 什么东西南北的,老子快被冷死了。 沈寂溪搓了搓胳膊,又打了个喷嚏,伸了个懒腰回了东屋。留下詹荀和大尾巴一样的沈小河面面相觑。 詹荀去外头把沈家父子的马车牵来拴到了门口,又把自己的马牵来拴到不远处,然后掩了院门,晃悠着朝村子里走去。沈小河乐乐呵呵的跟在后头,爹长爹短的叫着,詹荀只觉得自己下巴疼,回过身四处看,找不到沈寂溪的人影才稍稍安了心。 “我怎么成了你爹了?”詹荀假装自己是个好奇宝宝。 沈小河挠了挠头,他倒比自己那不着调的爹周正多了,头发绑的规规矩矩,衣裳也一丝不苟的,最紧要的是不论嘴里说什么,脸上的神情都严肃认真的很。 “奶奶说的。”沈小河用那张严肃认真的脸说道。 詹荀望了望天,又低头道:“奶奶还说什么了?” 沈小河拽着詹荀的胳膊,姿势与自己一身周正的形象反差极大。 “还说,她和爷爷老了,若是去的早,让我赖到你们家,我是你们家捡来的,你总不会看着我没人照应。”沈小河和盘托出自己奶奶的临终遗言。 嗯,是个精明的老人家,可惜沈小河好似没学到几分。詹荀心里默默想着。 老人家四年前双双去了,可这叮嘱沈小河倒是没忘。 相比詹荀的只看表面,对于沈小河的大智若愚,沈寂溪是看的透透的。这小混蛋看人下菜蝶的本领都不用跟人学,天生自带的技能。 便是连沈寂溪这种让沈长易挠破头的主儿,到了沈小河的手心里,一样是被制得没脾气。 “既然如此,你怎么又跑去管旁人叫爹了?”詹荀说的旁人,自然是沈小河捡到的那个不着调的便宜爹。 “你要从军,我不能托你后腿。”沈小河一本正经的快把自己感动哭了。 詹荀没有言语,面上也丝毫看不出感动,沈小河吸了口气道:“爹……” “别出声。”詹荀伸手点了对方的腮帮子一下,望着脚底下的井口。两人不知不觉晃悠到了沈寂溪爬上来的那口井。 “你也要去抓螃蟹么?”沈小河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这样听起来比较有神秘感。 “他下去是为了抓螃蟹?”詹荀想起沈寂溪口中说的“东西”,不由打了个寒战。难道血疫是由什么活物带来的? 沈小河耸了耸肩,对自己那便宜爹的所作所为,也有些不以为然。 围着井口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朵花儿来,两人只得百无聊赖的回去了。 东屋的门还掩着,沈寂溪衣服没晾干,想必是怕冷,躲进去睡了。詹荀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交待了沈小河两句,便牵了马准备回城。 沈小河又用极不周正的姿势抱着詹荀,爹啊爹的叫了半天。 “你和你爹也早些进城吧,这荒无人烟的,不宜过夜。”詹荀握着马缰,心道这孩子都九岁了,怎的比五岁的时候还不着调? “宜过夜,怎的不宜过夜?”沈小河一本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17 正经的道:“我和我爹昨夜便在这里过的,今夜、明夜还少不了要在这里过些时日呢。” 这倒霉孩子,倒霉爹,詹荀心道。 “为什么不进城?”詹荀问道。 沈小河瘪了瘪嘴,显然他也不想在这里待。 詹荀看了看东屋,沈寂溪丝毫没有出来的迹象,只得走嘴不走心的哄了哄沈小河,说自己并未告假,不能留宿在外。 沈寂溪不是个好相与的人,自己留在这里,准没好事儿,詹荀心道。 摆脱了沈小河之后,他便快马加鞭的回了郡城的大营。 刚还了马便听见有人喊他,转头一看,是与自己平级的另一位把总,何倚。 “怎么了?可是何伍的伤有碍?”詹荀问道。 何倚摇了摇头道:“何伍没事,过午时参将留了话,让你回来后即刻去见他。” 这么急着找自己,莫不是又起了战事? 詹荀压下自己的疑问,应了何倚之后,便径直去了章煜的营房。 在看到对方的神情后,詹荀的心便放下了一半。对方一脸笑意,定然不是战事又起,顶多是又在外头招惹了谁,或者想到了什么法子要捉弄自己? “哟,还以为你要过了夜再回来呢。”不等詹荀行礼,章煜便上前勾着对方的脖子,亲昵程度有些过分,让詹荀不自然的躲开了些。 章煜也不恼,道:“明日你陪我去趟帅府。” 詹荀身子一僵,面色有些难看,章煜仿若未见一般,继续道:“你不是想留在郡城么?走之前无论如何也得给你推上个千总或者守备的职务,否则你留下后,又没仗打,何年何月能熬出个头哇。”说罢重重的拍了詹荀的肩膀一下。 有些事老躲着也不是个办法,自己既然想留在郡城,谋个一职半位将来郡城即便是有个意外,也有说话的余地,否则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当个旁观者了。 詹荀掩去面上的不自然,道:“多谢参将筹谋。” 章煜挑了挑眉,道:“大帅今日已经透露了大军要开拔之事,现在只等中都传来消息,便确定日子了。” “……”詹荀还没开口,章煜又上前搂住他的脖子道:“眼瞅着便要走了,今夜陪我去城里吧,带你去好地方,别老自己闷着。” 陪你去逛窑/子?呵呵。你走了,那一屁/股的桃花债还不知道该怎么还。 四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人了解另一个人,当然前提是对方会不会在你面前毫无掩饰。 章煜活的很洒脱,或者有另外一个词语叫放/荡不羁。他活的不加掩饰,活的肆意妄为,所以詹荀不需要费什么心思,就可以轻而易举的了解他。 可是詹荀则相反,他冷静内敛,从不轻易向人剖白心迹。所以,粗心的人觉得他活的低调,细心的人则会觉得他活的憋屈。不论是哪一种人,轻易都很难了解他。 这个很难被人了解的人,从章煜的营房踱回自己住的营房,一路上心中百转千回。 明日要不要去见那个人? 见也无妨,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彼此压根都不认识。 还是不见了吧,否则这四年来都白躲了。 若是章煜知道詹荀这个纠结的毛病还没改,少不了又要恨铁不成钢的翻白眼。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半点也没有战场上抽刀杀敌的果敢和血气。 这块铁纠结了一整个下午,黄昏的时候做出了决定,不见。 詹荀虽然瞻前顾后的毛病很重,可一旦下定决心,还是很雷厉风行的。他去箱子里翻了几件平日里穿不着的便装,又带了些干粮,打了个小包袱,换上了一身深色的广袖长衫,去取了匹马,便出了军营。 既然不陪章煜去帅府,只能找地方躲起来,好像一时之间没有比詹村更合适的地方。况且,他对于沈寂溪口中的那“东西”,一直耿耿于怀,也正好借此弄个清楚。 到了詹村,已经入夜了。 沈家父子的马车安静的待在原地。 詹荀推开院门,见厨房有火光透出,走近一看是沈小河坐在灶台前烧火呢。对方早已不似先前那般周正,脸上沾了灰,头发也有些乱,脸上还有没干的眼泪。 “爹……”沈小河可算是见着亲人了,拿着手里的柴火棍,想撂下跑过来抱人大腿,又不愿撂下,最后犹豫了片刻,终于没撂下,只是眼巴巴的看着詹荀。 “哭什么?”詹荀第一次看对方这般,竟然心里也泛起了一丝不忍,走过去帮对方把脸上的灰擦掉。 “我爹……嗝……”沈小河打了个嗝。 詹荀上前揭开灶台上架着的大锅,里头烧得是热水,已经有些沸了。 “给我爹洗澡。”沈小河解释道。 那井里那么脏,在里头泡过,是该洗洗澡。随即又想起一事,詹荀皱着眉头问道:“你这水是从哪里打的?” “从井里的打的,已经放了爷爷给的药粉,干净的。”有沈喧这个神医爷爷,沈小河还是很踏实的,走到哪儿都不担心会被毒死。 “你爹呢?”詹荀看了看东屋的方向,没有亮光。 “烧晕了。”沈小河说着又要哭。 詹荀闻言一滞,快步走向东屋,推开门借着微弱的光线见床上躺着一个人,他试着叫了叫,对方没反应。 摸索着上前,一把摸到对方,詹荀眉头不由一皱。这么烧下去,应该会熟吧。 詹荀去寻了洗澡用的木桶,去取了凉水倒到里头,又将沈小河烧的热水倒进去,试了试水温,有点烫。 沈小河在一旁搓着眼睛,显然是又吓又哭的累着了。 “你睡一会儿,我来照顾你爹吧。”好歹这孩子也叫自己一声爹。 “好。”沈小河去摸了摸自己那便宜爹的额头,虽然很烫,可是他知道对方有詹荀照顾,便也不担心了,没有继续哭。 作者有话要说:  俏郎中小剧场: 炸毛受:沈小河……你怎么能让别人给我洗澡呢! 总攻大人:你要觉得我给你洗你委屈,你给我洗好了~ ☆、左右 沈小河的确是个着调的孩子。 他抱着一条薄毯自己去了堂屋的矮榻上睡了,临睡前还不忘给自己和东屋的两人点了油灯。 四年来跟着沈寂溪生活,对于医术多多少少有些耳濡目染。他知道沈寂溪发烧是因为着了凉的缘故,此前哭是因为怕自己照顾不了对方,所以着急。 如今知道对方洗个热水澡,驱驱寒气便能无碍,于是便安心的睡了。 待木桶里的水温差不多了,詹荀便将沈寂溪脱了个精光,扔到了木桶里。 沈寂溪被烧得昏昏沉沉,双颊透着病态的红色,双目紧闭,皮肤苍白,倒是比醒着的时候招人喜欢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18 。 饶是詹荀这么沉稳克制的人,在帮对方洗头发的时候也忍不住胡思乱想了一通。 此刻沈寂溪无知无觉,自是只有任人施为的份儿,可是詹荀不是章煜,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规规矩矩的给对方洗了头,又等对方泡的面色逐渐恢复如常,詹荀才将人从水里捞出来。 帮他拧干了头发,擦干了水,换上沈小河提前拿出来的寝衣,又用自己带过来的长袍将对方盖住,詹荀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本来不过是来躲个清净,免得被章煜拉去帅府,没想到却要伺候人洗澡,章煜一边叹着气,一边将木桶里的水倒掉。 然后站在院子里,詹荀不知该如何是好。 堂屋的榻本就窄小,如今睡了个半大的小子,东屋倒是宽敞,可是如今睡着沈寂溪,西屋……那是左右生前住的地方。 怎么办?詹荀又陷入了纠结中。在院子里徘徊了近一个时辰,他最终走向了东屋。 沈寂溪的烧已经退了一些,面色也恢复如常。 詹荀立在床前看了对方一会儿,见对方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于是蹑手蹑脚的将对方往里挪了挪,自己睡到了对方旁边。 “乖儿子……让爹抱抱……”沈寂溪一个翻身,搂着詹荀的脖子,一条腿搭到了詹荀的身上。 詹荀:“……” 对方像个猴子一样扒在自己身上,詹荀只觉得自己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头都不知该往哪边扭,怎么扭都躲不开对方绵长温热的气息。 抽出一条胳膊,詹荀试图将对方推开,却被对方一把攥住了手。 “乖儿子……好好睡觉……”沈寂溪将那只手扯到自己脖子底下枕着,然后双手漫无目的的在对方身上一阵乱摸。 詹荀一脸别扭的被对方占了一通便宜,忍无可忍的将对方从自己身上扯下来,然后看也不看对方便出去了。 夜还长着呢。 最终,詹荀在院子里溜了好几柱香的功夫,毅然推开了西屋的门。 房子里久无人住,落了好些灰尘。詹荀也懒得打扫,只扑了扑床上的灰尘,就那么和衣躺了上去。 上半夜没怎么睡,他也是乏急了,几乎是倒头便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感觉又有人缠着自己,一双手不安分的在自己身上乱摸,手到之处,都是詹荀平日里最经不得碰的地方。 想要阻止对方,又睁不开眼睛。 对方毫无章法的撩/拨,却是让一向克制的詹荀有些气血上涌。他一向冷清寡淡,又久在军中,虽已年至弱冠,却尚未经男女情/事。如今,被对方一阵挑/逗,身体竟是有了反应。 感觉到对方炙热的气息喷到了自己的脖颈处,随即便一路向上,行进至自己的唇角。 詹荀突然睁开了眼睛,看清了眼前之人,不禁大惊失色,一把推开了对方。 “左右……你在做什么?”詹荀瞬间恢复了理智,一腔情/欲,转化成了一腔愤怒。 “大哥……”詹左右面上的红晕犹存,攀着对方的身体便欲去扯对方的衣服。 “左右,你醒醒吧,我是你大哥。”詹荀推开扑上来的左右,跳下床往后退了两步。 詹左右衣衫凌乱,双眼有些红,不甘心的道:“你明明有反应,为什么不承认。” “左右。”詹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胯/下,一脸的无可奈何,道:“我那是做梦,做不得数。” 哎,詹荀叹了口气,道:“往后我去东屋睡吧,你也长大了,这床装不下两个人。”说罢抬脚推门而出,却被门槛结结实实的绊了一跤。 睁开眼睛发现眼前漆黑一片,做梦了。 詹左右,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少年,永远也长不大了。 彼时的詹荀,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形同亲弟弟一般的人,对自己有特殊的情愫。 于是,在对方那一点情愫初露苗头的时候,詹荀便毫不犹豫的拒绝了。那可是他此前做过的最迅速的决定之一,少有的不纠结,不思前想后便做出判断。 詹左右自然是失落的,可是两个人共处同一个屋檐下,来日方长嘛。可惜,他们俩的来日,并不长。 起身出了门,詹荀睡意已然尽消。 他不是一个爱伤春悲秋的人,可是有些事,不管过去多久,想起来时那种感觉,都恍如昨日一般。 七年前,詹左右十二岁,他十三岁。两个人正式开始相依为命的生活。 五年前,詹左右十四岁,他十五岁。他发觉了詹左右对自己态度的转变,毅然拒绝对方,从两人同住的西屋搬去了东屋。 四年前,詹左右十五岁,他十六岁。詹村爆发了血疫,全村只剩了他和沈小河。詹左右在喝了沈寂溪的血后,解了血疫,却死于剧毒。 现在,只剩他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 “爹……”沈小河慵懒的声音响起,随后踏着晃晃悠悠的步子走了过来。 詹荀一回头,便被沈小河扑了个正着。正要说话,却发现对方气息平稳,竟然扑在自己怀里又睡着了。 詹荀伸手搂住沈小河,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好像,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眼么前不是就有一个么,不远处的屋里还有一个呢。 夜深了,外头有些凉。詹荀抱起沈小河,送到了东屋,将对方塞到了沈寂溪的怀里,两个人自觉地抱在了一起。 詹荀不由失笑,伸手探了探沈寂溪的额头,确认对方没有继续发烧。熟睡的沈寂溪抬手一拳砸向了詹荀的下巴,虽然是在睡梦中,力道却丝毫不亚于醒着的时候。 詹荀:“……” 一番折腾,天也蒙蒙亮了。詹荀在东屋坐了一会儿,见沈氏父子俩都没有要醒的意思,遂起身牵马出了院子。 一觉醒来,沈寂溪便大好了,看到焕然一新的自己,不由夸赞了一番沈小河,感叹这儿子没白养。 沈小河安心的等对方夸完,才将詹荀托了出来。可是随即便发现,院子里早已没了对方的踪影,便连对方的马也不见了。 “恐怕是你做的梦吧?” 沈寂溪抬眼望见院子里晾的自己的里衣,便有些相信了对方的话,又道:“做好事不留名,沈小河,你往后要学着点知道么。” 沈小河嘿嘿一笑,拿起桌子上詹荀留下的饼,冲沈寂溪摇了摇,道:“做好事不留名,却留了饼。” 沈寂溪瞅了一眼自己一早抓起来套在身上的衣服,心道,那人好像还真留了不少东西。 沈小河啃了口饼,还不忘递给自己的便宜爹一张。 “你吃吧,我要去捉螃蟹了。”沈寂溪说罢便提步出了门。 沈小河咬着饼忙跟了上去,嘴里含糊不清的嚷嚷着鱼鳖虾蟹什么的,不过都让他就着饼子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19 吃下去了,旁人压根无缘听见。 时隔一天,沈寂溪又来到了村里的另一口井旁。他手里拿着搜罗来的绳子,在井口绑好,然后便要下井。 沈小河刚欲开口,沈寂溪似乎想起了什么,然后停下来把外袍脱了扔给对方,才跃跃欲试的要下去。 “爹,要不你都脱了吧。”沈小河煞有介事的道。 沈寂溪张口刚要骂小混蛋,一想也是这个理。这里左右也没有外人,都脱就都脱吧。说着利利索索的把自己脱了个精光。 “白。”沈小河看着自己老爹的裸/体一本正经的评价道。 “小混蛋……”沈寂溪上前便欲出手给对方一个脑瓜崩,谁知对方反应神速,抱着他的衣服起身便逃开了。 沈寂溪像一条赤/裸的白泥鳅,追着沈小河便跑了起来。跑了半天突然看见旁边多了一个人,瞬间便石化了。 詹荀手里拎着一个用布包着的瓷罐,抬头望着天,看那架势,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沈小河见追着自己的白泥鳅突然不追了,四处张望了片刻,发现了望天的詹荀,遂一蹦一跳的窜过去叫爹。 “沈小河,把衣服给老子拿过来。”沈寂溪浑身毛都炸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俏郎中小剧场: 炸毛受:你也是够丢脸的,做个梦都能硬了~ 总攻大人:我以为那个人是你。 ☆、水蛊 望天的詹荀目不斜视,他怕被沈寂溪揍。 沈小河可没有这方面的压力,他心知肚明,自己这便宜爹顶多就是嗓门大,嘴又有点毒,可是真要出手打人,没什么技术含量。 呵呵,詹荀如果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为自己的下巴叫屈的。 詹荀一早闲着没事儿,去附近的村子寻了些吃的,大早上的,总不能啃干粮,沈小河小,需要营养。当然,顺便也算是照顾一下病号吧。 “爹你真疼我。”沈小河一屁股坐到詹荀旁边,接过对方盛过来的一碗粥,那碗捧着还热乎。 沈寂溪胡乱穿了条里裤,裸着上身便被沈小河招呼了过去。詹荀拿起另一只碗,盛了一碗粥递给他,眼神却没敢在对方身上停留。 “你不吃么?”沈寂溪本来是要说谢谢,话道嘴边便变了样。 “吃过了。”詹荀打开另一方布包袱,里头裹着两张饼。 沈寂溪一口气喝光了粥,身心舒畅的打了个嗝,抹抹嘴道:“你不就是想知道血疫的事情么?” 詹荀闻言一愣,刚想反驳,后来发觉自己好像也不知道做这些都是为了什么,若说是为了躲着不去帅府,好像也没什么说服力。 见他不答话,沈寂溪只当他默认,拿起个饼子咬了一大口,道:“这血疫究竟是如何爆发的,连我爹也找不到缘由。不过,既然是病,总会有成因,不可能无缘无故,所以此番我想找出血疫爆发的缘由。” 找到了缘由,治疗或者预防的希望便不会那么渺茫了。 “那……可有什么进展?”詹荀正色道。 沈小河嚼着饼子插嘴道:“抓到螃蟹才能知道。” “螃蟹?”詹荀一脸疑问。 沈寂溪大口将饼子吃完,起身道:“四年前,我在詹村的三口井里放了水蛊,现在我得把水蛊找到,那样或许会得到一些线索。” “水蛊就是螃蟹。”沈小河补充道。 詹荀还想问,沈寂溪已经脱了裤子,一把扔到了沈小河身上,然后顺着绳子便溜到了井底。 “你……”詹荀快步起身到了井边,便听到了井底传来了水声。想到上回对方吆喝过,趴在井口会挡住光线,他便忍住了探头往下看的冲动。 沈小河吃完了饼子,把碗和瓷罐用布包好,揉着肚子走过来道:“别着急,得在水里头待一盏茶的功夫呢。” 一盏茶的功夫?想到阴暗潮湿的井底,詹荀默默的为沈寂溪的胆大包天点了个赞。随即想起来与对方初识的时候,对方正在跟狼对决,不由有些失笑。 看来嗓门大的胆子都大,这话一点也没错。 “沈小河!”井底君扯着嗓子大吼。 “爹。”沈小河扯着嗓子答道。 “没事,你别乱跑。”井底君谆谆告诫。 “哦。”沈小河抿了抿嘴,对詹荀低声耳语道:“他害怕,得时不常的和我说句话。” 詹荀:“……”。 沈小河坐到井边,有些担心的道:“前天和昨天,爹下了两口井,都没捉到螃蟹,就剩这一口井了。” “那螃蟹有多大?”詹荀问道。 沈小河一本正经:“水蛊其实不是螃蟹,是我爹说有八条脚,所以我便管它叫螃蟹了。”沈小河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个米粒大小的缝隙,道:“这么粗一条,跟我手指头差不多长。” 那么小怎么抓? “沈小河!”井底君又扯开了嗓子。 “我和爹都在上头呢,没乱跑。”沈小河也再一次扯开了嗓子。 詹荀眉头一皱,防备着井底君炸毛,过了半晌却没听到动静。便问道:“那水蛊那么小,怎么抓?” “蛊是认主的,只要没死一定会回来找主人。所以我爹一下井,那蛊便会自己爬到我爹身上。”沈小河望着井口有些不安,等了半天不见井底传来声音,便起身探头往下看了看。 “沈小河,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别趴到井口,黑。”井底君怒吼道。 詹荀闻言松了口气,沈小河吐了吐舌头重新坐下。 “你爹还会养蛊?”詹荀想着都觉得瘆的慌,心道千万不能得罪对方,万一被下了蛊就惨了。 沈小河道:“我爹不会,六叔公会。”这个六叔公便是老六。 詹荀四年前见过老六,对对方有些印象。仔细一想,自己没的罪过对方。 “那水蛊喂了我爹的血,所以认得我爹。”沈小河又开始有些不安,起身趴到井沿上向里看。 等了片刻,井里没传来骂声,詹荀眉头一皱也起身凑了过去。 “爹……一盏茶到了。”沈小河趴在井口喊道。 等了一会,井底传来沈寂溪的声音道:“我再等等,你别趴在井口,黑。” 詹荀看了一眼沈小河,对方一脸担心,有些坐立不安,围着井口不听的打转转。一会儿趴过去看一眼,叫声爹,得到回应又开始转。 眼瞅着都快半个时辰了,沈寂溪还没有要上来的打算。 詹荀有些沉不住气了,趴到井口还没开口,便听到沈寂溪有气无力的道:“乖儿子别闹,里头黑。” 詹荀:“……” 沈小河心不在焉,压根没理会詹荀一脸的精彩,趴在井口催促道:“爹,快上来,我着急了。” 在沈小河近乎手足无措的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20 催促下,沈寂溪终于决定上来了。 詹荀将人从井里拉出来,握到对方的手只觉冰冷彻骨,再一看对方脸色煞白,全无血色。也顾不上对方还光着身子,拿过沈小河递上来的衣服,草草的替对方擦了擦,又替对方披上外袍。 沈寂溪有些失神,少有的没开口说话,裹着外袍赤着脚便朝詹荀家的方向走去。 沈小河小心翼翼的,在一旁也不做声,捡起沈寂溪的鞋子和瓷罐跟在后头。 被对方的脸色吓到了,詹荀立马去烧了一大锅水,沈小河准备了木桶,又在水里加了药粉。 待一切准备妥当,沈寂溪已经裹着外袍睡了过去。 詹荀也顾不上许多,将沈寂溪抱起来放到了木桶里。沈寂溪并没有昏迷,一下水立马醒了过来,惊讶的看了詹荀一眼,随即便倚在木桶里默不作声。 见对方好似并没有再发烧,詹荀便起身出去了。沈小河细心的帮对方找出了里衣,又把自己盖得薄毯放到床上。 “你爹怎么了?”詹荀盯着一脸沮丧的沈小河问道。 “不知道。”沈小河有些失落,半晌后又道:“最后一口井了,没抓到螃蟹。” 詹荀闻言便明白了几分,心道沈寂溪如此在意水蛊,难道这水蛊对解血疫当真有什么大用处?可是沈寂溪现在一脸面若死灰的,连沈小河都识趣的不敢靠近,自己还是躲远点为好。 沈寂溪自个儿泡了会儿热水,安安静静的爬上床裹着毯子睡了。 一直到了黄昏,想着该回营了,可又惦记着水蛊的事,想要问问沈寂溪,于是詹荀便快马加鞭的回了一趟军营,又带了些吃的,急急赶回了詹村。 回去的时候已经夜深了。 詹荀推开东屋的门,沈小河依偎着沈寂溪睡得正香。将门掩好,詹荀便去了堂屋在矮榻上睡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听到院子里有动静,詹荀立马清醒。出了屋门,刚好看到有个人影出了院子,詹荀快步跟上,没跟多远便发现那人是沈寂溪。 他大半夜的难道是梦游? 詹荀跟了对方一路,发现他停在了另一口水井的边上。还没待詹荀反应过来,便见沈寂溪又开始脱衣服。 他疯了么?大半夜的又要下井? 詹荀犹豫了一小下,上前一把拉住对方的胳膊,道:“你要干嘛?” 沈寂溪一愣,衣服脱到一半,望着詹荀半天没回过神来。 “你确定水蛊还活着么?如果当真像小河说的那样,你一下水,它们应该立马找到你。既然它们没找到你,说不定已经死了。”詹荀倒真是难得的干净利落。 又愣了半晌,沈寂溪好似听明白了对方的话,脱衣服的手改为穿衣服。 “它们真的能帮助解血疫么?”詹荀还是比较想知道这个答案的。 沈寂溪叹了口气,有些颓然的找了块石头坐下,道:“我也不知道。” 詹荀嘴角抽了抽,心道,不知道有没有用你还拼了老命的要去找? “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线索。”沈寂溪有些苦恼的抱着头,闷声道:“四年之期已经到了,我真的很怕。” “你怕什么?”血疫么?詹荀生怕对方肯定他的猜测。 “我怕……”沈寂溪沉默了半晌,哑着声音道:“我怕有人再继续死于血疫,我怕这个诅咒成真。我想阻止,可是……没办法了,根本就没办法。” 沈寂溪低吼了一声,无力的道:“爹说的没错,我根本就阻止不了……” 詹荀只觉的胸口发闷,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席卷着他。血疫真的会再次爆发,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原来是真的。 “你不是大夫么?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么?”詹荀抓着沈寂溪的胳膊,情绪有些失控。 沈寂溪胳膊一疼,化悲痛为力气,抬起另一只手便找准詹荀的下巴给了一拳,没好气的道:“老子都说了没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ps:这个水蛊是作者君胡诌的,与原有的含义没有任何联系。 请勿费心考据~~本文的任何内容,都是胡诌~都是胡诌~都是胡诌~~ ☆、天意 被沈寂溪一揍,詹荀找回了理智。 他没有揉被揍疼的下巴,而是当做一切都没发生一样,道:“回去吧,小河还等着你呢。” 沈寂溪刚刚恢复的理智,立马又丧失了。 他无比沮丧的揪着自己的头发,蹲在地下,像个思考的缩头乌龟一样,想哭,可一转念发现自己没在睡觉,又没做梦,哭不合适,便止住了想哭的情绪。 詹荀有些无奈,立在旁边像个失了方寸的雄狮,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不该带小河回来。”万一血疫爆发,沈小河染上了呢。自己当初害怕旅途孤独寂寞,又不想忍受分离之苦,所以将沈小河带在了身边。 又或者,是他盲目乐观了,觉得自己当真能凭水蛊找到什么解救之法,把血疫给解了。 “吉人自有天相,你若当真不放心,何不带他回去。”詹荀道。 回去? 对,既然水蛊没找到,血疫是决计解不了了,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还不如回中都。 沈寂溪一刻也不愿意耽误了,起身拍了拍屁股便回了詹荀的家,并且下定了决心,天一亮就带沈小河走。 詹荀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情倒是平静了许多。 他自然是担心的,郡城的几千口人,和驻守的将士,他不愿看到他们任何一个人死。 可是,有些事,注定了便没有解决的办法,你若硬是不接受,到头来便会撞得遍体鳞伤,还于事无补。 沈寂溪躺下有些睡不着,起来后发现詹荀坐在院子里的石台上,想着明天便要回中都了,态度也不由客气了几分,走上前坐到了对方旁边。 “你若是有相熟的人,便让他们一早离开这里吧,往北走,去哪里都好过待在这里。”沈寂溪难得表现出了一丝善意。 詹荀微微一笑,道:“我相熟的都是军中的弟兄,没有军令,哪里能轻易说走便走。” 沈寂溪挑了挑眉,又道:“你没有别的亲人么?”詹村不在了,他是知道的,可总保不齐在别的村子有个远房亲戚什么的吧。 “也不能算没有。”詹荀面色黯然道:“有个素未谋面的至亲,在郡城。” 至亲,怎么会素未谋面? “为什么不见面?”沈寂溪当起了好奇宝宝。 是啊,为什么不见面。詹荀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他瞻前顾后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去找那个人,是怕还是怨?应该是怕吧。对方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因此不存在抛弃一说,那么便只剩怕了。怕对方不认自己,怕对方不认那个抑郁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21 而终的娘亲,怕对方把过去的一切都忘了。 怕相顾无言,怕生疏,怕尴尬。 詹荀第一次发现,自己怕的东西还真是多。 见对方始终不回答,沈寂溪道:“既然是至亲,那便是血浓于水,还是趁着大家都活着,该见的就见吧。免得来日有个病有个灾,天人永隔,便只剩懊悔了。” 这话听着还真是刺耳,可是话糙理不糙。 “对方也未必想见我。”詹荀冷淡的道。 沈寂溪闻言难得的一本正经,道:“我爹娘死的早,世上最亲的人便是我现在的爹和我叔,还有六叔和小河,还有爷爷。” 数算了一圈,沈寂溪发觉自己本来是要安慰人的,忙继续道:“我虽然是捡来的,但是我叔和我爹都很疼我。小河也是捡来的,我也很疼他。我想,小河的亲人,应该比我更疼他吧。” 詹荀闻言想了想以前抚养小河的老夫妇,发觉小河真是幸福,遇到的都是极爱自己的人。转念又一想,小河一岁便没了亲爹亲妈,如今自己的亲爹还活着,虽然没有相认,好歹也算是个爹呀。 “见见吧,再不见见不着了。”沈寂溪语重心长的道。 詹荀表情有些扭曲,但想到对方本来就是个不着调的,便也勉强将这话当成了是安慰之言。 沈寂溪突然嘿嘿一笑,道:“我与你打个赌,你若输了,明日我们走后,你便去郡城见你的那位至亲。” “打赌?”詹荀心道这是章煜喜欢干的事儿。 “我赌,沈小河一炷香的时间内,会出来撒尿。你赌不会。”沈寂溪说起来打赌,总是能一本正经。 詹荀还没反应过来,沈小河便趿拉着鞋子跑了出来,一溜烟去了茅房。 詹荀:“……” 沈寂溪一脸的洋洋得意,道:“我赢了。”说罢便乐呵呵的回去睡觉了。他才不在乎对方会不会去见谁呢,他只是想要感受一下赌赢了的滋味,那感觉真是久违了。 这是天意呀。 詹荀的纠结让沈寂溪挥刀砍断了,他决定明日去见那个人。 相不相认无所谓,这么多年了,他只是想见见对方,也让对方见见自己。战场上相隔着太多的血肉和刀剑,根本看不清彼此。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有力气卖萌~~小剧场欠奉~~5555~ 这章前所未有的短小君~~就这么任性的发上来了~~ ☆、入城 第二天一早,詹荀赶在沈家父子俩醒来前,便离开了詹村。 他还不能自如的应对沈小河的亲昵,自然也无法应对离别的场面。沈小河长大了,知道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爹,咱们不去郡城么?”沈小河和沈寂溪分坐在马车前头的两侧,慢悠悠的朝北而行。 “不去了。” “你不是说郡城要有疫症么?”沈小河严肃起来,还是很认真的。 “对呀,我怕你染上,咱们得赶紧离开,越远越好。”沈寂溪大言不惭的道,完全没有医者当有的责任和恻隐之心。 沈小河摇了摇腿,道:“那你回了中都,晚上做梦别哭哦。” 沈寂溪一愣,面色刷的一下白了。 “六叔公不是给了万草丹么?大不了我再喝你一口血,血疫便解了呀。”沈小河若无其事的道。 沈寂溪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剩最后一粒万草丹,临行前老六塞给了他。 见对方仍然犹豫不决,沈小河道:“我可不想再听你做梦老哭哭啼啼了。”他偶然间得知了沈寂溪噩梦的缘由。 那个纠缠着沈寂溪好多年的噩梦,和血疫有关。沈小河听到过对方说,这世上能解血疫的人,只有他一个。 若是不尽力而为,恐怕这郡城的数千口人命,又会有人算到自己头上。 沈寂溪知道,纵然他调转马头,结果依然可能是全城覆灭。 “爹?”沈小河拿眼瞄他。 沈寂溪调转了马头。 沈小河一脸“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怨念。自两人从中都动身,他便笃定沈寂溪一定会进郡城,昨夜不知对方犯了什么浑,打了临阵逃脱的主意。 但是沈小河深信,即便自己不开口,对方也一定会回去,不过是多走些冤枉路罢了。 沈寂溪有点为自己脸红。坦白的说,没寻到水蛊的时候,他真的慌了神,心灰意冷,便觉得一点指望也没有了,所以想到了逃跑的念头。 不过,此刻回过神来,他便恢复了理智。郡城是他的去处,血疫一日不解,他便一日不得安宁,这是个诅咒,或者是个使命。 马车沿着大道一路到了城门口,却见城门口呜呜泱泱的堵满了人,大都拖家带口,有的还推着行李,少说也有近千口人,而本应在白日里打开的城门,此刻却紧闭着。 糟了,难道血疫已经爆发了。 沈寂溪赶着马车停在路边,问了问堵在城门口的人,才稍稍放了心,原来这些都是流民。 城门一时也没有要开的意思,城外竟然也没有官兵。 “爹,不是不打仗了么?怎么会有这么多流民。”沈小河目瞪口呆的缩到了马车里,探了个头在外头。 沈寂溪皱着眉头,半晌才道:“武帅昨日率大军回朝了,这些住在边境的百姓,见大军一走,便失了主心骨。生怕敌军趁机再打回来,也不知受了谁的煽动,便想要躲到城里去。” 城里有驻军,又有厚厚的城墙,自然是稳妥的。 “那……会有人打过来么?”沈小河问道。 “不会吧。”沈寂溪依旧皱着眉头,没什么心思为沈小河答疑解惑。 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放了这些流民进城,势必会增加城内的负担。血疫一旦爆发,不知道会多死多少人。 “是爹。”沈小河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冲着城门的方向挥了挥手。 不远处原本紧闭的城门打开了,两队人马出来列到城门两侧。詹荀骑在马上,没有要下来的意思,此刻身上着的军服已经同前几天不同。 “果然是坐的高,说的远。”沈小河傻呵呵的望着詹荀,对方并没有注意到他。 在沈寂溪愣神儿的时候,詹荀的讲话已经接近了尾声,可是因为离得远,沈寂溪一句也没听到。 后来才辗转打听到,对方作为守城的千总,已经发话了,城内原来驻兵的营房,因为撤兵空出了不少,将将能容纳这些流民,于是在营房划定了一部分区域,可以供这些人先住进去。 不过为防止扰乱郡城原来的居民的生活,这些流民暂时只能在规定的区域内活动,待有了更好的安置方法,再做变更。 不一会儿便有士兵组织流民排起了长队,城门口有专人一一负责登记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22 ,并且当场分配住处,攒够了一拨人便由士兵带去安置。 “爹,咱们也去营房住么?”沈小河一脸向往。 沈寂溪道:“和他们挤在一处做什么,咱们去医馆。” 这时维持秩序的士兵走到了沈寂溪旁边,沈寂溪一把拉住对方道:“这位大哥,我们在郡城有住处,不去住营房,能不能先让我们进去。” 那士兵拨开沈寂溪的手道:“住不住不是你说了算,这么多人都说自己有住处。”说罢随意指了指旁边,立马便有人应和道,是是是,我们也有住处。 沈小河见状不乐意了,指着远处的詹荀大吼道:“那个将军是我爹。” 众人一通哄笑,便连那士兵都有些忍俊不禁了,捏了捏沈小河的脸,道:“那不是将军,那是千总大人,大人今年才弱冠,怎么会生出你这么大的儿子。” 沈寂溪一把撩开对反的手,没好气的说:“是不是,不由你说了算。” 对方被沈寂溪一瞪,不由有些赧然,一时竟忘了反驳对方。实在是沈寂溪生的太过俊俏,尤其是发怒的时候,俩眼一瞪,风情万种。 沈小河只当对方是被自己的爹吓到了,也耀武扬威的道:“哼,没错,千总大人当真是我爹。” “沈小河,闭嘴。”沈寂溪心乱如麻的,没什么心情斤斤计较,扭头坐到马车上不再理会旁人。 那士兵见状只得讷讷的走开了。 虽然秩序井然,但架不住人多,待沈家父子到了城门口,早已是午时了。本来报了身份和住处,待士兵核查过后是可以不去住营房的,但是沈寂溪总觉得此事不单纯,便干脆随着流民一起被分配到了营房。 马车登记之后由交由专人代管,沈氏父子和另外两个汉子被分到了同一间四人营房。 营房是原先驻城的士兵居住的,武家军人数众多,大都驻扎在城外的营帐,只有一小部分是驻扎在城内的。不过所谓的一小部分,也有近两千人之多。 如今撤走了一半,城内只有不到一千人驻守。 为防生变,武堂还在城外驻守了近五千人,只等着过些时日没有变故,再行撤走。毕竟武家军在郡城驻守了数年之久,一时之间大举回朝,难免会有人生出什么幺蛾子。 沈小河倒是很新鲜,一直“坐立不安”的。 守城的大营在城西,大营与郡城的居民之间隔着条小河贯穿南北,河虽然不宽,但是也没到轻易能跨过去的地步。 况且在大营之侧,自是无人敢造次。 沈寂溪带着沈小河在大营里转了转,发现其他流民都喜气洋洋的,好像捡了天大的便宜一般。 大营的南侧被隔出来给流民暂住,北侧则住着守城的士兵。小河边的每道桥上都有士兵把守,流民一时之间倒真的过不去。 可是,血疫是通过水源传播,他们只要饮着同样的水,照样逃不过染上疫病的结果。 “爹,咱们什么时候去医馆?我不想住在这里了。”沈小河的新鲜劲儿轻易便过去了。 沈寂溪叹了口,这些流民看着并没有异样,想必当真是想住到郡城里来。虽然此举有些不计后果,倒也情有可原,谁不想寻个安安稳稳的地方生活? “咱们现在便走吧。”沈寂溪道。反正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只能静观其变了。 两人回去取了行李,想过河的时候却被桥上的士兵拦住了。沈寂溪开始的时候还是很客气的,可人家一板一眼的咬定,他们进城的时候不讲明真实情况,如今又说不是流民,这不是给组织添麻烦么?还是老老实实的住在营房里吧,别惹事儿啦。 沈寂溪哪受得了这个气,挥拳照着对方的面门便招呼了过去。然后,对方一抬手,反勾住沈寂溪的胳膊,轻轻一扭,将他的膀子卸了。 沈小河:“……” 沈寂溪:“啊……” “袭击守城士兵,你这是要挨板子的。”那士兵不依不饶,拖着沈寂溪便要招呼另外几个士兵把人押走。 沈寂溪疼得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弓着身子,恨不得跪到地上,可肩膀的疼痛丝毫没有减轻。 沈小河吓得哇哇大哭,不一会儿便招来了许多围观的人。 就在沈寂溪脑子一片空白的时候,上来打算把自己拖走的士兵突然停了手。紧接着一只宽厚的手掌握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肩膀,然后伴随着他“啊”的一声大叫,胳膊被装上了。 “爹,你怎么才来呀……”沈小河哭的更委屈了,抱着来人的大腿便蹭啊蹭。 沈寂溪终于回过神来,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样子,便听见对方对着身边的人淡淡的吩咐道:“把他们送回城西的沈氏医馆。”说罢拍了拍沈小河的脑袋,头也不回的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俏郎中小剧场: 沈寂溪:啊……疼! 詹荀:……(英雄救美) 沈小河:爹好帅!棒棒哒! 沈寂溪:(丢人丢大了~) ☆、失踪 沈寂溪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可奈何没人给自己做主,也硬气不起来,只得忍气吞声的揉了揉胳膊。 旁边刚刚被吩咐的士兵憨憨的一笑,捏了捏沈小河的脸道:“千总大人当真是你爹呀。” 沈小河一看对方正是先前在城门口那人,一挺腰杆道:“方才我爹还抱我了,你没看见么。” 沈寂溪瞪了沈小河一眼,道:“闭嘴。”然后还不忘恶狠狠的瞪了方才卸他胳膊的那人一眼,对方面色发白,此刻早已是心乱如麻了。 方才千总大人脸黑的像墨一样,只抛给他一个眼神,他便连着打了两个寒战。此人倒并非怕事之辈,他的做法原也没有错处,只是他跟着詹荀许久,对对方敬畏有加,是以伤了对方的熟人,自然心里不是滋味。 那憨憨笑着的士兵,拍了拍自己脸色纠结的袍泽,便依照詹荀的吩咐,取了马车,将沈氏父子俩送回了医馆。 沈寂溪自觉丢了面子,闷声不坑,一脸的生无可恋。沈小河瘪着嘴跟在后头一声不吭的进了医馆。 医馆的伙计似是早有预料一般,接了马车,又谢过了护送二人的士兵。垂头丧气的沈寂溪招呼都不打径直进了医馆,却在撞上了一个沉默不语的家伙之后,不悦的抬头瞪去。 沈寂溪:“……” “六叔公。”沈小河素来都比自己的便宜爹着调,这回也不例外,见到一脸面瘫的老六,热情了打了招呼。 对方难得一见的松动了一下表情,也紧紧是松动了一下而已,这已经是给了沈小河莫大的面子。 “六叔。”沈寂溪总不能落得个不如儿子的名声,闷闷的打了个招呼。 老六是个伙计?老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23 六不只是个伙计,他应该算是管家兼老妈子兼伙计兼等等。虽然因着那张终年不怎么变换表情的面瘫脸,他整个人都没什么存在感,但是少了他,估计沈家会折一根房梁。 “流民早早便悉数进城了,你去哪里野了?”老六不高兴起来,表情是看不出的,只能从音调的低沉程度来判断。 不提还好,一提沈寂溪便气不打一处来。 “爷爷和叔公呢?”沈小河恰到好处的转移话题。 老六转身不再理会沈寂溪,道:“中都有事未处理完,暂时不会来郡城。” 沈寂溪有些沮丧。看来此番无论郡城会不会有一劫,都不会有人来帮他了,他只有自己可以依靠。沈寂溪呀沈寂溪,再过两年你便要及冠了,也该是时候做点什么了。 “爹……”沈小河见沈寂溪面色不霁,上前拉了拉对方衣袖。 对方回过神来,想起了流民之事,便想着听听老六的看法,于是问道:“城里突然多出了这么多人……” 老六打断他道:“你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意思?”我也没说要做什么呀?这不明显话中有话么。 老六眼中闪过一丝忧色,道:“这几日你呆在医馆不要出门。”说罢不再理会对方。 沈寂溪本也没什么心情,呕了一肚子气,也不再追问,郁闷的去了后院。虽然四年未曾回来过,屋子里却被打扫的很干净,被褥也晒过了。显然,医馆的伙计提早得知了他会回来的消息。 一头扑在床上,沈寂溪大有一觉睡死的架势,却兀自睁着一双大眼。 沈小河见对方如此,只当他还在为了方才在军营之事不爽,犹豫了半晌,上前安慰道:“回头爹肯定会打那个人板子,为你出气,你就别生气了,叔公说了,气大伤身。” 沈寂溪闻言竟然笑了笑,他虽然有些怄气,现下却实在不是为了此事。 “小河,爹是不是很没用?”沈寂溪有些落寞。 沈小河挠了挠头,依旧说着老话题,道:“那人是习过武的,爹打不过也没什么丢人的。”说着还伸手在沈寂溪肩膀上作势拍了两下。 “都这种时候了,我竟还沉不住气,真是幼稚。”想起自己莫名其妙打人反被别人修理的经过,沈寂溪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人家士兵坚守自己的职责,而他咋咋呼呼去给人添乱不说,还自取其辱。不但让沈小河白白担心,还让那个人看了笑话,想到詹荀,沈寂溪更郁闷了。 “爹,你怎么了?”沈小河见惯了对方不着调的样子,如今不禁有些不习惯。 “开饭再叫我。”他索性扯过被子盖住头,做起了缩头乌龟。 沈小河看了半晌,见对方好似是睡了,便轻手轻脚替对方脱了靴子,然后一路跑去了前厅。 “六叔呢?”沈小河多日不见,本想着找老六亲近亲近,却不料对方不在。若说这老六与沈小河也是颇令人费解,老六的性子极为内敛,鲜少流露自己的情绪,一般人都不愿跟他多说话,怕冻着舌头。 可是偏偏沈小河,没事儿便爱缠着对方,久而久之,他竟成了老六最亲近的人。而老六待小河也是不薄,仅有的几次几不可见的微笑,都给了对方。 医馆另一个年纪稍大的伙计,道:“六哥出门了,吩咐了大公子与小公子都不可外出。现今郡城乱着呢,总归是待在医馆比较稳妥。” 大公子与小公子自然说的便是沈寂溪与沈小河,两人名义上是父子,可在这些伙计们眼里,却不过是兄弟罢了。也就沈寂溪与沈小河一本正经的扮演着便宜爹和乖儿子,旁人不时的附和一番罢了。 沈寂溪一觉醒来已到了深夜,摸了摸旁边没有沈小河的踪影,立刻便坐了起来。深更半夜,沈小河会去哪儿? 他趿拉着鞋子,拢了拢乱七八糟的衣襟,穿过一片漆黑的院子走向了前厅,没有灯火,也没有人。 沈寂溪突然觉得有点慌,跑回后院砸了老六的门,发现里头也没有人,又依次砸了其他住着人的屋子,发现医馆的伙计竟然也都不见了。 怎么回事,自己是在做梦么? 沈寂溪跌跌撞撞的跑去医馆的大堂,鞋子跑掉了也没顾上。医馆临街而建,大堂的门外便是郡城最中心的街道。 门一打开,沈寂溪立时被门外的火光晃了一下眼睛。 还没缓过神来,便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晃眼的火光,沈寂溪抬头望去,那人背着光,看不清面目。 “你叔和你爹托我给你带话,要你不要轻举妄动,等着他们来。”挡在沈寂溪身前那人道。 终于适应了眼前影影绰绰的火光,沈寂溪终于看清了那人,是章煜。 “他们来郡城了?”六叔不是说他们有事情没办完么?既然来了郡城,为什么不回医馆? 章煜转身想走,但还是停住脚回答了沈寂溪的问题:“我随大帅回中都途经南塘遇到了他们,他们赶路太慢,便托我先带话给你,天亮之时他们估计便该到了。” 不待沈寂溪言语,章煜便急急的转身走了。 这时,沈寂溪放眼望去,见街道上相隔不远便立着一个士兵,手握火把,像在等待什么的到来。 武帅率大军回朝,已经到了南塘,为何同行的章煜又带人赶了回来?这些士兵要干什么?沈小河和六叔呢,为什么整个医馆的人都不见了? 沈寂溪揉着一脑袋乱糟糟的头发,心急如焚。 不远处立着的士兵,见沈寂溪立在门口,上前示意他进屋。沈寂溪想打听些什么,对方却是决计不再开口。 沈寂溪进门后也不点烛火,便开着门借着映进来的火光呆呆的坐着,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门外。 真的要来了么? 一切便像一场噩梦一样,纵使你万千防备,依然手足无措。 整整十二年过去了,沈寂溪突然意识到,对于那个害的自己家破人亡的“敌人”,他仍然一无所知。 他曾经认定血疫是由水源而起,于是向让老六借了几只水蛊,并分别喂了它们不同的药和自己的血。若四年当中,水源再出状况,服了不同药物的水蛊身上便能寻到一些线索。 六叔曾说过,这些水蛊生存能力极强,莫说是四年,便是四十年,只要主人活着,便能寻到他们。可是现在,所有的水蛊都失踪了。 血疫,你究竟是什么? 沈寂溪突然大大的呼出一口气,转身去柜台找出了纸和笔,然后朝干涸的砚台里吐了口吐沫,胡乱磨了几下,铺开纸便写了一串药名。 屋子里光线极暗,沈寂溪倒不是夜视眼,实在是这张方子他早已写过了不知道多少遍,便是闭着眼睛他也能准确无误的写出来。 十二年里,琢磨这张方子曾是他活着的唯一动力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24 ,可是事到如今,这张方子依旧是不完整的。他始终猜不透,这张方子的玄机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俏郎中小剧场: 何珥:为什么老说我憨憨的呢?我到底哪里憨? 沈寂溪:你哪里都憨。 何珥:你……那也比你强,你哪里都欠收拾。 詹荀:放肆,欠收拾也轮不到你。 ☆、惶然 他伸手在方子最下头写着的三味药处,摩挲了几下,未干的墨迹沾了他一手。随后他将那张纸揉了揉丢掉,又重新扯了一张纸,这回只写了那三味药的名字。 轮回草。 涅槃钉。 死生泉。 这是八年前,姚五娘死前留给沈寂溪的方子,而方子中的最后三味药,没有人知道是什么。 姚五娘曾经治好过沈寂溪和她自己的血疫,用的便是同一张方子,只是沈寂溪不能确定,当时方子里是否有这三味药。 十二年都解不开的谜团,一夕之间怎么可能解的开,沈寂溪像曾经无数次经历过的那样,对着纸上写的三味药束手无策。 天渐渐亮了,外头的士兵依旧立着,火把却早已熄了。 半开的门里突然有人进来,正自呆滞的沈寂溪心头一喜,抬头却见进来的人是章煜,而不是沈小河他们。 “小河呢?”章煜终于得以喘口气,见医馆的门没关,便进来了。见沈寂溪呆呆的坐在柜台上,披头散发的很不成体统,不由挑了挑眉。 “不是被你们抓走了么?”沈寂溪一脸迷茫,折腾了一夜没怎么睡,他整个人身上都挂着疲倦。 章煜闻言一皱眉,道:“我们只是将城东和城西隔开,提醒百姓尽量待在家里不要乱走,并没有抓人。”再说了,抓了人也没地方搁呀。 “隔开?城西安置的流民……果然爆发了血疫?”虽然早有预料,但没成事实之前他总还是怀有乐观的心理。 章煜望着他赤着的脚,皱了皱眉道:“没有。是在南塘遇到了沈先生后,经他提醒我才赶了回来,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 “我爹有那么大的面子?”单凭一面之词便如此大动干戈,沈寂溪可不觉得自己的爹有这么大的威信。 “大帅信任沈先生。”章煜看了一眼门外,想要起身,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小河究竟去了哪里?” “我的儿子你瞎操什么心?”沈寂溪见章煜眉毛一挑,便有些烦躁,实际上他的烦躁和对方一点关系也没有。 若是换了往常,章煜定然要逗上一逗这个突然炸毛的家伙,但是此时他着实是没什么心情,便道:“这个时候让他乱跑,若是出了岔子便麻烦了。” 沈寂溪闻言一皱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撒腿便往外跑。 章煜一把拉住他,道:“你去哪儿?” “小河可能去了城西,我得去把他找回来。” 章煜眉头一皱,对方已然挣脱了手臂,夺门而出。 跑了几步,沈寂溪突然停住了脚,低头一看赤着的那只脚被石子硌到了,有一道小小的伤口。他正想要返回去穿鞋,却见后头章煜骑马而来,路过他身边伸手一捞便将他捞上了马。 “你要干嘛?”沈寂溪坐到了马上还兀自挣扎,眼看便要破口大骂。 章煜一脸无奈的道:“要不是答应了沈先生照顾你们,我才懒得理你呢。”他虽然素来喜欢处处留情,遇到长相不错的,无论男女长幼他都不甚忌讳,但沈寂溪这种狂放不羁的外表,实在不是他会动心的类型。 整日衣冠不整的,白瞎了漂亮的脸蛋了。 街道上人不多,加上章煜快马加鞭,两人不多时便到了城西的河边。昨晚章煜已做了部署,先前在城西的士兵,分了一半到河东,两边的士兵都不可再过河。 在得知章煜的部署之后,沈寂溪不由皱眉道:“血疫不会通过人传染,你根本无需如此安排,倒不如断了他们的水源。” “你怎么知道时隔四年,那血疫不会改变?”章煜道。 沈寂溪闻言一愣,随即一脸的难以置信,道:“这是我爹说的么?”对方不答,算是默认。 沈寂溪半晌没做声,印象中,自己的爹从来没出过错,他说是便八成不会错,时隔四年,血疫竟然真的变了。 那方子还有效么?即便当真找到了那三味药,会不会也解不了血疫了? 章煜并没有下马,隔着桥吩咐了几句对面的士兵,对方领命便离开了。 沈寂溪用一个极为狼狈的姿势跳下马,走到桥上。 “你不能过去。”章煜沉声道。 沈寂溪倒是没有硬闯,而是抬头问道:“若是小河他们在那边,你会放他们过来么?” “不会。”章煜说的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那你还带我来?”沈寂溪又要炸毛。 章煜挑了挑眉,道:“我总得来确认一下,回头也好跟沈先生交待。若是不带你来看看,怕你又会惹出什么幺蛾子。” 先前那名士兵跑回来了,沈寂溪见对方只身一人,不由心烦意乱的。他自然不希望小河他们在此,可又怕寻不到人,不由矛盾不已。 那士兵隔着河说明了情况,沈氏医馆有五人在城东。昨夜忙碌到太晚,今日尚在休息。 “既然他们都在,我也过河吧。”沈寂溪丝毫没有犹豫,把腿便向对岸走。 章煜暗骂一声,跳下马上前拉住对方,道:“沈先生今日便要到了。” 沈寂溪闻言一怔,又看了看对岸,沉默了半晌道:“你会送我回去吧?” 章煜一愣,没想到对方如此配合,忙点头应是。 河的另一侧,詹荀立在远处,望着沈寂溪用极为不雅的姿势爬上了马,轻轻叹了口气。 早知如此,昨夜便不该让沈小河过河。 “守备让你过去一趟。”说话之人正是先前与他平级的把总何倚,如今詹荀虽然已是千总,但对方倒没有什么生疏之感。 “何珥那边,都安排妥当了么?”詹荀问道。 何倚道:“我方才问过了,所有的流民和士兵都饮过了药,各处也都按照六先生的吩咐,洒了药粉。” “接下来要好好安抚民心,切勿在这个时候让人出来生乱。”詹荀道。 何倚点头应是。詹荀又细细的交待了一番,才朝守备于允的营房行去。 于允本来是驻守在城外的,城内巡防治安原本都交予詹荀负责,不过章煜回来后传达了武堂的命令,为了防止城外的五千人马遭殃,由章煜带来的副手率军拔营,到距离郡城十里之外驻扎。于允则与詹荀一起管理城西的军营。 到了于允的营房,对方正在闭目养神,不过未等詹荀开口,对方便醒了过来。 “坐吧,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25 别戳着了。”于允与詹荀算是相熟的,两人在战场上没少并肩杀敌,相互对对方都极为赞赏。 若非詹荀这几年老是“运气不好”,两人早已是平级了。因此于允在对方面前,是丝毫不拿架子的。詹荀也不矫情,让坐便坐了。 “外头都安排妥当了。”詹荀开口道。 “嗯,此番咱们做了万全的准备,想必能有些效果。”于允并不了解血疫,四年前詹村的事情,外人极少知晓。 “但愿如此。”詹荀目睹过血疫爆发后的惨烈,到如今他依然时常做恶梦梦到那时的情景,每每惊醒都觉得毛骨悚然。 整个詹村,只活下了两个人,他和沈小河。 “那几个医馆的郎中,听说还有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于允问道。 “嗯。”想到沈小河,詹荀心里还是有些郁闷的,他不希望对方陷入这样没有希望的阴霾里,倒不是因为那几句“爹”,毕竟对方还是个孩子。 “依我看便让他们回去吧,他们既然是医馆的,想必不会有事。”于允道。 他想象不到血疫究竟有多可怕,可是詹荀知道,所以詹荀不敢冒险。尽管,最后的结局仍然可能是全城都保不住,但只要有一点可能,他都不敢冒险。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不能确定,究竟是城西比较危险还是城东比较危险。 大家都下意识的觉得,城西聚集了流民,所以爆发瘟疫的可能较大,可事实未必如此。 “守备无需挂心此事,我自会同他们有一个交待。”若是瘟疫当真爆发,恐怕任谁也给不了任何人交待。 众人都心中惶然,好在士兵们都有条不紊,也算是一种安慰。 沈小河睡醒了便呆不住了,闹着想回家找自己那不着调的爹,老六只得好言相劝。 “谁让你昨夜偷偷摸摸跟过来的,既然来了,便不能怨旁人。”老六一本正经。 沈小河瘪着嘴,道:“还不是想来寻你,谁知道一过了河,他们就来了,不让回去了。”章煜带的人在沈小河之后便入了城,河东河西之界便就此划定。 老六只是出于“防患于未然”的心理,拿了些强身健体的草药,和消毒的药粉,想着分发给城西的流民。这样一来,若之后真有瘟疫,好歹能安抚人心。 其实,老六只是想安抚自己的心。 坐着等待事情发生的感觉,当真不好受,老六虽然面上没有情绪,却到底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爷爷有治瘟疫的法子,对吧?”沈小河神秘兮兮的问道。 有么?恐怕连沈喧自己也不知道吧! 作者有话要说:  俏郎中小剧场: 沈寂溪:这三味药怎么感觉怪怪的? 作者君:都是我胡诌的~~ 詹荀:你还有什么不是胡诌的,你说吧! 作者君:从头到尾都是胡诌的。 沈寂溪:那你以后叫胡诌君,别叫作者君了~~ ☆、谶语 一日过去了,沈寂溪盼了一整天的人并没有来。章煜说过,沈喧与沈长易今日一早便会到,看来是途中出了什么变故。 医馆里空空荡荡,城内的百姓也都闭户不出,整个郡城便数那些士兵最显眼了。 入夜之后,那种异常的平静反倒更加让人不安。 当夜,沈小河刚刚靠着老六睡过去,便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 “爹……”沈小河躲在老六的背后,看见门外立着的人不由一愣,随即便欲上去抱大腿。 “小河别闹。”老六适时的拉住对方,随门外的詹荀一道往外头走了几步。 “疫病起了。” 詹荀声音压得极低,但饶是如此,对老六来说,也像一个晴天霹雳一样。所有人都知道它要来,如今它当真赴约了,却没有人能做到从容不迫。 “有多少人?”老六问道。 “方才何珥报给我的人数,只有七个,待明日天亮便不好说了。”詹荀沉声道。 老六闻言不再作声,此时小河鬼鬼祟祟的跟了来,被詹荀抬头一望便也不再躲,老老实实的站在老六旁边。 “按照沈先生的交待,营中有一部分人,饮的是从外头运来的水,可是发病的七人中有两人是这部分人里头的。”詹荀面色极其难看,老六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们都心知肚明,此事印证了沈喧的猜测,血疫从前不会通过人传染,而今不一样了。一旦疫病通过人与人的接触开始传染,那么疫病扩散的速度将会变得极快。 “詹千总,恕我无能,除了依照常规处理疫病的法子,将患者与尚未患上的人隔离,实在是没有其他法子。对于血疫的医治,连先生都无能无力,更别说区区在下了。”老六倒不是谦虚,他毕竟不是郎中,会的也都是些简单的医理,治瘟疫却是无能为力的。 詹荀叹了口气,道:“六叔既已被困与此,前头便是刀山火海,咱们都是避不过的。最坏的结局,我也早有准备,只是接下来这些时日,还要麻烦你再熬些药,带着他们勤洒些药粉,总不能这么快便让百姓没了指望。” 老六点了点头。 “我爹肯定能治好瘟疫,去把我爹接来吧。”沈小河一脸的笃定。 老六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詹荀,转头对沈小河道:“他若能治好,自己便会来。他若自己不来,你把他绑了来也是无济于事。” 沈小河闻言一脸的不解,只得无奈的打了个呵欠。 沈寂溪天不亮就打开了医馆的门,已经晚了一天,他等的人今日该到了吧。不过他又从日出等到了日落,没等到想等的人,却是章煜一天来了好几回。 昨夜七人发病,今早人数升至36 人,日落时便成了97 人。 听着章煜口里机械的说出的数字,沈寂溪只是皱着眉不言语,半晌见对方要走,才叫住道:“你不是说我爹昨日便会到么?” 章煜挑了挑眉,什么都没说便走了。 沈寂溪的心一点一点变凉了,可又始终不愿放弃心里的那一点盼望。瘟疫才爆发不到两日,即便他们明日赶到,也来得及。 医馆的门入夜也没有关,沈寂溪便趴在柜台上睡了。 “爹!”沈小河突然闯入的清脆的声音,将沈寂溪从混沌的梦境中拉了回来。 “小河,你怎么回来了,六叔呢?”沈寂溪看了看对方的身后,并没有跟来其他人,便是医馆的伙计也没见到一个。 沈小河脸色一黯,抱住对方的腰,道:“爹,你能治好他们么?” “我……治不好,便是你爷爷也未必能治好。”沈寂溪摸着沈小河的头,脸上露出了惭愧之色,为什么而惭愧,他也说不清楚。 便因为自己的娘亲说他是世上唯一能医好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26 血疫的人么? 这明明就是个诅咒,只要他活着一日,只要血疫还存在一日,这诅咒便会阴魂不散的随着他。 “爹,爷爷说,你若是治不好,这世上便没人能治好了。”沈小河仰头看着沈寂溪,他已经长高了许多,仰头看对方时,早已不似从前那般费力。 沈寂溪凄然一笑,道:“是啊,只有我一人,没有旁人。”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不止一次的拿解血疫的方子去给沈喧看,对方却是一再拒绝,直言不想知道这方子。 至此,知道这张方子的人,也只有沈寂溪和姚五娘。 “爹……”沈小河叫了一声失神的沈寂溪,对他招了招手便夺门而出。 沈寂溪一愣,随即快步跟上,出了医馆不由被吓了一跳。医馆的门口铺满了白布,依那白布的轮廓判断,白布下盖着的应当是…… 就在沈寂溪惊得哑口无言的时候,沈小河上前用力一扯,白布被揭开了一个角,露出了老六的脸。 “六叔!”沈寂溪大惊,沈小河随即将白布整个揭开,在老六的尸体后头并排放着医馆的其他伙计,还有那个卸掉过自己胳膊的士兵,那个送自己回家的士兵——何珥,还有……詹荀。 “他怎么会死?”望着詹荀的尸体,沈寂溪只觉脑袋里有东西嗡嗡的叫个不停。他染过血疫,用自己的血医好了,怎么会再次染病? “爹,我也会死对么?”沈小河上前依偎在对方怀里。 沈寂溪从巨大的震惊和悲伤中堪堪寻回一些理智,拍着沈小河的后背,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 突然,怀中的沈小河剧烈的咳嗽起来。沈寂溪忙弯腰抚着对方的胸口,却被对方口中咳出的鲜血喷了一脸。 “小河……”沈寂溪满目的被红色填满,然后看着沈小河虚弱的倒在了自己的怀里。 “小河……” 噩梦中猛然惊醒,沈寂溪费了一炷香的功夫才稳定了心神。 还好,是个梦。 望着外头泛白的天,沈寂溪心里的寄望越来越渺茫。 爹,叔,你们为什么不来? 你们怎么忍心不来? 沈寂溪摇摇晃晃的走出门去,门外只有士兵,没有白布也没有尸体。 “沈公子。”远处有人骑马而来,叫住了转身正欲进门的沈寂溪。 他抬眼望去,待那人走近才发觉不是章煜。 “你是谁?”对方虽然骑着马,却是白白净净,一眼便知不是行伍之人。 “在下方敬言,幸会。”马上之人拱了拱手,薄唇微抿,干净的微笑和沈寂溪的心情格格不入。 “我不认识你,你来干嘛?”沈寂溪没什么心情看美人,也没什么心情和素不相识的人寒暄。 方敬言也不恼,依旧温言道:“章煜昨夜去了河西,今日一早便呕了血。” “这么快?”沈寂溪一拧眉。 方敬言道:“他托我告诉你,沈先生不会来郡城。” “你说什么?”沈寂溪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盯着方敬言,对方却只是挑了挑眉,调转马头扔下了一句“后会有期”。 这人挑眉的动作,倒是和章煜极像,在沈寂溪看来都是讨人厌的很。 在医馆门口立了一盏茶的功夫,沈寂溪才摇摇晃晃的进了门,这回他顺手把门带上了,反正他等的人不会来了。 既然如此,总不能待在医馆里当个缩头乌龟的,六叔和儿子都在河西呢。 沈寂溪烧了水,洗了个澡,又寻了一件青色的外袍穿上,规规矩矩的将头发梳好。 自己不体面惯了,这回无论如何也得捯饬的周正一些,不能让沈小河觉得自己有这么个爹没面子。 他收拾妥当,打开前门,一个冒冒失失的小丫头撞了进来。 沈寂溪刚要开口说些不中听的话,见对方一脸泪痕便忍住了。 “小丫头,怎么哭了?”沈寂溪虽然脾气不好,却也不是不会哄孩子,要不然沈小河哪能一门心思的认准了这个便宜爹呢。 “先生……救救我娘,我娘咳血了……”小丫头说起话来,又悲从中来,嘤嘤的哭了。 “你家住何处?” “往后头走两条街……”小丫头答道。 沈寂溪慢慢的起身,道:“我救不了,郡城早就没有郎中了,你回家陪陪她吧。” 小姑娘一听,哭的更凶了。 沈寂溪权当未闻,失魂落魄的摇晃了几步,然后发疯一样的把自己能捞到的东西,通通摔打了一番,还嫌不够,又跑去将顺手能摸到的药柜抽开,将一屉屉的药材摔到地上。 小姑娘一看,早已吓跑了。 直到折腾的没了力气,沈寂溪才罢手。 刚想坐到地上痛哭一场,但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梳洗打扮了一番,这么一坐一哭便白瞎了,于是他便忍住没哭。 他心里默念了一遍方子,然后动手将所有医馆里库存的方子里有的草药,全都包好装好。 可是药太多,马车又不在,他只得去左邻右舍借了一圈,最后只借到了车,没借到马。 他要去河西,到了会会这东西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俏郎中小剧场: 沈寂溪:爹……你骗我……心碎了! 沈喧:胡闹,大老爷们儿哪能动不动就心碎。 沈小河:爷爷,我想你了,我心也碎了。 沈喧:乖,小河,爷爷抱。 詹荀:别难过了,媳妇儿,这叫隔代亲。我抱你,来吧。 ☆、过河 沈寂溪将所有的药装上借到的木排车,自己套上绳子拉起车便向着城西而去。 城东也有了血疫,可是老六他们都在城西。 那里也是最早爆发瘟疫的地方,若是治疗便当从那里开始,医馆的伙计好歹能帮上些忙,仅凭沈寂溪一人之力是做不来的。 沈寂溪拉着木排车,没走到一半便觉得胳膊腿都不是自己的了。一路上两旁的士兵都像看神经病一样打量他,这让原本有心寻求帮助的沈寂溪,一肚子火。 于是,他只能自己拉着又重又钝的车,穿过了小半个郡城。 沈寂溪背负着自己的宿命,终于要和命运交上手了。 尽管他毫无把握,但他彻底被激怒了。被诅咒激怒,被沈喧的有约不至激怒,被噩梦激怒,被自己的无能激怒。 “站住。”守桥的士兵似乎都喜欢和自己过不去,沈寂溪是这么想的。 “我要过桥,我是郎中,这车上是药材。”沈寂溪竟然没有发怒,可能是此刻勒出了血痕的肩膀,让他想起了上次的遭遇。 “桥那边瘟疫传染的很厉害,你还是不要过去的好。”那士兵倒也温和。 沈寂溪依旧拉着自己的车,望着桥对岸远远而来的人影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27 。 “参将。”那士兵拱手行礼。对方却是立在桥中央便不再前进。 “你好端端的在城东,为何跑到了城西。”沈寂溪隔着半座桥,望着章煜问道。 章煜一挑眉,道:“躲债。” 躲什么债,只有他自己清楚。 “躲债躲到连命都不要了,章参将早知今日还不如战死了来的痛快。”沈寂溪被肩膀的疼痛折磨的龇牙咧嘴。 章煜拄着桥上的石栏,道:“我躲债躲的不要命,你这又是为何?” “治病。”沈寂溪说着便欲拉着车上桥。 那士兵抬臂一挡,态度坚决。 沈寂溪越过对方望向章煜,对方耸了耸肩道:“你得证明你视死如归的胆魄,否则这位弟兄不放你过来,我也没办法。”说着低低咳嗽了两声,嘴角溢出了一抹血丝。 沈寂溪瞪了章煜一眼,放下身上的绳子,将车交到士兵的手中,还不待对方反应过来,便一闪身冲上了桥。 那士兵想冲上去阻拦,却见对方几步之遥,早已跑到了章煜身边,两手抓着章煜的肩膀,视死如归的望着对方。 “你要做什么?”章煜被他无厘头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睁大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沈寂溪,不由心中一荡。 这家伙收拾周正了,倒真是不赖。 “喂,你看好了。”沈寂溪回头冲那个士兵吆喝了一句,然后闭着眼睛表情狰狞的在章煜的嘴上狠狠的嘬了一口。 士兵:“……” 章煜:“……” 沈寂溪嘬完了章煜,几步跑回到桥东,舔了舔嘴道:“这下我铁定也染上了,你该放我过去了吧?” 那士兵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将车交给沈寂溪。 章煜回过神来,挑了挑眉,上前接过对方肩上的绳子。 “你是故意的吧?”章煜拉着车,瞄着一旁的沈寂溪问道。 对方撇了他一眼,狠狠的吐了一口吐沫,一脸被恶心到了的表情。 章煜不乐意了:“吃亏的人明明是我……” 沈寂溪又吐了一口吐沫:“闭嘴!” 情况还不算太悲观,医馆的几个伙计和老六、沈小河都没有染上血疫。因着沈寂溪的加入,章煜找人给他们单独安排了一间宽敞的营房,靠近厨房,方便煎药熬药。 沈小河虽然只有短短的几日未见,便已经委屈的不行了,抱着沈寂溪便蹭起来没完。 老六见到沈寂溪,好似松了一口气,又好似并没有将这口气全然松下来。 沈寂溪写了方子,便吩咐了伙计先去熬两副药,找了人来喝了试试。 老六看了一眼那方子,上面并没有那三味不知所谓的药,便道:“寂溪,你可记得你爹嘱咐你的话?” “不记得。”沈寂溪还在为对方不露面的事儿斤斤计较。 “你爹让你不要轻举妄动,你可知所指为何?”老六继续道。 沈寂溪帮着伙计包药,也不用称,随手一抓便与那伙计称出来的重量相当。对老六的话,他貌似充耳不闻,实际上却是竖了耳朵听着。 “你可知这么多年来,为何你爹从未试着开过任何一副治疗血疫的方子?”老六问道。 沈寂溪气话连篇道:“他不想掺和进来。” “是么?”老六若无其事的问道。 沈寂溪放下手中的药,道:“或许,他觉得此事应当由我来做吧,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若论对自己爹的了解,沈寂溪比沈小河可差远了。 “你爹不愿轻易尝试,或许是因为有自己的顾虑,行医之人落笔开方,一丁点也马虎不得。”老六言罢便不再做声。 沈寂溪叹了口,看着伙计拿着包好的几包药去了厨房。 自十岁那年跟着沈喧,他已经做了对方八年的儿子。对这位比自己只大了十岁的爹,他若说丝毫没有了解是不可能的。 为何这次明知郡城有难,他却不露面? 若他认定郡城之疫无解,为何明知自己要来,却也不阻拦? 沈寂溪越想越乱,跑去床上坐了一会儿,见沈小河睡得正香,索性起身出了门。 他沿着河岸慢悠悠的晃着,想着自己途经的那些营房,里头住着上千人,而他们的命如今只能指望自己,可自己又能指望谁呢? “想什么呢?不会又想过河了吧?”章煜一本不正经的声音传过来,沈寂溪本就心烦意乱的,这下更变本加厉了。 “我路过厨房,看到医馆的伙计在熬药,待药熬好了,不如让我第一个试吧。”虽然对方没搭理自己,章煜却丝毫没有气馁。 “你不怕我毒死你?”沈寂溪一本正经的恶毒了起来。 章煜哈哈一笑,与他并肩走着,道:“若当真有毒的话,毒死谁都是一样的。况且不服药,我也没几天可活,怕什么。” 沈寂溪一点也笑不出来,本就烦乱的心这个更像一团麻了。 “城东也有疫症了。”沈寂溪道。 章煜一愣,没有答话,这不过是早晚的事。 两人默默行到桥边,打桥东跑过来一个士兵,立在桥中央道:“参将,方大人寻了您好几趟,您看……” 章煜闻言被火燎了尾巴一般,转身便跑了,一边跑还不忘回头喊道:“就说没见到我。” 士兵:“……” 沈寂溪:“……” 估摸着药快熬好了,沈寂溪便去了厨房,却在那里看到了坐在药炉旁扇风的詹荀。 对方见到沈寂溪有些微微的愣怔,今日的沈寂溪太过周正,他倒有些不习惯了。 “我听何珥说你来了。” “你见到那个人了么?” 两人同时开口,而后不由相视一笑。 沈寂溪拉了张椅子坐到旁边,闻着悠悠传来的药香,心里略微平静了一些。 “我没有见到他,我回城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詹荀还记得对方方才的问题,于是答道。 沈寂溪闻言向对方投去一个安慰的微笑。詹荀不禁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对方向来都是用拳头打招呼的主儿。 “你的胳膊还好吧?”詹荀问完之后便有些后悔,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沈寂溪却并没有异样,抬手揉了揉肩膀道:“原本都好了,今日拉车又磨破了。” “我猜的倒是不错。”詹荀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沈寂溪。对方拔开塞子闻了闻,是普通的伤药。 詹荀今日从何珥嘴里听说了沈寂溪拉着药材过河的事儿,想起对方白皙瘦弱的体格,便断定对方八成会受点伤,于是顺手将自己用的伤药带了出来。 “我那里……”刚想说我那里有比这个好许多的伤药,可是看到对方映着火光微微含笑的脸,又觉得不好辜负了人家的美意,沈寂溪只好改口道:“多谢。”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28 “你还是太着急。”詹荀道。 沈寂溪不解的望过去,对方又道:“我们打仗的时候,常常会为了等待最合适的时机而蛰伏很久。对待越强大的对手,便愈不能掉以轻心。” 沈寂溪眉头微拧的望着对方的侧脸,对方又开口道:“无论对手有多么强大,只要知晓自己的必杀技,拿捏住对方的痛处,便会一击得胜。” “那若是不知晓自己的必杀技,又拿捏不到对方的痛处呢?” 詹荀嘴角一勾,道:“等,直到找到为止。” 沈寂溪沉思了片刻,又道:“等?我爹倒是一直在等,可是他在等什么呢?血疫一爆发,天天都会有人染上,再往后天天都会死人,怎么能等?” 詹荀将药锅端起来,将药汁倒进碗里,道:“有没有可能是,他不得不等?” “不得不等?”沈寂溪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望着地上熬好的汤药,眼睛一亮,心中豁然开朗。 作者有话要说:  俏郎中小剧场: 章煜:你……亲我? 沈寂溪:我呸!呸!呸! 何珥:千总,那小郎中在桥上亲了参将一下。 詹荀:参将的下巴还好么? (ps:明天更新时间改为10:00,之后会恢复到8:00) ☆、南山 淡淡的药香充斥着沈寂溪的鼻腔,他用力一嗅,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熬好的几碗药,被伙计放到了托盘里,等待着沈寂溪决定它们的去处。詹荀端起自己熬的那碗,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然后抬头看向沈寂溪。 他沉稳的目光,映衬着淡淡的烛火光芒,让沈寂溪的心慢慢的找回了理智。 他要找到答案。 十二年来,面对血疫,沈喧丝毫不作为,并不是因为事不关己,而是因为他知道,这个答案只有沈寂溪一人能解开。 沈寂溪从詹荀的手上接过药碗,吹了吹气,然后将对方碗里的药一饮而尽。 詹荀:“……” “味道不错。”沈寂溪张开手抱住詹荀,紧紧的搂了一下对方。 詹荀一脸别扭的有种想摸下巴的冲动,无奈双手被对方箍住了,只得作罢。 “把药倒了吧,压根没用。”沈寂溪一边吩咐着伙计,一边朝外头狂奔而去。 十二年了,自己竟然没试着熬过这方子里的药试一试。如果自己提前试过,便可以早一点知道,这药是自己年幼时做了噩梦,姚五娘熬了给他压惊的药。 沈寂溪有些后悔这些年没好好跟着沈喧学过药理,要不然他也不至于连这样一副方子都分辨不出。 被莫名其妙抱了一下的詹荀,尚未回过神来,那抱了自己的人便不见了踪影。他不由在心里将此人不着调的性子又抱怨了一番。 无辜的伙计端着药去倒了,他们对于沈寂溪的不着调,并未流露出任何的不满。 终于回过神来的詹荀提步刚向外走,便被人一下子撞到了怀里。 “慌什么?”望着怀中沈寂溪微抬且兴/奋的挂着红晕的脸,詹荀心里突然猛烈的紧了一下。 “借给我一匹马,让他们放我出城。”沈寂溪的眼睛里泛着掩饰不住的光芒。 出城做什么?詹荀眉头一紧,却没有问出口,而是将对方扶稳,侧身闪开了一步道:“城西的人不能过河。” 沈寂溪拉着对方衣袖,正视着对方道:“城东也有疫症了,这条河什么都挡不住。” 他当然知道这河什么都挡不住,只不过有些事明明知道徒劳无功,也总想试着做一做。 詹荀想甩开对方的手,却没有那么做,只是转身慢慢向前走着,道:“为了不让疫症传到城外……” “我没有疫症。”沈寂溪有些心急的打断对方,扯着对方的袖子强迫对方停下脚步,道:“你知道的,我不会染上疫症。” 詹荀若有所思的望了对方一眼,随即抽出自己的衣袖,道:“你那日在桥上亲了参将,全军的弟兄都知道了。” 章煜染上了血疫,这是众所周知的。沈寂溪当日的举动,确实有些欠考虑。 “我……”沈寂溪闻言有些着恼,原本由于兴/奋而发红的脸,此刻更红了几分。 詹荀深深望了他一眼,第一次见到对方气恼之余略显慌乱的神情,不由心中一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一炷香之后,在桥边等我。” 这就同意了?沈寂溪一脸恍惚的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 急急的交待了伙计几句,沈寂溪便奔着桥边而去。远远的望见詹荀牵着一匹马已经等在了那里。 “是上回你骑得那匹马。”沈寂溪摸了摸马头,便要去接对方手里的缰绳。 詹荀轻轻躲开对方的手,道:“我不问你去做什么,不过,你得告诉我你去哪儿,几时回来。”他不用问也知道沈寂溪此行定是和血疫有关,所以没有多此一问。 沈寂溪本想随口应付两句,但抬头望见对方一本正经的脸,便思忖了片刻,道:“我要回家,是我出生的那个家。” 詹荀一愣,问道:“几时回来?” 沈寂溪道:“一日后回来。” 詹荀将另一只手里的干粮袋递给沈寂溪,自己牵着马缰道:“我送你出城。” 沈寂溪什么也没说,沉默的接过干粮袋系在身上。 城东也有人染上了血疫,这早已不是秘密,詹荀要送沈寂溪出城并不需要费什么周折。 出了城门,沈寂溪便爬上马疾驰而去。 望着沈寂溪明显不善驭马的背影,詹荀皱了皱眉头,脑补了一下沈寂溪在马上左摇右晃最终被摔下来的情景。 “詹千总。”一个温润的声音自詹荀背后响起。 “方大人。”詹荀不用回头便知此人是谁。 方敬言饶有兴致的朝沈寂溪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道:“詹千总私自放了人走,可有问过章参将的意思?” 詹荀闻言便有些头大,不由腹诽了章煜好一阵子。 “方大人误会了,此人与我乃是故交,他与参将实在是没什么交情。”詹荀道。 方敬言挑了挑眉,詹荀见状不由抽了抽嘴角,心道此人与章煜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连表情都那么一致的讨人厌。 方敬言道:“章参将愈发的风流了,与没什么交情的人都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 詹荀吸了口气,又道:“我这故交,确实是任性了些,可他与参将确是泛泛之交,并无其他瓜葛,还请方大人莫往心里去。” 方敬言还想说什么,蓦然瞥见詹荀一本正经的表情,恍然大悟道:“莫非……你们?”说着冲沈寂溪离去的方向挑了挑眉。 詹荀一愣,随即明白了对方的所指,开口想要解释,可那表情看在对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29 方眼里却是秘密被戳破了的反应。 “哈哈。”方敬言面上的阴霾散尽,拍了拍詹荀的肩膀道:“自己的人,要管住。” 詹荀闻言嘴角一抽,解释的话尚未说出口,对方便翩然而去。城东既然已经有了血疫,阻隔自然可以解除了,章煜想要躲的债怕是躲不过了。 想到这里,詹荀第一次恶趣味的笑了。 沈寂溪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到达了南山。 这个他从出生到六岁从未离开过的地方。时隔十二年,离开的时候他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孩子,本以为早已找不到这里了,没想到他居然毫不费力的便回到了这里。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牵引着自己,不顾未卜的前途,奋不顾身的奔袭而来。 南山,一个死城,便连野草都不愿光顾一般,城里竟和他离开的时候相差无几。十二年的光阴,并没有在这片荒芜的灰烬上留下太多的印记。 又或许,是他梦到过太多次这里,记忆早已和原来相差了太远。 房屋早已被大火尽毁,但是道路却依稀可辨。 沈寂溪一手牵着马,凭借着记忆中南山的样子,在灰烬上寻找着自己的家。 “溯洄……” “不许淘气,溯洄……” “你还小,待你长大了,再帮娘捣药……” “溯洄,帮你爹拎着药,去送给村西的……” 原本以为早已经遗忘的记忆,一点点重回沈寂溪的脑袋,他拖着马缰,一步步踏在早已坚硬的和大地融为一体的灰烬上,原来这里并不是没有变,他记得离开的时候,灰烬是软的。 溯洄,这是他原来的名字。 可惜,再也没有人会这么叫他了。 沈寂溪在一片破败不堪的断壁残垣处停下了脚步,那处看起来与别处并没有任何不同,可是他毫不费力的便可以判断出,那是他的家。 姚记医馆,以他母亲的姓氏命名的医馆。 他将马拴在一处黑乎乎的木桩上,然后朝着废墟深处走去。 “溯洄,不要怕,有娘在。如果将来娘不在了,你害怕的时候,便回家,回咱们和你爹的那个家,到了那里你就什么都不会怕了。”姚五娘在疯了四年之后,突然变好了,在她突然变好的那一天,对沈寂溪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一句。 “娘,咱们的家都被你烧了,我还能回去么?”十岁的沈寂溪,抱着不再疯疯癫癫的姚五娘,好像重新回到了六岁时的模样,但是他依稀知道,他回不去了。 “溯洄,娘若是走了,这世上便只剩你一人能解血疫了……”这是姚五娘突然变好的那一天,对沈寂溪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句话成了沈寂溪此后八年挥之不去的噩梦,这句话就像一个诅咒一样,让他时常夜不能寐,好似八年前何家湾的数百条人命和四年前詹村一百多条亡魂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一般。 郡城有好几千口人,比南山、何家湾和詹村加起来好要多好几倍。 沈寂溪坐在废墟里,埋着头,默默的抽泣了起来。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承受这一切。 虽然没有在睡觉,虽然也没有做恶梦,可是这里左右也没有活人,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必须得哭一哭。 就在沈寂溪埋头专心致志的痛哭之时,他拴在木桩上的马突然一声长嘶,缰绳被拽脱,然后它不顾一切的向着来路飞奔而去。 ☆、挂心 沈寂溪顾不上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泪,狼狈的在后头追了几步,而他追了几步的功夫,那马早已不见了踪影。 你的主人看起来可比你着调多了,沈寂溪懊恼的腹诽道。 就在沈寂溪闷闷不乐的擦着自己的鼻涕和眼泪的时候,一个矫捷的黑影在他的背后一窜而过,带起一股劲风。 沈寂溪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摇了摇脑袋又回到了自己破败不堪已成废墟的“家”。 已近午时,阳光正好。 詹荀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万里无云,那人说过一日后回来。 时辰尚未到。 章煜坐在书案后,饶有兴味的挑了挑眉,对面的方敬言一脸恼意,恨不得将书案后的人扒皮抽骨。 “染上疫症的人,已经接近一千人了。”方敬言的声音即使是生气的时候,也温润依然。 章煜嘴角含了两分笑意,心道果然先前避而不见是对的,只要此人在自己面前一开口,便是再大的防备,也都该放下了。 见对方不语,方敬言又道:“早知如此,我便不该踏入郡城,平白无故的丢了性命。” 章煜一挑眉,道:“你确实不该来。” 方敬言闻言一愣,随即起身隔着书案一把拽住对方的衣襟,将对方拉近道:“你再说一次。” “你不该来郡城。”章煜侧了侧头,避免自己的气息喷到对方面上。 方敬言眉头一紧,倾身上前,在对方唇上印上了深深的一记吻。章煜一愣,随即一把推开对方,面带怒容道:“你疯了?” “哈哈。”方敬言挑眉一笑,舔了舔嘴角,道:“那个小郎中亲你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 章煜一愣,有些失笑,道:“那小郎中与你倒是颇有些相似。” 方敬言面色一沉。 章煜又道:“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若你不想我来,我何时来都是错。”方敬言道。 章煜苦笑一下,开口刚想说什么,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方敬言绕过书案上前,对方却一把将他推开,吐了一口血出来。 “我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明白么?”方敬言立在几步之外,望着对方。 章煜望了一眼地上的血迹,道:“我明白你的心意,你怎么就不能明白我的心意呢?” 方敬言张了张口,没说什么,转身出了门。章煜有些后悔,想叫住对方,却终于忍住没有开口。 那日他刚得到郡城将有瘟疫的消息,回到郡城,却不想方敬言随后便到了。他好言相劝,对方不肯离开。本想着避而不见,以对方死要面子,又爱赌气的个性,必然会愤然离去。 没想到对方却一反以往的行事风格,委曲求全的留了下来。 后来他想,既然如此自己便做一回逃兵,带着对方离开郡城,没想到紧接着自己便患了血疫,只得作罢,离对方远远的。 沈寂溪和方敬言是有些像,不过纵使风流如他,便只有一个方敬言也够了,说那样的话,不过是想趁对方没染上疫症时撵对方走。 方敬言闷闷不乐的出了营房,他岂会不知对方所想,他生气是因为对方不明白他所想。 既然要死,那便一起死了好了,对方那么急于赶自己走,搞得自己好像多怕死一般。 詹荀立在城门口,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30 远远的看着方敬言走来,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声熟悉的马嘶声传来,詹荀心中一喜,回头却见马上无人,回来的只有自己的马,他不由心中一凉。 方敬言走过来,望见詹荀的脸色,心中也是咯噔一下,本来想着打趣对方的话,此时却是说不出口了。 那马驮着沈寂溪走的时候,因是夜路,背上又有人,所以速度不快,回来的时候却是飞速前进,不过两个时辰便到了郡城。 “方大人……”詹荀捞住缰绳,还未来得及将话说完,便跨上了马。 方敬言拍了拍马脑袋,道:“我知道,你去吧。” 詹荀也不多言,一夹马腹便飞奔而去。 詹荀并不是一个痛快的人,除了上战场杀敌,凡事都爱瞻前顾后。 不过这一次,一看到骑马而去的人没有回来,而马独自回来了,他几乎没有犹豫,甚至连想都没想便跨上了马,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个人出事了,他得去把对方带回来。 至于为什么,或许是因为那个人身上系着血疫的解药吧。 乍一想到这个借口,詹荀只觉得妥帖不已,于人于己这都是说得过去的一个理由。所以,那个人不能有事,郡城的几千口人命都系在沈寂溪一人的身上。 那个人说回家,他不知道那个人的家在何处,不过好在他的马识途。 总能找到他的,詹荀一路上不停的告诉自己。 沈寂溪在自己家前前后后转了几遭,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十二年前,自己亲看目睹这里被大火焚尽,怎么可能留下线索。 他不得不让自己冷静下来,重新整理思绪。 姚五娘告诉过他,害怕的时候,便回家。而姚五娘留给自己的解血疫的方子,是从前开给自己压惊的药。 这两者肯定是有联系的。 解血疫的方法,一定能在这里找到线索,沈寂溪坚信这一点,只是此时,他还没有发现任何的线索罢了。 突然,沈寂溪感觉到一阵凉风扫过,他突然转头,望见了一道黑影从自己的背后划过。 什么东西? 这里不可能有人,沈寂溪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立时便有了计较。不是人,难道是鬼? 是鬼也是南山的鬼。 想到这一点,沈寂溪原本有些绷紧的情绪竟然放松了下来。若是詹荀知道他此时的想法,又要腹诽他的不着调了。 不着调的沈寂溪挽了挽袖子,叉着腰站在自家早已看不出是院子的院子里,清了清嗓子,道:“老乡,我是溯洄,姚记医馆的溯洄。” 半晌没有任何的回应,沈寂溪又道:“你去世的时候,我才六岁,可能我现在长大了,你不认识了,不过也别误以为我是旁的人。” 他竟然在心底将对方定义成了十二年前死于血疫的人变成的鬼。 “我爹也在你们那边,你可以叫他来,他认识我的。”沈寂溪和“鬼”扯起淡来也是一本正经的不着调。 天色渐渐暗了,没有任何回应,天地间仿佛只有沈寂溪一个活物。 “咕噜……” 沈寂溪:“……” 肚子是最诚实的,任何时候都比心还诚实。 心会骗人,肚子不会。 想起了身上背的干粮袋,沈寂溪在心里给了詹荀一个大大的拥抱。 望着眼前的一片废墟,惊讶的合不拢嘴的詹荀,耳朵一热,心不由跳快了几拍。 这里便是那个人的家乡。 不用多想,联想到沈寂溪对血疫的了解,詹荀很快便明白了,这里和詹村一样,也经历过那样惨烈的瘟疫。 马停步不前,有些不安。 詹荀下马,却没有栓,他的马识得主人。 “啊……”沈寂溪刚打开背上的干粮,便被一股力道冲倒在地,手里的干粮散落到了地上。 沈寂溪心中默默的心疼了半天干粮,随即才顾上去看将自己冲倒的……东西。 那是一个……一只……狼? 这里怎么会有狼?沈寂溪也顾不上散落在地的干粮,一脸惊讶的望着那只对自己狼视眈眈的家伙。 那狼望了沈寂溪一眼,往后退了两步,然后一跃而起扑到了沈寂溪身上。还没来得及反应,沈寂溪便被那狼舔了一脸口水。 “救命呀……”沈寂溪两手扒着狼头,扭过脸,避免狼的口水流到自己嘴里。 就在沈寂溪被狼舔得有些“绝望”的时候,他身上突然一轻,那狼被人整个提着后颈拎了起来。 “你没事吧?”詹荀将手里的狼扔到一旁,上前去搀扶沈寂溪。 惊魂未定的沈寂溪并没有发觉,此刻假装镇定的向自己伸出手的人,面上还残留着尚未褪去的惊慌失措。 方才詹荀在废墟中突然听到沈寂溪喊救命,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自己晚来一步,对方会有什么意外。 不过他一阵风似得狂奔而来,发现沈寂溪的身上趴着一只大狗,正在亲热的舔着对方,一颗心才算是放下了一半。 是的,那只狼,是狗,是一只长得有些像狼的狗。 显然沈寂溪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就着詹荀的手爬起来,瞥了一眼那只狗,对方此刻正摇着尾巴,一脸谄媚的望着他。 “怎么每次我被狼舔的时候,你都会出现?”沈寂溪俯身捡着地上的干粮,显然还没接受袭击自己的是条狗这个事实。 上一次他被狼舔还是四年前,他与詹荀也是因为那只狼而相识。 “你没和马一起回去,我以为你遇到了危险。”詹荀打量了了对方半晌,发觉对方并没有受伤,至此整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出差中~~下一更为下周四10:00 ☆、老井 沈寂溪刚捡起的干粮又落了一地。 “你担心我才来的?”沈寂溪问了一句废话。 “我……如果你有事,血疫便解不了了。”詹荀顾左右而言他。 那只狗依旧谄媚的摇着尾巴,想要凑近沈寂溪,后者抬起胳膊,用衣袖抹了抹脸上未干的狗唾液,瞪了狗一眼道:“我没事血疫也解不了。”他没来由的有些生气,出口的话也含了两分刻意的怒气。 詹荀上前将狗赶到一边,俯身捡起干粮,面上没有了以往的冷清,倒添了几分自己未觉的笑意,道:“你不用说这话气我。” “你怎知我是气你,我从来也没说过我能解得了。”沈寂溪这话倒是不假,至少至今为止他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找了处踏实的所在,沈寂溪席地而坐。詹荀将干粮递给对方,又含着两指打了个呼哨,片刻后马闻声而来,他将一早便系在上头的水袋取下,一并递给了沈寂溪。 沈寂溪接过饮了两口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31 ,一边嚼着干粮,一边看着那条狗围着马呜呜的低吼,那狗实在太大了,长得又太像狼,马先前还有些畏惧,之后见那狗也没什么攻击力,便渐渐安静下来不再理会那狗。 詹荀坐在沈寂溪旁边,道:“你原来住在这里?” “嗯。”沈寂溪将水袋递给对方,对方接过喝了两口。他又道:“我六岁时,村子没了,后来我娘带着我到了另一个地方。” “也是血疫?”詹荀早已猜到,却还是问了。 “嗯,血疫的名字便是我娘取的。当时她是村子里的大夫……可惜,最后除了我和我娘,所有人都死了,一个也没救活,连我爹都没能躲过去。”沈寂溪都快忘了自己的亲爹长什么样了。 “你爹?”詹荀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沈喧,但随即记起对方说过,自己是沈喧捡来的。 “我爹死后,我娘就疯了。”沈寂溪又仰头灌了一大口水。 詹荀道:“你是在那之后遇到沈先生的?” 沈寂溪道:“我是四年后遇到爹和叔的。” 詹荀闻言一愣,转头看了对方一眼。 ……这意味着沈寂溪和他那个疯了的娘,共同生活了四年,而那个时候他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你娘疯了之后……”虽然知道眼前这人平安无事的度过了那些年月,但是詹荀还是忍不住想知道对方在那四年里经历了什么。 沈寂溪又喝了一口水,尽量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道:“你四年前饮了我的血,虽然服了万草丹,最后还是有些轻微的中毒,你记得吧?” 他当然不会忘,而且他还记得詹左右饮了沈寂溪的血解了血疫却中毒而亡。 “你体内的毒……是怎么来的?”詹荀问道。 “我娘喂的。”沈寂溪倒了倒水袋,里头的水已经被他喝光了。 詹荀看着他举着水袋将里头的水倒得一滴不剩,眉头不自觉缩成了一团。 沈寂溪放弃了水袋,继续道:“我娘最初每天都会喂我喝药,我起初并不知道她喂我的是□□,后来被那些药折腾的狠了,我才明白,可是我太小,又不想惹她生气……” 六岁的孩子,又被□□折磨的奄奄一息,自然是无力反抗。况且,姚五娘自从失去了丈夫,整个人便脆弱的像一朵随时会枯萎的花,年幼又单纯的沈寂溪宁愿喝那些致命的毒/药,也不愿母亲伤心欲绝。 反正即使喝了□□,姚五娘也是不会让他死的。 “那你有没有事?”明知道对方没有事,但詹荀还是忍不住有些记挂那个年幼的沈寂溪的命运。 沈寂溪苦笑了一声,道:“我娘可是个神医,她几乎隔三差五的就得把我救活一回。反正那几年里,她不是喂我喝毒/药,便是喂我喝解药。” 与这个人相比,自己倒是好了许多。 詹荀拧紧了眉头,半晌也没寻出一句合适的话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此刻说什么都是无谓。无论多么难熬的年月,都已经熬过去了,此时的沈寂溪早已不需要宽慰,更不需要同情。 “你呢?”沈寂溪问的自然,俨然一副老熟人的样子,他与詹荀也勉强算得上是老熟人了。 “我什么?”詹荀没回过神来。 “你要见的人呐……上回你说过的,要见没见着那个。” 詹荀勉强一笑,道:“这么多年都没见也无妨,不急于一时。” “嗯。”沈寂溪起身拍了拍屁股,又老神在在的对詹荀道:“来日方长,该见的总会见到的。” 沈寂溪拎着水袋出了自家院子的范围,辗转绕了半晌,寻到了一处水井。詹荀跟在对方后头,时不时的看一眼摇头晃脑尾随而来的大狗,提防着那狗再上前靠近沈寂溪。 “帮我把这大石板挪开。”沈寂溪毫不尴尬的指挥着詹荀。 詹荀也没挣扎,十分配合的自顾自上前挪开了盖在井口上方的大石板,井内一股腥气扑面而来。 詹荀眉头一皱,转头望见沈寂溪的表情,便知对方隔着几步也闻到了井中的腥气,遂以眼神询问对方。 沈寂溪提步上前,一脸茫然的道:“这石板是十二年前我娘盖上去的,当时村子里除了我们,其他人都死光了。” “这股腥气是从哪儿来的?”詹荀问道。 沈寂溪将水袋递给对方,道:“弄点水上来看看喽,离得太远闻不真切。” 詹荀望了对方一眼,又望了黑漆漆的井内一眼,并未言语。 沈寂溪眨了眨眼,道:“弄跟绳子来绑着,把水袋扔下去……”村子都被烧光了,哪里来的绳子。 詹荀有一个眼神看过来,沈寂溪遂收了声,詹荀道:“找些藤条之类的东西,拧一段绳子吧。” 两人遂出发找藤条,可整个南山都莫名其妙的没生出什么草,更别说藤条了。两人不得不出了村到了村外的山上扯了些藤条。 沈寂溪看着詹荀一丝不苟的将藤条编织在一起,编起来的藤条足有手腕粗,忍不住开口道:“让你舀点水罢了,你弄这么粗,可以绑个人下去了。” 詹荀并未抬头看他,依旧一丝不苟的专注编着手里的藤条,道:“你不是最爱下井么?” “你……”沈寂溪闻言有些着恼,抬手便朝对方的下巴上招呼,没想到对方虽然早有预感,却也没躲,竟是迎着目光等着他的拳头挥过去一般。 沈寂溪一犹豫的功夫,气势已然弱了两分,不曾想脚底下又绊上了藤条,整个人都歪歪斜斜朝对方撞了过去。 詹荀胳膊一捞,四两拨千斤,不动声色的扶住沈寂溪。后者早已忘了自己为什么着恼,怒气冲冲的甩开对方的手,弯腰抱着编好的藤条便朝南山走去。 沈寂溪不顾藤条的后半截还在詹荀手里,詹荀却不能不管,只得叹了口气,匆忙结束手里的活计,扯着后半段藤条跟在对方身后。 井并不深,用藤条拽着水袋下去,一会拉上来水袋里已存了一些水,虽然不多,却足够沈寂溪琢磨里头的究竟。 “怎么样?”詹荀望着对方一脸难得的严肃,忍不住问道。 沈寂溪没有回答,仰起头便欲将水朝嘴里倒,詹荀一把将水袋抢过,所幸一滴水也没落到对方嘴里。 “你干嘛?”沈寂溪怒目一瞪,有些炸毛。 詹荀拿起水袋道:“这水定然有古怪,你若喝了……血疫还指着你解呢,我不能让你有事。”他原本有些微微发热的脸,待寻到后半句的由头之后,转而变成了理直气壮。 “詹千总当真是为国为民。”沈寂溪恨不得将话从鼻子里哼出来。 詹荀闻言一脸坦然。旁边一直趴着不动的大狗摇了摇尾巴。 沈寂溪一把抢过水袋,这次没往嘴里倒,而是倒进了手掌中。水一流出来,腥气越发浓重,沈寂溪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32 皱紧了眉头,将手中的水凑近了嗅,面上的神色越发凝重起来。 “我得下井去看看。”沈寂溪望着井口,没看詹荀。 “我来吧。”詹荀看了看井口,见对方望着自己,又补充道:“我身手利索,若有不测,也好应对。” 意思是说我身手差喽?沈寂溪白了他一眼,拾起地上的藤条,道:“你下去也是白下,什么都不懂。” 詹荀摸了摸下巴,扯过对方手上的绳子,道:“我先去下去看看,若是没什么古怪,你再下去看。”说着将绳子的一端绑在石板上,三两下脱了自己的衣服,攀着藤条,慢慢坠入了井下。 沈寂溪趴在井口,眉头紧锁着,时刻留意井里的动静,半晌后待井里传来水声,他更是大气不敢出,凝神等着詹荀的声音。 半晌后,什么声音也没有,里头又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他不禁有些着急。这时却见松弛的藤条突然绷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一直在出差,今日回京,恢复更新~~~ 不过收藏评论都不动这事儿,也是让在外头累成狗的我回来一看心都稀碎稀碎哒~~ 我不管,快来人安慰安慰我~~ ☆、下井 沈寂溪眼看着藤条绷紧了,趴在井边叫了詹荀两声,却没有得到回应。旁边原本安静趴着的大狗,有些焦躁的在井口来回蹿,沈寂溪攥着拳头,手心里冷汗涔涔。 他为什么不回答?此时顺着藤条爬上来的是他么?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沈寂溪的想象力在此时充分得到了发挥。 井里的腥气不知是什么东西发出了的,若是个活物……沈寂溪不敢继续想下去。 先前他自己要下去时并未多想,纵使下头再未知危险,他也不能有太多顾虑,因为或许井里的血腥气与血疫有关,哪怕有一丝的机会,他也要去试一试。 可是现在换了詹荀下去,他便不由生出了恐慌,说到底本该去面对未知的人是他自己,对方是代替了他下井的。不论对方是出于什么原因,沈寂溪都承了詹荀的这份情。 就在沈寂溪几乎紧张到快要崩溃的时候,井口冒上来一个人,正是詹荀,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原本有些焦躁的大狗终于安静了下来,却躲得远远的,不愿靠近井口和刚从井下爬上来的詹荀。 沈寂溪总算松了一口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抡起拳头便欲上前招呼詹荀的下巴。后者刚跃上地面,险些又被他推下井。 他急忙伸手又拉了对方一把,对方上身赤/裸又沾了水,一把抓去滑溜溜的,触感很特别,他忍不住将手停在上头摩挲了几下。 詹荀一把抓住沈寂溪不老实的手,道:“下头腥气太重,实在张不开口,我不是故意吓唬你的。” 沈寂溪讪讪的抽回手,道:“我才没那么容易被吓到呢。” 望着他尚未完全恢复如常的面色,詹荀轻挑嘴角笑了笑,道:“我在下头并没有发现什么活物,应当是没有危险,只不过腥气实在太重,我怕你会吐在里头。” “吐就吐,反正这里的水也没有人喝了。”沈寂溪利利索索的脱了衣服,扯过藤条缠到腰上。 詹荀捡了自己的中衣塞到藤条与对方的身体相接的部位,以免藤条勒伤对方。 沈寂溪倒是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只是嘴上却丝毫不懈怠,道:“詹千总对待用来解疫症的工具倒是妥帖的很。” 这人倒真是记仇,得理不饶人。詹荀腹诽不已,面上却并没有异样。 收拾妥当沈寂溪便欲下井,这时躲在远处的大狗却突然跑了过来,用脑袋推着沈寂溪的小腿,不时抬爪去扒对方身上的藤条,似是不愿意让对方下井。 大狗的异常,让沈寂溪原本就有些怯意的心更加没底了,他又不愿露怯,只得没好气的将大狗一脚踢开,然后趴着井口便欲往下滑。 詹荀一把拉住他的手,面带犹豫道:“要不然,你别下去了。”这大狗的举动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沈寂溪心中一暖,这人也并不是为了解血疫便不顾自己死活。但随即意识到若是此番退缩了,便很难再鼓起勇气,遂道:“我若不下去,瘟疫怎么能解?这不是你最关心的么?” 詹荀拉着他的手更紧了两分,道:“你下去了也未必能解,我不想你……” “好了。”沈寂溪手一翻,即刻离开了对方的手掌迅速向井底滑去,还不忘喊道:“你刚才都下过了,不是说安全么?” 是啊,自己刚刚下去检查过,有什么好担心的。 饶是心里如此想着,詹荀看着沈寂溪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时,依然有一股莫名的心慌,他下意识的觉得对方比自己弱,对自己而言安全的环境,对对方来讲就未必了。 又或者,他只是没来由的担心罢了。 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这个人的安危的? 詹荀背靠着井口,在心里默默的回忆自己认识对方以来的点点滴滴。 今日在城门口,看到马独自回来的时候,他担心对方。 昨日对方独自骑马出城的时候,他担心对方。 对方与自己一江之隔的时候,他好像也担心过对方,虽然知道对方不会染上血疫,但是在城西见到对方安然无恙的时候,他依然松了一口气。 入城那日,远远的望见对方被何似卸了胳膊的时候,他脑袋一片空白的便急急冲了过去,甚至都忘了同对方说话。 得知对方要回北江的那日,离开詹村的时候倒没有什么不舍,可入城之后看到对方却觉得有种失而复得的快乐。 对方在詹村下井的时候…… 对方生病的时候…… 对方被詹左右割破了手腕取血的时候…… 詹荀晃了晃脑袋,不会吧,四年前?一定是自己记错了,对方那时候才十四岁呢,乳臭未干的毛小子,而且不修边幅,像个俊美的小叫花子。 想到沈寂溪十四岁的模样,詹荀勾起嘴角一笑,心道,这人如今也依然不太周正。 大狗隔着老远低吠了两声,詹荀的思绪被打断,立马起身朝井里看去,对着灰暗的井底喊了两句。 隔了半晌,詹荀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沈寂溪在下头应了一声。 詹荀松了一口气,随后井底便传来了沈寂溪的呕吐声。他立在井口摸了摸下巴,有些内疚的坐到了井口一旁。 等了近两柱香的功夫,垂在井底的藤条依旧没有动静,詹荀等的心急不已。他想叫沈寂溪两声,又想起对方先前的呕吐声,只得默默忍住。 那大狗似乎觉察到了詹荀的焦躁,默默的挪过去,趴在对方脚边,一颗脑袋不安的来回转动。 就在詹荀忍不住,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33 几乎想要跳下去看看的时候,垂在井口的藤条终于动了动。 “你抓稳了,我把你提上来。”詹荀等着藤条又动了动,接近绷紧的状态之后,俯身提气将井底的沈寂溪拽了上来。 饶是如此,沈寂溪上来后依然面色极为苍白,想来是又累又吓又恶心。 大狗见到沈寂溪安然无恙,却并没有太过欢欣鼓舞,而是蹭了蹭对方便默默的走到一旁趴下了。 沈寂溪顾不得许多,扯掉身上的藤条,俯身又干呕了一阵,才接过詹荀递过来的里衣,想要擦身,随即看着手里的里衣一愣,那是詹荀的。 “你……要光着身子回城么?”沈寂溪问道,对方的中衣之前已然湿透了。 “我有件外袍便够了,你快擦一擦,免得着凉。”詹荀转过身去不看对方,捡起自己的外袍穿上。方才从井里上来之后,尽顾着担心对方,都忘了穿衣服。 “你还记得螃蟹么?”沈寂溪胡乱擦了擦自己的身子,问道。 詹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问道:“你是说水蛊?” 沈寂溪点了点头,然后扯过方才缠在自己腰间的詹荀的中衣,将中衣抖开,然后里头掉出来一只拇指大小的通体近乎透明的八爪虫子。 作者有话要说:  总攻大人:你脱衣服脱的好利索…… 炸毛俏郎中:你都□□在先了,老子有什么可扭捏的! ☆、喂血 詹荀一惊,望着虫子道:“这便是水蛊?” “没错,可惜好像快死了。”沈寂溪捡起水蛊,放到掌心里。 “水蛊不是在詹村放的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会不会不是你放的那只。”詹荀问道。 沈寂溪摇了摇头,在不远处找了块较为平整的空地,席地而坐,道:“不会错,因为方才在井底,是它主动找到我的。” 在詹村放的水蛊,四年后怎么会到了南山? “难道……”詹荀皱了皱眉望向沈寂溪。 对方沉声道:“詹村的井水与南山的井水是相通的,如此一来便可以断定,血疫确实是通过水源传播的。” 詹荀一愣,问道:“你先前不是就确定血疫是通过水源传播的么?” 沈寂溪吸了一口气,拍了拍默默爬到他脚边的大狗,道:“先前说的是血疫经由水源传给人,而现下说的是血疫通过水源传到其他的地方。” “你是说,南山的血疫,通过水源,传给了詹村,而詹村的血疫又传给了郡城?”詹荀问道。 “未必,有可能是南山的血疫用了四年扩散了何家湾,又用了四年扩散到了詹村,再用了四年扩散到了郡城。”沈寂溪道。 詹荀闻言若有所思片刻,问道:“何家湾?那好像是当年我和祖母捡到小河的地方。” 沈寂溪一愣,道:“小河是何家湾的人?” 詹荀点了点头,道:“我当时和祖母一起赶路,途经那里。不过我发着高烧,只依稀记得祖母说那个村子确实叫何家湾,后来等我清醒的时候,身边便多了个孩子,祖母说那孩子父母都过世了,无人照拂,见他可怜便将他带在了身边。” 当时沈小河才一岁左右,而詹荀也仅仅是个十二岁的少年。 “何家湾竟然也有人活了下来……”而那个人正好是自己的儿子——沈小河,沈寂溪不得不感叹命运的离奇。 “那小河是怎么活下来的?”詹荀说着看向沈寂溪,随即瞥见了对方手里摊着的水蛊,大惊失色,忙伸手将水蛊打落在地。 沈寂溪一惊之下,忙低头看那水蛊,只见原本近乎透明的水蛊,渐渐变成了红色,不一会儿的功夫便通体血红。 血红的水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看上去有些诡异。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大狗远远的看着,有些不安,却没有吠叫出声。 詹荀望向沈寂溪,对方面上带着一丝茫然,正欲伸手去碰血红的水蛊,却见那水蛊体内慢慢渗出了红色的液体。 “它……流血了?”詹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水蛊原本是透明的,怎么会流出红色的血? “不知道。”沈寂溪拧着眉头,蹲在地上靠近了看着地上的水蛊,裸着的后背尽收詹荀的眼底。 “你的药呢?”詹荀突然问道。 沈寂溪不明所以,移开视线转头问道:“什么药?” “你肩上的伤还没有擦药吧?”詹荀指了指沈寂溪的肩膀,那里拉车时被磨伤的地方,一片红肿。 沈寂溪瞥了一眼自己惨不忍睹的肩膀,突然觉得忘记的疼痛又回来了,于是跑去翻了翻自己扔在地上的衣服,从衣袋里翻出了詹荀先前给他的伤药。 “你帮我擦吧。”沈寂溪将药递给詹荀,又蹲在地上琢磨着不断渗出红色液体的水蛊。 詹荀取了药,抹到对方肩膀的伤处,然后用手掌慢慢的推按。 沈寂溪忍着肩上的痛意,道:“它还没死。” 詹荀闻言将目光从沈寂溪的肩上移到地上,看了看那只水蛊,只见那水蛊流出一些红色的液体之后,身体又慢慢恢复了半透明的颜色,不禁啧啧称奇,道:“吐完血之后,又活过来了?” “你说它在吐血?”沈寂溪眼睛一亮,转头问道。 詹荀见对方回头,手上的力道不觉一乱,惹得对方“嘶”的一声,眉头顿时拧做了一团,他忙开口掩饰自己的慌乱,道:“呃……它……不是吐血么?” “我听六叔说过,水蛊会变色,但它的血是不是红色,我还真不晓得。”沈寂溪心无旁骛的道:“若它吐出的当真是血,难不成它也染上了血疫?” 詹荀看了一眼水蛊,又望了望井口,道:“井里的腥气与水蛊有关么?” 沈寂溪摇了摇头,道:“我并未在井里找到腥气的源头,但是可以肯定,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在井里发出腥气。” “那水蛊吐血与井里的腥气会不会有关联?”詹荀问道,然后收起药瓶,去旁边捡起沈寂溪的衣服递给对方。 沈寂溪一边穿上衣服,一边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井水里有毒,导致水蛊这样?” 对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也不过是无端猜测罢了。不过有一个问题,他觉得颇为蹊跷,于是问道:“你在詹村放的水蛊,为何时隔四年会来南山?” 此事沈寂溪也颇感离奇。水蛊只认得主人的血,若无其他原因,一般不会乱跑,无论多久都会在原地等着主人。除非嗅到主人的气息,才会…… “莫非,南山有我的气息,所以水蛊便循着找来了?”沈寂溪觉得这似乎是唯一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可是时隔十二年不曾回来过,南山怎么可能还留有自己的气息呢。 詹荀道:“有可能,不过也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34 未必。目前,我们可以断定的是,水蛊还认得你,而且水蛊生病了,生病的缘由很可能与井里的腥气有关。” 想知道水蛊是否患了血疫,倒不是没有办法。沈寂溪取出随身携带的短匕,咬着牙在手上轻轻一划,然后挤了一滴血滴到水蛊身上。 詹荀见状大惊,却来不及阻止。 沈寂溪也不卖关子,舔了舔手指的伤口,道:“我四年前在詹村放了水蛊,便是想要断定,血疫是否是经由水源从一处传到另一处。若是四年后詹村的水里依然会爆发血疫,那便证明了我的猜想。” “水蛊能证明水里是否有血疫么?”詹荀问道。 “我给它喂了我的血,若它的症状能好,便说明它确实患了血疫,同时也能确认,这里的水井里是有血疫的。”沈寂溪目不转睛的盯着地上的水蛊将自己的那滴血慢慢喝尽。 “说不定水蛊的血疫是四年前在詹村便染上的呢?”詹荀一脸疑问,若是如此,沈寂溪的假设便不成立,一切又将回到原点。 作者有话要说:  沈小河:我爹给我爹上药的时候,我爹是光着的么? 作者君(划掉)胡诌君:大概也许应该是吧…… 章煜:脑补了一下小郎中不穿衣服的样子。 詹荀:参将,小心下巴。 方敬言:姓章的,你给我小心xx。 沈寂溪:楼上的,老子宰了你们! ☆、告别 沈寂溪抬头半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道:“染了血疫的水源,半月之后便会恢复如常,当时我在詹村放水蛊的时候,那里的水源早已没有血疫了。而且血疫爆发是四年一次,所以若水蛊当真患了血疫,必定是在这里染上的。” 詹荀若有所思片刻,又道:“那你为何四年前便放了水蛊下去?” “四年前我是偷了六叔的蛊去放的,若是当时不下手,我怕没机会再偷,所以只得委屈它们在井里多待了四年。”沈寂溪一脸内疚的望着地上的水蛊。 詹荀:“……” “它没事儿了。”沈寂溪将水蛊拿起来放到自己掌心,面上却没有什么喜色。 “它会中毒而死么?”詹荀想到沈寂溪血里的毒,不禁为这只水蛊的命运担忧起来。 沈寂溪道:“□□毒不死它,放心吧。” 那水蛊在沈寂溪的掌心被他把玩了片刻,然后他抬头看了看渐黑的天色,又看了看詹荀。 如今可以确认南山的井水里是有血疫的,可是目前似乎能确定的也只有这些了,不过看沈寂溪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应该是没什么进展。 詹荀默默的从沈寂溪身上转开视线,望着远处道:“天黑了,回去吧。”既然没有进展,总不能在这里干耗着,倒不如先回郡城。 沈寂溪半晌没有回应,良久,叹了口气,执过詹荀的一只手,将水蛊放到了对方掌心。 詹荀一愣,不解的望着他。 沈寂溪嘴角一勾,笑道:“你帮我还给六叔,我当年偷了四只,只剩这一只了,实在是没脸面当面还给他。” “好。”詹荀答应的很痛快。 沈寂溪取了自己的荷包递给对方,道:“装在里头吧,不过到了郡城,要赶紧放到水里,当心给它渴死了。” 詹荀依言将水蛊小心翼翼的装到荷包里,然后又将荷包揣入衣袋。沈寂溪欲言又止的站了片刻,转身去摸蹲在不远处的大狗了。 夜幕降临,南山的断壁颓垣都掩盖在了黑暗之中,但弥漫在空气中的腥气和周围挥之不去的荒凉之感,让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忽略。 詹荀打了个呼哨,片刻后马便来了。 大狗抬了抬头,看了马一眼。 沈寂溪抬了抬头,看了詹荀一眼。 “走吧,若是你还想来,明日一早再来便是。”詹荀牵着马缰,对蹲在地上的沈寂溪的后脑勺道。 沈寂溪头也不回,声音闷闷的道:“我不回去,你回去吧。” 詹荀惊讶道:“为什么不回去?” 为什么?沈寂溪起身回过头望着对方,欲言又止。 对方一手拽着马缰向前走了两步,盯着沈寂溪道:“我原本也没抱太大的希望,血疫若能解得了当然再好不过,若是解不了,也不是你的错。你便是留在此处,也无益,倒不如回郡城,说不定能想出什么法子来。” 这算是安慰么? 沈寂溪犹豫了半晌,最终吸了口气,道:“我可能已经想出法子了。” 詹荀闻言一愣,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可能知道怎么解血疫了。”沈寂溪说着让对方欣喜不已的话,自己的面上却丝毫看不出高兴的情绪。 “你方才怎么不说?”詹荀放开了手里的缰绳,欣喜若狂的双手扶着沈寂溪的肩膀,道:“这下郡城的百姓和将士们有救了。” “你很高兴,对么?”沈寂溪问道。 “我当然高兴,你不高兴么?”詹荀问道。 沈寂溪借着月色,望着对方素来寡淡的表情此刻被喜悦所覆盖,面上不由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更确切的说是一个类似于苦笑的微笑。 “你怎么了?”詹荀渐渐找回了理智,他发觉了沈寂溪的反常,有些尴尬的将自己的手从对方肩膀移开。 沈寂溪若有所失的道:“我也……很高兴。” 终于有机会解开这个诅咒。那个困扰了自己十二年的噩梦,到了该了结的时候了。无论此番成功或是失败,他都必须要赌一把。 詹荀的表情在短暂的喜悦之后,又恢复如常,他双手有些不自在的垂在身侧,好在马很适时的向他走了几步,他一手拽过马缰,稍稍化解了手不知该摆在哪儿的困惑。 “那……那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咱们……接下来……”沈寂溪有片刻的茫然,随后喃喃道:“没什么了……” 詹荀:“?” 沈寂溪道:“道个别吧。”说罢上前抱了詹荀的肩膀一下,力道很轻,轻到詹荀还没反应过来,对方便放开了。 詹荀:“……” 沈寂溪退后了两步,踢了一脚蹭过来的大狗,然后坐到一边的空地上,道:“你先回城,我今晚得留下,所以……道个别。” “你说的……是什么法子?” 詹荀问道。 沈寂溪便将姚五娘留给自己的那张方子与詹荀说了。 “那轮回草、涅槃钉和生死泉你知道是何物了?”詹荀放了马缰,走到沈寂溪旁边坐下,问道。 沈寂溪低着头没有看对方,道:“轮回草,根本就不是草。” 若非整个南山几乎寸草不生,他也不会想到此节,没有草,那便只有轮回。 不等詹荀发表见解,他又道:“四年一轮回。” “轮回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35 草说的不是某种药材,而是时间?”詹荀问道。 沈寂溪转头赞许的看了对方一眼,点点头道:“没错,轮回草指的应当是每四年一次的血疫爆发这半个月的时间。” “那涅槃钉和生死泉指的也不是药材,对不对?”詹荀问道。 “涅槃钉便是南山。”沈寂溪有些落寞的道。 十二年前,南山于大火中尽灭。这片土地依旧在,却再也没有生命存于其上,甚至连草木都不复枯荣。 “那生死泉呢?”詹荀问罢忍不住转头看向那口井的方向。 沈寂溪随着他的视线看去,道:“生死泉便是那口井。现在正是血疫爆发的时间,只要将那方子里的药材放到井里,血疫便能解了。”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詹荀问道。 “我在这守着,你去郡城让六叔按我的方子抓了药送来。”沈寂溪道。 詹荀闻言隐约觉得有些疑问,一时却又想不出来是什么。沈寂溪见对方一脸犹疑,便道:“夜长梦多,你一个人快去快回,郡城便能少死几个人。” 詹荀闻言只得暂且压下心中说不出来的困惑,再三保证了自己会快去快回,然后骑马疾驰而去。 沈寂溪目送对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重重的叹了口气。可惜,相识了四年的光景,都没怎么好好的与那人说过话,而往后,只怕再也没机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小河:爹,你被我爹抱了,怎么不抱过来? 总攻大人:我早就抱过他好多次了,还和他一起(划掉)还帮他洗过澡呢。 炸毛俏郎中:你…… 总攻大人:(捂下巴) 炸毛俏郎中:伤心着呢,没心情打人~~555~~ ☆、木鱼 沈寂溪收拾了心情,走到井边坐下,大狗在周围徘徊了几遭,终于小声呜咽了一下,趴到了他脚边。 头顶满天星辰,夜风习习,这一人一狗并未给荒凉的南山带去什么生命的气息,反倒给周围的黑夜更加多了几分寂寥。 “你也知道……所以才不愿我下井,对不对?”沈寂溪一手揉着大狗的脑袋,眼睛盯着前方黑漆漆的井口。 大狗又低声呜咽了一下,也不知是回答沈寂溪的问题,还是兀自为了什么即将发生的事哀叹。 “难怪我娘说,这世上只有我一人能解血疫……”沈寂溪苦笑一声,仰头望向夜空,有一颗流星斜斜的划过。 十二年前。 六岁的沈寂溪在自家院子的天井里撒了欢儿的来回跑,姚五娘立在一口水缸前低头望着缸里,直到自己的儿子跑到身前都没能引起她的注意。 沈寂溪踮着脚边往缸里头看边问道:“娘,‘鱼’长出来了么?” 姚五娘用平常看自己儿子的眼神,看着缸里飘着的几片极小的叶片,道:“你那么喜欢管它们叫‘鱼’,那往后这东西的名字便叫‘木鱼’吧。” “木鱼不是和尚敲的东西么?”沈寂溪挠了挠头,一脸的大惑不解。 姚五娘宠溺的摸了摸沈寂溪的脸蛋,便听到背后传来一个温润沉稳的声音,道:“和尚敲木鱼诵经,为的是普度众生,你娘在这水缸里头喂得‘木鱼’,也是为了造福苍生,这名字倒是取的好。” “爹……”沈寂溪扑到对方的怀里,便被对方拎起来扛到了肩上。 姚五娘笑的一脸幸福,嘴上佯装嗔怪道:“他就是这么被你宠坏的,怪不得天天粘着你不放呢。” 对方哈哈一笑,却并没有将沈寂溪放下来。他走上前低头朝水缸里望了一会儿,不禁啧啧称奇道 :“没想到当真能长出来。” “是啊,这世上还不知道有多少离奇的事情呢。”姚五娘是大夫,见多了生老病死也使惯了百草良药,对许多未知的植物草药都心存好奇。 前不久,姚五娘邂逅了一位江湖游医,对方正值落魄,得她收留在医馆留宿了几日。临走时,那游医赠了两粒草籽给姚五娘,并言及此物若是善加利用,必能造福苍生,否则,或会贻患无穷。 那草籽长出来的植物,正是“木鱼”。 此草的神奇之处在于,只得一粒种子,便可生出千千万万颗植株。若将种子埋在土里,那么周围的土地便会相继萌发出相同的植株,若是将种子放到水里,那么周围的水里便会长出相同的小叶片。 而且这些植株或叶片,不管是在土里还是在水里,都会隔一段时间便萌发一次,间隔的时间短到几天长至数年。 沈寂溪被他的父亲从肩膀上放下来,他不情不愿的瘪了瘪嘴,又跑到缸边踮着脚往缸里瞅。 许是刚长出来的缘故,木鱼的叶片非常小,它们零星的漂在水里,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娘,你给它们喂了什么?”沈寂溪扭头望着姚五娘问道。 姚五娘正欲答话,却被自己的丈夫抢先道:“我猜你娘给它们喂了万草丹。” 姚五娘闻言望着自己的丈夫会心一笑。 南山地处西南边陲,气候湿热多变,尤其天气炎热的时候,不仅时长多发小型瘟疫,更是多有蛇鼠虫蚁出没。 那万草丹素有服之可解百毒的说法,寻常若是感染了小型疫症或被毒虫咬伤,都可依靠万草丹治疗。可万草丹炼制极难,需用的许多药材都极为昂贵,是以寻常百姓压根无力负担。 “先生临走前说过,这草籽,喂它什么,它便会长成什么。我将这水里融了一粒万草丹,木鱼长出来后,便会拥有万草丹的功效。”姚五娘满脸洋溢着笑容道。 到时候,将木鱼放到井里,那井水中便遍布了具有万草丹功效的木鱼。南山的百姓只要喝了井水,便如同服了万草丹一般,小病小疫,毒虫咬伤之类的便都不治而愈了。 沈寂溪趴在水缸的边上,眉头拧作一团,腮帮子鼓鼓的,眼珠子滴溜乱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啊……呸。” 姚五娘闻声一惊,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旁沈寂溪的父亲也急忙上前查看,却见水缸里一颗乳白色的牙齿正在穿过水流,缓缓落到缸底。 木鱼细小的叶片间,随着沈寂溪脱落的牙齿一起掉进缸里的一缕淡淡的血丝,正慢慢的消散。 沈寂溪被父亲揉了揉脑袋,豁着门牙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姚五娘却早已脸色煞白。 草木有心,亦有灵气,可喂养之时,万勿沾了血气。 否则成佛成魔,便难以预测了。 一阵马蹄声传来,沈寂溪不得不从十二年前的回忆中暂时回过神来。 黑夜中,一人一马渐近,却是去而复返的詹荀。 沈寂溪转头看着来人,一时有些愣怔,对方在他愣怔的当口早已跃下马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36 背,快步走到了他身前。 “你不是刚走么?怎么又回来了?”沈寂溪仰着脑袋,问道。 “你跟我一起回城。”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沈寂溪眨了眨眼,一时有些回不过神。莫非对方知道了自己的打算?可惜夜色太黑,他看不清詹荀的表情。 “起来吧,别耽搁了。”詹荀低头俯视着沈寂溪,声音沉的发冷。 他方才回去的路上,突然想起了沈寂溪先前的话里头,用了“可能”两个字,这就意味着血疫究竟能不能解,沈寂溪也没有把握。 而且,他一整个下午都觉得对方有些不对劲,可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劲。直到骑马离开了南山的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对方的反常:沈寂溪今天的态度很友好。 一个人脾气暴躁喜怒无常的人,在什么情况下会突然变得温顺?心不在焉的时候?陷入爱情的时候?还是想不开的时候……不管是哪一种,对于詹荀来说,都足以让他提心吊胆。 望着詹荀掩藏在黑暗里的面孔,沈寂溪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 生和死之间,他当然愿意选择前者。跟着这个人走,离开这口井,离开南山,哪怕山高路远,总有离血疫远远的地方。 可是,这个人如果知道了真相,大概会亲自拿自己的命去解血疫吧?四年前在詹村,这个人不是就亲手取过自己的血么? 自己四年前便生出的那点不可言说的情愫,在对方眼里会是什么?他不敢想,也不愿意想。并不是每一个沈长易都会遇到沈喧。 想到自己的爹和叔还不知身在何处,而那两位恐怕连自己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沈寂溪不由悲从中来。 詹荀见对方仰着脖子半天不做声,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对方一定有事瞒着自己。 他不放心将对方留在南山,可一时之间又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总不能直言自己担心对方寻短见或想不开什么的吧,于是他只能寻了个看似说得过去的理由,道:“多耽搁一刻,便会多死几个人,这是你说的。” 沈寂溪摸了摸发酸的鼻子,将想哭的冲动压抑下去,而后冷哼一声,仰头道:“詹千总既然担心城中百姓的性命,那便快去快回,又回来这里磨叽什么?我无需回城,血疫也照样解的了。” “我不放心你。”詹荀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哎~~ ☆、前后 沈寂溪微微一怔,随即摆出一副刻薄的嘴脸,道:“不放心我?是怕我死了没人能解血疫了么?” “你随便怎么想都好,快随我回去。”詹荀俯视着地上坐着的人,恨不得将对方扛起来丢上马。 我若当真同你回去,这血疫便解不了了。 沈寂溪心里如此想着,嘴上却道:“我同你打个赌吧。”说着从地上爬起来,但由于坐的太久,两腿都麻了,一时站立不稳,整个人扎到了詹荀怀里。 詹荀伸手想扶,对方手忙脚乱的两手恰好拽住了自己的衣襟,隔着薄薄的外袍,几乎贴上了他的胸膛。 这人心脏有毛病么?怎么跳的这么快?沈寂溪看了詹荀一脸,又忍不住低头贴着对方的心口听了听。 眼看沈寂溪脑袋都快粘到自己的胸口上了,詹荀咽了咽吐沫道:“你不是要打赌么?” 沈寂溪闻言终于略略站直了身体,但一只手依然抓着对方的衣襟,对方的心跳若有似无的传来,让他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满足感。无论如何,这个人他此生是无缘得到了,能占一点便宜是一点吧。 “你笑什么?”詹荀看着近在咫尺的沈寂溪突然一脸莫名其妙的笑容,不由满腹狐疑。 “呃……我没笑。”沈寂溪松开了手,活动了一下两条腿,收起笑容又道:“我同你赌……若是我解了血疫,你此生不得同女子成亲。” “好,走吧。”詹荀拉起对方一支胳膊便走,大狗起身紧随其后。沈寂溪没想到对方这么痛快便答应了,遂问道:“我还没说完呢……” “若你解不了,你此生便不得同女子成亲。”詹荀一边拉过马缰,示意沈寂溪上马。 沈寂溪低头瞅了一眼摇着尾巴的大狗,将自己的胳膊从对方手里抽回来,道:“你可要记得这个赌。” 詹荀一愣,牵着马缰的手不由一紧。 “我不能回城,你别耽误时间了,快去快回,我在这等你。”沈寂溪说着往后退了一步。 詹荀沉默了片刻,立在原地没动。 沈寂溪道:“赌已经打了,我一定会赢的……你有什么可瞻前顾后的,往后你干脆改名叫詹前后得了。” “我不放心你。”詹荀说出口的又是这句话。 沈寂溪心中一滞,强自镇定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这里的鬼都是我的老熟人,我自然会安然无恙……”说到最后有些心虚,声音便小了许多。 “给我一个你不回去的理由,若是能说服我,你便可以留在这里。” “我……我给你个鬼理由呀。”沈寂溪一拳招呼到对方的下巴上,对方生生挨了他的拳头,然后便一把攥住了他的拳头。 “你想干嘛?”沈寂溪抽了抽拳头,被对方攥的太紧,没抽出来。 “别闹,今晚说什么你也得跟我回去。”詹荀不容置喙的道。 沈寂溪苦笑一声,心知自己若同对方回去了,便再也鼓不起第二次勇气了。可是对方偏偏中了邪一般,非要让自己一同回城。 他闭着眼睛深吸了口气,凑上前去在对方的唇上狠狠的吻了下去,对方先是一愣,随即放开了抓着他拳头的手,双手试着想要推开他,却又什么都没做。 “你什么都别说。”沈寂溪结束了自己潦草而尴尬的初吻,回身便撤到了离对方数尺远的位置。 詹荀一脸石化的立在那里,整颗心都快跳出来了。 沈寂溪心里觉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面上却也丝毫不落了威风,道:“你什么都别问,问了我也不会解释的……你快走吧。这个赌我必须得打,是输是赢我都要试试,过了今夜,南山便不再是原来的南山了,郡城也不再是原来的郡城……这最后一夜,我得看着南山,这里是我的家,我哪儿都不会去。” 詹荀深吸了口气,尚未出声,沈寂溪又抢先道:“你若愿意,明日便来带我回去,若不愿意,便让六叔来接我……这么远的路,我可走不回去。” “我来接你。”詹荀说完又深深看了对方一眼,而后翻身上马,消失在了黑暗里。 沈寂溪摸了摸自己的嘴巴,仰头看着天空嘿嘿一笑,没想到临了还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 十二年前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37 ,姚记医馆的大堂。 姚五娘刚送走一个病人,沈寂溪便火烧眉毛的从后堂跑了过来,抱着姚五娘的胳膊道:“娘,咱家的水缸里也长了木鱼。” 姚五娘闻言一愣,慌忙朝后院跑去。 沈寂溪所说的水缸并非此前专门培植木鱼的水缸,而是用来盛水洗漱和做饭的水缸。此前因为养木鱼的缸里落了沈寂溪的血,所以姚五娘已经将那缸水封住了。 好端端的,另一口水缸里怎么会也长出了木鱼? “好腥啊。”沈寂溪眼看着姚五娘揭开了那口封住的水缸的盖子,一股腥味扑鼻而来,他不得不用手捂住了口鼻,但那股腥味依旧不停的窜进他的鼻子里。 姚五娘看着水缸里的木鱼,不由冷汗涔涔。那些先前细小零星的木鱼,如今已经长的枝繁叶茂,像是一种生命力极其旺盛的水草。 她盖上水缸的盖子,又跑到沈寂溪说的那口水缸前探头一看,里头果然飘着零星的几片木鱼的叶子。 “娘,水里长了这么多木鱼,那往后水都会变的那么腥么?”沈寂溪捏着鼻子问道。 有些失神的姚五娘闻言立即找回了理智,飞奔着便朝外跑去。沈寂溪一路跟着对方,但脚程太慢,只能远远的尾随。 待沈寂溪在村里的水井旁寻到姚五娘时,姚五娘已经从水井里打上来了一桶水。他凑过去一看,桶里飘着两片木鱼的叶子。 “难怪水缸里有木鱼,原来是这井里长的。”沈寂溪恍然大悟的道。 姚五娘蹲在地上,抱着年幼的沈寂溪平复了片刻心神,然后将木桶里的水又倒回了井里。 她在牵着沈寂溪的手走回医馆的路上,不停的安慰自己,那木鱼初萌芽之时沾了沈寂溪的血,但那游医只是说后果难以预测,并未直言一定会有灾祸。 若只是长出散发着腥气的木鱼,没有更大的危害,倒也无妨。 回到医馆之后,姚五娘还未缓过神来,便有病人陆续上门,所有病人的症状都一样:吐血。 十二年前的沈寂溪太过年幼,压根想不到血疫竟和木鱼有关,直到今日下井他在井底看到了像水草一样的木鱼,他才瞬间明白了血疫的来源。 十二年前整个南山只有沈寂溪和姚五娘没有死于血疫。 沈寂溪曾经也以为是姚五娘的药医好了他,可是此刻他再回想当初才恍然明白,他的血能解血疫,并非是因为他体内有解药,而是因为他的血本身便是血疫的解药。 血疫因他的血而生,也只有他的血才能解。 十二年前沈寂溪染上血疫,而血疫并未杀掉他,反而被他的身体自行化解了。 姚五娘会疯,大概也是这个缘由吧。自己培植的木鱼因为自己儿子的无意之举异化成瘟疫,而自己全村人包括自己的丈夫,都死在了这场瘟疫中。 作者有话要说:  哎~~~~~ ☆、解药 姚五娘大概最后也猜到了沈寂溪的血,便是血疫的解药,只不过她发现的太晚,只来得及救活了较晚发病的自己。 可是,倘若她此前便知道沈寂溪的血是解药,难道她会拿沈寂溪的性命去救整个南山的人么?显然不会,因为四年后的何家湾也被血疫吞没了,而整个村子只活下来了一个不到一岁的孩子。 沈寂溪抬起自己的手腕,借着黑夜的掩映端详了片刻。 自己体内流的血,能救无数人的性命。他的母亲大概是知道会有这一天,又或许她只是怕自己忍不住会亲自取了自己儿子的血去救人,所以在离开南山之后,她便不停的调制各种毒/药喂给沈寂溪。 如此一来,沈寂溪的血既是解药,又是毒/药,起码在自己不允许的情况下,任何人服了沈寂溪的血,都难逃一死。 姚五娘只破过一次例,那便是八年前偷偷取了沈寂溪的血救了沈小河一命。 当时姚五娘和沈寂溪住在何家湾村外不过两里地的所在,那是他们离开南山之后随意找的住所。 八年前何家湾爆发了血疫,姚五娘遥遥相望,却只是袖手旁观。 直到有一天,一个老妇人领着一个烧的迷迷糊糊的十多岁的孩子,怀里还抱着一个不到一岁的孩子来到了沈寂溪的家门口。 姚五娘诊断出那个不到一岁的孩子是患了血疫,便动了恻隐之心,给对方服了沈寂溪的血,又帮对方解了血中的毒。后来那个十多岁的孩子的病也被姚五娘医好了,老妇人才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姚五娘去何家湾挨家挨户的查看了一番,全村一个活人也没有了。 她返回住处,想要将血疫的解法告诉沈寂溪,可又着实不忍心,于是便写了那张方子给对方。若将来沈寂溪一心一意想要解血疫,便能参透方子里的所指,届时沈寂溪愿死愿活都由他自己掌握了。 轮回草;涅槃钉;死生泉。 四年一期是为轮回,木鱼便是草,涅槃钉所指南山,而死生泉既是指那口井,又是指沈寂溪的血。 血疫从南山而生,需得从南山化解。 由沈寂溪的血而生,需得用沈寂溪的血化解。 夜幕深沉。 相对于南山的荒凉寂静,郡城是另一种死气沉沉。城里虽然有灯火,但整个城市的气氛却异常压抑。 詹荀骑马到了城门口,刚要入城,便听到了背后的官道上传来了马车声,他犹豫了一下停在了原地,负责看守城门的士兵并没有催促他。 这个时辰,按道理城门是不会开的,那么来人势必是有急事,否则断没有半夜赶路的道理。 果然,待马车行近了,那赶车人虽然看着面生,但车帘被掀开,里头探出一个人的脑袋,那人正是沈长易。 “是你?”沈长易打量着詹荀,眼睛一亮,四年不见,对方已经全然脱去了少年的稚嫩,反倒是添了几分杀伐之气,虽然藏得极深,但像沈长易这样的细心之人,不难发现。 “沈先生,在下正要进城,咱们同路。”詹荀跳下马微微颔首道,他对沈长易的到来并不意外,若真如他所想,想必车中应当还有另一人。 “城内的情况如何了?”沈长易索性挪出来身子,坐到车夫的旁边。 詹荀示意车夫继续赶路,自己也骑到马上,随行在侧,道:“寂溪找到了解血疫的法子,他让我回来取药。” 沈长易闻言一愣,随即转头向车内看去,果然沈喧将车帘掀开了,问道:“他在哪儿?” “南山。”詹荀道。 沈喧闻言与沈长易对看了一眼,两人脸色都很难看。 “我就知道,早晚……”沈长易双目微红,语气不善。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沈喧叫停了马车,然后跳了下来,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38 对随即下马的詹荀道:“他让你回来取什么药?” “先前他列了一张方子,药材他都拉到城西的大营了,六叔和医馆的伙计都知道那张方子。”詹荀道。 “寂溪怎么会让你取那张方子的药?”沈喧握紧了藏在衣袖里的拳头,他没有回头看沈长易,此时他脑子一片空白,勉强平复了片刻才稳住心神。 詹荀说的方子肯定是先前那张压惊药的方子,此前沈寂溪三番五次拿给他他都不愿接受,是因为他瞥了一眼便知道其中的蹊跷。可是,他又不愿揭穿其中的究竟,只等着让沈寂溪自己发觉。 而沈寂溪对于学习普通药理兴趣缺缺,只对旁门左道的药理比较沉迷,是以一直没发觉那方子的蹊跷,直到最近尝了药才发觉那是张压惊药的方子。 “那方子有什么不妥么?”詹荀看到对方的表情,心里便凉了一大截。 “那张方子只是寻常的安神汤罢了。”沈喧道。 此时沈寂溪留在南山,却让詹荀回来取药,显然是为了支开对方。 那么,沈寂溪此刻,是不是已经…… “去南山。”沈喧示意车夫先回城知会老六,自己则亲自坐到沈长易旁边赶起了马车。 詹荀取了装着水蛊的荷包,一并交给了车夫,叮嘱他代为转交给老六,然后便跨上了马背。 “等一等。”沈长易叫住詹荀,从衣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盒子递给对方,道:“你的马快,你先走,找到寂溪,不论……不论是死是活,将里头的东西搁到他嘴里。” 不论是死是活,这话什么意思?好端端的怎么会死? 詹荀不敢多想,赶忙接过盒子。那盒子拿到手里触感冰凉,竟是用难得的寒玉做成的。 沈长易眼见着詹荀消失在黑夜里,一颗揪着的心恨不得与对方一道前往。沈喧催马疾驰,却不忘握了握身旁之人冰凉的手。两人此刻心中所思所念皆是沈寂溪的安危,无需言语彼此安慰,也实在没什么可安慰的,事实应当是没什么悬念了。 八年来,沈喧不止一次的设想过这一天的到来,原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里准备,可当真迎来了这天,他却发觉自己仍然有些难以接受。 “你后悔么?”沈长易哑声问道。 后悔什么?后悔当初将沈寂溪带回家,还是后悔没有提前赶来郡城? 沈喧看着眼前无尽的夜色,沉默良久,道:“万般皆有定数。血疫一直都是寂溪的心魔,他既然不肯放下,今日迟早都要来。” “他当真能自己寻到那方子里的蹊跷么?会不会事情并不像你我想的那般……”沈长易道。 “十二年恰逢一个轮回,此番血疫爆发的最凶猛,却也是解血疫的最佳时机,错过了这个机会,便要再等上十二年。”沈喧道。 沈长易侧头看了对方一眼,道:“若他并没有找到正确的方法,你会帮他么?” 帮他?帮他结束自己的生命,以挽救整个郡城么? 沈家连续三代为医,若加上沈寂溪便是第四代了,沈喧自幼是看着自己的爷爷和父亲治病救人长大的。 为人医者,治病救人是天道。不过在沈喧的眼里,一城人的性命,并不比一个人的性命重要。若是救人,只管救一个是一个,可若是拿命换命,即便是以一换百,与他而言也是害命而非救命。 人的性命不以多寡而论贵贱。 所以,即便知道沈寂溪的性命能救许多人的性命,他也从未动过这样的心思。倒不是因为沈寂溪是自己的儿子,哪怕此事换了陌生人,与他而言也是一样的选择。 可若是沈寂溪自己的选择,那便另当别论。是以八年来,沈喧从未向沈寂溪透露过关于血疫的解法,只等着对方自己参透其中究竟,然后自己做出决定。 “他已经找到了。”沈喧有些没来由的相信自己的直觉。 无论沈寂溪如何选择,之于沈喧都是沉痛的结果,失去自己的儿子,或者面对郡城灭亡。 夜露微凉。 沈寂溪倚在井边,昏昏欲睡。一只手垂在身侧,旁边放着沾着自己血迹的匕首,另一只手搭在井沿上,垂到井里,手腕正不停的滴着血。 “溯洄……” “溯洄……” 沈寂溪吃力的睁开眼睛,眼前不远处是姚五娘模糊的身影。 “娘……这些年你去哪儿了?” 姚五娘渐渐走进沈寂溪,蹲在他的旁边,抬手抚过他的眉心,满眼的温柔。 “娘,你的手好凉。” 姚五娘闻言内疚的收回自己的手,眼中噙满了泪水,面上却还是含着笑容,望着自己的儿子,一言不发。 “你找到爹了么?他有没有怪我?” 姚五娘面上的笑容渐渐被哀伤取代,然后起身看了沈寂溪一眼,慢慢走远了。 “不要走……”沈寂溪打了个寒战,猛然惊醒。旁边的大狗呜咽的挨近了他,可是并没能让他寒冷的身体变的暖和。失血过多,让他原本就寒冷的身体,变得更加畏寒。 作者有话要说:  从下一章起,更新时间改为20:20:20~ 没什么原因,就是任性~ 上周没存稿,断更了,接下来会恢复更新,大概是日更或隔日更吧! ☆、死生 沈寂溪抬起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腕,发觉伤口的血已经凝结了。 他无力的靠在井沿上,又昏昏睡去。 “爹……” 是沈小河在叫他。他猛然睁开眼睛,眼前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他叹了口气,仰头看着天上稀疏的星星,无力的拾起了地上的匕首。 血疫为何先后在何家湾和詹村爆发,后来又到了郡城,这并非巧合。血疫虽然生于水里的木鱼,但它显然在跟随着一样东西,那便是自己的血。 八年前,因为自己和娘亲搬到了何家村附近,所以何家村爆发了血疫;四年前因为沈小河住在詹村,所以詹村爆发了血疫;如今因为詹荀在郡城,所以郡城爆发了血疫。 沈小河和詹荀都饮过自己的血。 血疫若是循着自己的血气而生的,单单解了这源头的血疫还不够,只有自己的血流光,才能彻底杜绝后患。 木鱼的根源在南山,只要南山的木鱼解除了血疫,自己的血又彻底失去生命力,那么血疫应当便能解了。 沈寂溪拿起匕首,在自己的另一只手腕上,重重的划了两道,然后倚着井沿将手垂到井里。 旁边的大狗嗅着血腥味,无力的挨着沈寂溪呜咽了几声。沈寂溪尽量将身体躺平,以便让体内的血尽可能的流出来,可是先前已经失血过多,再加上身体愈来愈冷,血流已经很慢了。 他思忖了半晌,从衣袋里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39 ,翻出一个小药瓶,那药瓶正是四年前詹荀送给他的。他打开塞子,从里头倒出了数粒小巧的药丸,那些药丸颜色和大小都各不相同,功用也各异,是沈寂溪闲着无事自行炼制的。 他从里头挑了一粒最小的深红色药丸,服了下去,然后又将其余药丸装了回去。半晌后沈寂溪感觉没那么冷了,体温渐渐升高,手上的伤口又像刚割开时那般,开始血流不止。 看来这些旁门左道的医术,学了也不是全然没用。 沈寂溪垂手倚在井沿上,意识越来越模糊,不过鼻腔里充斥的腥味却陡然消失了。 他好似亲眼看到了自己的血融在井水里,又看到原本茂盛的木鱼瞬间开始枯萎,渐渐的从他身旁的水井开始,水流所到之处,所有的木鱼都开始枯萎,腥味消散不见。 原本悲伤的大狗,似乎也觉察到了周围的异样,不安的起身四处张望,片刻后它似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气息,摇了摇尾巴又挨着沈寂溪趴下,用脑袋一下下的蹭着沈寂溪。 沈寂溪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了十二年前的南山,梦到了自己亲生的爹娘,梦到了沈喧和沈长易,梦到了沈小河,还梦到了詹荀。 梦里的所有人都过着波澜不惊的生活,仿佛从来没有过血疫,而自己也好像从来没存在过他们的生活之中。 姚五娘和自己的丈夫幸福的经营着姚记医馆,沈喧和沈长易则在沈氏医馆散散漫漫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沈小河在自己的父母身边长大,詹荀则当了詹村的村长。 噩梦总算结束了,盼望往后便只有美梦。 然后,他在睡梦中,失去了意识。 詹荀在井边找到沈寂溪的时候,对方已经停止了呼吸。 他伏在井边,看着眼前这具丝毫没有生气的躯体,迟迟不敢伸手去探对方的鼻息。可是对方全无血色的脸,和不再起伏的胸膛,昭示着对方确实已经死了。 空气中明明已经没有了木鱼发出的腥气,可詹荀却觉得全世界都弥漫着沈寂溪的血腥味,那个味道他太熟悉了。 自己为什么要离开,明明已经发觉了异样,为什么不留下来或者将对方带走。 詹荀克制着自己的理智,将沈寂溪垂在井里的手臂拿出来,上面的伤口残留着一些血迹,映衬的手臂越发苍白。 不久前还活蹦乱跳的人,此刻全无生迹的躺在詹荀怀里。 沈寂溪先前的话一点点浮现在詹荀脑海里…… “我同你赌……若是我解了血疫,你此生不得同女子成亲。” 此生不得同女子成亲……这难道不是在向自己表明心迹么?可是,你若不在了,这个赌约还有任何意义么? “过了今夜,南山便不再是原来的南山了,郡城也不再是原来的郡城…… ” 詹荀环顾四周才发现,原本寸草不生的南山,竟不知何时遍布了许多荒草野花,好似是被困住了十二年后,一鼓作气的便长了出来,不到一夜的功夫竟然从无到有,几乎铺遍了被荒芜覆盖的土地。 而郡城此时,应当已经没有血疫蔓延了吧? “你若愿意,明日便来带我回去,若不愿意,便让六叔来接我……这么远的路,我可走不回去。” 你要我来接你,是要我接你的尸体么? 詹荀跪在地上,抱着沈寂溪冰冷的身体,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对方苍白的额头,痛苦的低吼着。 他怎么能这么对他? 一死了之,还留下一个那样的赌约。 詹荀小心翼翼的捧着对方的脸,然后在对方冰冷的唇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吻。昨夜对方那个生涩的吻,自己一时愣怔,都没来得及回应,没想到却再也没机会了。 不会的,不会没机会,他不会这么轻易便死了。 沈先生是神医,肯定有办法救活他。 如此想着,詹荀突然觉得漆黑一片的世界,仿佛渐渐有了光亮。 对了,方才沈长易在城门□□给了自己一只玉盒。 詹荀激动的取出盒子打开,里头放着一枚通体血红的珠子。 他颤抖着手,将那触感冰冷的珠子取出来,放到了沈寂溪的嘴里。然后近乎虔诚的抱着怀里的人,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一刻钟过去了,怀里的人一切如旧,冰冷而苍白,毫无生气。 又过了半个时辰,沈寂溪的脸依旧苍白如初,身体也彻底变冷了。即使他抱得再紧,也丝毫没有将自己身体的热度传递给对方分毫,反倒是他的身体也渐渐跟随对方,变得寒冷不已。 原本渐渐燃起的光亮,再一次熄灭,全世界黑得彻底。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詹荀抱紧了怀里的人,喃喃道。他的声音脆弱而凄冷,在南山遍地的野草闲花间游荡,好似来自一个失了魂魄的躯体。 因为有着詹左右的事在先,他对男子之间的情谊是比较排斥的,可是沈寂溪的出现,推翻了他此前所有的观念。 原来当那个人出现的时候,自己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 即便他同自己一样是个男子,即便他脾气不好又不着调,自己仍然止不住思念对方,关心对方。 自己原本对这份情愫并未抱有幻想,只想着埋在心底一世便罢了。可偏偏对方给了自己希望,让自己知道对方对他亦有情。 可是对方在许下了那样的赌约之后,竟然一走了之。 “你就不怕我毁约么?”詹荀将脑袋埋在对方的肩膀上,手臂紧紧的抱着对方,哽咽道:“说不定我会娶一个温柔又贤惠的妻子……她一定比你善解人意,比你优雅,比你温柔……将来我一定不会记得你,我会将你忘得干干净净……” 他抬起头看着对方的脸,那是一张毫无生气却仍然让他迷恋的面孔。纵使鬓发凌乱、毫无血色,也掩盖不了对方好看的五官。 他爱极了这张脸,更爱这张脸的主人。 “如果我忘不掉你怎么办?”詹荀压抑着自己的抽泣声,哭得像个受了委屈又束手无策的孩子。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对这个人竟然已经迷恋到这样的程度。现在发现了,却已无力回天,对方到了最后一刻,都未能知晓自己的心意。 詹荀伤心欲绝,失魂落魄。 沈喧和沈长易到了南山时,天已蒙蒙亮了。 沈长易跳下马车望着井边被詹荀抱在怀里毫无生气的沈寂溪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沈喧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对方,目光却是望着井边的方向。 两个人拖着步子挪到井边,詹荀闻声愣怔的抬头,满眼血丝,迟疑了一下后,他慢慢的将怀中对方的身体放平。 沈喧颤抖着手搭了搭沈寂溪的脉搏,虽然知道不可能有奇迹,仍然忍不住想试一试。几步之外,沈长易屏息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40 看着沈喧的表情,片刻后心知一切已成定局。 “回城吧……他做了他该做的,我们去做剩下的。”沈喧对身边的两个大活人道,说罢打横抱起沈寂溪的尸体,转身向马车走去。 一旁的沈长易俯身捡起了沈寂溪落到地上的匕首,那是数年前他送给对方的。 詹荀将寒玉盒子还给对方,哑声道:“里面的东西照你说的做了……”对方木然的接过盒子,道了句谢。 他很想问,是不是一切未成定局,可是他不确定自己会得到想要的答案,于是没敢问。 作者有话要说:  我抬头看了看文章分类,里头有一个“轻松”~~ 好吧,这~~好像实在是不怎么轻松呀。 但是—— 但是,作者君是亲爹,不是后妈~~~ 有哪个亲爹会把自己的儿子写死么?不会的…… 所以别骂我,等我两章就好啦~~~ ☆、血蛊·上 一夜之间,血疫解除,郡城陆续死亡的人数停止了增长。 沈喧将沈寂溪的尸体安置在了医馆后院,然后便只字不提此事。 老六不到午时便带着沈小河和医馆的其他伙计回了医馆,还顺道将沈寂溪此前拉过去的草药都带了回来。 血疫虽然解了,但是会不会有后遗症,此前染上疫症的人会面临什么,众人都一无所知。 沈喧根据此前人们患病的不同程度,开了几幅方子,嘱咐老六带人熬了药。詹荀带着没有患病的士兵,一道将药分发给了染上过血疫的人。 忙碌的时候,大家都一切无恙,待一切尘埃落定,悲伤便席卷而来。 沈小河寻了一天没寻到沈寂溪的人影,终于在黄昏的时候,偷偷爬窗户进了后院一直锁着的屋子,在里头见到了沈寂溪的尸体。 沈小河哭天抢地的哀嚎,唤起了沈长易压抑已久的悲伤,于是沈氏医馆的后院,顿时热闹了。 “哭什么哭……留着力气哭丧的时候用吧。”沈喧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开房门,对着两个哭成一团的大男人道。 “爷爷……”沈小河哽了一下,跑过去便要抱沈喧大腿。 “去把六叔公叫来。”沈喧一瞪眼道。 沈小河委委屈屈的抽泣了一声,默默的跑去找老六了。 沈喧转过头看着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的沈长易,道:“你怎么也跟着他胡闹。” 沈长易瘪了瘪嘴,小声道:“人都这样了,还不许哭么?” “你都多大了……”沈喧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见对方眼睛红的不成样子,顿时又心软了,道:“我总得把该做的做完,才能安下心来,让他多睡两日又有何妨?” “你做什么都有理。”沈长易没好气的道。 沈喧叹了口气,走上前望着床上紧闭双眼的沈寂溪。对方身上已经被人换了干净衣服,头发也被人梳理过了,此事当然是沈长易所为。 “先生。”老六领着沈小河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半大不小的瓶子,那是平日里他用来养蛊的。 “前头的事都处理完了么?”沈喧问道。 “都有伙计照应着,先生放心便是。”老六道。 沈喧深吸了口气,悄悄握紧了拳头,片刻后道:“那便开始吧。” 血疫的风波总算渐渐平息,由于解除的及时,郡城此次死于血疫的人并不多。 章煜此前虽病的极重,但恢复的却很快。 他清晨早起,洗漱完毕,看了一眼兀自睡得昏沉的方敬言,面上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然后帮对方盖好了被子,起身出了营房。 武家军治军有方,瘟疫刚过,但整个大营已是井井有条。流民的安置及瘟疫后续需要处理的事,都有守备于允和千总詹荀负责,章煜此刻就是个闲散养病之人,虽然他自认无病可养。 詹荀迎面走来,面色极差,显是多日未曾好好休息过了。 “你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比我这个差点死了的人还虚弱?”章煜道。 “军中诸事繁忙,属下……” “得了吧。”章煜不耐烦的打断对方,忽而记起了什么,问道:“你的那个小郎中呢?我听敬言说,你们俩……” 詹荀心口一紧,忙转移话题道:“方大人近日也颇为操劳,实在是属下办事不利。” “哼,你都累成这个样子了,谁敢说你办事不利?”章煜一手搭上詹荀的肩膀,两人慢慢向前走着,他又道:“不日我便要去南塘与武帅汇合,你同我一起走吧,这郡城有什么好待的?” 詹荀沉默了半晌,道:“中都乃天子脚下,你能待得惯么?” “我等奔波劳碌的命,自然用不着我们驻守中都,估计待不了多久不是回来就是北上。西南暂时安宁了,北境却是不太平呀。”章煜道。 詹荀没有答话。 章煜又道:“怎么,你不舍得走啊?” 詹荀叹了口气,原本是不舍得的,现在却是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好,我随你一道。” “痛快。”章煜重重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哈哈一笑。 既然没什么留下来的必要了,走了倒也利落,省得睹物思人。 詹荀无事可做,想着要告别郡城了,便徒步在城里胡乱的转了起来。这座城市他是熟悉的,毕竟生活了四年。 瘟疫刚过去,许多人过世,许多人在家养病,城里寂寥无比,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萧瑟感。 偶有送葬的队伍路过,满街的纸钱纷纷扬扬落到他脚边,让他无端也随之生出了些许伤感。怎么是无端呢?他明明也在这场灾难中失去了一个人,那个曾以为会让自己牵挂一生的人。 道路的尽头一双脚停在那里,詹荀一愣抬头望去,沈小河正一动不动的立在不远处。 这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好似也因着这场灾难而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沈小河一岁的时候,因为血疫失去了所有亲人,五岁的时候因为血疫又失去了新的家人,九岁的时候因为血疫失去了自己半路认的爹。 詹荀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是又无从说起,只好忍着心头涌起的酸涩,摆出一副大家长的姿态,上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里是我家。”沈小河说起话来有一种没来由的理直气壮,像极了沈寂溪。 詹荀一怔,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医馆的门口。 “你……”你爹还好么?詹荀几乎脱口而出便要问这句话,幸亏及时收住了。原来自己竟然养成了关心那个人的习惯了。 “你还好吧?”詹荀改口道。 “不好。”沈小河道:“我爹不在,很不好。” 詹荀眼眶一热,险些掉下泪,忙道:“小河已经是个大人了,不能老像以前一样依赖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41 旁人。” “我爹不是旁人。”沈小河的眼泪替代詹荀的眼泪掉了出来,“叔公说,我爹还是孩子呢,我怎么就成了大人了。” 沈小河哭的无声无息,全然不像先前那般肆无忌惮,或许他也感觉到眼前的人也有着同样的痛苦。 “是我没有照顾好他。”詹荀抚着沈小河的脑袋,慢慢将对方按在自己怀里。对方抬手抱着他的腰,彻彻底底的哭了一场。 “詹叔……”沈小河埋头带着重重的鼻音叫道。 詹荀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心里竟莫名的有些失落,这回沈小河第一次没管他叫爹,而是改了称呼。 “嗯?” “你帮帮我吧……”沈小河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他道:“你帮我劝劝爷爷和叔公,我想救我爹。” “救……他不是已经……”詹荀心中一滞,突然心里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激动,抓着对方肩膀问道:“你说救你爹?怎么救?” 沈小河拉着詹荀的衣袖抹了把鼻涕和眼泪道:“我想救我爹,可是爷爷说我太小了,要等几年……可是我等不及……我现在就想让他醒过来。” “你是说,你爹还有救?”詹荀整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爷爷用六叔公的蛊,可以救爹,可是那蛊要用血来喂。”沈小河一脸伤心欲绝的道:“全家只有我的血能喂……可是爷爷不许,说这样太危险。” 詹荀道:“你爷爷呢?” 沈小河回头一指医馆,道:“在家。” 詹荀闻言头重脚轻的跑进了医馆,进门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旁边的沈长易眼疾手快伸手扶了一把。 沈小河满血复活一般跟在后头,他以为詹荀要给他说情,如此自己那不着调的爹便有救了,他自然是开心的。 “詹千总可是身体不适,怎么脸色如此……不寻常?”沈长易望着对方泛红的脸,又见对方呼吸不畅,忙关切的问道。 “沈先生。”詹荀站定平复了片刻心神,仍旧有些激动,道“他……在哪?” “谁?”沈长易佯装不知道。 “寂溪……沈寂溪在哪儿?”詹荀有些语无伦次。 沈长易望了一眼一旁“处心积虑”的沈小河,叹了口气道:“跟我来。” 三人来到后院,恰逢沈喧从沈寂溪的房内出来。 沈喧见到詹荀一愣,随即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沈小河一眼。 “沈先生,我听小河说……他还有救?”詹荀望着沈喧,眼神中有一种让人不忍否定的热切。 沈喧斟酌了片刻,道:“此事未成之前,还是未知,我也没有把握。” “我能进去看看爹么?”沈小河站在詹荀身旁,问道。 “进来吧。”沈喧道。 詹荀忐忑不安的随着众人进屋,然后看到了那个他以为永远也不会再见到的人。那人面容安详,像睡着了一般,只是面目苍白如纸,毫无生机。 作者有话要说:  沈小河~~长大了。 事实证明,不和自己的便宜爹混,是他长大的唯一办法~~~ 然而,他还是要继续和自己的便宜爹混哒~ ☆、血蛊·中 詹荀想起那枚血色的珠子,心下渐渐燃起了希望,想必沈寂溪是有救的,不然尸体断然不会如此存放。而且对方面色虽然苍白毫无生气,可并没有灰败之象,想来是那珠子起了作用。 “是什么方法?”詹荀目不转睛的望着沈寂溪,沉声道。 沈喧思忖良久,本不欲说,毕竟此法非正道,让人起死回生这种事太过离奇,普通人怕是难以接受,但思及詹荀和沈寂溪自幼相识,也算是有些交情,便不欲瞒着他了。 “有一种蛊叫血蛊,养到人的体内,可以催生血液,对于失血而死的人,有起死回生之效。”沈喧道。 “那血蛊可是能寻到?”詹荀突然记起沈寂溪说过,老六极善养蛊,而蛊虫的作用素来便极为诡异莫测,若老六能驭血蛊,沈寂溪便当真有救了。 “这血蛊极其难养,需在旁人的体内养大,再移到他的体内,才能达到效果。莫说成功率极低,便是对养血蛊之人的挑选,也极其困难。”沈喧道。 “再难也要试上一试,只要能救他……” 沈长易在旁补充道:“老六用蛊试过,我们当中,那蛊只认小河。可他太小了……” “让我试一试。”詹荀道。 沈喧一愣,叹了口气道:“你的心意我替寂溪领了,不过,养蛊是一个极为痛苦的过程,你与我们非亲非故,实在当不得。况且……那蛊也未必认你。” 詹荀道:“小河曾经服过寂溪的血,所以那蛊认他,我也服过,那蛊必定也认我。” “此事我倒是忘了。”沈长易记起四年前詹荀患了血疫被沈寂溪的血医好之事,面上露出了喜色。 沈喧却不以为然,道:“即便那蛊认你,我们也当不起你如此厚意。养血蛊,需得七日之久,日夜熬煎,生不如死。” 詹荀郑重其事的拱了拱手,道:“先生不若先用那蛊试一试,看那蛊认不认我。若那蛊当真认我,莫说是七日之久,只要能救他,便是七个七日又有何妨。” 沈小河与沈长易都一脸期待,沈喧终于松了口,道:“小河,去把六叔公找来。” 老六很快便来了,然后招呼詹荀去了偏房,沈小河自然是要跟去的。 试蛊的时候,用的并非血蛊,而是与血蛊相伴相生的另一种蛊虫。只要给这种蛊虫喂了一个人的血,若是遇到适合为此人养血蛊之人的时候,那蛊便会相认。 沈寂溪体内已经无血可取,六叔喂蛊用的是那只詹荀托人带回来的水蛊体内的血。 看着詹荀的背影,沈长易不解的问沈喧:“若他当真能救寂溪,我们理应是求之不得,你为何百般推阻?” 沈喧看了沈长易一眼,又行至床前看着沈寂溪,从对方的枕边拿起对方以前随身携带的小瓷瓶,道:“我不是推阻,我只是试探他的心意。若他当真愿意,我岂能阻的了?” 沈长易上前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瓷瓶,道:“寂溪四年来都随身带着这个,连我送他的玉瓶都不当回事了。” “但愿他能痴心不错付。”沈喧说罢又将那瓷瓶放到了沈寂溪枕边,用床单盖住。 “若詹荀当真对寂溪……那……他们岂不是要……”沈长易眉头微皱道。 “想这些还为时过早,且要先看人家愿不愿意才行。”沈喧道。 “爷爷……爷爷……”沈小河一路飞奔,大喊大叫的进了屋。 “当心吵着你爹。”沈长易佯装嗔怪道。 虽然知道沈寂溪早已无知无觉,沈小河闻言仍然缩了缩脖子,压低了声音,却丝毫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42 不减兴奋道:“那蛊……那蛊认了……认了。” “当真?”沈长易激动异常,却被沈喧拍了拍肩膀,不得不稳下心神。 詹荀与沈寂溪交情如何,他们并不知道,究竟对方会不会甘心为沈寂溪养蛊,他们毫无把握。 他们在南山把沈寂溪拉回来之后,詹荀一直没有登门,连慰问也没有。单凭这一点,两人对沈寂溪和詹荀的交情就没抱太大希望。 其实詹荀没登门,是怕自己情绪失控,故而有意躲避,毕竟他对沈寂溪的情愫,外人并不知晓,甚至连沈寂溪本人都不知晓。况且,自己又是男子,无端对对方流露出什么不寻常的情谊,难免给对方招来非议。 “先生。”老六与詹荀一前一后进来,道:“那蛊认。” 沈长易暗暗松了一口气,却又不由提起了另一口气。 “沈先生。”詹荀恭恭敬敬拱手给沈喧行了个礼,道:“我与寂溪,情谊匪浅,他又救过我的命,此番若能协助……医好他,也算是还了他的人情,还请先生允许。” “你可知养血蛊要经历非比寻常的煎熬,寻常人怕是半日都受不住,而此番却要足足七日之久。”沈喧道。 “我知道。” “那血蛊是否能一举养大,尚是未知,极有可能要反复数次,才能成功,亦有可能反复数次依旧难以成功。”沈喧道。 “那便一直到养成功为止。”詹荀道。 沈喧闻言深深望了他一眼,见他面色真诚不似作伪,问道:“你与寂溪竟有如此情谊,我先前怎不知?” 沈长易暗自皱眉,生怕沈喧将人问跑了。 詹荀沉默半晌,从怀里取出一个玉瓶。沈长易大惊,那玉瓶竟是四年前沈寂溪丢失的那只,两只玉瓶本是一对,如今另一只在沈寂溪那里。 “四年前我中了狼毒,寂溪只有一粒药喂给了我,自己险些毁了容,后来我才知道,我无意饮了他的血,竟是阴差阳错解了血疫。”他将玉瓶放回怀里,又道:“今日若能换他一命,受些苦又何足道。” 即便没有这些缘由,仅仅是那个人,他也会出手的,四年前与那狼搏斗之时,他们不就是素未相识么?不过若不说出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难免让沈家人心存疑虑,是以詹荀才说了那番话。 “你对寂溪,可有……其他情谊?”沈喧问道。 “其他……情谊?”詹荀闻言一颗心砰砰乱跳,随即忙掩饰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对他便如……兄弟亲朋一般,并无他想。” “那我便放心了。”沈喧道。 詹荀也放下了一颗心,没想到对方竟是试探,幸好他未直抒胸臆。 “血蛊若是成功移到寂溪体内后,感应到你的气血它便会躁动不安,这对寂溪而言会有致命的危险。因此若你决定这么做,待成功之后,你与寂溪不能见面。”沈喧道。 “多久?”詹荀问道。 “少则数月,多则数年……这要看寂溪身体恢复的状况。”沈喧道。 不见面……不见便不见吧,只要活着,总有能见到的时候。 “好。”詹荀道。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詹荀不愿耽搁,沈喧也不反对,老六当下便去取了蛊来。 透明的几不可见的蛊虫,粘上詹荀的掌心便无迹可寻,消失不见了。沈小河在旁边看的稀奇,见詹荀面不改色,遂大惑不解。 老六道:“两个时辰后才会发作,届时蛊虫在你体内游走,所到之处如遭削肉剜骨之痛。若七日后疼痛消除,则说明蛊养成了,若七日内疼痛消除或七日后疼痛不止,都说明失败了,需要重新养。” “明白。”詹荀道。 “詹叔,我陪着你吧。”沈小河道。 詹荀摸了摸对方的头,道:“你陪着你爹,我回军营。” “在军营之中无人照拂……”沈长易担忧道。 “先生放心,军中自会有人照料,无论成败,我都会第一时间回来。”詹荀道,随后他望着毫无生气的沈寂溪问道:“寂溪……能等多久?” 沈喧道:“有沉水珠在,一时半刻不会有碍。” 想起那日装在寒玉盒子里的珠子,詹荀点了点头。只要有希望,哪怕渺茫也好过绝望。 此番是成是败,全由天定了。 血蛊发作的时候,詹荀正与章煜在营房里商讨回中都。手掌瞬间犹如被利剑刺穿了一般,詹荀一个不留神险些痛呼出声。 望着詹荀拧成一团的眉头,章煜道:“怎么样?” “还不错……”詹荀咬着牙闷哼道。 “看到你也有今天,本将竟然有些幸灾乐祸。”章煜没脸没皮的笑道。 詹荀瞪了对方一眼,道:“风水轮流转,参将尽管乐。” “哟,这被人下了蛊,突然开窍了,伶牙俐齿的。”章煜逃了挑眉,上前搂住詹荀微微颤抖的身体,道:“你这救命之恩,还的可真值,将来若有机会,我也救你几回,让你也找我报报恩。” 詹荀攥紧了拳头,仍然减轻不了丝毫痛意,额头已经涌出了细小的汗珠,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向来忘恩负义的很。” 章煜哈哈一笑,心道这人被下了蛊,倒是有趣了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沈寂溪:什么叫兄弟亲朋?你给我解释解释~~ 詹荀:呃~~就是……就是两兄弟在一起亲亲抱抱做彼此的男朋友。 沈寂溪:…… 哎~~这周也真是惨到家了,连随便写的短篇都莫名其妙涨了十几个收,此文居然~~~ 我要去码字,顺便哭一哭。 ☆、血蛊·下 那血蛊在詹荀体内自手掌起,慢慢游走在手臂之上,巨大的疼痛伴随着血蛊的游走而不停变换位置。 詹荀抱着胳膊蜷缩在矮榻上,汗如雨下。 七日之久,现在一切才刚刚开始。 章煜也不忍再打趣他,关切的道:“你为何不留在医馆,偏偏要跑回来,说不定沈先生能有什么止痛的法子呢。” 詹荀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这个样子。” “哟,你还知道要在他的家人面前维持形象,看来你想的够长远的呀。”章煜坐在矮榻上,拍了拍詹荀的肩膀。 “想的够长远不对么?”詹荀强撑着身体,声音绷紧道:“你想的不长远么?我听闻昨日方大人可是歇在了你的营房中……” “哈哈……”章煜大笑一声,道:“大家都是同袍……我如今不是也在你的营房里么?今晚我就歇在这里了。”说罢不客气的往矮榻上一躺,挨在詹荀的身旁。 那血蛊游走到了詹荀的肩膀,他捂住肩膀跪在矮榻上,想到血蛊养成之日便是他与对方分别之时,不由心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43 里有些悲凉,肩上的疼痛仿佛也随着这点悲凉加重了不少。 章煜实在不忍继续看下去,抬手在对方颈后用力一捏,对方立刻失去了意识。 这时营房门外有士兵通传,方敬言来了。章煜看了一眼昏迷不醒但依旧紧锁着眉头的詹荀,决定起身出去,没想到方敬言快了一步,已然进来了。 “你是来寻他的?”章煜从矮榻上起身,向着一脸不善的方敬言问道。 “来他的营房自然是寻他,难道是寻你么?”方敬言走进看了一眼昏睡的詹荀,又满脸疑惑的打量章煜,道:“你把他怎么了?” 章煜一脸无辜,忙甩了甩手道:“我能把他怎么呀?他……中毒了。” “中毒?”方敬言大惊,但看詹荀面色不济,眉头深锁,确像中毒的迹象,“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也没请军医来看看。” 章煜瞥了一眼昏迷的詹荀,冷哼一声,道:“他中的毒,军医可治不好,非得吃够了苦头,才能罢休。” 方敬言若有所思的看了对方一眼,没有继续追问。 章煜起身揽过方敬言便要向外走,对方躲开他,找了处舒服的所在坐下,道:“去南塘的日子可定下了?” 章煜挑眉一笑,坐到对方旁边,道:“我已传信给大帅,就说这边尚有流民要安置,我等会晚些再走,左右这边也没留多少人,待他好了,快马加鞭也晚不了几日。”说罢看了一眼沉睡的詹荀。 “如此我便不同你一道回去了,此行已耽误了不少时日,我先一步回中都等你。”方敬言道。 章煜一愣,叹了口气,道:“朝堂之内,风云诡谲,我并不想你涉足太深,不若……” “不若我辞官同你一道隐居山林?”方敬言一脸好笑的望着章煜,对方被他问得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讪笑着抬手去搂对方的肩膀,却被对方轻巧闪过。 方敬言可以陪章煜一起死,但若是两人都活着,他便不可能成为对方的附属品。他有自己的抱负,有自己的野心。 “你辛辛苦苦来这一趟,还险些丢了性命,又是为何?”章煜有些不悦的道。 “我想你了,便来见你,还需要旁的理由么?”方敬言道。 “你每次都是这样,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章煜叹了口气。 章煜有些怕方敬言,对方每次出现,他都恨不得放下全世界带这个人走,可对方又偏偏是个有主意的,我行我素,听不得别人半句。 想躲着他不见,可他又总有手段逼得自己见他。 “待到了我不愿奔波的那日,我便不走了。”方敬言道:“只是如今,我断不会停下,还有许多路等着我去走。” “那我辞官,随你走。”章煜道。 方敬言哈哈一笑,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道:“章参将,你可别说这种话了,听起来像个娘们一样。” 章煜闻言有些愠怒,刚欲出手教训对方,传来了詹荀有气无力的声音:“二位何不回家闹……我这地方小,怕是施展不开。” “这么快就醒了?”章煜起身走过去,抬手又要给对方一下。詹荀忙制止道:“别……我怕反复如此于那蛊会有损,还是算了吧。” 章煜闻言只得收手,对方敬言道:“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守着他。” 方敬言点了点头,刚欲转身,却闻詹荀道:“二位都回吧,何伍就在外面,有事我自然会叫他。” 章煜闻言也不坚持,把何伍叫进来交待了几句,便同方敬言离开了。 詹荀终于松了口气,抱着胳膊又倒在了矮榻上。那血蛊行动毫无章法,着实叫人痛苦不堪,而且那种痛是始终不稍减的痛,便是连轻轻松松喘口气的余地也没有。 何伍守着詹荀,倒也尽心,只是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在一旁干着急,完全帮不上忙。 这何伍年纪不大,长的白白净净,自参军之后就一直跟着詹荀。 何伍在军中还有四个结拜兄弟,分别叫何倚、何珥、何俕、何似。武家军曾在打了很惨烈的一仗后,全军死伤过半,后来整修之时,五人被分到了一起,恰好都姓何。当时武堂无意中闻得此事,便按照年龄依次给他们赐了名字,并赐了他们一坛上好的酒,让他们在众将士之前结拜。 五兄弟中的何珥便是先前送沈寂溪父子回医馆的那人,而何俕便是卸过沈寂溪胳膊的那位。 詹荀被那血蛊所带来的剧痛折磨的痛苦不堪,只得靠着胡思乱想勉强维持清醒。好在,这么一胡思乱想,他发现有关沈寂溪的回忆还是很多的,只是自己当时太过温吞,错过了许多与对方应该有的交集。 剧痛一直持续,詹荀少有放松的时候。因为担心自己体内的血蛊会受影响,他勉强会吃些东西,但饶是如此,七日的功夫与他也几乎是丢掉了半条命。 方敬言离开了郡城,章煜有些落寞,但是并未在詹荀面前表现出来。 七日期满,詹荀体内的疼痛骤然停止,突如其来的轻松让詹荀误以为是自己又昏迷过去做的梦,不过他随即便意识到,血蛊养成了! 何伍备了马车送詹荀到医馆,章煜见詹荀虚弱的不成样子,便也一同前往。 见到詹荀,沈家人都松了一口气。 七日来,沈长易去看过詹荀几次,但都被何伍挡在了门外。詹荀自知自己此时的形象确是有些见不得人,这也是他坚持回来军营而不留在医馆的缘由。 不过饶是见不到,沈长易依旧毫不气馁的去了好几趟,仿佛隔着门能知道对方体内的血蛊还活着便可抵消些许自己的焦虑。 沈喧连日都没什么话,一言不发,有条不紊。 沈小河再见到詹荀的时候,哇的一声就哭了,上前抱着对方的腰,将自己连日来的担心都倾注在了自己的泪水中。 沈喧示意沈长易领走了沈小河,只叫了老六随自己和詹荀一起进了沈寂溪的屋子。章煜不放心,但也只将对方送到门口,自己则随众人留在院子里。 沈寂溪依旧面色苍白,与七日前所见之时一般无二。 詹荀上前想要伸手去抚对方的面颊,却在中途忍住,默默收回了手。 “待血蛊离开你进入寂溪体内之后,你便要离开此地。”沈喧道。 “我要走多远?”詹荀有气无力的道,连日来的折磨已经让他消瘦的不成样子了。沈喧有些不忍看他,道:“血蛊的感应能力惊人,据说百里之内的血气,它都能追踪的到……不过依我之见,十里便足够了。” 詹荀点了点头,道:“不用等了,开始吧。” 沈喧点了点头,上前将沈寂溪扶坐起来靠在自己身上,然后示意詹荀盘腿坐到沈寂溪对面。 老六上前取出沈寂溪口中的沉水珠,然后执起早先备好的匕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44 首,在詹荀的左手掌心划了一道,然后用沾着詹荀血迹的匕首,在沈寂溪的右手掌心划了一道伤口。不过那伤口并没有血渗出来,只是张开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两只手掌抵到一起,伤口相贴,这让詹荀觉得,自己的生命与对方仿佛联结到了一起。他意识到,这个人的生死,往后恐怕无论如何都不会与自己无关了,这就是牵挂吧。 片刻后詹荀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血蛊开始游走,但是并没有什么痛意。他凝神望着对面的沈寂溪,期待从对方面上发现什么异样,然而对方双目紧闭倚在沈喧怀里,依旧毫无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  章煜:哎,他们在屋里,那外头岂不是我和沈长易待在一起了? 作者君:哦,想起来了,四年前,章参将可是调/戏过沈先生的呀! 沈长易:……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沈喧:你站的不是煜言cp么? 作者君:……呃……对,我站的是煜言cp。 去微博给喜欢的画受表白,每条微博留评,结果被渣浪暂时封号了~~233333 许个愿,希望将来能得到画受的画做新文的封面。 ☆、脉搏 院子里,章煜打量着旁边的一大一小,沈长易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紧闭的房门,与一旁急的团团转的沈小河相映成趣。 他挑了挑眉,想起眼前这位温润如玉的沈先生,当年可是颇让自己心动过的。不过想起方敬言,他的眼神立马变得黯然了。 “先生,此事……可有把握?”章煜道。 沈长易转头看了他一眼,凝眉摇了摇头。沈小河见状立时安静了下来,找了处廊阶坐下,抱着双臂不言不语。 “倒也不是全然没有把握,只是此前老六也并未试过此种方法,究竟能不能有效果,都是未知。而且……”沈长易顿了顿,又道:“即便成功了,会有什么其他不好的作用,我们也一概不知。” 章煜道:“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先生切勿太过担忧。” “嗯。”沈长易勉强应声,随即又问道:“詹荀的去处,他自己可有定夺?” “说了会同我去中都,至于往后的去处……此时还真是说不准。可能一直留在中都,也可能去北境,到头来又兜回来也未可知。”章煜道。 “今日之后他还需调养些时日,一路上奔波,有劳章参将了。”沈长易道。 “怎么还跟我客气上了。”章煜不禁失笑。 沈长易闻言一愣,章煜苦笑一声,道:“先生莫要误会,以往我任性妄为,或有唐突先生之处,还请先生莫要放在心上。詹荀本就是我的袍泽,照应他自是分内之事,请先生放心便是。” 沈长易见对方言语举止间确实不似四年前那般轻佻,便也放松了下来。 这时房门打开,老六从里头走了出来。沈小河紧张的握紧了拳头,起身站在沈长易后头也不敢上前。倒是章煜抢在前头开了口,道:“还顺利么?” 老六点了点头,表情却是一成不变,道:“暂时没有异样。” 暂时没有异样,表示成功了一半……至少希望还是比较大的。 屋内。沈寂溪躺在床上,除了手心多了一道伤口,外表与此前并无不同。詹荀坐在床畔,任由沈喧将自己手心的伤口包扎好,目光却黏在沈寂溪身上。 “一时半刻看不出效果。”沈喧道。 “有劳先生了。”詹荀起身向沈喧拱手行了个礼。 老六站在门口道:“詹千总,你不能继续在此逗留了。” 詹荀应了一声,狠心收回目光。 沈小河远远看了一眼昏睡的沈寂溪,心里的忐忑丝毫没有减少,不过这并没有耽误他和詹荀依依惜别。 原本几个大男人也没什么可啰嗦的,可被沈小河一掺和,场面到颇有了几分不舍之情。 章煜带着詹荀和自己的人马,当下便直接离开了郡城。詹荀被安排在马车上,章煜与他同乘,两人各怀心事,倒颇有些同病相怜。 “到了中都便能见到方大人了。”詹荀道。 “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章煜道。 詹荀勉强一笑,道:“我有什么可操心的,我的相好又没在中都等着我。” 章煜冷哼一声,道:“你的相好还生死未卜呢。” 詹荀闻言面色一黯。 章煜有些不忍,转移了话题道:“此番郡城之事,在朝中颇受关注。我已经上了折子为你请功,想必你这个千总之职,没几日可做了。” 詹荀并无喜色,道:“你我都知此番血疫能解究竟是何人功劳。” “沈寂溪是一介布衣,功劳于他又有何用。况且,你这几年军功卓著,若非你有意躲避,早已不会是今日这个职位了。” “我打仗又非为了立功……” “好了我的詹大人,说来说去就是不想引起大帅的注意。你与他究竟有何恩怨,到了今日也该告诉我了吧。” 詹荀闻言眉头微拧,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章煜见状也不逼他,只是叹了口气道:“到了中都,你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没有交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我有些头晕,可能得睡一觉。”詹荀说着便开始闭目养神,不再理会对方。 “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有本事就躲一辈子。”章煜道。 当初加入武家军时,詹荀便早已无数次的想过自己和武堂相见时的情形,可他一躲再躲,竟到今日也未曾和对方有过单独相处的机会。 他这几年有意无意的收集到了许多有关武堂的消息。 武堂在十年前才成亲,有一个九岁的儿子。据说武夫人当时在中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才女,而且貌美非常,不过这位绝色佳人并未钟意哪位世家公子,而是独独对征战沙场的武堂情有独钟。 先帝得知此事后,念及武堂已过而立却未成家,便做主给两人指了婚。 武堂起初还有些想推脱,但终究旨意已下,不便更改,况且若是自己无缘无故拒婚,要让人家姑娘如何自处呢? 两人不久后便成了亲,次年得了一个儿子。先帝甚为欣喜,时值中都樱花遍开,于是便赐那孩子名为“樱”。 “我记得你说过,你是十岁那年到的詹村。那在十岁之前,你姓什么?”章煜摇醒了假寐的詹荀。 “我姓章,你满意了吧。”詹荀道。 “你不会是姓武吧?”章煜道。 詹荀猛然睁开眼睛,一脸戒备的看着章煜。对方被他看的浑身发毛,不由勉强笑了笑,道:“我就是随便一说,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你这一说,可真够随便的。” 章煜见詹荀面色不佳,也不愿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谁知对方反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45 倒叹了口气,一副“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瞒着你了”的架势。 “你从一开始就有这样的猜想,不是么?”詹荀问道。 “我起先还想这可能是巧合,毕竟天下之大,有两个长得像的人并不算奇事。但后来见你有意躲避他的次数多了,便渐渐肯定了这个猜测。”章煜道。 詹荀道:“好在军中的弟兄们都没你这份心思,不然此事恐怕早已传开了。” “哈哈……”章煜一笑之下,不觉有些尴尬,遂不自然的挑了挑眉,道:“你不愿见他,是在怪他?” “我没什么好怪他的,他并不知道这世上有我。”詹荀道。 “那……” “我只是没想好怎么面对他,毕竟他已经有了家室,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无论他认我还是不认我,对我而言都有些难以面对。倒不如一直保持现状,不论是于他而言,还是于我而言,或许都是好事。”詹荀道。 章煜叹了口气,道:“该来的总会来,无需太过执着,顺其自然吧。” “嗯,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詹荀道。 章煜有些气结,但终究没有发作,只是垮下了一张脸。 马车内的两人,继续各怀着自己的心事,随着颠簸的马车一路向北而去,郡城于他们而言,已经渐渐成了远方。 沈寂溪体内被植入血蛊的第二天,自手掌起,整个身体渐渐有了血色。待过了半月之久,那缕淡淡的血色已经蔓延至他的全身。 沈小河每日几乎寸步不离的守着对方,他希望沈寂溪一睁开眼睛便能看到自己。 沈长易每日依例替沈寂溪翻身和擦洗身体,然后向沈喧和老六汇报情况。沈小河确实已经长大了,他的帮手让沈长易轻松了不少。 “叔公,我爹小的时候,都是你替他洗澡么?”沈小河道。 “呃……我开始照顾你爹的时候,他已经十岁了,不用别人帮洗澡。”沈长易道。 “可是我爹那么懒,他自己会洗澡么?”沈小河问道。 “好像……大多数时候都是我帮忙他才会洗。不过你可不许学他,邋里邋遢的将来媳妇都讨不到。”沈长易不忘适时的教育一下沈小河。 沈小河跪在床上,一边帮沈寂溪穿里衣一边道:“那你和爷爷倒是都很爱干净,穿的也漂亮,怎么你们都讨不到媳妇?” “谁说我讨不到媳妇?”沈长易反驳道。 “你要去讨媳妇?” 沈长易后脖颈子一凉,忙回过头去看,见沈喧一脸阴沉的立在门口。 沈小河帮自己的爹整理好衣服,利落的跳下床,道:“爷爷,我爹怎么还不动?也没有气息。” 被沈小河这么一打岔,他倒是忘了上一个话题,摸了摸沈小河的头道:“你六叔公不是说了么,少则数月,多则数年,如今可是一个月都不到呢。” 沈小河瘪了瘪嘴,什么都没说。 “或许用不了那么久。”沈长易道:“今日寂溪的身体已经略微有些热度了,依我看过不了几日,便能有脉搏了。” 沈喧上前号了号沈寂溪的脉,遂放开手道:“脉搏三日前我便切到了,只是太过微弱,你感觉不到罢了。这么多年你的医术也没什么长进,我看往后你要多花些心思在医术上,莫要成日想着讨媳妇这样的事。” 一旁的沈小河看了一眼无辜的沈长易,耸了耸肩,然后便跑过去拉过沈寂溪的手腕,开始寻找对方的脉搏。 ☆、改变 也不知是那血蛊在詹荀体内长得太好,还是沈寂溪的体质较一般人特殊,自血蛊植入他的体内后,不满一个月的时间他便恢复了气息。只是他气血依旧不足,又将养了一个月仍然迟迟没有醒来。 这可把沈小河急坏了,整日围着沈寂溪,急的团团转。 在沈小河又一次忍不住去探沈寂溪鼻息的时候,一旁拿着账本算账的沈长易终于忍不住了,道:“你不要一天到晚老是去探他的鼻息,你那么紧张,搞得我都紧张了。” “我怕他突然没气了。”沈小河道。 “哪里会那么容易没气。你别整日不干正事了,出去帮你爷爷的忙吧。你也不小了,看书识字不上心,学医理你又躲懒,简直跟你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沈长易道。 “爷爷上回不是还说你医术没长进么?怎么你倒数落起我了。” “你……你这张嘴,跟你爹一样,欠收拾。” 沈小河吐了吐舌头,不再继续顶嘴,而是一溜烟跑没了影。沈长易又待了一会儿,算清了手里的帐,便起身将门带上出去了。 黄昏时分,众人吃过了晚饭,沈长易又想算账,才想起自己的算盘放在了沈寂溪的房里,于是吩咐沈小河去拿。 沈小河应声摇头晃脑的去了。 “一共就那么些条目,你每日都要算个八百回,可有多算出几两银子来?”沈喧道。 沈长易撇了撇嘴,道:“我是账房先生,那我除了算账还能作什么?” “你教教小河读书识字也好,他都快十岁了,整日游手好闲的,成何体统。”沈喧道。 “他还用我教?书房里那些个书,他都快看遍了,虽然是不求甚解,可字倒是没有他不认得的。比他爹强。”沈长易道。 “你就是躲懒,这点,孩子们都随你……”沈喧话未说完,便被急匆匆跑来的沈小河打断了。 “叔公,不好了……” “我哪有不好,是不是你爹不好了?”沈长易脱口而出问道,一旁的沈喧瞪了他一眼。 沈小河火急火燎的道:“我爹哪里不好了?哎呀,是你的算盘不好了……家里想必是来了贼人,把你的算盘摔碎了……那算盘珠子……” “你爹呢?”沈喧打断他问道。 “我爹?”沈小河一愣,道:“我爹……我不知道,我一进门看到满地的算盘珠子,我就赶紧跑来了……哎……等等我……叔公……爷爷” 沈小河一路追着沈喧和沈长易往后院跑去。三人到了沈寂溪的房间,只见好好的算盘被摔成了八瓣儿,算盘珠子滚的满地都是,而床上哪里还有沈寂溪的身影。 “我爹呢?我爹被贼人偷走了。”沈小河咋呼着就要朝外跑,被沈喧拎住了。 “寂溪呢……这会是什么人干的?什么人会无端来偷一个大活人……活死人?”沈长易道。 “光天化日的,别自己吓唬自己。况且,若当真是贼人所为,那也太周到了吧。”沈喧说着指了指床上的被子。那被子显然是被人整理过了的,正极为周正的“躺”在床上。 “我爹从来不会叠被子,肯定是旁人所为。”沈小河红着眼睛道。 沈喧思忖了片刻,道:“先去把伙计们都招来问问……等等……” “怎么了?”沈长易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46 一脸不解的看向沈喧,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屏风看,忙随着对方的视线望去。 那屏风上,搭着几件衣服。 “那是……寂溪的衣服。”沈长易如梦初醒,忙跑到屏风后头。只见沈寂溪一丝/不挂的坐在大木桶里双目紧闭,而木桶里压根没有水? “爹……是谁干的?”沈小河跑上前拽过衣服帮沈寂溪穿上,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沈喧看了沈长易一眼,道:“你留下来看着点,我去找老六。” 沈长易依言点头。 在沈喧带着老六过来的时候,沈长易已经和沈小河一起帮沈寂溪穿好了衣服放到了床上。 老六上前查看了沈寂溪的脉象,道:“这血蛊之术,我虽然懂得使用之法,但从未在人身上用过。起死回生本就是非比寻常的之事,死人复活之后会有何后果,实在是难以预料。” 沈长易知道沈寂溪没事,心便放了大半,开始低头捡自己的算盘珠子。沈小河愣怔了半晌,开始俯身帮忙。 “若今日之事并非旁人恶意为之,只怕寂溪此番会有一些改变……”沈喧道。 老六道:“此事只能且等且看了。当务之急是,必须有人昼夜守着他。他气血尚未恢复,即便醒过来,也不能长久的保持清醒。若是无人照料,难免会出什么岔子。” “嗯,也没有别的法子了。”沈喧看了一眼在地上埋头捡珠子的一大一小,又看了一眼床上依然昏睡的沈寂溪,长长的叹了口气。 当夜沈长易留在了沈寂溪房中。两人并非没有同榻而眠的经历,沈寂溪小时候经常做恶梦,半夜里哭醒是常有的事。面对那样的境况,沈喧这个当爹的必是一筹莫展,只能劳动沈长易出马。 于是,在沈寂溪漫长的少年时期,在那无数个被噩梦惊醒的夜晚,沈长易成了沈寂溪最可靠也最手到擒来的安慰。沈寂溪甚至养成了一个习惯,如果不是半夜躲在沈长易的怀里,他都不会哭。 自沈寂溪长大之后,沈长易很少有和对方有亲近的机会。毕竟是两个大男人,总不好无故搂搂抱抱的。尤其是有了沈小河之后,沈寂溪的怀抱早已成了沈小河的专属。 当夜躺在沈寂溪的旁边,沈长易仿佛梦回许多年前,身旁的沈寂溪又变成了那个十岁的孩子。 那个时候的沈寂溪早晨醒的早,经常会趴在床边看着沈长易,一直将对方看醒。待沈长易醒来之后,沈寂溪就会用他那可爱的童声叫一声“叔”。 不过,这日清晨,沈长易醒过来之后,迎接他的却不是年少的沈寂溪。 “看什么呢?快起来,我要叠被子了。爹。”穿戴整齐的沈寂溪坐在床边看着沈长易温声道。 “啊……你醒了……你叫我什么?寂溪……你没事吧……”沈长易一个激灵爬起来。沈寂溪立马拉过被子,用一系列极其熟练的动作将被子叠好放好,然后还顺手将沈长易的鞋子摆好,以便对方一下床便能将脚伸到鞋子里。 “怎么了爹?干嘛这么看着我?” “你……没事吧?” 沈长易一脸抽搐,伸手摸了摸对方额头。 沈寂溪一把抓住对方的手,道:“别闹了爹,我没生病,就是有点饿了。这个点,六叔应该煮好饭了吧?” 沈长易从对方手里抽回手,转身飞奔出门,边跑边喊道:“他管我叫爹……寂言……他管我叫爹……” 沈喧从房内出来,扶住结结实实撞到自己怀里的沈长易,对方咽了口吐沫,神采飞扬的道:“寂言……寂溪他醒了……一早睁开眼就管我叫爹。你说奇怪不奇怪,当年明明都是我照顾他,可是他偏偏管你叫爹,今日倒好,我总算是扳回来了……” 沈长易被沈喧拖着边走边说,那状态浑似捡到了金疙瘩一般。后院的人被他这么一闹,也都纷纷从房里出来,一个个表情都跟大白天见鬼了似的。 沈小河睡眼惺忪的从沈喧房里出来,一路小跑的跟在两人身后。待众人到了沈寂溪房门口,刚巧对方一脸热情洋溢的从门内出来。 “爹,叔,早。”沈寂溪对着沈长易和沈喧依次打招呼,又望向沈小河道:“怎么不叫爹?不认识我了么?” 沈小河被他一问愣了半晌,随即便扑到他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沈小河打算将这段时间来所受的委屈一股脑清算干净,沈喧却不给他机会。 “先进屋让我看看,让老六也来瞧瞧。”沈喧说罢先一步进了屋。 那厢沈小河也不好意思继续哭,终于在沈寂溪温和的安慰之下止住了眼泪。后院被莫名吵到的众人,见状也都纷纷各归各位。只有沈长易兀自沉浸在那声“爹”中,一个人坐在廊下傻笑,直到沈寂溪的又一声“爹”将他叫回现实。 沈喧和老六共同诊断的结果是,沈寂溪真的活过来了,只是他目前的身体状况依旧比较差,不能长时间活动。恐怕还要将养一年半载,他的身体才能恢复到可以独立生活。在此之前,他随时可能因为血虚而昏迷,因此需要时时有人陪护。 而沈寂溪性情的改变,无论是沈喧还是老六,都没能得出结论,好在他的心智没有什么问题。除了沈喧莫名其妙由爹成了叔之外,倒也没什么实质上的问题。 ☆、失踪 略微调养了几日,沈寂溪除了由于卧床过久身体有些不灵活之外,倒没有其他的什么问题,饮食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沈氏医馆的饭桌上,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时隔数月,大家终于又能坐在一个桌上吃早餐,众人都感慨良多,就连平日里不爱表露的老六都明显心情不错。 只有沈喧沉默不语。 “爷爷,爹醒了,你不高兴么?”沈小河问道。 沈长易抢先道:“小河,那是叔公,以后我才是爷爷,记住了么?” “哦。” 沈喧瞪了沈长易一眼,终于没能按捺住好奇,问道:“寂溪,为什么现在不管他叫叔了?” 沈寂溪咽下口中的饭菜,放下手中的筷子,道:“爹比您年长几岁,若是叫也应叫伯,哪有叫叔的道理。您比爹小,叫叔倒是说的过去。” 沈喧哑口无言的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沈长易,只得埋头开始吃饭。沈寂溪见状才拿起碗筷继续吃饭。 气氛一时有些怪异,沈小河适时的打破寂静,对着沈喧道:“爷爷……哦不,叔公,你之前不是说等爹醒了就回中都么?现在爹也……” “食不言寝不语,你爷爷这个老师是怎么教你的?”沈喧厉声道,说罢还不忘瞪了一眼沈长易,对方一脸傻笑的兀自吃着饭,压根没理会他。 沈寂溪默默的放下碗筷,道:“爹,叔,六叔,我有些累,先去休息了,你们慢慢吃。” 众人除了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47 沈小河外,都一脸错愕。沈寂溪微微一笑,欠身离场,沈小河随即扔下了筷子快步跟了上去。 “死了一回,整个人都变乖了。”沈长易看了看沈寂溪一粒饭都没剩的碗,笑眯眯的道。 沈喧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倒是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老六,开口道:“那算盘已修好了。” 沈长易闻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面上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自沈寂溪醒来那日起,他从未提起过算盘之事。沈长易说服过自己,那算盘可能只是沈寂溪无意中碰落到地摔坏的,只是……那算盘摔得太碎了,显然是用了力道才会至此。 “我还有帐要算……你们慢慢吃。”沈长易说罢起身离席,留下了沈喧和沈长易相对而坐。 “看来你们要好好谈谈了,来日方长,总得让他知晓真相才是。”老六道。 沈喧叹了口气,道:“秉瞬并非迟钝之人,他想必心中早有猜测,只是不愿多想罢了。若非如此,他这几日断不会只字不提。既然故意回避,应当是心中有数吧。” 老六点了点头,未再言语,起身默默收了碗筷。 夜深,医馆已经闭门,众人也都已歇息,可沈长易却趴在医馆的柜台上,不厌其烦的用刚刚大修过的算盘算着早已烂熟于心的账目。 “也不知道把烛台拿的近一些。”沈喧从里屋出来,将一旁的烛台端到了沈长易面前。沈长易看了对方一眼,索性合起了账本。 “算完了?”沈喧煞有介事的问道。 “你怎么还不睡?”沈长易道。 “你有心事,我怎么睡得着。”沈喧寻了把椅子坐到沈长易旁边,又道:“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寂溪,我又何尝不是。可是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无论寂溪变成什么样子,我们都没有可退之路。况且,事情也并没有变得很糟。” “我知道,这几日是我自寻烦恼了。你决定要用血蛊救他那日,便说过会有我们意料之外的事,如今寂溪能活过来,已经是该谢天谢地了,我不该如此患得患失。”沈长易道。 沈喧伸出右手,将沈长易随后递过来的左手握紧,道:“你不想和我再打个赌么?” 沈长易心情略好了些,道:“你不是说再也不会和我打赌了么?怎么今日这般自投罗网。” 沈喧一笑,道:“我第一次同你打赌,便输掉了一辈子,自然不敢再轻易和你赌。” 沈长易思及往事,不由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道:“那你今日……” 沈喧握紧了对方的手,都:“大不了再输掉下辈子好了。” “你要赌什么?”沈长易问道。 “就赌寂溪能够安然无恙的渡过此劫,筹码你说了算。”沈喧道。 沈长易皱着眉头想了片刻,道:“那我得好好想想,不能错过这个机会。筹码暂时搁着,待我想好了说与你。” 沈喧微微一笑,自然是满口答应。他此前只与沈长易打过一次赌,而他输了,那个筹码是“此生不得与女子成亲”。自那以后他未曾再与对方打过赌。 沈喧与沈长易,一直担心沈寂溪会因为血蛊的缘故,而做出什么非常的举动。因着沈寂溪苏醒那日无缘无故摔了算盘,和脱/光/了跑到大木桶里睡觉的举动,着实让他们狠狠的担心了一把,生怕沈寂溪会变成一个性情怪异之人。 然而沈寂溪接连几日的表现,却让他们提着的心慢慢落了地。不过,就在他们慢慢放松了警惕的时候,沈寂溪却结结实实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当天下午,在沈喧和老六出诊,沈长易和沈小河出门买东西的当口,沈寂溪却突然不知因何事暴怒,将自己屋子里能砸的东西全砸了个遍。伙计们不明所以,也不知从何劝起,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发疯。 待沈喧和老六回医馆的时候,连医馆的大堂都被沈寂溪砸了个底朝天。 到了后来,伙计们也不是没阻拦,只是沈寂溪的状况实在诡异,一会儿昏迷一会儿清醒。有时清醒的时候,还会帮忙收拾收拾残局,只是收拾到一半又会忍不住开砸。 “你们没把他怎么样吧?”听完伙计们的叙述之后,沈喧问道。 “公子尚未痊愈,我们不敢伤他,也只是稍稍阻拦罢了。后来公子突然就昏迷了,一直没醒,现下有人在旁边守着,先生放心便是。”一个伙计答道。 “辛苦你们几个了,今日先闭门歇业吧,好生收拾一下。回头列一张单子,将需要重新采买的物品整理好。”沈喧吩咐道。那伙计闻言忙一一应了。 吩咐完伙计一应事物的安排,沈喧便与老六匆匆去了沈寂溪房内。对方尚未醒来,只是眉宇间即使在昏迷中也依然快拧出了疙瘩。 “前段时间都好好的,怎么突然便这般了?若说他初醒之时行为有异倒也可以解释,那血蛊在他刚刚醒来,躁动不安,以致他情绪受牵引。可是如今已经这么久了,他一直未曾再有异常的举动,今日却突然如此暴躁,我实在是想不出缘由。”沈喧一脸忧虑道。 老六沉吟了半晌,道:“血蛊会躁动不安以致牵引主人情绪,其一可能是主人自身情绪波动太大,影响到了它,其二便可能是……它感应到了将它养大之人的血气。” 沈喧道:“寂溪近来情绪极为稳定,定然不是他自身的缘故。可是……詹荀早已去了中都,他无缘无故回来做什么?” “也未必是他回来了,我们还是再等等看吧。只是接下来一定要留心寂溪的举动,切莫让他伤到自己。”老六道。 沈喧点头应是,不过依然忧心忡忡。 沈长易带着沈小河回家,听闻事情的经过后担心不已,任凭沈喧百般安慰也放不下心,非要守着沈寂溪。沈小河原本也是闹着要相陪,但沈喧顾及到小河毕竟还小,不想让他太过担心,又怕沈寂溪发起疯来伤到他,只得想法子哄住了他。 果然,当夜便出了事。 沈长易熬了半夜没怎么睡着,后半夜困极了便睡了过去,待醒来的时候发现沈寂溪不在身边。他急忙出去寻找,才发现后门虚掩着,而马厩里少了一匹马。 此事着实是让沈长易吓得够呛,于是在他“魂飞魄散”的把沈喧叫起来之后,医馆里所有的人几乎都被惊动了。 一看沈长易慌了,沈喧就不得不镇定了。沈寂溪骑了马,多半是想出城,现在是半夜,城内已经宵禁,城门也早已关了,沈寂溪是万万出不了城的。 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被巡城的士兵发现,或者被守城的士兵挡在城门口。好在现今并非战时,宵禁令并不严苛,即使违反也不过是训斥一番或略施小惩,并不会有较严重的后果。 可是好端端的,沈寂溪出城做什么? 不过,现今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48 没有追根究底的时间,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沈寂溪,免得他遭遇什么意外。 就在医馆的人分了好几路,火急火燎的正要出门寻找的时候,沈寂溪却回来了。只是他并非独自回来,而是被人驮到马上送回来的。 ☆、回家 昏迷不醒的沈寂溪被人驮到马上送了回来,而送他回来的人竟是守备于允,这倒让沈喧吃了一惊。 在血疫爆发之时,于允便与沈寂溪相识,后来又受了詹荀的托付,少不了要对沈寂溪照应一二。不过沈喧只是略微寒暄一番,谢过对方,并未询问其中究竟,于允自然便没有多说,将人送回来便告辞了。 虚惊一场。众人见沈寂溪平安回来,便各自散了。 沈喧心中不安,打发了沈长易和沈小河一起睡,自己则留在房中陪着尚未醒来的沈寂溪。他向来和对方相处的机会都不多,他又并非体贴细致之人,长此以往,少不了与这个儿子便多了些生分。 沈喧将窗子关好,剪了剪灯芯,看了一眼床上的沈寂溪,道:“既然醒了,就别勉强装睡了。你体内的血蛊近来不安分,你莫要逆着性子与它相抗,以免适得其反。” 沈寂溪坐起身来,道:“你一早就知道我在装睡。” 沈喧道:“你难道还指望我看不出端倪?” 沈寂溪苦笑一声,道:“我气息这般不稳,自然是逃不过爹的耳朵。恐怕便是六叔也早已发觉了,不过没有戳穿我就是了。” 沈喧闻言嘴角微微一扬,沈寂溪刚刚对他的称呼又变成了“爹”。 “说说吧,为何大半夜的要出城?”沈喧拉了张椅子,坐到床边。 “也没有什么缘由,就是觉得身体里有一股力量,很难控制。莫名其妙觉得烦躁,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就干脆由着感觉去做。可是在城门口遇到了于守备,恰巧他今日巡夜……我就佯装梦游……”沈寂溪道。 梦游,亏你想的出来。 沈喧深吸了口气道:“你醒来后,一直也不问我。可是,有些事,我们终究是要聊一聊的,你不提及,它便总是哽在那里。那种吐不出来咽不下去的感觉,可不怎么好受。” 沈寂溪闻言愣怔了片刻。关于血疫以及自己体内的血蛊,他是能推断出个大概的。他不问,并非不好奇,而是早已知道答案。 “为我养血蛊之人,是詹荀么?”沈寂溪问道。 “嗯。想必你也能猜到,他服过你的血,所以……” “你是怎么说服他的?我记得在六叔的书房看到过对那血蛊的描述,养血蛊并非易事,其中苦楚更是一般人难以承受的。”沈寂溪道。 沈喧面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道:“是他自己愿意的。你能有如此重情重义的朋友,倒是让我颇为惊讶。” 沈寂溪沉默了片刻,面色黯然道:“我体内的血蛊,今日颇为不安。或许是……将它养大之人遭遇了什么凶险,才会至此。” “寂溪……”沈喧见状,想安慰他几句,却见对方道:“放心吧,我知道,多思无益。” 沈寂溪又道:“我自幼便为血疫所累,彼时虽然不知自己与它究竟有何渊源,但终究命为其所牵,好似每日都在等着将命还回去的那一刻。”沈寂溪苦笑一声,眉眼间尽是无奈。 “平日里我任性妄为,随心所欲,可终究也不过像一颗无根的飘萍,活一日便赚了一日。我不思进取,不学无术……” “你也没那么差。”沈喧道。 沈寂溪微微一笑,道:“当日我便想,若是我能继续活着,定然要将先前的遗憾补回来。从前不敢抓紧的,今后我都要握牢,待我将来再面对生死之时,我不想一无所牵。” “寂溪……”沈喧伸手牢牢握住对方微凉的手,道:“无论将来怎样都好,爹只希望你平安。人只要活着,不怕受苦,也不怕享福。有牵有挂,有烦恼愁绪,每个人都是这样活着的,你也不例外。” 沈寂溪闻言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道:“爹,往后我不任性了。” “好。睡觉吧,天快亮了。” 沈寂溪闻言往里挪了挪,给沈喧腾出位子,父子俩同榻而眠。 自那日之后,沈寂溪体内的血蛊时有不安分,沈寂溪也会随之变得暴躁异常。好在大家渐渐也掌握了一些规律,知道该怎么约束沈寂溪,因此大家的生活倒是没受到很大的影响。 沈寂溪曾独自骑马去过一趟南山,不过回来后一脸失落什么也没说,众人见他不欲多说,也便都没有询问。 日子一天天过去。 沈寂溪平日里也破天荒变得勤勉起来,随着他跟随沈喧学习的越来越多,渐渐一些寻常的病症他都能应付自如了。 沈小河始终对学习医术提不起兴趣,但多多少少受沈寂溪的影响,也算得上是学了一些皮毛。 寒来暑往。 沈寂溪的身体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若是没有偶尔的狂躁之症,也算得上是个健健康康的人了。 眼看年关将至,沈家老小已经离开中都两年多没回去,如今正筹划着回中都陪沈老爷子过年。 “我早已好全了,六叔早日将血蛊取出来,我也好随你们一道回去。”沈寂溪道。 沈小河盘腿坐在矮榻上,道:“我可是不想在这里待了,冬天连个雪花儿都看不到,还是中都好。” 沈寂溪打了对方脑袋一下道:“你自幼便是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不过是在中都住过几年,便将生你养你的故土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不也是么?你可不止一次说过,要回中都,不想留在这里。前两年要不是顾忌你的身体,咱们早就回去了。”沈小河一脸的不依不饶。 沈喧煞有介事的敲了敲茶几,道:“好了,你们俩片刻也不让人安生。中都自然是要回的,再不回去老爷子该找过来了。只是,寂溪体内的血蛊还是要当心,詹荀若在中都,恐怕会有些麻烦。” 沈寂溪闻言一愣,道:“不是要将血蛊取出来么?” 此前一直不吭声的老六道:“有人告诉过你要取出来么?” 沈寂溪:“……?” 老六:“那东西放进去便不能轻易取出来,等到你不再需要它的时候,他自然会悄无声息的消失。若是在此之前贸然取出来,弄不好会伤了你的性命,此事万万不可冒险。” 沈寂溪:“……” 沈小河:“那我爹还能去中都么?詹叔不是也在中都么?” 沈长易放下手里的账本,道:“去年武堂……那件事之后,武家军便被打散了。有的驻守中都,有的则被派到了各省及边境。詹荀究竟还在不在中都,倒是未知。” 沈喧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道:“况且,时至今日,詹荀对这血蛊还会不会有影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49 响,会有多大的影响,也都是未知。毕竟过去了两年多,想必不会再有太大的问题。大不了到时候若有不妥,咱们再回来便是。” “嗯。寂溪近来已许久不曾有过狂躁之症,想必那血蛊的力量已经越来越微弱了,说不定用不了多久,血蛊便会消失了。”老六道。 众人闻言都松了一口气,不过沈寂溪面上却并没有太大的喜色。 时隔两年,那个人跟自己的联系仅系于小小的血蛊,而如今这点联系也快要断了。当日自己将死之际,曾草草的表露过心迹,奈何对方并无什么明确的回应。 如今,即使再见到对方,也不知会是怎样的情景。若非两相思,便是两相忘。自己和对方好像并没有什么值得两相思的情谊。 冬入更深。 沈氏医馆留了继续看守经营的伙计,其他人一起踏上了回中都的路程。 马车渐渐靠近中都,气候也越来越冷,众人不得不穿上了提前准备的棉衣才能稍稍抵御寒冷。又见到雪,沈小河自是兴奋异常,跑到马车外头与赶车的车夫并肩而坐。他倒也不嫌冷,沈长易却又多取了件披风给他。 随着天气的变化,沈寂溪的脾气和状态也都随之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一点,自然被一路随行的老六和沈喧看在眼里。 “没想到血蛊到了冬天,居然会变得安分了许多,早知如此,咱们也不用在郡城待那么久了。”沈喧道。 “我看你们倒是喜欢待在郡城。”老六道。 沈喧叹了口气,看了一眼一旁闭目养神的沈长易,幽幽的道:“我只想守着自己的小医馆,当个大夫便罢。可是老爷子却心心念念让我学着生意上的事,我自然是不愿意的。” 沈寂溪眼睛一亮,道:“爷爷想让你操心生意的事,开医馆也算呀,咱们可以去多开几家医馆,大不了也加几家药房。” “中都的医馆都是沈家的,周边的诸多城镇也都有沈家的医馆和药房。若你想开新的,必然要去远一些,偏一些的地方才行。”沈喧道。 “那便去北江吧。”沈寂溪干脆的道。 沈喧:“……?” 沈寂溪:“我梦到过北江,那里下了雪,特别美。”而且我还在那里看到了想见的人。 ☆、缘溪 年节刚过。中都是天子脚下,自然少不了热闹可看。 不过沈寂溪自年前打定了主意要去北江开医馆后,便一直为此事忙碌,并没有心力出门凑热闹。沈小河百般不乐意,但好在沈长易这个叔公也是个爱凑热闹的,于是两人便整天腻在一块儿,非得到了黄昏才会回家。 沈老爷子虽素来严厉,但对于后辈开设医馆之事还是较为赞成的。好在沈寂溪近年来较为勤恳,倒是跟着沈喧学了不少真功夫,真让他挑起一间医馆,也不是没有可能。 出发去北江的前一日,诸事都已安排妥当,沈寂溪终于百无聊赖起来,一个人坐到院子里捧着本书胡乱翻看。 沈长易从书房里出来,见他一人坐在那里,也没着披风,冻得脸都白了,便责备道:“雪刚停,你坐在这里看哪门子的书,屋里烧着炭炉多暖和。” 沈寂溪放下手里压根也没看进去的书,搓了搓手道:“六叔都说了,我的身体越是冷,血蛊便会越发安静。自从回了中都,我体内的暴躁之气便没怎么发作过了,看来六叔所言不假。” “你想去北江,便是因为北江寒冷?”沈长易问道。 “算是吧。况且,爹不是说了么,中都以北沈家尚没有设立医馆之地已经不多。北江是大余的北防之城,又是极冷极寒之地,此番我去北江,既有利于我体内的血蛊,又开了医馆,岂不是两全其美。”沈寂溪道。 沈长易叹了口气,道:“话虽如此,可北江路途遥远,气候又恶劣……若非你爹和你爷爷都极力赞成,我是断然不会同意你去的。” 沈寂溪见对方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由有些失笑。自年前沈长易便一直不同意沈寂溪去北江之事,为此还和沈喧冷战了数日,无奈他“孤军奋战”无人策应,最终只得妥协。 “小河今日怎么没同你一起,他近来不是整日都粘着你的么?”沈寂溪转移话题道。 “你明日便要启程,他一早便和老六出去了,说是要置办些东西给你。”沈喧道。 沈寂溪闻言一笑,道:“他倒是有心,不过该置办的早已备齐了,倒也没缺什么。”说到此处,他轻轻叹了口气,又道:“小河这些年一直跟着我,此番我去北江将他留在中都……往后要拜托你和爹照顾他了,他素来淘气,无法无天,恐怕要让你们受累了。” “若说淘气,谁还能及得上你……”谈及沈寂溪年幼时的种种“劣迹”,两人都开怀不已。只是离别在即,多多少少又都有些伤感,只不过彼此都藏着罢了。 两人相谈良久,终抵不过外间严寒,便去了沈寂溪的房内。不过一进房门,屋内并没有暖和多少,丝毫没有炭火之气。 “你的房里没有生炭火么?”沈长易问道。 “是呀。也不觉得多冷,回来后便一直没生火。”沈寂溪道。 沈长易闻言面色有些不悦。沈寂溪自小在南方长大,怎会不怕冷,只怕他是怕血蛊不安引发体内的躁气,于是竟是一直忍着寒冷不肯生炭火取暖。 怪不得自回中都后,沈寂溪便与沈小河分房睡了。当时他说小河已经长大了,家里屋子又多有空闲,于是便做主给小河在隔壁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沈长易当时并未多想,此时却恍然大悟。 “不觉得冷便好,只是仔细别着了风寒才是。”沈长易道。 沈寂溪看对方面色不善,原以为对方会唠叨一番外加一顿责备,没想到对方竟然并未戳穿他,不由有些惊讶,忙道:“是。我现在好歹是个大夫了,自然会照顾好自己。” 沈长易看了他一眼,道:“去了北江,你也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了。” 沈寂溪见沈长易有些畏寒,取了披风给对方披上。沈长易伸手接过披风,碰到了沈寂溪冰凉如冰的手,心里不由一酸,按捺良久的怒气便要发作。 沈寂溪察言观色的功夫自是不差,立即搓了搓手哈了口气,道:“叔,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来着。如今,我也要走了,再不问便不知要憋到什么时候了。” “什么问题?”沈长易见对方一脸别扭的笑意,不由心中一紧。 “就是…那个…爷爷今年,没有催着爹……成家么?”沈寂溪问道。 “没……大概是有吧,我哪里晓得。你问这个做什么?”沈长易支支吾吾道。 “也没什么。我还记得那年在郡城,有个阿婆特别殷勤的要给爹张罗亲事。当时我一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50 时头脑发热,生怕爹娶个女人进门,为此还去寻了失语草,想要同你打赌,让你劝他莫要成亲。”沈寂溪看着对方有些紧张兮兮的脸色,装腔作势的叹了口气,道:“如今想来,我当真是狗拿耗子。” 沈长易:“……” 沈寂溪:“叔,你和我爹……其实好多年前我便察觉了,只是你们一直不说,我贸然问的话又觉得有些尴尬。” 沈长易:“现在问你就不觉得尴尬了么?” 沈寂溪挠了挠头,道:“还是有点。” 沈长易叹了口气,道:“我与你爹,都知道你早已察觉,所以才一直没说。况且,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同你说。你小的时候,说了怕你不能接受,待你长大了,便更不知从何说起了。” “也是。这么多年,你们同进同出,同食同寝,的确也不需要多言。我今日会多此一问,不过是想……想告诉你,我在心里,一直将你们当成自己的双亲,此后即便我远在北江,这一切也不会改变。”沈寂溪道。 沈长易闻言顿时有一种想要老泪纵横的冲动,红着眼圈道:“我只比你年长十多岁,原本该当是你兄长。这些年也当真是被你叫老了,寂言更甚,刚过而立之年便想要蓄须了,幸亏我极力阻止。” “在小事上,爹还是听你话的。”沈寂溪在一旁谄媚的笑道。 “那是。”沈长易点头应是,又补充道:“大事也不都是他说了算,唯独你去北江之事,他是不顾我的反对。” 沈寂溪微微一笑,看着眼前这位孩子气的如父如兄之人,道:“其实你也并不是打心底反对我去北江,不过是担心我无人照看,怕我吃苦。可是,我早已及冠,又是死过一次的人,哪还有受不了的苦。况且有六叔跟着,你大可放心便是。” 沈长易闻言既欣慰又心酸。自己带大的孩子,自己自然是了解的。沈寂溪原是粗枝大叶惯了的性格,凡事都不爱表露,面上也有些娇惯任性,可甚少有贴心的时候。 如今沈寂溪确实长大了,知道宽慰别人了。只怕从此以后,受了什么委屈再也不肯找人哭诉了。 两人各自感慨之际,沈小河从外头风风火火的回来了。 “爹,怎么把我的书扔在外头也不拿进去,仔细再下了雪可就麻烦了。”沈小河一路吆喝着从院子里的石桌上捡了自己的书,径直进了沈寂溪的房间。 “这屋里可不比外头暖和。”沈小河一进屋便打了个哆嗦。 “东西都置办好了?”沈寂溪问道。 “你怎么知道?”沈小河瞥了一眼一旁的沈长易,恍然大悟道:“爷爷说的没错,叔公是藏不住话的,肯定是你告诉爹的。” 沈长易起身,将披风披到沈寂溪肩上,对沈小河道:“还不快带我们去看看你置办的东西?” 沈小河一听立马换上了笑眯眯的嘴脸,拉着两人便向后院跑去。 后院。沈喧与老六等人正围着一块牌匾说着什么,见几人远远过来,沈喧开口道:“寂溪,你这医馆的名字取得好哇。” “医馆的名字?”沈寂溪一头雾水的走近,见那牌匾上书“缘溪医馆”四字。 一旁的沈小河一脸自豪的道:“不错吧?” 沈寂溪有些想要炸毛,不过还是忍住了,问道:“这是你取的名字?也太……为什么是缘溪?缘什么溪?” “我那日读到《桃花源记》,见里头有句‘缘溪行,忘路之远近’,恰好这缘溪二字有你的名字,于是就取了这两个字,怎么样?”沈小河抬着张邀功脸问道。 “你这名字取的可真是……”沈寂溪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一眼沈小河,终于点了点头道:“你取的名字,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沈小河闻言顿时乐开了花,道:“我听六叔公说,你原本打算到了北江之后再制匾额,可是我怕你取名字为难,就帮你提前制好了。这可是中都最好的木匠制的,在北江可找不到这样的手艺。” 沈寂溪点了点头,心道,这个开端可真“不错”。 到了北江,不知道会有什么更大的惊喜等着他呢。 ☆、北江 中都距北江路途遥远,又适逢冬季,待沈寂溪与老六到达北江之时已是半月之后。 沈喧早已提前修书给沈家离北江最近的医馆,缘溪医馆的一应设施都在沈寂溪到达之前安置的差不多了。因此待他们到达之后,只需将牌匾装上,再小小修整一番便可开门营业了。 老六此前一直跟在沈喧身边,其实他比沈喧还要年长一些,最早是跟在沈老爷子身边的。他对医馆的大小事务都较为得心应手,此次有他坐镇,沈寂溪的压力便没有那么大了。 收拾了几日,将医馆内各项什物都归置妥当之后,沈寂溪订好了明日开门营业的时辰,心中百感交集。 无奈,老六是个不爱言语之人,医馆里的其他伙计他又都是新识,故而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先生,明日用的红绸你要不要过过目?”一个伙计跑过来问道。 沈寂溪趴在柜台上,不解的问道:“明日为何要用红绸?” 那伙计一愣,道:“明日医馆开门营业,自然是要热闹一番的。依照常例……” “咱们不需依照常例,哪有那么麻烦的事。明日将门一开,门口贴一张三日不收诊金的告示便罢了。那些虚头巴脑的事情都省了吧。”沈寂溪道。 那伙计闻言有些咋舌,转头向一旁整理药柜的老六求助。老六无奈的点了点头,那伙计才应了一声。 沈寂溪待那伙计走后,转头看了一眼老六。心道这些伙计压根也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嘴里叫着先生,不过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是沈家人。不过,他也无心计较这些。 自己此番不过想本本分分的经营好这家小医馆。自己既然已经是沈家的子弟,又已成年,自然要担起自己的担子。 沈家素以药材生意谋生,在大余算得上数一数二的药材商。可惜沈老爷子唯一的儿子沈喧,并无心生意,而是一门心思的开起了小医馆做起了大夫。 好在这些年来,沈家除了药材生意,倒也陆续在各地开设了多处医馆,名望倒还不错。如此一来,沈老爷子便也由着沈喧的性子,没有多加约束。 如今,沈寂溪走了沈喧的老路。 “老爷子素来行事低调,便是各处的生意和药铺、医馆,也都是挂着不同的名号。你初来北江,不张扬是好事。”老六道。 “我不过嫌麻烦罢了。既是医馆便是治病救人赚钱,旁的哪有紧要。”沈寂溪道。 “北江城虽大,但先前只有城南有两家医馆。城北因靠近军营,又不太繁华,所以并无医馆。你爹先前托人将医馆的所在选在了城北,想必也是不想你太劳累。开始或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51 许门庭会寥落些,你切莫在意。”老六道。 沈寂溪扭头看着老六,一脸不解的道:“六叔这番话,可是我叔托你说的?” “是。” “……” 沈寂溪撇了撇嘴,伸了个懒腰,见外头天色渐渐暗了,跑到门口一看,外头纷纷扬扬下了两天的雪,竟然停了。 “雪停了,我出去走走。”沈寂溪道。 “穿上披风,回来吃晚饭。”老六道。 沈寂溪闻言不由失笑,看来沈长易不在,自然有人替对方唠叨。他依言回卧房取了披风才出门。 这件灰蓝色的披风是他临行前沈长易特地去裁缝铺找人做的,穿在沈寂溪身上说不出的妥帖。 沈寂溪如今虽然依旧不太讲究穿着,但也算得上周正。他不爱着颜色繁杂的衣服,素来都是简简单单的淡色衣衫,如此倒是颇添了几分清冽脱俗之气。 天色渐暗,街上行人却不少。 北江乃冰雪之城,又是刚过年节不久,因此城里有展示冰雕的盛会。夜幕降临,巧手的匠人将烛火放入特质的冰雕中,点起了许多琳琅满目的冰灯。 沈寂溪初到极寒之地,此前并未见过这样的景象,不由有些叹为观止。满街的游人如织,他不由有些遗憾没带沈小河一同来。若是沈小河见到这样的景象,必定高兴坏了。 原本他以为沈小河必定会吵嚷着一同来北江,没想到对方只是在得知不能同来时别扭了一会儿,倒也没有哭闹。他欣慰的同时,也有些小小的失落。大概他当初突然不再哭闹的时候,沈喧和沈长易也是这样矛盾的心情吧。 “师父,你快看。这个冰灯是一朵莲花的形状,你说这烛火放到冰里头,冰难道不会融化么?” 沈寂溪闻声望去,离自己不愿的地方,一个着杏色衣衫的少年正围着一盏冰灯兴致勃勃的说着什么。一旁一个着深蓝色衣衫的青年,大概就是对方口中的师父。 两人俱是眉目清秀,一个活泼灵动,一个温厚宠溺,倒让一旁的沈寂溪看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如此良辰美景,自己偏偏是个孤家寡人。 “你若喜欢,便买回去一盏,想必一时之间不会融化的。”那蓝衫青年道。 “这么多,哪里买的过来,我看看便好了。”那少年道。 沈寂溪打量了两人半晌,心中有些落寞,正欲打道回府,却骤然听闻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小樱。” 那声音并不响亮,但在嘈杂的人群中却极具穿透力,饶是他离得极远,也立即便辨别出了那声音。 “师父,好像有人叫我。”那少年对那蓝衫青年道。两人随即转身向身后看去,果然见不远处一个身着白色大氅的青年快步走了过来。 “小樱……真的是你。”那人走进那少年,一把拉住对方的胳膊,声音显然充满了久别重逢的喜悦。 “詹大哥……你怎会在此?”那少年也认出了对方,亲昵的拉着对方的手道。 沈寂溪立在原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只觉满目的灯火都失了控制一般,顿时天旋地转。不过对方的声音却一丝不落的都被他听了去, “小樱……我一直都很记挂你,只盼着能早日见你,没想到你竟然来北江了。”那人道。 一旁的蓝衫青年道:“这里嘈杂,也有些冷,不如我们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莫要在这街上叙旧。” 沈寂溪只觉胸中有一股烦躁不已的气息,在他体内横冲直撞。自离开郡城之后,他从未再有过这种感觉,他还以为那血蛊早已沉睡或消失了,没想到此刻却突然再次发作了。 “这位公子,你没事吧?”一旁的路人见沈寂溪脸色不寻常,几乎要站立不住,忙上前询问道。 “没事,我可能是太冷了。”沈寂溪道。 他抬头向先前的方向看去,三人早已不见踪影。他深吸了一口气,捂住胸口,勉强支撑住身体,不让自己倒下。 方才那人,是詹荀。 虽然已经两年没有见过,但他第一眼便在人群中认出了对方,甚至是只听对方的那一句声音,他都能确定那就是詹荀。 两年多不见,对方更添了几分英气,北江这样的边城,苦寒且多有战乱,对于军中之人自然是历练的好地方。 只是,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对方并没有看到他。而那个少年,对方同样是许久不见,却单凭一个背影便认了出来。看他那般喜悦,想必是极为在意之人吧。 ☆、卖药 沈寂溪胸中的烦躁之气萦绕不去,他勉强大口呼吸,希望能将那股戾气压制下去,却使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憋闷。就在他觉得自己已经忍到快要昏厥的时候,一双大手突然从背后抓住了他的肩膀。 “寂溪,你怎么了?”说话之人是老六。 “六叔……” 沈寂溪眼前一黑,立时便失去了意识。老六伸手扶住对方,将对方背到背上,背回了医馆。 詹荀与那少年和蓝衫人一道寻了间酒馆,刚欲抬脚进门他却骤然停住了脚步。那少年不解,问道:“怎么了,詹大哥?” 詹荀回头向来路极目望去,满街人来人往,却并没有他熟悉的身影。他苦笑一声,道:“没事,外面冷,咱们进去说吧。” 说罢,三人一道进了酒馆。 沈寂溪昏睡到半夜才醒,醒来后烦躁之气丝毫没减。他从房内出来,穿着寝衣躺到厚厚的积雪上,希望能借着寒冷减少体内的戾气。 老六睡在隔壁,听到动静出门查看,被躺在雪地里的沈寂溪吓了一跳。 “寂溪,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老六一边说着,一边去扶他。 沈寂溪甩开对方的胳膊,道:“你只管睡你的觉,我要如何哪里用的着你操心。” “你爹既然将你托付于我,我便该当为你操心。” “说的轻巧。你知不知道自从被你用那劳什子血蛊救醒,我就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那血蛊整日在我身体里,快要将我逼疯了。有时候,我恨不得拿一把刀把自己剖开,将它抓出来,看看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沈寂溪有些失控的吼道。 “我很欣慰,你没那么做。”老六倒是依然冷静。 沈寂溪抱着脑袋,蜷缩在雪地里,半晌后声音有些泄气道:“对不起六叔,你别管我了,就让我自己待着。” 老六跪在雪地里,将自己的披风裹在沈寂溪身上,道:“寂溪,心里觉得烦躁就发泄出来,想骂人,想打架,想摔东西都可以。只是不要这般忍着。” “六叔,我是不是好不了了?”沈寂溪颤抖着声音问道。 “不会的。” “我今天在灯市,见到他了。” “谁?” “将血蛊喂大那人。” “你见到詹荀了?他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52 怎么会在北江?” 沈寂溪抱着自己痛的快要炸开的脑袋,跪在雪地上压抑着自己不让自己失控。老六看着对方的样子,不得不赶忙收起自己有些慌的心神。 “你今日血蛊发作,想必是因为见到他的缘故。明日我差人去打听一下他的所在,若他长留在北江,我们便离开吧。”老六道。 沈寂溪勉强支撑着身体从雪地里站起来,一字一句的道:“我为何要躲着他,这北江既然来了,我不会轻易离开的。我是个大夫,不能让这小小的血蛊打败。它若当真跟着我一世,难不成我要妥协到死么?那当日你们将我救活做什么,还不如让我死了干净。” 老六想要扶住沈寂溪,却见对方躲开了。 沈寂溪将披风还给老六,道:“六叔,我没事了,你回去歇息吧。明日医馆便要开门营业,到时候有的是要忙的事。” 老六见他呼吸渐渐平稳,想必是血蛊已经平息了,便也不坚持,两人各自回了房。 沈寂溪从柜子的最里头,翻出了一个瓷瓶,那是多年前詹荀送给他的。他从前对一些旁门左道的医术药理颇为感兴趣,平日里经常会炼制一些奇奇怪怪的药丸放到里头。 不过现在里头装着的并非杂乱无章的各类药丸,而是他早在离开郡城之前炼制的一种具有宁神功效的药丸。 他在中都时曾服用过那种药丸,只要半夜服上一粒,第二日便不会有暴躁的情绪产生。只因那药丸服用的当夜,身体会有近一刻钟处在极度疼痛之中,是以他到了北江之后便未再服用。 今夜血蛊倒是安宁了,可明日会如何,他尚未确定。不过明日既是医馆开门营业的第一日,总不好出什么岔子。万一他情绪失控将医馆砸了,岂不是要自毁招牌了。 沈寂溪叹了口气,从瓷瓶内取了一粒药丸吞了下去。 窗外夜色正浓,整个北江都陷入了静谧的黑暗里。沈寂溪独自承受着那一刻钟的撕心裂肺,这样的时日不知到何时才会终止。然而他别无选择,既要生于世上,总少不了付出代价。 缘溪医馆开门营业的第一日,依照沈寂溪的吩咐,并没有举行什么仪式。伙计们一早将大门打开,挂了“三日内免诊金”的牌子,便算是正式开门了。 一整日也没什么人上门,沈寂溪百无聊赖的医馆的大堂和门口转悠了半天。到了黄昏,快要关门歇业之时,医馆才迎来了第一位上门的客人,确切的说是两位。 “伙计,我们要买药。”两人中个子较高那位一进门便大声道。 另一位较为白净的青年没好气的拉了了对方的胳膊,走到柜台前对伙计小声道:“我们想买一些……服了之后便会睡觉的药。” 那伙计一听便知对方要买蒙汗药,他打量了两人一番,道:“小店只医病开药,两位既无方子又无问诊,恕小店买有药可卖给两位。” 那大个一听,有些着急,道:“医馆怎会没有药,你别蒙我。” “算了。”那较为白净的显然不想让他继续纠缠,拉着他便往外走。 一直躺在角落躺椅上的沈寂溪这时起身道:“既是医馆,哪有不卖药的道理。把药给他们吧,莫忘了收银子。” “不是不收诊金么?”那大个道。 “你们既无问诊,又无药方,买的是蒙汗药,哪有诊金可免?”沈寂溪揪着手指上今日刚起的倒刺,懒洋洋的道。北江气候干燥,他的身体并不是很适应。 那大个还想说什么,但待看清沈寂溪的样貌,突然大笑一声,道:“哎,你不是那个沈先生家的公子么?这医馆竟是你们家开的,这可太巧了。” “是啊,真巧。你们买蒙汗药这样的事,竟然被我撞见了,我不会被灭口吧?”沈寂溪起身慢慢踱到柜台处,一脸皮笑肉不笑的道。 那大个子正是武家军中的何倚,另一个白净的青年是何伍。在何氏五兄弟中,他们分别排行老大和老五。在郡城沈寂溪并未与他们多打交道,只是限于认识彼此而已。 “沈公子说笑了,若非晓得我们为人,知道我们定然不会拿去害人,你又怎么会将药给我们。”何伍微微一笑道。 “武家军还是有会说话的人呐,药钱免了吧。”沈寂溪道。 何倚闻言想说什么,何伍制止了他,拿起药道了谢便告辞了。 两人待出了门,何倚有些落寞道:“沈公子想必还不知道武家军早已……哎,你为何不让我说?” 何伍道:“若他关心武家军的动向,自然早已知道,若他无心理会,你便是说了他也不会记在心上。” 何倚闻言挠了挠头,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并未继续询问。 看着两人走远,沈寂溪对着那那药的伙计问道:“你给他们的药量如何?” “死不了人,估计得睡个够。”那伙计道。 沈寂溪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回去继续躺到躺椅上迷糊去了。也不知这何氏兄弟买了药要去做什么,想来被他们算计的人是倒了大霉了。 ☆、故人 沈寂溪一大早便找了本闲书拿在手里,有了之前的经历,他今日倒也没抱什么期望。无人光顾并不是坏事,说明生病的人少嘛,他又不靠这医馆发家致富。 先前帮工的伙计,都被老六打发回去了,如今医馆里除了他和沈寂溪便只有另外一个年轻的伙计。 老六一早出门不在,那伙计无事可做只得埋头整理那些早已整理的不能更妥当的药材。 沈寂溪倚在躺椅上,将书翻放在胸前,对那伙计道:“你若是闲着无事,便将柜子顶上那几个匣子挪到下面来。” 那伙计不冷不热的道:“这药材历来都是这么码放,无端端为何要换位置?” 沈寂溪瞥了那伙计一眼,冷笑一声,扭过头去未再理会对方。这伙计向来不将他放在眼里,他早已习惯了。好在服了那宁神的药丸之后,他实在是想发脾气也没的发,倒显得他大度了很多。 那伙计见他如此,还想说什么,这时却见门口进来一个熟面孔,仔细一想竟是那日来买蒙汗药之人。 沈寂溪自然也看到了来人,依旧躺在那里懒洋洋的道:“何大人今日来又是想买什么药呀?莫不是上次的药量不够?” 何倚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沈公子真会说笑。我这回来是想买些治外伤的药,在郡城之时,我曾在你们家的医馆买过一些,药力极好。” 沈寂溪闻言坐起身,打量了何倚一番,见他站姿略有些别扭,心中便明白了几分。军中之人若是犯错,最常用的惩罚措施便是军棍,也不知何倚是犯了什么错误,被打了一顿。 “武家军中难道没有军医么?何故你要来我这小小的医馆买药?”沈寂溪道。 何倚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53 闻言脸色微变,压低了声音道:“沈公子慎言,如今驻防北江的是章家军,公子切莫再提武家军之事。” 沈寂溪闻言撇了撇嘴,道:“不提便不提。何大人先坐吧,你说的外伤药,如今医馆并没有现成的,需得重新配制,恐怕你要等上一等。” 何倚看了看一旁的椅子,嘴角抽了抽道:“我站着等便可,劳烦公子了。” 沈寂溪提笔写了张方子,挑了挑眉递给一旁的伙计,道:“前三味取了磨碎外敷之用,后几味让他带回去煎服。” 那伙计拿过方子一看,愣了一下,方子上的几味药都在药柜的最上层,需用木梯才能取得到。 何倚道:“沈公子,先前沈先生并没有开内服的药,今日你为何……?” 沈寂溪道:“你这等体格受点小伤,自然外敷便可痊愈,不过何伍大人体质较为纤弱,恐怕还需好好调养一番才是。” 何倚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随后又不解道:“你怎知何伍也受伤了?” “你昨日受的伤,今日便可照常行走。若不是为了旁人,断无必要再来次取药。况且……昨日是你二人同来取的药。”沈寂溪道。 何倚闻言恍然大悟,不由内心对沈寂溪有些佩服起来。 一旁的伙计道:“先生,内服的药只取两副便可么?” 沈寂溪挑了挑眉,对那伙计的这声“先生”颇为满意,道:“原本一副便够,只是咱们医馆生意不好,好不容易来个病人,自然多卖一副是一副。” 何倚闻言嘿嘿一笑,对沈寂溪也不由换了称呼,道:“沈小先生不必心急,这医馆刚开不久,来的人少是情理之中。想必等你这医术传开了,来的人自然就多了。” “呵呵。只是不知道你们武……章家军的军棍,打的勤是不勤。”沈寂溪道。 “沈小先生又说笑了。参将平日里待我等是极为宽厚的,这次千不该万不该,都怪我出了这个馊主意,将参将的故人给迷倒了。”何倚满脸悔意的道。 “章煜的故人?”沈寂溪道。 何倚一愣,忙道:“我说的是詹参将。您当日认识的章参将,如今可是章家军的主帅了。” 沈寂溪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詹荀如今竟已是参将之职了。 “詹荀……他在这世上无亲无故,哪里来的故人?”沈寂溪道。 “就是昔日……”何倚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了,忙改口道:“谁知道是何时认识的故人,一个少年罢了,并无甚来头。” 沈寂溪突然记起那日在灯市之中那个俊朗的少年。不知对方与詹荀是怎样的交情,竟能让詹荀为了他不惜杖责了何倚二人。 “先生,药好了。”那伙计道。 沈寂溪回过神来,看了何倚一眼,道:“这次的药钱也免了吧,何大人终究是因为在我这里买的药才招致责罚。” 何倚接过药,硬要塞银子给那伙计。沈寂溪又道:“原本也没几个钱,况且我开门三日不收诊金,门口可是挂了牌子的。若何大人过意不去,今后军中哪个弟兄对军医不满意的,还望何大人介绍他们多照顾我这小小的医馆才是。” 何倚拿着药又寒暄了几句才离开,沈寂溪叹了口气,转眼见那伙计一脸的可惜,便道:“不过是两副药,你这是没见过银子么?” 那伙计苦着脸道:“那内服的药还好,那外敷的药中有一味可是珍贵的很,若是寻常人家,轻易都付不起银子的。” “沈家老本行便是卖药的,我岂会不知。只是……此人有一位相熟之人,曾救过我的命,只不过是几味药罢了,有什么舍不得的。”沈寂溪言语间有些落寞。 那伙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便开始按照沈寂溪先前的吩咐,重新归置药柜。 沈寂溪重新躺回躺椅上,道:“从下往上数第三排最左边的三个柜子和第四排中间的两个柜子,还有从上往下数第二排最右边的三个柜子,这些都是几乎用不到的,将它们放到最上头吧。” “北江天气寒冷,那些温热固本,祛风驱寒的药材应放到易取的位置……” “这里靠近军营,若是军营里的军医当真不妥当,恐怕那些治跌打损伤的药材往后少不了要派上用场……” “方才那副方子里的前三味药,再多配制一些备着……往后若有人来买,价钱可以要的高一些,不过一次只能卖一副。” 那伙计看了一眼发号施令的沈寂溪,心里刚刚累积的好感度顿时消耗殆尽了。 沈寂溪昏昏欲睡之际,一个中年男子一边叫着“救命”一边闯进了医馆,那伙计站在木梯上,被吓了一跳,手中的药匣子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里头的药材散了一地。 ☆、规矩 那人慌慌张张进了医馆,看了看窝在躺椅中一脸慵懒的沈寂溪,又看了看蹲在地上一脸不满正在捡药材的伙计,一时有些语塞,口中的“救命”也无影无踪。 “方才你不是在叫救命么?”沈寂溪见对方不说话,便开口问道。 那人愣怔了片刻,终于回过神,忙道:“哦……是……救命。请问这医馆的先生所在何处,我家中有人患了急症,等着救命啊。” 沈寂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心里也找不出自己哪里长的不像先生,于是拿眼瞧了蹲在地上的伙计一眼。伙计有些不情愿的开口道:“这位便是弊医馆的先生。” “啊?这么年轻?”那男人有些吃惊,满脸透着不信任,当下便有些犹疑。 沈寂溪见状道:“城南有年纪一大把的先生,你去那里喊救命便是,莫要在此处浪费时间了。” “这……哎呀,外头如此大的雪,路上难走的紧,若是到城南,不知道要走多久。”那男人纠结了半晌,心知别无选择,便道:“劳烦先生跟我走一趟吧,急症怕是等不得人啊。” 沈寂溪道:“什么急症啊?” 那人三言两语的将家中病人的病症描述了一番,沈寂溪听后颇有些不以为然道:“急是急了些,可一时半刻要不得人命。本医馆的规矩,向来是病来就医,从未有医去就病。” “啊?那如何是好,小儿病已至此,若是先生不屈驾就病,恐怕小儿等不及了呀。”那人一着急,大冷天立时便出了一脑门子汗。 伙计将药匣子放好,见沈寂溪心意已决,便道:“你家离这里又不远,快去快回便是,莫要在此耽误工夫了。” 男人还想再磨,见沈寂溪闭着眼睛连看都不再看他,气的一跺脚便匆匆走了。 伙计见男人走远,不解道:“这医不就病的规矩,先生是何时立的,我怎的向来不知?” “方才立的,现下你知道了吧。”沈寂溪道。 “先生就不怕为了这无端端的规矩,白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54 白误了人性命么?”那伙计道。 沈寂溪叹了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看伙计,道:“方才我是先问的病情,才立的规矩。他家的儿子不过是冬日慵懒,有些积食,并无甚大碍。想来是他太过宠爱儿子,稍有不适便大惊小怪。” “所以先生此举是有意为难他?” “也不算吧。这城北仅有一家医馆,近来风雪大道路难行,若是我外出问诊,医馆便无人坐镇,如此一来,当真有急病的话,反而要耽误了。所以,今日先将不外出医病的规矩立了,天长日久大家都知道了,便不会有人再来请我外出诊病。”沈寂溪道。 伙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倘若当真是急病,先生也不破规矩?” 沈寂溪又看了他一眼,表情比方才更加不满,道:“若当真是急病,直接将病人送来,比找人来寻我更节省功夫,这规矩只会对病人更有利。” “那倒未必,若是有些病症担不得风寒,这一路上岂不是要加重了?” “啧……说你笨你还就真把脑子煮了吃了。”沈寂溪恨不得在伙计身上踹两脚,但终究是耐住了性子道:“若是连这几步路的风寒都担不住,便是我去了也治不好。若是路上加重了病情,只要没死,不过是几味药,行几针的事儿。” 伙计依旧一脸的不服气,心里却早已认同了沈寂溪说法,当下也不再与他拌嘴,继续埋头收拾药柜去了。 沈寂溪起身提笔草草写了张方子,道:“照着方子抓三副药,记得收银子的时候,将今日那伤药没收的银子一并算进去。” 伙计闻言下巴险些惊掉,半晌后道:“可是三日尚未过,这诊金……” “就说你没脑子。”沈寂溪摇了摇头,起身出门将那“三日内不收诊金”的牌子摘下来,随手丢到了柜台里头的角落。 伙计:“……” 说话间方才的男人便带着“病人”进来了,后头还跟着两个家仆,一路小心的搀扶着“病人”。 “先生,我将小儿带来了,您快些给看看吧。”那男人显然别无选择,虽然不满沈寂溪所谓的规矩,但终究是关心儿子的病情,于是便依言将孩子带了来。 沈寂溪瞄了一眼病人,见对方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但显然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身材极为肥胖,又因着不爱运动的缘故,身体虚浮无力。 “将他扶到屏风后头吧,其他人在外头候着。”沈寂溪道。 两个家仆依言而行,那孩子哼哼唧唧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显然有些害怕。那男人见儿子的样子,一时心疼不已,眼圈都红了。 “好啦,又不是什么大病,你在外头候着便是。”沈寂溪道,随即又对伙计吩咐道:“阿南,将银针取来。” 那男人想跟着过去,被阿南拦下了,只好在屏风外头火急火燎的绕圈子。 沈寂溪有模有样的给孩子号了脉,发觉对方却如自己所料,不过是吃几副药调理一下便可。 阿南取了针递给他,他将装银针的袋子铺开,抬手对着那孩子的颈窝一扎,那孩子欲放声大哭,却干张嘴没有声息。 沈寂溪一脸的慈眉善目,笑眯眯的道:“乖孩子,听话,不许乱动,不然这银针扎错了地方,可就不好了。” 阿南一脸无语的看着沈寂溪,无奈的上前固定住孩子的身体。那孩子或许是被吓到了,并没有肆意挣扎,左右也哭不出声音,只是默默的流泪。 那孩子的爹原本有些心急,但并未听到孩子哭声,便也稍稍心安了些。 沈寂溪面上有些随意不羁,但行起针来还是像模像样的,阿南在一旁辅助,直至他将针都收起来,才将稳着孩子的手松开。 “乖孩子,不错,可以回家了。”沈寂溪本想捏捏那孩子的小胖脸,但见对方一脸的鼻涕眼泪,又讪讪的收回了手。 孩子的爹见沈寂溪一脸严肃的从屏风后走出来,紧张的道:“先生……” “没事了,取几副药回去,待药喝完便可大好了。”沈寂溪道。 “爹……”那孩子随阿南从屏风后出来,看见自己的爹,不禁委屈的想控诉,被沈寂溪拿眼睛一瞪,顿时又将话憋了回去。 “哎呀,面色却实是好了许多,气息也均匀了。”那孩子的爹反反复复看了孩子半天,见孩子病症好转,心中大喜,忙对沈寂溪千恩万谢了一番。 阿南这时候将包好的药递给随行的家仆,依沈寂溪的吩咐收足了银子。 “小儿这次有惊无险,多亏了先生妙手回春,不成敬意,请先生收下。”孩子爹掏出一锭五两的银子道。 沈寂溪看着那银子一愣,阿南在一旁急忙伸手接过道:“药一日一副,一副喝三回,喝完便可大好了。” 那人又做足了礼数才带着孩子和家仆离开。沈寂溪看了一眼阿南手中的银子,没有说话。 “咱们一个月便只看这一个病人就够了,是不是将那免诊金的牌子再挂回去?”阿南问道。 沈寂溪看了他一眼,心道,这人不仅没脑子,还没出息。 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日更~~老地方,老时间~~ 总攻大人在哪里?总攻大人在前面等着~~马上就要出现啦! ☆、被抓 阿南最终在沈寂溪没有明确反对或认同的情况下,将“三日内免诊金”的牌子又挂了出去。 “先生,方才那孩子的病明明只吃药就够了,为何你还要再给他行针呢?”阿南问道。 沈寂溪道:“药只能调理,可他终究是太过懒动,吃的又多才会这般。我给他行针,是让他近日食欲大减,且活跃好动。如此,想必配合着那几副药,应当会有些效果。” 阿南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遂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舂沈寂溪上午开的那几味伤药。 沈寂溪揉了揉脑袋,道:“我来吧。” “啊?”阿南尚未反应过来,沈寂溪已经抢过了他手里的木杵,挪过舂臼,席地而坐舂起了药。 阿南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沈寂溪半晌,只好去取了盛药粉的瓷瓶过来,一一码好,等着药粉舂好了再依次装进去。 “先生……你说这伤药,该卖个什么价钱合适?”阿南道。 沈寂溪看了看地上码好的瓷瓶,勉强压抑住心里涌起的烦躁之气,扔下木杵便急匆匆去了后院。 他手忙脚乱的在柜子里翻出药瓶,取了一粒药丸服下,随之而来的是心口传来的剧痛。 他低吼一声跪倒在地,心道这药效持续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如今还不到黄昏,便失去了效力,如此下去,恐怕往后每日要服两粒才行。 医馆大堂里,阿南莫名其妙的捡起木杵,心里嘀咕不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55 已。老六恰巧回来,见他拎着木杵发愣,随口道:“没人看着你,就知道偷懒。” “六叔,你可算回来了,今日我们挣了一大笔银子。”阿南继续拎着个木杵,兴冲冲的道。 老六瞥了一眼药柜,眉头皱了皱,道:“外头不是挂了不收诊金的牌子么,你们如何挣的钱?” 阿南一时语塞,见他盯着药柜,忙转移话题道:“这是按照先生的吩咐重新整理的药柜,如此将常用的药匣子都换到了易取的地方。” 老六闻言点了点头,走过去依次拉开几个药柜看了看。 “今日诊了几个病人,都是什么病症?”老六问道。 “总共就两个,一个是外伤,一个是积食还有些气虚。”阿南道。 老六指了指一个药匣子,问道:“这里头的药你可动过?” 阿南看了看,道:“没有。” 老六闻言思忖了片刻,问道:“寂溪呢,怎么没看到他?” “先生方才好端端的非要帮我捣药,后来又突然话也不说的走了,好像有点怒气冲冲的。”阿南瘪了瘪嘴道。 老六闻言看了看眼前的药匣子,将其合上后急匆匆的去了后院。 沈寂溪将药瓶放入柜子,从房内出来恰好撞到了立在门口一言不发的老六,他心虚的笑了一下,道:“六叔回来了……怎么在这里站着?” “把你的药瓶拿来我看看。”老六冷着脸道。 沈寂溪闻言心中一紧,随即强颜欢笑道:“什么药瓶,你去找阿南要,他那里多得是。” “别装傻,你有一个随身携带的药瓶,里头装满了奇奇怪怪的药丸,都是你平日里偷偷炼制的,别以为我不知道。”老六道。 沈寂溪见躲不过,磨磨蹭蹭的从怀里将掏出一个药瓶,是从前沈长易买的那对玉瓶中的一只。 老六接过打开瓶塞,将里头的药丸尽数倒了出来,有的不小心落到了地上,沈寂溪忙心疼的俯身一一捡了起来。 “这是做什么用的?”老六随意捏起一粒药丸,问道。 “打嗝。”沈寂溪道。 “这个呢?”老六又换了一粒。 “假死。”沈寂溪道。 “这个呢?”老六又换了一粒。 “呃……发/情。”沈寂溪支支吾吾道。 “好哇你,整日便知道炼制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若是让你爹知道了,还不打断你的手。”老六道。 沈寂溪缩着脖子,耷拉着脑袋道:“我爹早就知道,况且我又没要害人,不过是觉得好玩儿罢了。” “你都多大了,二十多岁的人了,如今又是这医馆正正经经的先生……怎么老想着玩儿。” “我今日已经开始诊病了,别生气六叔。”沈寂溪有些讨好的嘿嘿一笑,从对方的手里将药瓶拿回来,见对方没有反对,又将那些药丸都装了回去。 老六叹了口气,道:“你体内的血蛊今日可还安静?” “安静,安静。”沈寂溪忙道。 “你一整日没有丝毫烦躁之气?”老六又问道。 沈寂溪见对方眉头紧皱,思量片刻道:“有一丝……不过我捣了会儿药便好了。” 老六闻言总算松了一口气。 医馆大堂里,阿南正装着药粉,突然进来了一个配着刀的士兵。阿南一愣,忙起身招呼。士兵在屋里扫视了一圈道:“你是这医馆的先生?” “不是,先生在后堂休息,请问这位军爷可是要……买药?”阿南问道。 士兵看了阿南一眼,不苟言笑道:“营中有人生了急症,我家大人派我来寻先生前去营中瞧病。” “军爷有所不知,弊医馆素来有规矩,先生不外出问诊。”阿南道。 那士兵显然有些不耐烦,道:“你这医馆开了不足三日,哪来的劳什子规矩,莫要耽误时间,快将先生请出来。” 阿南有些为难之际,沈寂溪突然从后堂出来了。他打量了一眼那士兵,道:“这位军爷说的什么话,我这医馆开的时间短,可没人说不能立规矩呀。” “在下是个粗人,向来不懂规矩。若是无意冒犯了先生,还望先生多担待。”那士兵说着将手放到了腰间的佩刀上。 沈寂溪瞥了一眼对方腰间的佩刀,犹豫了半晌,道:“我同你去便是,不过这可是你将我抓走的,我可不是自愿去的。” 士兵:“……” 阿南:“……” 沈寂溪拎了自己的药箱子,拿了披风穿上便随那士兵出了医馆。阿南见两人出了门,便一溜烟跑去后院找老六报信去了。 因多日连降大雪,路上并不好走。那士兵来时多牵了一匹马,沈寂溪见那马蹄上包了布,想必是为了防止马蹄踩到冰上打滑。不过气温太过寒冷,那包马蹄的布这一路沾了雪,早已结了冰。 “先生的药箱先交由在下来拿吧。”那士兵道。 沈寂溪依言将药箱给他,跨上了马。两人直奔城北大营而去。 北大营,营房。 詹荀临窗而立,不时的回头看一眼榻上,其上躺着一个昏睡的少年,正是那日灯市沈寂溪所见之人。 何倚推门而入,道:“参将,大帅又差人来了,问武公子醒了没。” 詹荀看了他一眼,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属下皮糙肉厚的,挨这几下并无大碍。”何倚道。 詹荀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榻上之人,道:“何伍怎么样?他比较孱弱,想必没你好的这么快。” “何伍是伤的较重,不过我早已寻了上好的伤药给他,用了之后不足一日便可下床行走了。”何倚道。 “那便好。”詹荀看了一眼窗外等待传令的士兵,道:“去回话,说武公子尚未醒来。待他醒了,我亲自送去。” “是。” 何倚依言去传了话。 詹荀行至榻前,看着榻上沉睡的少年,重重的叹了口气。那少年睫毛颤动了一下,随后睁开了眼睛。 ☆、医治 “先生,病人在里头,请进吧。”士兵将药箱还给沈寂溪,道。 沈寂溪接过药箱,推门而入。屋子里除了正对着门的矮榻上躺着一个人之外,并无其他人。沈寂溪回头想问那士兵,却闻那士兵隔着门道:“先生不妨先看看病人,在下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没问就说不知道。 沈寂溪腹诽了一番,走到榻边,一见榻上之人不由一愣。他伸手翻了翻对方眼皮,又搭上对方的手腕号了号脉,不由眉头紧蹙。 他反复试了数次,心中依然疑惑不解。 这时只听外面传来声响,随后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沈寂溪看见来人,不由一愣。那人并非如他所想一身戎装,而是身着一袭雪白的大氅,黑发随意的束到脑后,丝毫看不出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56 有任何的行伍之气。 “是你派人将我抓来的?”沈寂溪问道。 那人一愣,随即回身向士兵看去。士兵拱手道:“属下冒昧,无意间苛待了沈先生。” 那人淡淡的道:“领罚去吧。” 士兵躬身应是,便要离开。沈寂溪起身道:“他并未苛待我,你无需将自己撇的那般干净,罚他做什么。” 那人闻言也不坚持,摆了摆手。 士兵向沈寂溪拱了拱手,立在一旁不再做声。 沈寂溪回到榻边,道:“此人的病,我医不好。” 那人轻轻一笑,道:“在下韩荻。素闻沈先生之名,今日特将先生请来,并非为了医人,而是要与先生打个赌。” “打赌?”沈寂溪闻言看了看韩荻,见对方一脸笑意,却不似玩笑,道:“什么赌,赌这个人何时会死,还是赌我能不能医好他?” 韩荻微微一笑,道:“以你之才,医好此人并无悬念。我要与你赌的,是我的性命。” “我与你无冤无仇,要你的性命做什么。我虽有些好赌,可这些年早已改掉了,若是……算了,总之我不会与你赌,此人的病我也医不好。”沈寂溪道。 韩荻耸了耸肩,略有些惋惜的道:“那可真不幸。” 沈寂溪一脸戒备道:“你这话是何意,难不成我不与你打赌,你便不放我走了?” “我是说此人不幸,并非说先生。”韩荻指了指榻上之人,对着外头道:“将这具尸体抬走吧。” 沈寂溪一愣,不多时士兵带了两个人进来,将被子往上一扯盖住那人的头,便欲抬出去。 “他还没有死呢。”沈寂溪道。 “你既然治不好他,他迟早是个死,早死晚死都一样,差不了多久。”韩荻说罢摆了摆手,士兵便抬着人出去了。 沈寂溪咬了咬牙,暗骂一句,道:“让我试试吧,若是治不好再将他抬走。” 士兵闻言停在门口等待着韩荻的吩咐。 韩荻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道:“先前你已然拒绝了,若是再将人抬进来,岂不是让我好没面子。” “你……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你到底要如何才肯罢休?”沈寂溪气急败坏道。 “我要你同意与我打赌,否则,这人便不能再被抬回来。”韩荻道。 沈寂溪冷哼一声,道:“你当我傻么。不治便不治,你让他们抬走好了,我是决计不会同你打赌的。” “好哇,那便抬走吧。”韩荻对士兵招了招手。 沈寂溪握紧了拳头,恨不得将眼前之人狠狠揍上一顿。好在,他深知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在别人的地盘上他自然不会轻举妄动。 天色已近黄昏,原本渐小的雪势,又渐渐大了起来。 詹荀带着少年从章煜的营房往回走,一路上脸色晦暗。待到了自己的住处,詹荀立即命人往渐熄的炭盆里加了些炭火。 “他没有为难你吧?”詹荀关切的问道。 少年摇了摇头,道:“詹大哥,我师父尚不知我来此,天色渐晚,我恐怕该回去了。” 詹荀蹙了蹙眉,道:“小樱,大帅想让你在营中多住几日,你便暂且委屈一下,先住我这里吧,我去别处休息便是。” 少年闻言脸色有些微怒,道:“你还不如将我关起来,省得我半夜再跑了。” “你放心,有我在,自然无人会伤你。你安心休息吧,我命人再送一床新被子过来。”詹荀说罢便起身出了营帐。 雪依旧纷纷扬扬的下着。 老六立在医馆门口望着北大营的方向,一动不动。阿南在屋子里头一会儿坐一会儿站,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方才已有士兵来传过信,说是军中有人病的极重,恐怕沈寂溪要晚些回来,要他们切勿惦记。 只是,好端端便被人招进了军营,至今未回,说不惦记是不可能的。医馆才开了不到三日,又极为低调,怎会引起军中之人的注意? 老六满腹疑问,回头问阿南,道:“今日你说接诊了一个受外伤之人?你可知道对方的来头,为何受的伤?” “是当兵的,听他的说法,是挨了军棍吧。”阿南道。 老六恍然大悟,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对阿南道:“不早了,咱们不等了,先去吃饭吧。” 阿南一愣,但见老六脸色好了许多,心里头便也跟着踏实了,忙点头应是。 同样是晚饭时分,有人却还饿着。 沈寂溪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几声,他手里捏着银针在病人身上施针,自己丝毫没有察觉。 韩荻立在远处看着沈寂溪,面上的表情晦暗不明。不论沈寂溪愿不愿意同他打那个赌,他都早已经和自己赌上了。 他赌的是沈寂溪的心。 这一局他赢了,下一局,尚未可知。 沈寂溪收起银针,活动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脖子,起身到一旁的书案上,提笔写了一张方子。他反复斟酌,修改了数次才勉强满意。 “让人按此方抓药,能不能救活,就要看这药效如何了,我没有把握。”沈寂溪道。 韩荻接过方子,交给了士兵。 “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你究竟要和我赌什么了。”沈寂溪道。 这时有士兵送了晚膳过来。 韩荻浅浅一笑,道:“时候还不到,不如先吃点东西慢慢等。” “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我与你素不相识,你好端端将我抓来不说,还故弄玄虚。我都已经答应了要同你打赌,你又卖起了关子。”沈寂溪不满道。 韩荻道:“你莫要着急。小四已经去抓药了,待他回来,这药效便可见了。若此人能活,这赌我便告诉你,若此人不能活,便算我输了。” 沈寂溪一脸的莫名其妙,道:“你不是要同我赌你的性命么?若你输了,便是性命不保。难不成,这人若死了,你也会死?” “你肯医他,我已赢了一局。人的运气总不会一直那么好,这一局我会不会赢,就全仰仗你那副药了。”韩荻道。 “莫名其妙。”沈寂溪不再理会韩荻,径自坐下拿起方才士兵送过来的吃食开始吃饭。 吃了几口还不忘没好气的抱怨道:“将士们保家卫国已是够辛苦了,还要日日吃这种东西,当真是命苦。” 韩荻苦笑一声,望了一眼榻上的士兵,又望了一眼兀自生着闷气吃饭的沈寂溪,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真希望这个家伙的医术像自己期待的那般高明,否则…… 若自己当真输了,输掉的可不止他一条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  你说你默默的看完了,或者默默的收藏了,可是你就是不留评。 要是你不说,我永远都不知道你在看或者在看或者在看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57 …………………… 你知道我有多么的孤独么? *-* #-# @-@ ☆、赌约 詹荀到了何伍的住处。何倚借着烛火给榻上的何伍上药,见詹荀进来两人都是一愣。 “参将,你怎么来了?武公子那边没什么不妥吧?”何倚拉了被子给何伍盖上,起身问道。 “没什么事。”詹荀上前按住欲起身的何伍,道:“这次罚你二人是重了些……伤势怎么样了?” 何伍白净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道:“是我二人太鲁莽了,不该对武公子下药。二十军棍原也没什么,是我太不经打罢了。不过大哥早已寻了伤药,用过后痊愈的很快,参将不必担心。” 詹荀闻言点了点头,转头瞥见放在一旁的药粉,取过来嗅了嗅,面色一滞,刚欲说什么,营房外便传来了一个士兵的声音。 “我去看看。”何倚说完便走出了营房,片刻后回来道:“方大人来了,此刻正在大帅的营房里,两人……吵起来了。” “方敬言?他此时不是应该在中都么,跑到北江来做什么?”詹荀道。 何倚与何伍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詹荀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韩先生今日可在营中?” “韩先生近日一直在营中,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吩咐了旁人无事不得打扰。”何倚道。 詹荀捏了捏眉心,重重叹了口气,道:“这个章煜,真是不让人省心。” 何倚闻言眉毛一挑,与何伍对视了一眼,都噤声不言。 沈寂溪的病人喝了药之后有了起色,不过他脸上却看不出是喜是忧。 韩荻上前号了号那病人的脉,面上露出欣喜的笑容,道:“我就知道找你绝对没错,看来这局我又赢了。” 沈寂溪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韩荻道:“怎么你现在只想着走,也不好奇我要同你赌什么了?” “哼,恐怕你找我来并非为了治病救人吧?如今看来你只不过是想看看我医术如何罢了。” 沈寂溪看了一眼榻上面色渐渐转好的病人道。 “生气了?”韩荻道。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的医术再差一点,他就没命了。”沈寂溪指着榻上的人道。 韩荻微微一笑,道:“实不相瞒,我这里其实有解药,先前若你不决定留下他诊治,他被人抬走之后便会服下解药。” 沈寂溪闻言非但没消气,反而更加怒气冲冲道:“这有什么好玩儿的,你如此的费尽周折,究竟想干什么?” 韩荻收敛了笑容道:“我并非有意捉弄你,之所以如此行,一来是要知晓你的医术是否真如我所知那般高明,二来……是要知晓你是否有医者之心。” “知晓了又怎么样,我医术如何,心地如何与你何干。”沈寂溪听他这么说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因为我要请先生做的,是一件性命攸关之事,此事本已是极大的冒险,在用人之事上,我便不敢再有丝毫的马虎,是以才设了这个局,想要看看你是否是我要找的人。”韩荻道。 沈寂溪压抑住心底渐渐难以按捺的焦躁之气,道:“不管你算计的是什么事,我现在必须回医馆。” 韩荻见沈寂溪脸色有异,略一沉吟,上前搭住他的脉,片刻后大惊,道:“你体内有血蛊?” 沈寂溪闻言一滞,道:“你怎么会知道?” “以后慢慢说。你血蛊发作之时,可有压制的法子?”韩荻问道。 “有药丸,在医馆里,我现在必须回去。”沈寂溪道。 韩荻略一犹豫,道:“我现在不能让你走,我派人去医馆里取。” 沈寂溪想都没想便道:“不行,我今夜不归估计已是让六叔颇为挂心,你贸然派了士兵去取药,他定然会以为我出事了。况且……况且六叔并不知我在用药,那药我藏的极为隐秘。” 韩荻吐了口气,道:“那我亲自去取,你告诉我药在何处。” 沈寂溪见韩荻打定了主意,只得妥协,将放药之处告诉了对方,又嘱咐了对方千万莫要让六叔疑心。 韩荻出了营房去取了马,便直奔医馆而去。沈寂溪心里头烦躁不已,打算出去到雪地里走走,也好借寒冷之气压一压心底的焦躁,没想到刚欲起身便闻外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韩先生在里头么?”说话之人是詹荀。 士兵道:“先生刚刚出去了,詹参将若有事,属下可代为转达。” 詹荀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松了口气,道:“无事,不在就好。” 沈寂溪隔着房门听到对方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不由恍然,自己体内的焦躁之气今日发作的如此之快,原是因为他的缘故。 詹荀在大营里溜达了一圈,无处可去,正自彷徨之际撞见了步履匆匆的章煜,对方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倒让詹荀在心底狠狠的幸灾乐祸了一把。 “你这是什么表情,看我如此你很快活么?”章煜没好气的道。 “你这叫玩儿火自焚,怨不得旁人。”詹荀道。 章煜也不在意对方的挖苦,苦着脸道:“静言不知道在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跟我大吵一架,直奔韩荻的住处去了。我是不敢跟着去,你快帮我看看,莫要出了什么乱子。” 詹荀嘴角一挑,故意反问道:“方大人听到的是风言风语么?你与韩荻……” “行了,此时是说这个的时候么?我命你快去,不得有误。若是出了什么乱子,我拿你是问。”章煜道。 詹荀叹了口气,慢悠悠的道:“放心吧,我听说方大人来了,第一时间便去韩荻的住处看了,他不在营中,你放心吧。” 章煜终于松了一口气,踢了詹荀一脚,道:“不早说,故意耍我是不是。” 詹荀抬脚又踢回去,道:“你还说,现在你把小樱抓了不放,害的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那可是你亲弟弟,你们大可同榻而眠,有什么好避讳的。”章煜道。 詹荀闻言面色一黯,没有做声。他当年从郡城到了中都以后,便时常随章煜进出武府。武堂对他颇为赏识,因着他与武堂长相颇有相似还时常被武夫人拿来说笑。武堂的儿子武樱,也因此与詹荀颇为投缘,时常缠着他不放。 不过,詹荀终究没有和武堂相认。 章煜见詹荀面色不佳,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也多亏你当初没和武帅相认,否则……不管怎么说,武府虽然不在了,好歹你这个弟弟还活着。而且,武帅还有你这条血脉,他泉下有知,应当心满意足了吧。” “武府被除,你我都知其中内情,他忠勇为国,纵然被人巧言蛊惑,也断然不会做出对大余不利的事。”詹荀道。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58 “不说此事了,陪我走走吧,也不知道往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清闲。”章煜道。 方敬言带人气势汹汹的到了韩荻的住处。 守门的士兵拱手道:“方大人请留步,韩先生不在。” 方敬言瞥了一眼房内被烛火映照出的清瘦轮廓,冷笑道:“我是没见过这位韩先生,想必这房中之人不是他吧?” 士兵抬头看了一眼房门,道:“正如方大人所言,房中之人是韩先生外请的大夫。” “外请的大夫擅入军营,可有凭证?”方敬言道。 那士兵闻言一愣,平日里韩荻行事向来随意,章煜也不会过问,今日也不知这方大人为何偏偏揪着不放。 “不请擅入,将房中之人杖责二十。” 方静言丢下一句话,便拂袖而去,随行的士兵不敢违抗,只得硬着头皮去房内拿人。 ☆、被打 士兵突然进屋拿人,沈寂溪有些莫名其妙,待韩荻的亲随小四与他说明了缘由,沈寂溪更加不明所以。 韩荻与方敬言有仇么?无缘无故连房内之人是谁都不问便下令杖责。不过眼下韩荻不在,连个能为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先前随着方敬言而来的士兵,因得了方敬言的命令,不敢有误,压着沈寂溪便欲往刑房去。 沈寂溪哪里抵挡得过,不过关键时刻脑内灵光一现,想到了詹荀。临被带走前,他急急的嘱咐小四道:“你去寻詹参将,告诉他我是沈氏医馆的先生,让他来救我。” 小四闻言虽然不解,但仍然急匆匆的去了。人虽然是方敬言下令要打,但若真打出个好歹,终归也是因为自己守护不利,待韩荻回来确实也无法交代。 詹荀与章煜趁着夜色在军营里踏雪,因着两人心中都不算畅快,一时倒也不顾及寒冷。 方敬言打人之令一下,便有士兵来报了。毕竟方敬言并非军中之人,虽有官职在身,也不过是仗着章煜的面子,有些我行我素。章煜自然是派了人跟着他,免得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不过若无大事,他便任由对方的性子,不会阻拦。 章煜听闻此事有些哭笑不得,半晌后对那士兵道:“二十军棍也要不了人命,回头支一些银子好好安抚一下那个大夫。毕竟是韩先生找来的人,不要让他不痛快就是。” 那士兵领命而去。 “方大人好端端打一个大夫做什么?”詹荀不解的问。 章煜苦笑一声,道:“敬言没见过韩荻,并不知房中之人是不是他。寻个由头将人打一顿,若打的是韩荻,他想必也算出了心头之气。即便打的是韩荻请来的大夫,也算间接给了人家一个下马威吧。” “方大人……原来也有这般不稳重的时候。”詹荀不由失笑道。 “此事原也怪我。”章煜叹了口气道:“没想到敬言突然来北江,有些措手不及。也是我例来对他太过纵容,才让他不知道约束自己。” 詹荀一脸幸灾乐祸的道:“人也打了,气也该消了。不过,韩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天色已晚,想必也快了。” 章煜闻言便一个头两个大,自然无心和他玩笑,便改道回了住处。 詹荀回到住处,见卧房里的灯已经灭了,想必武樱已经睡了。他在外头徘徊了片刻正欲离开,他的一个亲兵跑过来道:“参将,方才韩先生那边派人来,说是韩先生请的大夫被方大人下令责打,要您……” “此事我已知道了。”詹荀打断对方道。 那士兵闻言便没再说什么。 军中的刑房说是刑房,其实极为简单,只有行军棍的刑具。 沈寂溪并非行伍之人,又不习武,这结结实实的军棍落到身上可着实是让他有些吃不消。 行刑之人,见他叫的惨,手上并未使上平日的力气,饶是如此,那军棍一次次打下去,也让沈寂溪觉得自己恐怕要没命了。 二十军棍,一棍不落的打完,沈寂溪期待的救星也没有出现。 他嘱咐去搬救兵之人,是当初去缘西医馆“请”他的那人,对方办事算得上牢靠。救兵没来,定然不是传达不到,而是……对方不愿意来。 沈寂溪百般不解,当初连血蛊都肯为自己养的人,今日为何不肯来? 想必是有什么顾忌吧。是啊,命令是方敬言所下,若詹荀今日来了,岂不是要和方敬言有所冲突。打一顿又不会死,不过是吃些皮肉之苦罢了,今日是自己思虑不周,情急之下竟然还想着求他来救。 沈寂溪气极反笑,强忍着一丝清明没有昏倒,身上的痛楚已经麻木了,再加上天气寒冷,倒真不像刚打上去那般分明。 小四早已等在外头,待行刑完毕便急匆匆的上前,道:“先生,是我无能,将你请了来,又不能护你周全。我去给詹参将的亲兵传了口讯,他……” “送我……回医馆……”沈寂溪道。 小四还刚想说什么,但见沈寂溪眼神冷冽,遂住了口。韩荻此刻不在军中,若是让沈寂溪继续留在此处,难保方敬言不会再寻什么错处,到时候便更加麻烦了。 詹荀无他处可去,转悠了半晌又去了何倚那里。 何倚与何伍所住的是五人营房,原来住的是他们何家五兄弟。他领守备之职,原是可以独住一室,不过与何伍他们同住惯了,就一直没搬。后来老二被詹荀叫了去,老三和老四分别被章煜和韩荻叫了去,此处便只剩他与何伍二人了。 何倚给詹荀铺了床,有些感慨道:“从前与你同住还是在郡城之时,那个时候我是个千总,你还是个大头兵。” “你还有脸提。”何伍一边为詹荀倒茶,一边奚落何倚道。 何倚佯装不悦道:“好哇你,屁/股刚好就开始奚落我了。要不是看参将在此,看我怎么收拾你。” 何伍撇了撇嘴,扶着桌子站着,显是伤未好,不敢坐。 “看来何倚的伤药确实不错,我记得上次来,你还趴在床上呢,如今已经能下地了。”詹荀道。 “那是,这伤药可是我用过的最有奇效的。”何倚道。 詹荀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军中似乎没有这种药粉,我闻着那味道倒和先前在郡城的时候用的有些像。只是,北江并没有听说有沈氏医馆,那药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何倚闻言一屁股坐到詹荀对面,原本做足了架势要说道些什么,没想到一下子触到了伤,疼得他立时便跳了起来。 何伍在一旁既有些担心,又忍不住咧着嘴大笑。詹荀对何倚的鲁莽早已习惯了,只是无奈的摇头苦笑。 终于缓过神之后,何倚才道:“沈氏医馆是没有,不过城北离大营不远的地方,开了一家医馆名为缘溪,你猜是谁开的?” “缘溪?”詹荀默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59 念道。 何倚这样的急脾气,卖不了关子,不待詹荀回答他便又道:“是沈氏医馆的沈先生那个养子,叫沈寂溪的那个。” “沈寂溪?你说沈寂溪在北江?”詹荀大惊。 沈寂溪怎么会在北江,难道他体内的血蛊已经没事了?还是……对方不知道自己在北江,那……对方与自己离得这么近,岂不是会有危险? “说来也真巧,那日我与何伍一道去买蒙汗药的时候,原本还以为要到城南买,没想到城北居然开了医馆,进去一看是沈小先生,我当时也是吓了一跳……”何倚正说的起劲,旁边的何伍便掐了他一把,他一看詹荀的脸色立时住了嘴。 “参将。”何伍见詹荀板着脸,分辨不出表情是喜是怒,不由有些不安。当日詹荀为沈寂溪养血蛊之事,他只知道一部分,并不知詹荀对沈寂溪的心意。 詹荀终于回过神来,问道:“你们见到他了?” “对呀,见到了。隔了这几年没见,他倒是更白净了,嘴巴也是越加的得理不饶人呐。”何倚感叹道。 詹荀闻言不由噗嗤一笑。心道,这个人可是没理都不饶人的主儿,更别说是让他得了理。 他心里生出了想见对方一面的欲/望,这种想法原本也时时会冒出来,但此时得知对方近在咫尺,这种欲/望变得异常强烈起来。 ☆、后觉 何伍见詹荀脸色终于恢复如常,松了一口气,道:“沈小先生倒是颇念旧的,大哥去拿的伤药,他连银子都没收。” “他外头挂了牌子,说不收诊金的。”何倚插嘴道。 詹荀又是忍不住一笑,没来由的便心情大好。既然如此,想必对方体内的血蛊并无大碍,否则城北离大营相隔并不远,对方不可能安然无恙。 “沈家的伤药可是无人能及的,连韩先生看了都赞不绝口。”何倚颇为赞赏的道。 “韩荻?”詹荀脑袋轰的一声,顿时红了眼问道:“你是说,韩荻看了你取的伤药?” 何倚见他那么激动,有些莫名其妙,茫然的点了点头。 韩荻……大夫。怎么偏偏此时,韩荻竟与沈寂溪扯上了关系? 那今日韩荻房中的大夫……难道是沈寂溪? 詹荀心里一冒出这个念头,心立马被一只手攥住了一般。不由分说,起身匆匆赶去了刑房,一路上脑海中千丝万缕的思念渐渐汇聚成形,来去变幻都是沈寂溪的身影。 可是刑房里哪还有人影,只剩值守的士兵,对方也是一问三不知。詹荀只好又去了韩荻的住处。 房门口并没有值守的士兵,屋子里也没有点灯,他原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拍了几下门竟真有人应。 “詹参将?”韩荻开了门出来,身上还裹着披风,像是刚从外面回来,或者是正准备要出门。 詹荀越过对方向屋子里看去,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他呢?”詹荀道。 “谁?小四么?”韩荻道。 “请恕我唐突。”詹荀将门推开,从韩荻身侧进了屋,一路走到榻边伸手一摸,榻上空空,并没有人。原本安置让沈寂溪诊治那名士兵的矮榻上,也早已空了,想是韩荻命人移走了。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詹荀环顾四周,确认屋子里确实没有沈寂溪。 “詹参将,你是要留在此处过夜么?”韩荻声音冷清道。 他与詹荀素日里很少往来,只知道詹荀与章煜极为亲厚。至于今日方敬言责打沈寂溪之事,是否与詹荀有关,他尚不能确定。 詹荀出了房门,立在韩荻身前,他身材高大,又经历过多年战场上的历练,自有一股武将的压迫感,韩荻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 “今日你寻来那个大夫,现在何处?”詹荀问道。 韩荻不知他无缘无故为何要寻沈寂溪的下落,心念急转之下,脱口道:“死了。” “不可能。”詹荀一手捏住韩荻的胳膊,红着眼睛问道:“二十军棍怎么可能将人打死?” 韩荻觉得自己的胳膊几乎要被对方捏断了,可是又挣扎不开,语气不善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们这些军汉么?二十军棍若是我都未必能受的住,何况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郎中。方大人今日无缘无故打死了我的人,我还没说话呢,你们倒是先找上门来了。” 詹荀有些愣怔,手上的力道不由松了,韩荻终于得以挣脱,疼的几乎要出冷汗。 詹荀一息之间仿佛几乎要失了魂魄,不过仍开口问道:“他人在哪?” 韩荻听他这么问,不知他意欲为何,道:“你们还想怎么样?人都死了,难道要挖坟掘墓,挫骨扬灰么?” “你住口!”詹荀一把扼住韩荻的脖子,强迫他住口,然后一字一句的道:“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儿?” 韩荻喉咙被对方扼住,憋得满脸通红,几乎要窒息。 这时小四急匆匆赶来,道:“詹参将,韩先生。” 詹荀松开了手上的力道,仍然立在那里没动。 小四看了两人一眼,道:“先生,都安排好了。” 韩荻应了一声,极为不悦的看了詹荀一眼,摔上门进了屋。 小四向詹荀拱了拱手,转身欲走。詹荀几步跟上他,道:“韩荻让你去安排什么人?安排到哪里了?” 小四道:“詹参将,属下现在是韩先生的人,自然只为韩先生办事,其他一概不知。” “何似。”詹荀顿住了脚步,盯着小四的脸,目光一冷。 小四原是詹荀的近卫,后来韩荻来了大营,才被调拨过去。小四的性情较为一板一眼,不过毕竟与詹荀是在战场上并肩生死的交情,自然不至疏远。 只是小四在郡城之时,甚少跟着詹荀,所以并不识得沈寂溪。 小四迟疑了一下,道:“沈先生不愿待在营中,我将他送回了医馆。” “他还活着?”詹荀急切的问道。 小四一愣,道:“当然活着,二十军棍总不能将人打死吧,顶多也就是打个残废。” 詹荀也无心理会小四说些什么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只要人没死就好。他自己也是关心则乱,被韩荻一骗竟然信以为真。现在回头想想,何伍那身子也很弱,二十棍不是照样没什么大碍么。 沈寂溪纵然再体弱,也不至于便因此丢了性命。如此一想,他的心倒也放下了一半。 小四见詹荀表情时悲时喜,有些不明所以,问道:“沈先生这回不死也丢了半条命,方大人那边不会还不愿放过他吧?” 詹荀闻言眉头一皱,道:“什么叫丢了半条命,二十军棍当真那么重?你大哥他们挨了二十棍,今日便能行走了。” 小四叹了口气,道:“沈先生原本就有伤病在身,加上刚挨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60 了打又一路颠簸回了医馆。那会儿风雪又大,到了医馆的时候,都快没气了。哎……恐怕这回得落下病根儿了。” “风雪大,没有备副暖和的车驾吗?” 詹荀担心的问道。 小四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营中没有马车,我用马将他驮回去的。” 詹荀拳头一握,险些便要挥出去,但终究知道此事怨不得小四。 他从小四那里问到了医馆的所在,取了马便直奔医馆而去。 一路上,他心里无数个念头闪来闪去,却毫无头绪。小四说沈寂溪原本便有伤病在身,是什么伤病,是不是血蛊? 若那血蛊的效力尚在,自己贸然而去岂不是会让对方更加危险? 可是今日对方已经到过大营了,若那血蛊效力尚在,对方应该有感应才是。只是自己并未见到对方,不得询问罢了。 对方已经见过何倚,应当知道自己在北江之事。今日既去了大营,便是不必避讳血蛊,是不是说明那血蛊早已没有效力。如此说来,与对方相见应当并无危险。 可是对方既然知道自己在北江,又去了大营,怎么连个话也不给自己带呢? 詹荀突然勒住了马,脑海中闪过了先前自己的亲卫没有说完的话。沈寂溪被打,传话之人为何将消息送到了他那里,此事在外人看来原本与自己无关,报给章煜便罢,为何要报给自己。 如今看来,只有一个可能,对方是来向自己求救的。 沈寂溪不是没有想到他,而是在最无助的时候将自己唯一的希望寄托到他那里,而他竟然毫无作为,任由对方白白挨了那二十军棍。 詹荀抬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医馆,看着门匾上的“缘溪”二字,突然失去了去见沈寂溪的勇气。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你们要的虐攻~~请慢用。 ☆、武樱 雪已经停了,不过寒气反倒更重了。 医馆之内已经漆黑一片,既是没有点灯,说明沈寂溪当无性命之忧。詹荀下了马,在医馆附近徘徊了半宿,始终没有勇气敲门。 天蒙蒙亮,阿南开了医馆的门,见原本空荡荡的街道上,立着一人一马,不由一愣。那人见阿南打量他,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这人可真奇怪。”阿南嘀咕道。 老六从后堂出来,见阿南立在门口发呆,便道:“街上又没人,有什么可看的?” “没有……没什么可看的。”阿南收回心神,叹了口气道:“先生受了伤,咱们又不能接诊,咱们今日还开门做什么?” 老六往柜台前一坐,道:“谁说不能接诊?” 阿南看了老六一眼,对方倒是比沈寂溪看起来更像个大夫。 詹荀一夜未合眼,心绪又极为烦乱,回了大营之后,还了马便直奔自己的住处。前脚刚进门,便想起了武樱还在里头,不由进退两难起来。 这时背后响起了何倚的声音,道:“参将,你可算回来了。” 詹荀退出房门,回手将门又带上,问道:“大早上,你找我有事?” “不是我找你,是武公子。”何倚道。 “小樱?”詹荀回身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然后又将门推开走进去,发现榻上空空如也,并没有武樱的身影。 何倚跟着他进门,道:“一大早的大营里便来了个人,进了孤烟阁便再没出来过。不多时,大帅便派人将武公子也招了去,一直到现在还没出来。” “孤烟阁?”詹荀眉头一皱,道:“去那里做什么,那处闲置已久,向来连个洒扫的人都没有。” “属下不知。”何倚道。 詹荀深吸了口气,道:“我去看看。”说罢便急匆匆出门,奔着孤烟阁的方向而去。 韩荻一早便动身去了缘溪医馆,沈寂溪用了药之后一直迷迷糊糊没有清醒,老六坐在房里一言不发。 韩荻诊了诊沈寂溪的脉,坐到一旁,对老六道:“此事说来都是因我而起,让他受这样的牵连,实在是我的不是。” 老六看了他一眼,道:“事已至此,说这些有何用。不过我有一事一直想问你,你昨日来寂溪的房里取的是何药?” “此事我正要说与你,昨日太过匆忙来不及细说。”韩荻说完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瓷瓶,正是沈寂溪用来装宁神的药丸那瓷瓶。 老六接过来倒出一粒药丸放到鼻子下一闻,眉头微拧,道:“怪不得那日清点药材,有几味药的药量对不上,原来竟是被他拿来做了这个。” 韩荻见老六的反应,知道对方是个懂药理的人,便道:“这血蛊发作起来,却是比较难熬,不过这药丸万万不可再让他服了,否则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 老六闻言有些微微的吃惊,他打量了韩荻半晌,问道:“寂溪将血蛊之事都告诉你了?” “是我自己诊出来的。”韩荻道。 “你居然知道血蛊?”老六心里的惊讶更甚,但面上却兀自平静。 韩荻道:“我师父曾是个江湖郎中,懂得医术比较杂,蛊术也还擅长。我跟着他自然也学到了些皮毛。” 你这还叫皮毛,不知道你师父得是个什么样的高手。老六心里如此想,嘴上却道:“那对血蛊发作之时产生的戾气,你可知道克制之法?” 韩荻道:“可以一试,没有把握。不过,他体内的血蛊已经数年之久,活动已经较弱,挨过去些时日,想必就能自行消散。” 老六点了点头,显然对他的话较为认同。 孤烟阁外。 詹荀立在门外,等了近半个时辰,门才打开。章煜从里头走出来,右手沾着些血迹。 詹荀心头一紧,上前刚欲说些什么,章煜附耳低声道:“这小子骨头还挺硬,快去心疼心疼吧。” “你不是说不会伤他么?”詹荀眉头一皱,怒气便要发作。 “我哪知道他这么嘴硬。”章煜嘟囔了一句便疾步走了,詹荀心里记挂武樱,快步进了孤烟阁。 只见武樱一手的手心被匕/首钉穿,镶到了桌子上,整个人脸色苍白,轻微的颤抖着。 詹荀暗骂一声,上前将武樱圈在怀中,一手按住对方的手,另一只手一发力将匕/首拔了出来。 武樱吃痛,闷哼了一声,随即便咬牙不再出声,只是身体微微颤抖着。 “没事了,别怕。”詹荀将武樱抱在怀里,一边抚着对方的背安慰道,一边取出一条手帕将对方的伤口裹住。 不过那手帕覆上伤口之后片刻,便被浸湿了。詹荀一愣,却见武樱抽回手,转身对着屋内的另一个,双眼通红,快要哭出来一般。 詹荀进门之时,便看到了盘腿坐在房内另一端的那人,不过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61 那人显然被点了穴道,他又记挂武樱的伤势,自然无心理会。 武樱走到那人身边,蹲下身与那人平视,两人相顾无言,但看得出都极为关心对方。 “詹大哥,我与师父有话要说,你可否行个方便?”武樱开口道。 詹荀犹豫了一下,提步出门,顺便将门带上了。 武家被灭门之后,武樱即被送入了宫中为奴。他出现在北江自然是让章煜心中不安。宫中之人外出,若非外逃,必然是奉了旨意。不必猜测也知道,武樱与他口中的师父,应属后者。 章煜命詹荀将武樱带进营中,一来是想查清对方的来意,二来将人困在眼皮子底下,终究放心些。今日,想来是武樱那师傅来大营寻人,被章煜顺便扣了下来。 只是不知章煜有没有在两人身上问出什么来。 就在詹荀胡思乱想之际,武樱推门出来了。詹荀见他面色苍白,手上的伤口还在滴着血,便上前欲搀扶对方,谁知待他走近,对方竟突然失去了知觉。 还好他手快,将人捞到了怀中,才不至于让对方摔到地上。 詹荀怀里抱着武樱,无意往房内一看,里头那人竟已没了踪影。他不由大惊,想去追,可又不能放着怀里的武樱不管。 待他喊了人去追,对方早已没了踪影。 缘溪医馆。 韩荻收了针,抬手捏了捏眉心,松了一口气。 老六上前为依旧没醒的沈寂溪搭了搭脉,面上不由一喜,道:“看来确实有些效用。” 韩荻微微一笑,道:“正经医术我是不行,这些旁门左道的,还能伸得上手。往后我隔两日为他行一次针,想必他无需再服那药丸,也能克制住体内的血蛊。” “那便再好不过了。”老六道。 “再过个一两个时辰,估计他便该醒了。虽然这次外伤伤的不算太重,可他郁结在心,一时恐怕难以痊愈。往后切勿劳心费神,多休息些时日才是。”韩荻道。 老六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韩荻,道:“恕我直言,寂溪此番无辜被责打,前因后果你也不肯说。这我倒是可以先不过问,不过,你究竟结识寂溪是有何目的,若你不明白的告知,我实在是不敢再让你见他。” 韩荻起身恭敬的对老六行了个礼,道:“我此番与他结交,原是托付了性命与他,期望他能救我一命。现如今,他实在不宜操劳,我也无意再有求与他,只当我命该如此罢。”说罢叹了口气。 沈寂溪眼皮一颤,已然醒了,不过他并未睁开眼睛,只是兀自装睡,想要听听韩荻所谋究竟为何。 ☆、相见 老六沉吟了片刻,道:“寂溪不过是个大夫,他能有什么本事。况且,我看你气色,既不像有病,也不曾中毒,哪里需要旁人来救。” 韩荻低头吸了口气,浅浅一笑,并未作答。老六见他如此,也未再追问,只是心里有些懊恼。 他受沈喧托付,来北江照看沈寂溪,不曾想医馆开门不满三日,便招惹了韩荻这样来路不明,身份奇特之人,更甚者还无缘无故被责打。 看来等沈寂溪身体好转之后,要快些带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是。 大营。 武樱在榻上昏迷不醒,手掌中的伤口兀自流血不止。一旁的两个军医早已束手无策,连连摇头。 “不过是个小伤口罢了,折腾了这么久连血都止不住,军中将士的性命,如何能交到你二人手中?”詹荀怒气冲冲,恨不得提刀处置了两人。 其中一个军医,一脸的迷惑道:“詹参将,实在不是我二人不尽心。这位小公子体质特殊,血流不止,怕是有生来便带着的隐疾,我等实在是无能为力。” “什么叫无能为力?难道这小小的伤口,竟能要了人性命不成?”詹荀气急败坏之中,带着些许的害怕。 武樱的伤,实在是太不寻常。换了旁人,即便是砍掉一只手,也不至于流这么多血,可偏偏眼前这一个小小的伤口,血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就在詹荀几乎绝望之时,旁边的军医道:“素闻韩先生不仅智谋无双,对一些奇诡的医术也颇为在行,詹参将不如去寻韩先生,保不齐能寻到法子,先把小公子的血止住。” 韩荻? 詹荀素来与韩荻走的不近,可那日为了沈寂溪之事,他曾冒犯过对方,此次去求对方,不知道能不能奏效。不过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姑且一试了。 那厢韩荻刚从医馆回来,詹荀便急匆匆的来了。听到小四来报,韩荻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到随即进来的詹荀一脸焦虑和疲惫之时,他更加疑惑不解。 “詹参将,今日你又要来问谁的下落?”韩荻阴阳怪气的道。 詹荀郑重的向对方行了个礼,韩荻忙起身微微避过。 “今日来是想请韩先生出手救一个人的性命。”詹荀道。 韩荻心念急转,思量了一圈也没想到这大营里还有谁的命能让詹荀来此请他出手,便道:“营中不是有军医么?我是军师,又不是大夫。” “武公子受了伤,伤口一直流血不止,军医都束手无策。再这么下去,恐怕撑不过几个时辰了。”詹荀道。 韩荻闻言一惊,武樱之事他是知道的。军中之事,无论大小,章煜向来不瞒他。事实上他私下筹谋之事,亦与武樱这次到来有关。 韩荻沉吟了片刻,道:“我随你去看看便是,不过救不救得了可没把握。” 詹荀闻言总算松了一口气,对韩荻的医术,他虽未见识过,但军医既然极为认可,想必不是浪得虚名。 两人匆匆去了詹荀的住处,韩荻查看了武樱的症状,而后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连你也无可奈何?”詹荀不解的问道。 韩荻叹了口气,道:“我不过是略通医术,对于我见识过的病症,自然是毫不费力。可是此症我闻所未闻,根本无从下手,你还是尽快另请高明吧。” 詹荀闻言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武樱,不由失措起来。他虽与武樱并没有共同成长的兄弟之情,但血浓于水,他到底是对方的亲哥哥,若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 韩荻打算离开,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犹豫片刻,转身道:“我听小四说,你昨夜去过缘溪医馆?” 詹荀从恍惚中回过神来,道:“是,我与沈寂溪原是旧识,听闻他受伤,想去看看他罢了。” 韩荻闻言恍然大悟,他还道那日詹荀来问沈寂溪下落,是与方敬言有关,却原来是出自关心。 不过,那日詹荀的反应,也太过分了些。韩荻不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日詹荀差点将他掐死。 “你带着他去求求沈寂溪,或许还能救。”韩荻看了一眼榻上的武樱,道。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62 “沈寂溪……”詹荀听到这个名字,心里莫名一抽,疼得他险些站立不住。 他竟然望了寂溪也是个大夫。那个曾用自己全部的鲜血,拯救了整个郡城的人,定然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 可是,对方一天前才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责打了二十军棍,而且派人向自己求救,可自己偏偏没有理会。 韩荻见他一脸愣怔,冷声提醒道:“你再犹豫下去,他可就真没救了。”说罢对着武樱躺着的榻扬了扬下巴。 詹荀向榻上看去,武樱的面色好似比方才更苍白了几分,手上包着伤口的布条早已被血浸的湿透了。 他拿了披风为武樱裹上,然后俯身将武樱抱了起来,匆匆离去。 韩荻随后从房里走出来,看着詹荀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若詹荀与沈寂溪早就认识,倒也未必是坏事。只是不知道他们在彼此心中的地位如何,是否有加以利用的空间。 此次有了武樱之事,若沈寂溪当真能救了武樱的性命,说不定对整件事情都会更加有利。 沈寂溪伏在榻上,身上的伤口刚换了药,虽已不似昨夜那般疼痛难忍,但他依旧不太敢下地行走。 好在韩荻为他行了针之后,体内的血蛊一直很安静,这倒让他轻松了不少。 他今日转醒之后,一直在想韩荻之事。 对方刻意与自己结识,定非偶然之举。只是,究竟有何事要托付自己,还能牵扯到对方的性命? 还有就是方敬言,也不知道他与韩荻什么仇,上来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分明就是摸着杆子乱打一气。 “先生。”阿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随即便推门而入。 沈寂溪扭过脸去望着对方,便见对方犹犹豫豫的道:“外头来了个病人……” “来了个病人又怎么了?这种事情你还需要我教你么……我自己就是个病人,你让他去别家。”沈寂溪颇为不满的道。 “六叔说……这病你若不医,旁人恐怕医不好。”阿南又道。 沈寂溪叹了口气,颇为不满的道:“六叔就一点都不知道心疼心疼我。” 阿南见沈寂溪欲起身,一边上前搀扶,一边赔笑道:“六叔说,你可以不去,他将人打发走便是。” 沈寂溪闻言瞪了他一眼,嘟囔道:“若是不要我去,还差你来告诉我做什么。如今又说这样的话,分明就是气我。” 阿南嘿嘿一笑,忙取了披风来要帮沈寂溪穿上。沈寂溪将披风推开,道:“算了,在屋子里头不算冻,穿上容易蹭到伤口。” 阿南闻言只得依了他。 沈寂溪就着阿南的手,一路小心翼翼的走回大堂,中间不免扯动伤口,疼得他嗷嗷直叫。 老六远远听到他的叫唤,眼睛微眯,心道,这小子自从中了血蛊之后,性情一直不定,自昨日被打之后,反倒像回到了从前一般,又开始没个正形了。 詹荀原本在屏风后的榻前守着武樱,听到沈寂溪的叫唤心头一紧,提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恰好撞上了沈寂溪龇牙咧嘴的脸上那道毫无防备的视线。 ☆、相求 沈寂溪方才还热闹无比的表情,此时僵在了一个没调整好的状态。几步之外站着的,是一个熟悉无比,却又极度陌生的人。 几年的时间,他们都变了。一个更加英武健壮,另一个更加瘦弱病态。又或者他们都没变,只是和对方记忆中的样子不同了。 沈寂溪先回过神来,调整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表情。突然迈开的步子有些大,扯动了伤口,他眉头拧做一团,闷哼了一声,却没有像方才一样叫出声。 他心道,方才可真是丢人。 詹荀见对方逞强的模样,心头不由一黯。眼见对方快走近了,他开口想说些什么,却犹如失了声一般,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沈寂溪绕过詹荀,径直走向屏风后头。地上有血滴,他轻易便能判断出需要诊治的人在屏风之后。 詹荀吸了口气,努力平复了片刻心神,刚要往屏风后跟过去,却听到沈寂溪说:“送来的太晚了,血都快流光了。” “你一定能救他,对不对?”詹荀快步走过去,不由拉住对方的衣袖问道。 沈寂溪一愣,心里不由升起一股失落。那日他被责打,遣了人去求对方来救自己,对方怕招惹方敬言,竟然置之不理。 沈寂溪心中吃味,脱口而出道:“你求我,我便能救他。” 詹荀闻言眉心一紧,拉着沈寂溪的手不由松开了。 “沈先生,求你出手相救,再拖恐怕就来不及了。”詹荀沉声道。 沈寂溪听他当真求自己,心里反倒更加不是滋味,但面上却硬撑着,淡淡的道:“好吧。阿南,去取笔墨来。” 阿南闻言去取了笔墨,沈寂溪潦草的写了张方子,给他,道:“快去取了药拿去煎。” 阿南拿着方子便去抓药,丝毫不敢耽搁。 沈寂溪对着屏风外,扯着嗓子道:“六叔,将我的银针取来。” 老六挑了挑眉,将早已备好的银针拿来交给了詹荀。詹荀接过银针一愣,便闻沈寂溪头也不回的道:“打开铺好。”詹荀只得照做。 沈寂溪受了伤不能坐,只得找了个还算舒服的姿势跪在榻边,道:“将他的肩膀和手臂露出来。” 詹荀依言将武樱的衣服解开,将对方的肩膀和手臂露出来。沈寂溪偷偷瞥了一眼詹荀,见对方一脸的紧张,心里不由又有些别扭。 詹荀见他迟迟不下针,不由有些不解,直愣愣的看着他。 沈寂溪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取过银针捏到手里,道:“去取一张干净的帕子,放到温水里浸湿,在凉透未结冰之前拿给我。要快。” 詹荀急忙跑出去,老六已经浸好了帕子递了过来。詹荀将帕子拿给沈寂溪,沈寂溪右手正施针,左手一抓直接抓到了詹荀的手上。 詹荀心中一滞,并未抽回手,沈寂溪也不停留,不动声色的取过帕子,将触手冰冷的湿帕子直接裹到了武樱尚自渗着血的手上,道:“过来抓着他的手,丝毫不要挪动,待帕子冷到要结冰的时候,换张新的。” 沈寂溪说完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老六,老六无需他多言,早已备好水和干净帕子。 不多时,阿南端了药来。 詹荀看了一眼沉睡的武樱,担心的道:“这药,他恐怕咽不下去吧。” 沈寂溪瞄了他一眼,收好银针,阴阳怪气的道:“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他把药喝下去。只需一个人将药含在口中,口对口的哺给他便可。” 詹荀看了沈寂溪一眼,不疑有他,便道:“那便劳烦你了。” 沈寂溪闻言总算心里没有生出别的不良情绪。他示意阿南去取了一盒药膏,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63 打开盒盖,用手指轻轻抹了一点,涂在了武樱的人中处。 不过片刻的功夫,武樱便睁开了眼睛。 詹荀见状大喜过望,刚欲上前询问,沈寂溪便道:“阿南,快将药喂给他,他失血过多,清醒不了多久。” 武樱一脸的茫然,但是见詹荀在此倒也平静,云里雾里的就着阿南的手,将药喝了。果然,连话都没说一句,武樱便又昏睡过去了。 沈寂溪看了一眼詹荀握着武樱的手,道:“阿南,将他的伤口包扎好吧。” 詹荀闻言松开手,见原本渗血的伤口,竟然止住了血,不由面上一喜。沈寂溪将对方的表情看在眼中,面色一黯,扶着榻艰难的起身,也顾不得伤口的疼痛,大步从屏风后走了出去。 詹荀见对方离开时步态极为别扭,心知应是伤口尚未痊愈,又跪了这么久,想必应该疼的厉害。他心中一酸,想要叫住对方,又不知该说什么,犹豫了好久才憋出了一句话。 “你体内的血蛊已经没事了么?” 詹荀的声音从沈寂溪的背后传来,沈寂溪不由停下了脚步。 “你不问问他的伤势如何?”沈寂溪头也没回,怪里怪气的道。 “我信你,所以不必问。只是有些担心,怕我离你太近,那血蛊会对你不利。”詹荀道。 沈寂溪挑了挑眉,道:“我是大夫,哪用得着旁人操心。”说罢便挪着步子,向后堂走去,还不忘扯着嗓子对阿南道:“别忘了收银子。” 詹荀立在原地见对方离开,有些失神。老六拿过阿南方才取完药放到柜台上的方子,慢悠悠的道:“下手可真狠,都是金贵药材呐。” 詹荀闻言,忙从荷包里取了银子出来,递给老六。 老六收了银子,道:“病人暂且不宜挪动,先在医馆住一宿再说。医馆伙计人手有限,先生又行动不便,恐怕你要留下来照顾病人了。” 想到沈寂溪方才不冷不热的态度,詹荀不由有些担心,却闻老六道:“沈小先生都说了,不用旁人操心,想必是说你无需刻意离他太远。” 詹荀恍然大悟,沈寂溪方才之言,竟是默认自己可以留在医馆。 老六见詹荀有些患得患失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好歹你也是寂溪的救命恩人。我们家这位沈小先生,平日里没教养惯了,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也实在是不成样子。”说罢还不忘刻意摇了摇头。 詹荀闻言微微一笑,道:“六叔莫要如此说。寂溪有伤在身,还要如此劳心费神,我心中已是感激不尽。” “哎,你们这些年轻人,我是不懂。”老六去屏风后看了看武樱,对刚忙活完善后工作的阿南道:“一会儿在后院收拾间屋子出来,将人挪过去。” 阿南应声而去。 待房屋收拾妥当,詹荀将武樱挪到了后院的一间房中,与沈寂溪的房间隔了半条回廊,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 武樱昏睡着,伤口已止了血。阿南会隔半个时辰煎一碗药喂给武樱,那药只有止血的功效,待五个时辰之后便会换另一种补血的药。那补血的药是沈寂溪亲自开的,都已交待给了阿南,如今血刚刚止住,贸然用那补血的药怕会惹得伤口继续出血。 詹荀听阿南絮絮叨叨将一应安排说完,认真的应了。 末了,阿南说沈寂溪的伤口方才一活动又有些不好,他还要给沈寂溪换药便告辞了。 詹荀看着阿南进了沈寂溪的屋子,心里油然而生一股说不出的难受。自郡城一别,他便想着能得见沈寂溪的面,如今对方近在咫尺,他却有些近乡情怯。 ☆、上药 “阿南,你手轻一点,老子跟你又没仇!”沈寂溪压低的吼声虽然传不太远,但立在门口的詹荀还是能真真切切的听到。 “先生,你这两日言语间越来越粗俗了,是被打了,所以性情大变么?”阿南嘟囔道。 “你小子会不会说话……你给我过来……你……啊!”沈寂溪一声大叫隔着门板毫无防备的传入詹荀的耳朵,他被吓了一跳,想也不想便冲了进去。 阿南手忙脚乱的想将因为追打他而掉下床的沈寂溪搀扶起来,见詹荀突然闯入,吓了一大跳,不由将扶在手上的沈寂溪又扔下了。 沈寂溪这么一折腾,疼的龇牙咧嘴,但是看到突然出现的詹荀不由有些慌张,急忙扯被子想要遮住自己,无奈被子压到了身子之下,越扯越扯不出来。 “你傻了么……快帮我。”沈寂溪气恼的推了一把阿南,阿南反应过来,忙伸手去搀扶对方,却不想詹荀比他快了一步,抢先扶住了沈寂溪。 沈寂溪一愣,也忘了推拒,就着对方的手站了起来。 “先生,你的裤子……”阿南立在一旁小声提醒道,不过虽然声音小,在场的人却也都听的分明。 沈寂溪也顾不上其他,忙自己将裤子穿好,站在那里坐也不是,躺也不是。詹荀面上倒是平静,见对方窘迫,却也没心思奚落对方。 “我该去给武公子准备药了。”阿南将一个装药粉的瓶子塞给詹荀道:“我照顾的是你带来的病人,你帮我给我们家先生上药,也是理所应当吧?”说完挑了挑眉便走了,也不看沈寂溪的脸色。 经历过一些事之后,阿南对沈寂溪倒是颇为尊重了,只是两人年纪相仿,沈寂溪又没个正儿八经的样子,所以两人的相处方式倒是颇为活泛。 给沈寂溪上药这种事,他是做的够够的,对方不是嫌手重了,就是嫌他药粉抹的不匀,总之嘟嘟囔囔的颇为惹人烦。如今正好找个借口将此事推脱给詹荀,阿南一出门便暗自得意了一番。 沈寂溪自被责打之后,脾气与先前颇有不同,阿南敏感的觉察到了这一点,但是他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 无外乎就是脾气不似先前那般会无缘无故的暴躁,但是嘴巴却更损了,人也不像从前那般较为正经,外表也不似先前那般周正。 老六也觉察到了,沈寂溪似乎回到了中血蛊之前那般的不着调。 “我……我自己来吧。”沈寂溪伸手想去拿詹荀手里的药,詹荀不动声色的躲过,然后俯身将地上的被子捡了起来。 阿南去而复返,趴在门口叮嘱道:“哎……你手轻点,我们家先生怕疼。” “你回来我不打死你……嘶~”沈寂溪懊恼的一手虚扶着屁/股,对早已跑没影的阿南吼道。 詹荀用手指反复摩挲着手里的药瓶,终于开口道:“伤口还疼么?” “你猜?”沈寂溪被阿南气的早已没了那股子别扭劲儿,听詹荀这么问,不由想到对方不来救他之事,言语间难免便有些不快。 詹荀听对方这么说,心知对方心中有气,好脾气的扶着对方道:“我知道很疼,我曾经……挨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64 过四十军棍,没有你配的药,所以在床上趴了好几日才敢下床。” “啊?”沈寂溪骤然听闻此事,不由一脸担忧,道:“你……你如今是参将了,谁还敢打你军棍?” 詹荀微微一笑,扶着沈寂溪的手,力道不由重了些,似是在安抚对方。 “我是参将不假,可这军中官职在我之上的人多的是,我若犯错,自然也要挨罚,这有什么奇怪的。”詹荀道。 沈寂溪看了他一眼,道:“所以,那日不去救我,是怕挨罚么?” 他果然心中是误会了自己,詹荀心道。 “你先趴下,我帮你上药。”詹荀柔声道。 “不……不用了,阿南已经帮我上过药了。”沈寂溪躲了一下身子,道。 詹荀微微叹了口气,道:“我又不是没看过,你有什么可难为情的?” “谁难为情了?我有什么可难为情的?”沈寂溪闻言心一横,脱/了裤子,便老老实实的趴到了床上。 詹荀一眼看到对方屁/股上斑驳红紫的伤痕,心中不由一抽,顿时无限柔情和愧疚便涌上心头。 “有那么好看么?”沈寂溪见对方立在那里盯着自己的屁/股看,不由有些不自在。 詹荀坐到床沿上,将药粉仔细的倒在对方的伤痕处,用手轻轻的将药粉涂抹开来,动作轻柔至极,让对方原本绷紧的身体,也不由慢慢放松了下来。 “那日我与章煜一起散步时,士兵来报说方敬言打了韩荻请来的大夫,我并不知你在北江,所以未做多想。” 詹荀看了一眼沈寂溪的侧脸,见对方听的认真,又道:“回营之后,又有人来报,我只当已经知晓此事,便未让他将话说完。后来我去何倚房中,问起药粉的事,才知道你在北江。” 詹荀说道此处,眉头微拧,不由又在心里将责怪了一番。 “我跑到刑房,你早已不在了。我连夜找来了医馆,可是不敢进来见你,便在医馆外头守了一夜。” “啊?你……我很凶么?你不敢见我。”沈寂溪道。 “我不敢见你,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二十军棍……想必伤的极重。若我当时听完那亲卫的话,或许你就不用遭这份儿罪。”詹荀低头叹气,心痛之意溢于言表。 “也没多重。”沈寂溪安慰道。 詹荀看着沈寂溪身上的伤痕,自责并未稍减。 “你……那个……”沈寂溪开口想问武樱的事,可是又怕对方的回答是自己不愿听到的,便住了口。刚与对方相见,又解开了误会,他不想自寻烦恼。 “你想说什么?”詹荀似是察觉到了他的欲言又止。 沈寂溪回头看了对方一眼,对方眼神清明,没有丝毫的防备。 “药上好了吧?”沈寂溪问道。 “好了。”詹荀小心翼翼的帮对方拉上衣服,又扯过被子给对方盖好,动作轻柔无比,好似生怕因为自己的动作给对方带来丝毫的疼痛。 “那个少年……也是军中之人么?”沈寂溪终于没忍住,开口问道。 詹荀犹豫了片刻,寻思要不要告诉沈寂溪,武樱是他的亲弟弟。然而,这片刻的犹豫在沈寂溪看来,却不由心中有些黯然。 “算了,他是什么人都不打紧,既然……既然你付了诊金,我自然会让他安然无恙。”沈寂溪道。 詹荀闻言点了点头。 沈寂溪又道:“他有流血难止之症,随随便便一点小伤,便能要了他的性命,往后……多加小心。” “嗯,我知道了。”詹荀还欲再说些什么,这时门外却传来了阿南的声音,道:“詹大人,外头有人来寻你。” 詹荀闻言略有些失望,但还是不得不起身,视线又在沈寂溪身上逗留了片刻才开门出去。 不一会儿詹荀与来人说完了话,又急匆匆的赶来,略带歉意的道:“军中有急事,我现在必须回去。” 沈寂溪勉强的笑了笑,道:“放心吧,病人在医馆,自会有人照料。” 詹荀闻言一愣,随即意识道沈寂溪是在说让他不必担心武樱,但也来不及多言,应了一声便匆匆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明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觉得莫名的有点污~~ ☆、威胁 当夜,沈寂溪欲睡之际,韩荻突然到访。 韩荻是个俊逸之人,自沈寂溪与他结识便一直觉得对方无论是说话做事都是胸有成竹。也正因为如此,沈寂溪有些看不透对方。 “你用这种表情打量我,是还在因为替我挨打的事而耿耿于怀么?”韩荻饶有兴味的问道。 沈寂溪收回自己的目光,扶着腰慢慢在屋子里头踱着步子,道:“方敬言不是刚来北江么,他为何要找你的不痛快?” 韩荻苦笑了一声,道:“此事,倒是真没有什么复杂的缘由。说起来也真是可笑,你要听么?” “呃……你先说正事吧。”沈寂溪道。 “我不过是来看看你,并无什么正事。”韩荻道。 沈寂溪瞥了他一眼,道:“你那日与六叔说的那些话,想必早知道我能听见吧?” 韩荻闻言挑了挑眉,沈寂溪又道:“我既已答应要帮你,若是能做到的,自然不会推辞。你不要这幅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韩荻敛了面上的笑意,道:“我并非刻意如此,只是,如今对于是否要做此事,生出了些犹豫。” 沈寂溪只看着他不言。 韩荻道:“你可知道昨日詹参将带来那少年的身份?” 沈寂溪眉头一紧,摇了摇头。 韩荻道:“他是武堂之子。” “武堂不是武家军的元帅?”沈寂溪道。 “是前武家军。”韩荻顿了顿又道:“武家被灭了门之后,原来跟随武堂的将士大都没受到牵连,当今圣上并非嗜/杀之人,只是擅使些手段罢了。” 沈寂溪万分不解,不由有些不耐烦的道:“我向来对朝堂之事不感兴趣,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韩荻道:“你可知圣上是借何人之手灭了武家?” 沈寂溪依旧摇头。 “麒麟卫。”韩荻道。 纵然沈寂溪再不理会朝中之事,他对麒麟卫是知晓的。 麒麟卫最早是在年轻暗卫中挑选,当时所司亦是暗卫之职。后来麒麟卫慢慢的衍生出了其他的职能,所有行动都是由圣上亲自指派,不假他人之手。那些圣上想做又不想在明面上留下痕迹的事,便都由麒麟卫代劳了。 “麒麟卫不是在先皇驾崩后,就没有了么?”沈寂溪道。 韩荻冷笑一声,道:“原本就是暗卫,明面上说没有不过是为了更加隐秘罢了。” 沈寂溪吸了口气,道:“说了这么多,我还是没听出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65 来此事与我或者说与你,有何干系。” “如果我所知不假的话,沈家掌握的药材生意,是整个大余最大的吧?”韩荻道。 沈寂溪闻言一惊。 大余的药材生意,几乎被沈家独揽不假。不过沈老爷子向来做事有方,又不愿太过张扬,因此在明面上并没有将沈家的名头打的很响,而是设了许多幌子。 能知道沈家底细的人,并不多。 “你这话什么意思?”沈寂溪警惕的道。 “麒麟卫如今所司之事,其中极为重要的一项,就是在各个影响力大的江湖门派、商行以及各个有威望的府邸,安插自己的眼线。沈家影响力如此之大,即便知道的人不多,但是以麒麟卫的手段,应该是掌握的很彻底。”韩荻道。 沈寂溪闻言手心不由出了一层冷汗,面上却不由一笑,问道:“然后呢?” “麒麟卫的手段是掌握,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有所行动。只要沈家安分守己做自己的生意,不要掺和不必要的事,应当会安然无恙。”韩荻道。 “哈,说了这么多,我还是没明白你想说什么?”沈寂溪道。 他对韩荻的话半信半不信,但即便如此,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安。 “武堂是被麒麟卫所灭,不过他万万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子竟成了麒麟卫。”韩荻道。 沈寂溪闻言不由吃了一惊,连声音都压低了几分,道:“你说,那个少年是麒麟卫?” 韩荻点了点头,道:“当年圣上下旨灭武家的时候,念及武堂之子曾得先帝赐名,于是免其一死,责令处以宫刑,入宫为奴。不过我想不通,为何最后他会成了麒麟卫?” 沈寂溪这回连脖子里都出了冷汗,不过他还是不太确信韩荻的话能信几分,“若麒麟卫当真身份隐秘,你怎会得知?” 韩荻抬眼看着沈寂溪,眼底沉静如水,道:“我连你的身份都能知悉,知道他的身份很奇怪么?” 见沈寂溪沉默不语,韩荻又道:“麒麟卫来北江,我倒是不意外。章煜太像当年的武堂了。” “你是说……”沈寂溪意识到韩荻话中的深意,不由心里升起一丝莫名的忐忑,“武堂在西南驻守多年,所立的战功岂是章煜能比的了的?” “北江与西南最大的不同,是北江有个前太子。”韩荻道。 “厉王?”沈寂溪若有所思了片刻,沉声问道:“你同我说这些究竟想干嘛?你不会是要我下毒毒死那个少年吧?” 韩荻闻言哈哈一笑,道:“若我这么说,你会帮我么?” 沈寂溪略一思量也知道对方所求非此,不由松了口气。无论如何,詹荀对那少年似是颇为在意,虽然他并不知道两人之间是何种情谊,但若让那少年死在这里,终归是不好面对对方。 不过韩荻费了这么大周折,所谋定非如此简单。若要毒死那少年,在军营中岂不更好下手?而且,韩荻若只是想害那少年,根本无需将其中原委都说与自己。 沈寂溪道:“我体内有血蛊,脾气暴躁的很,你可莫要再卖关子了。” 韩荻如有所思的望着他,道:“你体内还有血蛊么?” 沈寂溪刚想回答,不由一愣怔,随即不可置信的望着对方,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在受伤醒来后确实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他一直以为是韩荻行的针起了作用,未曾起疑,如今被对方这么一问,他才意识到自己的疏忽。 若行针当真能压制血蛊,那也不过是压制而非清除,血蛊自然还是会有所反映。可是今日他见到詹荀,离对方那么近,对方甚至还为他亲自上药,那血蛊不但没有发作,甚至是丝毫反映都没有。 韩荻见沈寂溪的表情乍惊乍喜,心知对方已经知道了真相,便道:“我那日说为你施针压制血蛊,不过是为了卖个人情罢了。其实你此次意外受伤,也不算坏事,血蛊消失了。” 沈寂溪一时之间心绪难平,道:“六叔只顾着担心我的身体,想必并未留意血蛊之事。可是,你既然想卖个人情,如今为何又告诉我真相了?” 韩荻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正是沈寂溪装宁神药丸的瓷瓶,“那日我向你六叔借了这个,说是回去琢磨一下你制的药丸。不想今日被詹参将看到了这药瓶……”韩荻摩挲了片刻手里的瓷瓶,意味深长的看着沈寂溪微微一笑,将瓷瓶递给沈寂溪。 沈寂溪忐忑的接过瓷瓶,对方又道:“我想若单单是让你为了人情而帮我,终归是不牢靠。” “所以,你想到了威胁我的法子了?”沈寂溪冷冷道。 韩荻挑了挑眉,笑道:“詹参将听闻我能为你压制血蛊,不知道有多感激我呢。” “你别想利用他。”沈寂溪微微有些愠怒道。 韩荻脸上笑意更深,道:“看来,利用你们两个的情谊,比利用你对我的情谊要牢靠的多。” ☆、毒酒 沈寂溪一夜难以成眠。韩荻说了那么多,却最终不提究竟要沈寂溪做何事,也不知是故意吊人胃口,还是不想提前透露太多。 总之此事牵扯上了詹荀,沈寂溪心中忐忑,却无济于事。 第二日,武樱醒了,沈寂溪开的补血药,药力奇佳。 不过,沈寂溪并没有去见武樱,他对韩荻的话已经信了多半,若武樱当真是麒麟卫,他自然不愿招惹对方。只是不知武樱是因何受伤,此事与詹荀又有多大干系。 阿南替武樱熬完了药送去,便到沈寂溪的住处给对方上药。经过一日的休息,沈寂溪的伤已比昨日好了许多,他心不在焉,便想将阿南打发走。 “六叔说,你若伤好了,便去前堂坐诊。”阿南道。 沈寂溪闻言一皱眉,气急败坏的道:“谁说我伤好了?” 阿南眼睛看着地,道:“你方才不是说,伤好了,不用上药了么。” 沈寂溪扶着腰走到门口,打开门道:“赶紧走,别让我再看见你。” 阿南一溜烟跑了,沈寂溪刚关上房门,还没走到床边,阿南便去而复返。 沈寂溪还没开口,阿南便抢先道:“不是让你去出诊,是外头来了人,要接武公子回大营。” “这么急?”沈寂溪问道。 “那……要我去回,说再住两日?”阿南问道。 沈寂溪略一思量,武樱身份特殊,对方的去留恐怕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便问道:“来的是何人?” “不认识,但肯定是军中之人。”阿南道。 沈寂溪叹了口气,道:“包几幅药让他们一并带走。” 阿南应声而去。 武樱一走,沈寂溪心里倒是轻松了不少。无论如何,对方的命保住了,他对詹荀也不算食言。 刚松了一口气的沈寂溪,还未待够片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66 刻,阿南又去而复返。沈寂溪刚刚放松的心,不由又提了起来。 “又怎么了?”沈寂溪紧张的问。 阿南扒在门口,没敢进屋,道:“来了个病人,六叔让你去前堂接诊。” 沈寂溪气不打一处来,但终究还是披了件外袍,去了前堂。 大营。 韩荻临窗而坐,旁边点了炭盆,炭火烧得很旺,不时发出噼啪声。 章煜立在门口,静静的看着对方,自他进门到现在,韩荻连正眼都没瞧他一下,只是自顾自的斟了茶独饮。 “不请我坐下喝杯茶么?”章煜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道。 “章帅日理万机,在下哪敢留人在此,耽误了事情,怕是又要有人找上门来。”韩荻冷声道。 章煜叹了口气,心知对方还在为方敬言打人的事心中不快,便走过去自顾自坐下,道:“敬言向来我行我素,没规矩惯了,好在没伤到你。” “是啊,有人惯着,当然没规矩。”韩荻垂着眼帘,也不看章煜。 “他此番来的突然,走的突然,短短留这几日,我怎好责罚他。”章煜道:“况且,我若护着你,岂不更惹他不痛快。倒不如不理会他,他闹够了自然便安分了。” 韩荻并不想继续纠缠此事,道:“你将武樱接回来了?” 章煜道:“厉王所谋之事,需得军中一心才能成。此事毕竟关系重大,若是没个由头,恐怕将士们会犹豫。军中有官职的将士,大都曾在武帅麾下效力,将武樱拿出来当个幌子,事情便好办多了。” 韩荻眼睛微微一闭,半晌后道:“厉王所谋之事,胜算极小,若是败了,必然是死路一条。你当真想好了?” 章煜冷哼一声,道:“武帅当年赤胆忠心,还不是落得个满门抄斩,我在北江枪林剑雨里来来回回好几年,最后等来的也不过是麒麟卫。” 韩荻见他心意已决,心知自己三言两语必然动摇不得对方,况且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章煜早已是骑虎难下。 “武樱不会配合你的,他可是麒麟卫。”韩荻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章煜冷笑一声,问道:“你上回给他师父服的药,该起效了吧?” 韩荻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 医馆。 沈寂溪半倚在床前,看着上面躺着的昏迷不醒的病人,眉头拧的极深。他认得对方,虽然只见过一面。 那人是那晚在灯市,与武樱同行之人。若武樱是麒麟卫,此人想必八成也来头不小。只是现下,不知此人身中何毒,他诊了半日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你……是沈寂溪?”那人突然开口,吓了沈寂溪一跳。 “你认识我?”沈寂溪不解道。 那人虚弱的一笑,慢慢坐起身,脸色苍白如纸,只几个小动作,他便出了满头的汗。 “我识得你叔父。”那人道。 沈寂溪闻言心中咯噔一下,此人怎么会识得沈长易,难道…… 那人接下来的话,打消了沈寂溪的顾虑:“我曾在沈氏医馆养过伤,你叔父是个温和之人,带人亲切,将我……照顾的很好。” “那你怎么会认识我?”沈寂溪问道。 那人微微一笑,道:“你叔父曾经跟我说起过你。我知这医馆是沈家开的,所以才来此,见你年纪应该差不多,又像个先生,所以便随便一猜。” 沈寂溪闻言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仪态,对方说他看起来像个先生,可算是让他心里暗自得意了一会儿。 “你是中了毒吧?不过……我诊不出是何毒,恐怕……”沈寂溪颇有些羞愧。他自认对各类奇/毒颇有研究,可今日当真是碰上了硬茬,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那人微微一笑,道:“若是轻易被你解了,那反倒奇怪了。下/毒之人,是个高手,若你当真解不了,便当我命该如此吧。” 沈寂溪闻言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以往的那股傲气和自信,此刻全被踩到脚下了。 大营。 韩荻亲自端了两杯酒,到了武樱的住处。章煜派人将武樱接回大营之后,便将对方关到了孤烟阁,无他允许外人不得擅入探看。 “看来沈寂溪的医术当真不是徒有虚名。”韩荻打量着武樱,见对方脸色比那日好了许多,虽然还是虚弱的很,但早已有了血色。 武樱瞥了一眼韩荻手中的酒,道:“章煜是要派你来送我上路么?” 韩荻哈哈一笑,道:“我素来是个爱玩之人,不喜欢那种简单粗暴的方式,今日来是要同你打个赌。” “要杀便杀,哪来这许多弯弯绕。”武樱道。 “不愧是武堂之子,不枉我拿了自己的性命来跟你赌。”韩荻道。 武樱闻言打量了韩荻片刻,不解对方言中之意,韩荻道:“这两杯酒是一模一样的,咱们一人喝一杯,酒里有毒。不过解药只有一颗,谁赢了归谁。” 此人多半有病,武樱心道。 “怎么,不敢呀?”韩荻道。 武樱没有丝毫犹豫的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道:“杀人而已,耍那么多花样做什么?” 韩荻拿起另一杯酒饮了,道:“说起来,我也算半个大夫,不过没救过什么人。但是,我也不轻易杀人。这赌约算是达成了,待答案揭晓的时候,无论成败我都会告诉你一声,不会让你或我无声无息的便死了。”说罢便出门而去。 武樱冷哼一声,并未将韩荻的怪异之举放到心上。 ☆、谋划 韩荻从孤烟阁回到住处,在门口撞见了反复徘徊的詹荀。 “韩先生。”詹荀见到韩荻,眼睛一亮,忙道。 韩荻略微打量了一眼詹荀,见他冻得面色发白,心知对方已经再在此等了许久,心里暗暗盘算着对方此时来寻他是为何事。 “外头冷,怎么不进去等。”韩荻一边将对方让进屋里,一边问道。 “无妨,不碍事。”詹荀道。 韩荻取了炭炉上已经煮沸的热水,冲了一壶茶,为自己和对方分别斟了一杯。 詹荀不等对方问,便开口道:“我今日来寻先生,是有事相求。” “是为了沈寂溪?”韩荻道。 “是。”詹荀见对方猜到,也不惊讶,继续道:“于将军带的兵马,明日便到北江,那件事,恐怕等不了多少时日了。届时我若不能保全自身,还请先生尽力为他医治。” 韩荻道:“于将军到了是好事,章帅不是一直再等这天么?你怎么反倒一副破釜沉舟的悲壮。” 詹荀叹了口气,道:“先生心思细腻,应当知道此事胜算极小。若是败了,军心必乱,到时候免不了难以收场。” “你既不是主谋,到时候若是军中将士不依章帅号令,不愿随厉王举兵,你倒戈随他们一起便是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67 ,不至于陪着章煜一起赴死吧?”韩荻意味深长的看着詹荀道。 詹荀苦笑一声,道:“自他决定与厉王为伍,我便劝过他多次,可惜他在此事上,一意孤行,到了今日骑虎难下。虽然我与他见地不同,但是也决计不会背叛他。若此事我再不同他站在一处,他岂不是更加孤立无援?” “你倒是忠心。”韩荻叹了口气,又道:“若我说此事他必败,你信是不信?” 詹荀闻言一惊,随即道:“先生,你此言我便不解了,他虽然对方敬……无论如何他对你高低不错,你不愿助他是你的选择,可是你说他必败,未免太刻薄了些。” 韩荻笑道:“你此番来托付我医治沈寂溪,难道不是因为心里存了同样的看法么?” 詹荀有些语塞,道:“我心里没底,但是若说必败未免太过武断。” “那你敢不敢同我打个赌?”韩荻说罢饮了杯中已有些凉的茶,又为自己斟了一杯。 为什么你们这些人都这么喜欢打赌呢,詹荀心道。沈寂溪动不动就爱与人打赌,韩荻也是这样。 “我不喜欢同人打赌。”詹荀道,他不由想起了与沈寂溪的赌约。那个赌,他败给了沈寂溪,今生他不得同女子成亲。还好,他钟情之人并非女子。 “赌注是,若章煜此番败落,我能保住他的性命。”韩荻道。 詹荀闻言略一沉吟,道:“若是我输了,你让我做的必定是我极不愿做的事。” 韩荻道:“再加一条,我能保证沈寂溪安然无恙。” “你如何能做到,我凭什么相信你?”詹荀道。 韩荻见他动心,又饮了一杯茶,才不疾不徐的道:“这个赌,与你来说百利而无一害,若我是你我便毫不犹豫的答应,免得到时候你与章煜,和沈寂溪在黄泉路上遇见,心中懊悔。” 詹荀眉头微皱,心中犹豫不决。韩荻的话句句都戳到他的心底,由不得他不心动。况且,他对韩荻的谋略还是略知一二的。章煜将对方奉为军师,绝不是因着对方长相俊美。 瞻前顾后,想起数年前沈寂溪对自己的评价,詹荀不由苦笑了一下。 武樱立于窗前,面上还带着病态的苍白。 章煜立在对方身后,一脸的意味深长,道:“你对圣上当真衷心至此,他可是亲手下令灭了武家满门。” 武樱道:“我忠心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大余。厉王心中愤懑,我能体谅,只是陛下掌政以来,大余蒸蒸日上,既然他做的不错,厉王又何苦为了一时意气,去争那个位子。” “哈。”章煜大笑一声,道:“没想到武帅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武樱眉头一皱,道:“你军中将士,多为父亲当年麾下。父亲当年错行一步,却丝毫没有牵连他们,如今你若要走那一步,确信他们会忠心与你一同赴死么?” 章煜冷声道:“你以为我请了你来,是听你耍嘴皮子?” 武樱道:“我不可能帮你,父亲的麾下也多半不知有我,你死了这条心吧。” “你那个师父,不知道毒解了没有。”章煜话锋一转道。 武樱闻言一惊,转头怒目而视,道:“你杀我们二人,也不过是逞一时之快,此事,你没有半分成功的希望。” 章煜见对方发怒,反倒放松了许多,道:“你不用急着回答我,待我举兵之日,我给你在将士们面前说话的机会。若你顺了我的意,你师父的毒便会解,否则,我便当众拿你祭旗。” 武樱转头不再看他,缓缓吐出两个字,“卑鄙。” “想骂可以多骂几声。不过,你那个师父可没你幸运了,他所中之毒早已浸入肺腑,日日难得清醒,昏睡中也要经受蚀骨之痛,偶尔清醒片刻,不是咳血便是疼得再次昏过去,哎,可怜哟。”章煜道。 武樱藏在衣袖下的拳头渐渐握紧,咬着牙道:“我与师父志同道合,岂是你这等人会了解的,竟然妄图用他的性命来威胁我。” 章煜冷笑一声,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要他死还是要他活,全凭你做主。”说罢便离开了孤烟阁。 詹荀杯中的茶已经凉透了,他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道:“怎么个赌法,你说来听听。” 韩荻帮他重新斟上茶,道:“我与你赌,举兵之事,将士们不会一应赞同。若是我说中了,你只要默不作声,不站出来说话便可。而我,能保证全力医治好沈寂溪,并且保住章煜的性命。” “若你没有说中呢?”詹荀问道。 “若是我没有说中,你自可随意而行,而我依然会全力医治好沈寂溪。”韩荻道。 詹荀将杯中茶一饮而尽,道:“我与你打这个赌。” 缘溪医馆。 沈寂溪的病人依旧昏迷着,他取了些药膏抹到对方的鼻子之下,片刻之后那人便醒了。 “你胸中有积血,若迟迟不醒吐不出来,情况会更糟。”沈寂溪道。 果然,那人刚一醒来,还未及说话,便吐了一口血出来。沈寂溪递了水给对方漱口,对方虚弱的笑了笑,表示感谢。 “你叫什么名字?”沈寂溪问道。 “林麒。”那人答道。 沈寂溪叹了口气,道:“你体内的毒,我至今依然寻不到法子解。依照你此刻的情形,你至多……活不过三日了。还有什么未了的事,趁着你还清醒,可以告诉我,能帮上的,我一定会帮你。” 林麒微微一笑,道:“今日若有人来看我,请务必让我至少保持一会儿清醒,让我与来人说会儿话。” “放心吧,此事我还是能做到的。”沈寂溪说完,又叹了口气,林麒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林麒,麒麟。 沈寂溪心中反复默念这个名字,联想到韩荻的话,心中便有了计较,林麒多半是对方的化名,想必此人同武樱一样,也是麒麟卫。 黄昏,医馆来了人,却不是探望林麒,而是找沈寂溪的。 沈寂溪打量了几番韩荻,表情莫名的有些纠结。自那日对方来访之后,他一直心中万般猜测,既希望对方快些将话彻底说清楚,又怕对方提出来什么让他为难的要求。 迎着沈寂溪的目光,韩荻终于笑出了声,道:“我又不是豺狼虎豹,你那么看着我做什么?” 沈寂溪瘪了瘪嘴,道:“豺狼虎豹可没你那么多花花肠子,你来找我准没好事儿。” “是啊。”韩荻痛快的承认,脸上还挂着笑容道:“我来是要告诉你,詹荀已经接受了我的威胁,答应替我办事了。” 沈寂溪闻言便要炸毛,不过随即忍住,问道:“口说无凭,他岂会那么容易便任人摆布。” “不信拉倒喽,我又不在乎你信不信。”韩荻耸了耸肩,道。 沈寂溪终于按耐不住,问道:“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68 你要他替你做何事?” 韩荻闻言挑了挑眉,道:“你不是不信么,现下信也晚了,我并没有打算告诉你。”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沈寂溪炸毛道。 韩荻故作高深的叹了口气,道:“口渴,连杯热茶也不给喝?” 沈寂溪搬了把椅子,坐到离对方很近的地方,盯着对方道:“我虽然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我想今日不给你喝茶,你一定也会说的,对吧。” 韩荻挑眉看对方。 沈寂溪又道:“林麒在我这里,你应该料到了吧?” 韩荻点了点头,道:“没错,而且我还知道,今日会有人来看他。” “你……”沈寂溪略一沉吟,道:“你今日来是为了见那个人?” 韩荻摇了摇头,道:“我不确信那人会不会来,只是怀疑,若是那人来了,今夜,我们或许要好好谈谈。” “若是那人不来呢?” 韩荻皱了皱眉头,道:“若是那人不来……但愿我猜的不错吧,他应当会来,至少会派个人来。” 作者有话要说:  顺利的话,打算下周完结~ ☆、败局 沈寂溪背着烛光立在门口,也顾不得冷风在门缝里拼了命的往里灌,目光一直透过门缝看着林麒所在的房间。 “你确定不坐下歇歇?”韩荻问道。 “伤口坐久了会疼。”沈寂溪道。 韩荻挑了挑眉,坐在炭炉旁边自顾自的取暖。 “夜都深了,不会有人来了。”沈寂溪道。 “那你现在可以去叫伙计把医馆的门关了。”韩荻道。 沈寂溪闻言回头瞥了一眼韩荻,见对方一脸悠然,丝毫没有失望之情,又或者对方的失望都藏在心里。 “先生,有人来了。”阿南急匆匆的从前堂跑过来,身后带了一个一袭靛蓝衣衫的男子。 沈寂溪松了口气,刚欲出门,又忍不住回头看了韩荻一眼。韩荻冲他微微一笑,依旧没离开炭炉。 沈寂溪出门一见那人,不由一愣,心道:这人好生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对方见沈寂溪反应如此,笑道:“沈小先生近来可好?” “你认识我?”沈寂溪不解。 那人微微一笑,没有答话,转而问道:“我今日来是要探望一个人,沈小先生可知我说的是谁?” “知道,你随我来。”沈寂溪说着便引着那人进了林麒的住处。 那人见林麒昏迷不醒,略微有些惊讶。沈寂溪取了药膏抹在林麒的鼻下,不一会儿的功夫林麒便转醒了。沈寂溪将药膏递给那人,道:“此药只能作用一时,多用于身体无益。”说罢便离开,方便两人说话。 沈寂溪进了自己的屋子,一抬头正好对上韩荻似笑非笑的目光。 “看来被我猜对了。”韩荻道。 沈寂溪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道:“我想起来了,这个人我确实见过,只是隔得太久,一时没想起来。” “他数年前,曾在郡城任守备,彼时你便住在郡城。”韩荻道。 “没错,只是于允来北江做什么?”沈寂溪不解的道。 韩荻拿铁钩,挑了挑炭炉,有往炭炉里加了两块炭,道:“他来,自是有人请他来。” 林麒依靠沈寂溪的药醒了之后,没说几句话便吐了一大口血,把于允吓得够呛。 “章煜给你服的毒?”于允问。 林麒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道:“他将武樱扣在了手里,又料定我活不了几天,所以才让你我有机会见一面。” 于允道:“幸亏我之前遣了两个影卫跟着你们,不然恐怕我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你的下落。” “先说正事,我撑不了多久。”林麒道。 “大军明日便能到北江,章煜此番让我前来,心里料定沽州没了军队固防,陛下自然会顾此失彼。陛下那边没有特别的消息,只是让你我便宜行事。”于允道。 林麒叹了口气,道:“厉王府此番无论如何也要连根拔起,章家军若上下一心,你带来的人马恐怕有一场硬仗要打。最好是能想个法子,不要动兵马。” 于允道:“章煜并不知我是陛下的人,他此番既然召我前来,我又已经在明面上犯了私自调兵的罪名,他对我应当是信任的。我会想法子先摸清章家军中部将的心思,再做决断。” “好,成败便都系于你了。”林麒说罢又咳嗽了几声,吐出了一口血。 于允皱眉道:“沈寂溪也解不了这毒么?” 林麒摆了摆手,示意对方该走了。于允叹了口气,起身要走,又被对方叫住了。 于允看了林麒半晌,见对方欲言又止,道:“放心吧,我会留意武樱,尽力保他周全。” 见林麒点了点头,昏昏睡去,于允才转身离开。 送走了于允,沈寂溪总算放下了一桩心事。 韩荻装了一壶新水,放到炭炉上烧着,示意沈寂坐到自己对面。沈寂溪见对方这个架势,似要长谈,顾忌到自己尚未好利索的伤口,他干脆跑到矮榻上半躺着,还不忘盖了一方厚厚的毯子。 “章煜要联合厉王谋反,于允是来投靠他的。”韩荻语出惊人,沈寂溪闻言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不由连连皱眉,干脆起身走到韩荻对面,小心的盘腿坐下。 “你怎么知道?” “你猜呀。” 沈寂溪任由心里翻江倒海了片刻,终于找回了思绪,道:“林麒是麒麟卫,于允既然是来帮章煜的,他见林麒做什么?” “麒麟卫既然来北江,多半是陛下早已料到厉王不甘蛰伏,所以才会派人来查探。章煜在北江已久,陛下本就忌讳,若非没有更好的选择,他不会将章家军放到厉王身侧的。”韩荻道。 “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沈寂溪一脸认真的道。 “很难猜么?要么林麒是章煜的人,要么于允是陛下的人,只有这两种可能。”韩荻道。 沈寂溪吸了口气,道:“想必是后者可能性更多吧。” 韩荻勾了勾嘴角,道:“若是章煜有你一半聪明,今日也不会弄到骑虎难下的地步。” 沈寂溪抬头打量了韩荻片刻,问道:“你想做什么?推波助澜,还是隔岸观火?” “我要……保住章煜的性命。”韩荻一字一句的道。 炉火甚旺,水壶里的水已经煮沸了。韩荻用布包着,将水壶取下来,将热水注入茶壶之中。 沈寂溪皱着眉看着韩荻,心里对此人越发的琢磨不透。 韩荻斟好了茶,递给沈寂溪一杯,道:“明日于允带的人马到北江,后日便是章煜誓师的日子。若他败了,便是你践行我们赌约的时候。” “他败了必然会被收押,你要我救他?”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69 沈寂溪道。 韩荻抿了一口茶,示意沈寂溪将茶喝了。沈寂溪拿了茶杯一饮而尽,继而盯着韩荻等着他的答案。 “章煜若败了,武樱必然会来医馆探望林麒。我与武樱也有一个赌约,那日我会告诉他答案,若是他赢了,我便也赢了,如此,章煜便有救了。”韩荻道。 “你怎么比我还喜欢打赌,生死大事靠赌也太不稳妥了吧。”沈寂溪道。 “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赌一把,也是一败涂地,试试总好过什么都不做。”韩荻道。 沈寂溪沉思了片刻,道:“你方才说,他赢了,你也赢了。你与武樱打的是什么赌?” “我与武樱一同服了腐心散,后日是毒发的日子。解药只有一粒,若是武樱赢了,解药归他,我死。”韩荻道。 沈寂溪闻言之后,像看一个神经病一样看着韩荻,道:“你是不是有病,你死了,怎么赢?让我去大牢里将章煜劫出来?” “我此番抱了必胜的把握,是生是死,一要看天命,二要看你的手艺。”韩荻望着沈寂溪,郑重其事的道:“我与章煜的性命,全都托付给你了。” 沈寂溪无语望天,心里有一种想要把炭炉扣到这个疯子头上的冲动。 正如韩荻所料,于允的大军第二日便到了北江。 隔日的正午,章煜召集了全军有军职在身的将士们,宣布了章家军要随厉王进兵中都。 将士们一时都震惊不已,随后便都陷入了犹豫之中,而武樱并未按照章煜的期待而行。章煜一怒之下,当众便拔了剑欲刺死武樱,詹荀到底是武樱的亲哥哥,心急之下替武樱挨了一剑。 这一变故来的突然,向来与詹荀亲近的何倚等人,当场便变了脸色。 而被章煜请来北江协助起兵的于允,当众拿出了圣旨。宣读了皇帝给章煜订的五条大罪,桩桩件件都是死罪。与此同时,还抚慰了章家军的将士,除了当场第一时间跳出来附和章煜的几人,其余人等均不会同罪论处。 大余的这位皇帝,处事雷厉风行,但是不到万不得已,并不喜欢血流成河那一套。 一场轰轰烈烈的誓师,变成了章煜的末日。章家军从此不再姓章。就如同几年前,武家军突然不姓武了一般。 詹荀腹部被刺了一剑,血流不止。何倚刚想喊军医,武樱便提醒道:“此处离医馆不远,莫要请那庸医耽误时间,直接送他去医馆。” 何倚闻言觉得有理,直接将詹荀背到身上,向大营门口跑去。何伍先一步去取马,众人丝毫都不敢耽搁。 于允叫住匆匆跟在后头的武樱,低声道:“你师父在缘溪医馆。” 武樱闻言一愣,忙转身追了上去。 沈寂溪在大堂里来回踱步,心慌的厉害。林麒的境况今日越发严重,眼看只剩一口气吊着了,正如韩荻所料。 依照韩荻先前的说法,今日章煜必败,而武樱随之会来探望林麒。 阿南见沈寂溪如此,干脆跑到门口不住四处眺望,他也不知道沈寂溪在等谁,见远处几人骑马而来,开口道:“来了来了。” 沈寂溪几步跨出门去,见到的却是重伤昏迷的詹荀。 ☆、尾声·上 沈寂溪一见之下顿时慌了手脚。韩荻料到武樱会来,可是没说詹荀会受伤,是他漏算了,还是出了变故。 “快将人抬进来,直接送到后头,跟我来吧。”阿南见沈寂溪慌神,也顾不上提醒,招呼着人便去了后头。 何倚也不假手他人,将詹荀背起来,便随着阿南去了后院。武樱与何伍紧随其后。 因为方才在门口耽搁了片刻,地上滴了一些血迹,在雪地上看着十分刺眼。沈寂溪盯着地上的血看了半晌,突然回过神来,返身回屋,险些撞到老六身上。 “为人医者,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把他当成普通的伤者对待,不要慌,不要怕。”老六沉声道。 “六叔……” “这是按你的方子,给武公子炼制的凝血丹,或许用的上。”老六说完将一个瓷瓶放到了沈寂溪手里。 沈寂溪深深吸了口气,手里握着那瓶子去了后院。阿南已经备好了温水和干净的帕子,见沈寂溪到来,才松了口气。 “先将此药喂一粒……两粒给他,再拿止血的药粉来。”沈寂溪吩咐阿南道, 何倚与武樱在一旁也不敢出声,两人帮沈寂溪将詹荀的衣服敞开,露出被血模糊了一片的伤口。 詹荀迷迷糊糊中被阿南喂了药丸,眉头微皱,口中模糊的道:“小樱……” 武樱闻言忙上前抓着对方手道:“詹大哥,我没事,放心吧。” 沈寂溪双目微眯,面无表情的按部就班将对方的伤口处理好,又号了对方的脉,最后一言不发的走到外面,用带血的手,自行到满是冰碴子的水缸里舀了水出来净手。 阿南帮詹荀盖好被子,收拾了满地的狼藉,出来看到沈寂溪,忙道:“先生,那水太冷,我给您兑点热水吧。” 沈寂溪闻言摇了摇头,对阿南道:“你忙完了便去大堂,若是……若是有人来,也好及时知会我一声。” 阿南应声而去。 沈寂溪立在门外犹豫了半晌,终于又踏进门去,他只匆匆看了一眼昏睡不醒的詹荀,目光并没有多做停留。 “沈小先生,参将他没什么大碍吧?”何倚问道。 “你若是信不过我,还巴巴将他送来做什么?”沈寂溪没好气的道。何倚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恼,反倒松了口气。 “是谁伤的他?”沈寂溪问道。 “是章……煜。”何倚道。提起章煜他也是满腹的感慨,不过是一天的光景,对方便从一个威名赫赫的一军主帅成了阶下囚。 沈寂溪听到何倚的称呼,便知韩荻的预料没有错,章煜果然一败涂地。这时却听武樱道:“詹大哥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若非他挺身而出,恐怕此刻躺在这里的便是我了。” 沈寂溪冷笑了一声,道:“若这一剑刺的是你,你早就没命活到现在了。” 武樱想到自己的隐疾,心知此话确实不假,倒也没怎么着恼。一旁的何倚与何伍却是颇为尴尬。武樱欲言又止的反复了几回,终于开口道:“沈先生,我有位朋友,在你这里养伤,你能否引我一见?” 沈寂溪闻言不由有些愠怒,道:“舍命救你的人还躺在这里生死未卜,你却有心思惦记你的朋友?” 武樱闻言面色不改,道:“沈先生没有惦记过什么人么?”沈寂溪闻言心中一滞,顿时百般滋味纷纷涌起,一时激的他有些回不过神来。 武樱回头望了一眼詹荀又道:“我与詹大哥虽非莫逆之交,但他舍命相救的恩情,我自会记在心上,不牢沈先生费心。而我那位朋友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70 ……我此时非见不可,还请先生成全。” 沈寂溪一直摸不准詹荀与武樱之间的关系,从詹荀的反应来看,他是极为看重武樱的,甚至不惜舍命相救。但是,从武樱的态度来看,他分明只是把詹荀当成一个连亲近都算不得的朋友罢了。 沈寂溪叹了口气,想到韩荻之前说过的话,心情颇有些复杂,淡淡的道:“正对着门右手边那间房,你自己去看吧。” 武樱闻言眼睛一亮,急匆匆的便夺门而出,看得何倚与何伍都有些发蒙。 “你二人若无事不需在此守着,记得将诊金去结了便可走人。既然将人送来了医馆,自会有人照料。”沈寂溪道。 “那哪儿成呐……”何倚话没说完,便被何伍拉了一下衣袖,随即便闻何伍道:“我二人军中尚有事务,也实在不便久留,劳烦先生多多费心了。”说罢便拉着何倚出了房门。 待二人付了诊金出了医馆,何倚还迷惑不解,道:“参将待我们一向不薄,我们就把他扔在这里,着实不妥吧。” “还真是呆子。”何伍自顾自上马向军营行去,也不愿再理会他,他只得急匆匆的跨上马跟上。 “你说那个沈小先生那么凶,参将自己待在这里能好过了?” “再不好过,也比你留下照顾强。” “不是,我不明白……” “不明白就蒙着吧。” 两人并骑,一溜烟便没了踪影,此时韩荻一袭白衣骑在马上从街角拐了出来。 沈寂溪满腹心事,面对着詹荀更加的心乱如麻。韩荻此刻该到了,他与武樱打的那个赌究竟是什么,两人中有一人会死,那又是谁会活着回来?沈寂溪不愿去想,却又忍不住去想。 若是詹荀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舍命相救的武樱死了,他会如何? 阿南急匆匆的脚步声,打断了沈寂溪的思绪。 “先生,有人给武公子留了短笺”。阿南说着递给沈寂溪一张字条。沈寂溪刚接过字条,对面房间的门便打开,武樱从里头走了出来。 “人呢?”沈寂溪低声问阿南。 “留了短笺便走了。”阿南道。 韩荻如此决绝,定是下定了决心,不再有转圜的余地,纵然自己见到他,恐怕也不能阻止他。 “是给我的么?”武樱说话间已到了沈寂溪身边。 沈寂溪将短笺交给武樱,对方打开看了一眼,眉头微拧,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半晌后,武樱道:“沈先生,我那位朋友的毒,还有救么?” “说来话长,你现在要听么?”沈寂溪道。 武樱闻言回头看了一眼那间房,道:“等我回来……若是我能回来的话,再听也不迟。”说罢便匆匆离开了。 那日韩荻说,他与武樱,今日只有一人能活。这个赌,无论是谁赢谁输,对沈寂溪来说,都不是好结果。 詹荀依旧昏迷,沈寂溪在对方身边待着,期望对方的存在能让自己心安一些。无奈效果甚微,直到他小心翼翼的捉住对方手,慢慢的心里才平静了一些。 他倚在床边,渐渐有些乏,便打起了瞌睡。迷迷糊糊中,好像梦到了从前,那个时候自己好像是死了一般,身体没有任何的感受,连冰冷和麻木都感觉不到。 直到有一刻,一个带着温度的东西进入他的血液,他的身体便渐渐开始恢复了知觉。他感受到了贴着自己掌心的另一只手的温度,在睡梦中他睁开了眼睛,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个人的脸,那是詹荀的脸。 对方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沈寂溪突然醒来,抬起头,发现此时此刻也有一双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詹荀醒过来了。 “你的手很凉,握了这么久也没捂暖。”詹荀道。 沈寂溪闻言,立即下意识的放开对方的手,却被反握住了。詹荀的手温暖有力,既是在重伤过后,也依然不失那份力道和温度。 “武樱现在不在。”沈寂溪道。说完他就有点想打自己嘴巴,无缘无故提这个做什么。 詹荀嘴角勾了勾,凝视着沈寂溪道:“我真怕见不到你了,攒了好多话想告诉你。” “你刚醒过来,不该多说话。”沈寂溪道。 说完他又陷入了矛盾之中,他期盼对方说些什么,又怕对方说出来的并非他心中所想。 “我在战场上,受过很多次伤,每次都以为自己会死,可是每次都活了下来。这次受伤,最让我懊恼。因为已经离你那么近了,如果就这么死了,也太倒霉了。”詹荀道。 沈寂溪心跳加速的厉害,他不得不深深吸了口气,来平复自己的心跳。 “谢谢你当初救了我一命,不过今日我已将人情还给你了。”沈寂溪道。 詹荀闻言苦笑一声,道:“你一定要这么生分么?” 沈寂溪沉默,没有做声,心里却想一锅煮沸的热汤,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快要融化了。 “大军不日便会离开北江,想必于允会安排我同他一道离开。”詹荀道。 沈寂溪闻言一惊,沉默了半晌,却道:“北江乃苦寒之地,离开也好。” 詹荀面上一黯,满腔的言语都被堵在了心里,一句也说不出来了。沈寂溪见状起身道:“你休息吧。”说罢便欲转身离开。 詹荀一失神的功夫,握着的那只手便离开了掌心,他心里也随之一空,脱口而出道:“我心里一直有你。” 沈寂溪闻言停住了脚步,詹荀又道:“当日与你之约,我一直不敢忘。我不知你的心思,是以迟迟不敢跟你剖白心迹。我怕今日再不说,又要横生枝节。寂溪,你告诉我,你心里是否跟我想的一样?” “你……你今日在梦里,叫了武公子的名字。”沈寂溪道。 詹荀一愣,随即略微反映了过来沈寂溪此言所指,便急急的解释道:“小樱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我今日之伤也是为他而受的,许是担心他的周全,所以才念念不忘吧。” 沈寂溪心结解开,不过并没有因此而放松,心里反倒更加不是滋味。他略一思索,想起数年前詹荀说过在郡城有一个亲近之人未得相见,如今想来想必是武堂。 詹荀在世上并无其他亲人,武堂也不在了,如此说来武樱便是他唯一的亲人。可是……韩荻与武樱,谁能活着回来还是未知。 “你休息吧,我去看看武公子回来了没有。”沈寂溪说完便出了房门。 詹荀一番表白并没有得到沈寂溪的反馈,不由心中黯然,却又无可奈何。沈寂溪乍惊乍喜,着实有些不知所措,然而此刻更让他挂心的是武樱与韩荻的死活。 武樱依照短笺所写,如约到了北江城外的五里亭。韩荻身着一袭雪白的狐裘,早已等在了那里。 “武公子,别来无恙。”韩荻待武樱走近时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71 回头道。 “解药呢?”武樱也不与对方寒暄,直奔主题道。 “武公子总是这般不近人情么?连好好说个话也这么难。”韩荻面带嗔怪的道。 武樱冷哼一声道:“我师父的命捏在你的手里,如今便是你叫我如何,我也不会不从,又何必摆出这幅样子。” 韩荻闻言嘴角一扬,抬起手,却见手中捏着一粒小小的药丸,道:“你那日所服的毒酒,明日便到了毒发的日子了,这枚药丸可保你再多活七日,不过七日期满,便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你若服了它,我便给你解药,救你师父的命。” 武樱闻言眉头一皱,韩荻又取出另一枚药丸,道:“这枚药丸可解了你体内的毒,你若服下,便可安然无恙。不过,你师父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你俩只能活一个。” 武樱闻言想也不想便接过那第一枚药丸吞了下去,韩荻见状有些吃惊,意味深长的望着武樱,道:“你倒是干脆,竟不怕我毒死了你,又不给你解药?” “如此倒好,我与他一起死了便是。”武樱淡淡的道。 韩荻闻言,面上不由一黯,悠悠叹了口气,转而又挂上了笑容道:“我竟没发觉,你是这般有意思之人。” “我与你无甚废话好说,药丸我已经服了,解药呢?”武樱冷冷的道。 “你生得这般俊俏,怎么脾气如此冷淡,倒是可惜了这副好皮相。”韩荻说着竟似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 武樱刚欲说什么,却觉心口一痛,忙捂住胸口,疼得险些背过气去。 “药生效了,无妨,片刻功夫便过去了。”韩荻道。武樱拧着眉头,过了片刻果然发觉那股疼痛减轻了许多,却并没有更不适的感觉,反而觉得浑身松快不少。 “解药呢,你不会食言吧。”武樱道,他虽然口上说着与林麒一道死了也无妨,可纵有一线生机,他也盼着能让对方活下去。 “我虽然经常口是心非,不过此番倒是真没诳你。解药已经给你了,你可以回去了。”韩荻言罢将另一粒药丸吞了下去。 武樱不解,刚欲追问,却见对方捂着胸口吐了一大口血出来。武樱下意识的伸手一捞,韩荻便倒在了他的怀里。 “韩荻...” “我赢了,命归你,筹码归我。”韩荻靠在武樱怀里,有气无力的道。 “你服的那粒不是解药么?”武樱不解的道。 韩荻又吐出一口血,道:“将我的尸体带回医馆,让沈寂溪用我的血做药引,或许能救你师父的命。” “你为何要如此?”武樱问道。 韩荻忍着毒发的痛苦,道:“当日我二人饮的毒酒,只有一粒解药,我骗你说是□□...若你服了,那你的毒便解了,若你不舍得为你师父送命,不愿服,那我便赌赢了,自然此刻毒发的便是你。”韩荻说着,一脸愿赌服输的表情。 武樱一脸惊讶,想到方才自己心口的剧痛,竟是解药发挥了药效所致。 “不过是一个赌罢了,你何苦要赔上性命。”武樱道。 “哈哈……”韩荻大笑了两声,又吐出了些血,有些有气无力的道:“我输了,也赢了……”说着便渐渐没了声息,眼睛尚未来得及合上,似是望着远处的雪,又似是望着远处的山。 武樱心中又气又恼,可对方既已死了,他也别无他法,抬手替对方合上眼睛,将其拖上马背,然后才急急的向城中奔去。 沈寂溪看到武樱拖着的韩荻的尸体时,一时有些愣怔。结果如韩荻所料,可是他心里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总之丝毫没有喜悦。 “韩荻说,用他的血做药引,或许可以解了我那位朋友的毒。”武樱道。 沈寂溪着人将韩荻的尸体安置在后院的一间屋子里,自己在房中待了许久才出来。见武樱一直立在门口等他,他叹了口气道:“韩荻血内有毒,或可以毒攻毒,解了你那位朋友的毒。不过此事风险极大,我若救你那位朋友,需得有交换条件。” 武樱闻言一愣,所有所思的看了沈寂溪片刻,终于点了点头道:“你说。” 沈寂溪道:“我现下还没想好,你先答应我,待我想好了再说。” “你这要求未免太荒唐。”武樱道。 “你可以不答应。”沈寂溪淡淡的道。 武樱双眼微眯,终于冷声道:“我答应你。” 沈寂溪略微有些意外,道:“你须得以你那位朋友的生死发誓,若你违背了约定,他便不得好死。”见武樱有些气恼,他又道:“不过你放心,我要求你做的事,绝对不会违背你心中的忠义。” 武樱闻言便依沈寂溪的要求发了誓。 沈寂溪心满意足的将武樱打发走,抬头看了看太阳的方向,在心里默默的算了算时辰。 他连方子都没开,只是自行去药柜取了几味药,着阿南去将药煎了,又象征性的取了一丁点韩荻的血混在药里头。最后取了银针坐到林麒的床前,以旁边有人,他无法专心行针为由,将众人都遣了出去。 武樱虽然心里不愿出去,但却不想因为自己而让林麒有任何闪失。 关了房门,沈寂溪取了银针在林麒身上依照韩荻先前所说的方法行了针。不到片刻功夫,原本已经呼吸微弱的林麒便渐渐恢复了正常的气息。又过了片刻,林麒便奇迹般的醒了过来。 沈寂溪将那碗药端给对方喝了,又替对方诊了脉,然后才如释重负的起身离开。 武樱见沈寂溪出来便迫不及待的跨进门去,一眼望见清醒的林麒,眼眶一红险些哭出来,对方也是一脸的茫然与喜悦。 沈寂溪装作无知无觉替两人关了门才走。一切都如韩荻所料,不过更重要的事都在后头,这只是个开始。 ☆、尾声·中 韩荻之死,让沈寂溪感触颇深。 沈寂溪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可是遇到韩荻之后他才知道真正的运筹帷幄之人是什么样子。 他叹了口气,心道,自己本无意卷入此事之中,可是……他望了一眼詹荀所在的房间,无奈的摇了摇头。人生在世,有多少人能独善其身? 人与人相遇、相知、相爱,本就是常态,躲不过,也无需躲。 阿南端着药碗过来,见沈寂溪愣愣的立在原地,开口道:“先生,你可是在为韩先生的事难过?” “他只管死他的,我难过什么?”沈寂溪没好气的道,然后接过阿南手里的药,说:“韩荻的尸体不能搁在咱们这儿,他是军中之人,咱们无权处置,你想办法把他送到大营去。” 阿南应声而去,沈寂溪端着药去了詹荀的房里。 詹荀原本睡着,听到开门声便醒了。 “该喝药了。”沈寂溪道。 詹荀虽然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72 伤的重,但身体底子好,再加上沈家的药,效果极佳,这会儿他已经能勉强坐起来了。 沈寂溪见他起身较吃力,忙取了枕头给他倚到后头。詹荀见对方始终不言语,也不敢先说话,乖乖的将药喝了。 沈寂溪待对方喝完药,才开口道:“韩荻死了。” “什么?”詹荀显得极为激动。 沈寂溪不解道:“我还道你和他不熟呢,怎么听闻他的死讯你这般激动?” “他死了你体内的血蛊怎么办?”詹荀道。 沈寂溪闻言心中不由一暖,才想起韩荻为了利用詹荀,曾骗过对方,说他可以压制自己体内的血蛊。 “我体内的血蛊已经不足为患了。”沈寂溪道。 詹荀闻言还有些难以置信,但见沈寂溪神色不似作伪,才渐渐信了,不由欣喜不已。不过随即他又神色黯然的叹了口气。 沈寂溪刚欲追问,詹荀便道:“章煜如今蒙难,竟然连韩荻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你是如何得知韩荻死讯的,他是怎么死的?” 沈寂溪遂将武樱带回韩荻尸体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韩荻向来在军中都被奉为军师,此次的事,他虽未参与,但若活着,被收押盘问是少不得。如今他既已死了,还是着人送回军中,免得生出什么变故。”詹荀道。 “嗯。”沈寂溪应声,收起药碗便欲离开,詹荀见状忙道:“留下陪我说会儿话吧。” 沈寂溪见他一脸恳求,心中着实不忍拒绝,便又坐下了。 “此番押解章煜回中都之事,于允恐怕会交予我,待我伤好估计便要启程了。” 詹荀道。 沈寂溪闻言勉强笑了笑,道:“那你一路保重。” “我要离开北江,你难道一丝不舍都没有么?”詹荀问道。他一直没等到沈寂溪表态,心中既是期待又是惶恐,无奈沈寂溪一直不正面回应,所以他只得一再试探。 沈寂溪道:“我不舍你又不会留下来。” “我会。”詹荀脱口而出道:“只要你希望我留下,我千方百计,想尽一切办法也会留在北江的。” 沈寂溪闻言一愣,只见对方目光炙热,看得他不由心中一荡,忙低头掩饰,道:“北江这么冷,留下有什么好。” 詹荀闻言眼神瞬间黯淡了。 沈寂溪又道:“沈家在中都也有医馆,我爹原本也不想我来北江,小河也在中都,我很想他。” 詹荀闻言目光重又亮了起来。 沈寂溪只点到为止,不给对方发言的机会便转移了话题道:“你素来与章煜亲近,怎么押解他回中都的事,会交给你来做?” 詹荀道:“是韩先生之前跟我说的,他觉得于允会让我押解章煜,是为了彰显陛下的圣明。与章煜最亲厚的人都没有参与章煜筹谋的事,正能显示章煜是多么的众叛亲离。” 沈寂溪闻言感叹不已,道:“韩荻当真是有颗玲珑心窍呀。他有没有同你说别的。” 詹荀摇了摇头,道:“他只说,若有那一日,叫我不要拒绝。由我来押解,他这一路上总能少受些苦。韩先生对他终究是情深意重。” 沈寂溪凝眉思索了片刻,问道:“那章煜对韩荻呢?” 詹荀叹了口气道:“章煜向来多情,你是知道的。不过他对韩荻的确是另眼相看的,自从认识了韩荻之后,他并未再招惹过旁人。只是,因着方敬言,他总也不能对韩荻全心相待。” “方敬言有那么好?”沈寂溪问道。 “方敬言好不好我不知道,不过章煜对方敬言不可谓用情不深,他把所有的纵容和忍耐都给了方敬言。可惜,方敬言野心太大,情爱于他既是良药也是牵绊。”詹荀道。 沈寂溪沉默了良久,道:“我想去见见章煜,你能帮我么?” 詹荀闻言满脸的不解,不过却欣然答应了。 次日何倚来探望詹荀,对方在他临走前交待了沈寂溪的所求,何倚自然满口应了。于是沈寂溪便骑马随何倚一起到了大营。 大营中并没有牢房,关押章煜的是临时设立的牢房。因为他身份特殊,所以与军中其他的囚犯是分开关押的,这倒让沈寂溪与他说话的时候可以更加方便。 何倚远远的在外头等着,只留了沈寂溪和章煜二人在牢房里。 章煜已沦落至此,可沈寂溪并未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什么绝望的情绪,反倒是有点悠然自得。于章煜而言,成败都无关紧要,成了固然好,败了也不过如此。 大丈夫,可言败,不可言悔。 “韩荻死了。”沈寂溪冷冷的道。 章煜闻言,瞬间像是变成了一座快要坍塌的堡垒,好似随时都会分崩离析一般。 “我都没死,他怎么会死?”章煜沉声道。 “他先前与人打赌时服了□□,昨日成败揭晓,他输了,所以将仅有的一粒解药拱手让人了。”沈寂溪道。 “疯子。”章煜口中吐出两个字,然后突然跪倒在地,吐出了一口血。 他记得与韩荻最后一次见面时,韩荻说:“不论成败,你欠我的我终会亲自取回来。” 可是如今人都死了,又如何来取? 也好,自己终究也是一死,黄泉路上做个伴也不错。想到这里,章煜心头的痛意便减了几分,他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抬头道:“为什么是你来告诉我?” “你希望是谁,詹荀么?他险些被你一剑刺死。”沈寂溪道。 章煜似是松了口气,道:“他命大的很,没那么容易死。”说罢意味深长的看着沈寂溪道:“况且,有你在,就算他死了,你也能将他救活吧。” “他们应该会在这几日便葬了韩荻,你要见他么?”沈寂溪问道。 章煜苦笑一声,道:“待我到了中都,想必是个千刀万剐的刑罚,那时我到了地下再见他吧。” 沈寂溪闻言转身便要离开,章煜突然又道:“替我告诉他,往后再也没有别人了,只有他。” 这话虽然说得隐晦,沈寂溪却也能明白个大概,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牢房。 接下来的几日,林麒渐渐痊愈,便携武樱告别离开了。沈寂溪临走也没有要求武樱做什么事,只说以后若是需要再提。詹荀像告别老朋友一样告别了武樱,始终没有告诉对方自己是对方的哥哥。 詹荀的伤恢复的很快,不过他有心在医馆多住几日,所以何倚只得每日来医馆向他通报军中的动向。 这日沈寂溪在给詹荀送药的时候,佯装无意问起了韩荻所葬之处,此事原本也无关紧要,何倚便如实相告了。 是夜,沈寂溪独自赶着马车去了坟地。 夜深人静,虽然月光很亮,但是沈寂溪依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半夜到坟地里去,的确不是一般人该干的事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73 儿。 依照何倚的话,韩荻就埋在这片坟地里。只是下午一场雪,早已将痕迹都盖住了,哪座是新坟,沈寂溪一时压根无从判断。 就在他暗自心急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背后响了起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 “啊……”沈寂溪三魂六魄都被吓散了,直到被人圈在怀里,感觉到对方温热的气息,他才回过神来。 “是我。”詹荀厚重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沈寂溪喘了半天的气,才没好气的道:“你是想吓死我么?” “你才想吓死我,半夜三更的不睡觉,跑来这里做什么?”詹荀问道。 沈寂溪这才发觉自己还被对方抱在怀里,忙推了对方一把,挣脱出来。詹荀夸张的捂着伤口痛呼了一声,沈寂溪道:“别装,我压根没使劲。” 詹荀只好收声,一脸好奇的凝视着对方。 沈寂溪心中犹豫不决,他并不想将詹荀牵扯进此事,是以一直没有告诉对方,无奈如今被对方抓了个正着。 詹荀见他沉默不语,道:“你今日问何倚的时候,我便觉得有些奇怪。你到这里是为了寻韩荻的墓?” 沈寂溪依旧不语。 詹荀道:“你若不想说,我也可以不问。”说罢拉着沈寂溪的胳膊,走到了两颗并排的大树底下,指着一座坟道:“我今日多问了何倚一句,这便是韩荻的墓。” 沈寂溪沉默了片刻,转身去马车上取了提前备好的铁锹,二话不说便开始挖坟。詹荀詹荀看着对方极为不得其法的撅了半晌,摇了摇头,拿过对方手里的铁锹,道:“挖坟掘墓这种事,还是交给我吧。” 沈寂溪有些挫败的叹了口气,便乖乖立在一旁看着。因为是新坟,土较为松软,尚未结成冻土,因此詹荀很快便将棺材挖了出来。 沈寂溪靠近棺材,伸手摸了一把,回头看詹荀。对方将铁锹卡在棺材盖上用力一撅,棺材盖便被启开了。沈寂溪摇了摇头,道:“用这么薄的棺材,真够小气的。” 詹荀挑了挑眉没接话,那边沈寂溪已经打开了棺材盖。确认里头躺着的确实是韩荻之后,沈寂溪才松了口气。他拉起韩荻的胳膊将人背在身上,便向马车走去,还不忘交待詹荀将棺材盖上,土再填回去。 “你什么都不打算说么?”詹荀收拾好一切之后,走过去问道。 沈寂溪看了一眼马车,开口道:“人死不能复生么?” 詹荀闻言一愣,随即不由大惊。沈寂溪却不容他继续问,指了指一旁空着的半边车辕道:“上来吧,再不回去天该亮了。” 詹荀依言坐到沈寂溪旁边,沈寂溪又道:“全世界都知道韩荻死了,他才有可能成为另一个人。他原本可以一走了之的……哎……但愿那个人值得他所做的一切。” “你能将他救活么?”詹荀问道。 沈寂溪沉默了良久,道:“从未试过。他死之前便知我或许会失手,所以他早做好了会醒不过来的打算。他能不能醒,就要看天意了。” 詹荀接过缰绳,驱动马车,随后他们便向城中驶去。 回医馆之后,未免节外生枝,沈寂溪将韩荻安置在了自己的房里。 詹荀犹豫了片刻,道:“你去我那边将就一晚吧,其他客房连炭炉都没烧。” 沈寂溪闻言点了点头,再三确认韩荻无恙才去了詹荀房中。两人外出多时,炭炉已渐熄,詹荀重新加了些炭,将其烧暖,一回身沈寂溪已经脱了衣服钻到了被子里。 这么一来詹荀倒有些不知所措了。沈寂溪穿着里衣,用一支胳膊撑着脑袋,斜倚在床上看着詹荀道:“怎么不上来,你要站在那里睡觉么?” 詹荀闻言勉强笑了笑,磨磨蹭蹭的脱了外袍和中衣,然后动作僵硬的躺到了沈寂溪身边。沈寂溪扑哧一笑,伸手便要去解对方的里衣,詹荀脸刷的一下红了,抓着对方的手,一脸愣怔的看着对方。 “这么看着我干嘛?我看看你的伤口好了没,这一夜折腾的够呛,万一伤口裂了,你就不能按时押解章煜回中都了。”沈寂溪道。 詹荀听对方的前半句话,心里还挺高兴,听到后面心便凉了半截。他把沈寂溪的手放回去,道:“没事,放心吧,不会耽误的。” 沈寂溪撇了撇嘴,躺平身体,道:“明日你便回大营吧。” “好。”詹荀干脆的道。 詹荀原本还等着对方再说点什么,见对方似乎没什么兴致,索性闭了嘴不再吭声,心中不由涌起些许的惆怅,便轻轻叹了口气,扬手挥灭了蜡烛。 炭炉里的炭烧的旺了,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沈寂溪的呼吸渐渐平稳,詹荀满腹心事也只得搁下不提。他与沈寂溪的关系,如今很微妙。他早已表明心迹,而沈寂溪却并未表态。究竟是默认还是拒绝,詹荀一时也理不出头绪。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沈寂溪一个翻身,一只胳膊搭到了他的身上,脑袋也直接窝到了他的肩窝处,还蹭了两下。詹荀顿时全身都绷紧了,却不见沈寂溪下一步的动作。 他慢慢回味过来,这想必是沈寂溪睡着了的无心之举,不由有些失落,慢慢的也放松了下来。这时却闻沈寂溪慵懒的声音传来,道:“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拖到七日之后再启程。启程后要保证第十日到沽州,不能早也不能晚。” 詹荀觉得自己的胸膛快要炸开了,沈寂溪并没有睡,那对方此刻的行为就是有意识的喽。詹荀脑袋里快速的琢磨着自己该做什么,便感觉到沈寂溪坐了起来,道:“你没听到我说话么?” “听到了。”詹荀僵硬的道。 “我会在五日后先行一步,到沽州等着你。”沈寂溪说完又恢复了原来的姿势。 詹荀慢慢抬起自己没被对方抱住的那只胳膊,想要回抱住对方,却听沈寂溪道:“别动,睡觉。”于是詹荀只好乖乖的不动。沈寂溪终于满意的又蹭了蹭自己的脑袋,然后不管不顾的睡了过去。 詹荀一夜没合眼,怕惊动了对方,不敢动,半个身子都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跟我一起倒数~~ 顺便问,有人要看番外么? ☆、尾声·下 沈寂溪一早便自顾自起身离开了,詹荀临走前也没找到对方的人影,只得失望的回了大营。 沈寂溪安排了阿南和老六提前去沽州安排医馆的事宜,只自己一人留在了北江。老六如今诸事都尊重沈寂溪的想法,已不太会约束他了。虽然有些不放心,但还是依了对方,和阿南一起去了沽州打点。 韩荻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沈寂溪依照对方的吩咐,每日帮对方行针,可是效果甚微。 医馆自老六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74 和阿南走后就关门了,沈寂溪每日除了给韩荻行针,便没有别的事可做。他住到了詹荀先前住的房间,整夜点着蜡烛。偌大个医馆,只有他一个大活人,他开始时不时的担心韩荻会醒不过来。 外头又下雪了,还夹着风。一声敲门声突然响起,沈寂溪被吓得一个激灵,坐在床上大气都不敢出。院子锁了门,怎么会有人来敲房门,韩荻还没有醒,便是醒了一时也不可能下床走动。 会是谁?还是自己的幻觉? “是我。”一个沉稳又有些焦急的声音隔着门板响起,让沈寂溪一颗悬着的心突然落了地。 他鞋都没顾上穿,赤着脚便去开门,门一打开一阵冷风裹着雪花灌了进来,门口立着的是风尘仆仆的詹荀。 沈寂溪张开手抱着对方,也顾不得对方身上还沾着雪,只觉这数日来的空落和恍然此刻都被这个怀抱填补了。 詹荀俯身打横抱起对方,抬脚将门揣上,大步向着床榻走去。沈寂溪回过神来,惊呼道:“你想做什么?” 詹荀将人塞回被子里,然后替对方将被子拉好,道:“门口风大,怕你着凉,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沈寂溪红着脸,支支吾吾了半晌,颇有些尴尬。 詹荀嘴角微微扬了扬,不再继续打趣对方,而是正色道:“大军已于昨日启程了,我借口伤还未痊愈,将出发的日子拖到了三天后。” “嗯,我明日便启程。韩荻还没醒,我只能随身带着他。”沈寂溪道。 “我安排了何珥带人跟着你,一路上你大可不必担心。”詹荀道。 “哦,知道了。”沈寂溪道。 詹荀被沈寂溪毫无顾忌的目光盯的有些气血上涌,只得吸了口气,打算起身告辞。若是再待下去,他也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先走了。”詹荀起身道。 沈寂溪点了点头,缩在被窝里也没打算起来送人。詹荀走到门口,回头见对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心头一滞,不由自主的又返回身,在对方的唇上烙下了一个短暂而炙热的吻。 詹荀最终没敢继续逗留,只得揣着满腔的情意和不舍离开了。沈寂溪莫名觉得有些失落,却又觉得心中一暖。若对方今夜真要做些什么,他应当也是不会拒绝的。但是他们彼此都知,此时不是个好时机。 次日,沈寂溪带着韩荻启程。 有过了两日后,詹荀带着押解章煜的队伍启程。 北江的茫茫大雪渐渐被他们甩在了身后。 詹荀骑着马走在押解的队伍前头,何倚从队伍后方急急赶过来,与詹荀并行,压低了声音道:“章煜今日情况不太好,比前几日更虚弱了,从早晨到现在已经吐了两次血,再这么下去恐怕到不了中都了。” 詹荀路上一直算着日子,今日正好是离开北江的第十日,他看了一眼漫无尽头的路,问道:“这里离沽州还有多远?” “若是以现在的速度前进,傍晚应该能到。”何倚道。 詹荀思索了片刻道:“加速前进,争取在天黑前到沽州城。” 何倚闻言叫了传令兵去传令,又问詹荀道:“你不去看看他么?” “我又不是大夫,去看了有何用?军医都瞧不出是何病症,只能等着到了沽州,看看那里有没有像样的医馆,或许能保住他的性命。”詹荀道。 何倚愁眉不展,但众人此刻都无计可施,只得尽快赶路。 沽州商贾云集,是连接北方与中都的枢纽。相对于北江而言,这里虽算不得四季如春,但已经没有了北江的那份酷寒。冬季在这里,并不长,也不算难熬。 缘溪医馆,在沽州的要道上,三日前刚刚开门。 沈寂溪抱着胳膊立在门口,目光一直看着斜对面,眉头微拧。阿南顺着他的目光看了半晌,道:“先生,你至于这么苦大仇深的么,左右咱们都是沈家的医馆,钱让谁挣不是挣啊。” 斜对面的沈氏医馆,在沽州由来已久,甚有名望。如今坐堂的大夫不是旁人,正是沈寂溪的便宜爹沈喧。 “寂溪,第三日了,一共接诊了几个病人呀?”喊话的是沈长易。 “五个。”阿南抢先道。 沈寂溪恨铁不成钢的抬手敲了一下阿南的脑袋,阿南夸张的叫唤着进了门。 “没关系,别气馁,病人少是好事,说明生病的人少嘛。”沈长易和蔼可亲的道。 沈寂溪冷哼一声,瞪了对方一眼,没吭声。虽然只有一街之隔,可是对面医馆的病人可不少。 阿南百无聊赖的整理着原本就已经很妥当的药柜,沈寂溪拿笔沾着墨在纸上画着什么。直到街上突然传来的嘈杂,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阿南率先跑出去瞅了半天,对随后出来的沈寂溪道:“是一对士兵,抬了个什么人进了医馆。” 沈寂溪隔得远远的。便看到了在医馆门口对士兵交待着什么的何倚,不过对方并没有注意到他。 沈氏医馆里,昏迷的章煜被放到榻上,詹荀立在一旁,沈喧正在查看章煜的病情。 良久,沈喧问道:“他可有吃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我等十多日来,吃的都是同样的食物,押解的士兵都是我的亲信,信得过。”詹荀道。 沈喧闻言皱着眉头若有所思,沈长易在一旁插嘴道:“八成是中毒。” 沈喧道:“不是八成,是十成。” 此事恰好何倚交代完事情进来,闻言便道:“沈先生,您的医术那般高明,这毒您看能解么?” 沈喧看了沈长易一眼,道:“若说解毒,这沽州城有一人比我更在行,若是他解不了的毒,这大余怕是很难找到能解之人。” “这小小的沽州城,竟然有比沈先生更厉害的大夫?”何倚惊讶道。 沈长易闻言道:“更厉害的大夫绝对是没有,那个人不过是对一些旁门左道的医术较为在行罢了。” “那,请先生明示,那人现在何处?”何倚问道。 沈长易随手往外一指,道:“对面往右那家,新开的,诊金要的很贵,小心被宰。” 詹荀忍住笑意,拱手道:“多谢先生指点,告辞。”说罢示意门口的士兵将人抬走,一行人去了缘溪医馆。 何倚一见沈寂溪便难掩激动道:“沈小先生,原来是你呀。这也太巧了,你怎么来沽州了?” 沈寂溪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士兵抬着的章煜,道:“你是来找我叙旧,还是来救人呐?” 何倚回过神来,忙示意士兵将人抬了进去,自己也跟了进去。 沈寂溪进门前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詹荀一眼,詹荀嘴角上扬,与他凝视了短短的一瞬,随即两人不动声色的进了门。 “什么病啊?大老远的从北江跑来沽州找我。”沈寂溪道。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75 何倚以为沈寂溪不知他们此行的目的,刚欲解释,詹荀抢先道:“似是中毒,已有些日子了。” 沈寂溪上前略微查看了一番对方的病症,眉头一皱,道:“你们是要带他去中都砍头的吧?” 何倚闻言一愣,心道,原来你都知道,那你方才还问。 “看来这回省了刽子手了,毒已攻入心肺,他撑不到中都。”沈寂溪简明扼要的道。 “你都不试一试么?”何倚问道。 沈寂溪撇了撇嘴,道:“我当然要试一试啊,这种毒可不常见,过了这个村,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遇到下一个店呢。不过丑话我说到前头,治不治的好,银子你们都得照付。” “好。”詹荀说罢取出一锭银子递给了一旁的阿南。 沈寂溪挑了挑眉,道:“阿南,笔墨。” 开了药之后,沈寂溪便着人将章煜送到了后院。詹荀安排了士兵到后院守着,屋里只留了自己和何倚。 何倚向来对沈寂溪的医术都另眼相看,所以他坚信沈寂溪能医好章煜。詹荀早就知道沈寂溪的计划,所以他此时所有的心思都系在眼前忙碌的一丝不苟的沈寂溪身上。 “咳……”章煜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黑血,随即人也醒了过来。 “醒了醒了!沈小先生,你当真是神医啊。”何倚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 “醒了可不是好了,你别高兴的太早。我不过是给他个机会交待遗言。”沈寂溪道。 章煜皱了皱眉头,随即苦笑了一声。 “你觉得怎么样?”詹荀问道。 “还好,交待遗言应该能应付的来。”章煜道。 詹荀正要说话,外头有士兵来传话,他出去一看,武樱与林麒正立在门外。詹荀还未来的及开口,身后的沈寂溪便抢先道:“你二人是回来付诊金的?还是又得了什么病?” 武樱闻言也不恼,道:“我们与章煜本是旧识,今日特来探望他。” “中毒了,要看快点看,看晚了可就来不及了。”沈寂溪坐到门前的廊阶上。詹荀见状忍不住想提醒对方地上凉,却被沈寂溪一眼瞪了回去。 “依沈先生之见,这毒是能解还是不能解?”林麒问道。 沈寂溪伸了个懒腰,道:“你们进去看看便知。”说罢朝着身后一指。他一早便料到二人会来,于允虽然将押解章煜的差事全权交给詹荀,但两人毕竟曾经颇为亲近,所以他必然会派人暗中跟随。 两人进了屋,看到章煜都有些惊讶,眼前这个苍白虚弱之人,无论如何也难以让人联想到曾经叱咤战场的一军主帅。 章煜有气无力的望了两人一眼,苦笑了一声,道:“我想了无数种自己的死法,唯独没想到这一种。让二位不好交差,实在是对不住。” “你可知自己所中之毒是出自何人之手?”武樱见林麒不欲开口,便率先问道。 “与你先前所中之毒,出自同一人之手。”章煜扯出个无比苦涩的笑容,又道:“此人当真是善解人意,心知我不愿死在那苦寒之地,算准了恰到沽州之时,才让我毒发。” “是韩荻?”武樱惊讶不已,没想到对方竟是连身后之事,都有所筹谋,只是不知这章煜是被算计了,还是心甘情愿至此。 “哈哈。”章煜又是苦涩一笑,既不否认,也不确认。良久掩去面上的凄切之后,章煜又对林麒道:“我死之前,可以写一封折子给你,助你拔除厉王的羽翼,不过我有条件。” 林麒略一沉吟道:“你说。” “是不是无论我提什么要求,你都能答应。”章煜问道。 林麒略一思忖,道:“不是。” 章煜闻言嘴角扯出一个微笑,目光有些恍惚,随后又恢复清明之色,道:“我想拜托你,在陛下出手之前,给他个痛快。” 林麒略带惊讶的看着方敬言,对方扯出一个笑,道:“林大人耳目众多,应当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我可以答应你。”林麒道。 外头,沈寂溪终于在詹荀执着的目光下妥协,从冰凉的地上站了起来。半晌后林麒与武樱出来,便迎上了沈寂溪没什么善意的目光。 武樱依旧面目从容,道:“劳烦沈先生寻了笔墨一用。” 沈寂溪道:“一并算在诊金里。”说罢示意阿南去取笔墨,然后又转过头对两人道:“你们要快,他撑不到明天。”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点头应是。不一会阿南取了笔墨来,林麒亲自拿进去交给章煜。沈寂溪叫住武樱,避开众人,道:“当初的约定,如今该兑现了。” 武樱看了一眼身后,压低了声音道:“你说吧,力所能及的,我一定会帮你。”毕竟,他用林麒的性命发过誓。 “章煜死了之后,将尸体留给我。”沈寂溪道。 武樱刚欲追问,沈寂溪又道:“我答应过别人,要将他们合葬,我会亲自将章煜的尸体带回北江安葬。” 武樱犹豫了片刻道:“我会请旨将章煜就地安葬,想来有他那封折子作保,陛下应该不会为难。” 沈寂溪点了点头便自顾自的走了,武樱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他心里的这桩事总算是了了,好在沈寂溪并未要求他做什么难做的事。 章煜当夜便死了。林麒请了当地的仵作来确认了一番,便按照武樱的提议,交由詹荀等人处置后事。几日之后,中都传讯,允许将章煜的尸体就地安葬。 待诸事妥当,詹荀等人便该继续启程了。 离开沽州的前夜,詹荀到了医馆。 沈寂溪带着他到了医馆后院较偏僻的一间房里,绕过屏风,后头摆着两张床,床上分别躺着韩荻和章煜。 “怎么样了?”詹荀问道。 沈寂溪摇了摇头,道:“没有起色。” 詹荀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方。沈寂溪道:“离一月之期还差些时日,若到时候依然不行,我便将他们合葬了吧。” “你呢?”詹荀问道。 “你不是会去中都么?”沈寂溪道。 “我说不定会被派到别处,毕竟我曾和逆犯走的很近。”詹荀道。 “总归也出不了大余,我沈家的生意全大余都做的开。”沈寂溪道。 “好久没回郡城了……” “还是南方好,北方太冷……” “你不是喜欢雪么?” “是么?” “不是么?” …… …… 许多年之后,韩荻想起来这夜沈寂溪与詹荀的对话,都还会觉得头皮发麻。多么漫长而又无聊的对话呀,俩人愣是说了近两个时辰,丝毫不顾及外人的感受。好在当时章煜还“死”着,所以无缘听到。 后来詹荀又被派到了郡城,西南这些年来较为安稳,他无需打仗,行固防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医态万方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76 之职便可。 沈氏医馆依旧是原来的沈氏医馆,不过主人成了沈寂溪。 “爹,王阿婆找你。”沈小河在大堂里冲着后院喊道。 后院里,沈寂溪懒洋洋的在躺椅上晒着太阳,一旁趴着一条老狗,像极了多年前他在南山偶遇的那只。 “那个王阿婆,可真够操心的,他怎么不操心操心我呀?”詹荀在一旁翻着晾晒的草药,道。 “城西有个张家的姑娘,貌美如花。詹将军若是有意,可以让王阿婆给你撮合一下。”沈寂溪懒洋洋的道。 “好呀。貌美如花,还要温柔如水……”詹荀话没说完,便被沈寂溪扔过来的一本书打中了,他佯装吃痛的喊了一声。 “你该回营了。明日记得带两条鱼回来,阿南去南塘取药材,让他给那俩带过去。”沈寂溪道。 詹荀自己打了水洗手,道:“老章嘴可真刁,放着那么大的南塘,偏爱吃郡城的鱼。他们还不如直接搬过来算了。” “那位韩先生的手艺那么差,他的医馆要是开到了郡城,还有活路么?”沈寂溪道。 詹荀笑道:“没错,有你在,别的大夫都是白瞎。” 沈寂溪眯着眼躺在长椅上,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直到一个深深的吻落到唇上,那笑意便更浓了几分。 大堂里,沈小河一脸怨念的对付着王阿婆。 “小河,你今年也不小了吧。我看你越长越俊,比起你爹来,可是一点都不差。城东老王家有个姑娘,今年才十五……” 沈小河:“……” 后院的躺椅上,早已没了人影。只有沈寂溪房内断断续续的低语声透过紧闭的门传出来…… “现在是大白天,万一有病人来怎么办?” “别管他们,我就是病人。” “万一小河来后院听到怎么办?” “你叫的小点声,他就听不到了。” “不行,你快放开我……” “来不及了……” “啊……” “……” 沈小河打了个喷嚏,无奈的揉了揉鼻子,目送着王阿婆不情不愿的走出门去,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心道,这样啰嗦的人能认识什么好姑娘,可千万不能让她得逞。 外头偶有蝉鸣传来,沈小河嘿嘿一乐,心道,夏天来了。 大狗不知何时跑来了前堂,沈小河低头揉了揉大狗的脑袋,而后一人一狗依偎着,在并不炎热的午后,各自沉沉入梦。 分卷阅读7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