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海》 第一章 炮声隆隆,在京城最繁华的龙门大街中段地带响起,轻易的吸引了来来往往的路人。 “大家注意这里!本店今天午时正式开张,请各位贵客入内挑选。”二十多岁的高大男子为了吸引众人的注意,刻意搬出一张桌子,站在上头,大声喊着。 “袁大哥。”蓝翠翠站在桌子旁边,一脸困窘的拉了拉袁众任的衣摆,等他弯下身子,才小小声的说:“你忘了要先揭匾额。” “对呀!我居然忘了最重要的事。”袁众任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他真是不应该,昨天才和一群人聚在一起,研拟好开幕流程,还漏夜彩排顺序,没想到记性这么不好,居然忘得一干二净,所有的努力和辛苦差点就白搭了。 为了弥补方才小小的错误,他赶紧站直身子,用尽力气大声的喊道:“时辰到,请各位贵客一同参与本店的揭幕仪式。” 小狈子与阿猫分别拉着绑在红布两端的长绳,而红布则是覆盖在匾额上头,他们直盯着袁众任,看到他的左手高高举起,听到他喊“揭幕”之时,急忙默契十足的一起拉下红布,黑底金字的匾额立刻映入众人的眼底,苍劲有力的字体潇洒的写着“司珍坊”三个大字。 此时,一直挂在大门两侧的炮竹被点燃,轰天作响,让驻足的民众感染到新店开幕的欢乐。 “请各位入内挑选,本店除了奉上温热的柚子茶,今天还能享有最便宜的价格。”袁众任十分尽责的叫喊,因为站在高处,清楚的看见众人不断的挤进店里,嘴角扬起的弧度越来越明显。 一个穿着天蓝色衣裙的娇小女子站在略显老旧的木制柜台前,她的五官精致,漾满笑意,面对汹涌的人潮,有些不知所措。 司珍坊是蓝芍芍向几位友人借款而开设的店铺,当然希望生意兴隆,却怎么也没想到今天开张竟会如此盛况空前。 要在龙门大街上开店是非常困难的,更何况是位于中段的店家,更是商家必争之地。 她在找店铺的期间,刚好发现这间比起邻近店铺都要小上许多的空房子等待出租,掂了掂自己口袋里的银两,决定承租这间店铺,开始编织她人生中最大的梦想。 然而今天小小的店里挤满了客人,外头则是长长的一条人龙,全都等着进入店里,她不晓得他们为何如此捧场该不会是向来热心的袁众任在两个月前就开始大张旗鼓的宣传得到了效果? 她晶亮的曈眸越过人群,瞟向外头,站在桌上的袁众任不断的叫喊,那奋力的模样令她的内心充满了感激。 “芍芍姊,你出神啦?”蓝翠翠看着蓝芍芍,发现她连自己何时站在她的身旁都没发现,不禁噘起嘴巴。 “怎么了?”猛然回过神来,蓝芍芍转头,看着情同姊妹的蓝翠翠,一脸歉疚“方才你说了什么?” 蓝翠翠努了努嘴,抓住她的手腕,直往人群里钻去。 “欸,翠翠,我今天负责站在柜台前,这样擅自离开不太好。”因为人多嘴杂,深怕前方的蓝翠翠听不清楚,蓝芍芍不得不放大音量。 昨天一群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聚在这小小的店铺里,每个人都像责无旁贷,抢着在蓝芍芍对店务还未上手前,义务来帮忙。 她被分派站在柜台前,一边支援充当掌柜的小狈子算帐,一边可以替顾客解说。 是的,司珍坊贩卖的是女用饰品,举凡金钗、银饰、手镯、项链等,应有尽有,而货品的来源,除了由专办南北杂货为生的袁众任替她从别的城镇找来,还有些饰品是他出海到其它国家购买的,大多数的商品是出自蓝芍芍的手。 自小她就有一双过人的巧手,总是用便宜的金线掺着木棒,用独到的眼光,做出一件件令人爱不释手的饰品。 而同为孤儿出身的贫穷孩子们,就是靠着她那双手打扮自己。 等到她与好友们长大,攒了些钱,在他们的鼓励下,毅然决然的购买大量金线,开始制作女子的饰品,最后开了司珍坊,一圆她的梦想。 蓝翠翠将蓝芍芍拉至一名身穿华贵衣饰的女子身旁,随即将她推至身前,一脸得意的介绍“你好,你手上拿的这支发簪就是出自我姊姊的手。” “这支发簪真美,姑娘的手艺真好。”女子捧着发簪,爱不释手。 “谢谢你的赞美。”听见好友以外的人肯定她的手艺,蓝芍芍露出灿烂的笑容,悬在半空中的心稍稍放下。 蓝翠翠发现女子似乎有购买的意思,急忙开口“姑娘,若你喜欢,本店今天有优惠,你要不要买下这支独一无二的发簪?” “独一无二?怎么说?” “这发簪是由我亲手制作的,每件饰品都只有一件,所以当然是独一无二的,请姑娘放心,在司珍坊买到的饰品,绝对不会有人与你拥有一模一样的。”蓝芍芍瞧蓝翠翠卖力的鼓吹,也开始游说,毕竟眼前的女子极有可能成为司珍坊开张后的第一位客人。 “好,那我买了。”女子越瞧手上的发簪越喜爱,那精致的作工与新颖的样式,完全不输号称京城最大的饰品商家“悦来坊”所出产的东西。 “谢谢你,请你移驾至柜台,好让我帮你包装。”眼看第一笔生意终于成交了,蓝芍芍开心不已,带领着女子来到柜台前,取出一只精致的木盒,再将发簪放入其中。 女子捧着由蓝芍芍手中接过的木盒,微笑的说:“这盒子也别致得很,司珍坊真的很用心。” “谢谢你,是你谬赞了。”蓝芍芍听到客人的赞美,笑得合不拢嘴“这木盒是请城外的木工老师傅帮司珍坊制作的,所以除了司珍坊外,没有其它店铺有这只盒子。” 她似乎掌握了做生意的技巧,今天甫开张,面对客人的羞涩与担忧情绪一扫而空,总算恢复往昔的开朗笑容,穿梭在川流不息的客人之中。 虽然没有盛况空前的燃放大量炮竹,也没有多余的闲钱请舞狮团在店门前表演祥狮献瑞,但是司珍坊开张十天以来,日日都有不少客人上门,让蓝芍芍每日都得加快动作,制作更多的饰品,以应付买家。 这日,日正当中,蓝芍芍与蓝翠翠才刚送走一批客人,她要蓝翠翠趁着空档先到附近的小摊子填饱肚子,顺道替她带点吃的东西回来。 蓝芍芍坐在约莫一尺高的柜台后,从身后顶至天花板的木柜里取出笔墨与宣纸,想利用空闲时间设计新的款式。 她低垂着头,用笔杆抵住丰满的下唇,一边偏着头苦思,一边努着嘴,对于刚刚设计好的图样感到不甚满意。 这时,一道柔美的嗓音从店门口传了进来,紧接着响起插在女子乌黑发丝上的铃铛珠钗发出的清脆声音。 “莲儿告诉我,这里的发簪特别别致,要我一定得来看看才成。”方萤扬起嘴角,妩媚的眼眸瞟向与她并肩而行的男子,温柔的嗓音彷佛天籁。 “既然如此,待会儿倘若你看中了哪些,就别同我客气。”男子低哑的嗓音里有着一丝愉悦。 “当然啦!我身旁可是堂堂的京城大富商,若我不好好的敲你竹杠,恐怕是对不住你的盛名。”方萤笑说,丝毫不扭捏,流露出爱恋的目光。 男子没有回话,只是勾起一边嘴角。 坐在柜台后的蓝芍芍急忙放下笔,抬头起身,望向跨过门坎的一对男女,正要开口说话,那挺拔的身形毫无预警的印入她的眼帘。 她是早知道的,阔别京城六年有余,再度踏上属于他的故乡之地,遇上早已享有京城第一大富商之名的他是迟早的事,她暗暗想过千百回与他重逢的时刻和桥段,却没有一种场景是像眼前这般令她揪心的画面。 她眼底映入的是蔚尔曜隽朗依旧,那如刀刻的深邃五官,因为时间的洗礼而更显英挺,穿着一身深蓝色衣袍,黑长头发随兴的束在身后,模样看起来俊逸非凡。 站在高挺的他的身旁是一名柔美的女子,肌肤赛雪,有张瓜子脸,不大的眼睛闪着睿智的光芒,穿着绣上精致花卉图样的米白色衣裙,与他彷佛天造地设的一对。 “芍芍?”蔚尔曜瞠大总是波澜不兴的双眼,诧异不已。 他认得自己? 听见他低哑的嗓音喊着自己的名字,蓝芍芍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绽放笑靥,感觉自己开心得要飞上天。 “曜哥哥,咱们分开这么久,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你不也是一眼就认得我?真是个傻丫头。”蔚尔曜微微一笑,模样温文尔雅。 “说得也是,我可是一眼就认出曜哥哥。”看着与过去的印象没什么不同的他,蓝芍芍雀跃的走出柜台,站在他的面前,娇小的身子仅到他的胸口,仰起小脸,露出甜腻的笑容“曜哥哥一定不知道,我回到京城后就一直担心,若是哪天在哪条街上遇上你,而你不认得我,我一定会很伤心。” “我怎么会不认得芍芍?咱们认识十几年了,虽然有六年没有见面,但是你的面容依然在我的脑海里。” 蔚尔曜低沉的嗓音就像海浪,轻易的让蓝芍芍整个人陶陶然。 楔子 夕阳自海的另一头辐射出橘色光芒,贴着海面,缓缓的往岸边延伸。 这里是天子脚底下的京城,人文荟萃,富商名流聚集,也是市井小民渴望一夕致富的梦想宝地。 沿着龙门大街走到底端,再往右拐,徒步约莫一个时辰,迎面而来的海风带来咸咸的味道,这里是全国最大的港口,也是商品交易频繁的市场。 京沪港口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地龙蛇杂处,身家清白的民众大多不敢靠近,更遑论是身形窈窕的女子行走在打着赤膊,挥汗如雨,由船舶上扛下一箱箱货物的工人之中。 因此,在夕阳尚未西沉,商家、渔民和工人几乎全数出动,辛勤工作的当口,一名穿着淡蓝色衣裙的女子走在男人们之中,显得特别突兀。 娇小的身形越过重重人群,彷佛对此地十分熟悉,脚步轻快的走向港口右端,那里连渔民与工人都不敢造访。 “姑娘,那里很危险,别过去。”一名扛着一箱鱼货、身形壮硕的渔民好心的提醒。 “我只是想去那里看看。”蓝芍芍微笑的说。 “不是我爱说,那里真的很危险。”渔民放下鱼货,双手叉腰“姑娘,你不明白,十年前京城一名李姓官员想要重整京沪港口,于是拨下大笔经费,要盖防波堤,以及供商家交易的走廊,没想到后来他因为得了风寒而不治,重整的工作也就停滞了,因此那里不只放有当年留下来的建材和盖一半的防波堤,听说夜里还有李大人的鬼魂会出没呢!” 瞧他说得口沫横飞,蓝芍芍露出笑容,态度坚持“谢谢大哥的告知,那里有我的回忆,所以想去瞧瞧现在变得怎样了。” “这样啊!”渔民抓了抓头,可惜他没空,否则真想陪眼前这名娇滴滴的姑娘访旧。“你要在天黑之前离开,知道吗?” “我明白了,谢谢大哥。”她轻声回应。 鬼魅传说让京沪港口蒙上一层诡谲的阴影,尤其是港口的右边尽头,即使是大白天,就连成年男子都不敢前往,更何况是夕阳西下的现在。 蓝芍芍淡蓝色的身形穿越人群,独自缓步的往前走去,越走越冷清,渐渐没了人迹。 不久,盖了一半的防波堤斜斜的矗立在她的面前,美眸望入的不是被海风侵蚀的斑驳墙面,而是曾经雪白崭新的防波堤那是属于他与她的回忆。 拉起裙摆,手脚并用,她利落的爬上防波堤,坐在倾斜的墙上,看向无垠的大海,有着无比的感伤与怀念。 那曾经拉着她的小手的大掌已经不在,她听说他成立全国最大的航海商船团,做着瓷器买卖,也听闻他在京城早已富甲一方,甚至拥有二十座火窑场,而她却一点长进都没有,依然操持旧业,成为人人喊打的恶人。 “曜哥哥,如果早知道我会变成这样的人,当时你还肯冒着生命危险救我吗?”蓝芍芍甜腻的嗓音在空中飘散。 没有人响应她,她只听见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那震耳欲聋的声响却传不进她的心底。 她的心一直都是空虚、寂寞的,而且觉得愧疚,久久不散。 “曜哥哥,我想见你,这十年来,不曾忘记你对我的好,但是我也不想见你,不想在你的心中留下污秽的记忆曜哥哥,你说,我该怎么办?”她淡淡的说,露出苦涩、嘲讽的笑容。 阳光下,蔚蓝的大海已经变色,那一大片的海就是她的家,她的归宿没有别的,只有一望无尽的蔚蓝海。 第二章 一直被晾在一旁的方萤忍不住开口“蔚大哥,你是不是应该介绍眼前可爱的小妹子让我认识呢?” 他扬起嘴角,伸出手,抚着蓝芍芍的头顶“这丫头啊,我打从她四岁时就认得了,她走路都还走不稳,就已经跟着她的义父,同我父亲和我在海上讨生活。” “什么?所以这小妹子也是海盗出身?”方萤一脸诧异,直瞅着娇小的蓝芍芍,但是不管她怎么瞧,还是无法将看起来像十五、六岁的小女孩与海盗联想在一起。 “这已经是以前的事了。”蔚尔曜低头,望向蓝芍芍“芍芍,你说是吧?” 面对他深邃的眼眸,她只觉得他的视线有如热铁,无情的烙印在她的心底,疼得她勉强扯动嘴角,努力让自己的音调听起来是愉悦的“是呀!那是以前的事了。” 她知道,他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深黑眼瞳彷佛能将全世界所有的事情都看得透彻,包括她的谎言。 “小萤,你不是要选发簪吗?就让芍芍帮你介绍吧!”蔚尔曜深不见底的狭长双眸望着方萤“店里还有事情需要我处理,所以我无法久留。” “那好,就请小妹子帮我介绍。”方萤抓住蓝芍芍的手臂,将她拉至摆有发簪的柜子前,拿起一支又一支的饰品,仔细的欣赏着。 身为店主,蓝芍芍知道自己要恪守本分,因此很努力的不去注意站在柜台前梭巡狭小店铺的蔚尔曜,详细的帮方萤介绍她手中的商品,同时胸臆充满了疑问。 她急切的想要问清楚,方萤与他究竟是什么关系?却又像是鸵鸟,不希望从他的口中得知他与她的关系匪浅。 其实她早就心知肚明,蔚尔曜与自己是天差地别,她不该存着任何梦想,尤其她在不久前还阳奉阴违的做着他最不齿的工作,这样的她怎么能跟早已成为京城第一大富商的他相提并论? 结束一整天的忙碌工作,蓝芍芍与蓝翠翠捏着膀子,返回位于京城边郊,距离城墙只有一尺长距离的四合院。 “芍芍姊,翠翠姊,你们回来啦!” 就在她们俩推开以木条建造而成的木门后,五名孩童一起冲了上来,将她们团团围住。 “姊姊回来了,吃过晚饭了吗?”蓝芍芍勾起嘴角,弯下身子,对着年纪最小的小花问话。 “吃过了,是众任哥哥带了吃的东西来给我们。”年仅五岁的小花看起来比同年龄的女孩要来得矮些,小脸上有着点点雀斑,模样十分讨人喜欢。 “那有没有好好的谢谢众任哥哥?” “当然有,小花每吃一口饭,就跟哥哥说一声谢谢。”小花想起方才可口的晚饭,口水差点又流了出来。 蓝芍芍摸了摸小花的头,接着望向所有的孩童,像个孩子王般宣布“现在就跟着芍芍姊去房里睡觉,要早早睡,明天才能起得早。” 五名孩童听话的跟着她,来到位于四合院左侧的房间,里头是大通铺。 蓝翠翠也跟着进来,负责帮孩子们盖上破旧不堪,却依然干净的被子。 她们等到孩子们沉沉入睡后,才安静的退出房间,回到各自的房里。 半晌,蓝翠翠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一边走入蓝芍芍的房间一边说话“小花真的好可爱,我好难想象当初在港口边捡到她时,她还是个连话都不会说的两岁孩童。其它孩子虽然也都是咱们在不同地方捡到的孤儿,但是瞧他们和乐融融的模样,我真是无比的欣慰。” “是呀!孩子们相亲相爱,让人看了心头发暖。还有,小花真的很可爱,但是她的身体太虚弱了,我想等司珍坊赚了钱,就请大夫好好的根治她的病。”蓝芍芍拿着换洗衣物站起身,想趁着水还是热的,赶紧梳洗。 “嗯,我也是这么想。”蓝翠翠笑望着好姊妹,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头“不过别给自己太多压力,我先回房里休息了。” “我知道。”蓝芍芍微笑的点头,正准备跨过门坎,突然想到什么,回头望着蓝翠翠“今天曜哥哥来店里了。” “曜哥哥?”蓝翠翠瞠大双眸,满脸兴奋“他还认得你吗?” “嗯,他一眼就认出我了,还像以前没有拆伙时一样亲切的喊我。”想起多年后再见到蔚尔曜,他隽朗的模样依旧,就连低沉的嗓音都是如此令她着迷。 “真是太好了,只不过曜哥哥若是知道我们到不久前还是死性不改,不晓得还会不会待我们这般友善?”蓝翠翠噘着嘴,一脸苦思。 心猛然一揪,蓝芍芍很努力的挤出笑容“那是不久前的事了呀!现在我们已经金盆洗手,堂堂正正的做人了,我想,只要我们绝口不提,他就不会知道。” “说得也是,芍芍姊,你快去沐浴吧!不然水冷了,可就不好了。” 蓝芍芍笑着点头,走出房间,来到四合院后头用泥巴与木头搭建而成的简陋浴室。 她走进去,不打算点灯,将身上的衣物褪尽后,进入装有温水的木桶里,仰首看着窗外高挂的圆月。 刹那间,往事有如潮水一般向她袭来,毫无预警的情况下,蔚尔曜深沉的眼眸跃上她的心头,那是那年他失去母亲的时候,总是温暖的眸光第一次失去温度,才让她明白,原来他竟然如此厌恶这样的生活。 闭上眼,她永远都无法忘怀海天一色的辽阔景致,船桅顶端飘扬着属于他们共同的旗帜,那时年纪还小的她总是巴着大自己十岁的他登上了望台,迎着海风,在海上讨生活的日子。 她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亲生父母抛弃,只知道有记忆以来,便跟着袁众任的父亲袁道在海上度过绝大部分的日子,而蓝翠翠也同她一般,是袁道在不同的海港捡来的弃婴,生性善良又心肠软的袁道早年丧妻,膝下仅有一子,因此将她与蓝翠翠当作亲生女儿般照顾,袁众任有的,她们俩一样也不缺。 幼时的她一直笼罩在弃婴的阴霾下,是蔚尔曜用温暖的眸光与低哑的嗓音带领她走出灰暗,真实的面对有缺憾的自己。 曜哥哥,对你来说,我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这个问题,六年前她就想询问,但是当时太过年幼,不敢开口,懂事后的她又怎么敢发问? 蓝芍芍重重的叹了口气,眼前要面对的难关不是蔚尔曜,而是五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明天她得更加努力的挣钱,至于那些无解的疑问,就任由它们在胸臆间徘徊。 隔日,阳光普照,甫开幕不过半个月的司珍坊因为物美价廉,每样商品的价位比起对街的悦来坊硬是低了几两银子,外出的妇人都会绕道到司珍坊瞧瞧,因此日日人潮汹涌。 蓝芍芍趁着客人较少的晌午时间,从店铺的后头拿取昨天才从袁众任的手中接过的新款饰品,以及近日制作的发簪,整齐的摆放在陈列的木柜上,因为太过专注,没有注意到一道高挺的身子缓缓的步入店里。 蔚尔曜走进司珍坊,发现空间虽然小,但是摆设得十分典雅,蓝芍芍穿着一袭水蓝色衣裙,上头没有任何华贵的装饰,不过很适合她开朗的个性。 以前她总是梳着两个发髻,现在长大了,精致小巧的侧脸,水汪汪的大眼睛透露出喜悦,轻易的感染他总是平静无波的心湖,不禁扬起嘴角,不打算出声。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讲究的蓝芍芍总算将木制托盘里的五十支金钗整齐的放在木柜上,转过身子,那萦绕在脑海里的身形猛然窜入眼底,令她吓了一跳。 “曜哥哥,你怎么站在这里?你是何时来的?”她惊诧又欢欣的出声,心跳乱了节奏。 “站了一会儿,我瞧你十分认真,所以没有开口唤你。”蔚尔曜将手上用油纸包妥的食物放在柜台上,笑问:“吃饭了吗?” “还没,方才客人才刚离开,所以我要翠翠先去吃饭,等她回来后,再换我去。”蓝芍芍走近他,仰首看着高过自己一个头有余的蔚尔曜,绽放笑靥“曜哥哥呢?吃过了吗?” “嗯,刚才跟生意往来超过五年的外地商人一起用餐,这是稻禾香的肉包,味道十分好,所以买几颗要给你和翠翠分着吃。”他伸出手,指着柜台上的食物。 “稻禾香?你是说京城非常有名的那间餐馆?”她瞠大双眼,一脸雀跃。 “是,就是那间京城最有名的餐馆,难不成你还没上稻禾香吃过饭?” “嗯。”她噘着嘴,点点头“我搬来京城不过两个月,每天都忙着打理店里的生意,根本没有时间上餐馆。” 更何况她必须努力赚钱,养活五个孩子,尤其是年纪最大的孩子已经届满七岁,该让他上学堂去读书,如此捉襟见肘的生活,怎么有多余的闲钱让她上餐馆? 不过这样的话她没有说出口,绝对不会告诉蔚尔曜。 虽然不知晓昨天偕同他出现的方萤究竟是什么来头,但是看她出手大方、衣着华贵,肯定是富家千金,站在蔚尔曜的身旁是如此匹配,冲着这一点,蓝芍芍决计不让他知道她的生活有多拮据。 “找一天让店铺休息一日,我带着你和翠翠一同上稻禾香,当作是做大哥的我替你们举办欢迎会。”蔚尔曜那双总是深沉的眼眸透出温暖。 尽管认识他超过十个年头,然而现下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她依然一点也不了解。 “这可是你说的,我下个月就找一天休息,届时你可别赖账。”蓝芍芍睨着他,甜腻的嗓音隐含着撒娇的意味。 她决定不去探究他的心思,既然无法得知他究竟是怎么看她的,就别再多费心神的猜想,只需要假定他是喜爱她的,才会对她这无父无母的孤儿如此友善。 第三章 京沪港口吹着带着咸味的海风,大大小小的商船在午后纷纷靠港,尤其是专属于蔚家商行的宽广港湾,两艘百尺的大船一前一后返港,吸引了附近商家的目光。 蔚尔曜穿着一身黑色衣袍,虽然上头没有张扬的剌绣,但是仔细一看,不难发现属于上等布料。 他任由随意扎在身后的黑发在风中飘扬,面无表情的瞧着押船的王掌柜步下商船,随即扬起一边嘴角,开口询问“这趟还顺利吗?” “托当家洪福,这趟航行十分顺利,就连货物都全数运回,一件也没有遗漏。”王掌柜来到他的面前,恭敬的回话。 “所以这回航行没有受到海盗的侵扰?”蔚尔曜微皱眉头,颇感讶异。 最近正值浪潮稳定时期,他早已听闻几间商家欲哭无泪的抱怨,航行在海上的船只遭到海盗的袭击,损失惨重。 他无法完全掌握在海上的雇员与货物是否安全无虞,虽然总是能靠着饲养多年的老鹰替他往返家中与商船,互捎讯息,了解情况。 这段期间,王掌柜在信件里没有提及任何遭受海盗侵扰的消息,他还是不放心的在今天赶到港口,想第一时间了解货物状况。 “是呀!这回居然没有遇上海盗,我想海盗可能也顾忌你与朝廷关系密切,倘若侵扰咱们家的船只,你一个不高兴,上报朝廷,恐怕不只宰相,就连皇爷都会请求皇帝派水兵一举歼灭盗贼吧!”王掌柜就事论事的说。 蔚尔曜与宰相上官胤、五皇爷金浚的交情并非一般,拜把之交的他们也时常上蔚家商行总铺,让商行增色不少。 “但愿如此。”蔚尔曜伸手拍了拍王掌柜的肩头,接着越过他,步入船舱。 仅有一扇小窗户的船舱阴暗无比,他只能靠着微弱的阳光看清楚眼前的景致,一箱又一箱得靠四名壮汉才能抬起来的木箱整齐的摆放着,上头不忘用碳粉写着内装物品与数量,如此一来,当商品运回商行的仓库时,才能轻易的摆放与清点数量。 大致看过船舱里的货物后,他来到甲板上,大掌放在栏杆上,眺望无尽的大海,倏地,一双总是充满活力与欣喜的晶亮眼眸浮现脑海。 那双眼眸,属于蓝芍芍。 他怎么也无法忘怀,当年他与她站在乘风破浪的船上,跟着身为海盗的父亲蔚石与伙伴袁道,抢劫过一艘又一艘的商船,那时的他们还不懂得这是危险又可耻的行为。 用力的握住栏杆,牙齿咬紧,如今易地而处,他才猛然惊觉自己当时的无知与奸巧,不顾抢走商家好不容易挣得钱后,雇船至外地批货回京城贩卖的辛苦,甚至无耻的在获得大批货物后,志得意满的杀鸡宰牛,大肆庆祝一番,完全不去想那些商人接下来要怎么度过困苦的生活。 更教他难以忘记的是,开朗可爱的蓝芍芍总是冲着他笑,拉着他的大掌,用甜腻的嗓音不断的喊着“曜哥哥”的模样,那是在悔不当初的往事里,唯一令他感到快乐的回忆。 在那暗无天日的悲痛夜里,他失去了她的消息,多年后,她长得更加甜美,毫无预警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往昔的快乐回忆全数回笼。 他知道自己向来温文的外表下有一颗平静无波的心,直觉的将蓝芍芍当成妹子般喜爱,毕竟他也是看着她长大成人,如今音讯全无的妹妹出现在眼前,身为独子的他自然是满心喜悦。 不过那并不是爱情,因为他明白,在他有限的生命里,必须赚更多的金钱,才能弥补当年犯下的幼稚错误,所以爱情在他的生命里并非必须,倘若没有动心的对象,他不排除娶一名看得顺眼的姑娘替蔚家留后。 “当家,搬运工人已经将两艘船上的货物全数搬下船,现在正在前往总铺的路上。”王掌柜瞧见蔚尔曜站在甲板上吹海风已经好些时候,一直不敢上前打扰,直到货物全数卸下后,商船准备开往船屋做清理与修护,才敢开口。 蔚尔曜回过神来“嗯,辛苦你了,待明天将货物全数清点完毕,我会包下稻禾香,替大家洗尘。”然后跟着最后一组搬运木箱的工人步下商船。 “你要跟着马车回总铺?还是回府邸休息?”王掌柜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其实王掌柜也只是问问,向来以工作为优先的当家总是在货物返回京城后,亲自站在总铺后头的仓库里,监督工人搬运货物,这是数年如一日的习惯。 当他自以为是的猜想时,蔚尔曜在下一刻开口说话,却是完全颠覆他的假设。 “你先到店铺,我要绕到一个地方,等会儿才回去。” 他的双手负在身后,离开人来人往的京沪港口,穿过小巷,来到龙门大街上,不过并不朝着自家店铺走去,而是来到距离店铺不过数公尺远的司珍坊。 小小的司珍坊内有五、六名客人正在挑选饰品,眼尖的蔚尔曜一眼就瞧见身穿浅蓝色衣裙的蓝芍芍开心的与顾客谈天,他没有开口唤她,安静的跨入店里,站在柜台前,耐心的等待她发现。 “曜哥哥?”从店铺后头走出来的蓝翠翠马上认出这名高大的男子便是蔚尔曜,一脸雀跃的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开心的嚷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唤一声呢?” “刚到不久,我瞧芍芍正忙着,所以才没有打扰。”他轻扯嘴角,看着依然跟印象中一样活泼可人的蓝翠翠。 这时,蓝芍芍带着顾客来到柜台结账,瞧见蔚尔曜,随即绽放大大的笑靥“曜哥哥,你来啦!” “这不是蔚老板吗?你上司珍坊是打算买东西送给方姑娘吗?”跟在蓝芍芍后头的贵气妇人一看见他,随即开口打招呼。“不,我是来找司珍坊的老板,我与她有多年的交情。”蔚尔曜识人工夫了得,马上认出她的丈夫与蔚家商行做过多次买卖。 “原来蓝老板是你的朋友,那我得要好好的跟大家宣传,身边的人若是想买饰品,可以多多考虑司珍坊,别让悦来坊赚走了银两。” “多谢夫人的厚爱,劳烦你帮我家的小妹子多加宣传。”蔚尔曜嗓音低哑的笑说。 刚开始学着做买卖的蓝芍芍在商场上是生手,站在一旁看着他与妇人交谈,尽管谈话内容跟自己有关,却不知道应该何时插话,只能边傻笑边将妇人购买的饰品放入木盒里,同时心底微微酸涩,还有些难过,假装自己一点也不在意当妇人提及方萤时,那不该存在的嫉妒与羡慕。 是呀!那日蔚尔曜偕同方萤踏入店内的景象依旧盘旋在脑海里,她很努力的不去想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将全副心神放在经营店铺上头。 “蓝老板,你这盒子真是别致。”妇人拿起木盒,爱不释手的把玩着。 “谢谢夫人的夸赞,希望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再度光临敝店。”蓝芍芍接过妇人递到眼前的银两,微笑的说。 现在她根本无暇想别人的事情,还得照顾五个孩子,聪明的话就该要明白,老是想着永远都不可能属于她的人是没用的,只是徒增伤悲罢了。 “我会的,过几天我再过来瞧瞧,顺便替蓝老板多带几个客人上门。”妇人对一脸纯真的蓝芍芍是越看越满意,随即面向蔚尔曜,又寒暄了几句,才转身离开。 “恭喜你,小丫头,我想你刚来京城不久,所以不认识这里的人,方才那位夫人和她的几位友人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倘若你掌握了她们,就等于成功了一半。”蔚尔曜打从心底替她感到开心。 “真的?”蓝芍芍瞠大双眼,雀跃不已“谢谢曜哥哥帮我在夫人的面前说话,倘若不是你刚好在这里,我想夫人也不会许诺日后要带朋友上门。” “这并非全是我的功劳,小丫头,你怎么不想是你的东西让挑剔的夫人视如珍宝,才答应要再度上门呢?”蔚尔曜伸出手,将她额前垂落的发丝塞到耳后,和煦的面容布满对她的关爱。 是,是关爱。 蓝芍芍就像妹子,在那段漂流海上的日子里,如果没有她灿烂的笑容,和撒娇的拉着他的手,要他说故事给她听,他一定觉得日子十分难熬。 “我觉得这全都是因为曜哥哥的帮忙,你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富商,在我来到京城之前,就时常听人提及你做生意的手腕高超,方才在你的面前,我其实非常紧张。”蓝芍芍毫不避讳的噘着嘴,刚刚在他面前谈生意的紧张情绪表露无遗。 “做生意不一定要非常有手腕才能成功。”他精锐的眼眸直盯着她白皙的小脸,她炯炯有神的双眼倒映着他的面容,竟让他有一丝莫名的喜悦。 “这是什么意思?” 蔚尔曜扬起一边嘴角,捏了捏她粉嫩的双颊“傻丫头,你一定不清楚自己的身上散发出纯真且真诚的气质,做生意最难能可贵的就是诚信,而你不需要多做什么,就能轻易的让顾客相信你,进而到店里捧场。” 他说的是实话,蓝芍芍白净的面容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那是心地纯真的人才能拥有的秉性。 第四章 粗糙长指捏着她细致肌肤的触感,让她的心跳加快,几乎乱了节奏,仰起头,露出笑靥,贪看着他俊逸的面容,因为不清楚能这样大剌剌的望着他的日子还剩下多久。 她明白,若是他身旁有了人,他们就不该有任何的接触,即使在他的心底这样的碰触并不代表什么,但是她一点也不想让人误会。 突然,蔚尔曜想起此行的目的“对了,小丫头,我今天来是想问你,可否为我空下五天后的晚上时间?我想在稻禾香请你和翠翠吃饭。” “稻禾香?有空,我跟芍芍姊都有空。”距离两人约莫十步远的蓝翠翠耳尖的听见他说的话,赶紧放下正在整理的发簪,来到他的面前又蹦又跳。 “那五日后酉时我来店里接你们。” “当然好,谢谢曜哥哥。”蓝翠翠开心得合不拢嘴。 “谢谢曜哥哥,我还以为你上回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你是真的要请我们在稻禾香吃饭。”蓝芍芍每次经过稻禾香,都会被菜看的香味吸引,但是根本没有多余的钱上馆子,只能摇头叹气。 “我这么不让你相信啊?”他扬起嘴角,虽然很不喜欢女孩在他身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但是蓝芍芍与蓝翠翠让他感觉到许久未曾有过的温暖,那是属于一家人才有的温度。 “因为曜哥哥是如此的忙碌,我想你贵人多忘事,一定不会记得曾经说过的话。”蓝芍芍努了努嘴,说出实话。 “傻丫头,我可以不记得跟别人说过什么,不过曾经对你许下的任何承诺,我都会记在心底,永远不忘。” 听着他低哑的嗓音,她无比欢愉,万分喜悦,心知肚明,即使他不可能属于她,至少在他的心底,他会是她永远的曜哥哥,而她是他的小丫头,就算仅有如此,她也甘之如饴。 傍晚时分,龙门大街上行人稀少,蓝芍芍和蓝翠翠各提着一只竹篮,并肩往后街走去。 很快的,她们走到龙门大街的底端,拐进一条小巷子,来到墙上用油彩写着“王记材料行”的四合院。 “请问王老板在吗?”蓝翠翠拔高音量喊着。 安静无声,就连应门的雇员都没有。 “王老板,我们是司珍坊的人,你给的这批货有些问题,麻烦你出来同我们说清楚好吗?”蓝芍芍走到门口,朝屋里喊着。 她们拉着嗓子喊了几十声后,后头总算有了回应。 “是谁在外头大呼小叫?”年过半百的王老板沉着一张脸走了出来,不悦的睨着蓝芍芍与蓝翠翠“司珍坊的丫头们,有什么事情?” 蓝芍芍毫不畏惧,将竹篮放在地上,从中取出一条金色细线,拿到他的面前“王老板,你看,这是你今早请雇员送来的货品,并不是我们订制的商品。” “怎么会不是呢?”王老板瞧了下她手中的金线,当下全盘否认“上个月初十司珍坊跟我们王记订了一千条金线,今天交货并付款,这在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 “是这样没错,但我们司珍坊跟王记订的是纯金的细线,而非镀金的铁线呀!你给我这样的货物,我无法做出发簪。”眼看王老板想要耍赖,蓝芍芍心底着实慌了起来。 “镀金的铁线?怎么会呢?”王老板面露惊诧,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细线,左瞧右瞧,最后将细线丢进地上的竹篮里,愤怒的大吼“小丫头,你别含血喷人,做生意最讲求商誉,今天你拿着作工如此粗糙的东西来指控我发错货给你,你会害我受到其他商家的异样眼光,教我怎么继续做材料行的生意?” “这明明是你今早让雇员拿来的货品,怎么说是我栽赃你?”蓝芍芍心慌不已,但是很努力的压抑紧张的情绪,委婉的说。 “这种粗糙的东西,绝对不是我们王记发出去的货品。”王老板义正词严的吼道。 “这明明就是王记今早送来司珍坊的货,而且我也将货款和签收单据交给了雇员。”蓝芍芍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五十两的货款也许对大商家来说不算什么,却能轻易的压垮刚刚起步的小店家。 “王老板,可否请你的雇员全都出来?我还记得今早拿货给我们的雇员生得什么模样,让他来证实我们真的没有说谎,好吗?”站在一旁的蓝翠翠急忙开口。 “你们两个丫头真不讲理,我的雇员早已下班回家,而且照你所言,完全是把我们当成贼了,还要王记的雇员全都出来让你们看个够吗?”王老板一点也没有想要厘清事实真相的意思,左一言,右一句,就是将她们俩当成来找碴的。 “你怎么这样?这镀金的线真的是你王记的雇员送到司珍坊的货,而我也付了货款给你,如今商品有问题,你却完全不想解决,实在有违商家的道德良知。”蓝芍芍话说得重,只盼能激起王老板的良知。 “该死的丫头,你说这话完全是侮辱我,我想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王老板举起手,就要挥向蓝芍芍的脸颊。 她知道已经来不及躲避,闭上眼,咬着牙,等待左脸颊传来疼痛。 “你在做什么?”蔚尔曜抓住王老板的手腕,向来温和的嗓音隐含着愤怒。 蓝芍芍立刻张开眼睛,望向不知何时出现的蔚尔曜,他深邃的眼瞳熠熠生辉,让她慌张的心瞬间得到平静。 她不晓得他为何会知道她们在这里,也完全没有头绪他怎么会料到她们面临困难,但是他的出现不只安抚了她担忧的心情,也在她的心湖掀起更大的波澜。 “这不是蔚当家吗?你怎么突然光临小店?”王老板感觉自己的手腕几乎要断了,但面对的是京城第一大富商,就算很痛,也得卑躬屈膝的露出笑容。 “我没有闲情逸致光临你的店,只是听说我的好妹子在这里,就来这里找她,没想到竟被我遇上这样的状况。”蔚尔曜勾起一边嘴角,低哑的嗓音平淡无比。 王老板听了,头皮霎时发麻。 蔚尔曜放开王老板的手,低下头,担忧的望着蓝芍芍“他有没有伤到你?” “没有。”她微笑的摇头。 他仔细的梭巡她白嫩的脸颊,确定她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这才放心。 “敢问蔚当家,你跟司珍坊的丫头是朋友?”惨啦!王老板知道自己惹上靠山稳固的人,压着嗓子说话的模样与方才跋扈的态度大相径庭。 “芍芍不仅是我的朋友,还是我疼爱的妹子”蔚尔曜的大掌放在蓝芍芍的后脑勺上,模样十分亲昵,故意不将话说全,只是肯定了自己与她交情匪浅,让王老板有诸多想象的空间。 “这”王老板惊慌不已,但姜还是老的辣,佯装突然想起什么事,话锋一转“我想起来了,上个月王记的确有接到司珍坊的订单,我记得你们是跟王记订金线嘛!那我的确是搞错对象了,上个月月底也有一间店铺跟我订货,但他们订的是镀金的线,我想是这两笔订单搞错了,才会发生这种状况。” “你骗人!”年仅十五岁的蓝翠翠向来有话直说,看见王老板见风转舵, 立刻完全不留情面的大喊“方才你口口声声的说我们在骗你,怎么曜哥哥一出现,就马上改口?你摆明了是在欺侮我和芍芍姊。” 王老板双手握拳,老脸一阵青一阵白。 “翠翠,别这样。”蔚尔曜轻扯嘴角,望向王老板“王老板贵人多忘事,才会把两笔订单搞错,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就不要再为难他,现在只需要请王老板将送错的货换回来即可。” “是是是,蔚当家,你说得是,我马上请人更正错误,到仓库拿出纯金的线,收回送错的货品。”王老板听到蔚尔曜竟然开口帮他缓颊,赶紧顺着他解决目前的窘境。 “多谢王老板。”蔚尔曜依然面带笑容“丫头们,你们要记得,跟王记买东西,收到货品的时候,一定要先检查是否是你们订的货物,王记出货量大,有时难免会搞错一、两笔订单,幸好今天你们还没使用这批货就发现送错否则我不确定王老板能不能让你们退货,我想我也认识不少需要使用到金线的商贾,明天就去提醒他们这件事。”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对自家妹子耳提面命,一点也没有想讽剌的意思。 王老板再也笑不出来,十分慌张,因为他知道蔚尔曜人脉广,只要他随口说一声,接下来王记就不用在京城里混了。 “蔚当家,你真是爱说笑,这只是我一时不察才发生的错误,现在我就赶紧要人换货。”王老板干笑着,完全不晓得自己应该如何是好。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蓝芍芍与蓝翠翠跟着双手提着竹篮的蔚尔曜走出王记材料行,走在龙门大街上。 蓝翠翠瞄向他手里装着满满金线的竹篮,心底得意万分,她想,司珍坊有号称京城第一大富商的蔚尔曜撑腰,往后一定没有人敢欺侮她们。 第五章 “曜哥哥,为什么你会知道我跟翠翠在王记材料行?”当蔚尔曜将手中的两篮金线放入司珍坊的仓库后,蓝芍芍忍不住开口询问。 蔚尔曜扬起一边眉头“难道你忘了?今天咱们不是约好由我作东,带你们上稻禾香?我依约来司珍坊找你们,是一名顾店的小伙子告诉我,我才知道你们去王记材料行。” “是呀!今早我还一直记得这件事,直到发现王记材料行送错货物后,我的一颗心全都悬在半空中,完全忘记跟曜哥哥约定的事情了。”蓝芍芍吐出粉舌,一脸愧疚。 “真是可恶的丫头,今天我得罚你多吃一碗饭。”他笑说,心底升起一股愉悦。 每次瞧见蓝芍芍,他都会有这样的情绪,不过没有深入探究,因为他理智的告诉自己,她只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小妹子,他对她绝对不会有超出兄妹情谊的多余情感。 “这还不简单,这样的惩罚,曜哥哥可以多罚几次,我都不会惧怕。”她朝他皱了皱鼻子,是他将她瞧扁了。 蔚尔曜但笑不语,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豁然开朗的心情。 是从母亲过世后开始的吧! 在那之前,他每日面对的是辽阔无尽的大海,海天一色的绝美景致让他心胸开阔,几乎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激怒他,却也没有太多事情能让他愉悦。 “曜哥哥,我肚子饿了,可以赶紧上馆子吗?”蓝翠翠忍不住出声,她不像蓝芍芍,能够忘记今天的邀约,打从蔚尔曜开口的那一刻,她每日都期待着今晚的来临。 “嗯,咱么现下就去稻禾香。”蔚尔曜颔首,率先走出司珍坊。 身穿灰黑色衣袍的袁众任刚好走进司珍坊,与蔚尔曜擦身而过。 “袁大哥?你不是后天才会回京城吗?”蓝芍芍一看见袁众任,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 她记得半个月前他才说要出城批货,预计后天回到城里,没想到竟然提早两天出现,让她有些诧异。 “因为路途顺利,所以提早回来了,怎么?看见我提早回京,难道你不开心?”袁众任明知道蓝芍芍没有这个意思,还是假装一点也不了解的开口询问。 “才没有,袁大哥提早回来,我怎么会不开心?”蓝芍芍睨了他一眼,然后突然想到什么,赶紧笑着看向蔚尔曜“袁大哥,你瞧,站在门口的人是谁?” “门口?”袁众任一脸狐疑的转身,当那高挺的身子映入他乌黑的眼瞳时,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你是蔚尔曜大哥?” “好久不见,当年的小表头如今都长成大人了。”蔚尔曜不多想他凝结的神情究竟代表什么意思。 “都已经这么多年了,我当然会长大。”袁众任勉强扬起嘴角。 “袁大哥,曜哥哥今天要请我和芍芍姊到稻禾香吃饭,所以我们现下没空跟你说话,倘若你是拿新批的货物给我们看,可以等明天再来吗?”蓝翠翠饿坏了,只想赶紧坐在摆满菜看的桌子旁边,大快朵颐。 “众任,你跟我们一起上稻禾香吧!”蔚尔曜开口邀约。 “这”袁众任一点也不想跟蔚尔曜扯上关系,更遑论与他同桌吃饭。 “咱们许久不见了,就让我作东,请你们这群多年不见的朋友吃顿饭。”蔚尔曜怎么可能看不出袁众任的百般不愿意,但是从前他就将袁众任当成亲弟弟一般看待,因此多年后再次相见,他的确是想好好的同他聊一聊。 “曜哥哥都开口邀约了,袁大哥,你就跟我们一同去,好吗?”蓝芍芍在一旁敲边鼓。 袁众任重重的吐出一口气“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让蔚大哥破费,心底有些过意不去。” “别这样说,照顾你们是我应当做的事情。”蔚尔曜明了他之所以勉为其难的答应,全是因为蓝芍芍的一句话,不过他不点破。 酉时,龙门大街上尚有营业的店家纷纷挂上灯笼,结束一日工作的百姓开心的闲逛与白日截然不同的夜市。 “没想到夜里的稻禾香还是高朋满座。”蓝翠翠坐在蔚尔曜早已预订的二楼临窗座位上,像个刚从乡下来到京城的丫头,诧异的望着门庭若市的盛况。 “是呀!方才我一进来,也着实吓了一大跳。”蓝芍芍附和。 “稻禾香生意兴隆,随时来这里用餐,总是免不了瞧见这样的景象。”蔚尔曜微笑的说,然后看向从答应一同用餐后,就没说过半句话的袁众任。“众任,你这几年过得如何?” “还过得去,反正饿不死。”面对比自己富有千万倍的蔚尔曜,袁众任的心底有说不出的苦涩滋味,尤其是当他与蔚尔曜一同出现在蓝芍芍的面前时,让他老大不高兴,因而忍不住口气冲了些。 “这年头年轻人过得去就算是不错了,我相信将来你一定会有一番作为。”蔚尔曜不以为意,温和的说。 “袁大哥现在在做批货的生意,有时会驾驶袁伯伯留下来的船,飘洋过海到东瀛去采买中原没有的货品,又有时会跟着之前的一帮兄弟到京城外带回稀奇的东西,像是布料或是碗盆,甚至我店里的女子饰品和镶在发簪上的珠宝等,很多都是托他帮我带回来的,我听袁大哥说,每次他带回的东西总是能卖出很好的价钱。”蓝芍芍也听出了袁众任话语里的不悦,赶紧说些话,让气氛别那么诡异。 “是吗?我想众任一定会做得很好。”蔚尔曜狭长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怀疑,真心的认为袁众任就如自己所说的,是个大有可为的青年。 袁众任总算咧嘴笑了,但是他的开心并非来自蔚尔曜,而是蓝芍芍的夸奖。是的,他明白自己完全比不过蔚尔曜,从前是,现在更是,不过他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所拥有的资产在蔚尔曜的眼底只是九牛一毛,最在乎的是一直以来挂念的蓝芍芍。 “谢谢蔚大哥的夸赞。” 蔚尔曜似乎已经看透袁众任心底的一切,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这时,他两天前到稻禾香预订座位时点好的菜色纷纷上桌,于是要大家别客气。 那香味四溢的菜看与弹牙的米饭,让蓝芍芍与蓝翠翠食指大动,立刻拿起筷子,开心的用餐。 “芍芍,下个月初朝廷会派内务府官员准备采买送给寮国皇帝登基的贺礼,以及五公主即将远赴边疆和亲的嫁妆,其中也有将女子的饰品列入采买清单之中,我想,你就跟着我一同参加,倘若你的商品被选为贺礼与嫁妆之一,我想不只你将来的生意会蒸蒸日上,也许还有机会让宫中女眷发现你不凡的手艺,届时司珍坊便不可同日而语了。”蔚尔曜突然开口,温和的目光里没有商人的市侩,有的只是想提携亲如妹子的蓝芍芍的诚意。 “我真的可以去参加吗?”蓝芍芍喜出望外。 前几日她便已听闻斜对街的七十年饰品老店悦来坊受朝廷之邀,参与下个月初的采买盛会,虽然十分欣羡,但是她知道在京城完全站不住脚的司珍坊想打进朝廷派员采买的盛会,是绝无可能的。 如今身为皇商的蔚尔曜主动提及,让她乐不可支,毕竟只要有机会能让司珍坊的生意变得兴隆,她就可以挣更多的银两,给家里的五个孩子过更好的生活。 袁众任攒起眉头,十分不悦,又不能当场发作,仅能埋头吃饭,斟着一杯又一杯的酒,将满腹的嫉妒吞进肚子里。 蔚尔曜将这一切望入眼里,心里早已有了底。 “袁大哥,你会不会喝太多了?”蓝芍芍坐在他的对面,忍不住替他担心。 “怎么会呢?”袁众任又斟了一杯酒,一口饮尽“蔚大哥有的是银两,就算这酒再贵,我再如何的会喝,也喝不垮他。” “芍芍担心的不是这个,你明明就知道,为何还要曲解她的意思?”蔚尔曜心知肚明,袁众任是因为比不过自己才会忿忿不平,他能不明说,却无忍受他借题发挥。 袁众任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将酒杯放在桌上,倏地起身“我想到还有新进的货需要盘点,得赶紧回去工作。” “怎么这么突然?”蓝翠翠放下筷子,对于他的心思,一点也不明了。 “袁大哥,既然你有事要忙,就快去忙吧!明天再麻烦你把我托你从南海带回来的珍珠送到店里给我。”蓝芍芍虽然不太清楚他的心情为何低落,但是非常明白跟蔚尔曜的出现一定脱不了关系,既然他不想花太多时间与蔚尔曜同坐一桌,那么她就替他找个台阶,让他早点离开。 “我知道,我明天午时前就替你送去。”袁众任扬起嘴角,对于蓝芍芍,他心底有浓得化不开的柔情。 等微醺的袁众任拖着步伐离开稻禾香,蔚尔曜同蓝芍芍和蓝翠翠确认了几点下个月初朝廷采买盛会的注意事项后,便在他完全没有转圜余地的坚持下,送她们返回家中。 第六章 仅着单薄衬衣的蓝芍芍坐在屋外的竹椅上,仰起头,静静的凝望着散发出温柔光芒的明月,心底却是百转千回。 方才蔚尔曜送她们返回破旧不堪的四合院,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夸奖种在菜圃里的蔬菜十分漂亮,然后要她们好好的歇息,随即转身离去。 她知道自己与他搭不上边,像他如此尊贵又家财万贯的男子,只有方萤这种绝美又有钱有势的女孩才能匹配得上他。 虽然她十分明白这个事实,却无法控制自己那颗不中用的心隐隐作痛。 她不想让他送她们回家,目的很简单,就是不想让他瞧见自己寒碜的生活,那会让她感觉自己的落魄被他一览无遗。 但是,他也许是不在意的,认定她只是往日的朋友,那么她就算穿金戴银,在他的心底,也不过尔尔。 想到这里,蓝芍芍露出苦涩的笑容。 隔日早晨,蓝芍芍忐忑不安的拎着一只木盒朝蔚家商行走去。这是她与蔚尔曜相遇至今,第一次走入属于他的地盘。 才不过巳时,专门贩卖瓷器商品的蔚家商行已经高朋满座,大门完全敞开,让她在不远处就能轻易的瞧见里头二十多名雇员卯足劲,采一对一的方式向上门的顾客介绍商品。 “小姑娘,你好,请问今天是来找什么瓷器?”年约二十岁的男性雇员瞧见蓝芍芍在门外犹疑了一会后才跨过门坎,赶紧上前,有礼的询问。 “我不是来买东西,是来找曜哥哥”她一时心急,赶紧改口“不是,是蔚当家。” “请问你找当家有何贵干?当家现下正在后头忙着。”雇员仔细打量眼前这名穿着一身粗糙衣裙的小姑娘,怎么也不觉得她会与号称京城第一大富商的主子扯上关系。 “是蔚当家约我今天前来,可否麻烦小扮帮我传个话?就说蓝芍芍来找他了。”她知道自己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富贵人家的千金,旁人无法将她与蔚尔曜联想在一起是情有可原的,因此很客气的的拜托。 “我明白了,马上替姑娘传话。”瞧她笑容可掬的甜美模样,年轻雇员也是心湖一阵波动。 “麻烦小扮了。” 雇员傻笑的看了蓝芍芍一眼,迅速转身,快步来到店铺后方的书房,主子正在处理店务,他站在雕花木门外。 “当家,外头有一名长得十分可爱的蓝芍芍姑娘要找你。” 一听到“蓝芍芍”这三个字,蔚尔曜虽然没有放下手中的笔,却不自觉的微微一笑“请她进入我的书房谈话。” “咦?你是说请蓝姑娘到你的书房里?”雇员的眼里有藏不住的诧异。 主子将遍布全国的八十五间店铺资料全都放在这间书房里,就连刚刚进入蔚家商行工作不到半天的雇员都知道,除了主子信得过的人外,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踏入他的书房,就连传闻他即将迎娶的方萤也未曾走进里头,然而待在蔚家商行超过十年还无法入内的雇员首次见到的小姑娘,竟能得到主子的允许,进入摆满机密数据的书房,不禁心里有了底,蓝芍芍一定是值得巴结的对象。 “我明白了,我马上去请蓝姑娘入内。” 有了这项体认,雇员做起事来更加带劲,改以跑步的方式来到店铺里,恭敬的领着蓝芍芍走入店铺后头,深怕一个不小心,怠慢了娇人儿。 闻到一阵扑鼻的桂花香,蓝芍芍随即看见一株株桂花种植在以雕花回廊包围的天井里,而走廊的檀木栏杆旁种着盛开的芍药,红色、黄色、白色的花朵在微风轻拂下,摇曳生姿。 “好美。”她忍不住开口赞叹。 “这些是我们当家亲手种植的,就连浇花施肥都不假他人的手。”雇员一边带着蓝芍芍顺着回廊走向蔚尔曜的书房,一边开口解释。 “喔!”她轻轻的应了一声,然而翻腾的回忆瞬间在胸臆间掀起滔天巨浪。他高挺的身躯站在船尾,深色衣袍的袖子随着海风翻飞,他眼前是一株修剪得宜、种植在瓷盆里的松木这是蓝芍芍对他的第一印象。 那时的她才不过四岁,第一次跟着收养她的袁道踏上大船,在海上以最令人不齿的打劫方式为生,生平首次坐船让她好不舒服,想到船尾走一走,顺便透气时,蔚尔曜高挺颀长的身子出现在她的面前。 接下来的日子,她总是喜欢跟着大她十岁的蔚尔曜,就算没有说话,仅是看着他种植的松木,也让她觉得甜蜜 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蓝芍芍的思绪,这时她才猛然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站定在一扇雕花木门前。 雇员放下手,大声喊道:“当家,我已经将蓝姑娘带来了。” “请她进来。”蔚尔曜低哑的嗓音从里头响起。 雇员马上推开木门“蓝姑娘,请进,当家在里头等着你。” “谢谢你。”蓝芍芍微笑的点了下头,一手撩着裙子,一手拿着木盒,走入书房。 雇员站在外头,轻轻的关上门。 蓝芍芍瞧见眼前是一座座几乎要顶到屋梁的酸枝木书架,让偌大的书房显得有些拥挤。 她走在两排书架中间的走道上,书架上摆满了书籍,以及用蓝色书皮包裹的账册,就在她即将走到尽头时,看见蔚尔曜站在窗户旁的书桌前。 他穿着黑色衣袍,随意扎起长发,背对着阳光,让她看不太清楚他的模样,却可以清楚的明白,现下他一定是嘴角微扬,用那双似乎能看透人心的深色眸子直盯着她。 “来啦!用过早膳了吗?”他跨开步伐,走近她,体贴的取饼她手上的木盒,放在书桌上。 “还没,我想等与曜哥哥谈过后,在返回司珍坊的路上,再随意买些东西吃。” “刚好我也还没用早膳,你就陪我一起用膳,顺便讨论下个月初朝廷采买盛会的事情。”他嗓音低沉的说。 “嗯,那我就不客气了。”蓝芍芍心情愉悦的点头。 她知道在他的面前,就算是假装推拒,也会被轻易的看穿,所以她老实的接受他的好意,毕竟早已饥肠辘辘。 “跟我来,我想厨房的大妈应该煮好早膳了。”蔚尔曜拿起她带来的木盒,领着她,从偏门走出书房。 他们来到方才蓝芍芍与雇员走过的回廊,这时,和煦的阳光照射在盛开的粉红色芍药上头,直教她移不开眼。 “喜欢吗?”他笑看着她,没有错过她任何的表情变化“你还是从前的芍芍,这么喜欢芍药,完全不负你的名字。” “我的确很喜爱芍药,觉得我若是能跟芍药一样,该有多好。”蓝芍芍望了眼白中带黄的芍药,接着看向蔚尔曜,毋需涂抹胭脂便粉嫩的丰唇勾起大大的弧度。“芍药令人赏心悦目,又能当药医治病人,我想,如果我能成为不仅旁人看了都会喜爱的人,在有人需要帮忙的时候还可以出手救助,这样才能不负这个名字我会很努力的朝这个方向努力,只期盼有一日他能瞧见。” “他?”蔚尔曜的耳力很好,就算她越说越小声,甚至变成喃喃自语,还是逃不过他的耳朵。 “咦?”蓝芍芍诧异的瞠大双眼,没想到自己的呢喃竟然会被他听到。 扬起嘴角,他贪看着她略显慌张的可爱模样。 “我这”她的脸颊白里透红,贝齿咬着下唇,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进去吧!我肚子饿了。”蔚尔曜轻抚着她的头顶,温柔的笑说,然后不等她回过神来,率先跨进大厅,手掌上依然有着令他贪恋的余温,温暖了他从昨夜就一直想着工作的心。 唯有在他瞧不见的地方,她那总是深埋情感的双眸才敢肆无忌惮的盯着他。 心是暖暖的,他温和徐缓的嗓音轻易的让她为他痴迷。 心是酸酸的,因为他富可敌国的背景,显而易见的,让她不需要多加思索,就能明白自己配不上他。 像是打翻了所有的调味料,她的心底五味杂陈,完全不知所措。 第七章 “哇,这满桌的菜看看起来好可口。”蓝芍芍跟着蔚尔曜走入大厅,只见一张大圆桌上摆满了早膳,让肚子早已唱空城计的她食指大动。 “坐这里。”他拉了张圆凳,要她在主位旁坐下,然后从一张摆满碗筷的木桌上取了两个瓷碗与两副筷子。 “这是供给店铺里的雇员吃的早膳吗?”瞧着圆桌上热腾腾的米饭、白嫩嫩的馒头、鲜炒蔬菜和肥滋滋的卤肉,十多种菜看,连她都有了想到这里工作的念头。 “嗯,我先在这个时间来吃早膳,吃完之后,雇员们就会以年资多寡,分批先后至大厅用膳。”蔚尔曜替她盛了一碗白饭,放在桌上,接着主动夹了块卤肉放进碗里“多吃点,我瞧你太瘦了,这样怎么跟别人抢生意?” 他低哑的好听嗓音让蓝芍芍的心跳瞬间加快,低垂着小脸,轻轻点了下头,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从前,他总是关心她,吃饭时,老是要她多吃点,不然怎么在海上讨生活?或是天冷时,老是要她多穿一件衣裳,要不然怎么抵挡得住海风的侵蚀?如今说词换了,关怀却依旧。 多年后再次相遇,他一如往昔的关心她、呵护她,这样贴心的举止要她怎么能将他的身形从心坎里剔除? “多吃点菜,刚炒好的青菜十分爽口。”蔚尔曜边说边将菜夹到她的碗里。 “谢谢曜哥哥,你别再夹了,这样我会吃不完的。”蓝芍芍瞧着手上满满的一碗饭,噘起嘴巴。 “我就说你吃得太少了,才一碗饭便喊吃不完,这可不行,既然你已经回到京城,我绝对不允许你瘦得像根竹竿,一定要养胖你才行。”他笑说,硬是将白馒头放到她的碗里。 “曜哥哥,你是要我长得多胖?像头小猪,你才满意吗?”她赌气一般,将自己碗里的白馒头放到他的碗里。 蔚尔曜忍不住莞尔,流露出愉悦的眼神。 他实在不明白,为何与她在一起,他总是能轻易的感觉到快乐? 纵使昨天忙了一整天,在天亮前才返回家中梳洗,小憩了一会儿,又回到店铺里,核对此次从东海运来的商品是否如数齐全,他理当焦头烂额,然而蓝芍芍微微一笑,就能瞬间赶走所有的疲惫。 “我明白了,我可能把芍芍想成爱吃的小猪。”蔚尔曜宠溺的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嗓音里有着无比的欢愉。 蓝芍芍朝他皱了皱鼻子“曜哥哥真坏。” “如果我真的坏,就不会只捏你的小脸。” “咦?”她一脸不解“如果你真的坏,会对我怎样?” “我会对你”看着她微启的粉色唇瓣,他的心在这一刻天摇地动,彷佛被蛊惑,向来理智的他停下动作。 “曜哥哥?” 蔚尔曜急忙回过神来,随即转移视线,像是要掩饰什么,伸出大掌,揉了揉她的头顶,佯装愤慨的开口“如果我真的坏,就会故意夹很多菜放到你的碗里,直到变成一座小山为止。” “曜哥哥,你真无聊。”蓝芍芍露出甜腻的笑容,却无法掩饰她喜爱与他这般亲近的感觉。 他但笑不语,整个人感觉舒爽。 是的,蓝芍芍总是让他心情愉悦,不过并不表示他的心头已经烙印属于她的刻痕他不断的这么告诉自己。 在他有限的生命里,需要做的事还很多,就在那日他亲眼看见母亲干枯的手从父亲的掌心缓缓滑落的瞬间,便明白自己从前的幼稚与可悲。 为了弥补心中最大的缺憾,蔚尔曜知道自己不该将心神放在弥补愧疚以外的事情上头。 一定是因为他一时的目眩神迷,才会对她产生异样情绪,有陷入魔咒的错觉。 是的,一定是这样没错,蓝芍芍对他而言,仅仅是相识多年的好妹子,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饭后,蔚尔曜为了不打扰分批用膳的员工,带着蓝芍芍来到书房后头,石子砌成的池塘中央有座池阁,他们一起坐下。 他从铺着棉布的木盒里取出一支以凤凰为主题的金钗,一边欣赏一边评论“无论是材料的选择还是作工,都十分别致且十分细致,更重要的是样式非常讨喜。” “曜哥哥,你觉得我的东西真的有那么好,可以参加朝廷挑选鲍主嫁妆和贺礼的盛会吗?”虽然几乎看尽天下珍品的蔚尔曜如此夸赞,但是蓝芍芍担心他是不好意思在她的面前批评,才会这么说。 “为何不可?”他放下金钗,拿起一只作工精致的花钿“你这花钿样式新颖,却又不失庄重,使用的金线不仅色泽十分耀眼,触感更是滑顺,如此别致的东西,怎么不能参加评选?” “真的?”她喜出望外。 自从昨夜蔚尔曜提起要她跟着他参加下个月初的朝廷办货之列,她第一个想法是雀跃的,但是当惊喜过去时,随之而来的却是不安的情绪。 她知道自己只是平民百姓,靠着自己摸索,再加上制钗师傅的提点,真的能做出让看尽绝世珍品的皇家成员得以入眼的东西吗? 她猜想,答案是否定的。 今早拿着装有她自信商品的木盒朝蔚家商行走来时,她既担忧又慌张,深怕自己的东西无法满足他挑剔的眼光。 “我怎么会骗你这个小丫头?我说,这样的东西不仅替五公主挑选嫁妆的女官会爱不释手,就连送到宫中女眷的手上时,她们一定也会惊呼连连。” 蔚尔曜低沉的嗓音彷佛藏着神奇的魔力,让蓝芍芍忐忑不安的心情瞬间松懈。 “只是我有一件事得跟你坦白说明。” “什么事?曜哥哥,你直说无妨。”瞧他突然沉下眸光,她不禁心生疑惑。 “这回被邀请的商家都是朝廷多年来合作的店铺,而我会要你跟着我参加,其实并非让你以司珍坊的名义参与,而是必须将你的东西放在我的商品里,打着蔚家商行的名号才成,不过我向你保证,只要你的东西被女官选上,假以时日,朝廷里有女眷同我询问这些饰品时,我一定会带你入宫,让你为她们打造饰品。”蔚尔曜有说不出的愧疚,虽然他与朝廷的关系十分良好,但是要他以关说的方式特许才成立不到两个月的司珍坊入内评选,实在是做不到。 他的确是有能力替蓝芍芍取得邀请函,不过为了避免将来司珍坊被旁人说三道四,他决定采取最保险的方式帮她一把。 “有何不可?”原来是这种事情,蓝芍芍着实松了一口气。“我还怕自己的东西挂在曜哥哥的瓷器名下,会降低你的商品的价值。” “傻丫头。” 蔚尔曜心知肚明,从来不给任何人带来麻烦的蓝芍芍决计不会有二话,但是听到她用甜腻的嗓音说出这些话,表示自己一点也不在意,他的一颗心暖烘烘的,他想,全世界唯有她才能让他拥有这样的感觉。 “我想你得在下个月初之前再多打造一些饰品,好供女官选择。突然增加工作,是否会让你负荷不了?”他有些担忧。 “不会的,打造饰品是我最大的兴趣,绝对不会造成我的负担。”司珍坊的客源尚未稳定,而家中又有五名孩童等着她挣钱养育,为了梦想与孩子们,她绝对不会喊苦。 她努力工作以求得回报的勤奋模样令蔚尔曜心旌动摇,和他所认识的女孩们完全不同,对于她,除了喜爱之外,还增添了说不出来的情绪。 是心疼?还是不舍?抑或是敬佩? 他不想揣测,只想与她保持目前的关系。 “对了,芍芍,我摘些芍药让你带回去,放在店铺里,如何?”蔚尔曜知道蓝芍芍喜爱美丽的芍药,于是开口提议。 “真的?我真的可以带芍药回去?”方才看见在阳光下灿烂耀眼的芍药,她的心就已经被花朵占据,如今花的主人愿意送她一些,让她好生雀跃。 “当然。”他扬起嘴角,率先起身,走向天井。 蓝芍芍赶紧盖上木盒,拎着盒子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卷起袖子,蹲下高挺的身躯,替她摘了二十多朵开得灿烂的芍药。 她是快乐的,直到看见他右手的手腕至手肘那一道扭曲、狰狞的疤痕时,一颗心蓦地紧缩。 还记得那时她才十岁,原本风平浪静的海面突然狂风大作,让站在甲板上的矮小的她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然后一阵巨浪打上甲板,顺势卷走了她。 是他眼捷手快,冲上前,拉住她的小手,让她挂在船身摇摇晃晃,顾不得狂风吹来一块木头割伤了他的右手,鲜血直流,坚持不肯放开她的小手,直到将她拉回船上后,才肯松开。 那是当年他为了救她而留下的丑陋印记,她永远都忘不了,当时他血流如注,却还是露出微笑,用温和的声音安慰她,要她别惊慌,因为她的身边永远都会有他保护着。 “来,我请一名雇员送你回司珍坊,这么多东西,想必你是拿不了的。”蔚尔曜没有发现她的目光,一边说话一边放下袖子。 “嗯。”蓝芍芍轻轻的点头。 她跟着他走进店铺后,再让一名雇员替她拎着东西返回司珍坊,但她的心沉甸甸的,差点要透不过气。 第八章 有了蔚尔曜的夸赞,蓝芍芍彷佛服下定心丸,心情愉悦的回到司珍坊,越发起劲的招呼客人,而趁着没有顾客上门时制作饰品,更是如鱼得水。 这天早晨,阳光普照,她捧着一只木盒,走过龙门大街,来到高耸的皇宫侧门旁,耐心的等待蔚尔曜。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五辆各由两匹骏马拉着的马车出现在龙门大街上,然后为首的马车停在她的身边,后面的四辆马车也跟着停下来。 “芍芍,等很久吗?”蔚尔曜从第一辆马车里走了出来,接过她手中的木盒,当他掂了掂重量后,微微皱起眉头。 “我也才刚到,并不是曜哥哥迟了,是我提早到这里。”蓝芍芍没有错过他拧眉的模样,因为懂他,当然明白他显露不悦的原因。 他总是过度保护她,想必现下的差劲心情全是因为心疼她刚刚抱着重物,从龙门大街的中段走到前段,还在阳光下捧着木盒等待他。 “先上马车。”蔚尔曜一手抱着木盒,一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小心翼翼的将她扶上马车后,才跟着上去。 “咱们上马车是要到哪里?” “进宫去,今天朝廷替即将和亲的公主办嫁妆和准备贺礼的盛会就在宫中,不过离皇亲国戚居住的地方还很远,只是在皇宫内苑最前端的大厅罢了。” “我真的可以入宫?”蓝芍芍瞠大双眼,从来就不曾妄想自己有一天能走入红色宫门的另一端。 “只不过是在外围,就值得你如此开心?”蔚尔曜觉得她纯真得非常可爱,小小的事情便能让她露出喜出望外的神情。 也许正是她这般无欲无求的性格、天真烂漫的思想,与彷佛能融化冰雪的温暖笑容,让看过许多富家千金,甚至是千金之躯的宫中女眷的他,破天荒的觉得没有一名女子能比得上她的万分之一。 “当然,只要能一窥宫墙里的一棵树木,我都觉得此生无憾了。”蓝芍芍咧嘴笑道,眼眸闪闪发光。 他微笑着,几乎无法移开眼睛。 一直到马车缓缓的停下来,她才又开口“是到了吗?” “我想是吧!”蔚尔曜率先步下马车,然后朝她伸出手。 蓝芍芍的小手放在他宽厚的粗糙手掌上,温热瞬间从肌肤渗入,暖和了她的心。 她跳下马车后,仰首看着眼前的红瓦雕花建筑物,身为市井小民,感觉到无比的新奇与雀跃。 “好壮观的地方。” “这栋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蔚尔曜从车夫的手中接过她捧来的沉重木盒,带领着她,走向屋内。 像个乡巴佬,蓝芍芍从踏上第一层阶梯开始,小嘴就合不拢,模样真实又纯真。 他看着她,有说不出的喜爱。 在父亲决定割舍昔日伙伴的那日起,他就未曾妄想过有这么一天能站在她的身旁,用自己的力量帮助她完成梦想。 现下他不想探究自己的澎湃心情究竟代表什么,只想要竭尽所能的陪伴她,尽力替她圆心底最渴望的期盼,不是为了任何报酬,理由非常简单,是他想让她那丰盈的唇瓣永远都是高高的扬起。 “好壮观喔!倘若不是曜哥哥带我来这里,我想这辈子都不可能看见如此盛况空前的场面。”蓝芍芍站在大厅的门外,喜悦的说,同时看着里头约莫有二十位各家商行的主事者与随从,宽广的空间顺着墙壁依序摆了木桌,桌上则放满了各个商贾带来的货品,就像市集一般,让人目不暇给。 “蔚当家,你来啦!”一名内侍迎了上来“我带你到你的座位吧!麻烦你稍等一会儿,大人就快来了。” “麻烦你了。”蔚尔曜跟着内侍走入大厅,来到离屋内高台最近的木桌前。他身后的几名奴仆急忙将手上用木箱装妥的瓷器小心翼翼的放到木桌上,而他则是亲自将属于蓝芍芍的木盒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看了木盒里她亲手制作的女用饰品后,他扬起嘴角,赞美道:“这些饰品真的很别致。” “谢谢曜哥哥的夸赞。”蓝芍芍总是因为他的夸奖而无比雀跃。 “蔚当家,你什么时候也做起女用发饰的买卖?这些东西真美,我想若是将这木盒里的东西拿到后宫,娘娘与公主们一定是爱不释手。”内侍见到木盒里的饰品,也是赞不绝口。 “这些东西全是出自我身旁这小丫头的手,着实不简单。”听到别人夸赞蓝芍芍,蔚尔曜与有荣焉。 “谢谢你的赞美。”蓝芍芍朝内侍点了下头,心情好得不得了。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三名身穿绣有鹬鹣官服的七品官与五名女官走人嘈杂的大厅,众人立刻噤声不语。 “真是抱歉,劳烦各位在忙碌的时候跑这一趟,现在我们就开始挑选下个月即将远赴边疆和亲的公主所要带的嫁妆。”一名由内务府司库派出的官员站在大厅的前方朗声说话。 三男五女马上动作,走到蔚尔曜的身旁。 “陈大人,别来无恙。”他拱手问好,态度不卑不亢,神情自若。 “这次又有劳蔚当家亲自前来,此时正是贵商行进货时期,想必十分忙碌,实在是过意不去。”陈大人知道蔚尔曜靠山稳固,人脉极广,完全不是他这小小七品官能抗衡得了的,因此说起话来便多了些许恭敬。 “陈大人,你多礼了。”他微笑的回话,接着从木盒里取出一支缀有靛蓝渐层羽毛的发簪,放在陈大人的手上“这支发簪十分精美吧!本体是采纯金杆打造,并在上头镂雕祥云图样,再以凤凰昂然为题打造金簪顶端,最后再用点翠手法将羽毛镶嵌在凤凰的尾巴上,实属上品。” “的确别致。”陈大人不断的把玩着发簪,感觉这发饰虽然花样繁复,却不失高雅,凤凰配上羽毛,拿在手上不感到沉重,的确是会令女子喜爱的饰品。 “你再看这只。”蔚尔曜再从木盒里取出一只银色手环“采用纯银制成的女子手环,上头是用作工繁杂的錾刻手法,以牡丹为题,刻上牡丹盛开、花开富贵的样式,并在每朵花蕊上镶有和阗玉,不仅耀眼,而且十分特别。” “的确如此。”陈大人又接过手环,欣赏了好一会儿,才看向木盒里的其他饰品,出自蓝芍芍之手的女用装饰物一个比一个别致,让他喜出望外,啧啧称奇。 “陈大人,你看这些东西如何?我想公主会喜爱这样的饰品。”蔚尔曜不推销自己商行的瓷器,反而将全副心神放在蓝芍芍的商品上。 “大人,这些饰品不只五公主会爱不释手,奴婢想,其他公主必定也会想要拥有。”站在陈大人后头的女官说出自己的意见,她十分了解后宫女眷的喜恶,一眼便分辨得出这些东西能否得到主子们的青睐。 “真是如此吗?”陈大人虽是男子,但是对样式新颖、作工繁杂又细腻的饰品也十分有兴趣,想必女子会更加喜爱。 “是的,木盒里的东西就请陈大人全数购买。”女官说得信誓旦旦。 “我明白了。”陈大人将手上的两样饰品轻轻的放回木盒,抬起头,看着蔚尔曜“蔚当家,你带来的饰品,我全买了。” “谢谢大人。”蔚尔曜加深笑容,口吻却依旧平淡。 “只是我不懂,蔚当家,你是何时开始做起女子饰品的买卖?”陈大人趁着身后的王大人将填价格的空白窗体交给蔚尔曜时,不解的问。 “这位是我的妹子,这些饰品全都出自她的手,倘若这些东西能入得了宫中女眷的眼,可以跟我联络,好让我的妹子再入宫替女眷们量身打造饰品。”他一直替蓝芍芍打通关系,完全没有替蔚家商行招揽生意。 陈大人转头看着蓝芍芍,口吻温和的说:“你好,没想到你竟然能做出如此别出心裁的女用饰品,将来宫中若是有采买此类货品的打算时,再劳烦姑娘了。” 眼前的丫头不仅有一双巧手,还有蔚尔曜当靠山,她的未来是不容小觑。 “谢谢大人。”蓝芍芍赶紧鞠躬,模样生涩又可爱。 陈大人笑得合不拢嘴,过了一会儿,才正色的说:“蔚当家,请让我瞧瞧你带来的瓷器。”他知道蔚尔曜贩卖的瓷器深受皇室喜爱,因此细心挑选蔚家商行的瓷器也是重头戏之一。 蔚家商行的瓷器全是极品,远近驰名,除了蔚家自己有火窑场烧制外,蔚尔曜还从东瀛与其他国家购买瓷器,总是供不应求,不但让他站稳皇商地位,更将他推向京城第一大富商。 第九章 酉时,袁众任在稻禾香叫了一大桌酒菜,以今天成功的卖出饰品为由,热情的宴请蓝芍芍、蓝翠翠和几位友人。 甫从皇宫返回司珍坊的蓝芍芍其实已经疲惫不堪,毕竟一早她便捧着沉甸甸的木盒来到皇宫侧门,然后站在内务府主持的采购会里好几个时辰,虽然有蔚尔曜的陪伴,让她的心情十分愉悦,但是返回店铺后,随即觉得疲劳,令她想要推却袁众任的邀请,却又不好意思。 “我们一同举杯,庆祝芍芍与翠翠离成功又迈进一大步。”袁众任举起酒杯,朝坐在圆桌旁的好友们高喊着。 “恭喜芍芍与翠翠,相信你们两人一定会让司珍坊的生意蒸蒸日上。”小狈子附和。 “是呀!芍芍跟翠翠都是不简单的女孩,你们俩一定成的。”阿猫也说话了。 看着认识最少都超过五年以上的朋友们全都热情相挺,蓝芍芍就算再怎么疲累,也打起精神,露出灿烂的笑容“各位大哥、大姊,谢谢你们,倘若今天没有你们的无私帮助,我与翠翠也不可能会拥有司珍坊。” 她感激的看着坐在圆桌旁的好友们,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小小的角落渗出一丝遗憾。 其实她十分明白,今天之所以能踏进宫门,辛苦制作的饰品能让专司皇宫采购的内务府官员瞧见,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蔚尔曜的帮忙与协助,现在她坐在稻禾香里接受众人的欢呼,着实受之有愧。 “大家怎么都只夸我跟芍芍姊?其实我个人觉得,今天司珍坊是因为有曜哥哥的帮助,才能走入宫墙,应当要请他来此一聚才对。”蓝翠翠开口,也不晓得是洞悉蓝芍芍的心事,还是善解人意。 原本喧闹的气氛瞬间凝结,众人噤若寒蝉。 “怎么了?”她偏着头,露出疑惑的神情,一点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各位,你们怎么突然变得安静?”蓝芍芍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原本气氛不是挺活络的吗?为何在翠翠提起曜哥哥后,眼前的这些人马上面有难色? “哪有突然变得安静?”小狈子朗声大笑,用手肘推着身旁的阿猫,挤出有些尴尬的笑容“我们的确很久没有见到蔚当家了,找一天,咱们就去请蔚当家来聚首,如何?” “是呀!好像已经有五年还是六年没同蔚当家说话了,找一天就来聚聚。”阿猫接收到求救讯号,赶紧帮腔。 小狈子的妻子瞟了眼沉下脸的袁众任,心下一惊,急忙开口“不过蔚当家家大业大,工作一定十分繁忙,咱们还是别去吵他,省得他烦心。” “曜哥哥不管多么忙,都会抽出时间同我们这些老朋友”聚首,他才不是你们口里所说的那样无情的人。蓝翠翠因为在桌下的大腿被蓝芍芍用力捏了下,聪明如她立刻闭上嘴,在心底嘀咕。 袁大哥的脸色为何如此凝重?蓝芍芍不明白,但是应该与翠翠提及曜哥哥有极大的关系。 “袁大哥,谢谢你今天帮我和翠翠办了这场庆功宴,而且还能借机看到许久没见面的大哥大姊们,我真的好开心。”蓝芍芍为了化解尴尬,站起身,朝大家举起酒杯“芍芍在此谢过大家的鼎力相助,往后我与翠翠会更加努力的经营司珍坊,好快些将跟各位借来开店的银两加倍还给大家。”她仰起头,一口饮尽略显浓烈的陈年老酒。 “芍芍,你实在太客气了,挣钱的事别太心急,欠大家的钱慢慢还,没关系,而你欠我的钱,就别还了。”袁众任看着她努力的想要缓和气氛,赶紧咧开嘴,不再沉着一张脸。 众人看了,暗暗松口气。 不晓得是喝了酒,话变多,还是心有所感,袁众任一脸愁苦,嗓音沙哑的说:“都是我害的,倘若我早早戒了赌博的恶习,就不会把原先咱们在海上纵横时抢来的大批银两全都输光,千金难买早知道,若那些钱还在咱们的裤袋里,芍芍与翠翠就不需要窝在这么小的店铺里,也能住大宅邸了。” “不,都是我带大哥去赌博,若要怪,也该怪我。”小狈子急切的将过错往自己的身上揽。 “袁大哥,你别这样说,就当那些输掉的钱不属于咱们,毕竟那些钱也是不义之财,输了反而好,以后落入钱袋里的,都是咱们靠着这双手努力踏实赚来的钱财,才是最要紧的。”蓝芍芍语带安慰的说。 “是,芍芍,你说得是。”袁众任总算露出笑容。 大家继续你一言,我一语,但是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达成袁众任早先告诉他们的密谋。 申时刚过,蓝芍芍一行人是最后一批离开的客人,稻禾香的员工们开始着手整理店面。 一名雇员瞧见老板梁尚维从厨房里走了出来,随即上前“老板,你瞧,被那名年轻人搀扶着走出去的小姑娘怎么有点面熟?” 梁尚维眯起眼,仔细的瞧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小姑娘,也觉得她很眼熟。 “老板,不是我爱说,方才我仔细的观察过,那桌的几个客人彷佛有意要灌醉同桌的两名年纪较轻的姑娘,刚刚已经有人将其中一名姑娘带走,现在这名年轻人单独扶着小姑娘离开,不晓得其中有何缘故?”雇员搔了搔下颚,怎么想都觉得这群人的举动实在怪异。“但愿是我想太多了。” 梁尚维一语不发,下一刻,想起那眼熟的丫头究竟是谁,连忙看向雇员“你去跟着他们,看那个年轻人带小姑娘上哪去,知道去向后赶紧回报,切记,别让他发现你的行踪。” “咦?”雇员不知所措,但是看见老板急忙扯下挂在颈子上的巾子,接着又急忙跑了出去,才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也赶紧穿上外袍,随即跟了上去。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雇员匆忙跑回稻禾香,只见梁尚维一脸焦急的站在店铺门口,而他身后另一名同样心急如焚的男人,竟然是京城鼎鼎有名的大富商蔚尔曜。 “他们上哪去了?”梁尚维急忙询问。 “就在”雇员气喘如牛,说出那对男女的去处。 “谢谢你,辛苦了。”蔚尔曜捺着性子听完雇员的话,拍了拍他的肩头,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方才梁尚维急切的跑到蔚家,告诉蔚尔曜,前几日跟他到稻禾香吃饭的其中一名小丫头似乎喝醉了,被当时也在场的年轻男子搀扶着离开,彷佛事有蹊跷。 一听到这个消息,蔚尔曜顾不得手边还没做完的工作,取了一件外袍,就跟梁尚维匆忙的来到稻禾香,等待雇员回报。 顶着夜风,他顺着龙门大街,再拐入小巷子,来到雇员所说的地点,满心的焦急与担忧。 不需要多加思考,他便明白袁众任究竟想做些什么,但是默默的期盼,袁众任不会对蓝芍芍做出如此污秽下流的事情。 他看着眼前不算简陋的民房,矮墙与蓝色大门,正是雇员形容的房子。 没有敲门,身手矫健的他轻而易举的翻过矮墙,看见主屋里闪烁着微弱的烛光,轻手轻脚的靠近,从微微敞开的窗子往内看,映入眼底的景象让他怒不可遏。 袁众任褪去身上的衣物,仅着长裤,而躺在床上的蓝芍芍则被褪去外袍,只有粉色肚兜裹着酥胸。 “袁、众、任!”蔚尔曜愤怒不已,用力踹开房门,总是温文的眼眸射出暴怒的火光。 袁众任立刻转头,看见他,惊恐得瞠大眼眸“蔚大哥?!” “你这是在做什么?”蔚尔曜一把推开他,拦腰抱起昏迷的蓝芍芍,再用身上的披风紧紧裹住她。 “我只是”袁众任完全没料到蔚尔曜会突然出现,吓得乱了方寸。 “只是?你只是什么?”蔚尔曜低下头,发现她白皙的小脸染上异样的红霞,当下怒气冲天,抬起头,精锐的目光直瞅着袁众任“你到底对芍芍做了什么?你怎么忍心对她做这样的事情?袁众任,我真是看错你了。” “你不会明白!”看着蔚尔曜抱着蓝芍芍的模样,心底的醋意就像潮水,袭向袁众任最脆弱的角落,突然狂怒的大吼“芍芍的心里只有你,而陪在她身边的人却一直都是我!” 第十章 蔚尔曜眯起眼,就像暴风两前的宁静,用力的吐气,奋力压抑过于愤怒的情绪,尽量维持平稳的语气“若你明白芍芍的心里只有我,而你却爱着芍芍,那么你的爱未免也太卑劣、太廉价了。” “我的爱不廉价!”袁众任勃然大怒,不许任何人诋毁他的爱情。“我爱芍芍,只要她属于我,我会用最大的力量保护她、爱她,到时候她就会明白我对她的爱,之后她也会如同我爱她一般的爱着我。” “袁众任,说到底,你就是只想到自己的自私男人,你想利用芍芍的善良,逼她爱上你,这样的你不配拥有芍芍。”蔚尔曜用力吐出一口气,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屋子。 “蔚尔曜,把芍芍还给我!”袁众任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带走她,一个箭步上前,仗着自己身手不凡,想要抢回在他怀里的她。 蔚尔曜眼捷手快,侧身躲过袁众任的攻势,占了地利之便,站在他的身后,控制力道的踹了他一脚,让他无法反抗的跪坐在地上。 “别再执迷不悟,不属于你的心,就算伤害后再用温柔赎罪,那颗心还是永远不会属于你。”蔚尔曜来到袁众任的面前,俯首看着他,语重心长的说,至于袁众任能听进多少,就不是他能掌控的。 蔚尔曜曾经想过要将蓝芍芍送回她家,但是他发现她因为夜风的吹拂而无意识的瑟缩一下,况且他也不清楚蓝翠翠现在的情况,是否适合照顾昏睡的蓝芍芍,因此决定带她回他家。 返回家中时,只剩下等门的小厮还醒着,他不想惊扰其他人,婉拒小厮要替他唤醒丫鬟准备客房,抱着她回到他的房里,轻轻的放在床上。 “嗯。”蓝芍芍微启红唇,轻噫一声。 蔚尔曜注意到了,低下头,一脸焦急“芍芍,你醒了吗?” 迷蒙中,她似乎听见他低哑的好听嗓音,微微张开眼睛,英挺俊朗的他出现在模糊的视线范围,有些虚弱的喃喃“曜哥哥,是你吗?” “是我,怎么?有好一些吗?”他好生心疼,坐在床沿,握起她体温略高的小手,急切的追问。 “嗯。”蓝芍芍依旧半掩着眼,在他粗糙的大掌碰触到她灼热的肌肤时,舒服的叹了口气,扬起满足的笑容,接着将他的手掌贴向自己的脸颊“曜哥哥的手好凉,好舒服。” 她柔嫩的脸颊就像上好的丝绸,莫名的让他的小肮变得灼热。 我在想什么? 蔚尔曜因为自己的生理反应而感到生气,纵使她并非他的亲妹子,但是他已经决定放弃爱情,怎么能将她当成欲望来源? 对于自己的卑劣,他感到歉疚,为了不让自己有过多的妄想与反应,急忙想要抽回被她握住的手掌。 “曜哥哥,别离开我。”蓝芍芍发现他的意图,像个怕被抢走糖果的小孩,慌忙加重手指的力道,深怕他会离开她。 蔚尔曜明白,论力气,她无法赢过他,但是如今他的手还贴在她的小脸上究竟是为了什么? 其实说穿了,就是心底也有一股欲望告诉他,他并不想挣脱她的碰触,不过他不敢承认,微微皱起眉头。 “芍芍,你这样握着我的手不太好。”他好言相劝,并告诉自己,之所以没有摆脱她的箝制,是怕她会感到失落,不是他舍不得离开她。 “一点也没有不好。”蓝芍芍扬起嘴角,小脸不断的磨蹭着他的大掌“曜哥哥的手贴在我的脸上真的好舒服,我好喜欢。” “芍芍?”蔚尔曜眯起眼,注意到她脸上的粉色似乎不太寻常。 在袁众任家中见到昏睡的蓝芍芍时,他还以为她小脸上的红霞是因为喝醉酒而醺红,如今看来,似乎不是这个样子。 难道 他心底的不安慢慢的扩散再扩大,完全不想相信从小看到大的袁众任竟会对妹子般的蓝芍芍下药。 是的,走遍大江南北的蔚尔曜发现了,她被下了春药,因此体温会不断的攀升,还一脸迷蒙的模样。 “芍芍,你撑着点,我现下就要人去请大夫来替你解毒。”他抽出手,就想往门外冲。 “别离开!曜哥哥,求你别离开我。”蓝芍芍急忙环抱住他健壮的腰杆,半坐起身,小脸贴着他的背部。 “芍芍?”她灼热的体温透过布料传达至他的心坎,下一瞬间,沸腾了他的理智。 明知道自己应该要拒绝她的贴近,毕竟现下的她是因为药物的关系,才会由纯真变得如此肆无忌惮,可是他做不到! 大掌在抚上她扣住自己腰际的柔软手背时,蔚尔曜发现自己竟然贪婪得想要她抱紧自己,就算只有片刻的时间,都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曜哥哥,你的背好宽,抱起来凉凉的,好舒服。”浑身燥热的蓝芍芍不晓得自己是怎么搞的,感觉到他的体温比自己低了许多,迫切的贴近他的身体,小手不甘于停留在他坚硬的小肮上,贪恋的往上移动,穿过他的领口,探入其中,抚摸他结实的胸膛。 “芍芍,你别这样。”他急忙扣住她的手腕,阻止她失控的举动。 “曜哥哥,我想要摸你。”她感觉自己的腹部底层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麻痒,接着花心深处泌出一股热浪,染湿了她的亵裤。 小嘴微微开启,含住他的耳朵,粉舌轻轻的舔舐,她的理智早已被高温融化,脑海里回荡着一个声音—— 曜哥哥,我真的好爱你。 蓝芍芍爱着他,早已是心知肚明,在那次面临惊涛骇浪之际,他不顾众人的阻拦,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瞬间,她便知道,她对他并非只有兄妹之情,而是真真切切的爱情。 “芍芍,你听我说,你被下药了,所以忍着点,我马上去请大夫来替你解毒。”蔚尔曜虽然制止她的小手,让她无法再抚摸他,勾撩他的**,却无法阻止内心深处那无耻的欲望,野火一般焚烧他仅存的理智。 “我不要解毒!”她摇头,热烫的气息喷洒在他敏感的耳朵上。 “芍芍,你听话。” “我不听话,我知道自己早已中了毒。”蓝芍芍再次含住他的耳朵,用炽热的舌尖点弄他的耳垂,直到满意了,才又继续说话“我早在认识曜哥哥的那年就已经中了毒,那是深刻爱着曜哥哥的情毒。” 理智早已断线,现在的她毫无隐瞒,一点也不避讳的诉说自己爱慕他许久的情感。 蔚尔曜的呼吸一窒,直瞅着她。 虽然他并非眼盲,早就看出她对他或多或少都存在着男女之间的情愫,但是每每在她冲着他绽放微笑之时,他总是告诉自己,她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根本不代表什么。 为何当她暂时失去理智,泫然欲泣的诉说那份真挚情感时,他的心竟会如此雀跃、如此欣喜若狂,却又这般苦涩? “芍芍,倘若你不控制住自己的举止,一定会后悔的。”他没有中毒,所以不应该随着她起舞。 “我不会后悔,爱上曜哥哥,成为曜哥哥的人,我永远都不会后悔,纵使将来没有福分与曜哥哥比翼双飞,也永远都不后悔自己现在所作的决定。” 蓝芍芍其实不清楚,究竟是因为情毒而焚毁了理智,还是根本就是趁着自己混沌时,完全不保留的将心意告诉他? 突然,她放开他,小脸也不再贴着他的背部。 蔚尔曜不解的转头,望向身后的蓝芍芍。 她双颊绯红,褪去裹在身上的披风,解开系在颈子后面的肚兜绳结,肚兜缓缓的垂落。 “芍芍?”他微微蹙起眉头,理智混乱。 他的口吻带着一丝不悦,那是因为他生气袁众任竟然对她下药,倘若他没有出现,那么她的绝美不就被袁众任一览无遗? 他的语调带着一丝诧异,那是因为惊诧身形娇小的她竟然藏着诱人心弦的绝美。 他的嗓音更带着炽烈的欲望,那是因为他的心早已被她纯真的个性、善解人意的甜美而捕获,面对这样**的她,他只有无边的遐想与无比的**。 胯下传来热烫的温度,蔚尔曜知道自己无法再掌控了。 “曜哥哥,我爱你,是真真切切的爱着你。”蓝芍芍跪坐起身,小手环住他的颈子,粉唇吻上他眉宇间的皱褶。 “曜哥哥,别皱眉,是我自己爱上你,跟你毫无关系。”她轻柔的说,那是她最真实的剖白,柔软的唇瓣吻着他的眼、他的鼻,以及令她无法移开目光的薄唇。 蔚尔曜向来自持过人的理智瞬间消失无踪,欲望一发不可收拾,反手抱住她纤细的腰肢,让她柔嫩的肌肤紧贴着自己,一点空隙都没有。 他的舌头窜入檀口,勾撩着粉舌,不容拒绝的将她纳为己有。 是的,他承认了,对于她,他一点抗拒的能力都没有。 丁香小舌生涩的回应他侵略性十足的舌头,但是蓝芍芍不知道自己稚嫩的反应让蔚尔曜几乎崩溃。 粗糙的大掌贴上她**的背部,他**着她细嫩的肌肤,从她的颈子开始,不断的向下盘旋,顺着她的脊椎,来到纤细的腰肢,长指揉捏着她的腰部,带给她酥麻的快意。 “嗯。”蓝芍芍感觉他冰凉的手指贴在自己发烫的肌肤,十分舒服。 他不断的吮吻丰嫩的唇瓣,舌头扫荡她的檀口,勾撩出她来不及吞咽的甘津,染湿了两人的下颚。 她的腹部底层不断的冒出熊熊烈火,烧得她的额头开始渗出薄汗,身躯也就更毫无意识的紧贴着他,渴求他冰凉的温度能舒缓她的燥热。 “我的芍芍真美。”蔚尔曜放开她的双唇,嗓音低哑的称赞。 在他的眼底,她的小脸泛红,迷蒙的双眼不像平时那般灵动,却有诱人心弦的美感。 蓝芍芍因为他的赞美而笑逐颜开,不知道这样的自己美得不可方物,让他着迷不已。 “曜哥哥,我爱你。”她吻了下他的嘴角,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颊上,让他体内的欲火更加攀升。 蔚尔曜但笑不语,薄唇顺着她的脸颊往下吻,轻舔着她又细又长的颈子,然后无法自持的啮咬一口。 “嗯”蓝芍芍轻叹一声,闭上眼睛。 第十一章 阳光投射进窗内,洒在摆设简单的静谧房间,蓝芍芍缓缓的睁开眼,酸痛的四肢让她忍不住拧起眉头。 “怎么了?” 她努力的撑起身子,发现头隐隐作痛。 在她的记忆里,自己是跟着蓝翠翠一同赴袁众任作东的邀约,之后的事,只有模糊的影像。 印象中,有一双属于蔚尔曜的狭长眼眸不复以往的温文儒雅,狂肆的看着她;脑海里,闪现蔚尔曜精壮赤luo的胸膛;鼻腔里,更是残留蔚尔曜好闻的麝香味道,久久不散 她是怎么了?为何会有如此狂放不羁的印象? 蓝芍芍不清楚,但是很明白自己绝对没有勇气询问他,昨夜他是否与她曾经碰面? 不过他是个正人君子,在遇上她时,一定会告诉她关于昨晚的事情。 “芍芍姊,瞧你安安稳稳的躺在这里,我就放心了。”蓝翠翠快步走进房间,焦急的小脸终于露出微笑。 蓝芍芍回过神来,目光定在蓝翠翠的脸上,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醒来的地方不是她熟悉的房间,而是一间摆设雅致、不铺张的陌生房间。 “翠翠,这里是哪里?”她一脸疑惑,不解的问。 “这里是曜哥哥的房间呀!芍芍姊,难道你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会来到曜哥哥的家中?”蓝翠翠十分诧异。 蓝芍芍轻轻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今天早上我头痛得很,所以晚了些起床,然而当我起床时,却发现一名小厮站在咱们家的门口,之后他瞧见我,便告诉我昨夜芍芍姊喝醉了,被曜哥哥带回家里,要我跟着他到蔚府带你回家。”蓝翠翠解释。 她也同蓝芍芍一样,一早起床便头痛欲裂,心里明白那是昨夜袁众任一群人不断的劝酒,喝了过多的酒的下场,至于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又如何躺在床上睡觉,何时与总是形影不离的蓝芍芍分开,一点印象也没有。 “是呀!”蓝芍芍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十分重要的事情,但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努了努嘴,离开床铺“翠翠,你等等我,我梳洗一下,就可以回家了。” “嗯,让我来帮芍芍姊。”蓝翠翠点头,眼尖的发现床铺旁边的架子上摆着一盆温热的水与崭新的毛巾,于是走上前,打湿毛巾再拧吧,递给蓝芍芍。“芍芍姊,现在已经是巳时了,我想今天咱们就别开店了,要不然等午后再开张,如何?” 不是她想偷懒,而是头还有些痛,也体贴蓝芍芍昨天辛苦一整天,是该好好的歇息。 “嗯,咱们今天就休息一天吧!好久没有带孩子们出去走走,要不然等会儿在市集买些馒头,咱们到城外散心,好不好?”蓝芍芍洗好了脸,开心的提议。 “好啊!”一听到有得玩又有得吃,蓝翠翠高兴得合不拢嘴。 等蓝芍芍简单的整理仪容后,和蓝翠翠一起走出蔚尔曜的房间,一直立在房门口的女婢随即走了上来。 “当家在出门前有交代,请两位姑娘用过早膳后再离开。” “那劳烦你了,请你带路。”蓝芍芍微笑,客气的说。 女婢应了一声,领着她们来到大厅。 她们在圆桌旁坐下,享用满桌的菜看。 半晌,蓝芍芍吃饱了,放下碗筷,抬起头,看见一名老人走了进来,觉得他很眼熟。 “你是芍芍姑娘吗?”老管家面容和蔼,态度温和。 “陈老爹?你是陈老爹,对吧?”蓝芍芍一脸诧异,想起他是从前在海上讨生活时,待她如亲生女儿般的陈老爹。 “没想到芍芍丫头还记得我,还有翠翠,你们现在可是美如天仙的大姑娘了。”被蓝芍芍认出来,陈老爹开心不已。 六年前,蔚尔曜的父亲蔚石还在世时,他就是跟在蔚石的身旁在海上讨生活,那时的他为人亲切,蓝芍芍与蓝翠翠总是爱缠着他。 “对了,我虽然想要和你们说说话,但是时间不允准。”陈老爹可没忘记自己的传话任务。 “怎么了?”蓝翠翠噘着嘴。她有好多话想跟陈老爹说呢! “方才蔚家商行总铺的掌柜来家里,说是即将出嫁边疆的五公主想见见芍芍丫头。” “见我?”蓝芍芍只是一介平民,听到公主召见她,紧张得不得了。 “是呀!爆里的人来传话,说公主昨天看见芍芍丫头制作的饰品,十分喜爱,我想应当是想托你多做一些。” 蓝芍芍这才想起昨天蔚尔曜同陈大人说,她是他的妹子,倘若宫中有任何人想要托她做金钗银钗,可以到蔚家商行找他。 “曜哥哥会和我一起去吗?” 她知道他之所以挺身担任她与皇室之间的桥梁,原因无他,全是因为贴心如他,明白她虽然想拓展店铺,但是对于外务方面完全不在行。 “掌柜说当家接到这个消息,原本是想返家,同丫头你一起进宫,但是他才踏出店铺,商船那里传来不太好的消息,因此他赶去京沪港口处理事情,不过当家已经交代也跟朝廷关系匪浅的掌柜带你入宫,等事情解决后,当家就会入宫找你。”陈老爹照实的说。 “我明白了。”蓝芍芍点头,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商船那里发生事情了?究竟是什么事? 虽不清楚蔚尔曜匆匆赶去京沪港口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一定非同小可。 “芍芍,你的图画得真好。”五公主坐在书房里,看着蓝芍芍亲手绘制的发钗设计图稿,赞叹出声。 “谢谢公主的称赞。”蓝芍芍害臊的咬着唇,微微一笑。 两个时辰前,蔚家商行的掌柜出示公主的手谕,带她入宫后,她的心一直悬在半空中,直到见到五公主,才赫然发现自己的担忧害怕全都是不必要的,因为五公主待人和蔼亲切,加上只年长她一岁,两人十分有话可聊。 “真可惜我要嫁到边疆去了,要不然一定常常召你入宫陪我聊天,再要你多设计些发簪让我配戴。”五公主露出遗憾的表情。 “倘若公主不嫌弃,民女可以在公主出嫁前时常进宫跟公主聊天,就怕公主会嫌民女烦人。”蓝芍芍放下手中的笔,笑说。 “我开心都来不及了,怎么会嫌你烦?”五公主伸手取饼她才刚绘制好的龙凤呈祥金钗设计图稿,既惊诧又期待“这发钗什么时候可以做好?我迫不及待的想要看成品,它戴在母后的头上,一定很好看。” “回公主,请给民女七天的时间,七天后便会送进宫中,让公主亲自鉴定。” “七天?这么快?”五公主喜出望外“那七天后我就等着你将发钗送进宫里,倘若能让我满意,一定重重有赏。” “谢公主。”蓝芍芍低下头,谦卑的说。 五公主即将出嫁,无法参与母亲的生辰庆典,为了表达对母亲的孝心,想破头都想不出该送什么东西给母亲,一直到昨天,她清点了内务府替她打点的嫁妆,躺在木盒里的精致发饰吸引了她的注意,一问之下才知道那是出自被蔚尔曜称为妹子的蓝芍芍之手。 当下她便有了想法,于是召蓝芍芍进宫,要以她的想法与对母亲的感念配上蓝芍芍的巧思和巧手,替她打造独一无二的绝美发钗,送给母亲当作生辰礼物。 蓝芍芍从小就听说皇宫里争权夺利,少有真挚的感情,因此听了五公主找她的缘由后,决定用自己最大的力量帮助公主达成心愿,这跟赏金没有关系,全是因为她被公主的孝心感动。 “草民蔚尔曜参见公主。”一道低哑的嗓音从纱帘后传来。 “进来吧!”五公主开口。 她与蔚尔曜相识甚久,虽然礼法上他这般的成年男子不可以随意进出尚未出嫁的公主书房,但是向来不在乎礼教的五公主一点也不介意。 看着穿着一身深蓝色衣袍的蔚尔曜缓步进入书房,夕阳余晖洒在他略显疲惫的俊逸面容上,让蓝芍芍完全无法移开眼睛,心猛烈的跳动,血液蓦地沸腾。 她知道了,在见到他狭长深邃的眼眸的瞬间,昨夜的旖旎画面闪过她的脑海。 虽然觉得害臊,但是她没有任何悔意,因为她爱恋着他,纵使她的清白已不复在,不过能与他花好月圆,哪怕是顷刻间,她都无怨无悔。 第十二章 “曜哥哥,你来了。”蓝芍芍微笑的起身。 “嗯。”蔚尔曜轻浅的笑着,依然温文尔雅,完全不受昨夜的事影响。 五公主不是傻子,发现他一出现,原本像个孩子的蓝芍芍马上成了十足的女人,而他虽然依旧不多话,深沉的眼阵却因为蓝芍芍而绽出光芒,那是属于相爱的两人才会有的暧昧氛围。 “我说蔚当家,你风尘仆仆的进宫,是怕我吃了芍芍不成?”五公主故意取笑的问。 “回公主,草民只是来确认芍芍有无出言不逊,顶撞了公主可就不好。” 蔚尔曜知晓五公主是在笑话他,扬起嘴角,恭敬的说。 “芍芍不仅可爱敏捷,还会制作令人爱不释手的发饰,这样的好女孩,我怎么可能会因为她的几句话就怒不可遏?”五公主很喜爱笑话蔚尔曜,毕竟认识他这么久,她从来没瞧过他总是沉稳的眼眸里出现另一种风貌。 “是。”他加深笑容,十分同意五公主的看法。 瞧蔚尔曜摆明了就是恋上蓝芍芍的模样,五公主忍不住想要捉弄他,努了努嘴,若有所思的说:“下个月我就得远赴边疆和亲,身旁没有体己的人可以说说话,我想皇帝哥哥疼我疼得紧,要不我就央求皇帝哥哥让芍芍随行,这样我在边疆也不会寂寞,更不愁没有新的饰品可以装饰我。” 他总是尔雅的面容突然崩裂,紧蹙起眉头,既诧异又担忧“公主,你当真?” 倘若五公主真的带蓝芍芍离开京城,他该如何是好? 蓝芍芍也是一脸惊诧的望向公主,虽然她并不清楚在蔚尔曜的心底究竟如何定位她,但是要她离开京城,随公主到千里远的边疆,这样一来,她就无法随时见到心爱的他了。 眼看气氛变得凝结,爱捉弄人的五公主忍不住大笑,促狭的说:“瞧你们俩担心成这样,怎么?这么舍不得离开对方?” 蓝芍芍这才赫然发现,担心害怕的人不是只有自己,还有眼前的蔚尔曜。 一颗心微微的悸动,她并不清楚他为何会有这种神情,不过他会因为公主的一句话而露出紧张的神情,这样就已经足够。 “敢问公主,你方才是在开玩笑,对吧?”他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如果可以,真想上前掐死爱搞怪的公主。 “是说笑的,我怎么会做出棒打鸳鸯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五公主忍俊不禁,斜睨着蓝芍芍,口吻里尽是欣羡与祝福“芍芍,有了蔚当家的细心呵护,虽然我们刚认识不久,我又即将远行,但是会在边疆祝福你有圆满的未来。” 蓝芍芍生涩的扬起嘴角,十分感激公主对她推心置腹,不过一点也不觉得蔚尔曜的心会放在她这坏丫头的身上。 是的,她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只是隐藏得太好,没有让他发现蛛丝马迹。 “时候不早了,蔚当家,你就住在宫里,我马上派人打扫你常住的那间柳苑,待我跟芍芍用完晚膳,就会让她也到柳苑住下,反正柳苑一共有三十几间厢房,你和芍芍就一人挑一间住下。”五公主随即命令奴仆准备房间。 “谢公主。”蔚尔曜拱手。 他时常进出皇宫,留宿宫中一、两晚是家常便饭,位于御花园左侧的柳苑俨然成了他专属的客房。 “芍芍,你陪我吃晚膳,好吗?”五公主拉着蓝芍芍的手,露出笑容。 “谢谢公主的抬爱,能与公主共进晚膳,是民女的荣幸。” “既然如此,蔚当家,你可以离开了,我还有好多话要跟芍芍说,是专属于女子的话题。” “是。”蔚尔曜恭敬的行礼,然后退出五公主的寝宫,朝五皇爷金浚的宅邸走去。 月牙高挂黑幕,微风轻吹,御花园里的茂盛花木发出沙沙声响,令人难以相信如此静谧的典雅空间,竟是日日上演争权夺利戏码的皇宫内苑。 “芍芍姑娘,这边请。”五公主身旁的女婢带着蓝芍芍,来到御花园左侧的柳苑。 她们顺着回廊,即将到达大厅时,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昂然伫立在大厅前。 “谢谢你,送我到这里即可,你快回去休息。”蓝芍芍低声的说,深怕吵到双手负在身后,若有所思的蔚尔曜。 “我明白了。”女婢暧昧的笑了笑,提着灯笼就往回走。 蓝芍芍目送女婢,直到她消失在黑夜中,才轻手轻脚的靠近蔚尔曜。 “回来了。”他在她站立于自己后方时,突然开口。 “嗯。”她点了点头,走上前,与高过自己一个头有余的他并肩而立。 两人沉默不语,他昂首看着月牙,她偷觑着他严峻的侧脸。 过了一会儿,蓝芍芍嗓音甜腻的说:“曜哥哥,谢谢你。” 听出她话语中的感激与感谢,蔚尔曜明知故问“谢什么?” “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你不只带着我让我能在内务府大人们的面前展示自己的饰品,还在百忙中抽空来宫里看我。”她满心感动,知道自己并不够好,匹配不上他这样成功的男子,但是她不会收起爱慕的心,而是只求能在他的心坎上占据一个角落,便心满意足。 “别跟我客气,帮你是我心甘情愿的。”他说的是实话。 一开始,他介入她的生意领域,是为了替她谋求更好的发展,而在与六年未见的她多次见面后,他发现自己的初衷却悄悄的变调。 他很努力的抗拒不该存在的情愫,但是昨夜意外的从梁尚维的口中得知有关她的消息,这才赫然发觉自己总会因为她而担忧、害怕,甚至因为她的笑容而愉悦一整天。 蓝芍芍低着头,笑意依然不减。 “芍芍。”蔚尔曜的嗓音十分低沉,欲语还休。 “怎么?”她抬起头,疑惑的望着似乎有难言之隐的他“曜哥哥,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在她的眼里,他总是意气风发,从未见过他出现局促不安的神情,因此产生不好的预感。 他似乎读出她眼底的忧心忡忡,轻扯嘴角,转移话题“我想,我真是太小看你了。” “怎么突然这么说?” “原先我还担忧让你独自进宫,万一有任何闪失,并非磕头谢罪就能全身而退,但是当我处理完店铺内的事情后,匆匆进宫,却看见你与公主有说有笑,当下觉得你的确是能独当一面。”蔚尔曜说的是实话,他满怀担忧的入宫,瞧见她与公主亲昵的互动,才知道自己小看她了。 “我还不到独当一面的地步,只是五公主很好相处,如此而已。”蓝芍芍一点也不认同他的赞赏。 他扬起嘴角,没打算说话。 “曜哥哥,我可以问你两件事吗?”她鼓起勇气,大着胆子开口,明知道自己不该问,但是脑海里不断回荡的疑惑让她实在是忍不住。 “请问。”蔚尔曜毫不犹豫的回应。 “今天陈老爹说港口那里发生了一些事情,请问是什么事?”她小心翼翼的斟酌用字。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用力的吐出一口气后,企图以云淡风清的语调说话“昨天应当返回港口的店铺商船,直至今天早晨才回来,原先我还以为是海象问题,延迟了一个晚上,但是当商船今早回来时,店铺派去搬货的工人急忙回报,商船昨晚在接近港口约莫两个时辰的距离遭到袭击,商船上的人死伤惨重,货物却一样也没有短少,只打破了几个昂贵的瓷器。” 她瞠大双眼“不是海盗所为吗?” “我想不是。”他若有似无的微笑,隐含着苦涩与不知如何是好。“就船员的描述,约莫二十名身穿黑衣的男女在暗礁边蛰伏,一见到蔚家商行的商旗,便像疯子一样,用铁爪勾住商船后,全数上了船,一句话也没说,就是一阵猛打,教训意味浓厚。” “怎么会这样?”蓝芍芍难以置信。 纵横海上十多年,她十分明白海盗的潜在规则“抢货不抢女人,要钱不要伤人”是一贯的原则,就算迫不得已出手打人,也是因为商家反抗。 虽然当海盗并非十分光荣,但海盗还是有良知的存在与忌讳,倘若发生海上喋血事件,官府一定会介入办案,到时海上巡逻范围扩大,不仅害了自己,也害了其他同行。 “曜哥哥,你最近有与人结怨吗?针对这件事,你心底有嫌疑犯吗?”她一连问了两个问题。 虽然蔚尔曜很清楚她一定会问这些问题,但是听到她慌张的声音,他的心霎时漏跳一拍。 “我想,最近我应当是有与人结怨。”他低沉的嗓音流露出心中的烦恼“人犯,我心里有底。” 听了船员描述攻击事件的始末与领头者的身形,他多么不想坦白的承认,却又清楚的知道谁可能是嫌疑犯。 “曜哥哥,你快去通知官府,捉拿人犯,以免还有其他人受害。”蓝芍芍一点也不了解他心底的拉扯,只怕还有其他人受害。 “这件事情,我会处理,让你担心,真是过意不去。”大掌轻轻的抚着她略显冰凉的脸颊,深邃的眼眸透出一丝温暖。 她看进他的眼里,虽然无法读出他藏着什么心思,但是能很清楚的看出他对她有着些许的特别。 其实她要的不多,只要他的心底存有一点点她的身形,脑海里转着一点点她的面容,甚至只要鼻腔里藏着一点点她的味道,她就心满意足,别无所求。 第十三章 “曜哥哥,昨夜我与你的事,我是”蓝芍芍仔细的瞅着他沉着的面容,就连一个眨眼、一个轻浅的呼吸都不放过。“我是全然记得。” 他没有露出惊诧的表情,也没有显得烦躁,依然是那个就算天塌下来,也温文尔雅的蔚尔曜。 心莫名的抽痛,她其实心底早已有了假定。 她想,他也许会紧张她要他负责;她猜,他应该会透出无可奈何;她甚至偷偷的期盼,他会红着脸,点头承认昨晚是美好的一夜 但是他就连深如子夜的眼眸都没有眨动,那是平时的他,并非为了她而有一些些不同的他。 “曜哥哥,请你别担心,我说这些话并非要你表态,只是因为” 蓝芍芍慌了,因为发现他冷着脸,一语不发。 她真想扯下自己的嘴,但是用力的吐了一口气,很努力的告诉自己,是她自己要开这个口,为的就是不想让两人之间存有隔阂。 “我不想曜哥哥将昨夜的事搁在心底,希望你别记得昨夜的事情。”终于说出口了,虽然是违心之论,但至少两人之间的尴尬会渐渐的化解。 “我会的,我也不会的。”蔚尔曜嗓音低哑的说。 “咦?”蓝芍芍一点也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昨夜害你异常的原因,我会努力的忘记,但是昨晚与你欢爱的情景,我却会记得,而且是永远往心底摆。”他的声音不大,但是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的。 “曜哥哥,你”她不晓得他究竟在想些什么,说实话,与他相识超过十三年,她总是抓不住他的心思。 “为何要我忘了昨夜的事?”他勾起一边眉头,不悦的反问。 “因为曜哥哥与我一点也不相衬,倘若你要为了昨夜的事对我负责,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毕竟你是如此不凡,而我只是个平庸的人,深怕我会害你下半辈子不快乐。”泪水盈满眼眶,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可能是因为舍不得他的责任心吧! “怎么哭了?”蔚尔曜关心的问。 “我才没有哭,我不会哭的。”蓝芍芍勉强忍住,不让眼泪滑落“六年前与曜哥哥分道扬镳时,我就与你约定好,将来一定会勇敢的走下去,不再当个爱哭鬼。” 嘴角微扬,他沉着的双眼透出温柔,下一瞬间,俯首吻上她湿润的眼角,再来是高挺的鼻子,最后才是诱人的丰唇。 她还来不及反应,他的舌头便窜入她的嘴里,熟稔的勾撩她生涩的丁香小舌。 他的吻没有太多的激昂与猛烈,反而是轻轻柔柔的,不是想将她拆吞入腹的激狂索求,而是温柔的安抚着她、爱怜着她。 “唔”蓝芍芍感觉羞耻极了。 蔚尔曜撤出舌头,并不急着离开她的唇,反倒是用牙齿轻轻的啃咬她柔软的下唇。 “芍芍昨夜的事,我决计不会忘。”他贴近她的耳朵说话,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肌肤上。 “曜哥哥,可是”她全身酥麻,几乎站不住脚,虽然很喜爱与他的亲昵互动,但还是要厘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吻她。 “没有可是,因为你是蓝芍芍,与你做过的任何一件事情,在我的心底,都是珍贵的宝物。”他坚定的说,然后拦腰抱起她,往屋内走去。 “啊!”双脚忽然腾空,她吓了一跳,双手急忙圈住他的颈子,只怕自己会不小心掉下去。 蔚尔曜有力的手臂抱着她,彷佛捧着羽毛一般轻而易举,稳重的脚步直往他时常住的房间走去。 来到内室,他将她安稳的放在柔软的床上。 “曜哥哥?”蓝芍芍仰起头,望向立在床沿的蔚尔曜,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 “芍芍。”他温热的大掌抚着她略显冰凉的小脸,薄唇随即覆上她的红唇。 一反方才的温柔浅吻,蔚尔曜变得急切,舌头再度探入她的芳香檀口中,点弄着她不知如何是好的丁香小舌,邀请她与他共舞。 大掌顺着她的纤颈往下滑动,轻轻的揉捏她的骨感手臂后,来到纤细的腰肢,爱不释手的来回抚弄。 “唔”蓝芍芍情不自禁的娇吟出声,平坦的腹部渐渐的灼热起来。 他们不断的吸吮对方的唇瓣,无法合拢的小嘴只能任由甘津从嘴角缓缓的流下,沾染上他刚毅的下颚。 直到心满意足,蔚尔曜才离开她红艳的丰唇,用拇指拭去自己嘴边的湿润,再将它放入嘴里,品尝她的香甜。 “曜哥哥,你别这样!”瞧见他挑逗的举动,她害臊的想要阻止他。 “怎么不能?”他一反常态,总是波澜不兴的眼眸透出无比的欢愉“我说,芍芍的嘴真好吃。” “你”蓝芍芍的双颊倏地晕红,小嘴开了又合,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她不知如何是好,双眼圆睁的可爱模样,让他紧紧的抱住她,不需要华丽的言语、不需要火热的眼神,他对她的奔腾爱情,以不断吸吮着粉嫩的双唇来诉说。 烫热的薄唇吻着她丰嫩的唇瓣,直到红艳的唇瓣因为他的热情吮吻而更加火红,他才顺着她的下颚游移至她的锁骨,留下一道道爱恋的痕迹。 “真美。” 他的嘴熨烫了她的肌肤,他灼热的温度像是电流,在她娇小的身躯里头流窜,令她舒坦的吟哦出声“嗯”“芍芍,你真美。” 他并没有言过其实,她赛雪的肌肤因为动情而泛起淡淡的红色,原先晶亮的大眼变得迷蒙。 她不是他心底的孩子蓝芍芍了,而是有着少女与女人气息的蓝芍芍,更是专属于他一人的蓝芍芍。 “曜哥哥”蓝芍芍不明白他为何又会拥抱她,但是不想探究,因为能与他紧紧相拥、热切的欢爱,是她这辈子仅次于想与他共效于飞的痴心妄想。 “芍芍,我在这里。”蔚尔曜随即低下身子,覆上她脆弱的身躯,用他的力量压住她的柔美。 “曜哥哥我心底一直都只有你。”也许是被他的体重压傻了,或许是因为他的拥吻而发晕了,她说出心里话。 “我明白,我都明白。” 夜风轻轻吹拂,花木发出细碎的声响,华丽的屋内仅点了一盏烛火,柔软的床上有一对相拥的男女。 蔚尔曜几乎无法捺下性子,毕竟昨夜才尝过她的美好,无可否认的,早晨离开她身畔时,从未为任何人留恋过的黑阵直盯着她的睡颜,这是他第一次有了重视的人。 “芍芍,我的芍芍”他低下头,膜拜一般吻着她的肌肤。 蓝芍芍眯着眼,感受他火热的舌头舔着自己,如此畅快的感受令她无法隐忍的娇吟“嗯,好舒服” 从宫中返回家里已经三天了,一早,蓝芍芍一如往常的来到司珍坊开店做生意。 不同的是,她这几日将招呼客人的事情交给蓝翠翠与小狈子的妻子,自己则躲在店铺后头,细心的替五公主打造送给母亲的贺礼。 她从小就没有亲生父母陪在身畔,因此看见五公主对母亲的孺慕之情,感到十分羡慕,对于五公主即将远赴边疆和亲,想必未来的日子只能遥望母亲所在的中原,不禁有些心疼,所以更加用心的打造要交给五公主的发钗。 距离七日的期限还有四天,她因为用心与专注,已经完成大半发钗,甚至方才还用最困难的点翠技术,将袁众任前一阵子从外岛带回的彩色羽毛点缀在上头,如今只剩下简单的镶嵌工作,想必一定能提早交给五公主。 蓝芍芍低下头,专注的将翡翠缀在凤凰身上。 这时,蓝翠翠从外头走了进来“芍芍姊,打扰你一下。”如果可以,她不想打扰蓝芍芍工作。 蓝芍芍抬起头,望向蓝翠翠“怎么了?” “芍芍姊,外头有一位叫做方萤的姑娘要找你,她说今天一定要见到你。”蓝翠翠照实传话。 方萤姑娘?她来司珍坊做什么? 蓝芍芍微蹙着眉头,想着该如何拒绝,但是看见蓝翠翠一脸为难,便了解她一定是无法拒绝方萤的再三请托,无计可施,才会进来打扰自己。 “发钗的制作刚好告一个段落,我正想起身舒展筋骨。”蓝芍芍放下手中的东西,站起身,跟着蓝翠翠走到店铺。 约莫十位客人在店里挑选着,她一眼就瞧见身着华贵衣裳的方萤站在木柜前,欣赏着发簪,于是缓步走到她身旁。 “方姑娘,让你久等了。”蓝芍芍语带抱歉的说,看着高自己半个头的女子。 “不,是我不好,刚才那名小姑娘都说你在里头忙着,我却还硬要她请你出来相见,是我不对。”方萤同第一次见面一样,说话的嗓音柔柔软软的,很客气,没有骄纵的气息。 “你太见外了,是我不好,明明开店做生意,竟然还躲在里头,若要说谁错,那一定是我的错。”蓝芍芍扬起嘴角,对于眼前的富家千金有说不出的喜爱。 “今天我是想请芍芍姑娘帮我制作一套首饰,包含发簪、花钿、手环、戒指与耳坠,希望你能帮帮我。”方萤恳求,展现诚心。 “当然好,你这套首饰有特别的用途吗?因为这样才能依据情况而改变设计。”蓝芍芍非常乐意接下这份工作,毕竟有源源不绝的订单,才会有收入。 “是”方萤娇羞的低下头“下个月底蔚大哥忙碌的工作就会告一个段落,我爹已经发邀请函请他参加寿宴,届时我爹会发出想与他结为亲家的讯息。” 第十四章 “蔚大哥?”蓝芍芍微蹙眉头,很努力的压抑惊诧的情绪,企图用平静的口吻说话,却无法克制语调里的颤抖“你说的蔚大哥,是指蔚尔曜吗?” “嗯,就是蔚尔曜。”谈起他,方萤有说不出的喜爱“蔚大哥虽然温文尔雅,做生意时却有强力的手腕,在他父亲过世后,他扛下店铺,短短的三年里扩展店铺范围,如今已高达八十五间。” 方萤说的这些事,蓝芍芍都知道,早已明白蔚尔曜是个了不起的男子。 “我爹只有我一个女儿,我自知无法扛下家中庞大的财产与商铺,因此我爹便看上蔚大哥,希望藉由联姻,更加壮大蔚、方两家。” 蓝芍芍瞧着方萤幸福的表情,明了自己不过是个孤女,一年前还是继续做着蔚尔曜最不齿的事情,相较之下,她根本比不上家财万贯又美若天仙的方萤。 “嗯。”她不晓得该说什么,只能勉强扬起两边嘴角,却不知道这样的表情比哭还要难看。 好在方萤沉醉在正构思的未来里,没有多去注意蓝芍芍落寞的神情。 “芍芍姑娘,下个月约莫十五号,能做出我想请你做的东西吗?尽可能让我看起来华贵又美丽,毕竟那日也许就是我的订亲日,所以不好好的打扮是不行的。”方萤握住蓝芍芍的小手,流露出请托的眼神。 蓝芍芍知道自己无法拒绝,轻轻的点头“嗯,我知道了。” “谢谢你,我真的觉得司珍坊的饰品比悦来坊要来得精巧与细致,我想,那天我戴上你替我量身打造的饰品,一定能让蔚大哥答应这门亲事。”方萤将蓝芍芍当作姊妹,因此什么羞人的话都能说出口。 “一定会的,曜哥哥一定会喜欢。”蓝芍芍更加用力的扯动嘴角,闪亮的眼里泛起酸涩,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哭。 望着方萤盈盈款摆的走出店门,她的眼里有羡慕,有悲伤,更有嫉妒,清楚的明白蔚尔曜并不适合她,像他这样不凡的男子,身畔站着的就该是像方萤这类相貌、家世、财富与仪态皆是一等一的女子。 是呀!她早就告诉自己,不需要与他共效于飞,仅有两夜的短暂欢爱,对她这样恶贯满盈的人来说,早已足够。 蓝芍芍摇摇晃晃的走回店铺后头,坐在桌前,看着满桌的制钗工具,心情却是无比低落。 六年前,蔚尔曜与他的父亲蔚石决然离去的背影还依旧清晰,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蔚石和义父袁道恩断义绝的场景。 蔚石当时遭受丧妻之痛,毅然决然不再继续在海上当海盗,放弃了三十年来一亮出便能纵横大海的旗帜,说他亏欠妻子太多,长年在海上讨生活,让他忘了关心妻子,甚至妻子濒临死亡时还在海上差点赶不回家。 这是蔚石的说法,他还语重心长的要袁道领着他的手下,用这些年抢到的钱财做点生意,正正当当的做人。 那时决定分道扬镳的蔚尔曜,拉着蓝芍芍的手,走到京沪港口的右端,爬上刚动工还未完全盖好的雪白防波堤。 他与她并肩坐在上头,望着无边无际的蔚蓝海面,那闪着耀眼光芒的海天一色依然在她的脑海里,久久无法忘怀。 “芍芍,别当海盗了。”这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 “为什么?难道当海盗的这几年,曜哥哥都不开心?” “一点也不开心,抢劫别人辛苦赚来的钱财,供自己享乐,这是可耻的行为,虽然我是最近才猛然惊觉,但是不希望你同我一样,在最伤痛的时候才醒悟。” 他的话依旧回荡在她的耳畔,义父对她的养育之恩却不能不报,只要袁道一天不肯金盆洗手,即使已经跟当年的同伴恩断义绝,她就一天不能离开。 失去他,海上生活是无聊的、是漫长的,每每她从商人的船舱里取出抢来的货品时,他的声音就像紧箍咒,束缚着她所有的心神,让她自责不已,夜不成眠。 后来她又听说了,蔚石与儿子蔚尔曜成立蔚家商行,每年不仅开仓赈灾,还捐了大批的银两给需要救助的贫困者,更是大手笔的赞助粮草,送给边疆的战士们。 分离的三年后,蔚石追随爱妻的脚步离开人间,那时她又听说蔚尔曜克绍箕裘,除了接下店铺的所有生意外,还扩大店铺触角,往京城外头发展,更与朝廷关系良好,每年用来帮助贫困者的金钱难以计数,俨然成为众人眼中的大善人,京城首屈一指的大富商,至于他的过往,就不再重要了。 每每听闻关于他的消息,蓝芍芍都真心的为他开心,却也知道自己离他越来越遥远。 “芍芍姊,不好了。”蓝翠翠突然慌张的跑了进来,打断她的思绪。 “怎么了?” “小花她她在家中昏了过去,怎么办?芍芍姊,你说该怎么办?”蓝翠翠泪流满面,手足无措。 “翠翠,别慌,你先把店铺关起来,之后赶紧回家里,我马上去请大夫,替小花看病。”蓝芍芍虽然也是心急如焚,但是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 “我知道了,我马上关上店门,赶回家里。”蓝翠翠急忙点头,转身就往外冲。 “姑娘,真的很抱歉。”留着白胡子的年迈大夫踏出房间,看见蓝芍芍与蓝翠翠,随即摇头叹息。 “大夫,你这是什么意思?”蓝芍芍睁大双眼,紧张的询问。 “这孩子不仅发高烧,全身乏力,还不时伴随着呕吐,想必过几日应该就会起疹子,这是染上天花的症状。” “天花?怎么可能?”蓝芍芍难以置信。 “姑娘,虽然残忍了些,但还是请你们赶紧将她送走,免得传染给其他孩子。”大夫沉着脸说话。 “不!我们绝对不会放弃小花,大夫,可以请你帮帮忙吗?”蓝芍芍扯着大夫的衣摆,泪水有如断线的珍珠,不停的滑落。 “这”大夫一脸为难,叹了口气“有一个方法也许可行。” “真的?请大夫赶紧指示。”蓝芍芍喜出望外,抹干眼泪,期盼的望向大夫。 “找一名已经染过天花的人,一日三次以蜜擦在孩子的身上,并每日服下以白牛虱制成的粉末,更重要的是,与孩子同住在一起的你们倘若没染过天花,就要先将从染上天花的人身上取下的结痂磨成粉,再吸入鼻子内,这种方式称作种喜痘,以免孩子好了,换你们染病。切记,染病的孩子身上的衣物与任何用品都必须要以沸水煮过,方能再使用,如此一来,才能有痊愈的机会。”大夫缓缓的说,深怕蓝芍芍与蓝翠翠听不明白。 “谢谢大夫,那你说的蜜、粉末和种喜痘,该要去哪里买?”蓝芍芍一听到事情有了转圜的余地,彷佛溺水者抓到了浮木。 “这些东西都不便宜,尤其是用来种喜痘的粉十分昂贵,所以需要准备四、五十两银子,你现在到龙门大街的前段,一间称作来乐药坊有卖,但是那里的掌柜视钱如命,没有钱,他不可能将东西卖给你。” “四、五十两?”蓝芍芍双眼圆睁。她哪里凑得到这些钱? “姑娘,若要医治这孩子,实在不能拖,最晚明天就要让她服下药粉,否则痊愈的机会越来越渺茫。” “我明白了,谢谢大夫。”蓝芍芍随即从袖口取出绣囊,拿了诊疗费给大夫后,急忙交代一些事情,便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当她气喘吁吁的来到蔚家商行时,却听到青天霹雳的消息,让她像游魂般在茫茫人海中游荡,不知何去何从。 接待她的蔚家商行雇员,是上回领着她进入店铺找蔚尔曜的年轻男子,他告诉她,老板出海去了,因为前几日的海上喋血事件,让他不得不亲自出马。 她还向他询问了陈老爹的去向,却又得知陈老爹这几天出城去办事。 这下能作主借她银两的人全都离开京城,要她在短时间内如何能凑得到四、五十两? 难道她该跟方萤开口? 这是蓝芍芍最犹豫不决的事。 为了小花,她理当放下心底的欣羡,但是方萤与她并不熟稔,跟她开口借钱,实在令她为难。 就在蓝芍芍陷入天人交战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转头一看,是一脸疑惑的袁众任。 “芍芍?” “袁大哥?”虽然知道他一定没有这么多银两,但她还是不死心的开口“小花病了,需要四、五十两治病,袁大哥,我该怎么办?”说着,热烫的泪珠又滑落脸颊。 袁众任看了,好不心疼,赶紧丢掉吃了一半的烤番薯,不知所措的说:“芍芍,别哭,先别急。” “袁大哥,你帮帮我,也帮帮小花,好吗?”蓝芍芍抬起头,殷切的看着他。 她白皙的脸蛋因为抽噎而泛红,盈满泪珠的大眼看起来楚楚可怜,袁众任知道自己不能趁人之危,但是看着她越发美丽的容颜,他的心底悄悄升起一个不该有的恶毒计划。 是的,他想要蓝芍芍当他的妻子。 就算她的心不属于他,但是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她属于他,总有一天一定会爱上他。 “芍芍,你听我说,今晚咱们就来” 听着他压低声音说的话,蓝芍芍不自觉的皱起眉头,迟疑的开口“这”“能在短时间内凑到这些钱,只有这个方法了。”他蛊惑着她。 咬着唇,她苦思了一会儿,脑海里浮现小花对抗病魔的孱弱模样,一颗心揪痛着。 “好,我做。” 蓝芍芍决定豁出去了,为了小花,她什么事都愿意做。 第十五章 广阔无垠的海面彷佛黑洞,像是黑豹蛰伏在深处,静静的等待猎物掉入陷阱里,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正值月圆之时,明亮的月光照射着平静的海面,也照射着航行的船只。 “就是那艘。”袁众任穿着一身黑衣,在刻意绑在暗礁上的小船里蹲低身子。蓝芍芍也是一身黑,直长的黑发扎成马尾巴,相较于袁众任与其他伙伴的兴奋神情,她的面容带着一丝迟疑。 袁道过世后,她不断的劝袁众任带着伙伴们脚踏实地的做生意,总算在一年前,他与小狈子输了一**债后,听进她说的话,开始到附近的国家与城镇批货,做生意,并存了一些钱,借给她,一圆开店的梦想。 但是她似乎太天真了,还以为他早已金盆洗手,今天在大街上遇见他后,她才明白他总是将她说的话当作耳边风。 今早在龙门大街旁,袁众任向蓝芍芍坦白—— “芍芍,其实我有时也会重操旧业,在到东瀛购买布料时,回程若看到大商船上只有少少的人手,就会偷偷的驾着小船尾随,然后到了我熟悉的海域便上船抢劫,毕竟到各个地方办货总是需要金钱,而我手头也没有这么多钱可以运用。” 瞧着他露出尴尬的笑容,一边搔头一边说话,她明白他可能又把办货的钱拿去赌博,然而医治小花一事迫在眉睫,她已经没有心思责怪他了。 “根据可靠消息,今晚在咱们时常活动的海域会有一艘商船经过,里头载着金子和银子,咱们上船去抢一些,帮小花买药治病。”袁众任又说。 就在蓝芍芍迟疑的时候,脑海里掠过的是小花虚弱的身躯不断颤抖的模样,让她心痛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并不清楚蔚尔曜何时会返回京城,也不知道陈老爹什么时候会回到蔚家,更与方萤没有交情,但是除了他们,她实在想不到有谁能在一天内借她这么大笔的银两。 “芍芍,你不是说小花的病不能再拖了?既然如此,你不需要犹豫了。”袁众任不断的蛊惑她“若非今晚是临时行动,不然我就不会要你也加入,只需要我跟小狈子和一票弟兄就可以替你抢得钱财,医治小花的病。” 他的心思浅显易懂,她却看不清楚。 在他几番的诱惑后,蓝芍芍点头,答应参与今晚的行动。 寒冷的海风吹拂她白皙的脸颊,让她感觉凉意,更拉回了思绪,看向远方,发现一点光芒缓缓的朝他们而来。 “来了。”袁众任一脸兴奋。 “大哥,咱们这边也准备好了。”小狈子拿着绑有铁爪的麻绳,一边将刀插在自己的腰带上头。 夜风带来肃穆的杀机,一触即发的危险,就在商船靠近他们蛰伏的暗礁附近,即将展开。 袁众任将黑色布巾绑在脸上,随即高声一呼“行动!” 听到大哥的指令,三艘分别载着五人的小船快速的滑行,直冲向商船,袁众任与蓝芍芍乘坐的船跟在后头。 小狈子与另外三名兄弟率先采取行动,先将铁爪勾在商船的甲板上,拉稳之后,便让弟兄们顺着麻绳爬上商船。 “什么人?”在甲板上巡逻的两名船员一发现有外人入侵,随即拿起火把,看向来人。 蓝芍芍与另外四名女眷是最后上商船的,当她身手利落的顺着绳子攀爬至甲板上时,只见原先在船舱里休息的船员们全都跑了出来。 “把钱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袁众任刻意压低声音说话。 “快!快把钱交出来,否则有你们好受的。”小狈子也加入叫嚣的行列。 “又是你们!前几天攻击我们商船的就是你们,对吧?”一听声音,一名船员随即认出前几日在这艘商船上发生的喋血事件,正是这群人造成的。 蓝芍芍皱起眉头,知道自己不该在这惊险万分的时候分神,却忍不住联想起那日蔚尔曜同她说自家船员被砍杀一事。 难道 她诧异的转头看向船桅,那需要三名成年男子张开手臂才能环抱的船桅顶端,一面熟悉的商旗在月光下飘扬。 心跳彷佛漏了一拍,喉咙梗着硬块,她几乎无法呼吸。 “废话少说!快去里头把钱拿出来。”袁众任大吼。小狈子也扯开嗓子大叫:“老大说话了,还不快行动?难道你们要逼我们” “逼你们怎样?”一道冷冽的声音从船舱里传了出来。 很快的,蔚尔曜走上甲板,他身穿深蓝色衣袍,黑发随意的束起,任由越来越大的海风吹拂,飘扬在身后,向来温文的眼眸早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愤怒、是憎恨,更是不齿。 蓝芍芍急忙从他的身上移开视线,心脏收缩的速度一下比一下猛烈,感觉到自己浑身颤抖,在海风的侵袭下,几乎要站不住脚。 “前几日你带着手下上我的船,砍杀人,究竟是为什么,我心知肚明。”蔚尔曜坚定的说,眼神锐利,一瞬也不瞬的盯着袁众任。 “你在说什么,我不清楚。”袁众任心虚了,嗓音微微颤抖。 蔚尔曜勾起嘴角,冷嗤一声,对于他敢做不敢当的举止,感到万分不屑。 “别啰唆,快把钱交出来,不然我们真的不客气了。”眼看老大都不说话,小狈子只好开口叫嚣。 蔚尔曜一直盯着袁众任,似乎在等待他的坦白。 “不交钱,是吗?”小狈子用尽所有的力气大吼,接着高举手上的弯刀,往前一比“伙伴们,去把钱全抢过来。” 小狈子的地位仅次于袁众任,因此他的命令让其他弟兄马上举起刀,往前冲,彷佛要置人于死地,每一下都毫不留情。 蔚尔曜不是傻子,既然这次亲自出马,必定有他的用意,缓缓扬起嘴角,在众人砍杀的阵仗中,文风不动的立在原地,冷淡的眼眸看着与他对峙的袁众任。“那次杀人是为了她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袁众任想装傻到底。 “袁众任,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商船被袭击的时机,是我从你手上抢下她的当晚,根据其他船员的回报,我便知道那人是你,毕竟你驾小船上大船的手法、砍杀船员的阵仗,都和咱们以前如出一辙,你说,不是你,还会是谁?”蔚尔曜低哑的音量不大不小,刚好让袁众任与蓝芍芍听得清清楚楚。 站在栏杆旁,她觉得自己彷佛被钉了铁钉,一步也不能移动。 她不清楚袁众任是否设计她,是他明知她爱着蔚尔曜,却还在她手足无措的时刻,设计她上了蔚尔曜的船,要的就是让蔚尔曜误以为她也是他的一员不!她不愿这么想。 袁众任待她好,她最清楚了,不是吗? 这时,一名男子悄悄的接近蓝芍芍,提起手上亮晃晃的刀子,就要砍向她的身子。 “芍芍,小心!”袁众任瞧见有人想要伤害她,一时紧张的大喊。 芍芍?蔚尔曜勾起一边眉头,望向立在栏杆旁的娇小身形。 蓝芍芍回过神来,转头,看见刀子已经晃到眼前,一个侧身,顺利的躲过攻击,但是就在她面向蔚尔曜时,被刀锋划破的面罩缓缓的落了下来。 十多支火把让黑夜犹如白昼,蔚尔曜轻易的看清楚,她惨白着一张脸,脸上布满惊诧与愧疚。 那张他曾经流连忘返的粉唇微微的开启,似乎想对他说些什么,却迟迟没有发出声音。 那双他曾经爱恋不已的双眸怔怔的睁大,彷佛想告诉他什么,却在下一刻撇开,用卷翘的睫毛挡住眸光。 “芍芍,为什么?”蔚尔曜心急如焚,感觉被狠狠的敲了一记闷棍,嗓音沙哑的问。 “曜哥哥,我”蓝芍芍欲言又止,不知道自己能说出什么理由。 是因为她急着用钱,在找不到他的情况下,跟着袁众任来抢劫吗?还是她百般不愿的跟着袁众任重操旧业,却不知道今天的目标是蔚家商行的商船? 任凭她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的理由可笑至极。 做错事的人是她,走偏道路的人也是她,既然都已经跟着大伙上船了,她就没有推托的理由。 蔚尔曜不明白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心底却不断的大吼着,求她说些什么话,就算是诓骗他,也比惊诧的张大双眼,微启双唇,什么都不说来得强。 第十六章 两方的刀剑互击,场面惊心动魄,蓝芍芍却听不到外界任何的声响,只听见一颗破碎的心无助的收缩声音。 这时,原先的风平浪静开始变调,狂风大作,浪潮翻腾,一波又一波的拍打船身,偌大的商船开始摇晃。 下一刻,一道高过船身的大浪席卷而来,猛烈的撞击船身右侧,商船顿时天摇地动。 蓝芍芍站在被浪潮袭击的右侧船身的栏杆旁,冰凉的大浪瞬间打湿她娇小的身躯,慌忙中,她抓紧了栏杆,却在船身剧烈摇晃时,力道不足的松开手,被恶浪卷走,带向海底。 “芍芍!”蔚尔曜眼捷手快,忘了自身的安危,冲上前去,左手握住栏杆,身躯往下探,在电光石火的那一刻,右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蓝芍芍吊挂在半空中,仰首望见的,是在火焰映照下一脸惊恐的蔚尔曜。 他的上半身悬在船身外,仅靠腹部和左手抓住栏杆,支撑自己与她的重量,险象环生。 突然响起一声轰天巨响,她转头,看见一道巨浪朝着商船席卷而来,赶紧回头,惊慌的大吼“快放开我!”她知道自己毫无逃生的机会。 “别怕,我马上拉你上来。”蔚尔曜疯狂的大喊,知道如果不加快动作,她势必淹没在浪潮里。 他奋力的将她往上拉,颤抖的右手臂青筋毕露。 在巨浪来临前,小浪拍打着船身,使得商船不停的摇晃,倘若他再不赶紧逃到船身左侧,一定会被巨浪卷走。 “放开我!”蓝芍芍着急的大叫。 “我不放!”蔚尔曜努力的握紧她的手腕,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当家,快放手呀!”商船雇员赶紧上前,拉扯着蔚尔曜的肩头,想将他拉到船身的左侧。 “当家,你再不放手,铁定会被卷进海里。”另一名船员扯着他的右手,逼他松手逃生。 巨浪奋力的拍打船身,惊天动地的摇晃让船上的所有人都无法站稳脚步。 蓝芍芍感觉背部彷佛有千万根刺同时扎上自己,用力的咬牙,看着逐渐被水花模糊的景象,朦眬中,她看见蔚尔曜狂吼的模样。 手松开了,娇小的身躯缓缓的掉进海里,她双手高举,没有逃生的打算,也明白不论再怎么努力,活命的机会微乎其微,既然如此,就任由冰凉的海水将她带入海底。 至少她的离开,会让蔚尔曜偶尔看见这蔚蓝的大海时,想起她。 在海上飘荡十多年,她对于诡谲多变的海是敬畏,也是害怕,还有更多的是喜爱,毕竟她的爱恋就在这片海上悄悄成形,若恋情也淹没在这深深的海底,算是有始有终吧! 蓝芍芍闭上眼睛,泪水消失在海水里,脸上却露出淡淡的笑容。 缓缓睁开眼睛,蓝芍芍感觉全身无力,背部无比的剌痛,忍不住低声哀号。始终待在房里照顾她的蓝翠翠,听到声音,急忙来到床畔,担忧的看着她。 “芍芍姊,你醒了吗?” “翠翠?”蓝芍芍微眯着眼,很努力的认出眼前的模糊人影是蓝翠翠,干渴的喉咙勉强发出声音。 “芍芍姊,是翠翠没错,你终于醒了。你知道吗?我看着你已经五天了,这五天我好担忧、好害怕。”蓝翠翠的天真烂漫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歉疚与悲伤,抓住蓝芍芍冰凉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怀里温着,深怕心爱的姊姊会因此受凉。 “翠翠,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蓝芍芍环顾四周,发现并不在自己破旧的房子里。 “这里是曜哥哥的家,是他带着我们来到这里。”蓝翠翠哽咽的说,更加用力的握住她的手。 蓝翠翠永远都无法忘记,五天前,天都还没亮,一阵猛力的敲门声惊醒了她,她问清楚来人是谁后,立刻打开门,惊诧的看着蔚尔曜穿着一身黑衣,凌乱的头发还有湿意,什么都没说,径自走入屋内,看了睡在房里的四名孩子,以及独自睡在一间房间里的小花。 “跟我走。”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的一句。 然后他不顾蓝翠翠的诧异与孩子们的百般询问,要他们全坐进在外头待命的马车。 心细如发的他,还带了一名早已发过天花的奶娘,抱着病恹恹的小花,坐在另一辆马车里。 就这样,蓝翠翠与五名孩子在不明就里的状况下,跟着蔚尔曜回到他的家中,他还安排了舒适的房间给孩子们住,天一亮,便领着大夫和医治天花的药物,抢救命在旦夕的小花。 而他交给蓝翠翠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好好的照顾蓝芍芍,只要她清醒,马上到店铺里喊他。 “对了,我马上去请大妈拿煎好的药过来。”蓝翠翠突然想起这件事,急忙站起身,往外冲去。 因为不知道蓝芍芍何时会醒来,蔚尔曜便要厨房的大妈每两个时辰煎一帖药,以备不时之需。 蓝芍芍根本来不及说什么,只能望着蓝翠翠急切离开的背影,霎时,静谧的房间里只听得到屋外的鸟叫声。 不一会儿,睡意侵袭下,她缓缓的闭上眼睛,迷蒙中,似乎听到一阵稳重的脚步声,小心翼翼的往床边走来。 温热的大掌轻轻的抚上冰凉的小脸,那原本应该呈现粉色的唇瓣如今泛白,总是晶亮有神的眼眸紧闭着,蓝芍芍病恹恹的模样,让蔚尔曜说有多不舍就有多不舍。 感受到温热的肌肤触感,她睁开眼,看见他深情的眸子直盯着自己。 “醒了?”蔚尔曜扬起嘴角,一如往常的温文模样。 “曜哥哥?”愧疚与自责朝她袭来,她的眉头轻蹙,贝齿咬着泛白的唇瓣。 “怎么是这样的神情?”他加深笑意,拇指探入她的口中,不让她伤了自己的唇瓣。 “因为我对不起曜哥哥。”蓝芍芍说的是实话。 “怎么会?你从来就不曾对不起我。”他摇头,低哑的嗓音里满是对她的关爱与包容。 他越是温柔的对待她,她的心越难受,如果可以,她宁可他大骂她,或者是不管她的死活,也强过他用宽大的心胸包容她所有的不对。 “芍芍,你的难处,我都明白,你的心,我也了解,虽然你有错,但是无可奈何的,如果为了小花而重蹈覆辙,那也是人之常情,实非万恶。”蔚尔曜温柔的将落在她的脸颊旁的发丝塞到耳后,平淡的嗓音隐含着无比的柔情。 “小花?曜哥哥,你怎么知道小花的事?”听到他提及小花,蓝芍芍诧异不已。 “众任全都告诉我了,而翠翠也说,你和她在不同的时间与不同的地点,带了五名孤儿回家照顾,小花是里头最小的孩子。” 该怎么说她才好?明明自己也是捉襟见肘,却还无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带了五个小麻烦回家照顾。 但,这就是她呀!总是古道热肠、柔软心肠的蓝芍芍,也是因为这样的她,才让他无法不管她,毫无招架之力的爱上她。 “芍芍,你放心的养病吧!我已经请了大夫医治小花的病,还请了出过天花,照顾过不少染上天花的孩子的奶娘看照小花,一切都有我在,所以你身上的担子也可以卸下了。”蔚尔曜的拇指轻抚着她细致的肌肤,感受她的体温,如此一来,他才能稍稍松懈那日的惊心动魄。 他无法将她娇小的身子消失在恶浪的那一幕从脑海里抹去,当时的他还以为自己的心从此就会忘记跳动。 那日,他不顾船员的拉扯,用力摆脱雇员的手,直往右侧甲板冲去,纵身一跃,跟着她淹没在惊涛骇浪中。 他知道自己不能死,而在他死去前,不准蓝芍芍离他而去,他的水性极佳,深入水底,很快的捞起她。 当他探出水面时,看见船员们与袁众任一群人早已冲下商船,坐在小船上到处搜寻。 全身湿透的蔚尔曜紧紧抱住失去意识的蓝芍芍,颤抖的手指伸到她的鼻子前方,一感觉到她的气息,激动得差点落泪。 船员们面面相觑,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主子。 蔚尔曜用力的抱着她,咬着牙,忍住哽咽,深怕她在下一刻化作云烟,消失在他的怀里。 苍天可鉴,他此时才深切的明白,他不许她退出他的人生,对她的爱早已悄悄的蔓延,如海深,如海广,永远没有停止的一刻。 终章 在休息的这段日子里,蓝芍芍意外的发现孩子们十分喜爱高大的蔚尔曜,可能是他向来温文尔雅,瞧见孩子们时,总是保持微笑,是个容易亲近的人。 他极度重视他人的意见,却在蓝芍芍一行人的去留这件事上,发表了无以撼动的决定。 他说,他们居住的地方距离城门太近,若有盗贼趁着夜晚翻城墙入内,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的家。 所以他坚决的要蓝芍芍、蓝翠翠和孩子们住在他家,至于离开的时间,他还未决定,所以暂时搁置。 由于蓝翠翠的手艺也很不凡,因此揽下蓝芍芍尚未完成的工作,再透过蔚尔曜,将五公主交代制作的发钗送到宫中。 今天,蓝芍芍穿上他替她准备的粉色衣裙,再插上自己制作的金钗,然后与他一起出门。 艳阳高照却不显闷热的早晨,她和他坐马车进入宫中,目的只有一个,便是送五公主远赴边疆和亲。 有了五公主的令牌与命令,他们才得以进宫送别五公主,面对这难受又揪心的离别场面,她努力的隐忍住泪水。 “芍芍,我们相遇太晚,失去了你这个朋友,实在令人难受。”五公主穿上大红色的嫁衣,凤冠下插的是蓝芍芍制作的金步摇,手里戴着的是她特制的金环。 “公主不会失去民女,只要公主不嫌弃,民女每月会写信给公主,倘若公主有空回信给民女,将你的近况告诉民女,民女一定感激涕零。”蓝芍芍握住五公主的手,离情依依,溢于言表。 “我会写信给你,每年我的生辰,我命令你制作饰品送至边疆,让我配戴。”五公主刻意扬起下颚,佯装气势万千的模样。 “承蒙公主不嫌弃,民女一定会遵旨。”蓝芍芍绽放笑颜,知道在这样的离别时刻,泪水只会带来更多的不舍之情。 笑睨了蓝芍芍一眼,五公主看向门神一般护卫在她身旁的蔚尔曜,语带恐吓的说:“如果你敢辜负芍芍,我第一个跟你拚命。” “草民绝对不会辜负芍芍,也不会让公主听见任何关于草民欺侮芍芍的事情。”蔚尔曜笑着回话。 看着他坚定的模样,蓝芍芍双颊泛红,害臊的低下头。 时辰到了,蓝芍芍与蔚尔曜行走在大批的送行者之中,从五公主的宫殿穿过无数的回廊楼阁,总算来到皇帝听政的太和殿外头。 宽阔的广场上两排绵延至宫门的禁卫军直挺的站立着,一顶火红色的华贵软轿停在中央,准备带着五公主前往遥远的边疆。 蔚尔曜一直牵着蓝芍芍的小手,依他对她的了解,如果他不牢牢的牵着她,向来重情重义的她一定会哭出声。 她一语不发,直到红色的轿子顺着通道朝宫门前进,离开了她的视线范围,不舍的泪珠滑落脸颊,染湿了她的衣襟。 “芍芍,咱们出宫吧!”他轻轻的说,用拇指拭去她脸上的泪水,牵着她的手不曾放开。 “曜哥哥,你说,五公主一定能过得很好,对吧?”蓝芍芍低垂着头,哽咽的开口。 “傻丫头,那是一定的,你也不想想,嫁到边疆的人是谁?是人见人爱的五公主啊!”蔚尔曜轻抚着她的头顶,其实他怎么能预知未来的事情,不过清楚的明白,现在伤心的她要的只是一句肯定的话语。 “嗯。”蓝芍芍用力的点头,深深觉得他说得十分有理。 他们完全不避讳他人的目光,牵着彼此的手,走出宫门。 回家的路上,蔚尔曜买了几颗包子和糖葫芦,准备给家里的五个捣蛋鬼吃。 看他如此疼爱孩子们,她无比感激,但是他告诉过她,因为他们是她在乎的人,所以他才会跟着在乎。 回到蔚家,他们先将食物发给四名孩子和完全痊愈的小花,然后他拉着她回到目前属于她的房间里。 “饿了吗?”蔚尔曜很主动的捏了一小块包子,送至蓝芍芍的嘴边。 “我又没说饿。”虽然这么说,但她还是将他手上的食物吃入嘴里。 “对了,待会儿你要送货到方萤家中,对吧?”他还记得在她病情好一些后,便急着起身,要替方萤打造她承诺过的饰品,而今天就是约定的交货日期。 “嗯,将货物送到方姑娘家中后,我就得到司珍坊工作。”她已经休息了好几天,好在有翠翠帮忙,才得以在几日前开店做生意。 “别太累了,跟翠翠说一声,咱们晚上一同上稻禾香吃饭,我会要陈老爹带着孩子们在那里会合,算是庆祝小花痊愈。” “嗯,我想孩子们一定很开心。” 蔚尔曜看着她扬起嘴角的可爱模样,心想,才不过十七岁的姑娘就当了五个孩子的娘,让他真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她的特别。 “芍芍,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他突然开口。 蓝芍芍转头,望着他,一颗心卜通狂跳。 她并不清楚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很害怕。 是的,她担心又害怕,毕竟她留在蔚家的这段日子,总是惦记着方萤那日难道他是要告诉她,他打算与方家联姻? “芍芍,你知道六年前我爹为何会毅然决然的离开他与袁伯伯一同创立的海盗团吗?”蔚尔曜嗓音低哑的问。 这个问题完全超出蓝芍芍的预期,不禁愣了一下,然后说出自己听到的版本“不是因为蔚姨过世,蔚伯伯心底很难受,才决定离开?” “其实错了。”那是属于蔚家的秘密,也是蔚石内心最深切的伤痛。“当年我们的船在海上称霸,只要亮出咱们的旗帜,商船便纷纷投降,那时的风光却带来之后的杀机,你知道吗?当时我们虽然意气风发,但是一群年轻人向往咱们建立的无耻风光,也成立海盗团,在海上横行,就在这时悲剧发生了” 六年前,蔚石的妻子突然失踪,那时他与儿子还在海上横行霸道,是陈老爹透过老鹰传递讯息,他们才得知这个消息,当蔚石与蔚尔曜匆匆返回家中时,已经找到家中的女主人。 陈老爹说,蔚夫人衣衫褴褛的倒卧在无人的海边,早已失去意识,身上是斑斑血迹。 蔚夫人稍稍清醒后,用虚弱的声音告诉陈老爹,快去找她的丈夫回来。 当蔚石总算回到妻子的身畔时,她气若游丝,说出口的话却深刻的烙印在蔚尔曜的心里。 “收手吧!别再以抢夺为业。一群年轻人为了挑战你们,不仅成立海盗团,还强抢民女与农民的作物,甚至以抓住蔚石的妻子当作成功的指标人生的道路应当是凭借自己的双手创造,抢夺、威胁并不是好榜样。我要的丈夫、我要的儿子,是靠着双手过活,以慈悲的心肠帮助别人,而非狠心的施加痛苦在他人的身上,然后得到财富。” 后来蔚尔曜才知道,母亲其实在与父亲成亲后就不断的告诫他,要他放弃眼前的短暂利益,做对社稷有用的事情。 母亲在他和父亲返回家中的第三天撒手人寰,这时的蔚石才恍然大悟,离开了无耻的行业,放弃之前抢夺而来的财富,靠着他的双手与愿意同进退的弟兄们到外地购买瓷器为业,最后重担落在蔚尔曜的身上。 他不仅用父亲留下来的钱财扩展店面,还建造了属于蔚家的火窑场,父子俩与弟兄们用双手成就了现在的蔚家商行。 为了完成妻子与母亲的遗愿,蔚石和蔚尔曜从赚到钱的那日开始,不断的用钱资助贫困的人们,甚至两人还登门对曾经遭到他们毒手的商家表示歉意,并赔偿了大笔的金钱。 至于现在,绝大部分的商家居然还与蔚家商行有了密切的生意往来,这是蔚尔曜努力的结果。 在父亲过世的那天,他拉着父亲的手许下承诺,会更加努力的实践母亲的遗愿,让每个人都不再贫穷,也加深与朝廷的关系,并贡献出大笔金钱给海上巡逻军队,好让他们能有充裕的钱财购买军火,扫荡海上曾经与他们一样横行的海盗,让商家不再惧怕,好好的做生意。 父亲对他的期望有多深,他肩头的担子就有多重,他发愿要尽自己的一生弥补商家的损失,因此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爱上一个女人,也吝啬给女人时间分享他。 但是,除了蓝芍芍以外。 是她可爱的笑靥窜入眼底,替他带来了赎罪的无聊人生中,一道令他无法移开眼睛的曙光。 “曜哥哥,真的很抱歉,我竟然不知道这件事。”听完了他的过往,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你一天是要哭几次呀?”蔚尔曜伸出手,替她擦拭泪水,温柔的嗓音里有着无比的怜惜“别哭了,若是眼睛哭肿,我可是会心疼。” 蓝芍芍用力的点头,内心对蔚家的愧疚却无法消弭。 “芍芍,你不需要自责,很多事情并不是你说要不做就能不做,人活着总是有许多的无可奈何。”他俯身,吻上她的侧脸,然后薄唇缓缓的移动,从她的脸庞移至她高挺的鼻梁、微启的芳唇,舌头探入其中,汲取美好的津液。 温热的吻熨烫着她的心,让蓝芍芍感觉全身暖呼呼,小手不自觉的搭上他的颈子。 大掌缓缓的探入她的衣襟里,现下他只想将她拆吞人腹,让她化为他的骨血,流畅在他身躯里,永远都不分开。 蔚尔曜轻轻的移动薄唇,沙哑的嗓音隐含着浓厚的**“我的芍芍,我有说过你今天真美” “没有曜哥哥今天没说过这句话”蓝芍芍撒娇似的抱怨。 “那我现在说,我的芍芍今天真美。”他笑说,一把抱起她,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啊”她惊呼一声,随即感觉到他温热的唇顺着她的耳后轻轻的吮吻,接着来到颈子,不断的挑逗她。 “我的芍芍可真美,美得让我受不住。”蔚尔曜一反常态,满嘴暧昧的话语。 “讨厌曜哥哥,你真讨厌。” “讨厌吗?你是真的讨厌我吗?”他一边说话,一边解开系在她腰际的带子,让粉色外袍像朵花般散开。 “曜哥哥” “怎么?”蔚尔曜的手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现下是白天,而且我还得要送货给方姑娘,还要到司珍坊里去帮忙,所以你别这样。”蓝芍芍还没被**打败,努力维持理智,开口求饶。 “白天又怎样?”他不以为意,轻轻啮咬她白皙的耳朵,直到泛红。“送货的事,请陈老爹代劳即可。”他认为这件事可以请他人帮忙。 “顾店的事情,交给翠翠就好,她能做得很好。”他觉得她已经好几天没去店里,所以不差这一天。 他吻上她的颈子,在白皙的肌肤上烙下红痕。 在他的心底,现在最要紧的是吃了她,至于她的担忧和其他的事,就等到他心满意足后再说吧! 蔚尔曜拦腰抱起蓝芍芍,接着将她轻轻的放在柔软的床上,高大的身躯随即覆在她的身上,再也无法忍耐想要她的欲望。 他是要她的! 在差点失去她的那时,他才真切的明白自己有多需要她的陪伴。 有了这番体认,唯有不断的占有她,才能让他放心,他心爱的女子还留在他的身畔,未曾离开。 “曜哥哥”她早已溃散的思绪只有他的身形不断的回荡,她的心里只有他一人。 “我在,我在这里。”蔚尔曜嗓音低沉的回应。 蓝芍芍努力的抬起手,两只手掌贴住他的脸,迷蒙的双眼看着他,想要将他的模样映入心坎里。 她的曜哥哥,她的蔚尔曜,她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啊! 纵使他未曾开口允诺娶她,也不曾对她许下山盟海誓,但是只要能与他曾经有过回忆,对她而言,她与他的未来早已不重要。 尾声 京沪港口内停满了商船,luo着上半身的搬运工人不断的挥汗,在船舱与接应的推车上来回搬货。 时间接近黄昏,蓝芍芍独自走在一群男人之中,引来不少异样的眼光。 她一点也不在意,因为令她整颗心悬在半空中的事情总算是发生了。 正午时分,蔚尔曜拿着贺礼,同陈老爹上方家祝寿,由于方家与蔚尔曜有不少生意上的往来,他出席寿宴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十分明白,对方萤来说,今天不仅仅是爹亲的生辰,更是订下她下半辈子幸福的日子,因为方老要在蔚尔曜的面前直接提起两家联姻之事。 为了今天,方萤除了上回来司珍坊,打造了一整套饰品,后来又上门,想再订制其他款式的发簪,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蓝芍芍清楚的知道,方萤才是适合蔚尔曜的那个人,她没有嫉妒,也没有悲伤,有的只是满满的祝福。 但她不解的是,趁着蔚尔曜出门,她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晃,后来回到司珍坊,翠翠说有话要跟她说,约在傍晚时分京沪港口右侧的防波堤上。 虽然不明了翠翠有话不在当下说,还得约在其他地方谈的用意为何,但是就在她亲自将刚刚打造好的金钗送到客人的手上后,便一个人来到与翠翠约定的地方。 夕阳有如橘色的火球,低低的挂在天幕,海面波光粼粼,辽阔的风景让几乎窒息的蓝芍芍总算呼吸到些许清凉的空气。 当她望向盖了一半的斑驳防波堤时,双眼倏地圆睁,泪水滑落脸颊。 模糊的视线里,约莫百朵的芍药摆在防波堤上,有红,有白,也有粉色的,在夕阳下绽放美丽的模样。 “芍芍,你总算来了。”蔚尔曜扬起嘴角,从防波堤边缓步来到她的身前。 “曜哥哥?”蓝芍芍咬了咬唇,直瞅着他“你不是应该在方家吗?” “我拒绝了。”他不想多说什么,直接切入重点。 她的呼吸一窒,无法言语。 “我的心很小,只能容得下一个人。”他伸出手,轻抚她柔嫩的脸颊,一如往常的温文儒雅,低声的说:“我的心里早就住了你,已经无法再让其他人进驻。” “可是方家才能带给你更大的利益。”选择一贫如洗的她,而放弃家财万贯的方萤,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能带给我利益的人就只有你,金钱不是人生唯一追求的利益,我的心唯有你才能圆满,这就是唯有你才能带给我的利益。” 内心的撼动与感动,让她不知所措。 “嫁给我,芍芍,我要你嫁给我。”蔚尔曜流露出坚定的眼神。 蓝芍芍定定的望着他好半晌,在他的眼底,她见到的是柔情万千,是情意缱绻,没有一丝的怀疑与同情,他是全然的爱着她,一如她是全心的爱着他。 她害臊的红了脸,微微颔首。 他俯首,吻住她柔美的唇瓣,大掌抱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回荡在他心胸的奔腾情感用双唇传达给她知道。 好一会儿,他们缓缓的分开。 蔚尔曜领着她爬上防波堤,两人肩并肩坐下,看着闪烁着金光的海面。 “这些芍药是从曜哥哥的店铺里拿来的吗?”蓝芍芍随手取了一朵芍药,把玩着。 “是。”蔚尔曜笑睨着她“我记得这座防波堤才刚成形时是雪白的,那日你拉着我的手一起坐在这上头的记忆依旧清晰,我想,如今已是物是人非,倘若我要在这里向你求亲,就应该要将这防波堤斑驳的模样掩盖起来,所以用你最爱的芍药装饰有我们俩记忆的地方,这样才能展现我的诚意。” 他的心意,蓝芍芍全数接收了。 粉唇轻轻的吻上他的,历经十多年的爱恋化作一个轻浅却意味深长的吻。 海风吹拂着他们两人,在衣袂翻飞的此刻,辽阔的蔚蓝海正闪烁着金灿的光芒,夕阳与海面连成一线,像一条金亮道路,领着他们往美好的未来走去。 他们的蔚蓝海,他们的爱恋,从这里开始,却不曾从蔚蓝海结束。 全书完 后记菲比 虽然写这篇后记的时候还没过年,但是当各位读者看到这里时早已过完年了,所以菲比跟大家拜个晚年,未来的一年也请多多指教。 蔚蓝海是我二〇一一年的第一本作品,感觉别具意义,在这一年里,我会继续努力的写书,也希望不才的在下能摆脱“万年考生”的污名,成功的金榜题名,并预祝跟我一样为了未来的生活而与书奋斗的伙伴能在今年大放异彩。(如果跟我报考同一类科的人,别怀疑,你们就是我的敌人。哈,开玩笑的啦!) 说说蔚蓝海吧!在这本书里,女主角蓝芍芍不只个性坚忍,还满怀爱心,感念自己身为孤儿,幸运的受到帮助,顺利的成长,因此在她有能力的时候,便伸出手帮助其他人,我想这就是蔚尔曜爱上她的最重要因素。 而男主角蔚尔曜是我写的十多本书里性情最好的一个,不过个性温和的他配上过去的十恶不赦才有冲突的感觉,他不只对蓝芍芍和善,也爱屋及乌的接纳了蓝翠翠和一群孩子,因为篇幅的关系,所以无法描写他跟孩子们的互动情形,要不然我猜我一定会写得更加快活。 后来我发现我写的男主角通常都是个好人,对女主角总是特别包容,尤其蔚尔曜更是如此,也许我潜意识就是爱好男人吧!(笑) 完成这本稿子后,我问了妹妹一个问题“你知道这本书为什么叫蔚蓝海吗?”她回答得乱七八糟,我才公布答案,不过相信聪明的读者应该已经猜到了,是取自蔚尔曜和蓝芍芍的姓氏,加上他们两人因为海而结缘,又在海边互许终身,这本书的书名因此诞生。 接下来,未能免俗的谈谈我最近发生的事情。 在写这篇后记的前三天,我去当高中好友的伴娘,虽然我们就读不同的大学,但是时常书信往来与电话传情,毕业后我还到她家住了几天,而她也常在我家活动,因此当她穿上美丽的白纱时,我乱感动一把,想着我的好朋友就要成为别人的妻子了,心头五味杂陈先声明一下,并不是因为我没对象,所以五味杂陈,而是我认识她十几年,看着她从单身到成为别人的伴侣,不禁千头万绪。 尤其是拜别父母的时候,她哭得梨花带雨,她的母亲还抱着她舍不得她嫁人,看得我也难过的流鼻涕。(这样讲,好像有点杀风景) 回家之后,我跟老爸说了这一段,他居然回我一句“我真不懂,人为什么要结婚?”之后他又说了一大堆现在人结婚不好的理由,我心里非常明白,老爸怕可爱的我参加别人的婚礼后,也会想结婚。 我只能说:“老爸,拜托你,怕我嫁人,也要我有对象呀!我现在又没有对象,怎么嫁人?”真的很受不了他。 哎呀!看到同学结婚,我没有想婚的念头,只有“天啊!我老了”的感觉,原来我已经到了可以当人家老婆的年纪了。我不要呀!真想再从青春貌美的十八岁重新来过,不过我知道人生不能重来,所以打从心底认为我是永远的二十五岁,这样想,应该不为过吧! 好啦!后记又忍不住写太多了,欢迎各位读者用以下的方式与我联络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