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来了》 序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咧 本来呢,已经去睡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累过头,两个眼睛怎么都不肯闭上,想想,爬起来顺便把序写写吧。 最近迷上大老二。 简单的心所以喜欢的也都是简单不伤脑筋的游戏,一入迷,就玩了很久。 常常想,会玩网路游戏的诸路各家好手简直是天才,才能把那样多元性的游戏玩上手。 这本书拖了很长时间,心,一直不在。 这一年,很奇怪的年,我想得特别多。 想太多的人别人觉得你复杂,细密如迷宫的心思常常造成旁人的困扰,直来直往又被人笑是傻大姊,对我来说当人好难。 常常想,下辈子不要再当人了。 如果可以,飞灰烟灭。 姊姊跟我的想法恰巧相反。 她觉得当人是无比的福报,不提来生,这一辈子她要活得灿烂开心,用力的过属于她的每天。 所以,她每天梳妆打扮,总是把最美好的一面呈现给众人看,随时看见她笑口常开。 我想,她肯定是哪尊弥勒佛来投胎的。 这一年常常待不住家里,只要有空就往外跑,大概因为心不在的关系。 金牛座的人可以一直守着家哪都不去,可是,我想出去了。 玩耍对我来说是到一定年纪后才开始学习的功课,也许我用不着这么严肃的,把玩耍当作玩耍不是什么功课。 有时候想,我自己是不是双面人。 写的故事希望别人看了能得到些许快乐;而我,却越见沉重。 从“群龙传”以后,很多年了没有再去碰系列。 wolf集团,一个新的开始。 觉得这几个人有各自的性子,有拗的、有可爱、有别扭、有狡猾的,还有一个自讨苦吃而塑造出来的低眉菩萨。 我想自己又犯了毛病。 这些年,看了很多百家争鸣的作品,我发现所谓的系列是给个名字,然后写的是完全无关的故事,这样真的轻松很多。 偷懒时,我也想这么写。 但是,也有让我看到情绪激昂的作品。 别人家是那么认真,沧海一粟的我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 我是金牛座,要努力耕田才有饭吃的。 写这本狼来了的时候,越写越感觉到其实并不是每个男人都是爱情的个中高手,有笨拙、有迟钝的,也不是每个男人在床上都是勇猛健将,小说中太过完美的男主角形象,真是太难为现实中男人了。 姜浙东,你是第一炮,所以,不周全的地方呵呵,别来打我啊! 六月了,今年的我才爬了两本书,徐姊一直警告我快要荣膺出版社最龟的龟婆,唉,谁来告诉我要怎样才能变成快笔? 我也是很烦恼的。 第一章 热啊—— 东台湾的太阳还是这么毒辣。 就算耙自己包裹得像粽子全副装备,也难敌一下子火球熊熊给她扑过来,热情say哈罗的热浪,让很久跟紫外线没啥交情的伍莎莎眼冒金星,要靠在柱子好久才能慢慢适应。 把自己当作烤箱里的吐司,认命吧,了不起过阵子焦了点、黑了点,迟早总是要习惯的,人回来了,不入境随俗难道还原车遣返吗? 那大可不必了! 都怪体质被都市的冷气惯坏了,才五月钦,完全禁不起晒。 不是假日,不是年假,她为什么会站在东台湾的上地上接受无情太阳的考验,而不是身处凉爽舒适的办公室当她的白领上班族?真要说起来也简单。也就四个月前的事而已。 一百二十天前,她那信誓旦旦要根留台湾的白烂老板在没有任何预警的情况下结束台湾事业,只在他们的电脑中留下一封公司解散的mail。 mail说得好听,说是顺应“钱进大陆”潮流,开创他事业的第二春,那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杀得他们这些领死薪水的小员工一个措手不及。 奸险的老板给了他们两条路,一是到会计部门领两个月资遣费,摸鼻子走人,以后田无沟、水无流,老死不相往来。 第二条路呢,谁敢摸不清状况哭爹喊娘的,一律革职论处。 他们这些任人串割的小员工几经商量,除了认赔杀出还能怎样。 杠上老板?别傻了,哪来的美国时间,摸摸鼻子,拿着几万块做鸟兽散,赶快去找另一份头路比较要紧。 大难来时各自飞啊,几百年前的至理名言过个几百年后还是适用得很。 抱着那薄薄的一叠钱,她乐观的想,不是有出连续剧常说,台湾没有饿死的人吗?她要求一向不高,以小搏大,先混个饭碗端着,再骑驴找马,不信找不到工作,除非台湾所有的企业通通搬到对岸去。 谁知道如此一相情愿、跟她同样想法的人也不少,几个月过去,不管她再怎么死撑活撑,每天吃两片土司一杯牛奶,搞得面黄肌瘦,比非洲难民还要难民,勒紧的腰带一度瘦到二十四腰,有出无进的生活还是挨不下去了。 一文钱逼死英雌啊。 面子不能当水解渴,她只好打电话回家诉苦。 娘亲大人二话不说立刻勒令限时她三天打包回家。 要金援?没有! 唯一一条生路,就是回东部。 自己家中欠人手欠得要命,女儿却赖在外面,简直狗屁不通! 但是年轻人对实际的考虑绝对跟长辈不同。 伍莎莎喜欢便利简洁的都市,你安之若素的过日子绝对不会有人伸出龟壳来打扰你。 想热闹,四处是可以打发时间的地方,寂寞的城市到处是寂寞的灵魂,大家哈拉过了,没问题,明天又是一条英雄好汉,就算你对他说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私,也不怕搞得人尽皆知。 而乡下,息息相关的亲戚,热情到“有春”的邻居街坊,知道你从小到大全部糗事的朋友,真叫人却步。 在要不回去之间,她又咬紧牙关挣扎了两个月,房东大人终于在发出最后通牒令后将她扫地出门,结束了她两个月零两个小时又三十七分五十九秒的苟延残喘。 后来她想想,鸵鸟就算把头埋在沙堆里总也是要喂饱肚皮的吧,自尊——去他的! 搭了夯下郎当五个小时的火车,硬着头皮,她回到从小住到大的花莲。 以前是能不回来就不回来,从北到南,台湾头到台湾尾,路途之遥远就像古时候昭君出塞那么艰苦,这年头搭机出国,五个小时可以环绕小半个地球了,她却还在劳其筋骨的加入不定期的民族大迁徙,谁叫老妈总是把不回家就是不肖的大帽子扣得她脖子酸疼。 换个角度想,从今而后,这次“下岗”就算是摆脱以前重复脱皮的恶梦,那不肖两个字终于可以说再见了。 “哈呜咳咳咳——” 慢慢往外移,趁四下没人,她放下家当,伸懒腰,打哈欠,顺便揉揉麻掉一大半的**,谁知道那么神准,一只没长眼的虫就飞进她不算大也不算小的“樱桃小嘴” 她双眼凸睁,可恶的东西,别把她的气管当山洞啊。 她咳得掏心掏肺,差点没连肠子也一同离家出走。 太久没回来,连小虫于也欺负生人。 好不容易回过气来,眼一瞄,却在泪光里看见有个男人就那么斜靠在火车站的柱子,双手插在口袋里,用很不赞同的眼光瞅着她。 她脸闷烧,想也不想地瞪了回去。 谁知道他竟然立即把脸转开,当她是无关紧要的空气。 她不由得沉下脸,提了行李箱走出火车站。 哗,白花花的炎阳当面扑过来。 深深吸了口空气,这一晒,她用自己的肌肤起誓,热度肯定比刚刚还要上升个两度有。 台湾最后一块净土果然名不虚传咳咳咳废气噢,哪来那么多的车? 放眼望去,有六星级饭店的接驳轿车、小巴、游览车,每辆车都对着她喷气,浓浓的烟**呛得她差点变成烟枪。 原来,她挡住了后面蝗虫一样的游客。 什么时候她**后跟了一群人? 七嘴八舌的嘴巴停不下来的讨论着哪里的小吃碗大有料,哪里浪得虚名,哪里的温泉是碳酸,泡起来皮肤又嫩又滑,哪里是掺硫磺水,泡了生皮肤病,又哪里的民宿蚊子一大堆,老板却“冻酸”的连电蚊香都不给,哪里怎样、怎样又怎样她不由得竖起耳朵。 咭哩呱啦呱啦呱啦 难怪娘亲每次打电话总是抱怨民宿难做,现在游客是越来越刁钻了。 游客们像鲔鱼季的鲔鱼,争先恐后的搭上游览车、爬上小巴,就连排在外面载客的“小黄”也很直接的忽略过她,把那些看似肥丰的游客二载定了。 她瞄了眼自己的穿着,有点脏的布鞋、牛仔八分裤、针织短袖罩着有领的长袖外套,戴着的渔夫帽是为了遮盖总是乱翘的头发,朴素的脸只上了简单的保养,连口红也在火车上吃便当的时候掉光了,的确有点寒酸。 难怪那些运将直接把她跳过,她身上大概没半点游客的样子。反正她本来就不是。 “喂,四季豆小姐。” 叫谁? 不会是叫她吧?不过这里好像没有别人了。果然是人下亲上亲——慢着!四季豆,是啦,她是纸人身材又怎样,也不对,她干自动对号入座啊,虽然她的身材真的很干扁,一点也没有女性该有的曲线,但是,碍着他啦。 四季豆、四季豆,从高中毕业就没人敢这么看扁她,是哪个把眼睛放在家里没带出来的。 “你站住,别走!就是你!”如春风醉人的声音追了过来。 喂,叫魂喔,又不是他家的阿猫阿狗,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伍莎莎不予理睬。 姜浙东从计程车排班的牌子走过来,拦住她。 有点眼熟他像一片雪白亮眼的云层向她移动。 墨黑色的短发在阳光中耀眼非常,时尚感很强的韩国针织短衫,同色系海滩裤,欧风凉鞋,蜜色的皮肤,健康干净的脚指甲,喔性感得要命! 真的是要命,她看男人自有一套标准,脸蛋?no、no、no那绝对不是第一考虑,而是令人心旷神怡的干净指甲。 指节修长的男人通常是好环境出身,指甲浑厚有型的男人**超强,钝钝的指头孩子气重其他,不胜枚举啦。 标准通过,其他都好商量。 帅哥、俊男多的是怪胎,怪癣、自恋狂一大堆,养眼就好,要是拿来爱,少跟自己过不去啦。 她不是美女,也跟俊男绝缘,可是看见顺眼干净的男人还是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看呀看地 怎么?干净清爽的表情是一副被打鸭子上架的模样,谁欠他钱了?欠下的金额肯定不少,要不然那种要吃人的样子喂喂喂,直直的冲着她来啊!不会吧—— 都快要跟她脸碰脸了! “你喊我?”刚后左右都没人。是冲着她来的。 “四季豆小姐。”姜浙东完全出自自觉的叫,对她的迟钝几乎要发火了。 “绿豆眼先生。”她反击回去,不假思索。 没礼貌!四季豆、四季豆,她最恨这个绰号了,四季豆跟丑小鸭划上等号,害她一路没男人缘直到上大学这绰号才声渐俏、音渐止。 想起以前的血泪史,多年的怒火又被撩拨起来,为什么野火总是烧不尽,可恶的春风,好烦喔。 “我单眼皮妨碍到你了?”姜浙东的声音悦耳,全无怒气,不像随便被挑衅就活蹦乱跳的伍莎莎。 “谁要你没礼貌的贬低我的身材,我礼尚往来,不回礼,非君子也。”她不是很有看头的身材又哪里对不起他了? 这样子啊,男人当她是怪物的上下瞄了瞄。“你是女的吧?” “我是。”什么叫作她是女的,还加上个“吧”哇哩咧! “伍莎莎小姐?”总算基本的礼貌没有差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要身分证明吗?”哪里来的啊,竟然知道她的名字。 “阿金姐叫我来接你。” “我妈?” 他点头。 “是来押解人犯吧?” “我不跟逃犯为伍的。”他申明自己的立场。 “我妈也真是的,我既然答应回来,还怕我临阵脱逃不成,我是那种三心二意的人吗?也太不信任我了。”又不是第一天当母女,大家的习性有什么不了解的,来这一套! 随便找个不知情的家伙监视,美其名是接送。 “你要不要上车?我还有别的地方要去。”看着手腕上的表,他嘴角下垂,看起来更严肃了。 原来是顺道,这一顺,浪费了他不少时间。 “不敢劳动你的大驾,我会好心好意让你把行李带回去交差,ok?” 他冷眼看人的样子真不是盖的难看。 “我还有别的地方要去,跟我妈说,我晚饭前会到家。”忽视、忽视,把他忽视过去。 他的严肃让人觉得好像在生气。 这位是她最不想靠近也最排斥的那一型。 他大哥从头到尾端着脸,让人就像面对终年不化的冰山一样,既然两人都互看不顾眼,互砍是免了,大家保持距离以确保家宅平安,人畜无害,山高水长不必重逢。 “我不是提行李的小弟。” 啥,她哪里这么说了? “我答应金姐会把你送到家。” “家我是一定会回去的,只是我不想搭你的车。”果然一板一眼得很。 “为什么?”姜浙东狭长单眼皮的眼不禁多瞄了她一下。 伍莎莎瞬间化成雕像。 他的眼睛有带电吗?怎么她好像听到滋滋的声响? 他的眼尾微微上翘,眼神不明,神秘的气息非常浓郁,脸蛋虽然谈不上俊帅,单眼皮加上薄薄的唇看起来很有个性。 不要就是不要,还问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我是有行为能力的成人,用不着事事件件都跟你交代吧!”因为一时不明的因素害她失去风度。 “上车。”她在气什么?动不动就生气的女人。 “我不要,你的耳朵是假的啊,我说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她就是不想上他的车,管他开的是百万名车还是脚踏车,不要就是不要啦。 “由不得你。”他皱眉,眼皮掀开露出炯炯有神的眼珠。 “我可以告你绑架。” “幼稚!”他不留情的二度指教。 “谢谢你的批评指教,本姑娘的东西不劳先生你带回去了,我自己拿。”伍莎莎冒火了,而且火烧得旺,只怕继续唇枪舌剑下去,会喷出一把火烧得他面目全非。 第二章 对姜浙东而言,伍莎莎的怒火只是一簇无关紧要的火苗。 虽然他还是不懂她在气什么四季豆吗?那可不是他说的,那是阿金姐讲的。 看着她以惊人的速度拎起行李,连说拜拜都省下的瞬间消失,人影直跨过十字路口到了街的一边,又半分钟,只剩衣角的一点颜色,被人潮覆盖了。 逃之夭夭啊。 他摩挲着下巴。看起来她对他的印象不是很好。不过,他是怎么惹火她的?他什么都没做。她的脾气实在不怎样啊“内部整修” 红纸上四个大字贴在柱子上过,被掀起了一角。 没错啊。 莲花街七巷七号。凉凉的晚风吹。 门牌号码安然无恙的贴在水泥柱子上。 剩下的,好像也只有门牌号码而已。 为什么? 以前熟悉的四合院建筑平空去了一大半零八落不说,根本看不出来有房子的模样。 一辆怪手停在不远处,像怪兽的爪子泛着金属的冷光。 断垣残壁。 除了这四个宇,伍莎莎想不出任何形容词。 可能是为了怕不清楚状况的人闯进工地,有人好心的留了一盏五烛光的灯泡在风中晃呀晃的,这一来却让她觉得背后冷飕飕,恐怖了起来。 她直直往后退。 这比直接吃闭门羹更可怕。 不会吧?!莫非老妈在电话中说的是真的,民宿快要倒闭,撑不下去了,要不然怎么会是这副惨状? 可是倒闭也用不着留下这副尊容。 不对、不对,不要自己吓自己。 怎么看应该都只是房屋整修而已,好吧是重建。 掐指算算,这幢老房子的年纪比她还老,听说打她阿嬷那个年代就有了,没有特色的房子加上对民宿经营只有热情没本事的老妈,竟然也养大了她。 哎呀,她想这些做什么—— 重点是家里的人咧? 全部跑光光。 就为了惩罚她在台北拖泥带水不肯回家来做牛作马?不会吧!几分钟过去。伍莎莎不得不承认——啊娘,女儿知道错了啦。这就是她任性的后果。 呜不要啦你们不要抛弃我! 她抱着头蹲下来,任由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荒唐念头在她脑袋里面咻来咻去归不了位。 “你在这里做什么?”雷霆万钧的声音夹着一束叫人瞬间睁不开眼睛的白光射向伍莎莎。 她下意识的举手遮住刺眼的光线。 手拿手电筒的男人笔直的两条腿有着很性感的腿毛,干净的脚指头穿着眼熟的凉鞋。 “你在外面乱作秀,很难听。”这么毒的话凉凉从姜浙东口中吐出来却比天降甘霖还要叫人舒畅一百倍。 不管这时候出现的是恶魔还是天使,伍莎莎丢了行李,管他三七二十一的就扑上去。 上帝听见了她的哀求,派人来解救她。 “别勒我脖子,过失杀人也是一条罪。”这颗四季豆看起来没几两重,勒起人来力道不小,刚刚冲过来的速度也令人不可小觑呢。 “我我我我”伍莎莎情绪太过激动,声音梗在喉咙深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只能紧紧环住救命恩人的脖子继续用力以表达她万分的敬意。 “冷静。”进出的字眼带着浓浓的杀气。 要是她敢继续凌虐他的脖子,给他走着瞧! 伍莎莎倒吸一口气,在喉咙滚动的尖叫被他可怕的面无表情给吓得不知道飞哪去了,只晓得她要是敢发出什么不当的声音,有马上被摔成烂泥巴的可能。 她呆若木鸡。 “放手!”狼嚎声起,洁白的牙森森然。 她脖子边的颈动脉很用力的跳了下,仿佛他锐利的牙会马上咬断她的血管,那种惊悸使得她脑袋瞬间空白。 “对不起,放什么?你再说一遍。” “你的爪子。”她不会真的被他吓呆了吧? 看起来像是。 伍莎莎张大的眼投向一直搁在人家脖子上的双手,这才迟钝的发现自己不只紧环住他的脖子不放,还手脚并用的把大男人当成了尤加利树。 轰!火烧油田的烈焰燃烧了她整张脸。 “我放、我放” 啪地松手、松脚,下场就是她整个背贴上地面,结实的变成锅贴一枚。 “伍莎莎,雾煞煞,你名字取得甚是贴切啊。”搞不清楚状况。 丝毫没有同情心,他手插进裤袋,由上往下,冷眼看她。 从满是污泥的地上爬起来,她感觉难堪又尴尬,正要反击,却听见她老妈令人想念的声音—— “怎么回事,我很远就听到吵吵闹闹的,啊呀,莎莎,大家都在等你吃饭,唷,你躺在地上做什么?” “妈。”她能说她躺在地上做什么?洗泥巴浴吗? “姜先生你出来散步喔。” 她老妈不继续问女儿发生什么事,竟然还有心情笑靥如花的问候别人,可见她这女儿地位之低。 揉着摔疼的**还有头,伍莎莎自动去把全部的家当拎起来。 脸丢光了,自尊心也受了伤,简直是乌龙到家。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老妈会叫人去车站接她。 因为老房子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自动垮了不说,遭到压迫的水管也决定脱离老旧的管路破裂,然后屋内开始淹水,电线走火也跟着报销了,没水没电,连住的地方也成问题,不搬家就要去当游民。 租来的房屋就在马路的另一边,隔着安全岛跟行道树,都怪她心慌啦,要不然怎么会看不到阿金民宿的招牌就挂在马路边。 阿金民宿就算暂时搬了地方仍然继续营业。只是原本包罗万象的服务内容缩小到只供吃住这么简单。 好糗,好糗。 “真见笑,连自己的家在哪里都搞不清楚,我是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小孩的?”阿金娘的碎碎念一直没停过,像是要把以前没念够的份一次念回本。 “电话里你根本没有说我们搬家了。”怪她没道理。 “我不是请姜先生去接你了?”阿金娘活力十足,长年跳土风舞的身材可不是盖的。 “他又是哪来的人,你随随便便叫人来接我我就要跟他走喔,妈,求求你可不可以有点常识?”有很多东西不是世界通用的,人跟人之间对待的法则台北跟花莲就完全不同。 “他才不是什么随便的人,他是民宿的房客,大金主口,一次就给我三个月的住宿费用,你说他是不是大方的客人?”虽然有点冷淡啦,不过这样又有型又酷啊。 “妈,你不是说家里钱都不够用,四合院重建要花很多钱的。”那可不是扮家家酒几百块钱可以打发的工程。 “姜先生是我们民宿的客人,你对人家要客气点。” 那位姜先生早就吃饱擦嘴滚上楼了,她老妈还不肯放过他。 “妈,我说的是钱!”顾左右而言他喔,她还是有办法把话题兜回来。“钱,姜先生跟蒂娜小姐都是钱主啊,你要好好对待我们的客人,别得罪人了。”还拗。 冤大头居然不只一个,还成双咧。 “拜托,我哪敢啊,民宿守则第一条,顾客至上,顾客第一,千错万错都不是客人的错,我又不是不知道。”从小到大除了在学校要背青年守则,背不下来要罚写,回家也有客人守则,背下来理所当然,背不下来罚做白工,一个月零用金归零。 都怪她当时年幼无知,不懂得要主张人权反抗这样的满清酷刑,含泪默默承受不说,到现在她老妈还三不五时拿这些老掉牙的东西来考验她的记忆力。 就算青年守则,也有一定的年限,他们家的客人守则却好像岳飞身体上的刺青,一生都要相随。 本来以为可以一辈子龟缩在台北,奈何天不从人愿,老天爷就是爱跟她作对。 “算你识相。”好吧,她闭嘴安静的吃饭总可以吧。 从进家门就念念念,念到都臭头了,还要怎样?练嗓子也不是这种练法,吃饭时间这样很’不道德的。 “到家了还不肯回来,去找工作,你还没死心啊?” “吼,那个姓姜的还告状!”狗腿!居然跟踪她。 不要跟火药库正面冲突的知识她还有,可是那男人实在叫人生气。 “人家姜先生才不是那种嘴碎的人,你以为我们第一天当母女啊,莎莎小姐,我又不是今天才认识你。”在她眼皮下的小猴子有几种花样,她当妈的怎么会不清楚。 伍莎莎眼观鼻鼻观心,不接话,这节骨眼她说什么都错,还不如专心吃完饭,到澡堂去好好的洗个温泉浴。 “女儿,你哑啦?”阿金娘其实不想又把好久不见,才刚踏进家门的女儿念跑,吃了秤坨铁了心是因为知道女儿目前失业,不怕她发脾气走人。 “你说,我在听。”说实在的,很久没吃到地道的家乡菜,这顿饭虽然有点美中不足,掺杂着老妈轰隆隆的炮声,但食欲还是好得很。 “房子是一定要盖的,公共食堂不能不营业。”就算财源紧缩,硬着头皮也要干下去。 “于是”伍莎莎大抵知道为什么了。她是救火队。 “于是我去向银行借了一笔钱。” “多少?”这是她老妈会做的事,她没话说。 “也没多少”伍莎莎把饭碗放下来。 “妈——”老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心中突然浮升很不好的预兆。 “也没很多,七百万。”阿金娘被逼急了。 “很好。”这叫没——很——多?要多少才叫多?所谓债多不愁吗?伍莎莎能说的就这两个字。 “莎莎——” “启禀皇后娘娘,民女告退去洗澡,我坐了一天车累死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长落落的“连续剧”明天敬请同一时间收看。 “你这死小孩,我什么都还没说,你居然敢嫌我罗唆。”翻脸像翻书一样的人,阿金娘是最佳楷模。 都已经说了一大串了还不够喔,她好烦。 段金嗫嚅了下,鼓足勇气说:“你知道的,我已经好几个月发不出员工薪水,外面的经费从去年就断了,就连以前答应要认养老人餐费的人也很久没寄钱来,民宿要做下去,食堂也要做,还有夏天到了我想买两台消毒柜,我打听过一台要价七万块” 食堂里用的钢盘,夏天高温更需要消毒,柜子是非要不可的。 员工的薪水也要给。 至于买哩哩枢枢的经费更不能短缺。 民宿暂时没了收入,即便以前也是很勉强用赚来的利润支持老人食堂走下去。 现在不只两头空,而是坐吃山空了。 不用段金全部说完,伍莎莎就可以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说了你不见得肯回来,或许还会逃得更远、更久。”阿金娘实话实说。 伍莎莎挠了挠她那头自然鬈的头发。“谁想要一天到晚过那种杀虫剂的生活?人见人怕。” “你可是花莲名胜,怎么去一趟台北回来就对自己失去信心了?”阿金娘可不认同。 花莲名胜?伍莎莎干笑。“妈,那个叫厚脸皮好不好!”唔唔唔无数的金山银山一古脑砸上伍莎莎的脑门,砸得她想一头昏死算了,偏偏她那乐观过头的天性又让她昏死不了。 她深深的觉得自己回到家的这一晚,从无忧无虑的小姐变成了烦恼很多的欧巴桑。 阿金娘看着女儿变幻莫测的可爱脸蛋,心中萌生出一线生机。 她就知道把女儿虏回来绝对是明智的决定。 还有她利用现金卡去借钱的事情要不要一并告诉她? 还是不要好了,刺激太大容易得到反效果。 改天再说比较安全。 第三章 当长女有很多贡仕。 尤其是姐弟年纪差很多的那种。 说出去谁都不会相信,她还有一个正在读小二的弟弟。 单亲家庭长大的她面对阿金娘老蚌生珠的事情本来也希望得到解释的,可是直到瓜熟蒂落小孩生下来,段金仍然没有表示,她老妈是个心里头藏不住话的人,这件事却大大违背了她的作风,至今成为母女俩唯一的秘密。 她知道每个人都有秘密,蚌壳都有缝隙了,遑论亲如母女也有不能用语言表达的秘密。 于是,她不再问。 弟弟小,也不冀望他一下子吃了成长激素还是用第四台广告的增高器转大人,替她分担肩膀上的担子。 疲劳轰炸加上长途搭车的疲倦让伍莎莎一觉睡到太阳晒**,快到中午才意兴阑珊的起床。 刷牙、洗脸、梳她那头老是不听话的鬈发,然后换衣服。 摸摸她上班穿的套装,以后大概没机会穿这种衣服了吧。于是她发狠地把以前当作宝贝的名牌套装一套套塞进皮箱底,永别了。 挑了件浅黄色细肩带绑蝴蝶的t恤、热裤换上。 好安静喔,房子的四处都是为了搬家方便没有拆封的家具,她抬眼看墙壁上老旧的时钟,差两分就十一点了。 都快中午了竟然没个人叫她起来。 横过马路,正在改建的房子旁边就是老人食堂。 这闾食堂原来是台糖的旧厂房,废弃之后被阿金娘承租下来改为公共食堂,一直经营到现在。 两扇老旧的玻璃门打开,微微的声浪才像蚂蚁般的传出来,许久不见的景象微微冲击着她。 约莫八十坪大的空间,有三分之一隔成有空调设备的厨房,三分之一放着餐桌、餐椅,让社区的独居老人用餐,剩下的地方放了一架电视、藤制沙发、报章杂志架,让老人们在闲暇时也可以来下盘棋,找人聊天什么的,虽然没有什么豪华的气派,至少干净整洁。 绷着脸要外劳喂食的是阿希伯。 坐在角落下跟人往来的是煎饼伯。 有点老人痴呆,看见人影就笑的是花婆婆。 相亲相爱的老夫妻是陈妈妈、陈伯伯。 大家看起来还是跟以前一样的精神抖擞,真好! 她站得太久,忙进忙出的柜台小姐终于发现,连忙迎了过来。 “小姐,吃饭吗?要买餐券,一张二十五块,我们这有五菜一汤随你选择。” “夏姐,我莎莎啦,你不记得我啦?”伍莎莎张大她本来就可人的眼睛,小嘴往上微翘,配着她莲蓬大卷的短发,简直像个孩子气十足的洋娃娃。 被称作夏姐的夏好猛然尖叫—— “莎莎死丫头,你回来了,快点进来,那些阿公阿嬷要知道你这个甜心娃娃回来不乐疯才怪!”她哇啦哇啦的说,直拉着她的手走进餐厅。 “阿公阿嬷,我回来了,莎莎好想你们喔——”不用夏好介绍,伍莎莎一看见那些善良面熟的老人家,满腔的感情早就溃堤了。 她对这些看着她长大的老人别有一番感情,就算她人在台北的时候也会常常惦记心头,跟同事出去逛街买的都是阿公阿嬷们可以用得着的东西,常常惹来同事不解的眼光,她也笑笑带过,她总不能到处跟人家说她有十几个阿公阿嬷吧,何况也没那个必要。 阿希伯首先发难。“喝,我以为阿金逗着我们玩说你要回来东部,我还不信哩,想不到是真的。” “听说你被老板fire掉,不回来也不行啦,老板英明。”作了个夸张被砍头的动作,老荣民阿望伯笑得露出缺了门牙的嘴。 “出去玩够了吗?莎莎。”也是有通情理的老人,觉得伍莎莎应该出外见世面,而不是守着他们这些行将就木的老头、老太婆。 “你回来我们又有好料吃啦。”最爱吃煌肉饭,一天无肉就不欢的杀猪由眉飞色舞,摸着胖嘟嘟的肚子。 “医生叫你要减肥啦,还吃,莎莎不在,阿金很尽心尽力照顾我们,你少没良心了。”阿希伯虽然中风却保持着很标准的身材,对杀猪的不知道忌口很是生气。 “你们两个都一把年纪了,除了拿碗吃饭时间,有什么时候不吵,幼稚!”花婆婆也有清醒的时候,她头发梳整干净,绾成的髻还插着一柄经过岁月润泽显得非常柔亮的金钗,气质出众,不管什么时候见到她都是一身合身的旗袍,是老人们公认的美人。 她一说话,脾气暴躁的阿希伯还有杀猪由马上安静下来。 伍莎莎呵呵的笑。 有老人拉住她的手。“莎莎,你回来就不要再定了,没有你在,这里的饭都变难吃了。” 伍莎莎拿起纸巾擦了擦公职退休从都市搬到乡下住的黄阿公沾到菜汁的手,笑咪咪的说:“阿公,你听说啦,我被裁员了,暂时是没人要,只能回来陪我妈还有大家喽,还有啊,你说春姨煮的饭难吃,她会哭喔。” 伍莎莎像花蝴蝶的周游在每个老人的身边,或是说个笑话,或是一个贴心的盛饭动作,都落在刚刚进来的姜浙东眼底。 餐厅就这么大,加上她那么耀眼,他没办法不去注意到她。 看她翩翩飞舞,娇小吧扁的身体像充满活力似的,嘴边一直挂着的笑意没有褪色过,她忙进忙出,没一刻停止就像上紧发条的跳豆。 想到跳豆蹦蹦跳的画面,他除了吃饭说话才会改变线条的嘴竟然也有了一丁点柔软转变。 这会儿她跳到另一桌,被一个老婆婆拉着手不放。 她不用吃饭吗?应付这些老人就饱了喔。 念头才转过,就听见老婆婆用担忧且大到足以让整个餐厅都听得到的声音说:“小莎莎啊,我听说食堂快要倒了是不是?春、夏、秋、冬她们好几个月没领薪水了,送菜的阿标也说阿金有三个月没结帐了,食堂要是倒了,我们这些老人要怎么办?我每天来这里吃饭很快乐,我不想食堂倒掉口。” 春夏秋冬是掌管食堂煮菜的四个主妇,两个年轻,两个二度就业的中年妇女,每个人都有家庭负担。 “里长嬷,没事啦,食堂不会倒,你放心天天来吃饭,其他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 哼,好大的口气,凭她那副模样居然敢拍胸脯。姜浙东对自己以外的事情绝对没有兴趣,偏偏人坐在这里,全部的对话无法避免的钻进他的耳朵。 第四章 “里长嬷,你安啦,不要忘记小莎莎可是咱们花莲的名胜。”来插话的人一脸满足,显然吃饱喝足,准备要回家了。 “啊,对啦,里长嬷,我不陪你聊天了,我还要去送饭。”伍莎莎尴尬的傻笑,心里却在哀嚎。 都几百年前的事了,拜托阿公阿嬷不要再说了。 老人家不是一向记性差吗?怎么对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牢记不忘。 狼狈要逃的伍莎莎怎么也没想到,一回头,视线恰恰碰上一双单眼皮,那眼皮的主人正带着促狭掀眉觑她。 “姜先生,你也来吃饭。”这家伙,什么时候来的,她居然没看见。 刚刚她那些阿花行为一定都被他看见了。 霎时她只想就地挖洞钻进去,永远不要出来啦。 “花莲名胜——”他意味深长的低语。 果然被听到了。 这个劣质的低等生物! “要你管!”伍莎莎咬牙。 他当然管不着,也不想管,只是好笑。 “莎莎,你再不去送饭,眷村那些阿伯要肚子饿啦。”幸好厨房的冬姨出面大吼。“来啦。” 哼,算他走运。 姜浙东看着她气呼呼往里面跑的样子,心想,她红着脸的样子还有那头鬈到下行的头发真可爱。 都怪她粗心,油表竟然没油啦。 眷村那些行动不方便的阿公阿嬷还等着她的便当,这下子完蛋了。 小发财车停在海岸线的马路上,出来兜风的姜浙东远远就看见那颗四季豆慌乱的身影。 路上的风很大,吹得她本来就鬈的头发蓬得像棉花糖,他对甜食没兴趣,却直觉的想摸她这样的头发到底是什么质感? 他把车速放慢,故意让她看见他。 谁知道她竟然不要命的跑到路中央拦车,可慑于那把车速马力开到极限的车辆跟强力放送的喇叭,吓得又回到原地。 他不喜欢看她沮丧的样子。 她被太阳烤焦的样子让他不舒服。 还没理出个想法,马自达休旅车无声无息的停在伍莎莎前面。 一发现暗影在她身边停住,第五百次抬起自责脸的伍莎莎想也不想的扳住休旅车车窗。“对不起,我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忙” 她急切的语调终止在姜浙东把自动车窗摇下来。 “是你。” “是我。” 她摇摇头,想摇掉什么不切实际的念头般,接着她把头钻进车子里。“你来得正好,我的车没油了。” “你的车没油关我什么事?”把热呼呼的脸凑到别人面前很失礼,什么样的女生会做这么唐突莽撞的事? 可,曾几何时他会让女人这么靠近他? 她就在他眼前。 可以看清楚她肩膀上白皙的皮肤被太阳晒得发红,整个脸蛋跟烤熟的虾子有得比,热烫的柏油路热气蒸腾使她饱满的额头都是汗。 这么拚命做什么? “眷村那些行动不方便的阿公阿嬷在等这些便当,拜托你做做好事送我不,送这些便当给他们可以吗?” “不要。”他拒绝得很彻底。 “为什么?”她不明白,助人是快乐的事情啊。 “没有为什么。” “拜托啦。” “你拜托我却是为了那些不相干的老人?”这样逗她真好玩。 见他态度有缓和的迹象,伍莎莎在脑筋一团混乱的情况下,冒着被臭骂的可能,连忙钻进小发财车,吃力的把一包一包的便当拿下来,打开休旅车的后座就放。 这个四季豆,他答应了吗?居然把他的话当耳边风。 “我知道你不情愿,要不然这样啦,我送完便当请你吃刨冰当作谢礼。”她整个人已经坐进车里,怀里还抱着用资源回收袋子装的热便当。 很耸对不对?要美感没美戚,要姿态没姿态,偏偏他就是让她上了。 打档,车子冲了出去。 伍莎莎坐立不安的看车上的电子钟,快一点了。 “我我完蛋了,本来最慢应该十二点半送完的便当,现在——阿公阿嬷一定都饿坏了,老人家最禁不起饿了。”她快要哭了。 “知道来不及以后就应该提早出门。”他口气冷然。 “我会改啦。”她乖乖的受训。 几分钟后,车子已经驶离海浪汹涌的美丽海岸。 眼角瞧着她还是垂头丧气,姜浙东又出声“地址,要往哪走?” “呃前面写着新村牌子的岔路往右转到底。”伍莎莎回过神来,毫不犹豫的伸出指头朝着前方比。 姜浙东照着她的指示转进两辆车勉强可以擦身通过的道路。 然后,他看到了红砖砌成的房舍整齐的排列着,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跟狗站在自家的门口往马路这边眺望。 “请你在旁边停车就可以了,谢谢。”她坐直身体,拿起两个便当,打开车门就往下冲。 “阿嬷,吃饭了。” “莎莎喔,你回来啦!”这阿嬷也是熟人。 “阮阿母欠人手。” “哈哈,卖假啦,我听说你没头路才回来的啦,不要紧,阿嬷给你介绍我孙子,他在台北上班,好不好”阿嬷接过便当,拉着她的手不放。 她可是等了半天才有人来跟她说话呢。 “呀,阿公咧,奈没跟你作伴?” “他去游览啦。”白花头发的阿嬷笑容满面。 “对不起喔阿嬷,我今天晚来,你肚子饿了喔,我进去帮你拿碗筷。”伍莎莎把那阿嬷扶进屋子里。 坐在车子里的姜浙东看着后座上还有数十个便当盒,照她这种送法,又道歉又话家常的,要什么时候才送得完?, 七分钟后,伍莎莎小跑步从阿嬷家出来。 “对不起,还要让你等一下。”她赶快开门进车子,弯腰又拿走数个便当盒。 他发现,她一紧张笑容就僵了,像电脑当机一样。刚刚就是这样。 追着她纤细的身影,看她进进出出;虽然冒着大太阳,笑容仍然不变,那刚刚僵掉的脸是冲着他来的喽! 他有给她什么压力吗? 约莫一个小时后,她终于送完了。 “对不起,让你等那么久,最远的那家我刚才用跑的送过去了,我们可以回去了。”不敢再麻烦他开车,因为他的脸色从头到尾都冷得像岩石,她干脆自己来,不过,很久没有这么劳动,喘得很,跑到半路还差点脚软。 坐进有冷气、音乐的车内,身体的热气慢慢降下来。 哦,这才是天堂! “连帽子都不知道要戴,你基本的常识到哪里去了?”车子一直是发动的,他调转了车头,离开社区。 她很知趣的。 她知道这次实在太麻烦人家了,可是她为什么一直处于挨打局面? 好吧,伶牙俐齿本来就不是她的专长,她又热又饿,混乱不堪的脑袋实在也挤不出什么可以扳回一城的话来,她还是休兵,专心休息吧。 看她白皙的脸蛋被阳光晒得通红,沉默不语闭眼的样子,显然是累了。 电子钟亮着午后两点半,她还没吃午餐。 姜浙东稳稳的握着方向盘,下坡的时候发现她似乎是睡着了,他伸手,把通风口的冷气调小。 第五章 没有什么千头万绪不知道从哪里着手的困扰,也没有适应上的困难,伍莎莎每天的工作很固定,民宿的工作目前是暂停的,客人也没有增加的趋势,所以她大部分的重心都放在公共食堂。 很快上手,是因为这些本来就是她以前的工作。 一台计算机、一本日记帐,每天菜钱支出多少,哪种菜便宜,哪种菜贵,她除了跑腿,一些行政事务也归她管。 另外,她还要学着把菜单输入电脑,努力想出每天五菜一汤的菜色,每餐的营养均衡度,如何在最短时间内抓住阿公阿嬷的口味,有的老人血糖高不能吃甜,有的要小心高血压、血脂肪飘高,菜色的搭配也变成她每天都要伤脑筋的事。 重要的是联络已经被欠帐好几个月的菜商,希望可以继续供应他们好吃的有机蔬菜。 她揉着太阳穴,觉得自己又从欧巴桑期提前进入婆婆妈妈早衰期。 钱钱钱钱钱要是这样念钱就会从天上掉下来多好! 她老妈说得保守,实际上她用电脑查过了,公共食堂要是再找不到经费,恐怕撑不过这个月。 随便用膝盖想也知道,每个阿公阿嬷一餐的费用二十五元,民宿客人三十五元,以前有民宿收入可以补贴,景气好的时候还有很多社会资源,譬如劳委会、青辅会、爱心基金会都有固定的捐钱。 现在,外援一个一个缩腿撤退,而他们除了重操旧业,到各家企业去募款,好像没有第二条路了。 她抱着头想来想去。 她需要去吹吹风,看看从回来就一直操劳的脑袋能不能退烧。 花莲的大自然美景,美在自然原始。 这段海岸线就像她家的厨房,她从小玩到大。 哪里有好吃的鱼虾蟹,哪一段风景最漂亮,她都知道。 就是因为这里太美丽了,来钓鱼的鱼客从来没断过,刮风下雨、雨季干季都看得到他们的踪迹。 布鞋没入了粗糙的砂砾。 远近有着两层不同颜色的海,澡蓝与湛蓝相互推挤纠缠,来到沙滩渐层为梦幻的浅蓝。 这么美丽的沙滩是她珍贵的记忆 “可恶,不要被我抓到,要不然就叫你把垃圾吃进嘴巴去!”要不是她不来吹风散心,会忽略过沙滩上散置的垃圾,铝箔包装盒、纸屑、烤肉架、吃剩的食物,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都有。 叫人气愤难平! 这么美丽的大海就是有那种缺乏公德心的人会破坏。反正只是到此一游,以后脏了跟他无关。她动手捡起垃圾,不一会儿竟也捡了一小堆。等等还要回家拿大袋子来装。她满意的微笑,接着眯起眼睛,用皮肤感觉规律的海潮声,然后用双手圈住唇,对着泱泱大海放声大喊—— “我——回——来——了——请——多——指——教——” 这样的动作虽然傻气,伍莎莎却觉得非常理所当然。 她霸气的把双手叉在腰上,极目远望。 怎么,那一坨又是什么碗糕? 大型的垃圾? 不会吧! 她火速走近一看,防水帆布、同一品牌油漆罐、长短不一的木料,更多的不锈钢铁架,还有她怎么看都想不出来能拿来做什么用的东西,几乎可以用满坑满谷来形容。 丢小型垃圾已经很没道德,还有人把工厂废料倾倒在这里,这里是无污染的海洋口,不是焚化炉也不是垃圾掩埋场。 看了,叫人怒火三丈,越看越火大。 掏出海豚机按了一组号码—— “喂,环保局吗?我在海边发现很多大型垃圾,请你们派人来处理一下地址是在滨海莲花路这边。” 隐隐的雷声在黄昏的天空中作响。 气象报告说午后会有场雷阵雨,看起来像真的。 小发财车送修去了,伍莎莎出门只能骑旧的迪奥,摘下安全帽,呼,好热,要是及时下场雨就好了。 在外面跑了一圈,吃闭门羹是正常的,看脸色更是家常便饭,一听见她说要募款就先扔过来一堆抱怨,说公司缺钱,生意难做,景气不好,资金缩水,快要撑不下去等等的话,好像比凄惨似的,一天下来,她的腿跑得快断,募到的钱却少得可怜。 杯水车薪也是薪,聊胜于无。 她上辈子肯定是乞丐,所以这一生才要到处去跟人家要钱。 走进食堂的小小办公室,那是一副奇怪的景象,诡异的气氛,每个人都埋头做事,就算电风扇呼噜呼噜的吹,也吹不散哪股低气压。 夏好看见她回来,赶紧从椅子上站起走过来。“莎莎,你惨了!” “我?”她指自己的鼻子。 秋香也点头“姜先生等你很久了,那张脸超级恐怖喔,莎莎,你到底做了什事得罪我们的客人?” “我?” “赶快想,他就在里面。”夏好透过纱门比给她看。 果然姜浙东像头生气的狮子走来走去,就连隔着纱窗也能。感觉得到他浑身上下散发的暴躁。 “我什么都没做啊。”自从那天他帮忙送便当以后,两人再也没有交集,她想不出自己做了什么让他生气的事。 “你小心一点。”秋香提醒她。 “我知道。”她朝两个年轻的妈妈微笑,推开通往餐厅的纱门。 听见纱门开关的声响,一直走不停的姜浙东突然定住烦躁的脚步。 他看着伍莎莎向他走来。敛目、低眉,眼底凝聚着风暴。她的脸很红,想也知道是被太阳晒的,眉目谈不上细致,眉梢却是青春洋溢,一张小嘴不点口红也粉嫩得让人会多看好几眼。 究竟她小小的身上有着什么吸引力? “姜先生,你有事找我?”她斜背的布背包沉沉的往下垂,里头像装了些什么让她不胜负荷似的。 “那里面你都放了什么?”浪费一天的时间等她为的绝对不是要问这个。 “各家企业行号负责人的资料,食堂的简介,笔、零钱、口香糖还有我帮阿公阿嬷他们采买的一些生活用品。” 老人家们上街不方便,她出门时总会先问一问他们有没有想吃的零食或想买的东西,她再帮他们买回来。 至于口香糖,到人家公司去要钱总不能口气不好吧。 “你想看吗?”拉开拉链,或许他对袋子里的东西有兴趣。“我可以把食堂的简介给你,你愿意捐钱吗?” “不想。”她竟敢叫他捐钱? “阿公阿嬷他们是眷村中的老人,你也知道乡村的人力外流严重,家中大部分剩下的都是劳动力弱的老人家,也不是说他们的子孙不肖,有很多后代也很愿意接他们过去住的,可是你也知道,都市的生活型态不是适合每个老人的喔,你说什么,哦,不想听这个,那我可以走了吗?”她滔滔不绝的声音经过迟疑后倏然中断。 “还没完!”他不相信自己会跟她抬杠这些小事。 “我可以先去喝杯水吗?”喉咙好干喔,以前在公司总是有免费的咖啡、饮料、白开水可以喝,现在什么都要自己掏钱。 “不喝水不会死。”他十分火大。这个小女人知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看她茫茫然的样子,姜浙东有些泄气,她肯定不知道! 他居然像傻蛋似的一个人气了半天。 伍莎莎摸摸肚皮“好啦,那你要说什么可以拜托快一点吗?”她还没吃饭耶。“你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你一直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唉,她实在很想找把椅子坐下来,他看起来不会是有很多话要说吧。 就算他是民宿目前最大的客人,可是抱怨也要有限度,要不然填写意见调查表也可以的。 “是你叫人来把我的游艇载走的?” “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游艇,很贵耶,就算是把我卖了也值不了一艘游艇。” “你说谎,环保局的人明明说是你打的电话。” “啊?” “嗯?”他的声音难得往上飙高。 “啊,你说的不会是沙滩上那堆垃圾吧?乱丢垃圾是不对的,你说它是游艇,那看起来根本是一堆乱七八糟的材料。” “你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材料有多贵?” “多贵?” “你最好不要知道。”他是不想她被吓坏,还是坏心的吊她胃口? “你看起来不像那种有钱人。”她这样说会不会伤了人家的自尊?希望他没有那么小气,她只是把事实说出来。 “有钱人脸上刻字吗?”这四季豆是怎么看他的?干,他又何必在乎她的看法! “我告诉你,像我以前那个老板出门要开双b,吃饭非五星级饭店不行,买的房子是信义区最昂贵的地段,衣服鞋子都是从义大利、米兰进口的,就连他家的马尔济斯狗都戴太阳眼镜,出入美容院,你说他脸上是不是写着我是有钱人,离我远一点”她唱作俱佳。 姜浙东听出趣味来“我哪里穷酸了?” “我没说你穷酸,只是我看你要不就开车闲逛,要不就玩风浪板,要不就坐在沙滩椅上看杂志、潜水,都是不花钱的游乐。”也都跟赚钱工作毫不相干。 风浪板、杂志、潜水装备通通都是她家民宿提供的用具。 总而言之,会挑民宿住,还跟阿公阿嬷挤在食堂吃饭这么普通到极点的行为,绝对不是出身高贵、动不动拿钱砸人的人肯做的。 游艇,那种玩意随便一艘造价都不是普通人买得起的,他真的左看右看都不像啊。 不是她对自家的民宿缺乏信心,而是事实。 有钱人要求多又高,不懂经济简单又实惠的平民住宿好处有多少。 第六章 “你很注意我?” “你是我家的大客户咩。”不注意他要注意谁?老妈说他一口气给了三个月的住宿费,随时注意住客的需求也是服务的项目之一啊。 “看起来你不懂什么叫作休闲生活情趣。”他不是机械,对工作也没有狂热,在他以为一个人把前二十年的时间花在读书,又花三十年的时间工作,剩下少得可怜的二十年老病死,真是不知所谓。 “那是有钱人才时兴的。”她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还觉得赚不了什么钱,哪有空谈什么情趣。 “胡说!那是因为你不懂生活的乐趣,不工作不代表游手好闲,我只是找一份更有意思的工作,事少钱不多却在我喜欢的地方工作,快乐得很。”这女生的话真多,可是他干有问必答把心里的话都挖出来给她听? “你找到事少钱不多喜欢的地方的工作了吗?”她眼神认真,黑白分明的眼睛真挚温暖! “很好,你把我们的问题带回到原点,你把我的工作材料都扔了,你怎么解释引上那就是他事少钱不多在他喜欢的地方的好工作。 “对不起嘛。”她道歉,两手绞着麻花。 “哪件事?” 呃“如果你说的是海滩上那些垃圾呃,不,你的工作很昂贵的材料,我很抱歉,我会想办法赔给你的。” “你赔不起。”找她,绝大部分是为了出气,可是被她一阵胡搞蛮缠下来,当初的怒焰早不知道上哪去了。 更扯的是,说为了出气,他到现在连一句难听的重话都还没说出口,净让她兜得他团团转,简直是有病! “其实你也有不对的地方,海洋是大家的,海滩也是,你不可以把私人的东西放在那里,要是有人经过因此受伤还是就像这样弄丢了东西,你找谁赔?”也不是所有的指责她都概括承受,她也是有想法的。 “那块地往后延伸三千坪的土地适合盖造船厂,那块水域可以拿来跟佛罗里达的罗德岱堡相较,以后有发展成游艇停靠港的可能,你不会认为我白痴的不懂什么叫作使用者付费的道理吗?”竟敢大言不惭的挑剔他!不知道她那软软的脖子捏起来是什么感觉? 是啊,他想掐死她! “你为什么这么清楚?”她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为什么,我就是知道。”长达半年的探测,她以为他是那种空口说白话的人吗?竟敢不相信他! “你讲话一定要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让人听了心里一堆疑惑吗?”他除了难搞以外,现在又披了层叫作神秘的面纱。 “我不需要让外人知道的事情就叫不清楚?为什么非要让你明白呢?”这可是商业机密,都跟她说了还机密个头喔! 对,他刚才说的很精确,外人,她是外人资格探索别人的私事。 她凝起脸,很正经的鞠躬。 “对于我的莽撞,我在这里郑重跟你道歉,姜先生,至于赔偿的部分我会尽全力的能力想办法的,我这外人走了。” 不管姜浙东有多错愕,她高高的抬着下颚走 她绝对不要欠人人情。 尤其是那种心胸狭窄的单眼皮男人。 “大叔,拜托啦,我弄丢的是很重要的东西,你让我进去找好不好?”环保局看门的守卫基于职责不肯让伍莎莎进去。 她已经在这里跟守卫大叔讲了五分钟耶。 “虽然你看起来很眼熟,可是我还是不能让你进去,你要找丢弃的东西我告诉你啦,希望渺茫,你还是死心的好。”守卫大公无私,一口台湾国语非常的动人亲切。 “大叔,你就通融让我进去,其他的你不用管。” “没办法。” “大叔,那些东西要是找不回来,我会欠人家一份人情,以后不知道要用什么去还,你让我进去,要是不肯呜我哭给你看!”她该说的都说过了,大叔他就是不肯通融。 守卫看着伍莎莎,慢慢地,脸上浮现诡异的线条,他稍微结巴“不要哭我最怕女生哭了我看你真的很眼熟,你是阿金妹家的那个花莲名胜是不是?” “嘿嘿嘿嘿”除了干笑摇头死不承认,她表现不出第二种神情。 花莲名胜绝对不是什么好的称赞。 “我听说你被老板开除了喔,开除得好,我们花莲要什么工作没有,谁说非要到台北去不行,告诉你,你回来我妈最高兴了,我妈说她要是一天没去食堂吃饭,你就电话一直鲁,叫她吃饭,她好喜欢你呐。”守卫先生才管她摇头、点头,自己说得可开心快活了。 “那是我应该做的事,每天看阿公阿嬷们嘻嘻哈哈的,我才高兴呢。”用双掌捧着双颊,有点不好意思。她这么用力摇头了还是没有人相信。 “要不是我儿子才八岁,我一定叫他娶你回家当老婆。” 这种话她听到都麻痹了,每个人只要心情快乐,都会把诸如此类的话说上一递,她从来没有当真过。 “不过,你千万不要找我捐钱,我赚的钱只够养家。”这花莲名胜的要钱手段听说十分精湛,几年前轰动过整个东部的企业界。 “你别紧张,我已经金盆洗手了。” 守卫恍然大悟。失去企业界的赞助,她不会是沦落到要来资源回收处找东西去卖钱吧?好可怜,这虽然违背了他的职业操守,可是她看起来那么认真,大大的眼睛还瞅着他眨也不眨呢。 人不亲土亲,守卫把她当成自己人,大手一挥,恩准了。 伍莎莎为什么会在这里咧?为争一口气。 她非要把那堆游艇材料找回来不可! 之前,她跑遍了花莲市收购“歹铜古社”的商号,答案都是no,她才发觉事情的严重性。 她挠着快要破掉的头,突然灵光一闪。 东西在哪丢掉,就去哪里找回来嘛,这么浅显的道理她怎么给他统统忘记咧?呵呵,窍虽然开得有点慢,总比什么都没想到的好。 于是,骑着她的迪奥就往环保局来了。 “莎莎小姐,我劝你还是不要好了,东西丢掉再买就好,垃圾场很脏的。”守卫好心的提醒。 “不要紧,我会看着办的。” 于是,守卫把她带到垃圾回收场,人便潇洒的回去执行他的工作。 伍莎莎呢,目瞪口呆的她,很久很久一句话都出下来。 垃圾山,这样形容还算客气的,无垠的垃圾海,吼,侮辱了她最爱的海洋。 要靠近它必须有很坚强的心脏,还有无可摧毁的雄心壮志。 人类真可怕,看不到尽头的所有都是被人类无情丢弃的物品,老实说她深感震撼。 于是—— 没有于是了。 尖叫又尖叫—— 阿金娘把鼻子捏得死紧。“你去咸鱼身上滚过啊,这么臭”臭得十公尺外的生物都无法避免被波及昏倒。 “妈,我已经洗了三次澡,不臭了啦。”伍莎莎闻闻胳肢窝、嗅嗅手心会吗?真的那么臭喔。 阿金娘口吐白沫,随手把小弟拎到一边。“我警告你,味道没消失之前不许靠近我跟阿弟。” “妈,你会不会小题大做了?”是有点臭,不过比她刚开始克服臭味的时候真的要好上太多了,何况,她明天还要去耶。 “我问你,你到底是去爬垃圾山还是跟垃圾车相撞?”对于臭到不想认她是自己女儿的段金不得不问。 “我只是去找东西。” “女儿,你傻了还是疯了?有什么东西重要到非找回来不可,还去垃圾堆搂?我知道你刚回来手头拮据,要钱老妈还有一点的。”她可怜的女儿啊,竟然学那种破落户去翻垃圾,她这做娘的真的好失职,一点都没有发现女儿的需求,她要去面壁反省啦。 “妈,这不是钱的问题,你也知道我把姜先生很重要的游艇材料丢掉了,姜先生气到差点宰了我,我才想说到资源回收场去找找。”母女俩是无话不说的,她也没想过要瞒着阿金娘。 段金把小弟赶回房间,摩挲着嘴坐下来。 她知道女儿性子单纯,可是去挖垃圾,也做得太超过了。 “女儿,你不会是喜欢上人家了?” “妈,你说到哪里去了?”伍莎莎揉着太阳穴。 “是吗?你要不是喜欢上人家,垃圾场,哼,我每天叫你帮我倒个垃圾可没看到你有这么勤快。”姜是老的辣,她阿金不相信自己的直觉会出错。 “妈,这是两件事,请不要混为一谈。” “真的?” “还怀疑喔!”她环住段金的肩膀“老妈,你安心啦,我了不起臭个几天,这几天你就戴口罩好了,这样就不会臭到让你吃不下饭了。”她还很乐观。 “莎莎,很多事情适可而止就好,要不然容易惹人误会的。”看着女儿因为挖掘而红通通的双手,经过人世沧桑,懂得分寸的段金不希望她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 “阿娘啊,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了,我只拜托你以后不要叫那么大声,人家还以为我们家出事了咧。”想到她老妈刚才的叫声,伍莎莎只能摇头摇头再摇头了。 “你这个死小孩,我给你留了饭菜在电锅里,自己拿出来吃!” “阿娘,我爱你——” “别靠近我,别过来,我不是说不许靠近我吗死小孩!你臭得叫人好想扁你。”阿金娘的脸上还是被女儿啵啵的印上两个唇印,虽然嘴巴里持续叫骂着,嘴角却忍不住露出满满的笑意。 不过,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就了了。 之后的每一天,不同时间、不同地点都能听见阿金娘喊臭叫滚的高分贝嗓音。 天天又天天,绕梁三日。 至于春夏秋冬四个妈妈更是下令禁止伍莎莎靠近她们心爱的厨房一步,要不然,大家通通逃难给她看。 第七章 一个礼拜过去。就连姜浙东都发现伍莎莎身上带着股腐酸的臭味。 伍莎莎永远都记得他看见她那副鬼样子的表情。 说实在的,她从来没想过在他脸上看见的厌恶会这么伤到她。 羞惭之下,她没有多想的转身跑开,也因为这样总算结束她七天挖垃圾山的疯狂举动。 她改去打工。 那是一间卖整套帆具、游艇出租,拥有自己码头的用品店。 她扫地、抹窗户、清扫码头,跟客人讲解游艇出租须知,人手不够的时候,也跟着赏鲸船出海,用她临时恶补的知识跟游客讲解鲸鱼的种甚至安抚晕吐的客人。 “谢谢光临!欢迎下次光临!”她挥舞着小旗子,直到把客人送走了 丢掉草帽、小旗子,人直往厕所跑“呕恶——”呕吐的声音不绝于耳。 伍莎莎吐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也晕船晕得厉害。 谁说只有游客会晕船?不过她打死都不能说,说了,饭碗就打破了。 当然也有一个客人都没有的时候,她会擦玻璃,然后杵在一艘古典大型双桅帆船前,隔着大玻璃橱窗看得眼睛眨也不眨。 “我那艘船造价要两千万台币,莎莎,你别对它太有兴趣。”跟她一起打工的是年纪相仿的男生,他从一堆单据里抬头,看见这几日已经熟到不能再熟的场景。 只要她一得闲,就对橱窗里的船看得一愣一愣。 “我只是想知道这些材料要多少钱,你请老板把它让给我好不好?” “我已经说过上万次,不可能!” “我可以用打工的钱来换。”要不然她何必来打工。 “你那点钱买根螺丝还可以。”冷水泼得很透,很冷。 唉,拎着拖把,眨眨很多天睡眠不足的熊猫眼,她失望的往里头去。 “快去准备,下一批客人已经上船了。”男生嘶吼着。 “知道啦。” 伍莎莎前脚走开,姜浙东后脚跟着进到店里。 他犀利却从不外露的眼鹰隼般的抓到她的背影。 她垂头丧气的像个八十岁的老太婆。 “刚才那个小姐是你们店里的人?” “你说莎莎,你们认识?” “你不需要知道,只要告诉我她在这里做什么就好。”姜浙东收敛自如的霸气陡现。 “怎么说呢”客人至上,而且这客人看起来不是能够随便唬烂的那种,于是他选择通通都说吧,反正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姜浙东在等。 “她为了来这打工,每天十二个小时站岗,天天都来,起初我以为她只是要一份工作” “打工——”她嫌家中还有食堂的工作不够多吗?居然还有精神体力在这里打工? ——半个多钟头后。 又送走一批赏鲸客人的伍莎莎白着脸,撑着僵硬的笑从码头走回来,游客一走光,她的脸立刻垮下来,捣着嘴,她急着要去找地方狂吐,根本没看到等在不远处的姜浙东。 她急急忙忙进了公厕。 好几分钟以后才出来,看她摇摇欲坠的定到洗手台前,笨拙的打开水龙头,掬了一把水往脸上泼,两掌握住洗手台,任由水滴从发梢流到地上。 好一下子才振作了些。 咦,怎么有双鞋? 她没力的抬眼:心里烦恼的是要是今天再多两批客人来,她大概会挂在这里,而要是真的挂点,就糗大了。 她让出一块位置。 鞋子的主人卡位进来,不动。 伍莎莎疑惑的抬高了视线。 吓! “你想躲哪去?”实在叫人生气,看见他又不是见鬼,躲什么躲! “我哪里都没要去。”她捣住嘴,心咚咚咚的乱跳一通。 你怎么在这里?她也想问。 “你看你自个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丑。熊猫根本是一种丑陋的动物,尤其两个黑眼圈贴在她眼眶下,丑到不能见人。 她怎么敢拿这种脸出来见人 “只是有点睡眠不大够。”她戳了下眼皮,刚才她进去时照过镜子,还好啊,只是精神有点不济。 “跟我回去!”他突然怒道。 “我在上班耶。” “你看见自己的鬼样子吗?游魂也好看过你。”看见她那摇摇欲坠的样子,脸白得比鬼还难看他就火冒三丈。 他知道自己气得很没道理,也被自己近乎激烈的情绪给吓到。他用力理清思绪。这些感觉都不在他预料之内。不过,被他骇到的人还有呆愣的她。 “我叫你跟我走你跟我走就是了。”他莫名的恼羞成怒,不知道生气的对象究竟是她,还是因为看不清楚自己的想法而不悦。 伍莎莎虚弱的抗议根本没用,她被拖了出去,然后被甩上车,车门轰然关上,车子直飙而去。 这是她第二次搭他的车。 上次他的脸黑臭,这次也不例外,车子行驶了一段路,车内的气氛很僵,只有通气孔的冷气到处乱窜。 伍莎莎手放在膝盖上扭来扭去,偷看姜浙东。 “你以后不用再去打工了。”看她坐立不安,**下面像藏了针,强行拉她上车的他决定性的开口。 “你把我硬拉出来,老板会扣我工钱。”这样距离她理想的金钱数又更远了。 “你怎么就那么死脑筋,为了一堆死东西把自己搞成这样?”还去翻垃圾,他无法想象。 她身上那臭得要命的味道竟然是因为他而来。 她大可不用这么牺牲的。 “那么重要的材料被我弄丢,我怎么可以不想办法赔给你。”她问过,一个罗盘就要五万块台币,那一艘游艇的造价不就天价了。 她没办法想象。 “你赔不起,我也不在乎。”姜浙东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口才,却常常在她面前觉得无力。 “不在乎?你说得那么轻松,我的罪恶感还不都是你给我的,你根本是存心整我,对不对” 他明明怪她不应该把他的游艇误当垃圾处理掉,现在竟然又翻案的说不在乎,被整的感觉像水银柱直冲她脑门,她压低声音,握紧拳头,要不然她怕会控制不住自己,扑上去一拳打掉他什么表情都没有的脸。 她觉得自己真是白痴到爆! 虽然是她的错,可是他竟敢这样说!“你不在乎,我在意,像你这种眼高于顶的人,我不想欠你任何人情,你懂吗?” “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可是就算你把自己卖了,也偿还不了我十分之一的损失。” “你是个不折不扣的王八蛋!捉弄我很好玩吗?” “是好玩。”他说。“你也知道只有海的地方很无聊,除了石头,什么都没有。” 随便她怎么误会都无所谓,反正他就是不想看到她去打那个工。 伍莎莎气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他说的话真真假假,做的事扑朔迷离,她捕捉不到他的逻辑,她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女了,却任他捉弄着玩,瞬间,她只想一头撞死。 他知不知道这样很欺负人? “下车,我要下车!”她脸一节节刷白。 不想跟他处在同一个空间,就连呼吸同样的空气都觉得快要窒息。 “这里?离家还很远喔。”闹脾气了?脸色也变了,看她气得蹦蹦跳的样子真有趣。 伍莎莎狠狠的捶了下车窗。 “恶质!”她果然气得不轻。 姜浙东轻轻的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不介意更‘恶质’一点。” 啥,什么意思?她生出不好的预感。 发现她充满疑问的视线,他简直是心花怒放,满意的开始专心开起车来。 恶质,恶劣,都不足以形容她对姜浙东排山倒海、反感得要死的感觉。 伍莎莎一肚子鸟气。 炎炎烈日下,她一笔一笔的刷着柚木条。 相较一派舒适坐在遮洋伞下喝气泡饮料、讲手机,戴墨镜、穿热裤凉鞋的姜浙东,她就像饱受凌虐的苦命阿信。 他的恶质发挥到淋漓尽致。 说话真真假假,好,那是上辈子的过节。 差遣她打杂,她也认了,他是大金主嘛。 要她二十四小时待命跑腿,可以,咬着牙,好,应付你! 但是,油漆工油漆里面混合的化学原料让她头昏脑胀,比带团出海赏鲸鱼让她觉得恶心。 好,刺鼻的味道先不说,船是他的口,奴役她,就能带给他乐趣吗? 答案是十分明白。 她为什么要随他摆布?还一句怨言都不能有还怨言咧,才骂了他恶质二字就落得这种下场,要多说几句,不知道会不会被丢到大海,沉到海沟底层变作微生物们的食物。 其实,她也闹了几天的脾气,看见他没给好脸色,是老妈发现出手揍她,说不可以对客人没礼貌! 最可恶的是他每次都在笑。 哼!牙齿白喔!伍莎莎分心的发现他的确有口洁白无瑕的牙齿,而且笑起来还不是普通的好看。 “你气色恢复得不错,就从今天开始来油漆吧。”他撂下话来。 他说什么,罗马尼亚少数民族语还是外星话?可恶的是还当着对他唯命是从的老妈面说的。 “老妈。”伍莎莎求救,老妈应该会声援自己的女儿吧,她才是亲人耶。 “姜先生看得起你才要你去,别拖拖拉拉的。”阿金娘很乐意把自己的女儿贡献出去。 看得起我?不用吧!没血没泪没人性的老妈——那天是谁对她耳提面命要小心大野狼在身边的? 姜浙东似乎有着她不明白的本事,短短时间弄来一批看似更精良的材料,从切割、量尺寸、画图都自己来,在她别扭生气的几天里,他已经钉好船模有模有样的搁浅在沙滩上。 老实说看起来还真漂亮,要是上了漆、装上帆桅、加盖好船舱不知道有多壮观。 这样一想,本来被她诅咒到快要流脓长疮的游艇突然顺眼许多。 伍莎莎所有的动作都巨细靡遗的落在讲手机中的姜浙东眼里,他不应该分心的,但是,距离那么近,近到很难忽略她的存在,于是眼睛有了自主权,不由得跟随着她每个动作摆荡。 印象中,刚回来的她皮肤细白,就跟都市里的女孩子一样,一段时间过去,阳光揉进了她的肌肤,像蜜的颜色让她看起来朝气蓬勃、闪闪发亮,她喜欢穿双肩系蝴蝶的t恤,对每个人,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阿公阿嬷总是。笑得无比开心,工作起来像拚命三郎似的。 不能穿美丽的衣服,没办法美美的出门,生活圈里净是那些年纪比她大上好几轮的人,她不会气馁吗?五光十色的都市生活似乎没有磨掉属于她的特质。本来觉得不出色的她,竟然越看越是顺眼美丽。 不自觉的,他走过来。 “你故意挑这时间出来晒太阳,想中暑比较快。” “要不是你这位高贵的客人,我根本不可能在这里。”烫脚的沙滩,反胃的油漆味,可以把人煎成熟蛋的太阳,她是神经病自虐啊,有点智商的人谁会无视近四十度的天气煎熬自己? 她甩动手上的刷子,故意让漆点喷上他的鞋。 姜浙东看着鞋面上的蓝漆。“我没有叫你在下午两点的时候出来曝晒,就算你晒成人干也只能说活该。” “我只有这时间有空,其他时候我有别的事要做,难道你要我晚上挑灯夜战出来喂蚊子,那才能满足你虐待我的变态嗜好?”她大声的叫,不这样便无法纡解心里的愤怒。 第八章 “我倒是没试过晚上” 伍莎莎怒瞪他。 “那现在不要做了。” 她气鼓鼓瞪人的样子真像河豚。 她刷得更用力,负气似的,把所有的力气发泄在上面,压得刷子毛向四方怒甩。 “不用你管!” “我说——不要做了!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她连草帽都不戴,风吹得她本来就东翘西翘的头发变成钢丝,毛毛的头发,红艳艳的脸蛋,张牙舞爪的,她好可爱。 逗弄她,一开始真的是有趣的事,后来发现她认真过度的个性,不管遇到任何事情都是拚着命的做。 那让他从迷惑到认真看待,然后心生怜惜。 他的捉弄计划没一项成功的,也不长久,真要追究,到后来吃到苦头的似乎都不是她。 “我听你话的时候你却是存心捉弄我,我当真的时候你的心九弯十八拐,满脑子坏主意恶心肠,现在不管你再说什么,我都不要听了!” 姜浙东发觉自己的嘴有点苦。 “我讨厌你!讨厌、讨厌”情绪性的字眼从她蚌壳般紧闭的嘴巴逸出来,眼泪跟随着没有出口的感情发泄出来。 她激动的把沾满蓝漆的刷子往:他身上丢,他身上的棉质衫马上留下一道痕迹,刷子啪地掉下,四处溅溢。 他心眼好多,这样的人不能相处,动辄都是伤。 伍莎莎转身就跑。 他为什么不能像这边的人那样好相处?大家每天都笑嘻嘻的多开心。 “别跑!危险!”姜浙东在后面嘶吼,风吹散了他的声音。她自顾自的往前跑,脚涉进水中也没感觉。水淹上了她的小腿。姜浙东一双长腿也踩进冰凉的海水中,赶上满怀难堪情绪的伍莎莎,猿臂抓住了她将她搂入怀中。 浓烈的男人气息顿时笼罩她的呼吸,她娇小的个子困在男性的胸膛,小得不可思议。 “我不是故意的!”他不懂她的心思起伏却见不得她掉泪。 “你脑子病得不轻。”她的气还没消。 “你好胆再说一遍!”瞧,马上就翻脸了。 “我不想被吆来喝去被骂着玩。” “我没有骂过你一个字。”她为什么这么难搞? “我是个人,是个女人,我也有情绪有心情我不是阿猫阿狗,你高兴的时候叫来摸一摸,不高兴的时候丢一边去。” “我哪里把你当猫狗了?”这更冤枉了。 他说不通的。“你的脖子以上净装着垃圾。” “我喜欢你不代表可以容忍你随便骂我。” 她也知道自己说得过分了,瘪了瘪嘴。 可是这次不骂个痛快,下次呜,她有病啊,还想什么下次,没有什么下一次了啦! “我只是试图跟你沟通。” “你鸡同鸭讲。” “很庆幸我们到最后有了共识。”她瞧着箍住她不放的胳臂,流过泪的脸蛋神情黯淡。 一个心思多诡,一个真性情:一个南辕,一个北辙,想兜在一起,有点难,难,很难。 人工棕榈叶随风飘荡,穿透树梢的阳光照射在来这里休闲度假的男男女女,无垠的绿草皮是高尔夫球爱好者的天堂,主题公园是亲子同乐的好地方,满是鲨鱼牙齿、巨大多彩贝壳的贩卖场,训练有素的俊男美女服务人员,不停歇的阳光像是为了这里的人闪耀璀璨,一张鲜透艳丽的图片活生生的上演着。 这里,不是图片,也不是旅游书,是一家星级的大饭店。 wolf集团饭店,台湾据点。十五层楼的高度,地中海建筑的白墙蓝顶,优美、典雅。 顶楼的办公室里。 最后一个泥红章印子盖在文件上,阖上卷宗,姜浙东将其递给办公桌前等待的秘书。 “三先生,我认为再看一遍比较保险。”身着三件武西装的秘书块头很大,要是忽略脖子以上的好皮相,看起来比较像保镖。 美金高达四亿的合并投资案,舍秘书当着当事者的面重新翻看,不是他怀疑总裁的能力,而是最近突槌的频率有点惊人,身为饭店经营者的贴身助理,他家世代都是w01f集团的秘书群,容不得有丝毫差错的。 “你直说,这次又哪里出问题?”大办公桌后的人动手拉了一直让他透不过气的领带,往舒服的旋转椅子里倒。 继昨天签错名字的乌龙事件后,他不会又重蹈覆辙吧?他是怎么了? “这不是普通的企划案,跟w01f合作的主题公园是公司今年最大的案子,你看过以后就要交付执行的。” “舍秘书,说重点。”这秘书什么都好,就是说话不够一针见血。 “三先生,你不觉得你在合约书上多填了个零?”四亿耶,又多个零,大家把指头全部剁下来也不够赔。 “什么?”他竟然犯下不可能的错误。 姜浙东拿回卷宗,果然。 “三先生,我看你收假收得有点不情愿是吗?”根据诸多兄弟互相交换的情报显示,他目前这个老板王子是最不管事的,也就是说,论秘书的歹命度,他居冠。 之前自动延长假期,乐不思蜀的人是回到工作岗位了,他还一度以为工作压力终于可以减轻,谁知道 “我的脸上已经写得这么明显了吗?”姜浙东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了,心神不宁的,明明眼睛看的是重要的合约,精神却怎么都无法集中。 “三先生,你的职业倦怠症一直没痊愈吗?”尽忠职守的舍秘书只能苦笑,要是主子捅的楼子够多,他加班的天数恐怕要无限延长直到寿终的那天。 可是另一方面他更要担心三先生万一倦勤,那他这个苦命的秘书要何去何从咧?虽然这时代不流行从一而终了,但是,他不想换老板。 他绝对是家族中最短命的一个。 “等我作决定的时候我会第一个通知你的,你去忙吧。” “是。”想来他这阵子需要更用心的盯着三先生的行动,要不然几时会成为弃儿都不晓得呢。 下班后先去买个睡袋吧,镇守在公司里,巨细靡遗,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光,可是这一来,他的命苦程度 “三先生,年度重要会议的时间快到了。”舍秘书比比腕上的表要主子注意,该他的工作绝对不会出错的。 谁知道姜浙东已经把眼光调到落地窗外面,压根是舍秘书自己比手画脚上演独脚戏的戏码。 没人理会。 他冒死继续上奏。“大先生还有几位股东已经在会议室等你。” “让他们去等,等不到人自然会放弃的。”总算还不坏,还有反应。 “三先生,股东们都是从世界各地搭机赶来的,你怎么可以让他们等?”舍秘书要变脸了。 “你察言观色的本领退步得厉害!”不会看人脸色,不知道进退,就像某个人。 他干嘛又想起她!那个叫雾煞煞的伍莎莎。 现在雾煞煞的人换成他了。 自从回来后,他始终处在云端,茫茫然,不知所以。 他不喜欢腾云驾雾,因为这种感觉让他无法掌控。 舍秘书表情不变。在这种地方待久了,没有三两三,粱山的饭碗很容易打破的。 “是的,我退下。” 他自然有他的方法。 这座山移不动,自然还有别座靠山会拿铲子来动。 他决定去找那座比三先生更具影响力的山过来。他无声的离开,临去前还体贴的关上门。终于安静了,最高品质。但是,姜浙东的安静只维持了五分钟。三百秒过去,前后两个人不请自来的进了他的办公室。 这两个人姜浙东没办法摆脸色叫他们滚蛋。 一个是个性乖戾不羁,吼起来伤心动肺,心情好的时候陪着玩无所谓,今天他没那心思。 另一个他不应该在这里。 姜浙东大步的离开办公桌后,眉头深锁,冲着面前高度跟他不相上下的男子吼“你有病啊,千里迢迢的把他带来做什么?”他指着后面一进来就找位置坐、又专挑柔软沙发的男人比。 就几步路而已,他要扶着墙壁,甚至坐下后还必须抚着起伏不定的胸口喘气,总而言之,就是弱不禁风,苍白的脸,枯瘦的骨架,真的是风吹便倒。 “你看起来精神不错嘛,舍秘书把你形容得有如三魂七魄掉了一半,他太夸张了。”阿曼扬了扬长得不像话的睫毛,浑身如火般耀眼。 要说他是火,姜浙东绝对是水,那种能穿石的水。 不过,水跟火,通常有个形容词叫水火不容。 所以,各自在一方领域都是领导者的两人见了面,年龄立刻减降二十岁成儿童斗鸡。 “我在说troy。”这浑球存心来气人的。 “troy很好哇,舍医生说他的情况是这几年来最好。”何况他说要出门,谁有胆子反对? “阿曼,你还是一样的欠揍!” “我有中文名字的,我为了来台湾专程取的名字,你要不要听一下?”什么叫入境随俗他很清楚。 “我懒得理你。” “你不理我,难道要troy陪你哈拉聊天?”他毫不忌讳指出清灵如雪更胜雪的男子有身病鼻。 “我宁可跟他泡茶也不想跟你说话。” “舍医生说他不能喝刺激性饮料。” 姜浙东送他一副白眼。 “那公事你聊不聊?”好久不见一点都不亲切! “其他的人还没到,你要是对集团今年全球的收益有兴趣,我让舍秘书拿资料给你慢慢看。”看到天荒地老,看到头发胡须白都没问题。 “哎,那种玩意我自家就一大叠,只差没拿来折纸飞机,还希罕咧!” 姜浙东对冗长的会议心存反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觉得开会是人类最浪费时间的一种行为。 但是一年一度的wolf集团五英会议却不能推辞。 五个分布在世界各国的精英是wolf集团的第二代,观光、建筑、土地、科技是事业发展的重心。 五英会最早发源于日本,这是他们的根本。根本,是团谜。 聚会的地点不一,看大家心情而定,所以,不管五个人有多忙,在今天这样特别的日子都会赶来参加。 至于会不会迟到,就不在规范里面了。 不过,看这两人一见面就吵个没完的样子,很难说服别人相信他们有多团结,要说像盘散沙还差不多。 看,这么幼稚的斗嘴,更让人质疑他们在各自的领域中,会有多令人佩服的表现。 但是,他们不需要去说服谁,你想质疑,随便你,因为他们是我行我素的。 “老三。”阿曼亲热的叫。 “老三是你叫的吗?” 在wolf排行是以加入的时间为准不是年纪,姜浙东行三,阿曼行四,夹心饼。 眼看两人又要杠上,不过,全部止消在一声惊诧中—— “troy晕过去了!”送茶进来的舍秘书发现情况不对。 “我没晕,只是听他们说话听得太入迷,心脏一下子忘了跳。” 哇哩咧。 “一堆屁话,你那么认真何必呢。”姜浙东自责了。 “不关你的” 瘦弱的人露出一抹颠倒众生的微笑,这样的笑容挂在他骨骼清奇的脸上实在不合适,可偏偏又魅惑至极。 “别笑啦!”笑也需要花力气的。 “你好吝啬,让我开心一下都不行。”眼睛往上翻,这下他是真的晕过去了。 “troy” “该死!” “叫医生!” “舍医生——”全天候跟随的主治大夫。 两人少之又少的默契总算在紧要关头没有太难看。 风波定。 第九章 姜浙东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伍莎莎。 上了淡妆的她站在柜台前面不知道跟小姐说什么,只见柜台小姐一直摇头,摇得发髻都快松动了,而她穿着合身t恤长裤的身躯为了更亲近一点柜台小姐好说服她,越往柜台上攀,到后来,连脚尖都踮起来了。 几分钟过去,柜台小姐像是怕了她,用拿笔的手指了指他的方向。 他隐身至棕榈树盆栽的禅意沙发中,透过盆栽可以看到她正快速的往他的方向过来。 伍莎莎也没想过会在这饭店大厅碰到很多天不见的姜浙东。 她准备很久的开场白都不管用了,只能呆呆的说嗨。 “我来找wolf饭店的负责人。” “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很不想承认。 “你?” “是我。” 怎么他们之间似乎常常重复这样的对话? “姜先生你好。”伍莎莎很意外。 他的回应也绝。“我很好。” “没想到你是wolf饭店的总裁。”她今天是来募款的,对象就是饭店的大老板。 虽然遭遇刁难,可人仍是见到了,只是没想到竟然是他。 他从海边消失是回到这里来了。 “我总不好一直游手好闲。”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把橘子树当成橘子枝了。” “是我没有对你讲清楚我的工作跟背景。” “姜总裁太客气了,你不需要对一个民宿的服务生解释自己高贵的身分。”她有什么好不心平气和的,讲话更不用这样尖酸,她是怎么了? “你在生气?”他看得出来。 “你穿西装很好看。”她却文不对题。 不过,真的很好看,有款有型,穿着手工细致质料西装的他,把他们的距离拉得十万八千里远。 或许是她想得太多,他们也许从来没有亲近过。 在仿佛断了联系的今天又碰面,是要她认清楚这个始终成谜的人吗? “谢谢。” “不客气。” 该死!他想说、要说的不是这些。 他想问她好,想知道她所有的近况。 而两人却客气得跟陌生人一样。 “我是来向姜先生寻求募捐资助的,对不起,我太没礼貌了,请姜总裁让我重来一递。”伍莎莎开门见山,她深深知道要是错过这次机会,自己可能会失去跟他要钱的勇气。 “别用那种口气叫我。”姜浙东不喜欢她这种疏离的态度,他想念她的没大没小,还有那股傻劲。 “姜老板。” “我不喜欢这种硬邦邦的叫法。”他不可吗? “姜总裁,台湾已经开始迈人高年龄化的社会,社区的独居老人越来越多,老人食堂是为了让以前为了社会贡献心力,如今却无依无靠的老人家设立的食堂,对不起,我忘了姜总裁也曾经在食堂用过饭,所以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你一定不会让我白来这一趟的,你说是吗?要是你需要老人食堂的简介说明,都在这里。”她从包包拿出早就整理好的解说资料递到桌几上,态度不卑不亢,好得令人刮目相看。 她把所有借口、理由的漏洞通通防堵住了,让他逃不了。 伍莎莎看见姜浙东青筋浮动,想跳起来逮人的样子,求自保的往后退了一步,冷不防撞进阿曼的怀中。 硬如钢铁的手箍住她,她一吃痛,马上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亮晶晶的皮鞋留下了到此一游的印子。 “我相信你没那个胆量。”阿曼挑了挑眉,棕色眸子中的冷意叫人不寒而栗。 “别对她凶。”姜浙东碰了碰了阿曼的手意他放手。 “我要是不放呢?”说他凶?他凶起来可不是这样子。但是,老三对这中国女孩的态度实在很值得玩味。 两人刚才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的状况非常新鲜。 “你想吃我的拳头?”软的不吃,姜浙东不介意暴力一点。 “我们高中以后就不打架了。”文明人总不能打架当饭吃。 “你要是不放手,马上就会尝到以前头破血流的滋味了。”阿曼握住伍莎莎的手让他火气一直拚命往上冒。 “老三,你跟这位小姐的交情匪浅喔。”他袒护得紧,那种要把兄弟拆卸八块的德行还是头一遭。 基本上,姜浙东这人是天才中带着孤僻,不管男人女人为了怕麻烦他都不去沾惹的,要不是因为troy太过破烂的身体,他对集团的职位也毫不恋眷,早就驾着他的豪华大游艇四海为家去了,而不是苦哈哈的上班工作。 “不用你管!”姜浙东把伍莎莎拉开,不让她跟阿曼有任何近距离的接触。 可是爱跟老三对立的阿曼一反常态,眼中的冷意消失之后热情有余的对着伍莎莎说:“小姐你好,我叫纽曼•哈瓦纳,是姜浙东的表弟,也是vece银行的负责人,有空欢迎你来玩。” “谢谢,你是姜先生的表弟,怎么你是外国人?”面貌上别说相似点很少,就连国籍也不同,不会是一表三千里吧?反正中国的姻亲关系本来就很复杂。 “我拿的是美国绿卡,这顽固的家伙说他不想洋化得太彻底,坚持保有中文名字,也坚持要娶中国老婆。” “你是银行家,愿意为老人慈善捐一点钱吗?”伍莎莎眼睛一亮,金龟子不只一只呢,她不想错过任何可以募捐到钱的机会。 她绕过姜浙东,跟阿曼面对面。 当然啦,她跟阿曼的高度实在没办法并提,不过她还是仰高脖子,摆出自己最亲切诚恳的微笑给人最好印象。 “你不要见钱眼开。”她竟敢对着死阿曼笑!姜浙东肚子里的火已经烧遍全身,眉毛间的皱纹可以夹死过往的小虫了。 “你别来搅和,不捐钱的人等一边去。”虽然说能见到他也是很重要的事情啦,可是,当务之急是什么都比不上老人食堂的缺钱来得紧急。 “谁说我不捐钱!” 她转过身子,一脸不信。“真的?” “我不说假话。”就她敢这样质疑他的话,可恶!他到底有没有一点男人应该有的志气? 得了,这些无聊的自尊都是自己心理作祟! “我不会白白要你捐钱的,你捐献出来的每一块钱,食堂都会把支出明细列表出来,也会寄一份感谢状给你的。”她立刻拿出收据准备书写。 “莎莎都说了,你还杵在那里做什么!”姜浙东决定把阿曼拖下水,己所欲当然要施于人。 他可不会让阿曼一个人独乐乐。 “啊,我?”他完全不了解老人食堂什么玩意,加上,国外的募款起码也能捞个火辣娇媚的美女瞧瞧,或是五星级的餐点填肚子,怎么台湾的募捐是随便几句话就要他拿支票簿出来? “不许低于五万美金。”姜浙东撕下支票交给伍莎莎。 “你开黑店啊!”阿曼变成了喷火恐龙。 “不就你现在站的地方。” 他目光狠狠扫射了姜浙东之后,终于贡献出他来台以后的第一笔爱心捐赠“我现在终于明白什么叫作胳臂往外弯的意思了。” 什么表兄弟,果然是一表八千里! “今天,真谢谢你。”伍莎莎没想到这一趟就像中了乐透,收获之丰富让往后半年的她都不用再为了钱东奔西走,向人鞠躬作揖,看尽别人的脸色。所以,她是真心诚意的道谢。 “要是可以请我吃顿饭当谢礼就好。”把眼光从她的脸上移开,姜浙东克制着想动手去抚摸的冲动。 第十章 两人缓步走向饭店外。 “去老人食堂?”心情无比轻松的伍莎莎脸上洋溢着阳光般的笑容。 “我们的第一次约会耶。” “约会?”她没想到这两个字会从他嘴巴说出来。 “是啊,我建议我们去别家餐厅吃饭。” “你不会故意要敲我竹杠,我先说好,我可没你那么有钱。”瞄了眼身后的建筑,她怕他像上次几回那样捉弄她。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约会那天我会把自己的腰带先勒紧,尽量吃少一点。” “那说好,你吃了面包再赴约。” “你很斤斤计较耶。” “我计较,你又不是今天才认识我。”她的心情大好,比饭店外面的阳光还要阳光。几日以来郁积的阴霾似乎同时散开,一丝不留。 “那天我去接你。” “这么隆重?” “不喜欢?” 她摇头,笑了。“你要是像今天这种打扮出现,我妈第二天就会把我拎到你面前叫你娶我了!” “不会吧”他的声音有点迟疑。 他想念她,也想跟她在一起,可是婚姻太沉重,那是他还没能想象的部分。 也不知道怎地,伍莎莎灿烂的心情起了些微的失望,但是她的声音依旧轻快。“到时候你用电话通知我,我自己去就好。” 上了小发财车,她往照后镜看去,心中不禁生起一股自惭。 格格不入的她,格格不入的小发财车。 那时他没有解释为什么突然退房离开的原因。 其实耿耿于怀,始终念念不忘的人只有她一个人,说不定,她真的很蠢。 夏天明明还没完,怎么她却是觉得这次见面 像是宣告他们之间的似有还无也一并告别了。 回程的海风凶狠狂肆的吹着她的鬈发,她车开得猛,把时速催到一百公里,要说想象是只翩翩起舞的粉蝶,在扬起双翅的同时就被她给抹去了。 二十五岁的女人每天穿着t恤热裤干活,没有化妆没打扮,没有学历没有背景。 她恐怕一辈子都要过这样的狗脸岁月,得过且过,直到老去。 更可悲的是,她明明看见姜浙东欢喜得要命,差点没扑过去,可悬殊的背景却像一盆冷水浇得她全身上下冰凉自厌。 老天! 吱—— 小发财车紧急的停在路上,几秒钟过后缓缓往前移,停在路边的小突出面上,接着熄火。 伍莎莎趴在方向盘上,面对无尽延伸的海岸线四顾茫然。 那天一直没有来临。 她跟姜浙东的约会成了死会。 伍莎莎不知道因为troy的病情加剧,差点演变成葬礼,所有的wolf集团成员通通飞到日本,等到情况稳定下来已经是一个月又十天后的事情了。 姜浙东回来巧遇台湾今年第四个台风。 根据气象局报告,这个在菲律宾海域形成的台风本来只是个低气压,后来发展成中度台风,早上已经发布了海上台风警报,至于陆上警报也在刚刚发布,台风很有可能从鹅銮鼻或花莲登陆,希望沿海居民做好防台准备。 “姜先生,要回饭店还是公寓?”来接他的司机拿着的黑色大雨伞也挡不住口大口小的雨势,斜斜的雨从四面八方过来,一下打湿了他的裤管皮鞋。 “公寓。”上了黑头车,他拿出帕子擦掉衣料上的雨水。精神紧绷了很多天,他需要回家睡个好觉,其他的都可以明天再说。 “是。”司机避开车潮,机场排班的计程车并没有因为台风将要来报到有任何的改变,车驶向市区。 “台风什么时候会登陆?”捏了捏疲惫的后颈,他关心着的不是饭店有没有因应措施,而是某个人。 “应该傍晚。” 姜浙东不是那种没有人性的老板,相反的,放松的他偶尔会跟司机话家常。 “风势很强。”两边的行道树被车外的风刮得向旁歪,台风还没正武登陆风力就这么可怕,可以想见真的来灾情会很惨重的。 一辆小发财车眼他们擦身而过,姜浙东很清楚的看见车子里那头迷人的鬈发还有鬈发主人的样貌。 她要去哪里?这种天气。 不假思索,他立刻要司机掉头跟上去。 老板竟然要他追个女人,这破天荒的事啊! 车子越往前开,风起云涌的雨势更显滂沱,雨大得快要连路面都看不清楚了。 “姜先生,我们还是回去吧,太危险了。”司机担心得很。 “把前面的小发财车拦下来。”姜浙东置若罔闻。 “啊”不会吧,刚才飞车,现在还要他拼命。 他终于知道伍莎莎要去哪里了。 小发财车转进了新村。那是一群老人居住的眷村。 他在眷村出入口的地方拦截到她。 不顾强势的风,姜浙东跨出温暖安全的车子,司机也跟下车,为他撑伞。 鹅黄色的雨衣,五百万的花花大伞,伍莎莎觉得自己好耸,跟他一比简直无法见人。 她瞠目。“你来做什么?” 黑头车耶,每次看他都不一样,越来越气派。 “我才要问你这种死人天气你出来做什么!你不知道台风要来吗,还外出!”一抹掉脸上一把水,他吼。“就因为台风要来我才要出来啊。”不亲眼看看这些老人家的房子够不够强固好抵御台风,粮食不缺,她怎么安心? “为什么你每次只想到别人,不稍微顾一下自己?”雨打在他头上,不仅司机,三个人都成了地道的落汤鸡。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姜先生!”见到他心中狂喜,可是狂喜过后呢?该死的失落感越发严重。 够了、够了!他可不可以不要再来左右她的情绪? “我就是要操心!”他吼。全身湿答答的,她的顽固,都让姜浙东气急败坏。 伍莎莎抹了脸,脸上一片冰凉。“你真是够了。” “不够!”他强势得叫人惊骇。 “我说够了,你不要心情好的时候出现,心情不好的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希望你消失得彻底一点,这样说够明白了吗?” 她在意他的出现跟消失,这代表什么?“你爱上我吗?” “我没有爱上你!”伍莎莎急忙撇清,那种被窥破心情的感觉出乎意料的叫人气愤,至于气愤什么她一时间也说不清。 她抵死也不要承认她该死的喜欢上这个男人,她才不要让他洋洋得意好继续捉弄她! 站在大雨里,姜浙东一点都不在乎雨打在身上有多痛,湿淋淋的感觉有多讨厌,这一刻他看着她莫名涨红的双颊只觉得她无比美丽,叫他无比心动。 他缓声道:“我没有故意搞失踪,我只是想厘清我对你的感觉是一时兴起还是别的原因,我也怀疑过自己为什么对你的感觉不同,所以有几个月的时间没出现,就是让自己搞清楚这份突如其来的疯狂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直到上次你在饭店出现,我知道我怎么回事了,我爱上了你!我不管这个决定对你来说有多的一相情愿,我都会坚持到底的。” 他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他在事业上可以冲锋陷阵义无反顾,面对爱情他也要秉持同样的态度。 一旦认定,绝不放手。 “你疯了!”一见面就说让人心脏难以负荷的话,还挑,这样的天气,不是疯狂是什么! “是啊,你愿意接受头号疯子的追求吗?不许说不!”他面带微笑作结语,虽然在骤雨的冲刷下他的笑实在不怎么帅,真要说还有点扭曲呢。 “你别闹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可以帮你!”她会不会太实际了?还以为他刚才那慷慨激昂的声明可以换来她感动的投怀送抱,可是,没有耶。 伍莎莎打量眼前的两名勇将,意外捡到两名义工,算是台风天的收获。 “那就来吧!” 姜浙东已经伸出久候的胳臂准备拥她人怀—— 哪知道伊人转身走进眷村去,留下一脸同情又笑不出来的司机跟两手落空的姜大总裁。 第十一章 伍莎莎捏了捏自己的脸颊,会痛耶,那是真的喽。 姜浙东的告白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她还是觉得不够真实。 唯一真实的大概就是没歇止的大风大雨还是粗暴狂肆的敲打着门窗,像要在大地上敲出洞来才甘心似的。 这好几个小时里,姜浙东脱下了西装跟她一起帮眷村的阿公阿嬷钉窗户、堆沙包,还吩咐司机先生载送了好几批的干粮、水来,让那些老人开心得直叫他们留在那里,说要煮面条请他们吃。 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她现在身处姜浙东的公寓里面。 这是她第一次到他的公寓来。 一把开花、整个伞鼻都露出来的雨伞静静栖在门口处的角落。 那是她那把五百万。 所谓的豪宅是像这样子吗?两间房子打通成一间的公寓非常宽阔,整排的落地窗外是碧绿色的游泳池,泳池边还放着各种造型的游艇模型,可以想见其主人对船很有感觉。 玻璃饰品、器皿,每一样都是艺术的极致,姜浙东拥有着特别的品味。 墙壁上的艺术品就别说了,单是艺术品的框框那繁复华丽的纹路就价值不菲。 她最喜欢他的浴室。简洁利落的白色大理石线条,巨无霸的莲蓬头,哗啦啦让泼洒下来的水花冲上一回,通体舒畅。 “你在看什么?看得这么专心。”姜浙东从浴室出来,神清气爽,只见她托着香腮发呆便凑过去问。 伍莎莎听见声音抬起头,两个人正巧撞了个结实。 “哇唷” 一个苦笑的摸着下颚,一个皱眉揉着额头,然后两人噗哧笑了出来。 “你的头好硬。”他说得有点委屈。 “你的下巴也不差。”幸好没有脑震荡。 “这算是恭维吗?” “彼此、彼此。” 也不是没看过姜浙东**的样子,他对户外活动非常热中,冲浪、玩沙滩球、潜水,就连造游艇的时候也经常打着赤膊光着身体,现在也不比以前整齐多少,可是她却心跳加速,喉咙干渴,像行走在戈壁沙漠的旅人。 “我肚子饿了,你呢?”跟风雨决斗了一回,饥肠挽辘,他饿得可以吃下一头牛,先决条件是他的冰箱要能冰下一头牛。 “我想回家。”一男一女处在一个屋檐下太危险了,她对自己的定力百分之两百没信心。 在还没做出什么丢脸事情的时候,保持距离才不会闹出笑话来。 “我的司机才从大雨中把我们两只落汤鸡送回来,好不容易弄得一身干净清爽,又要我出门,你别开玩笑了。” “我可以自己回去。” “电话在那边,你要是怕阿金姐担心,打个电话回去让她安心。”姜浙东试图从她的眼睛中读取讯息,只可惜她眼里什么都没有。 唉,让她矛盾交战的才不是这个。 不过她还是打了电话回家,阿金娘知道她在“朋友”家中躲台风,倒也没有追问太多,只交代她不要打扰人太久就挂了电话。 她放下电话,鼻子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原来,他趁她讲电话的时候进了厨房,几下工夫诱人的义大利面香味就从烤箱传了出来。 真是不公平,他的房子不只浴室漂亮,就连厨房的地板也是光可鉴人,明亮无瑕,大理石砌的平台,放水果的篮子也是船造型。 说真的,伍莎莎觉得真是败给他对船只的热忱了。 姜浙东要着两只大大的防热手套,回头对她笑。“阿金姐知道你在我这里吗?” 她摇头。 “我这么见不得人唷。”虽然他猜得到她的“供词”会有所保留,但是心底就是不痛快。 “怎么可能。”她站在厨房门口,局促的手开始绞着麻花。 “你没有把我的话当真对不对?”他在大雨中那些肺腑之言可不是嘴巴说说而已,他会身体力行的,而且贯彻始终。 她恐怕对他认识得还不够透彻 “我不想谈那个。”尤其在肚子饿没办法思考的时候,想那些恼人的问题根本是跟自己还有五脏庙过不去。 “好,我们不谈。”他要用做的。 叮地,烤箱设定的时间到了。 姜浙东打开烤箱门,拿出两盆让人食指大动的午饭出来。 “谢谢你没有请我吃泡面。”伍莎莎自动坐进餐桌。 在台北那些年吃泡面吃到倒胃口了,现在只要闻到泡面味,她的胃就会造反。 “我不介意偶尔下厨取悦你的。” 伍莎莎闻言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全部肃立,她是怪眙吗?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刻没办法像其他的女人觉得幸福? 她扳着还热烫的盘子,让热气模糊她的眼睛。“你没有做过这种事对不对?你没有做过任何一顿饭给谁吃过吧,所以,你觉得你很伟大,你甚至觉得你这样说我应该感动得马上扑进你的怀抱,说我爱你。” “我没这么说。”天地良心。 可是不讳言,他不习惯这样的激情演出,刚才的确没有心理准备的就脱轨了。 她跳下椅子“谢谢你的义大利面,它看起来真的很好吃,可是我一点胃口都没有。”说完,转身就走。 她离开厨房,进了起居室几分钟后穿着原来未干的衣服裤子出来。 “你做什么?”姜浙东站在客厅中央,不解她的动作。 “我的心情不对,我还是回家去的好。”今天的她别扭够了,心底频频的无声呐喊。 为什么男人朝她招招手,她就该无条件的臣服?而她想爱的时候却是不得其门而入,她应该要芳心暗许,将恩怨情仇都抛到九霄云外去才是正确的,她应该乖乖的把局面吃掉,两人共效于飞,一切喜剧ending? 她真的不明白。 不管姜浙东的拦阻,她离开公寓,当电梯缓缓往下降的时候,看着跳动的数字,她自嘲的吐出“猪头!伍莎莎,你是白目的大猪头!” 有谁会像她这样把大好的机会推出门的? 她的猪头谴责直到外头瀑布般的雨势灌进她还没干又更湿的衣领时到达顶点。 猪头是怎么死的——笨死的! 她居然挑这种人神共愤的天气跑出来,兜头打下来的雨又湿又冷,招牌乒乓响,满天飞舞的垃圾,强烈的风,吹湿她眼睛根本睁不开。 “好!你喜欢淋雨是吗?我陪你!” 阴骛的声音在风中嘶吼,突地,伍莎莎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进另一具跟她不相上下湿答答的身躯。 两双睁也睁不开的眼近得能看见彼此瞳孔倒映的样子,聆听剧烈怦动的心跳声,尽管风雨千军万马般的打得两人不成人形,他们却一动也不动,仿佛世界一片静寂。 他在陪她淋雨。 伍莎莎勉强睁着酸到不行的眼看着姜浙东冷白的脸,他把她压制在墙旁,用自己的身体当作屏风,不让强烈的风雨侵袭她。 雨水淌流过他为了追她随意披上的衬衫,裤子上的水是呈奔流状从裤管冲刷下来,他本来有款的发型如兵败山倒,滑落在鬓边两侧。 她的心涌起一种近乎疼痛的感觉。 缓慢的,她本来垂放在两侧的手有了动作。 先是攀上他的胳臂,然后蛇样的抚上他的肩膀,进而停在下巴处。 “我”她齿冷牙颤地打着哆嗦,好不容易才把话讲得完整。“想念厨房的义大利面。” “面冷了。”他也没好到哪去。 “我会一点厨艺。” “我考虑。”他露出刁难的意味,一颗高高悬起的心却安然放下了。 “不要考虑太久,面放太久容易糊掉。”瞅着他的眼睛仍然紧紧缠着,有了不同以往的柔情。 “我的身价还算抢手,你这样,让我很没行情。” “那我牺牲一下。”她自动把柔荑——尽管已经冷得快要没有温度——交递到他手中。“小手借你握喽。” “原来你也有色相。”他喜欢这样的互动。 吼,伍莎莎的铁沙掌马上翻脸“谈不拢,拉倒!” “谈得拢、谈得拢!”说慢了就怕小手没拉到,伊人又翻脸跑了,适可而止也是一门学问的。 然后,然后—— 经过了一个多钟头。 历经数道干燥手续的两人终于可以摆脱二度落汤的惨状,一前一后的回到厨房的餐桌前。 好长的一餐饭 姜浙东拿出两支叉子。 伍莎莎摸着额头笑,吹干的鬈发蓬得像洋娃新依恋系列娃。 他不敢这次,只能猛吞口水解馋。他好想对她上下其手喔,好想、好想 “你笑起来真好看。” “知道我笑什么?” “不知道。” “我一直在猜,你会不会拿出游艇模型还是船的叉子来。” 姜浙东慢半拍的顿了顿“呃?” “你的屋子里头到处是船的造型器具,我便想,你会不会连吃饭的餐具都跟游艇有关?” “你笑我走火入魔?”好死不死他手里拿的叉子还真、是独木舟。 “我现在能理解了。”她的笑里面掺着恍然了悟。 “怎么说?” “我认为你是那种就算别人狠狠砍你十块八块你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人,但一旦牵扯到游艇就会像我不小心踩到你的地雷,轰一声,死得其惨无比。”甚至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哩,她就是血淋淋的铁证。 姜浙东没有辩解“我相信没人敢拿刀砍我十块八块的,基本上,要砍我的时候他早就没命了。” “你的口气很兄弟喔。”伍莎莎轻描淡写。 “不会吧,我只是实际。”他仍然没有过多表情。 wolf集团的势力在政商界取得很好的平衡,真要有不长眼来挑衅的人,他们也绝对有办法摆平。 天霁风偃。 不算低的云层有云光共舞,刚过去的台风留着少许的尾巴,逗留在空气跟不是很蓝的天空,让人记忆犹新。 伍莎莎跟姜浙东的第一次约会在傍晚,选这种不上不下的时间是为了配合伍莎莎的工作时间。 姜浙东不常约会,尤其这样慎重其事的。 不常约会不代表他在女人堆中不吃香,他绝少顶着w01f集团的名号在外面应酬,他对那种衣冠楚楚的场合很不耐烦,宁可把精力发泄在大海上,他爱海洋的绝对值绝对大于女人。 可是,凡事还是有意外。 那个意外叫作伍莎莎。 她对姜浙东意义不同。 第十二章 为了这次约会,伍莎莎刻意打扮了下,上了淡妆的模样多添了几分女性的娇柔妩媚,她还特地穿上很久不碰的裙子。 沿路她紧张得直摸裙子。 “你穿裙子很好看。”她的眼瞳闪亮,鬈鬈的发经过一番梳理却也还有几缯不听话的蹦翘了出来,蜜色的肌肤可口极了。 “呃,谢谢。”他也会不吝啬的赞美人啊? “我是替你的裙子可怜,我怕你把它扯破了。” “你果然狗嘴吐不出象牙。” “你不要太常赞美我,我会虚荣得全部接受的。”逗弄她真是人生至高无上的快乐啊! 虽然只是无关痛痒的几句话,却让紧张半天的伍莎莎有了放松的感觉,她放下了紧绷的肩,背脊开始知道可以贴着高级的车椅背。 花莲郊区的七星潭。 刚好是假日,游客很多,开着小货车的小贩也多,热闹的巴比q、海滩球,花花绿绿的颜色错落在弧形海湾的各处,跟海水一同撞击出华丽的步调。 五颜六色的灯泡球挂满天空,冒烟的铁架上铺满从定置渔场收网捞上来的新鲜鱼货,碳烤小卷、鱿鱼,现烤九孔、又大又甜的蚵,负责碳烤的人忙得手忙脚乱,生鲜的曼波鱼又叫翻车鱼,各武各样的独家秘方,香味街上了彩霞满天的天空。 广场上挂着艳红色的布条,写着曼波鱼品尝大赛,原来是附近的各家民宿餐厅为了招揽客人而举行的活动。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们有口福了。”闻香而来的客人不少,停车场泊满了各式各样的车。 “你早知道这里今天有活动吧?” “你越来越聪明了。”像这类的活动不胜枚举,饭店的公关部门一年到头有接不完的邀请函,绝大部分是进了碎纸机,略具规模的同业饭店山庄,公关部会致上感谢函,再不,若是经过评估觉得有取经的需要,便会派人前往。 要姜浙东亲自出马的机会几乎是没有,尤其像这样不起眼,连名目都没有的比赛场合了。 不过,他今天算是私人休闲时间,一点也不想扯上工作。 “想不到我在你以前的印象中居然是笨蛋,你跟一个智商不高的人出来约会,岂不是辱没了你这个位高权重的大老板?”这种饱含大男人主义的“夸奖”她难以下咽。 “耶耶耶,我好像听到酸溜溜的话喔,你有反对情结喔?”为反对而反对是女人情绪性的言论。 他们说认识也算认识,却从来没有深入的了解对方过,听到不一样的言论,不管是什么都备觉新鲜。 “那是因为你不曾被老板炒鱿鱼,没有被人背叛过才敢大放厥词!”不管是感情或工作,她都尝过被放弃、被抛弃的滋味。 那不是只有不好受的感觉而已,还有更多、更多说也说不清,理也理不完,要努力平复情绪,才能说服自己不是最差、最烂,别人不要的货色。 姜浙东买了两支沙嗲、综合串烧,看着小贩把香味四溢的烧烤装进纸袋中,又另外挑了两只用盐巴轻轻裹住去烤的龙虾,然后完钞。 “螃蟹要吗?”他问伍莎莎。 “你当我是猪啊,吃这么多,晚餐怎么塞得下去?”那些鲜美的曼波鱼她还想吃呢。 “你的食量没这么小儿科啊。”又不是没同桌吃过饭,她的食量有多大他心里有数。 既然他都开门见山了,伍莎沙也不再跟他客气,伸出俏皮的五根指头“我要这么多。” 敲死他这个凯子! 姜浙东没作声,单眼皮下的眼珠萌生出若有所思的笑意。 甜言蜜语不是他的专长,打死他都说不出那些叫人起鸡皮疙瘩的话,但是,他有他的方式来表达言语不及的那个部分。 “你的矜持呢?” 从裙子到食物“破功了。”面对这样的男人,她所有的准备根本就是白费心机。 “诚实面对自己的缺点是美德。” “你在坦承自己人性最差劲的那一面吗?”几经训练,她伍莎莎几乎快要青出于蓝了,至于胜于蓝?算了,那需要时间,等她哪天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翻转过几周天,炉火纯青了再说。 “如此良辰美景,不要逼迫我去面对我的弱点嘛。”他的姿态之低简直到了低声下气的标准,幸好那群匪类朋友不在身边,要不然准个个障了下巴捡不回来了。 人多气味杂,不想在碰碰撞撞的人潮中跟别人互看吃相,两人走了一小段路才找到可以歇即的地方。 那是一块砾地,被海水长年冲刷过的砾石非常。干净,没有一粒沙子,触手还能感觉到底部的湿润。 “你看起来完美无缺,哪有弱点?”天之骄子吧,像他们这样的男人。 “你是这样看我的?”“不然?”姜浙东沉默了好一下子,他把海鲜拿出来两人分食。 最后一抹彩霞终于消失在天际,红橙紫蓝只残留下灰灰的阴霾,几颗太早出现的星子宣告着夜将来到。 “troy常说太过完美的人容易招嫉,他一身是病,所以才能祸害千年。”每个人对完美的定义不同,在他感觉,完美就跟木乃伊同样的乏味,她把他当作无趣的男人吗?那可就不妙了。 “troy是谁?”第一次从他嘴巴听见旁人的名字。 “我有四个死党,从国小一路到大学都在一起,后来因为某些事故分开又相逢,大家一起创业,我上次离开台湾一段时间为的就是troy。”他们的生命火花有大半是紧紧密合的,在不可测的人生中,他们的友谊是最美丽的一页诗篇。 “他怎么了?” “troy的身体不好,经常性的病危。”说来云淡风清,他的病情却是其他几个人心中永远牵挂的痛楚。 伍莎莎不自觉的去握他的手。“等我回家一定要用力的抱一抱我老妈,谢谢她给了我一个健康没病痛的身体。” 她的善体人意直沁姜浙东心底,她的手没有平常女子的细致柔腻,却温暖了他整个胸腔。 “被你一讲,我也发现我很久没有打电话回家了。”老爸总爱抱怨他宁可四海为家也不回家,天知道那个原生家庭只会给他格格不入的突兀感,至于所谓的家庭温馨是打从他认识troy以后,才知道自己的家根本是支离破碎。 慢慢的,他长大了,对爱的渴求不再那么明显。 不明显不代表不需要,身为现代人,隐藏的面具戴久了,会错觉人没有爱还是可以活得坚强快活。 然而,日复一日的在满满的工作中斡旋兜转,缺乏生活品质的不平衡终于倾倒了,他对工作的迷思越来越多,他在满坑满谷的工作中找不到幸福跟成就感,于是,他给自己放了长假。 在那破旧的民宿,他遇见了从台北回来的她。 看见她不厌其烦,总是全力以赴的对待食堂那些阿公阿嬷,他的心常常会被牵引、被触动。 刚开始,他怀疑过自己被不是很出色的她吸引的原因,迳自离开民宿好沉淀自己,这才发现她的影像无时不在困扰他。 在饭店重逢,之后他又匆匆赴日探视troy,这段时间他竟更加的思念起她来。 台风中见她那拚命的身影,他这才完全确定自己的心意。 “那赶快谢谢我的提醒。”伍莎莎欣然把功劳揽上身,并没发现姜浙东心中的波涛汹涌。 “你要我怎么谢你?” 耶?干嘛这样瞅她,害她反应变慢,快要呈现呆滞的状况! “免费的住宿券,还要供应三餐,免费使用饭店所有的设备,可以吗?”她早就想好了。 “你的胃口很小嘛。”可能吗?她可是有着花莲名胜奇怪绰号的人,他见识过她要钱的样子的。 不会张牙舞爪,但很单刀直人地开口要求,执拗且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他不以为她会这么简单放过他的。 “五十张。”狮子开口果然嘴巴不小。 “你准备在我的饭店赖一辈子?”那不如嫁给他干脆! “才不咧,眷村那些阿公阿嬷一定会很喜欢饭店那些温泉设备、游泳池啦,还有叫人吃了再三回味的法式自助餐。”伍莎莎已经开始盘算要租几辆车,才够把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平安送去饭店。 “我们也供应中式餐点的。”姜浙东出奇的镇静。 “大总裁的意思就是没问题喽?”她乐歪了。 “当然可以,但是,我要点回报。”他比比脸颊。要是可以他当然希望亲的不只是脸颊而已。 “慢着,你可以派车来接吗?我知道饭店有那种大型巴士,可以一次容纳很多人。”她趁胜追击。五星级以上的饭店就连加长型的礼车也寻常得很。 “你不会太贪心吗?” “哪会,商人将本求利,我家也是做生意的,赔钱的生意你要是做了,那肯定其中有着更长远的利益,我说的对吗?”她分析起来头头是道,也是因为她这点长处,以前的老板对她还颇为礼遇。 “我想”他拉长了声音“以前被你缠上募捐的企业家们恐怕都不好过吧?” “乱说,我可是很人文的。”偶尔去站岗跟黏字诀,这不算很恶劣的作风吧。 “唔,我今天也见识到你的功力了。” “都是你把话题扯开,人家刚刚想问troy现在的情况好吗?”虽然没见过他,她却是发自内心的关心。 “住院观察中,短时间要以医院为家了。”日本那些特殊的急救医疗系统要比台湾进步,他静养,他们安心。“这些严肃过头的话还是别说了,我怕你会打瞌睡。” “怎么会?我喜欢听。”她的心情像被大海拥簇的浪,飘飘然、飘飘然,两个人难得并肩坐着谈天说地,即便谈的是政治或商业那些讨厌到毙的话题,她也能欣然接受。 “真的?”要找到棋逢敌手的伴侣谈何容易,他今晚真是处处惊喜。 “我知道台湾的医疗设施没办法跟欧美很多先进的国家比较,说到医疗纠纷可是每个国家都有的困扰吼,这就要骂那些政治人渣了!都怪财团垄断医药资源,他们那些人简直把人命当游戏——” “我们有一整晚的时间,来,先吃点东西。”哇,骂起把政治当舞台,爱作秀不做事的官僚体制,她一点也不客气。 栖在他手心的小手,有温度,有思想,不是美美包装下的观赏品。 喜欢。 他好喜欢。 进入状况的感觉比暖昧不明好多了,呼!这样的夜,烛火点点,心融融,不光是因为好吃的美食,还有俏然相通,盎然的心意。 第十三章 活动的高潮已然过去,他们才从海湾回来,滚搅在空气中的活泼音乐转成了迷惑人心的爵土,依旧在的人潮不分男女拥着跳起舞来,不要求步伐,不谈节奏,单纯随兴的欢娱不用想太多。 “我得回去了,要是超过十二点半,我妈会宰了我的。”伍莎莎看了腕上的表,有点扼腕的说。 他俩话好像说也说不完似,随手取来的话题都能由浅深入,由深而广,这样的惊喜让两人感情更近一步,希望夜不要太早结束,时间不要太快溜走,要是能永远停驻在这一刻最好。 偏偏,何金娘的命令也是粉可怕的。 “你门禁森严喔。” “你明天就不用上班啊?”五十步笑百步,笑她是没断奶的娃喔,哇。 “我还真的希望不要去呢。”姜浙东假装呐喊。他第二天的确有推不掉的早晨会议,要跟一堆所谓的企业能人勾心斗角。 “为什么?” “饭店创业的辛苦期过去了,现在可以说渐入佳境,饭店的住房率一直维持在八成,其他部门也稳定的成长中。” “这样很棒啊。”他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是很好。”他瞅了她一眼。“就因为太稳定了,这样的工作让我失去动力野心,我缺乏当企业螺丝钉的热忱,一直坐办公桌不能满足我。” 人在江湖,这样的江湖,身不由己。 集团是五英会共同的心血结晶,他想抽腿,不见得其他人肯同意。 他承认自己从来都不是工作狂,只喜欢勇往直前的冲刺感觉。 身边四个死党扣掉troy那个病夫不说,其他几乎都称得上是工作狂,还有过之无不及,不需要他也去锦上添花让花香更臭。 “你真是一语惊人。” “你对我很失望?” 通常没有固定工作的男人多被划上无能的等号。 无能,也就是说无法给女人充足的安全感,有品味的生活品质。 “怎么会,你待业期间,我养你。” 姜浙东哑口无言。本来,他还以为要用很多时间来说服她的。 “我是说真的。”他瞠大眼,差点忘记要呼吸。 “你看我的眼神有假吗?”她俏皮的眨眨眼。 她总不能厚脸皮的说,在他还是英英美代子的时候她就对他有了好感,既然都有了好感,才不可能计较那些她根本没想过的事情。 “不快乐的工作就不如别做。”像她现在的工作虽然苦哈哈的赚不到什么钱,却每天都觉得生命盎然,战斗力饱满。 “你支持我?”他还是半信半疑。 “我无条件支持你做任何事,除了偷抢拐骗、杀人放火。” “无条件?”他呢喃。 “要不然把你那间美美的公寓卖掉,来住我家,我妈常说家里要是有个能使唤的男人就好了,你要不要让我招赘啊?”这下根本是跟老虎捋胡子了。 “你这家伙,信不信我会打你**!”可恶,他正在感动得乱七八糟说。 伍莎莎抱头鼠窜。“暴力行为是不好的喔,哈哈”她到处乱跑,鸡猫子喊叫,凑巧撞进别人的肚子。 “啊,对不住!我撞痛你吗?”她连忙煞住脚步,头忙不迭的抬起道歉。 “没事,咦我认得你,你是莎莎,伍莎莎!”正面迎视她的男人气质斐然,一看就是那种事业有成的男人。 “啊,程学长。” “你好眼力,没把我忘记。”女人是最容易记恨的动物,不知道她还恨不恨他? 伍莎莎往后退了几步,连最基本的招呼都难以出口,其实她根本认不出来他是谁,要不是他的声音她还有点印象,肯定当是陌生人道歉过后就错过了。 她呆若木鸡的看着意气风发的程城,介绍他身边头发飘逸、身材绝顶的女朋友。 “哎”真是漂亮到没话说的女生。他的胃口十年如一日啊,还是喜欢泡长发飘飘的女生。 “女大十八变,你变漂亮了。”他轻佻的称赞。 “哦。”她真衰,在这样的场合碰到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我听说你回来了,怎么没来找我?” 他们那一段不欢而散的过去早过去了,找他做什么?凭吊?怀念?还是再糟蹋她一次,都不必了。 “我忙。” “还在家帮忙啊?”那意味深长的语调中充满了淡淡的藐视。 “是啊。” “要是需要我帮忙,到我公司来,我可以帮你安插轻松的工作。” “不必了。” 熟悉的体热靠了过来“遇见朋友? “哦,以前大学的学长。”伍莎莎猛然一醒,抛弃自怜的冲击,手脚冰冷的往姜浙东身上偎去。 他没有任何表情的把她圈进自己胸膛。 “原来是有男朋友了。”程城打量着姜浙东,评估他不具任何威胁,就把他抛到脑后去了。 他是富家子弟,从小一帆风顺,没吃过苦头,不懂挫折为何物,出社会后在自家的小鲍司当老板,就更意气风发了。 “我要回去了。”伍莎莎并不想介绍他们认识。 “有空我会去找你。” 她对他怒目相向,程城却自以为风流倜傥,以为她对他旧情难忘还有意思,对己无远弗届的魅力更是沾沾自喜了起来。 死寂。 车子上路好一阵子。 一直说服自己是成熟女人的伍莎莎清清喉咙,准备把她跟程城的过去说出来“你感冒了?”双手握着方向盘的姜浙东瞄了眼上车应该说上车前就态度变怪的她。 “我有话跟你说。”要从哪里开始说呢? “你说。” “我以前喜欢过程学长。”鼓起勇气,她对着前方车窗的某个点道。 “唔。”他无可无不可的哼了个虚字。 他不是木头人,神经也没大条到分不出那诡异的气氛,她跟那个都市痞子之间的小小暗流他没错过。 伍莎莎欠欠身“可是我不是他喜欢的那一型。” 他点头当作是有在听。 刚才才聚起的勇气消退得很快,毕竟,那段暧昧不明的过去是每个青春少女曾作过的梦,梦中的白马王子在经过岁月刷洗之后,无情的变作凡夫俗子,她对程城的梦破灭得更快。 他是她这几年窝在台北不肯回东部的理由之一。 第十四章 台湾很小,小到一个转身都会碰到熟人。 她阿q的想,只要不同住在一座城市里,就可以当作不曾认识过这个人。 他的出现,还破坏了她这许多年来第一次很正式的约会。 她很不爽。 而她身边这个男人的反应也很叫人生气,让她唱独脚戏啊,刚刚那个算回应吗?狗叫都比他称头! 姜浙东瞥见她愤愤的撇过头。“怎么不说了?” 不说了!老娘不爽说! 本来她想把心事全部告诉他的,既然他毫不在乎,她又何必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 “我不知道要怎么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是因为你心里还在意那个人吗?”见她开始发飙,姜浙东也把心中的疑问问出来。 “我在意他?”伍莎莎的声音不由得提高好几个分贝。 “是。” “我没有!” “你有!”她捶着前座。“我没有!”该死!他们竟然为没道理的事情起争执。姜浙东突然煞车。 幸好他有提醒她要系安全带,要不然这一下子她不蹦出车子去才有鬼。 不等伍莎莎开始教训人,姜浙东已经倾过身体,强大的存在感夺去她嘴边的话,因为惊愕的唇被敌人攻城略地,她呆了。 “你”这跟她想象中的吻差了十万八千里远,就算孙猴子驾着筋斗云一飞三千里,情况也不应该这样子失控的。 这种情况下被亲,她一点都没有情人亲密的喜悦啊捣着小嘴,她的身体更往后倾。 “他吻过你吗?”姜浙东盯着她被肆虐过的红唇。 她摇头。才告白就被甩了,吻她没那么开放好不好。 “以后不许在我面前谈论别的男人,我没那么大的度量。” “你认为我在炫耀?”炫耀被甩?炫耀她因为学生时代白痴的告白,落得大学四年乏人问津,直到毕业才在工作上重新拾回一丁点可怜的信心? 才以为他恶劣无礼的个性稍微能见人了,才收敛没多久,牛就是牛,管他牵到沙乌地阿拉伯还是阿拉伯罕都是顽固的牛。 “我没”啪!结实清脆的耳光刮在姜浙东的脸上。 伍莎莎松掉安全带,打开车门,一口气奔出车外,鬈鬈的头发因为身体的律动蓬发的跳跃着,姜浙东看不见她因为愤怒伤心失望而涨得通红的脸,还有眼眶里欲掉还没掉的眼泪。 她苗条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霓虹交错的街道转角。他怔了好久,才知道要去追。一个好好的约会竟然会以一记耳光当收场?他吃哪门子该下十八层地狱的醋?wolf饭店八楼。舍秘书垂着头,腋下夹着刚才批阅过的卷宗走进阿曼的办公室。 阿曼不是他的直属上司,其虽然挂着副理的头衔,但绝大部分时间都挂在超大型液晶萤幕前面写程序玩电动、挂、网聊天。 “四先生?” “我还没死,说过别叫我四先生。”阿曼听见脚步声,敢来吵他的人没几个,这个舍秘书是其中之一。 舍秘书实在想不出来该怎么称呼纽曼这个老板的死党,他硬直的脑袋也不适合去想这么艰辛的问题,于是 “四先生,我有些事情不明白一定要来请教你,你知道三先生他什么时候开始对四季豆那种蔬菜产生兴趣,想改投资四季豆种植栽培,我们是饭店业,对农业改良投资是门外汉,而且没有经过市场评估,能赚钱吗?” 劈哩咱啦说完这一串,舍秘书好看的脸皱得像捏坏的包子,把他带出来的文件往桌面上放。 面对电脑一脸痴迷的阿曼头也不抬。“你领谁的薪水就听谁使唤,那匹狼才是负全责的人,你来找我也没用。” “四先生!”舍秘书忍耐着;忍着想扁人的冲动。 到底他们这些企业精英有没有把集团利益 放在第一考虑啊,每一个都漠不关心。 “别生气,生气这种事情不适合你发作。”秘 书可是左右手,他身边有一个姓舍的。 想他在台湾悠哉的时候,可怜的舍秘书正在 做牛做马,好吧,看在他们同根生的面子上,他 就管一管。 按下存档键,摘下防护镜片,他总算离开电脑。 “这一件是你顶头上司这几个礼拜来犯的第几件事?”他翻了翻那份文件,四季豆、四季豆那是啥玩意? “四先生,我是来请你想办法,不是落井下石。”舍秘书愤慨凛然的说。 “好好,你出去,这事我会负责给你答案的。” 他拍胸脯接下来。 一等舍秘书出去,阿曼重新把文件看过,这才打开电脑上的视讯。 他输入一组号码,电脑里面的电眼透过卫星线路,影像传输镜头能把几万里外人的生活起居传进萤幕同他对谈。 他联络的是人在日本度假,顺便探望troy的情况。 一张电脑合成人头显示在萤幕上。 阿曼也不在乎。“近来好吗?” “你好我怎么可能不好。”就连语调都是经过变造的人工声。 “那好。”他抚掌。 “哪里好?” “你没来过台湾吧?” “我讨厌潮湿的亚热带气候。”电脑很久才传来回应。 “就当作来这边度个小假,阁下意思如何?” “你不明说,我要挂电话了。” “别挂,我说。” 视讯人头瞪着他,眼神让人发毛。 “我想,我们快要有喜酒喝了,老三那匹狼发春了,我想你也接到w01f台湾饭店的损益表了对不对?你不来,今年的红利恐怕会被砍掉两成喔。”以利诱之,不怕鱼儿不上钩。 “他玩真的?”人工声音总算有了些不同的波纹。 “五英会的第一位嫂子,来不来?不来是你的损失。”看样子一头狼没问题。 “什么时候?” “当然越快越好,对了,老么那边你去联络,务必把他逮来。” 大家亲爱精诚,众志成城,肯定要把那颗迷得老三无心工作的四季豆带回五英会来“种” 第十五章 水槽里,搁着一盆等待下锅的绿豆。 锅子上的水已经煮沸,啵啵啵啵地吵得冥思的人心烦意也乱。 素手搅啊搅的,绿豆都搅光了。 “我不是故意嘲笑你绿豆眼的,其实你的眼睛要比绿豆好看多了。”伍莎莎对着绿豆说话,手背不忘偶尔擦一下塞住的鼻子。 还有啊,其实想起来你人也不坏,虽然一开始看你呆呆的面无表情,发起脾气来又很可怕说到这里,你的没礼貌也很叫人生气呢。”他那么坏,可是她就是想他想得紧,想得吃不好睡不着,想得经常做错事,幸好她的衣食父母是娘亲,不然,她的“中游”——中国无业游民史——简直可以写成一本书了。 “对于你的赞美我应该说谢谢吗?我本来就这长相,你不会要求我去整型美容吧?”一道低沉的声音凌空而来。 伍莎莎一僵,身子很缓慢的转过来,因为睡不好出现的两道青色痕迹,明显的挂在眼眶下作为难以安枕的铁证。 她先是想夺门而出,后来发现这里是她自己的家口,这才抽回跨出去的脚步。 咳,她真没种,干嘛像老鼠见到猫非要抱头鼠窜不可! 姜浙东先观察她的脸色,确定没有被扫地出门之虞,才更进一步吸嗅属于她的轻甜香味。 老天,他想了多少天的香气,叫他孤枕难眠,家中地板都快被他踩出一条路。 “你吓我,好可恶!”她本来是要板着脸的,可是声音中娇嗔成分又多过一切。 “我可恶所以你打我泄愤,现在气消了没?”上次不欢而散前的耳光还留在他的印象里,非常、非常的深刻,大概一辈子都很难忘了。 这女人老是让他想忘也忘不掉。 被打耳光唉,不去想了,多想,对男性自尊有着无言的伤害。 伍莎莎擦着湿答答的手。“打人不是好示范,我不应该那么冲动打你的。” 打了他,她的手又麻又痛,哪有什么快感。 “事情过去就算了,只是”姜浙东宽宏大量的用两手食指打个叉,表示不可一而再。“千万不可以再有第二次了。” “我会尽量啦。” 总之,可能是无限大的。 这种事情实在没啥好继续讨论的,再谈下去,他节节败退的次数可能会破了水银柱的极限,还是打住就好。 “我没吃过你亲手煮的绿豆汤。”他已经兵临城下,伸手就能摸到她。 “这是要给盖房子的那些师傅吃的点心,别把你的魔掌伸过来。”她冷不防泼他一桶冷水。 “我来帮你,你有电锅吧?”他对冷水免疫。 “有。”她不意识的回应。 “用电锅要比瓦斯炉快多了。”重点是一锅煮到底,不用频频分心来看煮好了没。 “这不用你教。” “你跟我一样没睡好,就别再生气,我人都来了” “来了了不起吗?”她明明盼他出现盼得很,却要命的言不由衷。 他黏上去,搂住她的腰。 “你不要这样。”她觉得全身酥软。 “怎样”他埋进她线条优美的颈项,汲取馨香。 伍莎莎羞红了脸“你信不信我拿水泼你?” “好哇,共洗鸳鸯浴。” 虽然她斥责不断,却让他的手一直环在她身上。 “我想吻你,我每天躺在床上脑子里面都是你,我睡不着,几乎无法克制来找你的冲动” 她白他一眼,算了,不计前嫌。 看在他自动出现的份上。 看见她有松软的迹象,姜浙东趁机埋进她白皙的颈子轻轻啃咬。 “姜浙东!”她受不了这种刺激,红潮一路从脸蛋烧到两个耳朵,还继续往颈部蔓延。 他才不管,他憋太久,久得快要以为自己性无能了。 他的吻落在她的眉,她的颊,她的下巴,最后停在她红艳的唇。 伍莎莎没办法的任他一路挺进深入,他的吻是深沉的**,湿润而需索,她先是震撼,继而心神恍惚,胃跟四肢一路狂烧,只能软软的栖在他强壮的胳臂中沉醉茫酥。 他终于放开她,而她脸蛋上如痴如醉的样子令他露出微笑。 听着他低低的笑声,她懊恼的转过身。 “我很高兴你喜欢我吻你,你要是再像上次赏我耳光,我就永远不会在你面前出现了。” “我都跟你道歉了。”她的声音低得快要听不见。 “我比较喜欢你化为行动。”转过她,姜浙东比比自己的唇,还努起嘴,像讨糖吃的小孩。 她眼波流转,不让他得逞。“这么早,你到底来做什么?” “那个不重要。” “说。” “给人家一个亲亲嘛。”他简直玩上瘾了。 “你不说我走了,我还要给师傅们送茶水。”他们旧址重盖的民宿快要接近完工,剩下水电、油漆跟装潢。 “我说、我说。”怎么他的原则底限如江河日下,大块版图哪天消弭于无形还无所知觉呢。“我跟观光局达成协议,我负责下面的海湾盖船场,所有权归他们,行驶权跟航海权抽取的利润归我。” 也就是说,他可以公私不分的来见她,只要他想。 天天来,时时来,赖着不走都可以。 “原来我是顺便的。” 完了,他怎么又说错话! 非得力挽狂澜不行。 “你知道吗,深水港要是启用,可以发展成观光据点,别说每年的利润收益,游客来了,你们民宿的生意就不愁了。” “你说过想改变工作型态的。”他全身充满动力,不是那种可以捆绑在冷气房中埋头苦干的人,他如云好动,天生血液因子中流动着艺术家的脾性。 “所以我自动请缨来当监工,每天要盖章开会的事情舍秘书会负责的。”他快乐的找到替死鬼。 “你那些朋友会同意吗?”她不抱太多希望。 “也许这对他们来说不大公平,可是我的人生我有决定权该怎么去过。”他想过,按照莎莎的个性,她绝对不会要一个每天工作十几小时、没办法按时回家吃晚饭的老公,卸下那象征意义大过实质意义的总裁头衔,他可以把她拎在身边,五湖四海过他想要的生活。 “你的船一直丢在那里。” “我去看过,谢谢你帮它盖上防水布。” “我是怕它烂掉你又来找我算帐。”她不想承认对它也有一份感情,怕他回来看不见爱船,也怕他不再回心转意。 “这次不会了,我打算用最短的时间把它完成,然后送到罗德岱堡去参展,要是拿到奖金,我们就结婚。” 职业参展比赛的奖金不少,设计游艇是他熟悉的领域,他可以找到更能挥洒的空间,而这项工作也不会减损他养家活口的能力。 这些年来他累积的资产虽然谈不上可观,不过要让一个家庭过足优渥的生活一点也不用担心。 咦,他跟她求婚吗? 无论哪个女人听到心仪的人对自己说这种话,不晕头转向都很难。 可是,哪有人在狭小的厨房、热气腾腾的绿豆锅前求婚的,太不浪漫了! 是夜,晚饭桌上—— “想不到你竟然有人要。”夹一筷子小鱼干,段金瞪着还在外层空间神游的女儿。 当伍莎莎含羞带怯的把好消息告诉母亲之后,得到的是这种反应。 “妈,你就非要把我看扁扁的才称心喔。”天下就有她这么不信任女儿的妈妈。 小二的阿弟急着要去看幼幼台的卡通,把碗里的饭扒干净,一溜烟跑去抱电视,对两个等于是外层空间人的话题完全不赏脸。 “你是我生的我当然希望你找到好归宿,妈妈只是认为,结婚是情人对彼此永恒的、诺言,你们这样会不会太快?” “我想跟他在一起。” 当男女想厮守一起的时候代表两人深深相爱,这是应该得到祝福的。 “你不会太早嫁吧?” “还没啦妈,八字还没一撇。” 段金松了一口气。“我不是不讲理的妈妈,我只希望你跟他多交往一段时间,多享受谈恋爱的好滋味,到时候你若还坚持要嫁他,妈妈就没话说了。” 她也年轻过,轰轰烈烈的爱情也有过好几段,到老才发现,爱情是需要沉淀的。 她希望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得到幸福。 她希望能亲眼看着她步上红毯后得到永远的快乐。 这是她身为母亲最最最由衷的企盼。 吾家有女长成了。 “你相信女儿的眼光。” “看起来妈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去帮你办嫁妆啦。” “老妈”伍莎莎横过饭桌,也不管桌面上的汤汤水水,用力的拥抱她。 “女大不能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啊。”段金咕咕哝哝。 “妈呀——”她不依了。 “奇怪咧,你跟他到底什么时候发展成男女朋友关系的啊,我怎么都不知道?”是她太放任女儿还是女儿真的长大了? 她不禁爱怜的摸摸女儿遗传到的鬈头发。 时光飞逝啊 第十六章 有阿金娘跟威力强大的春夏秋冬军团当广播站,伍莎莎被求婚的事情在最短的时间内人尽皆知了。 当然,这下子姜浙东想后悔、落跑、撒腿做如此这般动作的时候,恐怕要很小心的考虑了。 伍莎莎揉了揉眼睛。 一次出现三个高头大马、中外都有的帅哥的机率实在不多。 一个身材魁伟、黑发狂散,黑如浓墨的眉毛犀利如刀剑,一个仰着倨傲的脸庞,不近人情的有副堂堂好相貌,一个是她见过一面的阿曼,他的耀眼出色宛如一团集千万束光芒的火球,一不小心会灼伤人眼。 三人站在一起,横扫了所有人的目光。 造船厂说动工就动工,每天机器、货运车来回不断,频繁的使她不断分心,只要得空就往这边跑,瞧瞧工程进度,瞅瞅游艇进度,最重要的是看看她心爱的男人。 一旦游艇的生产机械化后,便再也没有她可以发挥的地方,她的油漆工生涯算是完全结束,她的到来,通常只会造成一种结果—— 那就是本来埋头工作的姜浙东只要发现伊人翩翩来到,马上抛下工作蜜蜂般的迎过去,然后两只爱情鸟不一会儿就黏在一起,啾啾啾啾叫想去分开他们的人都觉得为难。 “老大,这次放风时间有多长?” “随便你们,想到再回来。” 哇,真的卯死了! “不过——” 哇哩咧,为什么不能一口气讲完? “一个前提是,你们今天的工作必须做完。”他真的不介意这些工程师要去哪里摸鱼。 果然他的血管里还是流动着商人锱铢必较的精明。 “我还以为捞到好康的。” “让工程在合约期限内结束拿到的巨额奖金就是你们的好康。”他也不是吝啬小气鬼,唯一能让他公私不分的只有眼前这个女人。 至于别人,哪边凉快哪边去! 就在这时候,三个大男人连袂到来,威力强大的破坏了姜浙东每天最盼望跟伍莎莎独处的美好时光。 “你们来做什么?”姜大少面色有难。 什么时候这些独霸一方的人都来了?国庆日还没到啊,流落四海的人都回来了。“来看你有没有把饭店搞垮。”阿曼负责开场白。 “听说你要脱离王老五生涯?”不知情的人只看见他的好相貌,不会了解他黑洞般的个性。 “听说你搞不定我未来的小嫂子,有被退货之虞?”那可是集团的耻辱耶。 一人一句,根本是风凉话。 大军压境,还一个个咄咄逼人,背后的唆使人是哪一个? 姜浙东电炬般的眼扫过三人,最后落在多此一举露出笑容,导致马脚尽露的人脸上。 “怎么,天上下刀子吗?”阿曼的危机意识强烈,马上感觉到黄鼠狼给鸡拜年的不怀好意。 “就快了。”姜浙东一脸阴风惨惨。 他忙着应付阿曼,其他两人不思相救,包抄的走到伍莎莎面前。 唔好强烈的压迫感。 “你们好。” “你就是小嫂子?你叫我枚就好。”枚首先来认亲。 “我叫莎莎,请多指教。”想不到他讲得一口流利中文。 “小嫂子,他是畿,自闭儿,他不说话的时候你别理他就好。”枚说话的样子看起来是四个男人中最“和蔼可亲”的。 畿霸气横溢的睨了枚一眼,警告意味浓厚。 “你看!他只会用眼神瞪人,外强中干,一点也不可怕。” “我不怕他啊。”他不用一直加深她心中对霸王的印象吧,那个叫畿的男人醒目到叫人很难忽略。 “那就好,我们每个人都非常的好相处,小嫂子要是嫁给三哥,我相信大家一定能够相处愉快的。” “呃,消息怎么传这么快?”这几个大男人不会是代表姜浙东的家人上门来联络感情的吧? “现在网路无国界,电子资讯互联有无方便得很,你跟三哥闹别扭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你放心,我们都是站在你这边的,无条件支援你。”他慷慨激昂的陈述,临表涕泣,比出师表还要可歌可泣,殊不知人家早就言归于好,哪轮得到他来充当和事佬。 “我们好得很。”伍莎莎笑盈盈的,见识到姜浙东的好弟兄。 这些人看起来都是在某个领域呼风唤雨的人物,却一同飞到台湾来,不管他们为什么而来,这样初打照面就把她当自己人看待,让她好感动喔! “咦,根据可靠的消息来源,三哥为了你把公司年度的企划案改成了四季豆农业产品改良,这种蠢事他平常是做不出来的。”还让他飞二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到日本再转机到台湾,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想不到你对我公司的机密资料了若指掌啊,怎么,是哪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泄密的?”姜浙东凉凉的用手摸脸,好个内神通外鬼啊。 “舍秘书。”枚立刻出卖跟他毫无关系的人。 还用不到屈打成招,算他识相。 “莎莎,过来!”姜浙东把未来的老婆招过来,伸手揽腰,宜告意味十足的对着众人说:“你们收到的消息很不幸已经是过期资讯,我们现在很好,不劳你们费心。” “你怎么这样,大家从很远的地方来就是客人,你的礼貌呢?”伍莎莎可觉得他的礼貌欠佳,失礼得很。 “这些人没有比亚马逊河流域的猛兽水怪文明多少,你看仔细,他们只是披着人类的皮而已。”他危言耸听着,好不容易跟莎莎亲亲的感情有点进步,可不要这些人来捣蛋。 “你越说越离谱,他们每个人看起来都绅士极了,我相信他们随便一个都是好人。”她自有她的想法。 当当当警铃声打从姜浙东的脑子疯狂响起。 “莎莎?” “我有我的打算。”她笑得灿烂非凡,也灿烂过头了些。 姜浙东心想不好吧! 他继续试探“也就是说,我想的跟你想的事情是同一件?” “我们两个越来越有默契了。”她好开心的点头。 “不好啦。” “很好哇。”她回他一记挖到金矿的兴奋眼神,可以说得上是金光闪闪,瑞气千条。 两座人间无敌的金矿。 “枚,你做什么工作的呢?”离开姜浙东的怀抱,她开始尽起地主之谊。 “哦,他只是一名名不见经传的投机客,没什么可说的。”姜浙东插嘴插得很辛苦。 “胡说,你忘记我的生物科技公司去年名列美国最赚钱的公司?”道琼指数跟那斯达克因为他生物科技股的异军突起而震荡不已,创下单日最高点的纪录,至今没有哪家公司可以刷新。 姜浙东瞠了瞠眼。 好兄弟,不是哥哥我不帮忙,是你自投罗网。 唉,他还是先闪一边去,免得坏了莎沙的大事,她要是生气就不好了。 为枚哀悼过一番之后,他转身去找已经有过切肤之痛,打死也不肯轻易靠过来的阿曼聊天去。 至于伍莎莎的削凯子行为既然得到情人的默许,几头大肥羊纷纷不敌她三寸不烂之舌,有荷包的贡献荷包,没现金的签支票也行,支票没有的也可以用本票替代,再不然金融卡转帐她也收。 一阵哀嚎遍野,只见个个本来轻松如意的帅哥们节节败退。 “老三,你离地狱不远了。”畿扭曲的脸比阎王爷还可怖一百倍。 “妈的,我还以为除了机票钱花自己的以外,可以吃他喝他的,顺便环岛观光一下很久没回来的家乡”上述那些都还没a到,竟然还被吸血鬼吸干了精血。 这笔帐,他一定要从某个始作俑者身上讨回来。 “嘿嘿,这是阵痛期,大家稍微忍一忍就过去了。”看到兄弟都被削得有气无力,阿曼兴高采烈的跳出来表现友爱。 想当初,他也是这么一路走过来的。 大家节哀顺变。 谁知道两个怒目罗汉一前一后包围住他。 “都是你的错!” “对。” 两个无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人用捏得劈咱响的指节示意。“开扁!” “不把你扁得跟猪头一样,绝不回去。” 阿金民宿从来没这么蓬华生辉过。 这个,是段金的感觉啦。 “早知道我为什么不生四个女儿,不然我今天就”可以大大的捞上一笔,蒙上四只金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就怎样,你想卖女求荣吗?”伍莎莎打断她老妈的天马行空。 “想想也犯法喔。” “你最好连想都别想。”她晃着指头。 一口气住进来四名风格互异、气质斐然的男人,竟然勒令她不得染指肖想这可是她除了跳土风舞以外的少少乐趣口。 不肖女! “为什么我们要住这里?”三人争论不休,走在最后面的阿曼一副天塌下来也老神在在的模样。 想当然,他早就在wolf饭店下榻粉久,才不像另两个什么准备都没有的死党,来了,只能随人安排。 “我要六星级的饭店。” “我要鱼子酱,我要按摩美女,我要温水游泳池。”另两个被惯坏的男人抱怨连连。 “我要我的卡第亚床。” 姜浙东受够了。“我也住在这里,你们吵什么吵!” “对啊,他之前还住上好大半年。”伍莎莎很好心的说明,怕大家不明白,虽然民宿比不上大饭店多采多姿,不过自然原始的生活型态却很珍贵的。 三人的眼神有志一同转过来瞪着姜浙东看,眼神写着怪眙两字。 他们也机伶的发现,在这块地盘上比较能够发号施令的不是他家老三,是老三未来的另一半。 没得选择,两个不,三个,加上阿曼,各自头上有片天的男人委曲求全的在阿金民宿这小房子里,展开他们在台湾的悲惨生涯。 第十七章 十月的桂花犹带香气。 这样的季节,阿金民宿落成了。 鞭炮挂在高高的竹竿上,竹竿的尽头却是握在枚的手上满庭院的跑,让小龙般的鞭炮漫天飞舞,形成绚烂的景观。 “只有你一个人玩太过分了,分一点我玩。”阿曼看了也手痒。 长年住在国外的他们几乎要忘记年节放鞭炮的乐趣了。 “不要,我先拿到是我的。” “我也要啦” “喂喂,少年咧,炮仔不是这样玩的啦,那要敬神明的。”取香回来准备放鞭炮的阿希伯看见本来高不可攀的都市人,竟然把鞭炮拿来舞狮要宝差点绝倒。 至于已经从鞭炮班结役的姜浙东跟畿,对着横挂门口表示喜气的八仙彩指指点点,要不是煎饼伯端了椅子在一旁守着,八仙彩可能早就惨遭不明人物a回家去当纪念品了。 伍莎莎庆幸她妈没有一时兴起请花车女郎来跳钢管舞,要不然场面恐怕很难收拾了。 她记得日前看了电视的枚疑惑的跑来找她,说他想去看路边脱光光的槟榔西施,他想比较一下义大利的玻璃窗阻街女郎跟槟榔西施的差别在哪里。 他说得理直气壮,他移民出国的时候,台湾还没有槟榔西施这玩意。 要不是刚巧他的手机响,她恐怕就会被拖着去参观了。 “莎莎” 伍莎莎忙着招呼来吃酒席的客人,猛然听到有人喊她,自然的转过头。 “程学长。”他来做什么?一个头梳得油腻腻的,像等下要上桌的卤猪脚刻意穿上名牌服饰的程城乍看之下的确一表人才,从他走进阿金民宿的院子就有不少客人指指点点,幸好骄傲如孔雀开屏的他没听清楚那些阿公阿嬷还有隔壁邻居的总结论—— 那就是他还比不上最近跟众人混熟的四人帮。 老人家是直接又可爱的。 当他们知道姜浙东、畿、枚跟阿曼都捐了庞大的金额给食堂,几乎每个人都跑去跟四人握手致谢,有的还打电话叫儿子女儿也一并来感恩,失控的情况弄得大家好不尴尬。 幸好阿金娘以万夫莫敌的姿态劝退大家,才避免了新家门槛被踩坏的可能。 “恭喜!我听说民宿落成,这是红包,一点小意思。”自从上次在七星潭见过伍莎莎以后,刚好他跟现任女友的感情也走到瓶颈,食之无味又弃之可惜,一段时间过去找不到好下手的猎物,于是想到已经颇有女人味的她。 他想想,先来一夜情也无所谓,要是可口,就当成备胎来用。 反正她当年也对他颇有好感,现在要征服她应该简易上手。 于是,他就来了。 他根本不记得当年的自己是连甩也不甩她的。 “谢谢。” “你不用跟我客气的。”她疏离的态度跟程城想象中的有点不同,但是不要紧,这样的女人追起来才够味。 “我请人带你到处去参观,等一下就可以入席了。”她还有一大堆人要招呼,没空只应付他一人。 可是程城大费周章跑来的目标就是她,他可是对那些行将就木的老头子、老太婆没兴趣。 “你别走。”他伸出色爪子抓住了她的手。 “你有话用说的就可以了,不要动手动脚。”她不想把事情闹大,今天可是喜庆的好日子,她不想因为自己的问题-闹得大家不愉快。 呵呵,她果然是欲拒还迎的。精虫冲脑的人只想得到那回事。 “程先生,你也来送礼?”姜浙东摸壁鬼般无声无息的出现,就杵在伍莎莎跟程城的中央,眼睛瞪着那只毛毛手,瞳孔中有簇快要隐藏不住的雷霆。 “是。”冒出来个程咬金,色魔老大不爽。 “不知道程先生包了多少?”不客气的抽过程城一直捏在手里的红包袋子,姜大掌柜的当众抖出里面的什物。 程城要阻止已经迟了。 当当当当“物流公司的程小老板包来面额五百元的礼券。”他把礼券晃来晃去,丢光了程氏物流公司的脸。 五百块。亏他拿得出来!席开十几桌都快要坐满的人们,纷纷回过头来鄙视的瞪着他瞧。 “啊,我今天出门太匆忙拿错了,这才是我要送的礼。”丢人事小,要是丢了公司的面子他老头会宰了他的。 可恶!这王八蛋害他破财! 他拿出一叠现钞才要数。 谁知道姜浙东一个箭步过去,瞬间抽走了他手上全部的大钞。“各位爷爷奶奶乡亲朋友们,程氏物流公司的程小老板除了红包之外,爱心捐献我数数看——总共是四万零三千元整,大家拍拍手谢谢程小老板的慷慨解囊!” 立刻的,如雷的掌声响起。 虽然心疼那叠现金,可是被要得团团转的人头脑简单,一时间想得还不够深入,呆呆的咧开嘴向大家致意。 “你是地方上的杰出青年,这抛砖引玉的善举是最佳的典范,程先生,我强烈建议你成为老人食堂的长期捐赠者,我想,以你的能力绝对没问题的吧?”一步步设下陷阱给人跳,姜浙东可恨他咧。 都是这家伙害他跟莎莎吵架,现在还敢出现,要是不教他别人妻不可戏的正确观念,以后才不会横尸街头找不到凶手。 瞧,他够善良了吧! 程城摇头也不对,点头也不对,正骑虎难下,姜浙东已经拉高他的手。 “程先生没有表示就是同意当阿金民宿还有老人食堂的长期赞助者,大家再给他拍拍手!” 群众哗然,呵呵阿希伯终于抢到鞭炮,同时间劈哩咱啦的鞭炮声响彻云霄,在蔚蓝的天空划出五颜六色的序幕。 “我三哥这招借刀杀人不错吧?”枚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伍莎莎旁边,低眉菩萨般的脸说起这些话行云流水极了。 “他的本事可多了,只是通常藏在深山不肯拿出来娱乐大家而已。”阿曼一脸扼腕。 老三这次为了小嫂子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呵呵,爱情的力量真可怕! 伍莎莎只有点头的份,这种高潮迭起的“杀人”方式,简直酷到不行! 被吃干抹尽、剥掉好几层皮的程城大概从今以后,连要经过她家门口前的马路都要绕道而行了。 “浙东,”她朝着心爱的人招手“过来一下。” 温驯的羊儿听到呼唤,立刻抛下失去利用价值的程城。 “你叫我?”速度之快可以破金氏纪录了。 三个大男人实在看不下去这对深海鱼的恩爱,相偕走开。 “都上菜了,我们也赶快去抢位子。” “好。” “莎莎,你觉得我有没有青出于蓝,把你花莲名胜的威力发挥一半?”刚刚意气风发的男人现在像个讨赏的小孩。 “你太厉害了。” “那嘉奖呢?”啾啾啾的亲亲啊。 “好,看在你表现优良的份上,记小宝一支。”声音越来越远。人都走光了,就剩下被洗劫得干干净净,人财两空的某某人 顶这大太阳抚弄花草绝对不是什么风雅的事情。 花花草草又不能搁,这种天气一放就枯萎。 为什么不能请专业的人来种?阿金娘说她就要嫁人了,不多指使她工作以后就没机会了。 这是人话吗? 嫁人又不是罪大恶极的坏事。 但是,她一旦走了,本来人丁就不旺的家不是更寂寥了? “你怎么了?看起来无精打采的?”从造船厂回来的姜浙东一进门,就发现伍莎莎蹲在民宿外,一堆花花草草多用枯稻草包着,显然她对种花的兴趣并不高。 “你下班了?今天好早。”她丢掉铲子站起来,露出笑靥。 “晚上我要陪你去选婚纱、看戒指你忘了?” 她咬了咬嘴唇。“我想把婚礼往后延。” “为什么?”几天前,应该说到早上为止她都还兴致勃勃的,这中间发生了什事吗? “我在想我要是这么早嫁人,家里就剩下妈跟阿弟,我不放心。”她知道姜浙东是可以放心商量的人,很坦白把自己心中想的说出来。 “不早了,你这年纪嫁我最合适了。”他绝对不要什么往后延的婚礼,说好的拍照、戒指、订婚的大饼通通不能等。 “对不起,你让我多想想吧。”对于婚后的状况他们似乎不曾讨论过。 她想,这时候反悔要比婚礼举行了,新娘却落跑来得好对不对? 简直是一相情愿的想法!姜浙东大概知道她心里头这时候的念头了,但是,他不会允许自己的婚礼泡汤的,绝对! “你不用担心阿金姐没人可以照顾,我们结婚不代表你就不能回来了啊。”他极力想说服这即将要嫁给他又担心东担心西的女人。 偏偏他就爱极了她! “不一样的!” 他不明白哪里不同。 结不结婚的问题还没理出个结果,民宿的门口来了客人。 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看不出年纪,一顶灰扑扑的帽子遮住他大半的脸。 “啊,你好,欢迎光临。”伍莎莎露出真诚的笑脸。 “你——”嘶哑的声音,老人木然的表情在看清她的脸以后有了剧烈的改变。 “你有行李吗?我来帮你,不知道要住宿还是休息?” 老人摇头,这一摇竟然摇下一串泪来。 他的眼泪让伍莎莎顿时慌张,只好把眼光投向姜浙东求救。 “对不起,我失态了。”老人连忙把眼泪擦干红红的眼圈还是叫人有点介意。 “没关系。”她连忙挥手表示不在意。 “你长这么大了。”老人用手比了比她的高度,像是非常缅怀什么。 “呃我二十好几了。” “哎,我们过几天就要结婚。”姜浙东跳出来伸张他的主权。 “啊!”老人张嘴。 “你不要在客人面前胡说,进去洗手,妈说等你回来就开饭。”她又甜蜜又生气推了他一把。 “那几个家伙呢?” “通通跑出去,一整天都没看到人,大概晚上也不回来吃了。”放牛吃草大概就是这副德行了。 “那最好,一群电灯泡。” “你快进去啦,老先生都在笑了。”真是油条得要命,拿他没办法。 “你要结婚了?”老人眼睛发出亮光。 伍莎莎还没回应,段金却从房子里面走出来,边走边擦手。“人不回来了,杵在门口当门神呐,你们两个快给我进来吃饭浙东啊,我煮了你爱吃的红烧狮子头”她还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就像突然被魔法定住的人,她跟老人面面相颅,风停语静的可怕。 “呜哇,我好命苦!”本来看女婿越看越有趣的丈母娘突然放声大哭,一根指头指着面色遽变的老人抖啊抖地。老人转身想走。 “你敢走?”段金一边哭一边吼。两个摸不着头绪的人顿时沦为配角。他们很乐意,这样的阿金娘是他们从来没见过的。 老人被她一吼,竟然一脚就伸在那,不敢轻举妄动。 第十八章 “你走,走了二十几年还有脸回来!” 伍莎莎错愕的差点软脚。“妈” “我没脸回来。”老人低下头,有了年岁的他看起来非常落魄。 “没脸,你这次又算什么”段金得理不饶人,看见二十几年前的冤家决定追杀到底。 “我想你,也想孩子。” “放你的狗臭屁,九年前你回来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结果留一个种在我肚子里又一去不回头。” “我们除了莎莎还有一个孩子?”老人差点站不住。 “哼,告诉你还是个带把的!”段金完全忘记女儿在身边,把埋藏了多年的秘密全抖了出来。 “你扶着我。”伍莎莎只能对姜浙东这么说。 真相大白,她就知道阿弟跟她是出自同处血缘,不过这个阿公,真的是她老爸?看段金的反应,是九九点九的纯金。也难怪她没印象,她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他就站在她面前,她却不认得。“让他们去谈,我想他们许多年不见有很多话要说。”姜浙东决定要把亲亲莎莎带开。 “我也有话要问他。”她不想走,她有一肚子的话想问、想知道。 “我想,来日方长。”他的话意味深长。 “你是说?”老妈跟他又打又捶的,会不会出人命? “我没说什么,反正你等着看,阿金姐会处理的。”人老了,无处可去了,想要的就是一个愿意收留他的家。 “你说处理?他是我爸耶。”她不喜欢这种用词。 “你肯承认那就不会有事了。”就算阿金姐肯重新接纳这个浪子般的“阿公”她也需要两个孩子的认同吧。 莎莎是成人了,要是她能敞开心接受,那年龄更小的阿弟就不成问题。她细想,带着古怪的脸色“你确定?” “不确定我哪来的资格娶你当老婆?” “你又臭屁了!”两人打打闹闹进去。 那一夜,民宿里大厅的灯一直是亮着的。段金跟伍长志有了一番长谈。结果伍莎莎并不知道。她唯一晓得的是从那天开始伍长志留了下来,刮掉乱糟糟胡子的他恢复了原来面貌,包办起民宿里里外外的工作,不嫌累不喊苦,他的洗心革面让春夏秋冬四人都很感动,只有段金还是不给好脸色。 感情要修复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伍莎莎也没有主动去亲近伍长志。 “你觉得我会不会太无情了?”面对这样的情况,她也有彷徨的时候。 “我要是你我会做得更绝。”姜浙东给了她自个心中一直以来的想法。 她抱住他,用甜美的声音抚慰他的心灵。“不会了,我会给你我所能给的幸福,我不会让我们各自家庭曾经发生的故事在你我的身上重演。”他紧紧抱住她,在心中同样的发誓。执子之手,承诺相守。与子偕老,共效白头! 又几天后——一辆黑晶乌亮加长型的凯迪拉克开到民宿前面。 司机下来开门。 好一会儿,人优雅的下了车。 “应该就是这里了吧?”他出声,声音清雅如天籁。 “是。” “我迫不及待想见新娘子呢。” “少爷,你慢慢来。” “我已经够迟了,怕来不及参加他的婚礼。”除了身体清简些,他给人如沭春风的好感,就是跟司机讲话也没有一点不耐烦。 “你马不停蹄,我才怕。”司机从后车箱提出好几大箱的礼物。 “我看见他了。”天使的脸漾起蒙胧的笑,他举步,跟从里面冲出来的姜浙东碰了个正着。 “先别骂我。”他太清楚老朋友的脾性了。 “我还没说。” “我的身体好得很。” “你没有一次不这么说。”姜浙东很不满。大家为他操心得要死,他却搭着飞机到处跑,他刚接到这家伙打过来的电话,说他已经快到民宿了,害他当场冒出一身冷汗来,一刚冲出来就看见他皮皮的笑意。 “你要结婚了,我能不来吗?” “妈的,你这家伙真的来了!”西装笔挺的畿口袋中插着花,嘴巴却没好话。 一串粽子的男傧相全跑出来了。 一人一句,把晏伊容团团围住。 他斯文的晃了晃手。“你们别忘记新郎是浙东。” 另一头响起了结婚进行曲的前奏。 “哇咧,新郎还在这里——” 姜浙东火速回到婚礼现场。 troy,也就是晏伊容噙着明亮的笑容走在最后。 镜头拉上了蓝蓝的天空和屋顶,从花球中放出来、展翅往上街刺的白鸽一行上了青天。 一些稍早之前的陈年旧事 早上落了些微雨,使得空气中泛凉。 人行道的红砖小坑洼积着来不及消散、脚踩过便喷出的浅浅水洼。 遭雨凌虐过的木棉花掉了一地,三三两两的学生走过,硬硬的花梗被踢进了草丛,飘出棉絮。 不经心往上眺望,会看见天空的一角像绵密的网。 “咳咳”一张洁白如天使的脸,小小的身体穿着市立学校的制服,海蓝色的立领,白色的长袖衣服,后背着的书包挂在他出奇消瘦的肩膀,看起来随时都有滑掉的可能。 他用手掩着嘴,勉强定到校门口的柱子,微喘加咳嗽,已经满头大汗。 他的自尊不容许同学看见他苍白得像鬼的样子,于是他把头抵住大理石造的柱子,希望石块的冰冷会让他好过一点。 大概是那些花的棉絮害的,花粉之类的东西对别人或许不会有很大影响,但对从小身体就不好的他却可能是杀手。 忽然间,他觉得肩膀一轻,有人拿走了他肩上沉重的负担,接着,他的身体也腾空,被一双称得上强壮的胳臂打横抱了起来。 “你我咳不要”语焉不清的口齿,说不清楚他想表达的意思。好糗!伊看见自己的书包也挂在把他当成货物抱起来的人手腕上方。 “嗨,同学。” 高高的个子,就算抱着个人还能轻轻松松的低下头来跟自己打招呼。“我不认识你。”他有什么目的吗? “我认识你就可以了。” 伊看见他制服上的名字,很陌生,他在脑子里搜寻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想不起来。” “你一个学期没来学校几天当然不认识我,我们可是同班同学呢,我叫姜浙东。” “也对我不认识的同学太多了。” “我上个学期才转来,是转学生。”没有朋友的他对伊印象很深刻,就因为这样他才自动来打招呼的。 “我可以自己走路,你这样抱我很难看,而且,我不咳嗽了。”伊满脸通红。 “我不觉得。” 没胆子跳下来的伊毫无选择的被同年纪却发育良好、个子比他大上一号的姜浙东抱过半学校,足不沾地的走进教室。 可惜的是那天伊的体力还是撑不过整天的学校生活,午餐前因为不明的因素晕倒,被护理人员紧急送进了附近的医院。 伊再度出现,学校正好举行段考。 他是第一个交卷的人。 学校的功课家中有家庭教师会帮他复习,所以,他对跟得上学校进度与否这事一点都不愁。 走廊空空荡荡,他因为太少到学校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无意间顺着花园小径来到篮球场。 别说普通课程他上得七零八落,体育课更是八百年没上过,家里的人,学校的师长,没有人不知道他有个黑白无常随时会勾走的破身子,也因此,从来没有会问他要不要参加体育课。 偶尔来上学,偶尔碰到必须外出的教学,他只有在保健室睡觉的份。 体育场上的黄泥摸起来原来跟其他的泥土没什么分别嘛。 一颗篮球没有预警的滚到他面前。 他用手遮住怕太阳的眼睛,想看清楚往他走过来的人。 原来有人比他还要快交卷。 “喂,把球扔过来!”还不到变声期的嗓音却因为假装老大刻意压得很低,听起来反而有点可笑。 “扔?”有多久他没摸过球了?不知道。 畿看见他不动,不耐烦的小跑步过来。 伊用清瘦的手抱住比他肚子还要大的篮球,球上的泥立刻沾上他干净清洁的制汲。 反观一脸桀骛不驯的畿,一大片制服下摆掉在裤头外面,另一半因为运动的关系只剩下一角塞在皮带下,更别提领子上那圈历史悠久的油垢了。 “你是聋子还是哑巴,我讲话你敢不甩我!” 他是学校里恶名昭彰的坏胚子,转过无数所学校,他并没有打算会在这间学校待多久,反正看他不顺眼的老师学生一箩筐,他随时都可以转学,转到没有人要他为止。 所以,他根本不把考试放在眼中,要不是在外面找不到乐趣,打死他都不会来学校这种索然无味的地方,他大爷今天难得出现,谁知道学校静悄悄的,他只好投篮球解闷。 “我可以跟你一起投篮吗?”天生的好教养,让伊不忘礼貌。 “你行吗?”无所谓,可是他看起来就是怪怪的,没见过男生长得像他那么俊,骨架却比女生还要纤细。 “我交卷子了,我可以。”他以为畿怀疑他没考完试就溜出来。 “考试?我以为学校放大假呢,难怪整个校园安静得像装死人的棺材。”他后知后觉的搔着短到不能再短的头发,哈哈大笑。 “你不考试吗?”今天他说了一个月分量的话,虽然有点疲倦,可是他很兴奋,家中的人知道他的身体状况,从来不会有谁冒险跟他说那么多话的。 他也渴望有同年龄的朋友,不想一直当被关在金丝笼子的小鸟。 “嗟,我以后要做大事业,考试这种指甲屑的小事情我不鸟啦。”考试!他凭什么来考,课本早就被妹妹们撕去玩耍了。“我陪你打球有什么好处?”畿随口说。 “请我吃饭。”他摸摸肚皮,可恶,不管他裤带勒得再紧,肚子还是咕咕叫。“好哇。”一言为定。 于是两个个子差异甚大的男生上场了。 畿马上发现伊根本不适合运动,可是被他拚命的样子给微微撼动,但是倔强的他抵死不会承认他有这种想法,投了几球后,他终结了伊想在篮球场上驰骋的梦想。 “呼呼呼呼” 畿的眼死盯着他,怕他下一秒会喘不过气来。 “你他妈的是什么破身体?!” “我——们——可——以——有秘密吗?我——打——球——的——事——不——可以——对——任何——人——说喔。” 伊模糊的声音畿花了很大力气才听完。 “屁!谁跟你有秘密得了,随便啦。” “谢谢。”妈的!有什么好谢的! “你,人好。” 屁屁屁!妈的!他出生以来第一次有人说他好。 他好想哭。 这场球赛是伊懂事以来做过最剧烈的活动,也是最放肆的一次,虽然后来付出的代价非常可观,他却从来没有后悔过。 尾声 学期成绩出来了,文化走廊贴出了年级的排行。 本来总是保持同年级第一名的伊这次掉到第二。 “濮阳元枚你干掉三班的晏伊容,扬眉吐气了!”人群里同学甲对着人群外的一个男生吼叫,生怕他不知道这好消息。 一班的濮阳元枚跟三班的晏伊容是学校竞争最白热化的对手,两人都在一、二名游定,虽然大部分名列前矛的都是三班的藏镜人晏伊容。 说竞争,心里头有竞争意识的其实只有濮阳元枚个人吧。 枚大眼大耳的脸上没有半分喜气,阴阳怪气的转身就走,朋友的起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怎么可能!那个晏伊容期末考试只来一天,想不到平均分数算起来只差他零点七五,可恶! 他不停的走,经过校园,走出大门,心里没有一点拿到第一名的喜悦。 等他回过神来,他竟然站在晏伊容家的大门口。 位在信义路上的两层楼小洋房,跟他家的格局大致雷同。 枚跟他心目中的死对头住在同一条街上,两家人就隔着花园,等于是邻居。 铁门咿呀的打开,走出一个快要接近中年的男人。 枚认得他,他是管家,姓舍。 “我家少爷请你进去。”舍管家有过目不忘的好本事,对于枚的来访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怎么知道我来了?” 他指指楼上的窗户,他家少爷是从窗户看到枚的来到,又发现他在大门口徘徊了老半天,这才请管家要他上去的。 他还在迟疑,抬眼看见了不轻易下楼的伊站在门口处,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他也能清楚的看见那张比雪还要白的脸。 猛然气冲牛斗,他气呼呼的走到伊的面前。“你是笨蛋啊,下楼来不会多穿外套吗?” “要进来里面坐吗?”算时间,这时候应该是上学时间,一向重视学业胜过任何事情的枚不应该在他家出现的。 难道他是特地来关心他有没有穿衣服的?呵呵,不可能。 “我当然要进去坐,我热死了。”他不客气的登堂入室。 佣人送来了冰凉的可乐,枚也不客气,咕嘟咕嘟的灌下肚子,喝了一大口后有点歉疚的捏着杯子说:“你不能喝这种饮料吧?” “我习惯了,不要紧。” 闻言,枚才平息的火气又冲上心头,被可乐浇熄的火花到处乱跳。“不要紧,我听了就有气,你的人生一点也不需要努力,我却什么都要紧,你轻轻松松蹲在家里就能拿第一名,我半夜不睡,拚死拚活就是拚不过你?!” 他一口气把心中累积很久的不满说了出来,让剩下的可乐见底。 粗鲁的擦掉嘴角的汁液,他发现伊却是安静得可以。 气氛凝结。 “该死!”枚想走人了。 “你知道——”伊清晰却有点中气不足的声音,拙住他往外走得又急又凶的脚步。“我不轻松。” “给我说明白!” “世界上没有公平这两个宇。” 枚恍如被雷劈,怒容一点一点的退了。 虽然他并不是很清楚伊话中的意思。 直到他们都长大了,某年某月的某天他才明白伊那年那句话的意思。 老天的确是不公平的。 老天给了伊智慧聪明才智能干、富有甜蜜的家庭,那些别人所羡慕的一切,就是没给他健康的身体。 而他,濮阳元枚,什么都有,聪明才智也不差,家庭和乐融融,身体强壮得像条牛,要是真的比较起来,应该说他比伊还要幸福。 按照他傲气比天高的个性,就算把他家的人都杀了,他也不可能每天时间一到就到陌生人的家里去吃饭。 要说第一次是赶鸭子上架,摆尽臭脸给那对烂好人一样的夫妻看,再来畿却是自动送上门的。 妈的!说要请他吃饭竟然是在他家开饭,着了一次道也就算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每天送笔记本到晏家。 他厌恶极了那个家庭的甜蜜还有好吃的菜。 自从吃过一次后,只要肚子饿他总会想到那些令他齿颊留香的好菜,偏偏他三天有两天肚子都处在饥饿的状态。 他本来想把笔记本扔进去就算交差,谁知道那个叫人不清楚在想什么的舍管家就等在门口,不由分说要他进去。 宽大的客厅有好几个跟他年纪相仿的男生。 没有谁看谁第一次就顺眼的。 但是,伊就有那种将所有人包容在一起的力量。 他自卑又傲慢的随便抓一个人问:“你跟那个药罐子怎么认识的?”妈的,他还天真的以为那个药包没朋友呢。 那个男生笑得可爱极了。 “我把保健室当家里的床,你呢?” 伊是保健室的常客,他也是,差别在于他嫌家中人口太多太吵,每天到保健室补眠,至于另外一个人,用膝盖想也知道,他去同个地方是为了等救护车的来到。 “你来干吗?” “吃饭啊,听说他家厨子的手艺好极了。” “你叫啥?” “我叫阿曼,保罗纽曼的阿曼。” 谁也不服谁的年纪,谁也不鸟谁的青春。 这样的开始,没什么不好的——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