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情》 第1节 本书名称: 长情 本书作者: 周镜 文案: 破镜重圆 | 双向深爱 | 前甜后拉扯 【正文完,番外更新中@周镜m】 分手多年,叶蓁再遇秦既南,是在同学聚会上。 名利场中人人赔笑,他身居高位,漫不经心,一如当年—— 当年a大无人不知她与秦既南。 少年众星捧月,倨傲冷淡,什么都看不上眼,唯独对她动了心思。 叶蓁躲他,却偏偏在暴雨中被他困住。 狭窄空间内,他轻勾她发丝,低头贴近:“躲什么,现在又不会亲你。” 他为人张扬,爱她也张扬,喜欢到了骨子里,就连分手时,也只问了她一句爱过他吗。 - 经年再重逢,雨夜,聚会中途,叶蓁出去给好友买醒酒药,接到秦既南的电话。 十二月,街头阒静冰冷,男人在电话那头拨着打火机砂轮:“有空吗?” “不太有。” “那怎么办。”他说,“想见你。” 她忍不住:“秦既南。” “你还欠我一个人情。”他嗓音低缓,慢慢地说,“你过来,我们就两清。” 他们要怎么才能两清。 叶蓁不明白。 她与秦既南,互知秉性,情深难灭,再见,不是纠缠到怀里,就是纠缠在情中。 无论哪种,她都承受不起。 即便预见了所有悲伤,我也依然愿意前往。 ——《降临》 -冷美人x公子哥 -大学校园-都市|双初恋|he -校园偏甜-都市偏酸虐拉扯 文案于2023.09.16 内容标签: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蓁,秦既南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过来,我们就两清 立意:我行我野,芃芃其麦 第1章 楔子 《长情》 周镜/文 2023.11.22/小雪/首发晋江文学城 十一月,深秋。 昨夜下过一场雨,街道两旁栾树红灯笼般的叶片七零八落,从窗子里望出去,尚未来得及清扫的沥青路面上像是散落着雨蔫过的花瓣。 叶蓁起床时深觉头痛。 她睡得并不好,半梦半醒间被突如其来的轰隆雷声惊醒,心惊胆战之际,原就不多的睡意随雷声一起消散在深夜。 这段时间工作繁重,她多思多虑,原以为昨晚能深眠休息,没想到还是失败。 一捧冷水唤醒昏沉思绪,叶蓁往电动牙刷上挤牙膏,边刷牙边对着镜子调整状态。 洗手台灯光干净冷清,背光镜清晰映出女人脸上每一寸细腻雪白的肌肤,长睫之下乌青若有若现,不像是黑眼圈,反倒像是卧蚕,恰到好处中和了那双妩媚狐狸眼勾起的冷淡之感。 擦干脸,白色毛巾挂回金属架,叶蓁抬手扎起过肩乌发,去捞在客厅沙发上响了许久的手机。 “喂,阿锦。” “你醒了吗蓁蓁?” “不醒怎么接你电话,梦里接的吗?”叶蓁开了免提,走到衣帽间开始往行李箱里扔衣服。 “醒了就好。”程锦语速很快,像是一秒都耽误不得,“零和置业的许总今天早上的航班从香港飞北城了,所以你不用去香港,也飞北城。” “这么突然?”叶蓁拿薄衬衫的手一顿,放回去,转而拿了一件大衣,“现在还能订到去北城的航班吗?” “应该能,我刚刚已经打电话给综合部,机票定好之后信息会发到你手机上。” 程锦的话音刚落,叶蓁手机上“叮”一声,提示她有新的行程。 “我看到了。”叶蓁注意到时间,已经快来不及,“不说了阿锦。” 行李箱合上,她从柜子中随手抽出一只包拎上,匆匆赶往机场。 机票是临时订的,公司报销指标应当是经济舱,但眼下也只订得到商务舱。 最后十分钟,叶蓁赶上飞机,公务舱是一人一座椅,她穿过走廊时,人几乎已经坐满,只余她身后座位还空着。 落座座椅中,叶蓁给程锦发消息,告诉她自己赶上了飞机。 得到程锦的回复,她放心关上手机。 衣着得体漂亮的空姐走过来,在她身前微微弯腰,笑容亲切:“女士,您需要毛毯吗?” 叶蓁点头:“再给我一杯热水,谢谢。” “好的,您稍等。” 空姐直起身,从她身边走过,高跟鞋敲击地板没两声,又停下。 另一道略显漫不经心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听上去是个男人,落座她身后空位。 “秦先生。” 空姐的语气听上去格外客气尊敬:“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叶蓁将手机塞回包内的动作微顿。 动作停在空中,几秒后,后座人并未出声。 空姐微微颔首:“那就不打扰您了。” 叶蓁长睫微垂,恢复如常。飞机起飞平稳后,她拎上包,准备去卫生间化个淡妆。 公务舱内很安静,偶尔传来键盘敲击和鼠标移动的声音,偶有人聊天,也是低语交谈。 叶蓁起身,白色皮质手袋擦过座椅边缘,在她发现时,原本绑在手袋上的丝巾已经飘落,顺着她的风衣堪堪滑落在男人的黑色皮鞋旁。 丝巾是品蓝色,印花方形,并非博柏利最常见的款式。 男人黑色大衣垂落两旁,他微微弯腰,冷而淡的松木香钻入叶蓁鼻腔,在刹那间麻痹神经。 她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 丝巾被捡起,搭在骨骼清晰分明的手指上,冷白皮肤下凸显青筋,他的视线似乎落在磨损半旧的边缘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极漫长,也许只是眨眼顷刻。 他微微抬手,动作缓慢而有条理地将方巾重新系回手袋边缘。 品蓝色条纹如蝴蝶翅膀,飞机越过云层,一缕淡金色日光落入小窗,衔上蝶翅边缘。 手臂感受到三分拉扯感,片刻之后,身侧一道沉淡男声:“好了。” 叶蓁收紧力道,包带在掌心勒出红印,她一言不发地离开。 厕所门关上,明窗外云层弥漫,叶蓁靠着薄薄一层背板,重重呼一口气,将自己从刚才濒临窒息的状态中解救。 听到一个秦字,她起念又压下,丝巾滑落的刹那,男人眉眼呈现在她眼前。 五年时光扬尘飞土,记忆褪色,昔年情与爱早已模糊,最清晰难忘的,居然是秦既南周身气息。 松木淡香冷而克制,像下过一场暴雨,将她整个人拽入避世深林。 叶蓁揿开水龙头,指尖微颤,触到冰凉水流,思绪回归现实。 手袋好端端放在一旁,方巾被人系回原本模样,蝴蝶结柔顺垂落,桑蚕丝磨损严重,这条方巾明显历经许多个岁月。 她同秦既南相识七年,分开五年,这条方巾陪她六年。 当年他亲手买下,说蓝色最衬她,彼时他年少张狂,行事无度,在她雪白脖颈上留下点点红痕,不得不靠丝巾遮掩。 叶蓁盯着镜中女人,五年时光,磨去她身上所有天真与固执,秦既南也一样,方才惊鸿一瞥,他清敛沉稳,全然不复年少倨傲轻狂模样。 岁月如梭,白云苍狗,他们都在时光里浮浮沉沉,谁又会止步不前。 十指在清水里洗过,叶蓁抽出一张纸巾擦干,稍一用力,扯下刚系好的丝巾,塞入手袋最里层。 她对着镜子,想起自己来卫生间的目的,掏出粉饼与唇膏,涂上一层淡淡妆容。 再推开门时,叶蓁神情恢复淡然,走回自己位置。 从南城到北城,飞行时间一共两个多小时。叶蓁昨夜心悸失眠,此刻难免疲惫得睁不开眼。 她忘了在哪里看过一段理论,说人在旅途中往往最容易熟睡,因为内心清晰安稳地知道,自己醒来后会有确切的目的地。 人生前路往往茫茫,能看清下一站目的地,怎么能不令人安稳放心。 - 第2节 机翼划破云层,在气流中飘飘浮浮,颠簸并不能让叶蓁从睡梦中醒来。 飞机快落地时,她被空姐喊醒,短暂的浅眠杂梦纷纷,醒来时仍然头痛欲裂。 公务舱内亮起灯,众人纷纷开始整理随身行包,动静窸窸窣窣。 叶蓁靠在背椅上怔神。 她又梦到了秦既南。 梦到年少时分初见,他松弛懒散,身靠教室白墙,挑着一抹戏谑笑容,慢悠悠唤她学妹。 不知是否此刻他就在身后的原因,梦中面孔格外清晰。 那时她在他对侧,盛大日光劈过阶梯,一下便是这么多年。 叶蓁动了动手指,飞机开始落地,空姐来请他们下车,她坐在原地,听到空姐在她身后,唤秦先生。 他这次应了,简单的音节。 她紧握手机,点亮看时间,身后脚步声远去,才起身拎上包离开。 下了飞机才知道,天空中飘着雨。北城不似南方,雨丝连绵,并无靡靡之意。 叶蓁生于此长于此,离开不过五年,再回来时,空气入肺,已有些陌生感。 出站口有一家咖啡厅,绿色门头显眼,她推开门进去,向店员要一杯热拿铁,提神解乏。 “加糖加奶吗?”店员照例询问。 “加。”叶蓁低头,打开手机。 视线里忽然落进阴影,遥远又熟悉的气息靠近,她指腹停在屏幕上,听到身侧男人开口:“请给我一杯和她同样的,谢谢。” 屏幕久久没有被点击,亮光暗下去,倒映出她整张面容。 “二位一起结账吗?”眼前二人相貌气质皆出挑到惊艳,店员以为他们认识。 “分开。”叶蓁蓦然回神,抬头打开付款码,将自己那杯结完。 她目光未偏半分,直视前方,落在秦既南眼里,只余侧脸与耳下珍珠耳环,光泽莹润,却白不过肌肤。 手里拎着包,包带上空空荡荡。 窗外雨雾渐重,咖啡店内音乐舒缓,苦与醇香漂浮,像一方与世隔绝的孤岛。 “好久不见。” 冷淡沉静嗓音,打破叫人窒息的寂静与壁垒。 叶蓁一动不动。 她身姿窈窕,一身白色大衣,蓬松长发落肩,乌眸红唇,同年少时一般,美色惊人。 “叶蓁。”秦既南微微扯唇,念她全名,“我们之间,应当还没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叶蓁沉默着,像被什么钉在原地,几秒后,缓缓启唇,同样的话回他:“好久不见。” 冷而柔的声线入耳,渐渐与记忆重合,秦既南抬眸,身侧人伸出一只手接咖啡,手腕玲珑雪白,时光匆匆,也舍不得折她半分颜色。 这动作转瞬即逝,叶蓁向店员道谢,随后转身离开,从始至终,视线不曾在他身上停留半秒。 秦既南垂眸,唇角勾出一抹极淡笑意。 他的蓁蓁,还真是一如既往,当断则断,干净利落。 爱时燃烧,不爱时如冰雪难近。 玻璃窗水雾弥漫,整个世界笼罩在模糊的磨砂纸下,恍惚之间,仿佛回到了五年前。 “秦既南,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就到这里吧。” “你恨我吗?” “没有。” “那你爱我吗?” 她只余无尽的沉默。 有些人像瘾。 嗜念入骨,难分难舍。 既忘不掉。 也不想忘。 第2章 二月初,春寒料峭。 元宵节刚过,a大校园逐渐恢复人来人往的喧嚣,地面积雪与冷清一同被扫走,迎接提前抵达或姗姗来迟的学子。 叶蓁抵达宿舍公寓时,其他两位室友已经收好床铺,一个戴着耳机边听ted磨耳朵边整理书桌,另一个则在小心翼翼地拆着自己的快递,盒子形状看起来像是新买的电脑。 行李箱推进门内,关上门,叶蓁先穿过阳台去和楼下送她来的舅舅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已经到达。 回过头,听得一声小小的惊呼,程锦伸手将薄薄一层电脑从白色盒子中抽出,手不舍得抚摸过,不自觉感叹了一声:“好漂亮啊。” 因为她的声音,唐雪莹摘下耳机,回身看见已经进门的叶蓁,她怔了一下,轻声说:“蓁蓁,你回来了。” 叶蓁微微点头,程锦却是连头也未回,只催促二人:“快来看我的新电脑,好好看啊。” 电脑是银色的,很薄一片,工艺精致,的确称得上漂亮,叶蓁只看了一眼便夸道:“好看。” 唐雪莹却是问:“你不是有电脑吗,怎么又买了一个?” “一个哪够,而且那个太重了,平时背去图书馆都不方便。”程锦嘟嘟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当然要买个轻薄本了。” 闻言,唐雪莹便没再说什么,重新插上耳机整理自己的书桌。 宿舍是四人间,上床下桌的公寓形式,叶蓁从柜子里取出被子铺好理齐,才下来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整理东西。 程锦对新电脑开箱的热度过了,低头看到正准备打开行李箱的叶蓁,眸中闪过一丝异色。 北城二月尤寒,叶蓁是北城本地人,她怕冷,羽绒服脱掉后,里面是极保暖的黑色高领羊绒衫,黑衣黑发,露在外面的手腕和侧脸白得晃眼。 “叶蓁。”程锦酸溜溜地开口,“一个暑假过去,我怎么觉得你又变漂亮了。” 叶蓁此时刚拉开行李箱,两面在地上铺开,她抬了抬头,视线从程锦脸上扫过,回了一句:“你也是。” 这语气很难听出真心还是假意,若说真心,她顶着这样一张脸夸别人着实没有说服力,若说假意,她方才看过来的神情又实在认认真真。 程锦梗住。 她视线不由自主地又落过去,她们宿舍四个人,若论家境是她最好,但若论容貌气质,她生在南城那样美女如云扎堆的地方,自以为从小到大对各色美女已经司空见惯,但刚开学见到叶蓁的时候,还是实打实地被震惊了一把。 彼时是盛夏九月,程锦爸妈找了两个人帮她搬行李,打开门时叶蓁也如此刻一般在拆自己的行李箱,她听见声音,抬头打了个招呼,程锦登时便愣在当地。 雪肌玉骨,少女身材高挑而纤秾合度,巴掌大的小脸上镶嵌着立体深邃的五官,微微挑过来的一眼,妩媚而冷淡。 程锦这样一个爱美的大小姐,当时便眼尖地分辨出叶蓁是素颜—— 素颜都美得惊心动魄。 对着那张脸,实在太容易令人忘记呼吸。 后来的一学期里,程锦还是时不时会被震惊到。 谁说天天看美人会看腻,她切身证明,根本就看不腻。 叶蓁从行李箱中将衣服挂到衣柜中,注意到程锦呆呆地看着她,而旁边的手机正不断跳动着,不由提醒道:“阿锦,你手机响了。” “啊,都怪你太好看了。”程锦回神,随口埋怨,捞过手机在看到来电人之后脸色迅速地黑了下来,“怎么又是她。” 程锦没好气地接起电话,口吻冷淡:“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同样冷淡的好听女声:“叶蓁到宿舍了吗,让她看下手机。” 程锦冷嗤,挂断电话,抛给叶蓁一句话:“梁从音让你看手机。” 梁从音是她们宿舍里最后一位室友,和叶蓁床铺前后相接。叶蓁闻言去翻自己深埋在包里的手机,果然看到了梁从音的信息。 “她找你什么事?”程锦状似漫不经心地问。 叶蓁关上手机,绕去梁从音已经整理好的书桌:“让我帮她送个东西下去。” “她自己不能来拿?贵步不能临贱地?”程锦讽刺。 叶蓁找到梁从音说的资料,拍照发过去确认:“她说是她朋友过来拿。” “朋友?”程锦极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她倒是一点也不敢往自己脸上贴金,以为傍上沈如澈了,结果人家连个女朋友的名分都不给她,自甘下贱。” 她话说得实在太难听,叶蓁微微皱眉:“阿锦。” 程锦坐回自己的座位,脸色晦暗不明:“叶蓁,你别嫌我话说得难听,她敢去攀高枝,明里暗里听过羞辱的话只会比我说的难听百倍,她都能忍下来,你可不用替她操心这些,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叶蓁无奈,手机震动,梁从音传来回信:【是这份,我朋友就在楼下,麻烦你了,晚上请你吃水果。】 得到确认的回信,叶蓁拎起椅背上的白色羽绒服套上下楼去。 她怕冷,羽绒服是过膝的款式,原本穿着该沉闷笨拙,但穿在她身上,反而显得清冷窈窕。 还没走到门口,视线里远远便落进一辆黑色跑车。 新学期返校日,女生公寓门口零散停着几辆送孩子的车,大多都是suv,方便装行李箱和其他杂物,那辆跑车停在其中,便显得越发张扬。 不少女生回头看,和同伴低声讨论,两颊神采兴奋又隐隐羞赧。 “谁啊这是,来接人的吗?” “不知道,车窗玻璃不关着呢……不过敢在学院这么肆无忌惮,应该是管院那几位吧。” “秦既南么……”讨论声越发压低,仿佛从唇齿间念出那个名字都会心跳。 叶蓁微微停步,从口袋里翻出口罩戴上。 宿舍外面冷风簌簌,她嫌冻脸。 走到那辆跑车前,叶蓁腰也没弯,抬手随意敲了两下车窗。 第3节 半边车窗徐徐降下。 露出的一张脸柔和可亲,笑容像不谙世事的孩童:“音音的室友吗,谢谢你。” 他想必就是梁从音口中的那个“朋友”了。 叶蓁微微颔首,没出声,递上去。 那小少爷模样的男生翻了两下,去和车内另一人说话:“拿到了,既南哥。” 车窗慢慢合上,在叶蓁转身之际,驾驶座传来一道懒散冷漠的男声: “走了。” 第3章 回到宿舍,姜雪莹已经收拾完书桌,正准备出去吃饭,程锦对着镜子涂口红,估计待会儿有约会。 她们寝室四个人,姜雪莹是小地方考上来的状元,性格安静内敛,程锦则是南城来的富二代,脾气张扬些,但人也不算太坏。叶蓁平时话不多,三个人相处得还算和谐。 “回来了。”程锦从镜子里看到她,“见到沈如澈了?” 叶蓁摇摇头:“不认识。” 反而姜雪莹好奇问了一句:“是你们学院很有名的那个人吗,听说他家里很有钱,给学校捐了两栋楼。” 程锦和梁从音是管院的,姜雪莹和叶蓁则是法学院的。a大寝室是随即分配,她们四个两两学院便恰好凑到了一起。 程锦嗤笑一声:“哪是仅仅有钱。” “那还有什么?” 程锦涂好口红,转身揉了揉姜雪莹的脸:“小莹子,这种问题就别问了。你就记住,遇见他们绕道走就行了。” 姜雪莹“哦”了一声,点点头,又问了一句:“那他是从音的男朋友吗?” 程锦冷笑:“女伴而已,哪称得上女朋友。” 话说到这,姜雪莹便不再问了,戴上耳机出门吃饭。 程锦也过来拍拍叶蓁的肩:“蓁蓁,我走了。” 寝室安静下来,叶蓁脱下衣服,继续收拾东西,收拾完之后,她也出门吃吃饭取快递。 开学季,食堂的人不少,叶蓁进去随便挑了个角落坐下,还是引来了不少目光。 她甫一进校便是引尽众人关注的存在,各个院的系花全都黯然失色,大学也是个小社会,对她的讨论度一直居高不下。 叶蓁装作没听见不远处两个男生小声的聊天,两人互相撺掇着来要她的联系方式,但直到她吃完饭也没一个人敢上来。 “这种级别的美女,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其中一个男生很有自知之明地说,“咱们不配。” “你小子尽说废话。”另一个笑着骂他。 叶蓁就当听相声下饭,吃完饭去快递驿站的路上,碰到了同系的学姐 沈清央。 沈清央大三,不仅是她学姐,也是她在校学生会编辑部的部长。 “蓁蓁。”沈清央向她招手,“你也去拿快递吗?” “学姐。”叶蓁扬起一个很淡的笑容,加快脚步和她同行。 美人一笑,沈清央愣了一下,才感叹道:“你说你,怎么就来我们编辑部了,记者团和外联都快念叨死我了,说我藏私。” “尤其是外联的,说要带着你出去拉赞助,什么赞助拉不到。” 叶蓁笑笑:“外联应该不缺赞助吧。” 沈清央噗嗤一笑:“我还以为你性格淡淡的,怎么也这么会阴阳人。” “不过你说得也对。”沈清央笑,“外联有秦既南挂名,哪缺那点儿钱。” 这是叶蓁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她刚想说话,一辆黑色跑车从她们身边飞驰而过,引擎声刮过耳膜,引起人短暂的心率失衡。 叶蓁抬眸看了一眼那跑车,便听得沈清央在耳边道:“说曹操曹操道,他应该没听到刚才我们说的话吧。” “他又没有顺风耳。”叶蓁说。 沈清央笑:“你说话小心点,指不定旁边就有喜欢他的女生,再告状过去。” 她这话是真的,有些人天生就是被众星捧月的存在。a大人才济济,各地状元学霸汇聚于此,被教会的第一课就是知道自己不再是焦点。 从叶蓁入学第一天起,频繁出现在耳边最多的名字就是秦既南。 就读管院,今年大二,出身极高,听说是北城有名的家族,天之骄子中的天之骄子。 这世上偏生就是有一种人,从小便活得肆意张扬,学校里什么条条框框的规矩对秦既南都好像是摆设。 沈清央说路边都是喜欢他的女生,这话还真不夸张,在这样的年纪,谁会不喜欢让自己仰望的人。 叶蓁还记得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是刚入学的时候,学生会聚餐,秦既南挂着外联副部长的名头,在不确定他会不会出席的情况下,一众女生都打扮得精致又华丽。 最后结果当然是落空,当晚学生会上上下下齐聚,唯独这位缺席,连句客气话都没在群里说。 学生会主席仿佛习以为常,只能绞尽脑汁想新游戏安慰一群失望的女生。 拿完快递,叶蓁又去了图书馆领教材,大一下的课程繁重,教材厚厚一摞,她没做心理准备,愣在原地。 发教材的是班长,立刻叫来两个男生帮她搬回去。 叶蓁掂量了下那摞书的重量,没拒绝,搬到宿舍门口的时候主动从宿舍门口贩卖机买了几包零食和饮料作为感谢。 但从门口到宿舍这段路,要她自己搬上去。 叶蓁一下午都奔波在宿舍和各种地方之间,全部整理好的时候,她抽空去打印室把课表打印了出来,贴在书桌上。 再抬头一看,外面天都黑了。 叶蓁揉揉发酸的胳膊,打算休息一会儿再去吃饭,正在此时,孟书华打来了电话,问她收拾好没。 “收拾好了妈。”叶蓁回答。 孟书华嗯了一声,而后便叮嘱她明天好好上课。 她妈妈是大学的教授,但不是叶蓁这个学校,因此说话总带些教条味,叶蓁心不在焉地听着,在听到最后一句时打起了些许精神。 孟书华说:“这周五下课就回家吧,颜颜周五从香港回来。” 孟颜是叶蓁舅舅的女儿,今年在香港读研究生,不年不节,叶蓁多问了一句:“表姐怎么现在回来了。” “你舅舅说她心情不好,周末回来玩两天,顺便看什么演唱会。”孟书华显然对侄女的任性很不认同,补了一句,“你不要学她。” 电话挂断,叶蓁的食欲也消失了大半,她去食堂转了一圈,没看到想吃的,最后从超市买了一罐鳕鱼肠和一盒牛奶边走边吃。 二月的晚上风寒过凉,校园里走动的人并不多,叶蓁走上花圃边的几阶楼梯时,忽然听到一声微弱的猫叫声。 这片花圃毗邻女生宿舍,平时就盘踞着几只野猫,懒懒地等着心善的女孩子们来喂,喂来喂去,野猫也变得挑食。 孟书华洁癖,从不许她养任何动物。 叶蓁循声走过去,花圃旁的路灯坏了一盏,光线有些昏暗,离得近了,她才发现那猫不是平时眼熟的花猫,而是一只猫毛雪白,漂亮得有些过分的白猫。 白猫通常不好亲近,它此刻团成一团趴着,仍然一副高贵冷艳的公主模样。 太可爱了,可爱得让人不由自主心软软。 叶蓁试探性地凑过去,剥开一根鳕鱼肠,轻声:“你要吃吗?” 白猫没出声,似乎打量了她几眼,连鳕鱼肠都没法吸引它。 不知谁精心娇养着的猫跑出来了。 叶蓁于是放下鳕鱼肠,想去把它抱起来,谁知她还没碰上手,耳边忽然落进一道懒懒的笑声。 这笑声一点儿好意都不带。 叶蓁抬眸,原来方才她没注意的前方路边黑暗里,还停着一辆车,微弱光线里,只窥得一只夹了烟的手搭在黑色车窗边,淡淡烟雾漫过冷白漂亮的骨节,随她的视线一同消散在夜色里。 她收回手,慢慢站直。 后视镜倒映出女孩的动作,雪白到晃眼的精致下巴在后视镜中一晃而过,随后留下的是垂在一旁的银镯子,圈着一副玲珑皓腕。 跑车车门打开,车上的人下来。 叶蓁视线未明,身旁原本趴着的白猫忽然“喵”了一声,跳到那人怀里。 烟被随手按灭,白猫仰起头,可怜巴巴地看向它的主人。 男生漫不经心地抚了一下,唇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嗓音缓淡,说不出的悦耳动听:“真真,怎么乱跑?” 叶蓁眼皮一跳,因为他喊的那句“zhen zhen”。 夜色里,他的面容实在难看清,身形气质优越懒散,大冷天不像别人穿着羽绒服,好像只有一件黑色的毛衣。 两三秒,她反应过来,他是在喊猫。 空气有点寂静,叶蓁弯腰从地上拾起自己的牛奶和鳕鱼棒,转身准备绕道走的时候,忽然又听见那男生懒洋洋说了一句话: “不过你还算机灵,知道陌生人的东西不能乱吃。” 第4章 回到宿舍,叶蓁喝完牛奶,把纸盒捏扁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袖子上不知何时粘上了一根白色的猫毛。 她摘下来,随牛奶盒一同扔进垃圾桶。 开学的第一周繁忙而充实。 新课表在寒假时就已经选定,每堂课都对应着不同的教学楼,叶蓁每天抱着书穿梭于找教室之中,a大占地面积极广,如果两节课恰好不在同一区域的教学楼,又不幸没找到共享单车,便只能跑过去。 周五下午是学校公休日,老师们开年级大会,所有学生都没有课,相当于周末变相延长了半天。 中午吃过饭,叶蓁回到宿舍,惊讶地发现宿舍里多了一个人。 梁从音回来了。 开学时她的行李只是送回了寝室,人没有回来。上学期她交了男朋友后也时常不在寝室住,大家都习以为常。 第4节 寝室里的气氛有些凝结,姜雪莹背上帆布包正准备去图书馆,程锦则戴着头戴耳机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地打字。 唯有正在收拾衣柜的梁从音和叶蓁打了个招呼:“蓁蓁。” 寝室里开着空调,梁从音一身米白色羊绒裙,脚下蹬一双麂皮靴,看着比同年龄段的女生成熟不少,她很漂亮,同叶蓁那种夺目的艳丽不同,而是另一种如画般的眉眼。 “你回来了。”叶蓁目光落到她还没打开的箱子上,“吃饭了吗?” “还没。”梁从音对她笑笑,“等下和沈如澈去吃。” 这还是梁从音第一次在寝室提起她男朋友的名字,她与沈如澈的事寒假的时候被人po到校内论坛上,全校皆知。砸钱捐楼进来的世家小少爷与法学院漂亮才女,原本该是被艳羡的佳话。 可惜沈如澈的“女友”并非只有梁从音一个。 沈如澈在管院读大二,据说是从未去上过课,整天花天酒地地玩乐,有过干系的女生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顶尖学校人人自傲,自然看不起明知道他人品还心甘情愿贴上去的女孩子。 梁从音却好似根本不在乎,笑着和叶蓁提起这个名字。 叶蓁点点头,脱下身上羽绒服,顺口问了一句:“那你晚上回来吗?” “回来。” 梁从音话音刚落,程锦忽然啪一声关上了电脑,塞进双肩包里,仿佛看不到梁从音这个人,只冷着脸问叶蓁:“蓁蓁,你待会儿要回家是吗?” 叶蓁点点头,她是北城本地人,孟书华又管她管得严,平时周末没什么事都会回家。 “那我出去住。”程锦单手背上包出门,门砸得一响。 她针对谁不言而喻,叶蓁无奈地揉了揉额头,看见梁从音还是笑了笑,口气如常:“我没事。” 这次回家是因为表姐孟颜回内地,叶蓁微微思索,把原本放进书包里的专业课书籍取了出来。 她收拾好东西,梁从音也刚好要出门,于是二人便一同下楼。 女生公寓大厅一旁有几张沙发,是专门供人等待休息的,还没走近,叶蓁便看见一个穿着白色毛衣的少年吊儿郎当在沙发上窝着,招手喊音音。 他连身子都没动,梁从音便快步走了过去,把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盖在他身上:“你怎么又不穿衣服?” “车里呢。”少年一张脸白净无辜,笑起来天真极了,他摸摸梁从音的脸,“还是我们音音担心我。” 叶蓁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无需旁人干涉。 她走远了,没看见身后沈如澈目光从她背上扫过:“这就是叶蓁,上次来送文件的你室友?” “你知道她?”梁从音问。 “这么出名的美人哪有不认识的道理。”或许是冻得久了,沈如澈脸色有些苍白,他咳嗽一声,还是笑着,“不过我还是喜欢我们音音。” 叶蓁走到学校门口,舅舅孟书远的车就停在不远处,她打开副驾驶的门,展颜一笑:“舅舅。” “冷不冷。”孟书远递给她一个袋子,“舅舅给你买了你最爱喝的巧克力牛奶。” “谢谢舅舅!”叶蓁插上吸管,敏感地嗅了嗅车内的气息,“舅舅,你调出新香水吗?” 孟书远是开香水工作室的,店不大,卖一些自己调的香水。 “随手调的淡香氛。”孟书远从暗格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玫瑰调的,给你玩。” 叶蓁接过来,好奇地闻了闻,不同于普通的玫瑰香水,这款玫瑰味很淡,尾调是少许的白雪松,混着荔枝清香。 孟书远平时多调浓香,淡香很少,她很喜欢这个味道。 二人是要一起去机场接孟颜,叶蓁的这位表姐,从小被孟书远宠着长大,做事随性,因为失恋从香港跑回来过周末散心,也没见孟书远责怪她。 叶蓁在接机口等着,扑上来抱住她的孟颜穿着皮衣和夸张的墨镜,一上来就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蓁蓁,你好像又变好看了。” 叶蓁习以为常,擦擦脸:“口水。” “baby你怎么能这么嫌弃我,”孟颜显得很伤心,墨镜往上一抬,露出自己的黑眼圈和肿眼泡,“你看我都这样了。” “因为失恋哭的吗?” “你知道了。”孟颜浮夸抹泪,“我这么难过,明天你要陪我好好散散心。” “你不是要去看演唱会吗?”叶蓁疑惑。 “演唱会是下周末啦。”孟颜说着兴奋地给她看自己的偶像,“我们家陈衍的第一场演唱会,票难买死了,万人空巷。我托了好几个黄牛和朋友才抢到两张看台票,蓁蓁你下周末要陪我去哦。” “去看演唱会吗,可是我不太熟悉陈衍的歌。” “演唱会主打的就是一个气氛嘛,没关系的。” 孟颜挽上叶蓁的手:“你今晚就别回去了,去我家睡,我可不想明天去接你还要见姑姑。” 叶蓁一怔:“我跟她说了今晚回家的。” “没关系。”孟颜晃晃手机,“让我爸跟她说,姑姑不会反对的。” 孟家只有孟书远和孟颜两个人,妻子早年便和孟书远离婚,后来孟书远也一直没有再结婚。 晚餐很丰盛,孟书远亲自下厨,做了两个女孩儿喜欢吃的。吃完饭她们躺同一张床上睡觉,孟颜讲着她和前男友的事,叶蓁听得犯困,强打起精神陪聊。 最后她实在撑不下去了,只听到孟颜嘟囔了一句:“今年刚开始就这么不顺,蓁蓁,我们明天去南弘寺拜拜吧。” “好。”叶蓁打了个哈欠。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叶蓁就被孟颜拉了起来。 孟颜倒时差,早早便醒了,拉着叶蓁去楼下便利店买早餐。 叶蓁困得眼皮都睁不开,只拿了一盒巧克力牛奶:“表姐,现在这个点南弘寺都还没开门呢。” “就剩三个小时了,你先吃饭。”孟颜瞥她吸巧克力牛奶,很嫌弃,“这么腻的玩意儿,你怎么这么喜欢喝。” 叶蓁打了个哈欠,她匆匆套了件羽绒服就出来了,素面朝天,漆黑浓密的睫毛像小扇子,唇红齿白,即使困倦也难掩姿容。 孟颜对自家表妹的美貌早已习以为常:“蓁蓁,在学校是不是有很多人追你?” 叶蓁没听清:“什么?” “我说你不要太听姑姑的话,大学不谈恋爱谈什么。”孟颜耳提命面,“但你记得一定要谈帅的,不然亏死了。” 叶蓁喝完牛奶,扔进垃圾桶,顺口问道:“前姐夫帅吗?” “帅。”孟颜惋惜,“不然我为什么舍不得他。” 二人在便利店解决完早饭,打车前往植物园。 南弘寺坐落在北城植物园里面,到的时候不过七点多,天蒙蒙亮,天上还下着绵绵细雨。 空气阴冷,叶蓁陪孟颜在植物园门口等了四十分钟,才等来植物园的工作人员。 “你们要去南弘寺?”工作人员笑了,“姑娘,今天植物园闭园整修,你们没看到公众号上发的通知吗?” 孟颜和叶蓁面面相觑,二人都不知道。 “回去吧。”工作人员摆摆手,“今天进不了。” 说完他就进了园子里,大门缓缓关上。 “怎么会这样!”孟颜欲哭无泪,“我好不容易过来的。” 她不甘心地打开手机,在网上搜索进入南弘寺的攻略。 虽然南弘寺在植物园里,但两者未必同属管理,说不定南弘寺开门。 搜着搜着,果然有不从植物园进入南弘寺的攻略,南弘寺依着桐木山而建,攻略上说沿着登山云道爬到半山腰再走过一阶长长的楼梯便可以进入南弘寺。 叶蓁打着伞,她虽生在北城,从小却鲜少爬山,不知道这条路。 孟颜问过一旁早餐店的大爷,确定以前不少人走过这条路,于是信心满满地拉着叶蓁开始爬山。 细雨绵绵,山路潮湿,叶蓁几乎快爬断了腿,爬到四分之一的时候,孟颜开始后悔,想一头从山上跳下去。 叶蓁反过来开始安慰孟颜,都已经走到这了,回去实在太亏。 或许是因为周围的人都知道植物园今天闭园,这条登山云道上除了她们俩和清扫落叶的清洁工外,再无人影,就连飘着的细雨都仿佛在嘲笑着她们的愚蠢。 终于爬到半山腰,孟颜已经是气喘吁吁,然而对面的楼梯上,却在此时爬上来一个人影。 叶蓁擦了把汗,抬眸看过去,来人是一个看起来和孟颜差不多大的青年,背着双肩包,深蓝色冲锋衣,长相斯文,还戴着副眼镜。 孟颜一见他,噗嗤一声就笑了:“我还以为就我们两个神经病呢,又来了一个。” 她说着好心地招招手:“哥儿们。” 深山里遇见人,那登山男明显也有来搭话的意愿,他走过来:“你们是来爬山的?” “我们是要去南弘寺,植物园闭园了才走这条路碰碰运气。”叶蓁简单解释。 “还可以从植物园去南弘寺?”登山男惊讶道。 “那不然怎么进?”孟颜坐在一块石头上问。 青年挠了挠头,打开手机:“地图导航给我指的这条路,让我出了地铁口之后从桐木山北入口爬上来,爬到顶,再从山顶下到半山腰就是南弘寺。” 孟颜忍不住了:“蠢不蠢,还爬到山顶再下来,从这过去就是了。” 她手遥遥一指。 这人一看就是外地的,叶蓁好心道:“南弘寺可以从下面植物园进去的。” “哦……”青年关上手机,情绪倒是很稳定,“那我能和二位一起走吗?” “走吧。”孟颜拍拍屁股起身。 三人沿着楼梯走了十分钟左右,果然望见了南弘寺的大门,叶蓁心里一松,想着幸好没有白费。 孟颜“咦”了一声:“那怎么停着那么多车?” 叶蓁望过去,气势恢宏的南弘寺大门前,停了一排黑色豪车,低调车身与不凡的车牌号彰显着主人身份的非同凡响。 她们三人再往前走,沿路遇上了两个工作人员,那两人看见他们一脸震惊:“你们从哪进来的?” “后面山上爬上来的。”登山青年开口。 “爬上来的?”工作人员满脸都写着匪夷所思,“那条路,早就废弃了,最近下雨,山体滑坡,山路危险,你们也真是大胆。” 叶蓁和孟颜都不知道这件事,闻言忽然觉得自己福大命大。 “我们现在能进去了吗?”登山男问。 “当然不能。”工作人员摇了摇头,“寺庙归于植物园管理的,植物园闭园,寺庙当然也不开放。” 第5节 “那那些车……”孟颜不甘心。 工作人员却催促他们离开:“从植物园走吧,外面进不来但能出去,别再走山路了。” 说完他们嘀咕着现在年轻人真是胆大便离开了。 “怎么这么倒霉。”孟颜叹气,一跺脚,“走吧。” 登山男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两瓶水,分别递给了叶蓁和孟颜,他倒是心态平稳,笑着说就当免费逛植物园了。 三人走到寺庙门前,孟颜停步,不甘心地朝正殿万佛殿看了一眼。 雨丝渐尽,叶蓁收回伞,视线不经意间瞥过南面观音殿。 观音金身,慈目低垂,恢弘殿中,以一个老太太为首,往后跪着七八人,都是恭敬肃穆的样子。 只有一个人例外。 那少年一身黑衣,身姿颀长,懒散倚靠在观音座下,十足漫不经心的做派。 皮肤很白,指间转着一根烟,古朴沉稳的灯光落在他半边侧脸上,映出皮肤如瓷质地。 香炉中火苗焰焰,他掀起半边睫毛,将烟尾衔入香炉中点燃。 观音座下,神佛不尊。 叶蓁黑漆漆的睫毛动了动。 须臾之间,他好似感知到这目光,微微偏头,隔着殿门与潮湿空气,与她对视。 朦胧水汽中仍然出色到清晰分明的五官,一双深邃黑眸里盛满了淡漠,仿佛万事万物皆不入眼。 叶蓁站在殿外,面无表情,乌发雪肤,美色夺人,满园花草顷刻间化为虚无。 他轻轻勾了勾唇。 眼下卧蚕轮廓凸显,恰到好处的弧度,漠然之感瞬间被弱化,尽是勾人深陷的风流深情。 叶蓁还未来得及移开目光,便见那老太太扶着蛇头手杖站起来,往少年身上一打:“观音座下,你也胡来。” 他掐了烟,笑着伸手去扶老太太。 “跪下。”老太太伸手取了三支烟点上,斥责,“阿既,神佛不尊,必得报应。” 第5章 叶蓁与孟颜在植物园门口与那登山青年分开。 工作人员一再嘱咐,以后万不可再走那条路,道她们两个小姑娘胆子倒是挺大,够不怕死的。 孟颜连连笑着应好。 二人坐上出租车,孟颜眨了眨眼睛:“蓁蓁,刚才那男的走的时候明显是想问你要联系方式,你怎么表现得那么冷淡?” “有吗?”叶蓁想了想,没看出来。 “可能你从小到大习惯了。”孟颜感慨,“我表妹这张脸啊,怎么长的,这就是基因的顶级选择吗?” 二人说着话,孟书华来了电话,叶蓁接起妈妈的电话,孟颜直接闭麦。 “嗯,和表姐来了寺庙。” “出了点意外……知道了。” “现在就回去。” 叶蓁口吻听话却淡淡,讲完这三句话,孟书华那边将电话关上。 孟颜投来同情的目光,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她这个姑姑,年轻时丧夫,自己独自抚养女儿长大,对女儿的管教如同修女般苛刻。 孟颜自小散漫惯了,孟书远和妹妹的性格截然不同,对她秉承放养状态,因此她从小便肆意开心。 叶蓁却没那么好的运气。 孟颜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去找表妹玩,带她去游乐园玩了一天,天黑时回到家,姑姑就坐在餐桌前,喜怒难辨的神情。 孟颜害怕,说几句话之后便逃回了家。 第二天上学时,孟颜看见表妹膝盖上一圈红,问她,小姑娘沉默了一会儿,只说做错了事,被罚在爸爸遗像前跪了半小时。 那件事给孟颜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从此,她再不敢带叶蓁做出格的事,即使只是正常该有的娱乐活动。 想到这,孟颜目光复杂,拍拍叶蓁的肩,让司机师傅先回她家。 - 回到家,刚好是午饭的点。 孟颜不会留下来吃午饭,叶蓁一个人回家。她在玄关处换好鞋,将外穿的鞋子放进齐齐整整的鞋柜内,才往里走,喊了一声“妈”。 “回来了。”淡淡的中年女声落下,餐桌上摆放着三菜一汤,孟书华放下手中的书,她穿着高领黑色羊绒衫,黑边眼镜遮去七分原本的美貌,气质严肃,透着点淡淡的书卷气。 叶蓁挂起外套,去洗手间用肥皂洗手,把头发挽成低马尾,这一切做好,才坐到餐桌前。 “颜颜呢?” “表姐回家了。”叶蓁垂眼,从面前的苦瓜炒蛋里夹了一片鸡蛋,缓慢咀嚼着。 “你们只去了寺庙?”孟书华多夹了两片苦瓜放到她碗里。 叶蓁表情没有变化:“嗯,寺庙没有开门。” 她简单地说了事情经过,只不过省略了遇见秦既南的那部分。 孟书华审视女儿几秒,见她将几片苦瓜从善如流地咽下去,才收回目光:“苦瓜对身体好,你爸以前最爱吃,以后少吃甜的。” 强烈的,令她排斥的苦味在喉咙间化开。 叶蓁微微扯动唇角,说好。 她早已习惯,爸爸生前喜欢什么,她就该喜欢什么。 在家待了一天,周日下午,叶蓁在编辑部群里看到沈清央的信息,说是学生会六点开会,要讨论新生舞会的相关事宜。 新生舞会是a大的传统,每年大一下,刚开学的那个月举办,大一新生报名参加。 叶蓁先回了一趟寝室,梁从音和程锦也是学生会的成员,二人已经提前走了。她把包放下后,也连忙下楼往游之楼赶去。 游之楼是a大专门建立给学校各个社团和学生会用于学生活动的楼,据说捐赠者是a大当年的杰出校友秦游之,为了纪念,便以此命名。 学校太大,叶蓁赶到时,有些气喘吁吁。 她在一楼按电梯,等待的间隙,身后传来脚步声。 叶蓁没有回头,电梯开时,她走进去,顺势看见了要与她共乘一辆电梯的人。 来人身材很高,一件挺括的白色飞行员夹克,拉链敞着,被他穿出几分散漫不羁的冷淡感。 他走进来时,叶蓁微微感到压力,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步。 少年抄着兜,一个眼风都没有,那双在寺庙中与她对视过的眼睛倦懒地垂着,他站在她前面,只留一个背影在视线内。 金属轿厢将气味封闭。 叶蓁身上喷了几分昨日舅舅送的香水,极淡的玫瑰暖香,在冷冽的冬日令人格外舒适。 一缕更淡而冷的气息与她身上的香味对立,她垂眸,鼻尖嗅到几分龙胆草的微苦,混着松木克制的冷感。 像暴雨后的深林,勾人沉溺。 电梯“叮”一声,两侧闸门打开。 少年走出去,他向左,叶蓁向右,走到会议室511。 她记得在群里看到的信息就是这个会议室。 轻敲两下,叶蓁推开门,一懵,房内空无一人。 中间楼梯将长廊隔成两段,她退出房间关上门,听到左边传来一声懒散呵笑。 叶蓁回身。 少年抄兜靠在门边,楼梯边窗户投落进来的暮光将他们分立相对地界,他微微抬眸看过来,一双桃花眼风流又深情。 “学妹,”秦既南的嗓音清而沉,像玉石琮琤,漫不经心地喊她,“你似乎走错了。” 仿佛为了验证他这句话一般,话音刚落,他靠着的墙旁,有人推开门,一张熟悉的长相偏幼的脸出现,沈如澈歪头:“既南哥,你怎么在这站着?” 秦既南懒洋洋道:“给人指路。” 叶蓁掏出手机来确认,这才发现十五分钟前,学生会主席临时在群里更改了开会地点,从会议室改到更大的休闲室。 她只好迈步走过去,休闲室内各色风格的椅子上坐满了人,聚拢成圈,中间是一张低矮的游戏圆桌。 游之楼内设施据说也是秦家捐赠的,这些椅子大多为设计师作品,价格不菲。 见她与秦既南一前一后进去,学生会众人神色顿时变得有几分微妙。 人类天性慕强与八卦,叶蓁和秦既南在a大一个比一个有名,前者是漂亮到进校第一天就人尽皆知的美人,后者则是家世与长相皆高不可攀的世家公子哥。 就算他们压根不曾有过一句交流,校内论坛上关于两人的臆想也一直居高不下。 他们天生,合该相配。 秦既南步伐散漫地走到外联部的位置,部长旁边是空给他的位置,他懒懒地倚进那张单人沙发中。 叶蓁则坐到沈清央的身边。 程锦是主席团的,隔着人群对叶蓁挑了挑眉。 人到齐后,开始说新生舞会的安排。 这次一如既往采用蒙面舞会的方式,有外联在,预算不必计较,一应都按最好的来。 会议冗长,她们编辑部主要负责内容是宣传的部分,叶蓁听完这部分后,见旁边不少人掏出手机,她也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半小时前程锦给她发来信息:【你怎么和秦既南一起来的?】 叶蓁垂眼回复:【恰好碰到了。】 回完信息再抬头,叶蓁看到梁从音和沈如澈坐在一起,少年正百无聊赖地玩着她的头发,偶尔勾着她耳朵说几句话。 第6节 梁从音便随着他笑,顺从又娇软的模样。 也难怪一屋子人看不惯。 叶蓁收回目光,刚好听到学生会主席徐行知说:“这次舞会,我们需要四个女生穿礼服在门口检查邀请函,你们商量一下哪几个部门出?” 这项工作没什么技术含量,相比在后台负责杂事,过分轻松,且外联会提供礼服,一般情况下都比自己的漂亮。 这句话一出,沉闷的气氛瞬间热络了些,文艺部部长半开玩笑说:“这种门面自然要最漂亮的,不如去向舞蹈协会借人。” 男生们瞬间眼前一亮,纷纷附和:“对啊,舞蹈协会的姑娘适合。” “去你的。”徐行知笑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小心思,人舞协的肯定个个都进场玩,凭什么给我们干活。” “主席你去沟通沟通嘛。”有人起哄,“再不行让南哥去色-诱。” “诶,这个主意好,我记得舞协那个会长是不是一直对南哥有意思来着。” “是啊,桑宁嘛,美院院花。” 一到趣闻轶事,众人纷纷来了兴致,目光都落到秦既南身上。 秦既南做人随心肆意,出手大方不拘小节,外联靠着他从不缺钱,因此一向很得人心。 徐行知无奈,只好问了这位主一句:“阿既,你觉得呢?” “我?”秦既南长指间把玩着银光凛凛的打火机,勾了勾唇,目光落到叶蓁身上,“既然要最漂亮的,还需要找什么舞协。” 第6章 他这话一出,气氛瞬间寂静几秒。 随后爆发出更热闹的起哄,吹口哨鼓掌声不断,别有意味的眼神在二人间流转,颇有些cp成真的吃瓜感。 “我觉得这个提议好,舞协的姑娘不见得有我们这儿的漂亮。” “就是就是,何必去求外人。” “叶蓁上,到时候往门口一站,不知道多亮眼。”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地交涉,讨论起人选,个个都兴奋起来。 沈清央偏头,笑着问叶蓁:“你愿意吗?” 话都说到这了,叶蓁不是会扫兴的人,点了点头。 起哄声一时间更盛,徐行知摆摆手:“好了,那叶蓁先定一个,还有三个人,想上的稍后报名到我这里,二课文体方面额外加五分。” “待会聚个餐,刚开学嘛,大家也好久不见了。”徐行知看了下手表,笑着说,“地方有点远,我订了一辆大巴,大家可以先回寝室一趟,我们半小时后在北门见。” 众人七嘴八舌地欢呼,新学期刚到来,又都是年轻人自然玩心重。 有几个人说自己明天上午有早八,推掉了聚会。 徐行知也没有勉强。 叶蓁本也不想去的,但回宿舍的路上,程锦挽着她的胳膊,一再央求。 “去嘛去嘛蓁蓁。”大小姐嘴角翘得能挂起油瓶,“我不想晚上自己看着梁从音,看到我都烦。” “阿锦。”叶蓁颇为无奈。 “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喽。”程锦撇嘴,“但是你看哪有女生跟她玩,谈恋爱谈到那份上,你说她图得不是钱我根本都不信。” 叶蓁眸光微动,想起梁从音给沈如澈披衣服的那一幕:“万一从音是真的喜欢他呢?” 程锦嗤笑一声,一副了然模样:“蓁蓁,我家虽然远远不如秦沈两家,但在圈子里,这样的女学生也见多了,三分真情七分为钱,那一点点的喜欢,也不过是对钱财地位的迷恋而已。” “倒是梁从音,”她默然片刻,有些讽刺地说,“刚认识的时候我真没看出来她是这样的人。” 大一刚入学的时候,程锦和梁从音几乎算得上一见如故,梁从音外表温和纤细,本就是极容易讨喜的模样。 叶蓁不说话了。 程锦轻戳她:“蓁蓁,你和秦既南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吗?”叶蓁回神,摇头,“不认识。” 方才开会的时候秦既南那一句话,几乎让所有人都对他们的关系浮想联翩。程锦了解自己这位室友的性格,倒没有误会。 “他肯定是看上你了。”程锦说,“但他看着也不像什么好人,家世又太高,据说和舞协的桑宁是青梅竹马。蓁蓁,你还是注意点。” 这话按照程锦的性格已经算得上委婉,叶蓁莞尔一笑:“我真的不认识他。” “我知道。”程锦凝视着她的脸,“但秦既南这个人……我家虽然在南城,但多少也听过一些风言风语,他这人,家世容貌都摆在那里,身边想往上扑的莺莺燕燕不知道有多少,最好还是少接触。” 叶蓁停步,顺势下坡:“那我今晚就不去了,和他少接触。” “那不行。”程锦秒变脸哀求,“走嘛蓁蓁,我真的不想一个人。” 叶蓁抵不过她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和她一起去了。 在校门口的时候遇见了梁从音,大家都三三两两上了大巴车,她排在最后,不争不抢,就自己一个人。 程锦和她不对付,白眼要翻上天。 车上只剩了三个连排座位,三人只好坐一起,叶蓁夹击在二人中间,听见程锦颇为阴阳怪气的问了一句:“你男朋友人呢?” 梁从音没和她计较,好脾气地答了一句:“阿澈坐秦既南的车走了。” “怎么不带上你呢?”程锦睨一眼。 梁从音淡淡笑了笑。 一拳打到棉花上,程锦冷笑一声:“早说他不是好人,也不知道你图什么。” 叶蓁听得头痛,暗地里捏了捏程锦的手,让她别说了。 大小姐抱胸靠向窗外,干脆闭上了眼睛。 因为是要前往聚餐,车上的气氛很热闹,大家兴趣高涨,有人高声问了一句:“主席,我们什么地儿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徐行知说。 “怎么还卖关子,”有人不满,“快说嘛。” “不卖关子。”一个胖胖的男生开口,得意洋洋道,“你南哥新搞出来的一个私人俱乐部,咱们是第一批去的。” “哇趣,不会有什么不正经的东西吧,我可是四好青年,不搞这些。” “滚蛋。”微胖的男生叫何弘,笑着踹了那人一脚,“收起你脑子里那些脏东西。” 车一路往东郊开去,越开越宽阔,最终停在独栋别墅群里的一栋别墅面前。 别墅里灯火通明,十几个人一同下车进去,沈如澈正窝在大厅雪梨椅上抱着手柄打游戏。 有几个男生瞬间沸腾了,一窝蜂跑过去围战。 “大家随意昂,”沈如澈不忘分出一缕心神来,“估计还有十分钟晚餐就送到了。我们去三楼露台吃,那有烧烤架。” “那我们先过去吧。”徐行知招呼着大家上三楼。 这里倒真是做成了专供休闲的场所,一楼玻璃幕墙外置着泳池,深蓝的水在浅光照应下波光粼粼,右侧连着篮球场和羽毛球馆,室内则有好几个棋牌室和台球室。 各种卡牌游戏也一应俱全。 大家一起闹哄哄地上三楼露台,空间很大,一张长长木质方桌,没有太多的装扮,围栏一周垂着圆形艺术灯,安静而温柔。 长桌两头各放了一个花瓶,白玉兰静静绽放。 叶蓁和程锦坐在一起,没一会儿,秦既南也姗姗来迟。 他这位主人一来,在场众人纷纷开始让位置,闹着笑说感谢南哥请客。 他仍然是一副懒散模样,无所谓地笑笑,手撑着脑袋,倚在淡黄色的光晕里。 二月底天气还有些冷,露台周围不知道装了什么,竟烘得暖暖的,驱赶了几分初春的寒意。 烤肉热气上涌,让气氛也变得更热烈,大家七嘴八舌地聊着天,吐槽着各自的专业课老师变态的点名方式,时不时喝一点啤酒和低度数的起泡酒。 程锦也喝了一罐,问叶蓁要不要喝,叶蓁摆摆手表示拒绝。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喝过酒,孟书华不让。 烤肉盘子空了一盘又一盘,摞得越来越高,在场众人多多少少都吃饱了,于是有人提议要不要玩个游戏。 “我看楼下有剧本杀,我们要不要玩个剧本杀。” “有这么多人的本子吗?没有吧。” “剧本杀时间好长吧,得玩五六个小时吧。” “不行,我有点晕字,剧本杀字太多了,能不能换个没有字的。” “那狼人杀吧。”何弘提议,跃跃欲试,“我们玩十二人的板子,这样大家都能参与进来,玩累了就换人。” “这个可以。”徐行知表示赞同,“大家都会吧。” “看规则就会了,很简单的。”何弘说着跑下去去拿狼人杀卡牌。 叶蓁没玩过狼人杀,在场十五人,狼人杀需要十二个人加一名法官,刚好多了两个人,于是她和另一个也没玩过的男声自告奋勇成为发牌者,同时学习一局。 “很简单的。”程锦在她耳边笑着说,“我保证以你的智商看一局就会了。” 何弘拿上来狼人杀的卡牌,他拿的是狼美人的板子,即四狼四神四民。采用屠边规则,狼人刀了所有神或民即获胜。 狼里面有一个人为狼美人,狼美人每晚可选择魅惑一名玩家,狼美人被投票出局的时候该玩家随之殉情。 叶蓁翻着手里的游戏说明书,程锦热情地给她讲解:“相应的,民里面也有一个老流氓,老流氓不会被狼美人魅惑,而且被毒和中枪的时候第二天白天才会死。神就是标配啦,预女猎白。” 叶蓁点点头,问道:“白是?” “白痴。”程锦把她手里的说明书翻过去一页,“白痴被一刀不会死,留在场上可以发言但不能投票。” 叶蓁坐在程锦旁边,安静观战。 第一句游戏,程锦拿到了猎人牌,猎人可以说是全场最有恃无恐的一张牌,技能霸道,被票被刀都可以带走任意一名玩家。 第一晚,法官说狼人请睁眼,四个人睁开眼睛,其中唯一的一个女生就是梁从音。 叶蓁眨眨眼,看着他们无声地用手势讨论,虽然没有说话,但仍然感觉很激烈的样子,似乎是在抿神职身份。 其中一名男生想刀秦既南,梁从音制止,用手势表示她猜测旁边的沈如澈是女巫牌。 第7节 三人犹犹豫豫,最终还是相信了她的判断,刀了沈如澈。 最亲近的人最了解微表情,轮到女巫睁眼时,沈如澈果然睁开了眼睛。 十二人板女巫不可自救,当法官示意死的是他自己的时候,沈如澈脸上哀怨的表情让叶蓁差点笑出来。 法官问他要不要使用毒药,沈如澈毫不犹豫地点头,伸出一根手指。 毒药洒在一号身上。 一号是秦既南。 叶蓁作为旁观者,自然知道秦既南这轮只是平民,好兄弟沈如澈作为女巫,一壶毒药直接闷死了他,让他的游戏体验全然报废。 她的目光落在秦既南脸上,他懒洋洋地合着眼睛,长睫在偏白的肌肤上落下阴影。 全场安静的时候,这人五官和气质越发卓越出挑。 鼻梁流畅而高挺,薄唇精致,他的优异在骨相,就连虚虚撑在额边的指骨也比旁人好看。 不论性格,单论长相,秦既南也实在太有令人追捧的资本。 叶蓁没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觉盯了几十秒。 法官宣布天亮,她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恰好与秦既南对视,她眼里笑意被他尽收眼底。 她是笑他刚才被毒了。 秦既南很快就知道了这一事实,法官让他留遗言,沈如澈已经说完自己是女巫,他啧一声,视线扫过梁从音,摇摇头:“重色轻友啊。” 沈如澈扑到他身上:“既南哥,我对不起你。” “滚蛋。”秦既南笑骂。 这一局结束得很快,有梁从音这个面不改色的狼人杀高手在,民队又死了女巫,程锦开枪时判断错误,直接带走了白痴,让狼队获得胜利。 “我又相信了她!”程锦懊恼,梁从音那张无害的脸实在太具有可信度了,玩游戏又不能按照私人恩怨行事,于是她又被梁从音骗了。 叶蓁也忍不住笑了,狼人杀游戏就是有这样的魅力,意外频出。 在大家七嘴八舌的激情复盘中,游戏开始了第二局,这一次,叶蓁和刚才那个没有上的男生上了。 摸到牌,叶蓁小心谨慎地翻开,心里咯噔一声。 她运气还真挺好的,第一次玩就摸到了女巫牌,一张强神。 叶蓁闭上眼睛,手心微微紧握,有些紧张。 等狼人、预言家依次行动后,叶蓁睁开了双眼。 她坐在末置位,12号,法官对她比手势,示意昨夜死亡的玩家是1号。 秦既南就坐在她的对面。 他又在第一夜死了,好惨。 “你有一瓶解药,你要使用吗?”法官发问。 叶蓁点点头,正常情况下,女巫第一夜都会用解药,以防自己被刀闷死一瓶药。 天亮了,法官宣布昨夜是平安夜。 来到警长竞选环节,竞选成功的警长有1.5票,可以归票带队,上警的玩家有1号和5号徐行知。 两个人都跳了预言家,局面一下子变得刺激了起来。 叶蓁在警下,没有办法发言,双预言家里必有一狼,徐行知面色认真,他长相温文尔雅,看上去不像骗人的样子。 “我昨晚查了12号是好人牌,警徽流留一个8号和10号顺验,如果大家信我,就把警长给我,今晚全票出1号。”徐行知在一通盘逻辑后,抛出总结,发言完毕。 秦既南支着脸,笑了一声:“巧了,我昨晚也验的12号。12号现在双金水了,全场身份最高。” 全场目光瞬间集中到叶蓁这,她无奈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并没有办法发言。 因为女巫视角里,第一晚秦既南被刀,他是她的银水,排除掉对这个人的不喜,单从游戏来说,叶蓁心里更倾向于信他。 “那就投票吧,所有警下玩家一人一票,可弃票,请大家举手示意。”法官说。 众人齐刷刷举手,叶蓁环顾四周,只有自己和沈如澈投给了秦既南,警长归属于徐行知。 “哥,”沈如澈拍拍自己的胸脯,“我给你撑撑场面。” 而在紧接着的公投放逐中,徐行知自然归票1号,众人大部分跟着警长走,秦既南直接被票出局。 他勾了勾唇,懒洋洋地伸手翻牌,往后一靠,无比嚣张跋扈。 “1号出局——”法官宣布结果,同时目光落在叶蓁身上。 叶蓁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1号玩家翻牌为狼美人,12号玩家——” “殉情出局。” 第7章 在上一局游戏中,狼队始终占据大优势,狼美人的技能始终未发动出来,以至于叶蓁差点忘了还有这张牌。 她看向对面的人,秦既南和她对视,眼底是明晃晃的笑意。 “请两位被放逐玩家离场。”法官戏谑道。 为了保证剩下游戏的公平性,出局玩家需要被带走,以免用表情和口型给队友信息。 叶蓁和秦既南起身,众人一副起哄看热闹的表情,纷纷吹口哨鼓掌。 露台另一旁还有张小圆桌,两侧白色皮质花瓣椅,叶蓁走到其中一侧坐下。 远离人群和热气,冷意漫上来,她方才脱掉的外套留在那里,忘记拿过来。 秦既南却像是根本不怕冷,慢悠悠走到她旁边的椅子坐下,身上只一件黑色毛衣,细密纹理拉出平直宽肩。 银色烫金打火机在他手中时不时窜出火焰,长指转着一根烟,秦既南偏头问她:“介意吗?” 叶蓁侧眸,面无表情:“介意。” 她笑与不笑区别极大,寒冷空气中一双美人面欺霜赛雪,唇被冻得淡红,像玫瑰色果冻。 让人很想用指腹去揉去碾,让它变得殷血泛红。 指骨一屈,烟被折断,秦既南抛进垃圾桶,白色线条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他顺势向后靠,漫淡地笑:“生气了?” 叶蓁微皱眉,又瞥他一眼。 这人好像全不懂疏离感,明明他们在此之前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陌生人,他对她说话口吻却亲昵得像情人间的轻哄。 她敛眸,维持基本礼貌:“没有。” “你是什么牌,白痴?女巫?” 叶蓁缄默不语。 秦既南从她的表情里得到答案,把玩着打火机,笑容无辜:“不是我故意要骗你的药,是阿澈说自刀不亏。” 事实上沈如澈的原话是,既然秦既南是狼美人,那自刀稳赚不赔,在场男生拿女巫的不敢不救他,女生不舍得不救他。 骗药炸身份,一举两得。 叶蓁心情算不上愉悦,她坐在那里,身体向另一侧偏拢,明显是防备他的姿态。 她穿白色毛衣,同他相反,洁白冷清如新雪,仍然压不住瑰丽明艳五官。 淡淡玫瑰暖香于空气中漂浮。 打火机在手里转了一圈,秦既南摸出片巧克力,慢条斯理拆包装纸。 锡纸声窸窸窣窣,仿佛冷空气成了线,挑动着人的神经。 叶蓁越坐越冷,微微动了两下身体。 身侧人不知何时起身,再回来时,她身上轻飘飘落下自己的羽绒服。 叶蓁抱着衣服穿上,出声道谢。 秦既南懒懒倚着,无甚表情地勾了勾唇。 她的手机在外套口袋中,一并被秦既南捞来,叶蓁掏出手机,鲜红的未接电话让她眼皮一跳。 她回拨电话,响两声,那边接起:“妈。” 电话另一端几秒沉默,叫人窒息。 “这么晚了怎么不接电话?”孟书华淡淡开口。 “在洗澡。”叶蓁回答。 她的音色是冷而柔的质感,像碾过的花瓣冻入冰块,寒凉程度端看心情如何。 如此面不改色撒谎,秦既南不由得微微偏头。 不知道电话那头讲了什么,叶蓁偶尔应几句“嗯”,漆黑卷翘的长睫半垂,掩去眸中所有情绪。 巧克力在口腔中化开,仿佛凝结冷空气。 不多时,一局狼人杀结束,叶蓁和秦既南再次回到游戏桌上,重新摸牌开启下一轮游戏。 桌上的酒被喝得七七八八,气氛比一开始更高涨,大家纷纷开始拍桌,立誓这最后一局,如果拿到女巫身份,必然要一瓶毒药闷死刚才投自己的人。 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在吵嚷声中,法官让全场安静,开始查看身份。 叶蓁翻牌,底牌为狼人,但不是狼美人。 可惜了。 抬头确认狼同伴,这次她和程锦,以及另外两个男生为四狼。 另外两个人向她和程锦比手势,要落刀梁从音,因为抿挂相猜测她是预言家。 程锦表示赞同,巴不得把这个第一轮骗了她整场的人投了。 叶蓁目光落到1号的位置,秦既南闭着眼,入夜之前她抿过他一眼,他面相轻松,和他玩狼人时的状态一样,看不出是什么身份。 对面2号男生是狼美人,在叶蓁闭眼之前,给她比了个手势,表示自己会魅惑秦既南,帮她报上轮之仇。 第8节 女巫、预言家依次行动后,天亮了。 第一轮发言,在叶蓁和程锦的倒钩下,成功和好人一起把狼美人2号推了出去。 2号男生一身轻松,牌一交,伸手去拍秦既南:“走吧南哥,咱俩一起殉情去。” “狼美人啊——”秦既南似笑非笑,半片衣角都没动,对他摆了摆手,“自己走吧。” “他不殉情吗?”2号玩家一脸茫然。 “请2号玩家离场。”法官宣判。 叶蓁面上不显,心里咯噔一声,不露声色地和程锦对看一眼。 天崩开局,狼美魅惑到老流氓了。 老流氓是村民中比较特殊的一张牌,不受狼美人魅惑,连到他身上等于无效。 白推了自己一名队友出去,几人心中齐齐默哀。 轮次已经落后,夜晚刀法必须要精准,白天时他们已经锁定真预言家另有其人,梁从音大概率是一张平民牌走的。 既然如此,那这盘只能由屠神改成屠民,叶蓁向法官比手势,示意落刀1号秦既南。 还剩下两民,明天抗推出票一个,夜晚再落刀一个,狼人赢的概率还是很大。 叶蓁放心地闭上眼。 不一会儿后,法官宣布天亮。 “昨夜死亡的玩家有两位,不分先后,没有遗言。” 死亡两位,那就是女巫开毒了。 叶蓁有些心不在焉地端起面前的玻璃杯放到唇边,入口冰凉刺激,青提味与酒精味混合,陌生触感在舌尖跳跃。 “我忘了跟你说了,”程锦看到她喝下,一拍脑袋,“刚才何弘新开了一瓶起泡酒,说是甜口的,青提茉莉味,很适合女生喝,就给在场女生的杯子里都倒了一杯。” “蓁蓁,你能喝吗?” “没关系。”叶蓁咽下有些刺激的液体,脑海中跳出方才孟书华的那通电话,轻晃手中杯,“我觉得味道很好。” 她话音刚落,法官的宣判也下来: “两位死亡玩家分别为1号和12号,请两位离场。” 轻晃到一半的澄澈液体差点洒落,叶蓁愣住,不可思议地抬头。 女巫竟然毒的是她。 喉咙像被木头梗住,不上不下,叶蓁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又是这么早出局。 场上早有人起哄开玩笑:“又是1号和12号双死,缘分不浅呐。” “南哥,你们这是短命鸳鸯呀——” “下次玩丘比特的板子就连他俩!” …… 叶蓁不甘地起身离场,手里还端着那杯气泡酒。 秦既南走在她身边,单手抄兜,比她高出一截,慵懒嗓音落下:“学妹,心够狠啊。” 叶蓁眉目不动:“我又不是女巫,不是我毒的你。” “确实如此。” 他慢悠悠地笑,拆穿:“你只是落刀而已。” “你原本第一轮就该被狼美人带走。” “学妹这是记仇,气我没被成功魅惑?” 叶蓁不说话。 身侧阴影忽然覆盖,松木冷香清浅,秦既南喉咙里逸出一声笑,意有所指般道:“或许可以现在再试一次。” 再试一次什么? 同秦既南聊天就是错误。 叶蓁闭上嘴,落座梁从音身旁,同她聊起身份问题。 “我平民啦,你们刀对了,但狼美魅惑有点失误。” 猜中身份,叶蓁轻抿一口手中的酒:“也还好,我们刀了两个民,只要程锦藏得够好,胜率还是很大。” 梁从音赞同点头,同时看到她手中的杯子:“蓁蓁,这是酒。” “我知道。” “你不是不喝吗?” “第一次。”叶蓁偏唇笑,“没喝过,尝了一下味道还不错。” “那你少喝点。”梁从音唇角漾出浅浅酒窝,握住她的手,“这瓶酒度数不低,因为冰过,入口顺滑,很容易喝多。” 叶蓁抬手,玻璃杯透明,被酒液染成淡绿色,颜色和口味皆清新,看上去不像会醉人的样子。 “多少算多。”她用拇指和食指虚虚一捏,询问梁从音,“这么多算吗?” “差不多,可能有些多——”梁从音说着,忽然一顿,抬眸。 叶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沈如澈被票出局,正朝他们走来。 他先是同秦既南哭诉几句,才转向他们这边,笑吟吟地挑起眉毛:“这点酒对我们音音难道还算多,音音怎么不诚实。” 沈如澈穿着姜黄色毛衣,软糯鲜亮的颜色,他皮肤本就苍白,五官柔和,一看便知是被家里宠大的小少爷模样。 他走过来,从身后抱住梁从音,蹭着她的颈窝,对叶蓁笑:“美人姐姐,可否把音音让给我?” “阿澈!”梁从音小声制止他,轻拉他的衣袖。 “我头好痛。”沈如澈更依恋地贴着梁从音脸颊撒娇,“你陪我去躺会儿好不好。” 在舍友面前这样腻歪,饶是梁从音再镇定也不免脸红:“蓁蓁,那我先……” “没关系。”叶蓁淡淡一笑。 沈如澈半抱半拖将人带下楼去,叶蓁的那位狼美人队友不知道去了哪里,圆桌旁一时又只剩下了她和秦既南两个人。 他仿佛并不将刚才那一出闹剧看在眼里,漫不经心翘着二郎腿,垂睫摆弄手机,散漫漠然。 这人生得一副清隽英俊好皮囊,不说话时周身气场冷淡,十足勾人目光。 叶蓁却并未看他,只是低着眼皮,有一下没一下啜着手中的酒。 不知不觉间,玻璃杯空掉一半。 后劲渐渐上来,如梁从音所说,冰过的酒虽然好入口,酒精度却一点儿没减少。 手脚渐渐冒热气,掌心有些发痒,叶蓁低头,视线里掌心肉眼可见地红起来…… 太阳穴神经突突跳,手掌和脚掌都好痒,脑袋晕晕的,像是被泡在水里一样。 “叶蓁?” 秦既南合上手机,目光随意撇过眼前人的脸颊,定格。 “你……” 她抬头,缓慢茫然,眼睫轻眨。 薄白如雪的肌肤像涂了胭脂般染上一层红色,而后那红色越来越深,唇几乎似要滴血。 她五官本就生得浓妆艳质,乌发松垂,天鹅颈细嫩脆弱,在黑夜中美得惊心动魄。 秦既南放下手机起身。 叶蓁下意识也想起身,去找面镜子照照:“我怎么了……” 肩膀被人轻按,她动弹不得,燥热的脸颊迎来冷冽淡息,秦既南俯身凑近,视线在她脸上转过一圈。 “学妹,”他轻轻蹙眉又勾唇,想笑又忍住的样子,“你好像酒精过敏啊。” 第8章 冷空气吹拂着痒热脸颊,叶蓁拢着羽绒服站在别墅门口的台阶上,台阶下秦既南靠在车上,姿态懒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银白色跑车车身线性流畅,奢华与科技感并重,打火机中火苗划破寒冷,秦既南偏头点烟,淡淡烟味很快消散在北城冷风中,甚至来不及飘散到她面前。 他们已经僵持十分钟。 十分钟前秦既南告诉她,方圆十公里内,她不可能打得到车。 叶蓁低头,手机屏幕上打车软件一直在转圈显示正在寻觅车辆,她勾选了所有选项,还是不得结果。 “学妹。”他抬腕看表,夹着烟的长指轻撇,唇角勾着笑,“打到了吗?” 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叶蓁取消行程,抬脚迈下台阶。 拾级而下,距离渐渐拉近,她从高处走到秦既南面前,三五步的距离停住。 秦既南在她走近时便掐了烟,叶蓁还是不可避免地嗅到了一点烟味,清冽的薄荷冷香,掺杂三分尼古丁的清苦,在冬日格外提神。 “打不到。”她语气很平静,陈述着事实,“劳烦学长送我一程。” 美人即便面无表情,也是容色动人。 秦既南直起身,反手拉开车门,懒洋洋地笑:“学妹客气。” 超跑皮质座椅深陷,车内萦绕淡淡松木香,和叶蓁每次从秦既南身周闻到的气息一致。 这点颇让她意外,叶蓁原以为他的车上,应当是女生香水环绕。 她沉默地坐着,过敏反应让她浑身都不适,叶蓁是易过敏体质,从前去医院查过血,过敏源列出来长长一条,记都记不住—— 原来酒也不能喝。 人生真是无趣。 叶蓁撑着头看窗外不断掠过的城市剪影。 第9节 富人区地带安静宽阔,路边植被剪裁搭配都恰到好处,风景在眸中轮换了十分钟左右,秦既南将车停在医院门口。 他带她来的是一家私立医院,从外表甚至都看不出是一家医院,反而更像庄园洋房。 叶蓁不想在这种问题上和秦既南交流,她至多拿个药挂个水,再贵也贵不到哪去。 她走在前面,秦既南抄兜,步伐不紧不慢跟着她,穿着粉色护士服的护士笑容热切,不知是对所有客人都一视同仁,还是因为秦既南。 “您好。”叶蓁在大厅内环视一圈,并未看到挂号机器,客客气气询问护士,“请问在哪里挂号?” 护士明显愣了一下,视线飘到她身后。 “去找个皮肤科医生来。”散漫男声落在耳边。 “好。”护士又恢复笑容,带着叶蓁去到就诊室,还贴心地送上了一杯热水。 叶蓁坐在咖啡色的软皮沙发上等待,没一会儿,医生推门而入,温和细心询问她的情况。 了解到她的过敏史后,医生一时也无法判断是今晚吃到的哪种食物致她过敏。 “不一定是酒精。”医生开药,耐心地嘱咐道,“你反应严重,挂两瓶水缓解一下情况吧,以后多注意些就好。” 随后护士带她去病房挂水,仍旧是软座沙发,一间病房里就她一个人,秦既南懒散地坐在她身边,支着脸看护士给她扎针。 薄薄一层雪白肌肤,极细的针头戳进去,血液瞬间从血管回流。 叶蓁全程眼都没眨一下,面色沉静,好像挨针的不是她一样。 看起来娇娇气气的,性子却冷到了芯子里。 药水在软管里一滴滴回流,叶蓁仰头,乌发顺着精致下颌滑落,她看着冷白色灯光下的透明液体,出神般盯几秒,又收回目光。 “在想什么?”秦既南冷不丁问。 她长睫淡敛:“在想我付不付得起就诊费。” 少年长指撑额,闻言嗤笑一声。 滴液时间漫长,他窝在沙发里,玩起手机,叶蓁并未偏头探寻屏幕上的内容,只是后靠,阖上睫毛。 安静流逝的时间里,淡淡松木香混合消毒水洁净气息,一直漂在叶蓁鼻尖。 打破安静的是一通刺耳电话铃声,叶蓁睁眼去摸手机,羽绒服摩擦皮质沙发,一阵窸窸窣窣。 打电话来的是程锦,聚会临近结束,她不见叶蓁身影:“你去哪儿了蓁蓁?” “医院。”夜色渐深,叶蓁的嗓音显得有些疲倦,“我不知道吃到什么过敏了,来挂个水。” “什么!”大小姐在电话那头夸张叫起来,“你过敏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你现在在哪个医院?” “在……”叶蓁抬眸,视线从秦既南身上掠过一眼,转而道,“当时你在玩狼人杀,所以没和你说。” “那你现在还好吗?” “还好。我挂完水就回寝室,不用担心我阿锦。” 她唤她室友阿锦,亲密自然的语气。 秦既南动作微顿,目光斜过去,少女冰雪般的面容融化些许,同手机那端的人讲话语气神色皆温柔,像一朵生着淡淡暖香的玫瑰。 他离得近,房间内暖气足,她身上气息比露台时更香。 又聊了几句,快挂电话时,程锦问道:“对了蓁蓁,你是打车去的医院吗?我听他们说这附近不好打车。” 叶蓁微微沉默。 余光里把玩着手机的男生唇角挑起一抹淡笑,仿佛在和程锦一般,等着她的回答。 片刻后,叶蓁启唇,口气冷静:“外联的一个学长送我过来的。” “外联的一个学长……?”程锦疑惑,“外联的人都在这啊,除了——” “秦既南。” 叶蓁补足她身旁人的名字。 电话里程锦陡然失声。 男生唇角笑意微微加深。 挂了电话,叶蓁将手机放回原处,秦既南也同样关了手机,问她渴吗? 她不出声,只摇头。 其实有些渴,过敏使得唇部微微有些发干,她可以等到寝室再喝水。 秦既南却偏不如她愿,打了个电话,简单几句话后,护士推着小推车从门口而入。 叶蓁睁开眼,入目琳琅满色,小推车上饮品丰富程度快赶上全家冷鲜柜。 “果汁都是鲜榨的,牛奶可以帮您拿去加热。”护士弯腰温柔询问,“您要喝哪一种?” 叶蓁淡淡拧起眉,又无法拒绝护士,只好轻声说:“白水吧,谢谢。” “不客气。”护士帮她倒一杯白水,用的并非一次性纸杯,而是一个非常漂亮剔透的玻璃杯。 叶蓁接过来时有刹那的犹豫。 护士仍旧笑着,贴心解释:“您放心,杯子不是公用的。秦少在医院有寄存专用物什,给您用的这个是新的。” 指尖触上杯壁热度,两三秒,她反应过来护士口中的秦少指的是哪位大少爷。 那玻璃杯握在手中,霎时如烫手山芋。 静两三秒,护士推着推车离开,叶蓁握着杯子,慢慢放下,玻璃杯底接触桌面,沉闷一声,满满当当,一口未喝的水。 气氛沉郁。 秦既南陡然轻笑一声,慢慢悠悠的。 她则看着缓慢流动的滴管不说话。 窗外夜色一寸寸沉下去,月上梢头,叶蓁撑着额头,几分困倦,她打起精神保持清醒,没过多久,药水滴完,护士来给她拔针。 一手按着针头处的白色胶贴,叶蓁腾不出手去拿掉在沙发上的手机,她微松力道,针口处很快渗出血。 低头皱眉的时候,秦既南起身,捞起沙发上的手机,走到她身侧,口袋一重,他将手机塞了进去。 “谢谢。” 秦既南身高腿长,站在她身边,阴影倾覆。 “我还以为学妹今晚都不打算再开口了。” 他嗓音含着几分难辨意味。 叶蓁也不予辩驳,按着手走出去,到前台问护士去哪里结账。 护士明显又是一怔,随后耐心礼貌解释她方才的费用都会从秦家账户里扣,账单会在一个工作日内发送到账户预留的邮箱。 意思是,她想要知道费用,还需要去问秦既南。 叶蓁转身,男生不紧不慢地从走廊处转了出来,他身上仍然穿着那件白色飞行员夹克,通身气质透着漫然随性。 金堆玉砌,观音庇佑下长大的人物。 手上的针孔已经不再渗血,叶蓁撕了胶带丢进垃圾桶,副驾驶车门关上的时候,她低头在手机上查这家医院的费用。 很可惜查到的信息寥寥无几。 医院离学校并不算近,开车大约要四十分钟,一路开过繁华璀璨市区,往学校的方向去。 叶蓁关掉手机,揉揉额头。 钱都是小事,但欠的这份人情该怎么还,她最不想有牵扯的人便是秦既南。 余光里男生清晰分明的侧脸在光影中明明灭灭,越是暗处,越是能勾勒出他骨相的优越。 “学长。” 快到学校时,叶蓁突兀开口,“你能不能在收到账单后通知我,我把钱还给你。” “嗯?”秦既南单手转着方向盘,车毫无阻碍地驶入校内,他偏头看她,懒懒开口,“不能。” “为什么?” “不知道。” “秦既南。”叶蓁声音稍冷,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嗓音如雪靡靡,“我把钱给你,我们两清不好吗?” 连学长都不喊了。 秦既南看着她,淡淡勾唇:“可是我不想两清。” “你——”她克制下薄怒,薄白的肌肤本就覆着过敏的红疹,因为生气,更艳几分。 跑车直接停在女生公寓楼下,夜已深,来往的人并不多,离十一点半的宵禁还剩二十分钟,大多数人不会愿意在宵禁后回寝。 a大宿舍公寓楼没有门禁,任何时间刷卡都可以进,但有宵禁,十一点半后会熄灯停水。 僵持十几秒,叶蓁不想再继续和这样不讲理的人争论下去,她提着药准备开门下车,推了一下推不动,车门被驾驶座的人上了锁。 “秦既南。”她鲜少生气,尽力按捺情绪,“麻烦你开门。” “不要两清了?”秦既南支着脸看她。 “你既然不愿意,我不做强人所难的事。”这话也不知是在含沙射影谁。 秦既南垂眼笑了下,仿佛是在叹气:“学妹说的我好像坏人。” 叶蓁微微沉默,片刻后,声音恢复平静:“那你告诉我费用,我把钱给你。” “给钱还是算了。”他掀起眼皮,微微一笑,眼尾蕴着若有若无的风流,“不如这样,我明天上午有一节课,学妹去帮我去应个到,就算两清如何?” 第9章 叶蓁难以理解秦既南的脑回路。 就算他不想去上课,代课群里多的是人一节课几十块帮忙代课。 “秦既南,”她皱眉,“你看清楚,我是女的。” 秦既南笑了一声,视线扫过车内,最后从手套盒缝隙里抽出一张长方形的纸,不知是什么用途的广告。 第10节 他随手在上面写下了几个字,而后递给她,语气里含着若有若无的提醒意味:“学妹,明天可别再走错了。” 他指上次学生会开会她走错教室的事。 车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他一个全校皆知的人物,敢让她去代课,她有什么不敢去的。 上楼路上,叶蓁低头看了眼教室,在商学院自己的教学楼。 钢笔划出男生凌厉飞扬的字迹,墨水微微洇开,叶蓁看着看着脚步一顿,发现秦既南随手抽出的这张纸竟然是一张演唱会邀请函。 翻到背面,是一张宣传照,男歌手名字叫陈衍,是这两年最火的男歌手,选秀节目出身,不到一年便名声大噪,红遍大江南北。 孟颜最喜欢他,常在叶蓁耳边说他的演唱会门票多么一票难求,内场v1票价炒到近六位数。 这张邀请函上的座位便是内场第一排,秦既南毫不在意地在空白处写下教室地点,他抽出时甚至可能没细看上面的内容。 叶蓁记得孟颜只抢到了看台票,她这次回来就是为了看演唱会的。 邀请函塞回药袋里,手机叮咚一声,微信里浮现一则好友申请。 来人头像很特别,像是靠在屋内地毯旁拍出去的一张风景照,以清晰无痕的巨大落地窗为分割线,窗旁壁炉内定格着跳动的火苗,窗外是一片延伸的白雪皑皑。 只是不知为何,整张照片都灰蒙蒙的。 叶蓁视线落到申请备注上,只有简单的三个字:秦既南。 显示从群聊添加。 她指尖浮在【同意】按钮上,顿了两秒,还没来得及按下去,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女声,唤她的名字。 叶蓁回头,见是梁从音上楼梯向她走来,怀里还抱着一只毛色雪白的猫。 “蓁蓁,阿澈说你过敏了,秦既南带你去医院了,你好点了吗?” 沈如澈和秦既南关系好众人皆知,梁从音会知道也不奇怪,叶蓁点了点头,给她看自己手中拎着的药:“好多了,挂了点滴。” “没事就好。”梁从音柔柔地笑,她虽然生于北城,却更像南方女孩子,浑身上下都温柔如水。 说着话,梁从音怀里的猫探出头来,露出它漂亮又高贵的全貌。 叶蓁视线落过去,忽而定格,这猫十分眼熟,像是刚开学那天她在树下碰到的那只。 毛色雪白纯净成这样的不多,尤其这猫还是异瞳,海一样漂亮的蓝色,令人记忆深刻。 梁从音抚着它的脑袋安抚:“安安乖,我们上去拿个东西就走,别急哦。” “它叫什么?” 叶蓁突然出声,梁从音微微一愣:“安安,怎么了?” …… 叶蓁沉默片刻,伸手,轻轻抚了抚猫猫的毛。 她分明记得,那天秦既南唤的是,zhen zhen。 梁从音笑道:“这是我跟阿澈养的猫,阿澈身体不好,就取了寓意好点的字作名。” “可爱。”叶蓁问道,“一直都是这个名字吗?” “对,其实我们也刚养不久,开学的时候养的。”梁从音奇怪于她的反应,“怎么了?” “没什么。”叶蓁收回手,笑了笑,“只是觉得很可爱。” 点开手机,叶蓁在微信里,找到刚才没来得及同意的那条好友申请。 她面无表情地按下了拒绝。 - 第二天上午,叶蓁起得很早,洗漱完,她对着镜子涂药膏,一夜之后,过敏症状消退了不少,脖子和下颌处只余浅浅一小片痕迹。 好在是冬天,她可以穿高领的衣服遮住。 寝室里唐雪莹也起了床,要去上早八,她们的课都是自选,三人的课表并不相同。 程锦迷迷糊糊地,掀开半个床帘:“蓁蓁,你今天上午不是没有早八吗?” “我有点事。”叶蓁略过自己要帮秦既南代课的事。 程锦不疑有他,只是打了个哈欠:“那你能帮我带个午饭吗?好冷啊,北城怎么三月了还这么冷,冻死我了,根本不想出门。” “好。你要吃什么发我就好。” 随手往帆布包里塞了几本专业课书和笔记本,叶蓁戴上口罩,往管院教学楼去。 她来得早,找到教室之后才七点半,教室内只有零星几个人,还有座位上摆着书,明显是帮室友占位置的。 叶蓁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靠墙坐下,尽力拉低自己的存在感。 还没到上课时间,她翻开一本单词书,边背单词边吃自己来时路上从便利店买的三明治。 吃到一半,单词书页上忽然落下阴影,一阵独属于清晨的冷凉气息靠近。 叶蓁抬头,看到秦既南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 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件灰色的连帽卫衣,黑发鸦睫,衬得皮肤墨玉一般的质感。 兴许是起得太早,秦既南眉梢眼角间都是困意,动作格外懒散,坐下之后就往她面前放了个m记早餐的纸袋子。 叶蓁看了他一眼,合上单词书,未吃完的三明治装回袋子里,收拾好帆布包起身:“让一下。” 男生斜身撑额,拦住她去路:“你去哪?” “你不是来上课了吗?” “嗯。” 叶蓁皱眉与他对视:“你自己人已经来了,我还留在这干什么?” 秦既南懒洋洋地揉了揉额头,一副回忆模样:“我记得我昨晚没说我不来上课。” …… 他的确没说他不会来,只说了让自己来。 叶蓁觉得自己的容忍度一再提高,她垂眼:“让开。” 秦既南抬眸看她,轮廓分明,五官清绝,是一种介于青涩少年与成熟男人之间的帅气。 叶蓁想学校里的人当真是错认,比起她,眼前人这幅皮囊才更值得人心悸。 他就那么看着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长腿屈着,毫无让路之意。 教室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秦既南在哪儿都是焦点,叶蓁并不想成为焦点,只能坐了下来,继续翻开单词书,吃三明治。 m记早餐袋被她扔回秦既南那一边。 窸窸窣窣的动静,他拆开早餐袋,豆浆推给她。 温热外壁,飘着甜香。 叶蓁早餐很爱喝甜豆浆,刚才来时不巧,便利店豆浆还未打出来,所以她没买。 顿了片刻,她没客气,接过来一边捂手一边喝。 秦既南余光里,少女身上裹着羽绒服和围巾,双手都缩在长袖毛衣里,抱着豆浆,垂睫轻轻吹气。 天冷,冻得她肌肤白玉般剔透,唇色被纸杯口冒出来的热气熏成湿漉漉的艳红,颜色对比油画般强烈。 她是真的怕冷。 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都把自己裹得只剩下一张小脸。 七点五十五分,不大的教室里逐渐人满为患,冬天的早晨,大家都没什么精神,有几个男生耷拉着眉眼坐到他们前面的位置,和秦既南打招呼。 叶蓁戴着口罩围巾,靠墙坐,垂眸背单词,从前方看过去,只能窥见一抹如画细眉和雪白指尖。 即便如此,她还是吸引了不少注意。 前座几个男生视线时不时飘过去,跟秦既南开玩笑:“南哥,女朋友?” 秦既南笑了笑,不算否认也不算承认。 “不是吧,这是哪姑娘啊,是咱们院的吗?”有人压低声音笑问,“护得够好的呀,南哥。” “不是。”秦既南曲指轻点桌面,“别看了。” 那几个男生立刻哄笑一片,说他护短,视线却也从叶蓁身上离开。 叶蓁垂眼听了半晌,在他们转过身之后,她偏头,漂亮的眼睛盯着秦既南。 她眼睛是狐狸形状,乌黑瞳孔,清透晶莹,让人极易陷进去。 她神色不开心地盯了他几秒,陡然开口:“为什么不否认?” “否认什么?” 叶蓁抿唇。 二人位置相邻,靠得极近,嗓音低下来,像在说悄悄话,片刻,秦极南像是反应过来,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你是指,他们说你是不是我女朋友?” 他长指搭在桌面,离她的胳膊毫厘之距。叶蓁不说话,把胳膊往里挪了挪。 “哪有这么诬陷人的。”秦既南也把手收回去,支着下颌,“我明明说了不是。” 只不过一个不是,同时否认了两条而已。 叶蓁皱眉:“秦既南。” “嗯?” 他看着她,长指洁白,一副坦然无辜模样。 叶蓁干脆闭上嘴巴,不再和他讲话。 广播打起铃声,教授抱着书进门,教室内顷刻间安静下来,到底是顶级学府的学子,知何时该认真专注。 来上课的是一位女教授,文雅有气质,教战略级案例分析,趁ppt打开的时间开始点名。 她是随机抽点,点了二十个人左右,没有点到秦既南。 点名结束,叶蓁手里的豆浆也见底,她放到一边,有人捏着一张纸巾递到她面前:“生气了?” 她不想搭理秦既南,用手里拿着的单词书把他的手推远。 第11节 谁知他反手,轻而易举握住她单词书一角,倾身靠近她,身周清冽松木香雪一般包围她。 叶蓁本能后退,奈何她已经贴着墙面。 “给你道歉成吗?”她回头对上秦既南的眼睛,他垂眼看她,卧蚕隐隐,“要不然我跟他们说一声,我们没关系?” “不用了。”她声音偏凉,用力抽了下自己的单词书,第二下才从秦既南手中抽回。 不知是不是教室里人太多,集体呼吸让空气升温,叶蓁隐隐觉得有些闷热,她摘下自己的口罩,塞进帆布包里时指尖触到冰凉微硬的纸张。 是那张演唱会门票,叶蓁抽出来,递到秦既南面前:“还你。” 他的目光却落在她下颌上,仿佛在确认她过敏的红痕是不是淡了,片刻,才把注意力放到门票上:“这是什么?” “你昨天写教室地点的,是陈衍的演唱会门票。” “谁?” “陈衍。” “不认识。”秦既南肩往后靠,懒散地从黑色随身包里抽出电脑,“扔了吧。” “……?” 叶蓁忍不住,满满疑惑:“这是你的?你不认识?” “不知道谁送的。”他掀开电脑,注意到她的反常,“你喜欢他?” 叶蓁不说话了。 秦既南扬眉,从她手里接过那张演唱会门票,看了眼时间:“还没过期,我记得我车里好像还有几张,你要吗?” 她倒是不想要,但孟颜不知道该有多开心。叶蓁偏脸,口气缓和:“你愿意卖给我吗?” “决定权应当不在我。”秦既南闻言,点亮手机,被她拒绝的好友申请界面在她面前轻晃,他看着她,慢悠悠笑,“学妹,就算我愿意,你该怎么付钱呢?” 第10章 屏幕中央明晃晃的一行字:【对方已拒绝您的好友申请】。 他好像学不会什么叫心知肚明的拒绝和默契的远离,也不知避免尴尬的场面,就要这样直接在她面前点出来。 叶蓁视线从屏幕上掠过,放到秦既南脸上:“收款码或者现金,可以吗?” 秦既南一声轻笑,合灭手机:“我要是说都不可以呢?” 少女沉亮安静的狐狸眸注视他片刻,而后移开视线:“那就算了。” 一点都不肯低头退让。 秦既南长指勾转着那张薄薄演唱会门票,垂眼,淡淡勾了勾唇。 第一节课结束,中间有五分钟休息时间,叶蓁趁着秦既南休息的空挡,收拾书离开。 秦既南回来时,少女原本坐的地方已经人去座空,空气中只余淡淡玫瑰暖香。 前面几个男生回头调侃他:“南哥,你惹女朋友生气了啊,人家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 她早就想跑了。 在这不情不愿地被他困了45分钟。 一节案例分析课结束,秦既南拎上黑色随身包,楼下车里,沈如澈逃了后半节课,百无聊赖地在车里等他,远远降下车窗冲他挥手:“既南哥。” 秦既南坐进驾驶位,包丢给沈如澈,沈如澈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哥,都怪你这么早要来上课,我本来不想来上那节英语课的,老头子念念叨叨的,我一节课在课桌上和周公见了两回,要不是你要来我就不来了。” “我让你来了吗?”秦既南凉凉开口。 沈如澈一时语塞:“我妈说我上学期缺课太多,校长的电话打到她那儿去了,让我这学期跟着你好好上课……” “哥。”沈如澈哀求,“下次早八能不能不来了,我真的困。” “那你回医院住去?” “那还是算了。”沈如澈声音立刻微弱下来,看见秦既南打开了手套盒,好奇道,“你在找什么?” 秦既南从最底层抽出几张折叠的演唱会邀请函,夹在手里,视线一瞥沈如澈:“你放的?” “这什么?”沈如澈好奇的接过来,翻看几下,想了起来。 “是我放的。这歌手不是靳然他们家公司旗下的吗,前几天碰见靳然,他送了我几张演唱会门票,我想着音音可能会感兴趣,就留下来了。” “但是我问过音音,她说她不喜欢,我就放你车上了,忘了拿走。” 沈如澈翻来覆去看了几眼,感到新奇:“既南哥,你怎么对这个感兴趣了?” 那几张门票,被人随意对折塞在手套盒里,其中一张还被他写了教室地点。 估计是都已经作废了。 秦既南看了一眼,发动车子。 “阿澈,”他扶着方向盘闲闲开口,“打个电话问问靳然在哪,我去找他拿两张演唱会门票。” - 上午的课结束,叶蓁从食堂买了两份午饭,一份给自己,一份给程锦。 大小姐是南方人,受不了北城零下寒冷天气,天一冷就不大愿意出门,只爱窝在寝室里。 程锦欢天喜地从叶蓁手中接过打包的鸡丝汤面,顺口问了一句:“蓁蓁,你昨天是吃到什么过敏了啊?” 叶蓁摇头,放下手中东西,她先脱了外套和保暖毛衣,对镜继续往淡红色的痕迹上涂药。 两人桌子背对背,程锦桌上也摆着化妆镜,正正好反射着叶蓁镜中的画面。 镜面清晰明亮,亮不过女生肩头拉下衣领后的肌肤,一段莹润锁骨如雪如玉,上面星星点点过敏的痕迹如同给画布增色一般,叶蓁微微抬着下颌,颈部弧线优美精致。 程锦打开打包盒的动作都怔了几秒。 “蓁蓁……”她突然想起来什么,“昨天是秦既南送你去的医院?” 叶蓁指尖挑起一抹药膏,顿了顿,轻轻点头。 “查出来过敏源了吗?” “没有。”叶蓁往红点上涂,不甚在意,“大约是不小心吃到了什么海鲜吧。我经常过敏。” “好可怜。”程锦一秒对漂亮舍友心疼,随即又问,“那秦既南呢?他陪你挂的水?” “嗯。” “看不出来啊……”程锦欲言又止,“他看上去不像这么好心的人啊。” 叶蓁敛眸,没再接话。 下午课表排满,冬日昼短夜长,五点钟刚过,窗外的天色便沉成了夜幕。 两节课结束是五点三十五分,教学楼门口熙熙攘攘往外出着学生,三两成群走在校园的路灯里。 这会儿食堂人最多,叶蓁在教室多看了二十分钟的书,等人都散尽之后,才收拾书本去食堂吃饭。 离她上课的一教最近的是清园食堂,冬日食堂门前挂了厚厚的帘子,叶蓁掀开帘子,一阵热气扑面而来,她自然而然走到离门最近的窗口:“阿姨,一碗甜豆花。” “好嘞。”她经常晚上来买甜豆花,阿姨都认得她,给她的分量都比旁人足。 “今天带走还是在食堂吃?”阿姨也喜欢漂亮小姑娘,热情地问。 这个点食已经不算拥挤,远比刚下课的时候人少。 “在食堂——”叶蓁话音未落,不远处的帘子再次被掀起来,夜间冷风短暂钻进,随着送到她鼻尖的是有几分熟悉的清冽气息。 她下意识微微偏头,看见秦既南。 男生身材颀长,卫衣长裤,和早晨见到的一样,只不过现在外面加了件薄薄的冲锋衣,被他穿得挺括有型。 “打包带走。”叶蓁话锋一转,颔首,“谢谢阿姨。” “好了。”说话间食堂阿姨已经给她打包好一份甜豆花,纸碗装进塑料中,豆子香气混着白糖清甜齐齐飘过叶蓁指尖。 她转身,秦既南拦在她面前。 她往左,他也往左,单手抄兜,松散闲适的模样。 叶蓁皱眉,站定:“秦既南!” 因为身高的原因,她不得不仰起头看他,秀眉蹙着,满脸都是不高兴。 秦既南抬手,指间夹着两张演唱会邀请函,递到她面前,微微抬了抬下巴。 看清是什么,叶蓁眉心微微动了动。 他轻晃几下:“两张够吗?” 叶蓁不说话,抬脚绕开他。 男生轻飘飘的声音随即从身后传来:“卖给你,不考虑一下?” 她倏然停步。 回头,秦既南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意,他眉眼都好看,在食堂清亮灯光下,整个人有种鹤立鸡群的帅气。 叶蓁隔着几步看他:“怎么卖?” 他耸耸肩:“原价,现金。” “收款码付给你不可以吗?” “网络支付的话——”秦既南挑起一抹笑,“我只支持微信好友转账。” 仿佛是知道她不会同意般,说完这句话,秦既南走到她面前,两张门票塞进她帆布包里。 “还是现金吧学妹。”他微微俯身,声音贴耳,漫淡含笑,“周六见。” 第11章 周六上午,孟颜搭了最早的一班飞机从香港回北城,见到叶蓁第一眼,立刻冲上来抱住自己表妹:“蓁蓁,你说有内场票,是真的吗?” 叶蓁被她勒得喘不过气,微微后仰:“表姐,你先放开我再说。” 第12节 她从包中掏出两张邀请函:“喏,你看。” 孟颜双眼放光,抓过门票来确认真伪,在看到内场v1的座位时,她差点在大庭广众之下尖叫出声。 叶蓁先把她拖回了车上。 依旧是孟书远来接人,姐妹俩坐进车后座,一上车,孟颜抱着门票亲了好几口,而后迫不及待地问:“蓁蓁,你在哪买到的?” 叶蓁微顿:“一个同学?” “同学?是收了票但不想去看所以把票出给你了吗?” 叶蓁没出声,这沉默在孟颜眼里就是默认,她立刻问:“蓁蓁,对方多少钱出给你的?” 叶蓁想到秦既南说的原价,动动唇报了出来。 她还没给秦既南钱,他说要现金,又说周六见,所以她今天带了现金在身上。 “原价?”孟颜倒吸一口凉气,“骗鬼呢,这不可能,蓁蓁,你开玩笑吧?” “没有。”叶蓁偏头,她虽然常听孟颜念叨陈衍这场票价炒上天,但到底不是圈内人,也没追过星,所以对此并无太多的实感。 孟颜却是觉得不可置信,这次演唱会办在天云体育馆,场馆本就不大,堪堪只能容纳不到三万人。她们追星圈子里连看台票都一票难求,何况是v1,票价在黄牛手里早不知翻了多少倍。 “不可能不可能。”孟颜摆摆手,压根不信,“你跟表姐说实话,你多少钱买的,表姐不差这点钱,肯定一份不缺给你,不行让我爸给,你说是吧爸——” 孟书远原本在前面开着车,闻言笑了,回头温和道:“没事蓁蓁,舅舅给你打钱。” “不用舅舅。”叶蓁解释,“真的是原价。” 孟颜戳戳自家表妹的脸:“除非那个人疯了,我不信。” “好了好了。”孟书远笑着解决问题,“既然颜颜说原价不合适,那蓁蓁就多给你那位同学些钱吧,舅舅待会儿给你转钱。” “我——” “不许拒绝。”孟颜指着叶蓁,瞪大眼睛,“我爸给钱你还不要?如果你那个同学不愿意收的话,你就自己留着嘛。” 叶蓁无奈,孟书远一直都是这样,自从她上大学之后,因为心疼她没少给她打钱。 车一路往孟书华任教的学校开去,演唱会在下午,一家人定了中午一起吃顿饭。 叶蓁的亲人里,定居北城的只有舅舅一家。 她爸爸早逝,那边的亲人早就淡了联系。外公外婆和小姨住在南方故居,不是逢年过节也不常见面,她和舅舅一家最亲近。 车开到半路,孟颜对演唱会门票的欣喜劲过去,忽然想起自己给表妹带的礼物,连忙从随身手袋里掏了出来。 “巧克力。”她塞到叶蓁手上,笑眯眯的,“我记得这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牌子对不对?前几天逛街的时候看到,我就给你买了一盒带回来。” 放到叶蓁手里的是一个手机大小的长方形盒子,白色纹理盒面上印着轮廓简单独特的涂鸦。抽出盒子,一共有十六小块,每一块上面都印着品牌名“cluizel”。 孟颜了解她,给她带的是偏甜的口味,叶蓁拆开放进嘴里,入口即化的香甜顺滑,可可混着淡淡莓果香。 “好吃。”叶蓁抬眸,“谢谢表姐。” 她眼神安静又柔软,孟颜顷刻间心软,“你喜欢就好,先藏起来,姑姑不让你吃甜。你待会儿偷偷带回学校去,我下次从香港给你多买点。” 叶蓁点点头。 孟书远在驾驶座叹了口气,揉揉额头。 车很快到孟书华的学校,孟书华一坐进车里,就连一向活泼无拘的孟颜都闭上了嘴巴,坐姿端正几分。 孟颜从小就怕自己这个不苟言笑的姑姑。 孟书华上车,从车内后视镜看到女儿,淡淡道:“你们下午要去看演唱会?” 叶蓁轻轻地嗯了一声。 “姑姑。”孟颜忍不住出声,揽到自己身上,“是我要表妹陪我去的,就只是演唱会而已,看完就回家,我保证。” 孟书华平淡看一眼侄女:“颜颜,你上周周末回来,这周又回来,课缺这么多,你们学校教授对学生的管理如此松懈吗?” “我没缺课。”孟颜小声辩驳,“只是周末回来而已,不会耽误正常上课的。” “哪有学生读研像你这样。”孟书华靠在副驾驶,轻扶眼镜,“哥,你太娇惯颜颜了。” “这哪叫娇惯,分明是姑姑你——”孟颜争执的声音在孟书远的一记眼风后戛然而止。 孟书远对着妹妹笑意温和,化解矛盾:“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小姑娘家家玩心重,回来看个演唱会而已。你放心,结束我去接她们回家,蓁蓁今晚就在我们家睡吧。” “她回家。”孟书华不咸不淡。 听到这话,孟颜又要愤愤不平,叶蓁按下她的手,轻轻摇头。 就这么一锤定音,一家人驱车去了融合菜餐厅吃饭,饭桌上,叶蓁安静吃着饭,大多数情况下只夹一些苦不拉几的绿叶菜吃。 孟颜心疼她,碍于孟书华在,一直隐忍不发,到了演唱会场馆,才拉着叶蓁吐槽:“我说姑姑也真是的,姑父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她还要为他守寡,自己过得像个苦行僧一样就算了,非要拉着你一起。” 叶蓁爸爸叶行是在她五岁时去世的,那时太小,对爸爸的记忆早已淡薄,然而孟书华却一遍遍在女儿身上镌刻叶行生前的习惯。 从小到大,叶蓁早已习惯妈妈的行事作风,她安慰孟颜:“小事而已,别放在心上表姐。” 孟颜越想越气:“我真的不理解姑姑,凭什么要这么禁锢你,她到底拿不拿你当女儿,我觉得她一点儿都不疼你。” 空气霎时寂静几秒。 孟颜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慌乱:“蓁蓁,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叶蓁笑了笑,神色无异,“表姐你不是说要去领周边吗,在哪领?” “周边当然要排队的。”一提起陈衍的事,孟颜转头东张西望,看到许多送周边的粉丝站子,“喏,那儿,我们去排个队吧。” 二人在门口折腾了许久,最后进内场时,叶蓁口袋里鼓鼓囊囊被塞了许多东西。 孟颜美其名曰藏在她身上,不会被保安搜出来,对着她这张脸,保安不会忍心。 过安检进内场时,叶蓁抬头看了一圈,体育馆内人头攒动,一眼望去全是人,再特别的人在这里也会淹入人海。 低头望着手里的门票,她耳边浮现起秦既南的那句,周六见。 彼时他语气里是势在必得的松弛。 叶蓁垂眸,孟颜兴奋地拉着她找到了座位,入座之后,她便和周边同样喜欢陈衍的姐妹热聊起来。 而叶蓁旁边的位置始终空着。 一开始她以为是人还没到,后来直到演唱会开场,台上的人唱完一首歌,那个位置还是空着。 一整场演唱会结束,孟颜的嗓子都快喊哑了,叶蓁伸手,碰了碰包里装着现金的纸袋,目光再次落到旁边的空位上。 孟颜哭过也喊过,舞台上的人渐渐退场的时候,她带着花妆的脸问叶蓁:“蓁蓁,你觉得怎么样?” 叶蓁回神:“歌好听,人也好看。” “呜呜呜呜呜就是啊,我超爱的。” 回程路上,孟颜一直拉着叶蓁给她讲述陈衍这些年的成名史,以及他一路过来多不容易。 演唱会结束是凌晨,叶蓁回到家时,刻意放轻动作,还是惊动了孟书华。 孟书华“啪”地一声按开灯,面无表情,站在卧室门口。 “妈……” “只此一次。”孟书华眼镜后的目色冰凉,“再无下次。” 叶蓁低头,无声一应。 - 次日一早,叶蓁早早便回了学校。 三月里,冰雪渐渐消融,一夜春风后,温度上升了几分,但体感仍是寒冷。叶蓁本以为寝室里程锦应当还没起床,谁知一推开门,撞进她怀里的是只白毛蓝瞳猫。 随即便是程锦的一声大叫:“安安,别乱跑啊!” 她俯身把猫从地上抱起来,惊讶:“安安?” “蓁蓁你回来了。”程锦见猫没跑出去,松了一口气,抬脚把门踹上,略显不耐烦道,“梁从音昨晚送回来的猫,烦死人了。” 唐雪莹在旁边小声补了一句:“你不是挺喜欢它的。” 程锦瞪了她一眼。 唐雪莹默默转身跟叶蓁解释:“从音昨晚回来得很匆忙,说是她男朋友住进医院了,猫猫拜托我们照顾一下,她今天有空就过来把猫猫送宠物店寄养。” 程锦哼一声:“沈如澈不知道是什么感冒发烧进医院,她也巴巴去照顾,连猫都不要了。” 大小姐说着从叶蓁怀里接过安安:“这么可爱的小猫,在她心里竟然不如一个男人。” 叶蓁环视一圈,有备好的猫砂和猫粮,梁从音匆忙之下,也准备得非常充分。 脱下外套,顺口问道:“阿音有说几点过来接安安吗?” “没说。”唐雪莹回答。 程锦低头逗猫,头也不抬:“我让她别来接了,与其送去宠物店,不如放寝室。你们介意吗?” 唐雪莹摇摇头:“我无所谓。” 她是农村女孩出身,小时候院子里处处都是猫猫狗狗,习惯了小动物。 叶蓁闻言,偏头看了程锦一眼:“你不是和她连话都不讲,怎么愿意替她养猫了?” “梁从音是梁从音,安安是安安,我分得很清的好不好。” 叶蓁扬唇淡笑了一声。 在寝室坐了没一会儿,程锦拉着叶蓁去吃早饭,顺便抱着安安,说是要带它晒晒太阳,不然猫容易抑郁。 周末的上午,校园里人迹稀少,大多数人要么睡懒觉,要么已经身在图书馆,如她们两个抱着猫在外面闲逛的寥寥无几。 走到一处太阳不错的花圃前,程锦一屁股坐下,安安趴在她的腿上,一副懒懒地样子。 叶蓁坐到程锦旁边,安安抬头轻轻嗅了嗅,顺着她的味道爬到了她怀里。 “靠。”程锦竖起眉毛,“怎么连猫也看颜值,它不是第一次见你吗,居然更喜欢你。” 叶蓁低头,手搭在安安背上,稍顿:“不是第一次。” 只不过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个花圃前。 那时有人恶劣地把安安唤作zhen zhen。 想到这里,叶蓁眸光微动,垂眼抚着白毛。 第13节 安安突然在她手下仰脸,喵呜一声,像是嗅到了什么,径直从她怀里蹿了出去。 叶蓁和程锦一惊,起身追着安安往楼梯下面去,眼睁睁看着白猫跑到了楼梯下的人脚边。 花圃旁种着一片竹林,风过叶动,楼梯下的路旁不知何时停了一辆跑车,车旁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人穿着黑色毛衣,身形熟悉,长指间懒懒地转着一个金属打火机。 他低眸,看到脚边的猫,淡白色日光晃过竹林,在他侧脸上拓下三分亮色,清越斐然。 随即,他勾唇笑了一下,弯腰把脚边的猫抱起来。 程锦瞪大眼睛:“秦既南?” 这一声并未克制音量,秦既南连同他身边身着白衣的男生都抬眼看过来,目光里有微微的怔忪。 “这猫是沈如澈的,和他亲近也挺正常。”程锦嘟囔。 叶蓁默了两三秒,抬脚下楼梯,走到秦既南面前伸出手:“安安?” 安安缩在他怀里,不为所动。 秦既南低眸看着她,倒是他旁边的白衣男生开了口:“这不是阿澈的猫吗?” 叶蓁把目光移到他眼睛上,嗯了一声,淡淡解释:“我是他女朋友的舍友,安安放在我们寝室养两天。” “原来如此。”白衣男生笑了笑,“阿既,那就给她们吧,我们还要去医院。” 秦既南看着叶蓁的眼睛,无声勾了勾唇:“你自己来抱。” 这句话是对她说的,叶蓁抬眸,视线里男生长睫淡垂,看着她,眼下阴影隐约。 安安缩在他怀里,像是不愿意再出来的样子。 叶蓁伸着的手落下去,语气平淡:“它既然不愿意,那就算了。” “阿锦,我们走吧。” 程锦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被拉着离开了。 望着两个远去的身影,靳然挑眉笑了笑:“这姑娘,挺特别啊。” 长得够美,性子也够冷。 她来他怀里抱,八成能抱走,偏偏她一点儿不肯强求,丝毫不动手。 “不过我怎么觉得,她好像是冲你。”靳然侧眸,“阿既,你惹人家生气了?” 秦既南散漫地摸着怀里白猫,笑了一声:“她打一开始就不待见我。” “稀奇,还有不待见你的姑娘。”靳然笑眯眯去撸猫,顺口吐槽,“阿澈这猫叫什么名儿?安安?真够土的。” 秦既南手上动作一停。 日光渐盛,他视线落到花圃上的台阶,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幕画面。 月色如水,少女在台阶旁,皓腕玲珑。 靳然见他不说话:“在想什么?” “没什么?”秦既南低声轻笑,“只是忽然想起了,她不待见我的原因。” 第12章 回到宿舍,程锦还是懵的:“蓁蓁,我们为什么不把安安要回来?” “他不会给的。” “啊?你说秦既南吗?”程锦茫然,“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给,你们——” 说到这,她倏然止了声,眨两下眼,盯着叶蓁看。 叶蓁自知失言,微顿片刻,垂眸道:“安安喜欢他,他应该会照顾好的。” “哦——”程锦拖长尾音。 二人回到寝室,唐雪莹已不在寝室,估计是去图书馆学习了。 脱下外套,目光掠过猫砂和给安安睡的软垫,叶蓁脑海中闪过片刻的后悔。 她打开微信,和梁从音说了这件事,向她道歉,梁从音很快回复说没关系,沈如澈经常抱着安安去秦既南那,放在他那里不用担心。 放下手机,叶蓁轻轻吐了口气,她坐在椅子上去帆布包里找昨天孟颜给她的巧克力,想分给程锦尝尝。 帆布包里东西不多,无非只有几本书和手机充电器之类的随身物,巴掌大的盒子却左找右找也找不到。 叶蓁停下动作,仔细回忆自己是不是昨天把巧克力落在了演唱会场馆内。 应当是没有,昨晚回家的时候她还吃了一块。 在家。 叶蓁猛地从座椅上坐起来。 她吃完随手放在了书桌上,忘记塞回帆布包里。 程锦正在对镜刷睫毛,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吓死我了,怎么了?” 叶蓁拿下自己的外套套上:“我要回家一趟。” “回家?”程锦回头,“你不是刚从家里回来吗,诶——” 她的话还没说完,叶蓁已经匆匆离开。 两班地铁转公交,太阳出来了,风里夹杂着暖意,叶蓁跑到家门口时,额头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她站在门口,轻微地喘着气,过了几分钟,等呼吸稍微平复之后,才掏出钥匙开门。 锁匙转动,门推开的一瞬间,映入她眼帘的是客厅一尘不染的地板,延伸向前,餐桌旁垃圾桶黑色垃圾袋里静静躺着白色纹理印涂鸦的巧克力纸盒。 上午时分,太阳并不足以完全照进室内,空气寂静冷然,仿佛凝滞着薄薄的冰霜。 叶蓁脚步停在原地。 孟书华头发挽起,黑色毛衣下的腰背清肃,目光淡淡看过来:“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叶蓁低头,沉默。 孟书华冷冷道:“是发现自己忘带巧克力了是吗?这么急匆匆赶回来,怕我发现。叶蓁,我的话你完全当耳旁风是吗?” 她动动唇,还是没说话。 “我说过无数次,不许吃甜食,叶蓁,我是否对你太宽容?” “妈……” “你还记得我是你妈?”孟书华嗓音冷厉,“那你爸呢,你是不是还想去书房罚跪。” 叶蓁站在门边,门未关,穿堂风席卷过后背,随着孟书华的话,叫人战栗的凉意。 “如果再有下一次。”孟书华起身,“你也不必住校了,搬回家走读吧。” …… 回学校路上,叶蓁接到了孟颜打来的电话。 孟颜人在机场候机,闲着无聊给她打来电话,问她把钱给那位同学了没。 “还没。” “啊,你那位同学是菩萨吧。”孟颜惊讶,随即半开玩笑,“不会是男生吧。” 叶蓁坐在地铁上,微微顿了一下,嗯了一声。 孟颜反而愣住了:“还真是男生!蓁蓁,那你更要记得给钱了,不然欠人情……” “表姐。”叶蓁听到电话里的絮絮叨叨,头一次打断,轻声说,“我会给的,我现在有点事,晚上再打给你好吗?” “好。”孟颜听出自家表妹语气中的异样,识趣地挂掉了电话。 地铁呼啸而过,停在某一站,人潮上上又下下。 耳边恢复安静,叶蓁闭上眼,列车行驶声和人群的喧杂都仿佛某种白噪音,既近又远。 她头向后靠,心里空荡荡地灌着风,什么情绪都提不起来。 还需要有什么反应呢,又不是第一次经历,连难过伤心都多余。 叶蓁早已不记得幼时孟书华的样子,只记得爸爸去世后,妈妈病了一场,随即性情大变,不允许家里再出现任何彩色的物品。 不许她笑,不许她食甜,不许她像同龄人那样玩乐,餐桌上日复一日出现的,全是爸爸生前爱吃的菜。 叶蓁幼时不懂,只是害怕妈妈,不按她的规矩行事,便会被罚跪到书房里,爸爸的遗照前。 后来渐渐长大,知事之时邻居的风言风语也入耳,说怎么会有孟教授这样的妈妈,自己为丈夫守寡服丧就算了,还要折磨唯一的女儿。 她们的家,像是黑白电影的置景,孟颜卧室里有的玩偶玩具,孟书华统统都不许出现。 也不是第一次了。 耳边响起机械女声的播报,叶蓁睁开眼,下车,回到学校。 今天是周日,吃过午饭,叶蓁去了图书馆,她是学校图书馆志愿者的一员,要去值班整理书籍。 图书馆安静而空旷,空气中只有翻书声和写字沙沙声,她推着小推车,按照标号将书放回书架上,这是一项能让人抛却所有杂念,集中注意力的工作。 小推车里堆叠的书本渐渐变空,窗外的天色也一寸寸陷入黑夜。 最后整理完全部,叶蓁去向值班的林老师归还小推车,林老师笑着说她辛苦了。 走出图书馆,门口长长的台阶两旁亮着灯,昏黄静谧的光亮在学生们来往的脚步和谈笑中若隐若现。 叶蓁没什么胃口,回到寝室先洗了澡,出来时发现手机上有好几通未接电话,全是来自梁从音的。 她擦着头发,回了电话。 “蓁蓁?”电话那头,梁从音像是松了口气,“你总算接电话了。” “抱歉,刚才在洗澡。”叶蓁将电话开了免提,用毛巾擦着头发,“有什么急事吗?” 梁从音顿了下,口吻带了些不好意思:“算不上急事,但可能又要麻烦你一下。” “你说。” “秦既南来还安安了,他说他没什么照顾动物的经验,所以……可能还得麻烦你和阿锦几天。” 第14节 叶蓁一怔:“好,我去哪里接安安?” “他应当已经带着安安在我们公寓楼下了。” “现在?” “对。” 叶蓁擦头发的动作放慢,下意识看了眼桌上的电子时钟。 “他说他等你。”梁从音默然道。 叶蓁动动唇,应了声好。 挂掉电话,头发擦了五成干,叶蓁从抽屉中找出吹风机,轰隆隆的声音在耳边吹了五分钟,长发乱糟糟地萦面,她突然“啪”地一声关掉吹风机,拔下插头扔回桌面上。 身上穿的是长绒棉质家居服,叶蓁拉开衣柜,抽出一件长过膝盖的厚大衣往身上套,寝室门在此时被人从外面推开,凉气冒进来,程锦搓着手说冻死了。 程锦关上门,看见她的动作:“你要出去吗蓁蓁?” 叶蓁想到什么,手停在围巾上回头:“阿锦,秦既南来还安安了,正好你回来了,能不能下去接一下?” “我?”程锦指指自己,一脸难以言说的表情,“我正想跟你说呢,我刚才在楼下看见秦既南了,问他要安安,他不愿意给我,说在等你。” “所以。”程锦撇撇嘴,“只能你去了。” 叶蓁面无表情地抽下围巾,随手绕几下在脖子上。 程锦啧了一声,几分兴奋几分了然的语气,上来替她捋头发:“蓁蓁,我就说秦既南对你有意思,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叶蓁回头:“对沈如澈你可不是这幅态度。” “没办法。”程锦耸耸肩,“沈如澈的名声实在太差了。何况单论长相,我很难不为秦既南站个边。我们院那么多女生明里暗里喜欢他,我以前没什么感觉,刚才近距离说了几句话,他这长相和你一样,也太犯规了。” 叶蓁没搭话,看了程锦一眼,低头系着扣子。 “还有就是——”程锦眨了眨眼,“我第一次见有人能引起你这么大的情绪起伏,跟平常很不一样。” 她皱眉,程锦已经抬手捂住自己的嘴:“我胡乱说的,外面好冷,你快去吧。秦既南冻死无所谓,我心疼我们安安。” “那是阿音的猫。” “罪不及子女啦。”程锦撇嘴。 虽然已经立春,北城的晚上还是冷风簌簌,叶蓁走到门前,才发现楼下的梨树不知何时开了花,满树的淡白色,新雪一般。 秦既南就抱着安安坐在树下的石椅上。 他穿着黑色连帽抽绳卫衣,安安在他怀里很活泼,一直在抓着帽子上的抽绳玩,浑身毛色雪白,两颗眼睛像蓝宝石。 秦既南微微往后仰,双手把安安抱起来,四只粉色软垫猫爪在空气中乱挥,他靠着树笑出声,鸦黑头发上飘落几片淡色梨花,连背影都是清朗柔软的少年气。 叶蓁脚步微停,默然注视片刻,走上前去。 秦既南仿佛如有所感般,在她靠近时就回了头,安安趴在他臂弯里,也抬起头冲她绵绵地喵了一声。 叶蓁目光落在安安身上,小猫雪白可爱,单纯不谙世事的样子,对她的陌生感好像少了一些。 她微微弯腰,伸出手。 安安试探性地伸出了一只小爪子,轻轻搭在她掌心,软绵绵的。 她安静地看着它。 少女穿着白色大衣,羊绒材质轻暖如雾,乌黑柔顺的长发垂落在肩后,身前,丝绸一般的质感,散发着洗护用品的潮湿香气。 秦既南低着眸,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她脸上滑过。 安安只放了一只爪子,显然还是有些犹犹豫豫的,叶蓁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干脆也在石椅上坐了下来。 她和秦既南之间隔了一只猫的距离,刚坐下,听见布料摩擦声,随后,秦既南递了个东西过来。 “巧克力。”他的声音一如既往懒散清淡。 叶蓁原本不想要的,但她微一侧眸,目光却定格在方形巧克力包装纸上。 上面印着品牌名“cluizel”。 秦既南微抬了下下巴看她,长指洁白修长。 刹那间的犹豫,身体先于大脑一步接了下来,薄薄而小巧的一片,指尖不小心触碰到男生的指尖。 这么冷的夜里,他只穿一件卫衣,皮肤竟然还是热的。 秦既南明显也感觉到了,他笑了下,自己也剥了块巧克力放进嘴里,啧一声:“冷?” 叶蓁顿了下,没理他,垂眸剥开包装纸,苦涩的可可味很快在舌尖化开。 好苦,她轻轻蹙眉。 包装纸翻过来,上面显示的可可含量太高了,没有孟颜带给她的甜。 秦既南偏眸,捕捉到她的小动作,后知后觉:“很苦吗?” “还好。”她面色如常。 “下次给你带甜的。” “不用了。” 三个字一出,周围空气霎时寂静了几分,不过眨眼间,秦既南打破沉默,歪头问她:“你不开心?” 叶蓁皱了下眉:“没有。” 她察觉到秦既南的视线在她脸上微微凝睇,随后,他侧身靠近,安安从他怀里爬到了她腿上。 怀里忽然扑进温热的柔软,叶蓁低头,和一双漂亮的蓝眸对视,安安仰着头窝在她怀里,喵呜两声,可爱得让人心像冰激凌一样融化。 她忍不住抚摸了两下。 秦既南的声音从一旁懒洋洋传来:“我周六本来要去演唱会的,突然发生了点急事没去成。” 叶蓁低着头,不冷不热:“关我什么事?” 他还是笑着:“失约与人,总得解释一下。” “我和你没约。”叶蓁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抽出信封,撂到秦既南怀里,“门票钱和医药费都在里面了,你看看少了没。” 秦既南低头查看,信封里装着一叠现金,他笑了一声,放回去:“我不要。” “为什么?”叶蓁抬眸。 “我为什么要?”他靠着梨花树干,姿态散漫张扬,“门票没花我一分钱,我反过来收你的钱,那我成什么了?” “秦既南,你讲不讲道理?” “我怎么不讲道理了?” “我不想欠你的。”叶蓁觉得这人耍无赖的天赋真是高。 “那成啊。”秦既南眯眯眼笑,“拿别的东西还呗,比如你手上的银镯子看上去就不错。” 叶蓁顺着他的话低眼,看到自己左手带着的素色银镯,那是外婆在她出生时候送的,原本是一对,后来长大了戴不下,外婆便带着她去首饰店,把两只重新打成一只再继续戴。 “不给。”她冷声拒绝。 秦既南无辜耸耸肩:“那就没办法了,不然你请我吃顿饭也成。” “秦既南。”叶蓁嚯得一下起身,忍无可忍,“你是不是有病。” “生气了?”他仍旧靠在那,肩头黑色卫衣上掉了几片花瓣,弯了弯唇,“我真心来给你道歉来着,怎么又把你惹生气了。” “你道什么歉?”叶蓁把安安探出来的头按回怀里,面色十分不虞。 秦既南抬手捻落梨花,语气十分认真:“我记得刚开学的时候,阿澈还没给安安取名字,我带着它在花圃那碰见你,当时我随口胡诌了一个名字,好像不小心冒犯到学妹你了。” 他一本正经地胡编乱造,叶蓁压根不信,长睫掀起:“那你还真是厉害,天底下那么多字,刚刚好就诌到了我的名字。” “是,我也觉得很巧。”他慢悠悠地思忖,“或许这就是缘分,学妹,你觉得呢?” 回以他的是砸到怀里的信封,几张钞票散落出来。 叶蓁抱着安安转身就走。 第13章 沈如澈这一病在医院躺了一周,安安也放在寝室养了一星期。 程锦恩怨分明,纵使和梁从音再过不去,也没有亏待安安,全寝室属她最疼小猫,不过短短一周,给安安买了许多玩具和毛垫。 只是白猫生性安静,更多时候只是懒懒地趴在阳台晒太阳,一副高贵傲娇模样。 也不知道学了谁。 周五下午,全校公休日,梁从音从医院回来,给寝室每个人都带了礼物,抱歉给她们添麻烦的同时也感谢这一周对安安的照顾。 礼物不轻不重,每人一支口红,同样的豆沙玫瑰色,百搭不挑人,价格不低也不至于叫人感到负担。 叶蓁还记得大一上学期刚开学时,宿舍里到处都是灰尘,叫人无处落脚,梁从音便从身后碰了碰她,递过来一包湿巾。 梁从音做事一贯周到。 叶蓁和唐雪莹收下了那支口红,程锦却没要,视线一瞥哂笑:“我有一抽屉的口红,你自己留着玩吧。” 她说着还不忘挑剔地挖苦梁从音:“怎么跟了沈如澈还用这种一两百的口红,他至于抠门到这份上吗?” 梁从音也没恼,只是笑笑,口气温柔:“你要是不喜欢,那我请你吃饭可以吗,蓁蓁说你照顾安安最多,我想好好谢谢你。” “别介。”程锦立马松开怀里抱着的安安,脸一转,“我收不起您的这份感谢,赶紧把猫带走,寝室里难闻死了。” “好。”梁从音无声地叹了口气,“我等下就把安安抱走。” “赶紧赶紧。”程锦不耐地挥挥手。 安安的东西有些多,猫粮猫窝,以及若干程锦给它添置的小零食和玩具。 叶蓁见状起身,帮着梁从音一起收拾:“我帮你一起搬下去吧。” “没关系的蓁蓁,我已经够给你添麻烦了。” “没关系。”叶蓁掏出手机查看时间,“刚好我也要下楼,学生会待会儿要开会。” 梁从音后知后觉想起来这件事:“三点对吧。” 第15节 叶蓁点了点头。 二人把安安的东西收拾完,装进一个大箱子里,梁从音先一步抱起箱子,让叶蓁抱猫。 出门前,叶蓁把安安抱到程锦那,低声问她要不要道个别。 大小姐原本赌着气在电脑上乱敲一通,文件上显示的全是乱码,闻言转了个头,目光里有几分委屈。 叶蓁知道她的性格,把安安放到了她腿上。 程锦低头一言不发地抚摸着安安,睫毛垂落,尽是不舍。 梁从音等在门口,无奈地弯了弯唇。 没等多久,程锦把安安放回了叶蓁怀里,哼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回头我也养一只。” 叶蓁笑了笑,挎上自己的帆布包,抱着安安和梁从音一起下楼。 “她刚才的话你别往心里去。”走下一级楼梯,叶蓁对梁从音说。 “我还能不了解阿锦嘛。”梁从音弯唇淡笑,“她一直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她不高兴,说我两句也没什么。” 叶蓁轻轻叹口气表示赞同:“阿锦是这样。” 说着话,梁从音注意到了叶蓁背着的帆布包里的电脑:“你待会儿不是要去开会呢,怎么还带着电脑。” “我晚上有课。开会估计一个小时,中途的时间我就不回寝室了,想着带电脑提前去教室写论文。” “今天不是周五吗,你晚上有什么课?” 叶蓁偏头:“选修课,经典电影赏析。” 梁从音微微挑了挑眉:“这个课很好诶,我上学期选修就是上的这个,过去纯看电影,教授也不点名。” “一次也不点吗?” “唔……好像有时会抽点。”梁从音也不确定。 叶蓁扶额无奈:“那还是要去。” “还好啦,就当去看电影啦。大教室黑漆漆的很多人,还是蛮有趣的。”梁从音安慰她。 她们法学院对于选修课的学分要求是12学分,一学期最多可修两学分,且12学分里必须包含艺术、理工、经管三种分类。 经典电影赏析作为两学分的艺术类选修课,轻松又有趣,一直是选修课里的热门。 二人聊着天下楼,叶蓁远远便看见公寓门口的沈如澈,他没坐在车里,也没像上次一样等在沙发那,反而正蹲在门口的梨花树下捡落花。 叶蓁和梁从音走到他面前,才发现他竟然把外套脱了,铺在地上,用来盛落花。 梁从音把箱子放在石椅上,瞬间急得跺脚:“你又不穿衣服,刚从医院出去你还想回去吗?” “不会的音音。”沈如澈蹲在地上回头,讨好似得向梁从音笑,“你看现在太阳多好,我一点儿都不冷,真的。” 他说着伸出手给梁从音握,梁从音却微微冷下脸,手往兜里一揣。 她左摸右摸,忽然皱了下眉:“我手机好像忘寝室了,蓁蓁,你把安安给他就行,我回去拿个手机。” 叶蓁点头应好。 梁从音匆匆走后,叶蓁弯了下腰,想把安安送到沈如澈怀里。 谁知地上的少年没接,仍然蹲在原地,支着脸看她,突然冒出来一句:“你就是既南哥喜欢的那个女生吗?” 叶蓁动作顿住。 眼前人很难让人生出恶感,或许是从小被保护得太好的原因,沈如澈看起来总有种难言的天真和幼稚之感。 但他的话难免让她语气淡下来:“接一下安安。” 沈如澈没接,他眉眼软下来,乖乖模样,轻扯她的袖子:“美人姐姐,陪我聊一会儿天嘛,音音还没下来,我一个人捡花好无聊。” “捡花做什么?” “好看啊。落红不是无情物嘛,它们被扫进垃圾桶多可怜。” 叶蓁一时无言。 沈如澈仰脸看她,忽然嘟囔道:“不知道既南哥喜欢你什么,冷冰冰的,一点都没有我们音音好。” 叶蓁笑了:“你很喜欢阿音。” “当然喜欢了。”沈如澈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音音又好看又温柔,我为什么不喜欢她。” 他的口气稀松平常,像说一件合眼的瓷器,或者是一支美丽的花一样。 叶蓁不由得低头瞥一眼他的神情。 午后阳光金灿灿的,映过满树薄白的梨花落到她脸上,更显得她肌肤胜雪,唇色绝艳。 沈如澈歪头看了她一会儿,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好吧,你确实比音音漂亮,但我还是最喜欢我们音音。” 叶蓁垂眸,没什么表情,把安安小心地塞到他怀里。 将安安宠归原主之后,叶蓁向游之楼走去。 这次开会是要确定分配新生舞会的组织工作,她推开会议室的门,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三三两两在闲聊。 叶蓁仍旧坐到沈清央的身边,二人聊着天,沈清央得知她在写课程论文之后,爽快大方地将自己以前的论文发给她做参考。 又等了一会儿,学生会主席徐行知推开门进来,和他一起来的还有秦既南。 门开的那一瞬间,叶蓁明显察觉到有束视线落到自己身上。 她顿了顿,并未抬眸,那目光停留片刻,便也移开。 周围和秦既南打招呼的声音此起彼伏,男生懒洋洋地应着。 大学本就是个小社会,交朋友不像初高中时那样纯粹,秦既南身份家世摆在那儿,走到哪都是众星捧月。 这次开会理清了各个部门的任务,叶蓁程锦和另外两个女生被推选成在门口检查邀请函的礼仪,其中一个女生大胆地问她们应该穿什么样的礼服。 “你们和国标领舞队的礼服都由外联来租。”徐行知扶了下眼镜,看了眼秦既南,视线又落到叶蓁身上,温和开口,“叶蓁,你拉个群,负责和阿既对接吧。” 叶蓁顿了下,徐行知已经在安排别的任务。 她本来就没有理由拒绝,只好垂眸打开手机,把礼仪和国标领舞的都拉进一个群。 最后只剩一个人,叶蓁从大群里找到秦既南的微信,他的头像仍然是那张灰白调的照片,颓丧与孤独感,并不似本人张扬。 微信名也很简单,只有一个字母【s】。 沈清央侧眸瞥到她手机,笑了下:“要加他?” 叶蓁回神:“嗯,主席不是让我对接吗。” 她说着点下了添加好友的那个选项,验证信息和备注里什么都没输,一片空白地发送了过去。 手机微微震动,她看到对面的人垂眼看了一眼手机。 屏幕上跳出一条微信验证消息,秦既南抬指滑开,落在眼里的正是不久之前拒绝过他好友申请的那个头像。 顶着一张微皱的画布,上面被人用浅灰色的炭笔随意地画了几笔,烟雨寥寥般清冷。 一点也不看不出是个漂亮姑娘。 他懒懒地盯了几秒,一旁的沈如澈凑过来:“既南哥,这谁来加你。” 秦既南随手点下同意,勾了勾唇:“你猜。” - 开完会下楼的路上,秦既南手机连续响了几次,他瞥到屏幕上来电人,不甚耐烦地按掉,最后索性直接关机。 片刻后,电话直接打到了沈如澈手机上。 “既南哥。”沈如澈哭丧着脸,把手机递上去,“秦伯伯的电话,我不敢直接挂,要不然你接一下吧。” 冰凉屏幕贴到耳边,秦既南低头抽了一根烟,听着电话里斥责的中年男声,随手滑动着打火机滚轮,猩红火焰在掌间明明灭灭。 “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秦廷山冷声道,“今晚回来吃饭,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秦既南无所谓地笑了一声:“没空。” 说着他就想挂断电话,手将要落下去时,电话那头突然出现一道苍老女声:“阿既。” 动作一顿,秦既南把手机重新放回耳边:“奶奶,您不是在老宅修养吗,什么时候过来的?” “奶奶想见见你,今晚回来吃顿饭吧。” “想见我还不容易,您说一声我随时都能去三看您。” “回来吧阿既。”老夫人笑着叹息了一声,“奶奶等你。” 电话挂掉,秦既南随手把手机抛回去,沈如澈手忙脚乱地接住:“既南哥,你回家吃饭吗?” “回。”秦既南迈开长腿,撂下一个字。 “那我不跟你回去了哥。”沈如澈对着他的背影喊。 车开进绿府园时天还未曾黑,绿茵道上已经渐次亮起明亮路灯,清幽自然的环境中错落掩映着为数不多的别墅庄园。 秦既南打开车门,钥匙随手扔给门口的佣人,穿过庭院花园,张口便问迎面而来的老管家:“林伯,奶奶呢?” “老夫人在餐厅等您。”林伯低声道,“庄小姐也在。” “庄小姐?”秦既南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我爸的新欢。” 林伯不敢如此妄议,只隐晦道:“董事长月前在画展上认识的,与董事长很投缘。” 秦既南简直要笑出了声,穿过一道道灯火通明的长廊,餐厅中热气飘散,他远远便看见许仪华戴着老花镜在盛一碗汤,并吩咐人放到他的位子上。 “我人还没来您就盛汤,”秦既南上前扶住老人家坐下,“奶奶,您不怕冷了吗?” “你这孩子怎么回来不声不响的。”许仪华嗔怪地打了他一下,“吓奶奶一跳。奶奶这不是看汤太热,给你晾着,方便你回来便能喝。” “您亲手盛的汤,再烫我也喝。”秦既南吊儿郎当的,切换一副哄人口气,桃花眼上扬,端得一副风流英俊模样。 许仪华一向最疼爱这个孙子,不过短短几句话便被他哄得心花怒放。 祖孙二人其乐融融的时候,门外又走进了两人,秦廷山沉声唤了一句“阿既”。 这一声砸进空气里,像烟一般散开,没能引起任何波澜,餐厅中的佣人不是第一次见这般尴尬场面,纷纷屏气凝神。 “秦既南!”秦廷山声音中带了怒意。 许仪华拍了拍孙子的手,给了他一个眼神。 第16节 秦既南松开奶奶,双手张开懒散倚在椅子里,视线落到不远处的两人身上:“爸,你又换秘书了?” 秦廷山身旁站着的女子年轻漂亮,年龄最多不超过25岁,看上去倒是自带一股文青气质。 被人张口如此下面子,她面色难堪,轻轻咬唇看向身旁的秦廷山。 秦廷山眉头紧皱,呵斥:“你有点规矩,这是庄阿姨。” “阿姨?”秦既南倏然一声笑,“不知这位小阿姨年龄几许,是和我同龄,还是比我大上个两三岁?” 秦廷山气血上涌:“混账。” 秦既南却收回了视线,端起桌上小碗,几口将已经放凉的竹荪鸡汤饮尽。 “奶奶,您好好养身体,明天我去三叔那里看您。我今晚还有课,就先走了。” 许仪华无声叹气,知道留不下他了,拄起拐杖嗔怪:“你这孩子,有课也不早说,就别来回跑一趟了。” “喝一碗您盛的汤不亏。”秦既南扶着老人家坐下,“您别送了,我先走了。” 他说着掠过脸色十分难看的秦廷山,径直扬长而去。 回到车里,周遭倏然寂静。 秦既南神情变得淡淡,咬着一支点燃的烟,单手转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去查看课表。 好像有一节选修是在今晚开课。 看到是电影赏析时,他变得兴趣索然,车停在第三教学楼下,抄兜进了教室。 离上课时间还剩五分钟,教室内灯还亮着,秦既南从后门进,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最后一排角落的叶蓁。 选修课教室大,来上课的人不多,零星遍布在教室角落。少女面前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一个白色保温杯,杯口热气氤氲,她身体微微前倾,纤纤长指在触摸板上轻滑,似乎在聚精会神地阅读一份文献。 秦既南后退几步,仰头确认自己没进错教室。 屏幕前落下阴影,叶蓁迟钝几秒,注意力才从笔记本上抽离。 鼻尖浮上清苦尼古丁与松木混杂的香气,刹那间勾起她敏感神经,叶蓁偏头,一身松散黑衣的男生已经在她身旁坐下。 他双手空空,长指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银色打火机。 空气沉寂的片刻,是她与秦既南对视,男生双眸漆黑深邃,眼尾微微上挑,天生勾人想献吻的弧度。 说不清道不明。 叶蓁面色平静,移开视线时,秦既南忽然将黑色飞行员外套脱下。 “差点忘了。”他漫不经心将昂贵外套折几下,塞入桌洞,“你不喜欢烟味。” 第14章 话音刚落,大教室内的灯被人灭掉。 教授在讲台上拉开黑板后的大幕,而后说这节课只观看电影,不进行点名。 这话说了没多久,教室内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不少人抱着包猫着腰从后门逃走。 叶蓁在光线暗下来时便合上了笔记本电脑,投射在她脸上的冷白光随之消失,少女将笔记本塞入书包。拉过保温杯垂眸轻轻抿着热水。 讲台上教授已经在播放电影,一贯是从最经典的电影开始播放,听到声音时叶蓁正好抬头,片名映入她眼帘。 《肖申克的救赎》 一部经典得不能再经典的电影。 没耐心上课的人走完之后,教室内剩下的人都是来看电影的,气氛变得安静,大家或靠椅背或趴在桌子上注视屏幕。 她微微偏眸,余光里的男生单手撑着脸,懒懒掀睫之后,又兴致缺缺地垂了下来。 叶蓁又喝了一口水,冷不丁开口:“你不走吗?” ? 清泠如初雪的嗓音入耳,秦既南困意顿消,偏头:“你问我?” 她瞥他一眼,像是在说不然呢。 这一眼平平淡淡,于暗色中却显得勾人心魄,秦既南改为双指托颌看向她:“你是在让我逃课吗学妹?” 叶蓁顿了下,握紧杯子,轻轻皱眉。 她不该同他说话的。 没得到回答,秦既南也没恼,懒懒散散地向后靠,开始当着她的面点开她的微信头像,翻看朋友圈。 他的手机没贴防窥屏,就那么呈现在叶蓁面前,她朋友圈的内容寥寥无几,统共不过几条,大多数都是祝福孟颜生日快乐。 甚至不用滑,一眼就能看完。 叶蓁移开目光,将注意力放到讲台屏幕上。 电影放到男主刚刚进入监狱,铁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他像其他新犯人一样,在无数老犯人的注视下走进这所名为肖申克的监狱。 任何一个你不喜欢又离不开的地方,任何一种你不喜欢又摆脱不了的生活,就是监狱。 秦既南在黑暗中偏头。 叶蓁正双手握着杯子,安静地看着电影。 她做什么都很认真。 从初见,到她一言不发地在医院里挂水,他要她去上课,她如约出现;收了演唱会门票要给钱;别人托她养猫,她照顾妥帖从不推辞。 好像做什么都一板一眼的,无所谓开不开心,喜不喜欢。 像正在播放电影里的男主角安迪一般,周身笼罩着一层特殊磁场,将她整个人和世界隔离开来。 这电影秦既南看过多遍,熟悉到台词如课文,压根不需要再重温。 昏暗大教室里,叶蓁看着电影,他看着她。 幕光在少女脸上明明灭灭,映出她所有的失神和入神,她周身香气清淡温暖,秦既南凝眸片刻,无声笑了下。 好学生的字典里看来没有缺课一说。 电影放了两个多小时,教室里越来越安静,影史经典的魅力便在于此,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让人深陷其中。 演职人员名单开始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教授啪一声打开了灯,而后挥手说下课。 叶蓁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下,随后低眸,开始收拾东西。 桌上的一只白色钢笔突然咕噜咕噜顺着桌沿滚下去,叶蓁怀里抱着帆布包,刚想去拦的时候,那支钢笔已经掉下桌面,稳稳落进了秦既南的掌心。 他长指轻转,女士钢笔在男生手里显得格外小巧,像一支细长的烟。 叶蓁抬头,秦既南已经把钢笔递到她面前。 她伸手去接,拽住钢笔一头,他却没松手,反而稍一用力,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些。 男生肩膀宽阔,气息瞬间包围了她。 “秦——” “请你吃夜宵好不好?”秦既南低眸和她对视,不知是否因为夜色已深的原因,叶蓁竟从他眸中察觉出令人心悸的温柔。 “不好。”她口吻微冷,偏过头避开对视。 “那你请我?” 他勾唇笑着,嗓音浸着散漫和倦哑,好似羽毛一般轻柔地抚过人耳畔。 叶蓁一顿,霎时收了手,自顾自收拾剩下的东西。 她绷着一张小脸,片刻后又转头,深吸一口气,向身旁对着光玩她钢笔的人说:“钢笔还我,我请你吃夜宵。” “真的?”秦既南回眸,半挑眉。 “真的。”叶蓁伸手。 他扬眸笑了下,把钢笔放到她手里。 这人果然是天生不怕冷,一件单毛衣在教室里坐了两个小时,掌心还是温热的,连带着钢笔金属外壁也触手生温。 叶蓁随手塞回包中,起身往外走,秦既南随手捞出被她折叠的外套,跟了上去。 他慢慢悠悠的,一句去哪儿吃夜宵还没问出口,叶蓁忽然在前面停步。 她转身,款式简单的白色大衣被她穿得风姿绰约,少女对着他轻抬洁白下颌:“看一下手机。” 秦既南脚步一停,心生疑惑,低头划开手机屏幕。 因为没有备注,昵称名为【十秦】的微信好友给他发来了一封红包。 “请你吃夜宵。”是十秦也是叶蓁的姑娘在几步之外泰然自若,“我平时夜宵就吃这么多钱,学长别嫌弃。” - 过了没几天,再打开和秦既南的聊天框时,那封红包已经超时未接收被退回。 叶蓁不意外,她调出聊天框打字,准备问问秦既南礼服的事。 打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叶蓁退出聊天框,转而打开了之前拉的群聊,把刚才打的文字复制过去,在群里直接艾特了他。 她称呼他学长,客客气气的态度询问。 发完之后,叶蓁就把手机放桌子上没管。反倒是程锦看到她的信息,笑出了声:“蓁蓁,你也太公事公办了吧。” 叶蓁爬上床,将棉绒四件套拆下来,天气转暖,今天太阳好,她准备把被子抱出去晒晒,闻言回头:“他回了吗?” “没有。”程锦耸耸肩,“倒是外联的另一个人出来回你了,说帮你问问秦既南。” “好。”叶蓁回头继续拆被子。 “这方曜该不会也喜欢你吧,这么殷勤。”程锦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玩手机,面前电脑里还放着专业相关的网课,她听得烦了,伸手按下暂停。 “方曜是谁?” “也是外联的,跟我们同级,好像是经济学院的吧。”程锦来了兴致,“就是那个戴眼镜的,长得还可以,听说性格和人缘都不错。” “不认识。”叶蓁抱着被子爬下床。 “你记不住也正常。”程锦剥了个棒棒糖塞嘴里,低头滑手机,忽然诶了一声,“秦既南回了。” 第17节 “他发了一个工作室的地址,说让我们去那里,周五周六都可以。” 叶蓁蹲在地上整理四件套,闻言想了想:“那你帮忙问一下其他人想什么时间?” “ok。”程锦欣然,“肯定是周五下午呀,大家都没课,不对蓁蓁,你是不是有选修?” “是晚上,没关系,下午可以去。” “好。”程锦将棒棒糖咬得咯吱咯吱作响,“这家工作室好像不是学校附近的。之前学生会办活动不都是去学校外面的礼服店租衣服吗,为什么这次这么大费周折。” “应该是因为你吧。”她眨眨眼,拖长音调,“秦既南过分了,这么偏心。” 叶蓁将脏衣服按进衣篓的动作一顿。 洗衣房里人不多,叶蓁关上洗衣机的门,启动按钮,在轰隆隆的转动声中靠在窗边。 冰雪完全消融,春意渐浓,中午时分阳光刺目,她背对着阳光,再次打开和秦既南的聊天框给他发信息:【学校附近的礼服店租衣服会不会更方便?】 亮光折射到手机屏幕上,屏幕反光看不清,手机微微震动,叶蓁抬手遮了一下,看到秦既南回的信息:【配不上你。】 懒散简单的四个字,她甚至能想象到他发出这句话时淡淡勾起的唇。 叶蓁睫毛微动,微微蹙眉,不知是不是日光太盛的原因,她遮光的手背冒着隐隐的灼烧感。 时间地点都敲定,周五下午,国标队领舞的人和叶蓁几人在工作室门口汇合。 从出租车上下来,同行的一个女生“哇”了一声。 眼前的工作室是在商业中心中单独起的一座五层小楼,外形设计精致而时尚,穹行入门处是用烤漆工艺绘出的一串英文字母当店名。 “这里……” “一看就很贵。”有国标队的男生点评道。 “又不用我们出钱。”程锦倒是非常安然,挽上叶蓁的手往里走。 她大小姐气势足,进店之后泰然自若,向店员报出学校的名字,店员很快请来店铺主理人,带着他们往二楼去。 “叫我luna就好。”短发短皮衣的女造型师对众人嫣然一笑,伸手拉开一道长帘,“阿既和我说过要求了,这些是为你们准备的衣服,男士试衣间在走廊左边,女孩子们的在右边。诸位可以先试,有什么需求和她们说就好。” 她说着随手一指旁边的店员。 衣架上整齐罗列着数十条男士女士的礼服,款式风格类似,看起来像出自同一品牌的同一系列。 女生们天生对漂亮衣服抱有极大热情,在帘子掀开时便眼睛一亮,此刻更是稍有些迫不及待地上前试衣服。 几个男生就没什么好选的,不过都是西服套装。 叶蓁落后几步,想等其他人挑完,拿最后剩下的一件。 luna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她的高跟鞋细挑,双手交叠身后,状似闲聊般开口:“这些都不喜欢?” 叶蓁回头,稍有些惊讶,礼貌摇头:“不是,是都很好看,所以穿哪一件差别都不大。” luna眼尾挑着细长眼线,目光从她脸上滑过,啧了一声:“这就是大美女的自信吗?” “没有,是实话。” “我倒觉得这些都不适合你。”luna微一挑眉,捉过她的手,“跟我来,帮我试一件衣服。” 叶蓁还没反应过来,脸上满是愕然,被luna拉去了一楼的试衣间。 luna让店员推来一件蓝色的衣服,连人带衣服一起塞进了试衣间。 叶蓁和礼服面面相觑。 那是一件湖蓝色的抹胸长裙,一片片孔雀蓝羽毛重重叠叠构成裙身,细小精致的刺绣钉珠花卉收束在纤细腰间,交相辉映,整条裙子像一件艺术品,精致华丽,灵动又优雅。 luna靠在试衣间外敲了敲门:“你先穿,要拉拉链的时候我进去帮你。” 叶蓁一时手足无措,默然片刻后脱下自己的外套。 秦既南推开店门时,luna刚帮叶蓁整理好衣服头发,她拉着叶蓁来到一面巨大的穿衣镜前,按住她的肩膀,双眸中满是赞叹:“太合适了,你怎么会这么适合这件裙子。” 光滑可鉴的镜面中照出少女纤秾合度的姣好身段,胸是胸,腰是腰,处处显得不盈一握。乌黑蓬松长发半落身后,半掩身前,锁骨如同一方伶仃冷玉,浴在暖色顶光下,变成象牙一般的质感。 她的肩头裸着,脖颈白到薄弱,淡淡地与镜对视,修长舒展,一身孔雀蓝羽毛仿佛天生是她身上长出的翎羽。 周围几个见惯明星美人的店员都纷纷失神。 秦既南脚步微顿,随手拿过架子上的一条羊绒披肩,走过去从身后披到她身上。 叶蓁远远从镜中便看到他,皱着眉回头,原本裸-露的肌肤很快被温暖的羊绒包裹,秦既南掌心力道虚虚握住她肩,她偏头的刹那唇凌空擦过他的下颌。 “luna。”他随即回头道,“你这里的空调温度是不是低了点儿。” luna在他走近时便退后了几步,闻言差点气笑了,抱胸:“秦既南,你别太过分,人姑娘都没说冷,你在这儿心疼个什么劲。” 羊绒流苏披肩交叠在胸前,叶蓁稍一挣脱,从秦既南怀中离开。 她转头去问luna,语气温和:“luna,我可以脱掉了吗?” “怎么了?”luna的注意力很快被她吸引过去,“哪儿不合身吗?是不是腰那里有点松,你腰太细了,有60吗?”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去用手摸腰部是否真的大了,不小心触到叶蓁冰凉的手后心里一惊。 她是真的冷,一楼空调不如二楼暖,店员和包括luna自己都穿的毛衣,故而没有察觉到。 luna刚想喊店员,耳边已经响起了那位刚来的主儿的声音,他吩咐人去调温度,又叫人端杯热水来。 能让秦既南做到这份上…… luna眯了眯眼,正色去看叶蓁,一副敬佩的口气:“可以啊妹妹,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叶蓁张了张嘴,知道她误会了,想解释又显得欲盖弥彰,只好叹口气:“luna,我可以脱掉了吗,穿太久怕弄脏你的衣服啊。” “不会啊,这本来就是准备给你的。”luna理所当然道。 叶蓁迷惑。 luna摆摆手:“楼上没有你的,这件是阿既一眼看中挑给你的,他的心快偏到天边去了,还跟我说,把这件给最漂亮的那个。” 她拍拍叶蓁的肩:“安心穿,它真的很适合你。” 叶蓁沉默片刻,坚持:“我不穿这件,抱歉。” “为什么。真的很好看啊。” 叶蓁摇摇头,转身拉开试衣间的门想换掉,门将合的瞬间,忽然伸进一只青筋分明的手扶住门框,秦既南高挑颀长的身形靠在门边。 她猛地一惊,后背肩胛骨靠上冰凉背板,和他拉开距离。 地面上投落两道人影,随裙摆的微晃纠缠在一起。 叶蓁很快冷静下来,凉声:“秦既南——” “为什么不愿意穿?”他问。 “没有为什么?” “你不愿同我扯上关系?”试衣间门在秦既南身后合上,逼冗空间越发显得男生肩宽腿长,他单手抄兜,下一秒倾身靠近,“还是单纯讨厌我?” 呼吸难畅,叶蓁拢着披肩,一楼调高的空调暖气仿佛是从脚底来,让她每一根神经都紧绷发烫。 她猛地偏头,秦既南近在咫尺的呼吸微灼,她知道他一向不怕冷,他也知道她怕冷得要死。 他长指轻绕着叶蓁垂在腰间的流苏,羊绒质感,让他想起方才惊鸿一瞥的肌肤。 “秦既南——”叶蓁已经微微咬牙,声音在发颤。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叶蓁。”他俯身,攥住她的目光,语调轻轻,“你讨厌我吗,只要你回答是,我保证从你的生活里消失得干干净净。” 叶蓁避无可避地和秦既南对视。 他生有一双过分好看的眼睛,双眸微垂,狭长眼尾之上一道深褶,缱绻欲吻的弧度。 对着这双眼睛,她说不出那个“是”字。 她不是他,神佛之前也无畏。 “叶蓁。”秦既南绕流苏的手指转而改为绕她的发尾,仿佛很听话,“你怎么不回答?” 叶蓁轻咬牙,倏然伸手,猛地将他推开。 秦既南不设防,微微踉跄,后背撞上墙面,低低笑出了声: “好学生,怎么撒谎都不会。” 第15章 从试衣间出来, 叶蓁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秦既南靠在外面等?她,手中端着白色马克杯,釉质均匀的杯口冒着缕缕热气, 男生手指骨节分明, 青筋浮在冷白肌肤上。 叶蓁冷着脸绕过他,秦既南顺手将马克杯一放, 两步追上她。 楼梯是大理石材质, 踏上去的脚步声明显,身后人始终不紧不慢地跟着,叶蓁突然停步转身,居高临下看着秦既南。 他差她几级台阶, 松松抄兜立着,对上她的目光, 唇角微扬。 “真不喜欢?”他问那?件孔雀蓝长裙。 叶蓁长睫冷冷垂着:“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款式, 我?叫luna去找。” 叶蓁皱眉,声音里染上几分恼意:“秦既南!” 她压低了声音喊他的名字,嗓音像春风吹过廊下?风铃,清清浅浅地勾进人心里。 “楼上都是人。”她说着转身, “你别再跟着我?了。” 秦既南微顿, 手中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催命般的着急。 他扫过一眼来电人, 眉头一皱,转身下?楼接电话。 - 叶蓁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直到一行人离开?工作室,她也没再见到秦既南的身影。 她和其他人一样, 挑了一件普通的黑色礼服裙,luna甚为可惜:“真的不穿那?件吗?” 第18节 叶蓁摇摇头:“抱歉。” “好吧, 你不穿我?也勉强不了,只是可惜了阿既的心思?。”luna耸耸肩,随后八卦道,“你和阿既是在谈恋爱吗?” “不是,我?们只是同学。” luna惊讶地捂住嘴,随后乐不可支:“相生相克啊,让阿既整天眼高?于?顶,总算遇到克他的了。” 她说着掏出了一张名片,大大方方递到叶蓁手里:“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妹妹?” 叶蓁犹豫片刻,还是礼貌地接下?:“叶蓁。”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对。” “好美的名字,很?衬你。”luna拍叶蓁肩,“我?和秦既南不一样,蓁蓁你可别认为我?和他是一伙的。” 她如此自来熟又?亲切,倒让叶蓁无法拒绝。 名片是雾黑色的,设计很?独特,烫金的英文名之后,还跟了一个小小的真名:靳玥。 叶蓁塞入随身包的夹层。 试完衣服,一行人挥手道别,各自分开?回学校,叶蓁和程锦一起,大小姐订了餐厅要去吃饭,路上程锦好奇:“刚才luna拉你去一楼做什么?” 叶蓁顿了片刻,还是如实?说:“试一件礼服。” 程锦眨眨眼,拖长音调“哦”了一声,看破不说破的样子。 都是成年人,她懂得?恰到好处的分寸。 程锦订的餐厅是预约制,很?昂贵,来到门前,叶蓁犹豫,程锦从包里掏了一张卡出来:“我?爸是会员,有储值,放心吃。” “可是……” “你跟别人客气就算了蓁蓁,还要跟我?客气嘛。”程锦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进去。 一餐饭吃完,离晚上上课只剩一小时,叶蓁自己坐地铁回学校,程锦则另约了朋友在外面玩。 她先回寝室,推开?门一片黑暗,叶蓁以为寝室里没人,抬手按开?门边的灯,光线亮起后她吓了一大跳。 梁从音竟然在寝室里,她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抱着膝盖,双手交叠撑着下?巴望向窗外发呆。 “阿音?” 听到声音,梁从音回神,松开?手看过来,有些怔然的神情:“蓁蓁,你回来了。” “你怎么了,怎么不开?灯?” “我?没事。”梁从音摇摇头。 叶蓁注视着她的神情,片刻,只是轻声问:“你吃饭了吗?” 梁从音一怔,随后脸上泛起一丝微苦的笑:“蓁蓁,幸好回来的是你,要是阿锦在,恐怕又?要挖苦我?了。” 叶蓁在自己桌前坐下?,拉开?抽屉看到一颗太妃榛果糖,拿出来递给梁从音:“要吃糖吗?” 说出这句话之后,她忽然一顿,脑海中闪过不久之前梨花树下?,秦既南递过来的巧克力,还有他问的那?一句“不开?心吗?” 梁从音接过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叶蓁也随之回神。 “谢谢。”梁从音整理了下?头发,又?恢复她平时温柔的笑容。 “没关系。” “你不好奇我?这样的原因?吗?”梁从音突兀问道。 叶蓁靠着椅背回头:“你愿意说吗?” 梁从音咀嚼着太妃糖笑:“蓁蓁,我?有时候觉得?你对周围人都很?冷漠,但有时候又?觉得?你好善良,你好像没有什么在乎的东西。” 叶蓁笑了笑:“你不如直接说我?没有主见。” “我?没有那?个意思?。”梁从音凝视着她,“其实?你清醒也洞悉,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是内心有阻碍罢了。” 叶蓁笑容渐淡,片刻后,她很?平静地岔开?话题:“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还能因?为什么。”梁从音自嘲,“你忘了阿锦说过,恋爱男女情绪都是被对方操纵的。” “因?为沈如澈。” 梁从音不置可否。 就在此时叶蓁的闹钟叮铃铃响起,是她为了提醒自己上课设置的。梁从音听见声音回神:“你是不是要去上课,快去吧。我?不想成为那?种把室友当?情绪垃圾桶的人。” 叶蓁的确快来不及了,只好冲梁从音点?点?头,额外留下?一句让她记得?吃饭。 踩着打铃的点?进教室,教室内灯还没关,人数寥寥无几,一眼望过去,并没有熟悉的身影。 叶蓁坐到自己平日习惯坐的老位置,放下?帆布包去走?廊尽头接热水。 回来时教室已经漆黑一片,只剩黑板后的屏幕闪烁着莹莹绿光。 她的座位旁也依旧空着,没有出现那?个懒懒散散的身影。 叶蓁安静地看完了一整部《钢琴家》。 电影放完一节课也结束,教授在讲台上提示大家说按照学校要求下?节课要点?名,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在场的通知到自己平时逃课的同学们。 周末孟书华被学校派去南城的大学交流出差,叶蓁难得?可以不回家,周六上午放松地在寝室躺到十点?。 程锦一觉醒来,拉开?窗帘,看到她还在,人都惊呆了:“蓁蓁,你怎么还在床上?” “我?不能在床上吗?”叶蓁慢吞吞地扭头,两张床隔空对话。 “那?倒不是……只是我?从来没见过你睡懒觉。平时周六我?这个点?醒就我?一人了,刚才差点?觉得?是见鬼了。” “不是见鬼,是见我?了。”叶蓁打了个哈欠,觉得?躺得?有些腰酸背痛,索性坐起来,“阿音说她中午回来,问要不要帮你从食堂带个饭。” “不要。”程锦别开?脸,“我?待会儿跟你去食堂吃。” 身上的被子顺着睡衣滑落,叶蓁“哦”了一声:“可是我?让她帮我?带饭了。” 程锦瞬间瞪大眼睛。 周六一整天,叶蓁都窝在宿舍吃零食看书,中途程锦过来摸她的额头:“亲爱的,你是发烧了还是发疯了。” 叶蓁面无表情地让她松手。 直到周日中午,她才舍得?离开?宿舍,去食堂吃了饭,而?后照例去图书馆整理书籍。 到图书馆时,值班的林老师也刚到,见到她神色微微惊讶:“你今天精神看上去挺不错的。” “是吗老师。”叶蓁转身对着玻璃的反光看了一眼,并没看出差别,“也许是因?为周六休息得?好。” “比以前有生气很?多。”林老师从值班台后推出小推车,“不过上周借书的人也很?多,今天的工作量有点?大。” “没关系。”叶蓁笑笑。 小推车上积着比以往更多的被借阅书籍,叶蓁很?有耐心,从最?上面的书开?始,按照书号去找书架,将它们一本本书归原位。 图书馆内静悄悄的,偶有翻书与钢笔划过纸张的白噪音。 滚轮无声滑过地面,叶蓁来到外文散文的书架前,小推车上第一层的书还剩下?一本,是加缪的《反抗者》,墨绿色书皮十分精致漂亮,她拿起来随手翻了几页,随后对着书脊上贴着的序号寻找。 它的位置在书架最?顶层,对身高?168cm的叶蓁来说有些吃力,她捏着书脊尾部踮脚试图放进去。 叶蓁费力仰着头,修长脖颈绷出很?漂亮的弧度,书架尽头的落地玻璃窗投入浅金色午后日光,被两片相对而?立的红木书架切割成斜方形。 身旁突然被阴影覆盖,有人抽走?她手里的书,毫不费力地放入顶层空缺位置,还顺手调整了书立,让一排书变得?整整齐齐。 叶蓁转头,脸颊在一瞬间擦过男生柔软的黑色卫衣,被阳光晒得?暖融融的松木香飘入鼻尖。 仰头看清秦既南的那?刻,刚才随手翻书时扫到的一句话忽然映入脑海。 去爱永远不会看到第二次的东西—— 秦既南穿着廓形松散的卫衣,宽肩撑起黑色布料,他脖子上还挂了个头戴耳机,左手拿着一本书,因?为怕碰到她的头,稍稍离远了些。 四目对视,他低着眸,眼里有很?浅很?淡的笑意,右手忽然落向她耳边。 叶蓁一愣,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退后两步,秦既南却微俯身从她肩头毛衣上捻下?了一片桃粉色花瓣。 不知道什么时候落的,估计是来时路上,毛衣丝线勾缠,她一直没发现。 叶蓁绷着脸,推着小推车转身去下?一个货架。 秦既南怡然自得?地跟在她身旁,顺手将自她肩头摘下?的那?篇桃花花瓣夹进手里那?本《三体》里。 叶蓁余光里瞥见他的动作,唇瓣紧抿不说话。 绕过落地窗边的阳光,二人来到外文小说书架,叶蓁视秦既南如空气,自顾自继续整理着书,他却自来熟地开?始帮她,和她一样,碰到感兴趣的书会随手翻几下?。 小推车渐渐变空,来到图书馆的同学都自觉保持安静,他们也没有说话,外文小说整理完之后,秦既南自然而?然将手搭在小推车上。 男生掌心宽大,手指修长,两只手几乎覆满了栏杆,叶蓁顿了顿,没有和他去争。 一前一后就这么安静整理着,她本以为秦既南很?快会厌倦这项无聊重复的工作,没想到他耐心极好,硬生生陪她整理完整间第三阅览室。 把最?后一本书放入书架的时候,窗外天色已经陷入黑暗。 落地窗上倒映着阅览室内所有景象,叶蓁掏出手机,低头在备忘录上点?了一下?,递到他眼前。 【?】 秦既南扬眸看向她。 叶蓁微顿,收回来又?打了一行字:【你来图书馆做什么?】 秦既南轻靠着书架轴线,懒洋洋抽过她的手机打字: 【来找你】 叶蓁皱眉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秦既南耸了耸肩,递到她眼前的备忘录上只有简单的五个字:【问了你室友】 叶蓁一时不知他说的是程锦还是梁从音。 她一把夺过自己的手机,将小推车推回值班台,也不管秦既南是不是还跟着。 林老师正要去吃晚饭,迎面看见一对相貌出众又?般配的少男少女走?来,他心态很?宽容,在他们走?近时笑着问叶蓁:“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啊?” “他不是。”叶蓁面无表情。 秦既南却抄兜笑着,吊儿郎当?道:“您眼力真好。” 第19节 林老师望着眼前这一对年轻人,心知肚明地笑了笑:“叶蓁,你把推车放那?就好,我?去吃晚饭,待会儿回来值班。” “那?我?帮您看一会儿。” “你不去吃晚饭吗?” “中午吃多了,我?现在不饿。”叶蓁说,“您放心去。” “那?就麻烦你了。”林老师温和道。 他走?后叶蓁坐到值班台前,弧形长桌后不止一个椅子,秦既南很?自来熟地坐到了她旁边。 叶蓁瞥他一眼,自顾自掏出自己的作业来写。 身边始终萦绕着男生若有若无的气息,他就坐在她旁边翻看手上的《三体》,不知过了多久,叶蓁回神发现她一道题也没写完。 她皱眉,偏偏秦既南在此时靠过来问:“不饿吗?” “不饿。” 说完叶蓁才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好,不管怎么说他帮她理了一下?午书,她顿了一下?,偏头看着秦既南说:“今天下?午谢谢你。” 听到这句话,他诧异地弯了弯唇,随后得?寸进尺地问:“只有口头感谢吗?” 叶蓁深吸一口气,无言,将头扭回去时视线不经意扫过秦既南脖子上的头戴耳机。 她怎么就忘记带耳机了,不然可以干脆地把自己隔绝开?专心写作业。 叶蓁这么想着,也被秦既南注意到了目光,他挑挑眉,取下?自己的耳机,抬手戴到她头上。 从天而?降遮住听觉的东西,叶蓁抬手就想去摘,却被他按住,她回头,颇恼地瞪他,秦既南却看着她笑了起来。 她好小一张巴掌脸,精致五官占据脸上绝大部分,留白不多,戴上偏大的白色耳机,本来就不大的脸显得?更小。 “别动。”他声音带着笑意,去帮她调整头带长度。 平时整理书之后都会让叶蓁内心平静下?来,今日那?份平静却荡然无存,阅览室内还有不少同学,她忍着性子,任由?他调整。 男生凌厉分明的下?颌近在眼前,他皮肤瓷一样的白,卫衣领口松散,流畅脖颈与突出的锁骨逐渐没入黑色布料中。 下?颌处有一颗淡灰色的小痣。 叶蓁视线聚焦,蓦然一怔,随后抿着唇偏头,心烦意乱,在秦既南松手之后就想摘下?,他却在耳机边缘轻点?了几下?,无噪音且音质极好的音乐缓缓流入耳中。 不过片刻停顿,秦既南已经将自己手机放到了她面前,又?拉过她的草稿本写了一行字:【选你想听的】 字如其人,他的字也好看,飞扬凌厉,锋芒毕露。 叶蓁却径直将他的手机推开?,拿回自己的草稿本和钢笔。 得?益于?这幅耳机,她现在听不到任何额外的杂音,可以专注于?自己的刑法作业。 耳机里一直播放着音乐,不知道是不是秦既南自己的歌单,什么风格都有,但神奇地都让她觉得?好听。 叶蓁垂眸写了一小时作业,几页刑法选择题写完,余光里瞥见秦既南还在看书,黑色碎发垂在他额前,他的卫衣款式简单,却被他穿得?极好看,鸦黑长睫下?侧脸轮廓分明。 她翻出答案来对,红笔勾勾画画,最?后竟然错了将近一半,她平时只会错两三个。 …… 叶蓁略有些闷烦地合上讲义,红笔和钢笔都丢在上面,她默然盯着前方书架上的红色书脊发呆。 耳机里不知何时切到了周柏豪的《够钟》,低沉男声浅浅吟唱,过几多通宵,至肯醒觉才愿退烧。 叶蓁忽然点?了下?耳机侧面,音乐戛然而?止。 她摘下?耳机,秦既南闻声回眸,叶蓁伸手,用耳机碰他胳膊。 “请你吃夜宵。”她语气漠然,“去不去?” 第16章 清园食堂内零星坐着几人在吃夜宵。 叶蓁问秦既南要吃什么夜宵, 他说吃她爱吃的,于?是二人来到了清园食堂卖豆花的地方。 今日值班的阿姨仍然是熟悉叶蓁的那个,见她难得和同学一起过?来, 笑道:“和朋友一起来的呀, 要两份吗?” 叶蓁点点头,瞥了身边的秦既南一眼说:“要两份甜豆花, 谢谢。” 她刻意咬重了那个甜字。 “好嘞。”阿姨在付钱机器上按下数字, 转身去盛豆花。 叶蓁还没打开手机,身旁的男生?已经慢悠悠地抬起手机付了钱。 “叮”一声提示音,叶蓁偏头:“说了我请你的。” “留到?下次。”秦既南低眸,眼尾带笑, 不自?觉便带上几分缱绻风流的意味。 她盯了一瞬,垂眸不去看他的神情, 也不管他会不会收, 兀自?打开微信发红包过?去。 她和秦既南的聊天框简短,寥寥交流都是她发红包,他没收。 她也没给他备注,仍旧是一个单纯的【s】。 二人站得近, 叶蓁这一番动作没避着秦既南, 他眼皮一垂便看到?只有金钱来往的聊天框, 和最顶端的备注。 若有若无地勾了勾唇, 男生?喉间逸出一声懒散笑意,听不出包含了什么意味。 叶蓁准备关手机的手指一顿, 重新?移回去,点开他的头像, 当?着他的面改备注: 【秦既南】 多一点再供遐想的旖旎绮思都没有。 取餐台上已经放好托盘,他伸手去端, 两碗豆花白嫩顺滑,上面铺着葡萄干、花生?碎,还有一些五颜六色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佐料。 这姑娘是真爱吃这些甜不拉几的东西。 二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叶蓁垂着眸舀一勺,余光里?注意到?秦既南也尝了第一口。 然后,他几不可察地皱起眉头。 她慢腾腾把勺子放进嘴里?,问他味道如何。 秦既南扯扯自?己?脖子上挂着的耳机,勉为其难咽下去。 他作为土生?土长的北城人,印象里?只有小时候跟着奶奶吃过?豆花,老太太通常是把豆花浸入鸡汤里?吃咸口的。 知道她爱吃甜的,没想到?这玩意儿?甜得发腻。 叶蓁就?坐在他对面,黑白分明的目光投落过?来,睫毛漆黑卷翘,她微微舔了舔殷红湿润的唇,不知是不是秦既南的错觉,好似看到?少女唇角飞快地闪过?一抹笑意。 一眨眼,又恢复成安静沉淡的模样。 四目相对,秦既南违心地吐出两个字:“好吃。” 稍一顿,他又补充道:“很甜。” 叶蓁很轻地一挑眉,垂睫掩盖眸中淡淡笑意。 直到?最后,她快吃完时,秦既南碗中也没少超过?一半,她难得见他吃瘪的时候,不喜欢又不肯说难吃,每一勺都勉为其难。 - 随着气温的转暖,阳光越来越清透,北城的春日是一年?里?最好的时候,上了两三?天课之后,周三?,程锦神采飞扬地在寝室宣布今天是她生?日,晚上请大家吃饭。 这是她们认识后程锦过?的第一个生?日,大小姐宣布得颇为突然,叶蓁措手不及,没时间提前?准备礼物?。 “不用礼物?啦。”程锦笑着摆摆手,“学校外面的青鸟巷不是新?开了一家清吧吗,我在那里?订了包间,喊了几个熟悉的朋友晚上一起过?生?日,你们晚上有空吗?” 唐雪莹微微犹豫:“晚上吗,我晚上有课,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过?去。” “没关系雪莹,要是来不及我给你带蛋糕回来。”程锦没勉强,转而去拉叶蓁的袖子,“你今晚没课我知道的,别想说不去。” 叶蓁无奈:“去,店名叫什么?” “墨色。” 下午四点钟,第一节课结束,叶蓁后两节没课,她回寝室把书?放回去之后,便出发坐地铁去舅舅那。 程锦平时什么都喜欢买,彩妆香水首饰,对什么都很感兴趣。叶蓁想了想,去舅舅那挑一瓶小众一点的香水送给她,她应该会蛮喜欢的。 舅舅的店在环南区的一处商圈街道边,不算太显眼的位置,但胜在安静宽敞,舅舅当?时会租下这一处是看中了门口栽种的梧桐树,连着店内装修一起,都颇具法式风情。 店铺名字叫solitude。 工作日下午的客人并不算多,叶蓁进门的时候,几个店员在边聊天边整理香水摆台位置,孟书?远看到?她进来,面色惊讶:“蓁蓁。” “舅舅。” “怎么现在过?来了?”孟书?远抬头看墙上挂钟,“下午不上课吗?” “今天的课上完了我才过?来的舅舅。” 孟书?远擦了擦手,笑道:“找舅舅有事?吗?等会我忙完带你去吃饭。” 叶蓁连忙摇头,不好意思道:“我室友今晚生?日,请我们吃饭,我过?来是想买一瓶香水给她当?生?日礼物?。” “你这孩子,说什么买。”孟书?远轻刮她的鼻子,“想要什么香调,跟舅舅说。” “想要特别一点的,常见的香调我估计她都有。” 孟书?远略一思忖,带她到?新?替换的展柜前?,取出一个浅金色瓶子,往试香纸上喷了几下,递到?叶蓁手里?:“试试这个?” 扑鼻而来的是淡淡皮革香,鼠尾草包裹着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多种香调混杂,但闻起来竟然有种奇异繁复下的简单,热烈又温暖。 叶蓁眼眸微亮:“这个很适合她。” 孟书?远含笑摸摸她的头:“那去叫店员姐姐给你找一个好看的盒子打包。” 叶蓁刚想点头,手里?的试香纸忽然被人抽走,她回头,看见夺走试香纸的是一个年?轻女孩,通身气质娇贵张扬,轻嗅几下后,女孩把试香纸扔到?展台上,而后抬了抬下巴:“这瓶我要了,帮我打包。” 她话音刚落,不期与叶蓁对视,神色显露出片刻停顿。 “没听见吗?”桑宁皱皱鼻子,对叶蓁趾高气昂,“我让你去帮我打包。” “她不是这里?的店员。”孟书?远伸手把叶蓁拦到?身后,随后温文尔雅地道,“抱歉小姑娘,这瓶香水不卖。” “你们开门做生?意还有不卖的道理。”桑宁神色掠过?叶蓁那张过?分漂亮的脸,“我就?要这瓶。” 她语气强硬,孟书?远却仍是温和口气:“不卖。” 第20节 叶蓁在身后,扯了扯舅舅的衣角,低声:“舅舅,我可以换一瓶。”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给孟书?远惹麻烦。 孟书?远却是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保持着一惯让人如沐春风的姿态:“小姑娘,这瓶是试验品,最终版本尚未完全确定,本来就?是非卖品,如果你喜欢皮革香调,那边还有另外的几款,可以让店员给你介绍介绍。” 桑宁手一指叶蓁:“那为什么卖给她?” 孟书?远开店经营,碰上无理取闹的客人不下多次,丝毫不动怒:“半成品给自?家人赏玩而已,但不能公开售卖给客人。” 话说到?这份上,周到?又客气,饶是桑宁再大小姐脾气,也只能不甘地收了手。 临走前?,她目光不虞地又瞥了叶蓁几眼,总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 “舅舅。”桑宁走后,叶蓁垂眼,欲言又止:“抱歉,我给您添麻烦了。” “你跟舅舅道什么歉,傻丫头。”孟书?远轻揉她的头,“舅舅说的是实话,这瓶本来就?是非卖品。何况别说真的是非卖品了,就?算是能卖的,我们蓁蓁想要的,舅舅还能卖给别人吗?” 叶蓁抬眼,眸光动几分,胸口顿时涌上酸涩的闷意。 从小到?大,她身边所有亲人的,孟书?远对她最好,和对亲女儿?孟颜,也没什么两样。 “既然要去给同学过?生?日,那舅舅就?不留你了。”孟书?远招手让店员把香水拿去打包,眉目和蔼,“有空再过?来,舅舅带你吃饭。” - 晚六点,青鸟巷。 这条巷子在a大和附近的q大之间,开了众多有情调的餐厅酒吧咖啡厅等场所,成为两校学生?平时放松的主要去处。 一到?晚上,街巷两旁门头闪烁,各色灯光璀璨丰富,交织成漂亮又浪漫的海洋。 叶蓁却是头一次来。 程锦说那酒吧是新?开的,她本以为要花上一些功夫才能找到?,没想到?没走几步,远远便看见了两个大字:【墨色】 色温明亮,在寂寂黑夜中十分显眼。 占据了青鸟巷最大的一间店铺,门头宽敞得几乎是旁边小酒吧的两三?倍,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叶蓁推开沉重木门,入目是深蓝色的低幽灯光,以及舞台上在自?顾自?弹唱着民谣的无袖黑裙女歌手。 这里?不嘈杂,出乎她的意料,吧台和圆几处三?三?两两围坐着年?轻男女,看起来大多都是附近的学生?,纷纷晃着手中的杯子或享受静谧或低语交谈。 甚至还有抱着笔记本窝在角落赶论文的。 叶蓁随手拉住一个路过?的服务生?,轻声礼貌向?她询问包间号,服务生?稍一思索,告诉她在楼上最左边。 “谢谢。”叶蓁颔首,刚要抬步,身后的人再度被人推开,一阵凉风袭背,刚才给她指路的那个服务生?喊了一声“老板”。 她下意识侧眸,门口处的灯光比里?间稍亮些,来人穿着白色毛衣,眉眼间带着淡淡笑意,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叶蓁记性好,一眼便认出了眼前?人是那天她和程锦抱着安安出去散步时,在外面遇到?的秦既南的朋友。 她停顿片刻,转身上楼。 靳然察觉到?有人落过?来的目光,逡巡而去却只捕捉到?到?年?轻女孩轮廓分明的侧脸和纤细背影。 这么出色的长相,一张侧脸也令人记忆犹新?,他觉得新?奇,去问服务生?:“她去的哪间包间?” 服务生?一头雾水:“谁?” 靳然冲楼梯上的人抬了抬下巴。 “205.”服务生?回答,“好像是定来过?生?日的。” 靳然微一挑眉:“去送个果盘,告诉他们今晚他们的消费八折,算是我们祝寿星生?日快乐。” 服务生?一愣,摸不着头脑,自?家老板何时这么大方,但还是听话地应了,去厨房端果盘。 桑宁进来时刚好听到?这句话,闻言嗤笑一声:“靳老板,你就?是这么做生?意的吗,墨色净亏损多少了?” “我这刚开业不到?十天,您不如等半年?后再来问问。”靳然往里?走,在一张沙发上坐下,随意地翻了翻菜单,“喝什么?” “什么都不想喝。” “谁又惹桑大小姐生?气了?” 桑宁手里?的包一甩,烦闷地扯开拉链:“别提,看中的一瓶香水没买到?。” “限量几瓶能让你都买不到?。” “老板说是试验品不卖。”桑宁撇嘴。 靳然笑出声:“你又搞强买强卖那一套,能不能收着点性子。”他说着往菜单上点了几下,吩咐服务生?,“这些都上,酒水多上几杯。” “有几个人要过?来啊?”桑宁拨动着自?己?新?做的美甲上的两片,顿了一下又问,“秦既南来吗?” “不知道。”靳然双手一摆往后靠,“他最近忙得厉害,换季气温起伏,听说秦家奶奶一直在咳嗽,我好几天没见着他人影了。何况,不知道待会会不会下雨。” 桑宁也向?外看:“好像有点阴天,如果下雨的话他肯定不会过?来了,他最讨厌雨天了。” 靳然动作一顿,微微沉默。 没一会儿?,服务生?陆陆续续端上酒水和吃食,二人的几个朋友也一个接一个地落座,其中有人提议要打牌,为了不吵到?别的客人,几人挪去了二楼包厢。 秦既南到?得最晚,他姗姗来迟的时候,包厢内的牌都已转过?几圈。 “南哥,你要玩吗?”何弘乐呵呵转头,“我给你让位置?” “不用。”秦既南摆摆手,长腿一迈在沙发空位边坐下,神色恹恹地掏出笔记本电脑。 离他近的人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黑色页面上满屏密密麻麻的代码:“你写?的什么玩意儿?,你们学校管院还有要写?代码的课吗?” “算法作业。”秦既南一手驻在沙发扶手上,撑着脸,一手滑动触摸板,没什么精神地应了一句。 “诶……” 何弘正在摸牌,闻言插了一句:“南哥修的我们院的双学位,哥,写?完记得借我copy一份,你放心,我保证会做出自?己?的修改。” 旁人有人笑着骂了一句:“何弘,就?你这脑子还学计算机,学得明白吗你?” “看不起谁呢,老子当?年?数学竞赛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银奖……” 拌嘴声一句接着一句,秦既南听烦了,合上电脑,拎着电脑包起身下楼。 推开包厢门时,刚好遇上刚从卫生?间回来的桑宁,见到?他,她眼前?一亮:“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秦既南转身就?往楼下走。 “怎么刚来就?要走?”桑宁跺跺脚趴在栏杆上问。 “吵。”那人只漫不经心地丢下一个字。 靳然这酒吧有他一部分股份,秦既南找了个角落安静的地方,桌上琉璃灯光色暗黄,他打开电脑,服务生?送上一杯低度数的冷饮。 玻璃杯波光粼粼,切割如钻石,闪着冷光,是秦既南专用的。 他聚精会神地写?了一会儿?,提交上作业系统网站codeing检测,等待的时间里?,秦既南端起玻璃杯,浅啜了一口。 再抬眸,楼梯上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秦既南差点以为自?己?自?己?眼花了,直到?那姑娘在吧台前?坐下,纤白长指支着精巧漂亮的下颌,她垂着睫翻看菜单,一举一动天然带着不自?知的纯情勾人。 坐那没几分钟,就?有男生?上去搭讪。 叶蓁没想到?她在楼下也避不开。 楼上程锦生?日请了很多人,切蛋糕送礼物?之后,一瓶瓶酒被欢呼着打开,大家开始玩着小游戏,总有认识的不认识的男生?把目光放到?她身上,或劝她喝酒,或说交个朋友。 一开始还觉得没什么,后来有人失了分寸,坐过?来接着加微信的名义,手若有若无往她身上放。 叶蓁忍了忍,干脆和程锦说了一声自?己?想去楼下坐坐。 程锦知道她的性子,毫不在意,还笑眯眯地说在楼下喝什么都她请。 叶蓁手指搭在菜单上,旁边的男生?主动开口,向?调酒师要了一杯叫“森叶之冬”的饮品,送上来之后,他把细高玻璃杯推到?她面前?:“同学,不如试试这个。” 见她仍然兀自?垂眸翻菜单,男生?索性向?她介绍起来:“这杯风味很特别,些许苦瓜汁混着斑斓叶和柠檬,度数也不高,很解腻,值得一试。” 叶蓁仍然没抬头,冷冷清清一句:“不用了。” 男生?脸上面露尴尬。 他没气馁,笑着问:“同学,那你喜欢什么口味,我可以帮你推荐。你也是在q大读书?吗?我大三?你大几?” “我不是。”叶蓁合上菜单,冷淡否认,把那杯“森叶之冬”推回去,“谢谢,但不用了。” 她不笑不怒,五官映在淡蓝色灯光下,精致斐然。 男生?一时看得有些入迷。 就?在叶蓁想起身换个位置时,调酒师忽然过?来,往她面前?放了个冒着气泡的淡粉色饮料,杯下还压着一盒熟悉的白色巧克力。 “玫瑰荔枝软饮,不含酒精的。”调酒师礼貌道,“连带下面的东西,是一位客人送给您的。” 叶蓁取下杯子,目光落在那盒巧克力的品牌名上,神色稍怔。 下一秒,放在吧台上的手机响起来,来电人显示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叶蓁接起电话,如有所感般,电话那头穿过?电流的是一道慵懒男声,不急不缓的:“回个头。” 她转身,目光随即定格,三?点钟方向?的走廊边,身形优越的男生?懒懒散散地抄兜靠在深蓝色墙壁上,周遭光晕浮沉,他皮肤很白,像置身于?幽暗海底,冲她微抬下巴。 “叶蓁。”秦既南念她的名字,总是尾音拖长,三?分缱绻三?分勾人,“怎么什么牛鬼蛇神都敢往你身边凑。” 叶蓁身边来搭讪的男生?见她转头,也跟着看过?去,对上一双上挑的,冷漠的黑眸,通身气质优越得让人自?惭形秽,他神色霎时有些难堪。 “同学……” “抱歉。”叶蓁挂掉电话,对他微微颔首,拿上巧克力向?秦既南的方向?走去。 秦既南就?靠在墙壁上,看着一步步朝他走来的少女。 天色转暖,她换上了轻薄的开司米毛衣,恰到?好处勾勒着上半身身形,一双腿又长又直,走过?来的几步路里?,身上不知道落了多少目光。 她走到?他半步之遥的地方,抬头,把手里?的巧克力递过?来。 秦既南动也没动,只是低眸看着叶蓁:“不尝一口试试吗?” 他说的是那杯饮料,叶蓁摇了摇头,一双平静双眸注视着他:“还你。” 男生?哂笑一声:“上次答应给你买的,我要它做什么?” “你不吃可以送别人。” “不是已经送出去了吗。” 第21节 叶蓁抿抿唇,垂眸,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她也算了解面前?这人的秉性,他许下的诺,决定要送的东西,必然都会一一履行。 譬如这盒巧克力,她都已经快忘却此事?,当?日他不过?是在梨花树下随口说的话,叶蓁以为他根本不会放在心里?,没想到?他一直记着。 食指轻轻抹去纸盒表面被染上的水珠,叶蓁默然片刻,投桃报李道:“后天的选修课,老师说要点名。” 秦既南很轻地勾唇:“哦,那能劳烦学妹帮我占个你旁边的位置吗?” “秦既南。”她握着纸盒的力道微微收紧,语气尽量平稳,“教室里?有很多空位置,坐不满。” 言下之意,根本不需要她来帮忙占。 “可是,”他俯身靠近,热气很轻地拂过?她耳畔,“我只想坐你身边的位子怎么办?” 第17章 回到吧台, 刚才来搭讪的男生早已离开,她面前还留着两杯饮料,一杯森叶之冬, 一杯玫瑰荔枝。 叶蓁方才在楼下吃了蛋糕, 现在并不饿,她端过那杯淡粉色的软饮, 因为方才说?话的功夫, 里面的冰块已经融化些许,漂亮的玻璃杯外层逸出薄薄冰雾。 吸管轻搅几下,她垂眸啜饮一口,荔枝的清甜与玫瑰的香气恰到好处融合在一起, 冰冰凉凉,沁人心脾。 小舞台上不知何时换了位女歌手, 对着话筒, 声调凄婉缠绵,唱着一首粤语歌。 那怕热炽爱一场,潮汐退和涨—— 叶蓁无声摩挲着杯壁冰雾。 她发现她挺喜欢这里的。 即便是第一次来,但?这里低暗幽沉的灯光与静静流淌的音乐, 比图书馆更能让她喘口气地心静。 安静地喝完一杯软饮, 叶蓁看了眼时间, 准备上?楼看看他们结束了没, 楼梯刚走了两级,那一群人便跌跌撞撞地从包厢里出来, 满身酒气。 她没管其他人,及时扶住程锦:“阿锦, 你还好吗?” “蓁蓁,你还没走啊。”程锦脸上?浮着开心的红晕, 她伸手去摸叶蓁的脸,“我们蓁蓁真好,还会等我一起回寝室——呕——” “阿锦!”叶蓁吓了一大跳,连忙去看地下,好在程锦只是干呕,地上?并没有呕吐物。 “我扶你回寝室吧。” “好。”程锦满是醉意,对着她的那群朋友挥手,“拜拜——” 这姑娘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倚在叶蓁身上?,叶蓁无奈地叹了口气,稳稳地架住程锦的胳膊,好不容易走到门口时又?想起来,“阿锦,你收的那些礼物呢?” “什么……什么礼物?”程锦迷茫。 她全?身上?下空无一物,从包厢里出来,那那些礼物,必然是落在包厢里了。 叶蓁按按额头,把程锦放在门口沙发上?,叮嘱:“你坐一会儿,我上?去帮你拿东西。” 喝醉了的程锦大大咧咧地点了点头。 叶蓁把快被压麻了的手从程锦后?背中抽出来,转身准备上?楼的时候,远远看见楼梯上?下来了两个人,为首的男生她见过。 白?毛衣,笑容清浅,酒吧里的服务生喊他老板,也是秦既南的朋友。 他身后?还跟了个穿白?衬衫黑马甲的服务生,抱着一个满当?当?的纸盒,里面琳琅放着程锦晚上?收到的礼物。 叶蓁停步,那两人走到她面前,白?毛衣男生开口嗓音温润:“同学,你们好像落了一些东西在包厢里。” 叶蓁点点头,伸手去接盒子:“是我们忘的,麻烦您了——” “靳然。”他顺口自报家门。 叶蓁稍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靳然目光从门外扫一圈:“你们的朋友呢,这一箱东西可?不少,你自己恐怕……” 他说?着视线落在喝得醉醺醺的程锦身上?。 叶蓁收回手,稍一思索便知道他说?得对,程锦人缘好,不知收了多少份礼物,能把她带回寝室就已经不容易,何况这些礼物。 略一思考,叶蓁礼貌对靳然道:“不知道能不能麻烦您帮我保存一晚,明天再过来取可?以吗?我们可?以付寄存费。” 靳然笑着抬手:“寄存费就不用了,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 这句话一出,叶蓁微微一顿。 她知道他说?的佛面是什么意思。 “多谢。”叶蓁扶起程锦,客气疏离的口吻,“我室友明天会过来取的。” - 回学校的路上?,程锦还是没忍住,扶着路边的垃圾桶吐了个天昏地暗。 叶蓁从便利店买了水和纸巾,程锦囫囵擦过,仍然靠在她肩上?,一副不甚清醒的样子。 一段不长的路足足花了平时两倍的时间才走到,推开寝室门时,叶蓁松了一口气,寝室内唐雪莹和梁从音都在,连忙来帮她扶身上?的这个醉鬼。 被丢到床上?,程锦嘴里还念叨着不知是什么的胡话。 “怎么喝成这样?”梁从音抽出一张湿巾,递给叶蓁,示意她擦擦身上?污垢,“你也喝酒了吗蓁蓁?” “我没有。”叶蓁摇头,在书桌前坐下,折腾一晚上?,她实在是有点儿累。 程锦的桌子上?还放着两个礼物盒,看起来应当?是唐雪莹和梁从音准备的生日礼物。 唐雪莹踩着楼梯,趴在程锦床前,推了推眼睛,担心问道:“她怎么办……我们要不要把她喊起来洗个澡什么的,就让她这么睡着吗?” “你喊试试。”叶蓁给自己倒了杯水。 唐雪莹犹犹豫豫,伸出手戳戳程锦,小声喊道:“阿锦,醒醒,起来洗漱。” 回应她的是程锦的一动不动。 唐雪莹求助地看向?梁从音。 “别喊了。”梁从音叹了一口气,从自己桌子上?取出卸妆巾和卸妆水,把程锦扶起来给她卸妆。 “雪莹,去卫生间打湿一条毛巾来给她擦脸。” “好。”唐雪莹没有照顾人的经验,听梁从音指挥。 一晚上?兵荒马乱,叶蓁躺在床上?拉过被子时,还能听到程锦偶尔几声咳嗽和嘟囔。 她闭上?眼睛,身体的疲惫很快让她入睡。 次日是周五,叶蓁一上?午满课,十点多的时候,她估算着时间,给程锦发了条信息,提醒她去酒吧取生日礼物。 半个小时后?程锦回复:【谢谢蓁蓁!!!昨晚你救我大命把我带回来。】 程锦:【我爱死你了,居然还记得给我卸妆,没让我烂脸。】 叶蓁抬头看一眼老师,澄清事实:【妆是阿音给你卸的,你记得谢她。】 这条信息发出去后?,程锦那边默然了许久,才回了一个猫猫倒地的表情包。 中午在食堂吃过饭,叶蓁也没来得及回寝室,被沈清央叫去编辑部修改一份官微紧急需要的文稿。 待她坐到经典电影赏析的教室里时,才发现外面的天气似乎不太?好。 昏昏沉沉的,夜幕看起来比平日低些,空气压抑,好似要下一场暴雨。 好在叶蓁平时帆布包里会随身带一把折叠伞以备不时之需,她的视线在窗外定?格两秒,淡淡收回。 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个陌生的男生,怀里还抱着一本书,挠挠头问她旁边座位有人吗? 叶蓁一顿。 脑海里回想起昨日秦既南的那句话。 她并没有用书给他占位置。 长睫微垂,她指腹轻轻摩挲着手里的钢笔,刚想抬头回答,一道漫散男声先?一步回答了那男生的问题。 “这儿有人了。” 叶蓁抬眸,不偏不倚,对上?秦既南的目光。 他穿一身黑,薄款冲锋衣,肩线挺括而身形懒散,漫不经心的模样,唇角勾着冷淡的笑,对那男生说?:“不好意思。” 口上?说?着道歉的话,语气里却没有一点歉意。 十足倨傲的姿态。 抱着书的男生讪讪离开。 秦既南坐下来,叶蓁停顿片刻,翻开自己的单词书开始默背,忽略身边人似笑非笑的目光。 他啧了一声,撑着额头道:“叶蓁,你不守信。” “我没答应帮你占位置。”叶蓁仍旧盯着单词,平平淡淡。 秦既南轻笑一声,手里转着打火机,金属开合声清脆,片刻后?,他嗓音低淡:“也是。” 教室内从嘈杂变得安静,窗外黑压压的云一片片飘近,叶蓁手扶着单词书,耳边落进一声倦怠的哈欠声。 灯暗下来,教授照旧播放电影,英文单词隐入黑暗,叶蓁合上?书,微微偏头,余光里秦既南撑着脸,鸦羽般的睫毛轻合,懒懒散散,浑身上?下透出些许倦意。 她默不作声地移开视线。 靠在座位上?,电影开场,身边人还睡着,直到窗外一声惊雷,才让秦既南撩开双眸。 少女坐在窗旁,琼鼻雪肤,脸庞轮廓精致,视线里,噼里啪啦的大雨在她身后?廊外倾盆。 她还是那副安静模样,皮肤在暗色中白?得脆弱,一眉一眼都好看得让人心悸,让人过目不忘。 秦既南片刻怔神,他搭在桌上?的手微微一动,离她还有一寸之距时停下,嗓音低哑:“叶蓁。” 叶蓁没动,良久,她才微微偏头,眸中映着黑板上?正在播放的电影内容。 她身上?的玫瑰暖香一如既往。 四目相对,秦既南凝视她,倏然,缓缓勾出一个很淡的笑。 叶蓁什么都没说?,再度将?目光落回黑板。 电影的后?半程,二人安静看完。今天教授放的是一部经典的悬疑电影,结尾男女主的罪行被揭发,美?丽的女主握枪杀死爱人,又?饮弹自杀,二人双双赴死。 第22节 电影结束后?,教授抽了五十个人点名?,刚好点到秦既南,他懒懒地伸手答道。 窗外雨仍然下着,两个小时都没停,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叶蓁挎上?帆布包,走出教室时,走廊里一众没带伞的人趴在栏杆上?对着大雨长吁短叹,纷纷打电话向?室友和朋友求助。 叶蓁低头从帆布包中掏出折叠伞。 她站在廊下撑起伞,视线一瞥,秦既南就靠在墙边,抄兜看着她,一身空空。 他今晚情绪看起来有些沉倦,低着眸,微微前倾:“学妹愿意送我一程吗?” 叶蓁握着伞柄,雨水顺着伞面弧度滑下,砸在廊下青石板上?,水花一圈圈荡出涟漪,她平静回眸看他:“你回宿舍吗?” 秦既南偏唇笑:“不然呢。” “你住哪栋?” “致知楼。”他唇角笑意加深,站直了身子从她手中拿过伞柄,“很巧,和你顺路。” 掌心变空,雨伞被撑到不属于她身高的高度。叶蓁顿了下,右手下滑,握住帆布包带。 二人撑着伞走入雨中。 她的伞不大,米白?色,伞面上?印着的银杏叶被雨水打湿,滴滴答答围成一圈雨帘。 叶蓁始终和秦既南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 尽管如此,男生左臂上?的冲锋衣面料还是时不时刮过她的毛衣,摩擦声微小又?清晰,在雨夜暗昧地剐蹭着人的耳膜。 秦既南身量很高,真正站到他身边,才知道男女差距,她余光里落进的,只有他握着伞柄的五指,根根青筋,修长分明。 教学楼到寝室大约要走二十分钟的路,下雨天,叶蓁膝盖隐隐作痛,走得很慢,他没有开口催促,也随着她放慢脚步。 一路上?,伞形稳稳,快到寝室楼下时,叶蓁才发觉自己身上?没有沾染一滴雨水。 她和秦既南的宿舍是在一个路口转角的两端,本来是要先?把他送回去, 然而方才走到那个路口时,她没察觉被秦既南带着拐入了去女生公寓楼的方向?。 叶蓁停步,无言抬头看他。 男生黑衣凛然,也看不出肩头是不是落了雨。 他随着她停步,低眸,桃花眼中蕴出笑意:“怎么这么看着我?” “秦既南。”叶蓁觉得他明知故问,“不是先?送你吗?” “哦……”他好像是故意想了想,平平淡淡的口吻,“忘了。” “都走到这了。”秦既南掸了下自己的衣角,握着的伞柄向?她手里倾,“下雨了晚上?冷,你先?回去吧。” 叶蓁没接,皱起眉头。 秦既南勾唇,俯身靠近,冷凉的松木香随着他低笑嗓音一同落下:“怎么了,心疼我啊?” 叶蓁胸口绷紧,她伸出一根细白?手指,推回伞柄,冷冰冰地说?:“还没到我宿舍。” 秦既南闷闷地笑出声,毫厘之距,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叶蓁偏开头。 “送佛送到西。”他重新站直身子,“走吧。” 叶蓁攥紧包带,手指隐隐用力。 女寝楼梯之上?便是遮雨檐,两三步走到,秦既南微微弯腰,把伞柄重新放回她手里。 他单手抄兜,眉眼懒散,就要转身走进雨中时,衣角忽然被人扯住。 秦既南回眸。 叶蓁把伞柄塞到他掌心,转身时乌黑长发被风扬起,侧脸弧度如琢如磨。 她并未看他,口吻淡淡,留下一句话:“你说?的,送佛送到西。” 第18章 雨连续下了一整个周末。 a大像被诅咒了一般, 年年新生?舞会当天都下雨,今年确定日子前大家还特地看了天气预报,结果仍然是?天公不?作美。 望着淅淅沥沥毫无停止预兆的雨帘, 学生?会众人纷纷叹了口气, 开始认命地将原本搭在室外?的邀请台往室内搬。 学校礼堂很大,这届舞会赞助足够, 处处布置都显得比往年气派, 女生?化妆间在后台,上次叶蓁一行人在luna工作室试的衣服已经被送过来,化妆间内处处充斥着脂粉与香水的细腻甜香。 主席团一个?叫蒋青的女生?自告奋勇充当了化妆师,抱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化妆箱来, 打开之后琳琅满目的彩妆点燃化妆间内一阵“哇”声。 就?连程锦都觉得新奇,手指伸过去东戳戳西碰碰, 顺道调侃蒋青:“可以啊, 不?愧是?专业的。” “那当然。”蒋青一撩头发?。 她是?个?不?大不?小的美妆博主,名校生?的身份加上长得漂亮,很容易便在互联网博得一波关注。 “我先给谁化?”蒋青逡巡一圈,随即看到那个?让自己手痒许久的人, 她轻拍叶蓁的肩膀, “叶蓁, 你要?我给你化妆吗?” 叶蓁正在翻阅确认着手里刚打印出来的花名册, 闻言回眸:“我都可以,先给其他人化吧, 如果时间来得及再?麻烦你帮我一下。” “来得及来得及。”蒋青盯着眼?前这张素面朝天仍然明媚生?香的脸颊,跃跃欲试, “那你要?等我哦。” 叶蓁不?明白蒋青为什么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微微弯唇点了点头。 在等待的时间里, 她又去把花名册打印了两?份,放在入口处的签到台上,待会儿?她和另外?三个?女同学就?要?在那里检查邀请函,并且每人发?一个?金属胸针。 胸针是?舞会的纪念品周边,a大校徽印在海蓝色的反面,正面则刻着线条花形,有荷花紫藤玉兰等等类型,都是?校园内随处可见的花类。 叶蓁去后台搬金属徽章,手还没碰到箱子,有个?男生?连忙从旁边堆积的杂物里跨过来:“诶,我来吧,箱子上都是?灰。” “没关系。”叶蓁已经搬起来。 那人挠挠头,对上她的视线,有些慌张地移开:“重吗?” “不?重。”叶蓁微微颔首,随后又补了一句:“谢谢你。” “不?客气。”男生?尴尬地搓搓手,还想说什么,出口处忽然传来沈清央的声音,“蓁蓁,你在里面吗?” “我在。”叶蓁抱着箱子走出黑暗的地带,看见东张西望的沈清央,“找我有事吗学姐?” “不?是?我找你,蒋青在四处找你,说要?给你化妆。”沈清央笑着说。 “好,我把胸针放过去就?去。” “等一下。”沈清央喊住她,视线在叶蓁脸颊上扫过,低头从自己贴身的包里掏出了一对蝴蝶耳坠,“这个?给你,戴上肯定好看。” 叶蓁微怔,随即抿抿唇:“学姐,我没有耳洞。” 初高中的时候学校里很多女同学会打耳洞,可孟书华管教严,她从不?敢做这种逾矩的事。 “看出来啦。”沈清央笑着靠近,伸手给她戴上,眨了眨眼?,“放心,这个?是?耳夹款,软垫,不?会痛的。” 一小块重量坠上耳垂。 叶蓁下意识偏头,在侧面玻璃墙中看到自己的倒影,耳下轻晃的蝴蝶振翅欲飞,鲜活生?动?。 和她看别人戴的一样漂亮。 叶蓁失神两?三秒,旋即回头:“谢谢学姐,今晚之后我还给你。” 沈清央不?以为然摆摆手:“这有什么好还的,你喜欢就?好,送你啦。” 她说着转身离开,叶蓁把胸针放在签到台上,抬手摸了摸冰凉的蝴蝶金属。 回到化妆间,蒋青已经等候多时,看到她连忙把人拉过来:“叶蓁,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抱歉,我去找了点儿?东西。” “没关系。”蒋青很兴奋,调出自己手机上的图片,“你看看,你想化哪个?,这都是?我精心挑选过的,保证你化上之后美翻了。” 她一张张划过的图片妆容皆是?浓墨重彩,叶蓁张了张嘴,程锦靠在她身后,先一步指了一张:“这个?吧,我觉得这个?好看。” “我也喜欢这个?蝴蝶彩绘的!”蒋青抚掌,“刚好叶蓁今天还戴了蝴蝶耳坠,相?得益彰。” 二?人一拍即合,叶蓁放弃挣扎,干脆靠在椅背上闭眼?任由折腾。 蒋青的手指很凉,有时用海绵,有时用刷子,在她脸上涂涂抹抹。 思绪飘忽到快要?睡着的时候,叶蓁被二?人喊醒。 她缓缓睁眼?,在镜中第?一眼?看见了目瞪口呆的程锦。 “好美啊。”程锦呆滞许久,才回过神,“真的有人类能好看成这样吗?” “那当然,我的手艺不?是?白练的。”蒋青得意洋洋的同时也十分艳羡,“但主要?还是?叶蓁长得实在太好看了,骨相?皮相?和五官都无?可挑剔,标准的画布。” 镜中少女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几缕乌黑发?丝垂落雪白颊边,红唇艳艳,原就?动?人的眉眼?又加精心修饰,眼?尾上挑,更显出几分惊心动?魄的美色。 最夺目的,当属眼?下的深蓝蝴蝶,分明是?贴上去的贴纸,看起来却似乎是?从雪色肌肤上长出来的一般,美得淡漠又病态。 “能跟你录个?视频吗?”蒋青不?由自主咽了下口水,说话声音都轻了几分,“我想发?到我的账号上,如果你介意的话就?算了。” “不?介意。”叶蓁很淡地笑,眉色璀璨,“该我谢谢你。” “能给你化妆是?我的荣幸。”蒋青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两?眼?放光,“这条视频肯定会爆的呜呜呜呜。” 叶蓁配合蒋青拍了很多条视频,她耐心好,始终没有怨言,把蒋青感动?得无?以复加。 刚拍完视频,搁在化妆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叶蓁伸手去拿,看到屏幕上的来电人,笑容顷刻之间变得有些淡。 “我去接个?电话。”她对蒋青和程锦说。 “好。”二?人正忙着变换各种角度拍照,闻言对她灿烂一笑。 走出化妆间,叶蓁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礼堂内来来往往很多人在忙碌着进行最后的布置,她越过吵闹人群,穿过礼堂后门,来到外?面的走廊才接起电话。 “妈。”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刚才在忙,和同学一起。”叶蓁垂眸。 “又是?什么活动??”孟书华声音冷冷。 “新生?舞会。” “这些无?聊的活动?参加做什么,浪费时间。”孟书华说,“有这时间你不?如去图书馆多看几本法学相?关的专业书,像你爸一样。” “嗯。”她低淡地应了一声。 第23节 外?面下着细雨,廊下斜风夹雨丝飘过,叶蓁已经换上黑色的礼服裙,最经典简单的无?袖款式,收腰裙摆过膝,面料柔泽有光,与她肌肤黑白两?色,格外?雅致动?人。 她抬手抱臂,掌心一边无?意识摩挲着被风吹出鸡皮疙瘩的裸-露小臂,一边听着孟书华讲话。 “你小姨明天来北城出差,晚上一起吃饭,不?要?迟到了。” “知道了。”叶蓁轻声回答。 话音刚落,那边撂下电话,手机听筒中传来嘟嘟声。孟书华打电话一向干净利落,有事说事,从不?像程锦的妈妈那样嘘寒问暖左右关心。 握着手机的右手滑下,叶蓁抬眸,望着细雨绵绵,淡淡吐出一口冷气。 走廊顶部冷光灯打在她平静侧脸上,她盯着雨帘出神,完全没听到身后脚步声。 直到肩上一沉,陌生?的温暖感包裹裸-露肩臂,叶蓁转身,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深邃桃花眸中。 秦既南掌心隔着一层衣服面料按在她肩上,他在她身侧低眸皱眉:“不?冷吗?” 叶蓁一怔,张了张嘴,下意识朝他身后看去,后门半开半合,礼堂中喧闹人群被尽数隔绝在门后。 “不?冷。”她说着抬手想拉下身上他的外?套。 “撒谎。”秦既南鼻腔中懒洋洋哼出一声笑,径直把衣服给她披得更紧,“叶蓁,你拿我当傻子看吗?” 他知道她怕冷,叶蓁沉默片刻,放弃挣扎。 秦既南做事不?讲道理,她早已领教过多次。 何况今天在下雨,他好似不?喜欢下雨天,逢上下雨天便情绪淡淡,带着点沉郁。 他给她披的是?一款休闲风格纹夹克,自己身上只剩一件白衬衫,领口两?颗袖子散开,叶蓁第?一次见秦既南穿这样的衣服,只是?漫不?经心地站在那,通身矜贵感凛然。 让她切切实实认识到,眼?前人的确是?秦家?后代。 秦既南偏头,忽然笑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叶蓁回神垂睫,颈上蝴蝶耳坠随着动?作轻晃,羽毛般勾人目光。 冷白颊边深蓝蝴蝶栩栩如生?。 秦既南盯两?秒,忽然伸手,指尖鬼使神差地掠过她白生?生?耳垂下的金属蝴蝶。 冷冰冰的。 他这动?作突如其来,叶蓁一愣,猛地偏头,蝴蝶晃动?的幅度更大,边缘擦着秦既南的指腹刮过,她眼?里浮现恼意:“秦既南!” 压低了嗓音的愠怒,叶蓁的耳垂骤然变得殷红,连带着脸上蝴蝶都活过来了一般,秦既南微顿片刻,收回手,唇角染笑:“抱歉——” 话还没说完,叶蓁扯下自己身上的外?套,不?轻不?重砸回他怀里。 秦既南微愣,随后笑了下,回眸:“叶蓁——” 少女已经走出两?步,冷着脸转身,一袭素色黑裙仍然美得倾国倾城,口气也冷冷的:“谢谢你的外?套,我回去了。” - 礼堂里人来人往,热气聚集,比室外?走廊暖和很多。 叶蓁神色仍然不?虞,路上遇见来找她的程锦:“蓁蓁,你去哪儿?了,我们要?去签到台了。” “去接了个?电话。”叶蓁缓和口气,垂下眼?皮,“走吧。” “好。”程锦随之咦了一声,疑惑地看向叶蓁耳朵,“你耳朵怎么这么红,是?耳夹痛吗?” “嗯?”叶蓁顺着她的话抬手摸耳朵,指下肌肤余温未消,她顿了顿,淡声说,“可能是?风吹的,外?面有些冷。” “今天是?有点,四月了还这么冷,不?愧是?北方。”程锦不?疑有他,嘟囔了几句便拉着叶蓁去签到台。 她们的任务主要?是?负责参加新生?舞会的同学入场签到,并给每人发?一枚纪念徽章。 因为来参加的有各个?学院的同学还有老师,所以全程必须保持大方礼貌的仪态和笑容。 站了没半小时,程锦已经开始腿酸,她看向身旁的人,叶蓁面色和身形仍然沉静从容,只是?这样平淡地站着,看上去极为养眼?。 “蓁蓁。”程锦挪到她身侧,小声,“你累吗?” 肩膀处靠来重量,叶蓁偏头,见大小姐哭丧着一张脸,极淡地弯了下唇:“要?不?你去休息一会儿?,这儿?有我就?可以。” “不?行。”程锦很有原则地摇摇头,挺直腰,“我还不?至于这都不?能坚持。” 叶蓁笑着看了她一眼?,二?人又聊了几句天,门外?雨逐渐下大,天色暗沉沉的,不?过七点多,夜色已经浓得像化不?开的幕布。 雨中驶来一辆黑色的车,停在礼堂一侧,司机下车,弓腰撑伞,挡在副驾驶车门顶部。 程锦一手搭着叶蓁的肩,看到这幅画面,忍不?住吐槽:“这谁啊,架子这么大。” 话音刚落,一截落着粉色纱裙的小腿出现在眼?前,紧接着是?精致的皮质镶钻手袋,和它的主人一样,在夜雨中亮得刺眼?。 年轻女孩微抬着下巴的面孔精致倨傲,看清她眉眼?的那一刻,叶蓁轻轻皱眉。 竟然是?那天在舅舅香水店和她抢香水的女孩。 “桑宁?”耳边程锦叫出了她的名字。 “谁?”叶蓁侧眸。 “舞协的桑宁。”程锦努努下巴,“你不?知道她吗,在学校挺有名的,据说是?……秦既南的青梅竹马。” 叶蓁去翻花名册的动?作一顿。 片刻,她平静开口:“哪个?学院的。” “我们院的。”程锦说,“她性格傲得要?死,平时都不?拿正眼?看人的。” 叶蓁找到管院名单,寥寥几个?还未签到的空格里,轻而易举找到桑宁的名字。 她默不?作声地盯两?秒,听到高跟鞋靠近,抬头把花名册和笔递了过去。 桑宁显然也认出了她,神色一愣,脱口而出:“是?你——” “同学,请在这里签到。”叶蓁神色不?变,同时取出一枚徽章放到她面前。 桑宁的面色十分不?好看,她又看了叶蓁一眼?,碍于是?在礼堂门口,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弯腰签字。 程锦惊讶,在桑宁走之后,迫不?及待问道:“你们怎么认识的,怎么看起来像结仇的样子。” 叶蓁揉揉额头,尽量简化地给程锦描述了那天在香水店发?生?的事。 “她也太无?理取闹了,还好那是?舅舅的店。”程锦冷哼一声,“刚才就?不?该好声好气地跟她说话,什么人啊这是?。” “不?过蓁蓁,我好感动?哦,因为你送我的那瓶香水我真的很喜欢,香味很特别。” “你喜欢就?好。”叶蓁说。 八点钟,礼堂内新生?舞会正式开始,叶蓁几人也收了签到台,关上礼堂大门。 站了一个?多小时,腿上发?酸,程锦去卫生?间补妆,叶蓁则找了个?角落沙发?坐着休息。 人群都集中在礼堂前方,自助式餐点,爵士乐缓缓流淌,国标领舞队的人率先在舞台中央跳着舞。 热闹的气氛逐渐被点燃,很快,大家?都成双成对邀请舞伴跳起舞来。 叶蓁端了一杯西柚汁,一边慢慢喝着,一边弯腰去轻轻揉发?酸的小腿肌肉。 脚下是?一双高跟皮靴,也是?luna送过来的,说是?搭配裙子,她没穿过高跟鞋,难免有些不?适应。 西柚汁刚喝了两?口,就?有男生?来邀请她跳舞。 叶蓁婉拒。 没一会儿?,又来了一个?。 她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刚准备开口,鼻尖忽然飘来清苦的尼古丁混合松木香,身侧沙发?微微陷落,秦既南懒洋洋地落座她身旁。 他手臂松松搭着她身后沙发?座,漫不?经心抬眸,对她面前的男生?说:“看不?出来吗,她不?想去。” 那人面色尴尬,原地站了几秒,抬脚离开。 “秦既南。”叶蓁皱眉。 他视线从她骨肉匀停的脚踝和小腿离开,没头没尾地问了句:“累吗?” 叶蓁盯他两?秒,缓缓移开目光,端起西柚汁轻抿一口。 酸酸甜甜的气泡水,格外?爽口。 身侧人懒散笑了一声,慢悠悠道:“你没发?现自己丢了什么吗?” 叶蓁微顿,放下玻璃杯,垂眸。 她不?动?声色地扫视过自己全身,抬睫时,视线里出现秦既南骨节明晰的手,掌心躺着一枚蝴蝶耳坠。 下意识摸上自己左耳,空空荡荡。 “谢谢。”叶蓁伸手去捏。 她落了个?空,秦既南在她伸手前掌心合拢,而后倾身,拨开她耳边碎发?,亲手帮她戴上那枚蝴蝶耳坠。 清冽气息瞬间拉近,男生?一呼一吸之间咫尺温热,叶蓁瞬间僵住。 他的指腹也热,然而金属蝴蝶冰冷,一冷一热齐齐剐蹭耳垂肌肤。 “好了。” 眨眼?功夫,秦既南退开。 窒息感转瞬即逝。 叶蓁心跳缓慢滞动?,不?过顷刻间,她仿佛被极端地断氧又供回。 秦既南还靠在她身边,盯着那枚蝴蝶耳坠,男生?脸颊骨骼分明,离得近了,影影绰绰光打在他脸上,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动?心感。 像夜幕与昼日之交,天边悬着的一轮落日,懒散又漫不?经心。 叶蓁偏头,去握那杯西柚汁,指骨微微泛白。 “叶蓁。”那人还在身后喊她的名字,嗓音慵懒,“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 “不?去。”她口吻冷淡。 秦既南撑着脸,桃花眼?上扬:“你不?觉得这儿?很吵吗?” “秦既南。”叶蓁回头,面色不?好地盯他几秒,干脆起身离开。 没走两?步,手腕被人从身后拉回,男生?掌心宽大温热,秦既南几乎是?在碰到她肌肤的第?一秒就?轻轻皱了皱眉。 “怎么这么怕冷。”他语气显得无?奈,脱下外?套,披上她肩。 第24节 叶蓁瞪着他。 舞乐迭起,礼堂中交织着衣香鬓影,秦既南在人潮之外?的角落俯身,轻轻勾唇:“别这么看着我,我只是?想让你安静会儿?。” 叶蓁沉默,掌心蜷缩握拳,良久,才开口:“秦既南,别人都在这儿?,你知不?知道规矩。” “规矩?”他笑出声,嗓音懒散,“你还记得昨天上课时教授放的电影,斯凯勒太太刚上船时对琳内特说什么吗?” 叶蓁睫毛翕颤。 她当然记得。 她印象深刻。 斯凯勒太太说—— 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 第19章 在a大上学快一年, 叶蓁第?一次知道,原来大礼堂二楼之上还有一层阁楼。 推开吱呀吱呀的铁门,楼道狭窄昏暗, 爵士乐在楼下若隐若现, 秦既南高她一阶楼梯,他回身, 一手扶着铁门, 一手向她伸出手。 叶蓁顿了顿,把手递过去。 男生衬衫袖口随意卷了几下,腕骨嶙峋分明,青筋凸显。 他掌心是热的, 叶蓁只搭了手指上去。 秦既南垂眸,视线落在少女冷白细腻五指上, 唇角淡笑, 稍一用力,把她整只手拉过来。 叶蓁蹙眉挣扎,奈何男女力气天然有差,他牢牢包裹着她的手。 “秦既南——” “在这?呢。”他俯身, 呼吸热气浮沉, 另一只手将她肩头?快掉的外套扯回来。 楼梯间灯光昏昧, 放大一切动作摩擦, 叶蓁微僵,一动未动。 好在这?动作不过片刻, 秦既南拉着她的手,推开铁门, 淅淅沥沥雨声瞬间清晰入耳。 叶蓁掌心不适地?蜷起?,溢出一层薄汗, 她被他稳稳地?牵着,迈上楼梯,踏入年久失修的阁楼。 墙边斜开一面天窗,雨水如珠砸落玻璃窗面,窗外一盏路灯穿越雨帘遥遥投进昏黄的光,为阁楼带来一方暗茫亮色。 叶蓁借着这?些?微的亮光打量阁楼,虽然有些?旧,但意外的竟然打扫得很干净,空气中没有什?么灰尘。 四处堆满了大件,防尘布罩着,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站稳之后,秦既南便松开了她的手。 叶蓁指腹无意识摩挲肌肤,余温尚热,残留着他传递的温度。 秦既南衣服落在她身上,她手垂下去,隐入黑色的布料中。 房间内乍然出现一束亮光,叶蓁抬头?,见?秦既南打开了手机手电筒来到一处角落。 他仰着头?,喉结弧度干净漂亮,颀长身影落在地?上,抬手推开闸门,拨上开关,随即阁楼内大亮。 叶蓁看清全貌。 与其说是阁楼,实则空间要宽敞得多,更像一处音乐教室,那些?被防尘布盖住的大件错落显示出形状来,大多都?是钢琴大提琴一类的乐器。 窗边有沙发?,秦既南抬手掀开防尘布,别具一格的墨绿色倾泻,映着窗外雨景,仿佛一处潮湿的苔藓。 “过来坐。”他回眸看她。 叶蓁停顿片刻,下雨天,她的膝盖又开始隐隐作痛,且因为站了一晚上,酸痛感比以往更强烈。 于是她慢慢走到那张沙发?上坐下。 “这?里以前是音乐教室?” “嗯。”秦既南应了一声,嗓音懒懒的,他正弯腰摆弄着一台老实留声机,不一会儿,留声机中缓缓流淌出清缓沉静的音乐来。 “也?算不上教室,只是个乐器器材室。”他满意地?拍拍手,随后来到她身旁坐下,眼尾笑意散淡,“我三?叔以前在a大上学的时候,这?间器材室使用权是他的,后来他毕业,这?里就没人用过。” 叶蓁偏头?,眼里盛满疑惑。 秦既南看着她的眼睛笑了:“看我干什?么?” “不能看吗?”她口吻平淡。 “不能。”秦既南倾身,距离倏然拉近,他盯着她的瞳仁,眸色昏昧,“叶蓁,不要这?样?看着我——” 呼吸沉沉交织,叶蓁猛地?转头?,睫毛忽眨。 耳边传来沉沉笑声。 她抿唇,拢紧身上的外套,不想再和他说话?。 这?里很安静,老式留声机播放着碟片,比起?楼下嘈杂的舞会环境,的确能更让她心静下来休息—— 叶蓁扭头?去看雨景,玻璃窗上雨迹蜿蜒,初夏的雨来得盛大,不间断洗刷校园内所有树木,风也?大,深绿色枝丫在风雨中摇摇晃晃。 从这?个方向?刚好能看到学校图书馆旁边的西?清湖,湖上一片片宽大荷叶漂浮,要是晴天白日?,荷花开了视野一定很好。 她听不出秦既南放的是什?么钢琴曲,只觉得是一首很淡缓的音乐,像平和分手之际爱人在耳边的低语,温柔而破碎。 一边失神听着,她抬手,靠近玻璃窗,借着雾气随手在玻璃窗上勾勾画画。 夜色映着亮光,窗面上倒影清晰,叶蓁视线微移,与她身后人的影子对上视线。 他淡淡勾着唇,目光凝落:“你画的是……蝴蝶?” 是吗? 叶蓁收回视线看自己指尖的形状,好像依稀能看出是个蝴蝶。 也?许是今天蝴蝶元素的东西?看多了。 “随手画的。”她抬手,用袖口抹去那凌乱的图案。 抹到一半,动作忽然凝滞,意识到她披着的是秦既南的外套,一回头?,果然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 “……”叶蓁略显僵硬地?放下手,微微抿唇,“抱歉,我出钱帮你送干洗店。” 秦既南懒洋洋地?轻笑一声,视线仍然落在她身上,揶揄:“你拿钱侮辱人呢。” “我没有。” “那你在乎它干什?么?” “脏了。” “是吗?”秦既南很轻地?勾了一下唇,“只是你画的蝴蝶飞到袖口上去了而已。” 叶蓁微微沉默,她偏眸对上他的眼睛:“你对所有人都?这?么说吗?” 秦既南笑容微淡,他一手撑着沙发?歪头?:“叶蓁,你拿我当什?么人?” 安静两三?秒,叶蓁收回视线:“看着像而已。” 他啧一声:“你作为一个法学生,就这?么武断地?给人下定义吗?” “嗯。” 秦既南微微挑眉。 叶蓁回头?看他,目光安静:“我专业不精,你谅解一下。” “年纪前几的好学生说自己专业不精?”他骤然靠近,扣住她的手,嗓音意深,“我不信,你分明从一开始就给我判了死刑。” 心脏猛地?一缩,叶蓁背抵着沙发?,不去看他的眼睛:“秦既南!” 紧扣着她手腕的掌心仍然无动于衷,冷冽的松木香与温热呼吸齐齐落在她颊边。 碟片不知何时停了,过分安静的密闭空间里,心跳声也?格外清晰。 “秦既南,”叶蓁微微咬牙,“你先放开我。” 少女面色涨红,唇色绝艳,耳畔蝴蝶忽闪。秦既南视线从她唇上划过,手上力道慢慢松开。 叶蓁肩膀一松,随即脸色极难看地?站起?来,居高临下盯他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一张脸欺霜赛雪,脱下身上衣服,狠狠砸到秦既南身上。 一天里被砸两回,秦既南自知过分,他随即起?身跟上叶蓁的脚步,垂眸想再给她披衣服:“冷。” “不冷。”叶蓁抬手挡住,余怒未消。 “是我不好。”男生笑着咳嗽了两声,嗓音低哑,“我给你道歉成不,你别冻着。” 叶蓁头?也?不回:“这?句话?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 新生舞会结束,回到寝室,叶蓁发?现自己生理期到访。 好在没有弄脏luna的裙子,她洗了个澡,借用程锦的卸妆膏卸掉脸上的妆,镜中人清水出芙蓉,五官肌肤玉雕一般的精致。 耳边的耳夹少了一个,叶蓁洗完脸才发?现,她摸摸耳朵,把自己的包和书桌翻了个遍。 寝室内到处都?没有,叶蓁坐下冷静地?回忆了片刻,觉得可能是掉在礼堂里了。 现在这?个时间,礼堂已经关门,她也?没办法去找。 叶蓁给沈清央发?了信息,先道了个歉,说回头?如果找不到,她重新买一副赔给对方。 沈清央倒是很无所谓,回了条语音让她不要介意,丢了就丢了。 叶蓁打定主意要新买一副,她隐约觉得肚子有些?疼,于是早早便躺在了床上。 一晚上睡意朦胧,腹痛隐隐约约的。叶蓁早上起?来时,浑身都?没什?么力气。 她难得作息混乱,早午饭混一起?吃,下午才起?床,对着镜子拍了拍脸让自己看起?来有气色些?。 “你要出去吗蓁蓁?”程锦赶论文赶得累了,伸懒腰顺便问道。 “我小姨出差来北城,去和她吃顿饭。” “那你今晚还回来睡吗?” 第25节 叶蓁迟疑片刻:“不一定。” 她不太确定妈妈会不会让她回家。 餐厅定在一家粤菜馆,叶蓁到时小姨和舅舅都?已经坐在包厢里,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外婆的身体状况。 服务员推开包厢门,叶蓁站在门口,先喊了一声小姨。 白色餐椅上穿着优雅的女人年轻温柔,与孟书华七分相似的面孔,却没有孟书华的古板和严苛,因而看起?来更为明艳漂亮。 “蓁蓁。”孟书云闻言抬眸看过来,露出一个温婉的笑,“过来坐。” “小姨好久没见?到你了,我们蓁蓁又变漂亮了。”孟书云眨了眨眼睛,“大学生活怎么样?,还习惯吗?” “蓁蓁读的是你当年的母校。”孟书远笑道,“你就没有什?么经验传递给学妹。” “经验嘛,逃课记得跟教授打好关系算不算?” “你就不能教点好的。” 孟书云俏皮一笑:“大学嘛,逃个课有什?么,二姐就是对蓁蓁太严格了,蓁蓁,谈恋爱了吗?” 叶蓁正在给两位长辈倒茶,闻言动作一顿,摇了摇头?。 “书云——”孟书远制止她,“你就是这?么教小辈的吗?” 孟书云不赞同?地?皱眉:“成年人了还不能谈恋爱吗?二姐对蓁蓁那么苛刻,哥你也?要这?样?吗?” 孟书远揉揉太阳穴:“你别再火上浇油了。” 说着包厢门再度打开,孟书华走进来,听到了刚才的最?后一句谈话?:“火上浇油什?么?” “没什?么,在聊妈妈的身体呢。”孟书云起?身拉了张椅子,“妈妈一直说想蓁蓁。” “外婆的身体怎么样??”叶蓁关切。 “挺好的,就是一直想让你过去陪她。”孟书云转头?对孟书华道,“姐,今年暑假让蓁蓁去妈妈那里过呗。” 孟书华低头?啜饮,不说话?。 气氛一时有些?凝结,半晌,孟书华才淡淡开口:“要去也?是寒假过年的时候去,这?件事再说吧。” 孟书云皱眉,还想再说什?么,被孟书远按下了手。 点的菜陆续端上来,叶蓁肚子痛得越来越厉害,她垂眸吃饭,面色并没表现出什?么异样?。 吃到一半,孟书云察觉她的异样?,关心问道:“蓁蓁,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还是菜不合胃口?” “没有。”叶蓁摇摇头?,对小姨笑。 孟书云握她的手,观察她神色浅浅蹙眉:“你面色怎么这?么不好,是不是……” 碍着有孟书远在,生理期三?个字孟书云压低了声音。 “嗯。”叶蓁肩膀陡然有些?松懈,轻声,“只是有点疼而已。” “怎么不早说。”孟书云嗔怪,“叫服务员给你上一盅红枣桂圆汤喝。” 叶蓁手指微蜷,默不作声地?看了眼孟书华,对方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和小姨的谈话?,却连个眼神都?吝于施舍。 胸口一阵钝痛,叶蓁摇头?起?身:“不用了小姨,我去趟洗手间就好。” 她推开门,门外的空气入肺,才觉得稍微喘了口气。 从小到大,其实都?习惯了。 青春期时生理期第?一次到访,叶蓁吓坏了,当时去找妈妈,孟书华只是从抽屉里取出一包卫生巾扔给她。 连怎么用,都?是邻居阿姨教的。 离开包厢,叶蓁并没有去卫生间,而是离开餐厅,想去买盒止痛片。 好在餐厅不远处就有药店,她走进去,从货架上随手拿了盒布洛芬。 收银员扫描条形码结账时,药店自动玻璃门向?两边打开,有人走进药店,叶蓁并没有抬头?,打开手机付款码结账。 那脚步声从她身后漫不经心走过,忽然顿了下,又走回来。 阴影遮身,叶蓁付完钱接过药盒,转身被人拦住了去路。 秦既南穿了件黑色圆领卫衣,松松抄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微微挑眉。 “好巧。” 叶蓁不说话?,绕过他。 秦既南低低咳嗽了一声,不紧不慢和她一起?走出药店,视线落在她手里的布洛芬上:“你发?烧了?” 叶蓁偏头?看他,没说话?。 “脸色怎么白得跟鬼一样?。”秦既南忽然转身挡在她面前,“你哪儿不舒服?” 叶蓁抬头?盯着眼前的男生,脱口而出:“你自己都?生病了还来管我。” “……”秦既南微微一愣,低眼轻笑。 叶蓁别开眼:“我没发?烧,你去药店不买药,空手出来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看见?你在里面才进去的?”秦既南嗓音带笑,一惯懒散模样?。 叶蓁睨了一眼停在路边的黑色跑车,口气淡淡:“那你真无聊。” “来找你怎么会无聊。”秦既南又笑了一声,忽而抬手抽走她手里的布洛芬,“没发?烧你无缘无故吃它干什?么?” 叶蓁一愣,微恼地?踮脚去夺:“秦既南!” 熟悉的玫瑰暖香扑面而来,秦既南上半身微微后仰,视线里少女乌黑长发?拂过冷白锁骨,他并没有要和她抢的意思,轻而易举让她夺了回去。 叶蓁将将站稳,面前人就俯身,好看面容靠近,他轻声问:“哪儿不舒服?” 她看了他一眼,眸间有恼意。 秦既南视线瞥过少女微红的耳垂,忽然一顿,反应过来什?么。 腹部作痛,叶蓁转身就想走,被人从后面拉住手腕,秦既南随手按了下车钥匙,路边跑车闪了两下灯。 “我去帮你买水,你去车上坐着休息一会儿?”他嗓音莫名温柔下来,像是知道她此刻极度不舒服。 叶蓁本想拒绝,忽然面色一白,一阵疼痛袭来,她瞬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她勉强轻点头?,稍一松动手腕,从秦既南掌心抽离。 走过去的几步路,叶蓁疼得面无血色,坐进柔软敦厚的软皮座椅,她全身蜷缩,缓了好一会儿,才颤着睁开睫毛。 车门忽然向?外打开,路灯在车前,投落半明半昧光线,秦既南在阴影里弯下身,往她身上放了个热腾腾的东西?。 触感告诉叶蓁那是个热水袋,注水式的,外面包着一层粉色防烫绒套。 “秦既南……”她动了动唇。 “嗯?”他低着眼帮她取出药,连着一瓶拧开的外壁温热的矿泉水,一同?放到她手里。 叶蓁睫毛微颤,慢腾腾地?喝水吃药。 视线里,秦既南一直凝视着她,霓虹光彩和路上噪音都?仿佛在顷刻间远去,周遭安静无声。 他一手扶着车门,一手轻轻理了下她肩边凌乱的长发?,目光深邃而安静:“很痛吗?” 第20章 吃完饭, 孟书远送叶蓁回了学校,她身体不适,只和小姨做了简单的道别。 孟书云在车前抱住叶蓁, 拍拍她的后背:“蓁蓁, 好好照顾自己,小姨暑假有空再过来。” 叶蓁点点头。 孟书云注视着她的面容, 又叹了一口气, 轻声道:“蓁蓁,别怪你妈妈,她也并不好过。” 这话身边很多?人都说过,叶蓁习惯性扬起一个很淡的笑容:“小姨, 路上?注意安全。” 送完她,孟书云就要去?赶飞机。 “好。”孟书云揉揉她的头。 叶蓁回到?寝室, 止痛药发挥功效, 疼痛缓解不少,但她仍没?什么力气,和程锦说了几句话之后便草草洗漱睡觉。 昨夜翻来覆去?睡得不好,现在身体舒服了些?, 躺下没?多?久, 叶蓁就意识沉沉。 梦里画面模糊, 梦见了很小很小的时候, 爸爸还在的日子?。 对于?叶行,叶蓁的记忆实在太遥远, 她甚至连爸爸的长相都记不太清楚,只残留着他?气质清隽温雅的感?觉。 眼皮重得睁不开, 她思绪逐渐飘离,飘到?五岁那年的秋天。 那年秋天, 家里总是来往一对陌生母女,小女孩和她同龄,怯生生的,她母亲总是泪眼涟涟,对叶行千恩万谢,说只有叶律师肯帮她们打官司追求公?道。 叶蓁彼时什么也听不懂,只觉得她们哭得很可怜,她跟在妈妈身边,孟书华端给她一杯茶,让她给爸爸送去?,劝爸爸不要太忧心。 叶蓁听话地去?了,书房里只余叶行一人伏案翻看各种白纸黑字的资料,他?一边看一边皱眉叹气,见到?女儿?来,才摘下眼镜,把她抱到?腿上?。 “爸爸。”年幼的叶蓁不谙世事,嗓音稚嫩眉眼天真,“下午那个阿姨为什么哭?” “她们啊,她们哭是因为,那个阿姨的丈夫去?世了。” 小叶蓁歪头:“就是死了吗?” “是。”叶行眉眼间又聚起愁容,宽宥地揉揉女儿?的头,“她丈夫死得冤,爸爸要帮她们打官司。” 这些?词对尚且五岁的叶蓁都太过晦涩,她理解不了,只知道这件事困扰了爸爸许久,从?秋天持续到?冬天,越来越多?的人上?门?来找叶行。 那些?人并不全是礼貌的,有时会?在书房吵起来,而后叶行便会?冷着脸请他?们出去?。 她躲在门?里,依稀听到?门?外爸爸妈妈的对话声:“阿行,要不然算了吧,他?们有权有势,即使真到?法庭上?面,也还是输……” “那也决不能撤诉。”叶行打断妻子?,“工厂爆炸,原本就不是梁工的错,秦盛化?工的人非但不肯公?开承认错误,还要污蔑是梁工操作失误,我既然答应了要为他?们提供法律援助,就绝不会?退缩。” “可是我担心……” “别担心,法网恢恢。” 那个冬天,叶蓁记忆很深刻。 她还在上?学前班,爸爸妈妈都无暇来接她,小姨当?时在a大上?大学,便住进他?们家里,每天下午去?接她放学。 第26节 有一天下了很大的雪,叶蓁在教室等了很久,等到?人都走空了,小姨才姗姗来迟。 “抱歉蓁蓁,小姨来晚了。” 叶蓁被冻得鼻尖通红,仍然乖乖地伸手去?抱小姨,她嗅到?小姨身上?的消毒水味,奶声奶气地问?:“小姨,你生病去?医院了吗?” 小姨的身体颤了一下,勉强提起一抹笑说没?有。 到?了家,家中空空荡荡,没?有一丝人气,爸爸妈妈都不在。 小姨照顾她吃饭睡觉,睡前叶蓁在小姨怀里问?爸爸妈妈去?哪了,小姨说他?们很快就会?回来。 后来过了几天,爸爸妈妈果然回来了,不过不同的是,爸爸是坐着冰冷的轮椅回来的。 妈妈在身后推着轮椅,红了眼眶。 小姨说,是车祸,是意外。 那个冬天比以往更冷,家里的气氛有如寒窖,那对常来的母女后来只来过一次,扑通一下就跪在爸爸面前,连哭带泪地道歉,从?此,再也没?出现过。 叶蓁自觉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不敢惹爸爸妈妈不开心,她记忆里关于?爸爸最后的画面,便是他?推着轮椅坐在书房窗前一言不发看落雪的背影。 他?不吃饭不喝药,无心康建,不论妈妈怎么哭着劝,仍然任由自己一日日地消沉下去?。 终于?在春天来临之前,彻底离开了她们。 …… 模糊的画面如雾般涌来又散尽,挤得整个脑子?都不甚清醒,叶蓁睁着眼醒来,微微喘气。 布洛芬失效,腹痛隐隐有席卷重来的趋势。 她翻身下床,夏天的天色亮得早,不过六点出头已经天光大亮,叶蓁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抱着杯子?靠在阳台边沉默。 想起昨晚做的那些?梦。 那时她只有五岁,记忆画面如碎片般零碎,更多?的东西,是成长的这些?年里,孟书华一遍遍在她耳边补充的。 于?是记忆被逐渐填充深化?。 从?爸爸去?世之后,妈妈便性情大变,叶蓁记忆里从?未见过她温柔有耐心的模样,对她,孟书华永远是严苛而冰冷的。 爸爸是律师,于?是要求她选择法学; 爸爸不爱吃甜,爱吃苦瓜一类健康的绿叶蔬菜,于?是这些?年里,餐桌上?每天都有一道苦瓜; 她不该笑,不该开心,不该拥有玩乐的权利,在同龄人都和同学结伴出去?玩的时候,叶蓁每天下午放学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书房,在爸爸遗像前跪半小时。 孟书华要自己和他?唯一的女儿?,永远记得他?。 …… 烫手的热水逐渐变得温凉。 身后传来唐雪莹窸窸窣窣的起床声,叶蓁回神,低头喝完还有余温的水,去?洗手间洗漱。 水流过脸,思绪渐远,叶蓁清醒了许多?,往帆布包里塞专业书的时候,程锦打着哈欠从?床上?爬上?来,还带着困音问?她:“蓁蓁,你肚子?还疼吗?” 叶蓁微怔,偏头回答:“好多?了。” “那就好。”程锦揉着眼嘟囔,“你每次生理期都疼得跟鬼一样,怎么把身体养得这么差,要不要去?看看中医调理调理。” “有机会?去?。”叶蓁顿了顿,“谢谢你阿锦。” 程锦又打了个哈欠,摆摆手。 收拾完书和笔,叶蓁往耳朵里塞了个耳机,边听英语电台边下楼。 转到?寝室门?口时,她脚步忽然一停。 寝室门?口停着辆敞篷的跑车,今日没?有太阳,天光呈现一种灰白色,不甚明亮的颜色落在车内男生身上?,倒更显得他?黑色卫衣下的皮肤白皙,气质漫然。 似乎因为等了太久,他?手困倦地撑在车框上?支着额头,长睫垂落,一派懒懒的样子?。 引得不少路过女生飞快瞄一眼,又想看又脸红。 叶蓁在门?口驻足片刻,微微抿唇,抬手轻点了两下耳机,耳边英语暂停。 她还没?走到?车旁,秦既南已经从?后视镜中看到?她,长腿一迈下车,手里还拎了个保温桶。 “叶蓁。”他?喊她的名字,嗓音混着清晨的倦哑,慢慢悠悠走到?她面前,和她说早安。 “听不见吗?”秦既南弯腰,漆黑眼界里笑意淡淡,视线落在她的耳机上?。 叶蓁抬眸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顿了顿,抬手摘掉耳机。 他?走在她身边,身上?的气息清冽好闻,像此刻初夏懒洋洋的清晨。 二人并肩走到?食堂,秦既南拦下她要去?买早饭的步伐,提了提手里的保温桶:“不用买了,这里给你带的早饭。” “不用。”叶蓁绕开。 他?后退一步,偏头低眸:“家里阿姨做的,特地给你的,我也吃不了,先尝尝。” 秦既南说着径直轻按她的肩在餐椅上?坐下,食堂里早餐点来来往往都是人,叶蓁动了动指尖,没?挣扎。 他?打开餐盒,一层水果,一层是造型揉得精致的红糖小馒头和南瓜蒸蛋,一层是色泽鲜艳的五红粥。 叶蓁只看了一眼就微微蹙眉,抬头对秦既南说了第一句话:“你吃什么?” 秦既南微怔,看着她微挑眉笑:“关心我啊。” 叶蓁瞬间收回目光。 餐具被推到?她面前,秦既南懒懒笑了一声,斜斜支脸:“不逗你了,我现在没?什么胃口。” 他?一大早便过来等她,困得不行,什么也吃不下。 叶蓁垂眸默了许久,才慢吞吞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喝。 耳边又听见秦既南打了个哈欠。 她抬眸看他?,眉眼里都染着困倦。叶蓁睫毛动了动,抽出一张餐巾纸捏了一个红糖馒头递过去?。 秦既南撩眸,看清她手里的东西,眼尾很轻地上?扬:“你让我吃这个?” 语气里写满了离谱。 叶蓁缓慢眨了下眼,她嗓音有着未完全清醒的清缓:“只是有一点甜的馒头而已。” 秦既南皱眉,视线从?馒头移到?她纤细雪白的两指,最后又移到?她脸上?,才接了过来。 叶蓁见他?咬下第一口时,脸上?便出现了和那天吃豆花同样的神情,随后面无表情吃完了整个,用纸巾擦了擦手。 “叶蓁。”秦既南拧开一瓶矿泉水,“以后别给我吃这种甜不拉几的玩意了。” 叶蓁视线从?餐盒上?扫过一圈,淡淡道:“是你自己带过来的。” 秦既南喝了口水润嗓,低咳两声:“带给你的,你不就爱吃甜的。” 叶蓁没?说话,低头喝粥。坐在她对面的男生撑着脸,掌心忽然冒出个银色的小东西,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余光瞥到?一瞬,叶蓁视线定格,瞬间放下勺子?:“秦既南。” “嗯?”秦既南眼尾上?扬带笑,“终于?发现自己丢东西了?” 躺在她掌心的,正是叶蓁怎么找也找不到?,怀疑落在礼堂的那枚蝴蝶耳夹。 原来是掉在阁楼上?了。 叶蓁看向秦既南,眼神让他?笑了一声:“想要?” “这不是我的。”她开口,“是清央学姐借我的,我要还她。” “哦~”他?尾音拖长,随即道,“可惜现在是你想要它。” 蝴蝶一直在他?指尖转着,叶蓁顿了顿,干脆直接伸手去?抢。 她这动作猝不及防,秦既南身体后倾,蝴蝶落进掌心的同时,少女柔嫩无骨的长指也被他?攥到?手里。 那触感?让他?微微一怔。 叶蓁微恼,试图抽回手,两下没?抽动,她蹙着眉看了秦既南一眼,随后他?力道便一松。 掌心冒上?薄汗。 秦既南喉间逸出一声轻笑,挑眉:“都直接来抢了,这么想要回去??” 叶蓁脸色不高兴,干脆没?理他?,伸手收拾餐盒盖子?。 没?收拾两下,手忽然被人按住,男生手指修长温热,骨骼突出,他?掰开她掌心,看着她的眼睛:“前天舞会?你走得太早了,没?来得及跟你说,其?实我带你去?阁楼,是想让你看西清湖上?开的荷花的。” 西清湖是a大标志性的风景,一到?夏天便开满了荷花,在全国都很有名气,叶蓁刚进学校一年,还没?等到?过夏天。 “只是那天下雨,也是晚上?,所以看不到?。如果是天气好的时候,那里是整个学校看西清湖荷花视野最好的地方。” “这也是你三叔当?年发现的?” “是。”秦既南将蝴蝶耳夹放到?她掌心,金属触手生凉,他?松开她的手,“过几天就是立夏,荷花开到?下午三点,要不要去?看看?” 第21章 叶蓁合拢微凉掌心,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她已经将?餐盒收拾好,盯了秦既南两秒,缓缓移开?眼睛, 从随身帆布包里掏出一板胶囊, 和餐盒一起,推到秦既南面前。 秦既南垂眸, 随即很轻地挑了一下眉。 那是一盒治咳嗽的药。 “我以前吃过, 效果?很好。”少?女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淡淡道,“昨天和今天,都谢谢你。” 秦既南抬指按在药盒铝板上?, 很静地笑了两秒,出声绊住起身欲走的人:“荷花会开?到下午三点, 我等你。” 叶蓁将?帆布包带拉上?肩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默然片刻,没应声。 淅沥春雨缠缠绵绵下了一周,几天后五月五日立夏,天色终于放晴, 太阳明晃晃洒下金光, 蒸腾着多日以来?的潮意?。 上?完课, 叶蓁从食堂吃了午饭回寝室。 周五的下午照例是没有课的, 推开?门,寝室内传来?程锦轻哼的歌声, 大小姐正在对?着镜子挑口红,对?比哪一支更适合自己?。 “蓁蓁, 你回来?得刚好。”程锦扭身,手?里一细管一粗管, “刚好帮我看看,哪支更好看。” 第27节 叶蓁挂起帆布包,走过去?接过一支旋开?。 “一支是番茄色一支是豆沙玫瑰色。”程锦苦恼,“我觉得番茄色更适合我今天的妆容,但今天立夏,阳光这么好,豆沙色更适合,怎么办?” “嗯……”叶蓁对?着两支口红斟酌,提出一个建议,“要不你都涂上?我看看?” “好。”程锦眼前一亮,嘟嘟嘴给?她看,“你记住哦,我嘴上?现在的是番茄色。” “记住了。” 程锦用一张化妆棉仔细地卸掉口红,又?涂上?了另外一只。 番茄色艳色靡靡,豆沙更温柔甜美,叶蓁仔细对?比过,给?出一个结论:“前一个更适合你,明艳大气。” “真的吗?” 她点点头。 程锦本?来?就更偏向番茄色,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得到了肯定?:“我也觉得。” 她心满意?足地把化妆品都收回去?,边收边和叶蓁聊天:“蓁蓁,你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叶蓁正擦着桌子,闻言顿了顿:“没有。” “那要不要和我出去?玩?” “你去?哪?” “去?和一个学长约会,游乐园。” 叶蓁回眸无言瞥了一眼程锦。 程锦本?来?就是开?玩笑的,眨眨眼道歉:“开?玩笑啦蓁蓁,对?了,你要不要试试我这支玫瑰色的口红,我刚买的,我觉得更适合你诶。” 叶蓁摇摇头。 “试试嘛,你平时都不化妆,天生丽质妆点后会更好看的啦。”程锦不由分说起身把她按在椅子上?,偏身低头拧开?口红要给?她涂。 口红离得太近,叶蓁怕弄断脆弱的膏体,只能任由程锦给?自己?涂了薄薄一层。 镜中少?女唇瓣覆上?一层玫瑰色,肤色雪白,更显出诱人的光泽感。 “好好看……”程锦不由得想起那天舞会叶蓁化的蝴蝶妆,“果?然好看的人涂什么口红都好看。” 叶蓁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怔了片刻,她扬唇,镜中人鲜艳的唇角也微扬,弧度像破茧那一刻蝴蝶的翅膀。 她偏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风和日丽,北城的初夏已经悄然而至,今天上?课的时候老师还谈起,说西清湖的荷花开?了,大家路过的时候可以看看。 睫毛微敛,叶蓁默然,良久之后,她淡淡吐出一口浊气,挎上?包出门。 她先去?了一趟图书馆。 前段时间借的书看完一直忘记还了,今天是最后期限,叶蓁把书还了之后,又?去?阅览室拿了两本?准备借回去?看。 今天刚好是林老师值班,看到叶蓁,笑着和她聊了几句天。 “拿的什么书?”林老师看她手?里的封面,微扬了下眉,“《三体》,怎么突然想起来?看这本?。” 叶蓁顿了下,塞进帆布包里:“随手?拿的,听同学说很好看。” “是部好作品。”林老师点点头,“今天下午是不是没课,怎么还把书带回去?,不如?直接在图书馆看。” 叶蓁迟疑片刻,没说话。 林老师以为她默认,自己?看了下表,笑着说:“你下午要是在图书馆的话,能不能帮老师一个忙?” “您说。” 林老师弯腰从书柜下面抱出一沓文件袋:“我儿子待会儿要过来?拿这些论文,不巧我要去?开?会,你下午如?果?在图书馆的话,能不能帮我把这些给?他,他不在咱们学校读书,我怕放在这让他自己?来?拿的话找不到。” 墙上?的挂钟指向下午一点一刻。 叶蓁犹豫:“老师,您儿子大概几点过来?,我三点之前可能得走。” “不会到三点的你放心。”林老师摆摆手?,“他就在隔壁q大,和我说的做完实验就过来?,最多也就两点。” 叶蓁心里一松,点点头接过那打文件:“好。” “我把你联系方式给?他了,待会儿他过来?会打你电话的。”林老师收拾东西要去?开?会,眼角露出笑纹,“麻烦你了蓁蓁。” “您客气了。” 叶蓁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翻开?手?中的书,视线却在不知不觉间落到窗外的西清湖上?。 西清湖环绕图书馆,立夏时节荷花初开?,一片深绿荷叶之上?粉白花瓣亭亭玉立,颜色交相辉映,十分赏心悦目。 礼堂在图书馆对?面,从阁楼窗上?看下去?,不用想也知道风景很好。 他说荷花开?到三点,他等她。 书翻在第一页,久久没动。直到身边来?个女同学问叶蓁她对?面的座位有没有人,她才发现自己?支着脸对?着西清湖发呆了很久。 摇摇头表示没人,叶蓁垂眸按开?手?机,她一直戴着耳机,时间已经快到两点,林老师的儿子还没给?她打电话。 她在微信里找到林老师微信,发了条信息过去?询问,但对?方估计在开?会,一直都没有回复她。 叶蓁合上?书,抱着杯子去?热水间打了杯热水,在图书馆转了一圈,边慢慢走着边喝热水,眼看着时间过了两点半,电话还没过来?。 她干脆挎上?帆布包去?图书馆门口等。 午后两点多,阳光金灿灿的,图书馆旁边湖上?的荷花已经过了盛极的时候,逐渐开?始闭合。 叶蓁在图书馆门口来?回徘徊,荷花一寸寸闭合,耳边响起手?机的铃声时,她脚步一顿,立刻接起电话。 “喂,同学。”电话里的声音带着些气喘吁吁,“你是在图书馆门口吗,我好像看到你了。” “我在。”叶蓁抬头,远远看见朝她快步走来?的青年,她松了一口气迎上?去?,语速很快,“你是林老师的——” “是你——”走近,那青年看清她的脸,忽然浮现惊讶表情。 叶蓁茫然。 青年穿着薄薄的t恤和外套,笑道:“你不记得我了,几个月前南弘寺,我们在半山腰上?遇见过,我跟着导航走上?去?的。” 她这么一说叶蓁想起来?了,那次经历颇为窘迫,她礼貌客气地笑了笑,把怀中抱着的一打文件袋给?眼前人:“这是林老师要我给?你的。” “麻烦你了,真是不好意?思,我今天实验出了问题,结果?就晚了大半个小时,劳烦你等了。”青年接过,紧接着微微一笑,“我叫林崖。” “不客气。”叶蓁敷衍点头,转身就想往礼堂的方向去?。 “诶同学——”林崖在身后叫住她,“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麻烦你等这么久,我该怎么谢你?” 她没转身,冲他摆了摆手?,清淡嗓音在空气中散开?:“不用谢。” 图书馆和礼堂面对?面,只隔了一条路,路上?有外校来?开?会的人的车一辆接一辆驶过,叶蓁等了一会儿,等到没有车时,她往前走,又?忽然停住。 黑色车身驶离她视线,出现在面前的是从礼堂侧门出来?的两个人。 男生黑衣黑发,模样好看又?懒散,他身侧的女生穿了条很漂亮的裙子,明艳张扬,走在他身边,天造地设地般配。 叶蓁记得她,桑宁,秦既南的青梅竹马。 他们一看便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身上?的气质都如?出一辙。 脚步顿住的那一刹那,叶蓁视线凝结,刚刚好对?上?秦既南抬眸看过来?的视线。 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夹杂丝丝冷淡。 相接半秒,他轻扯薄唇,西清湖上?的荷花彻底闭合下去?,结束了立夏时节短暂的开?花时间。 叶蓁虚搭在包边缘的手?指甲轻轻刮过硬质布料,顷刻之后,她淡淡垂下了眸。 桑宁一直在秦既南身边叽叽喳喳讲着话,注意?到他根本?没在听之后,气鼓鼓地跺了下脚:“你在看什么?” 她顺着秦既南的视线追过去?,只看到一个女生消失在图书馆门后的侧影,淡淡金光从她乌黑发尾荡过,只是一个剪影都无比好看。 桑宁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看那女生,仍然心下不快:“秦既南!” 秦既南视线淡淡收回,抄着兜懒散转身。 桑宁嘟嘟嘴跟上?去?:“要不是今天是你生日,我才不来?找你呢。你自己?在那破阁楼上?待着干什么,靳然他们都给?你办了生日宴,结果?你这个寿星不去?。” “还有你刚才在看什么呀,图书馆门口有什么好看的。” “秦既南,你能不能理理我!” 她一句接一句,秦既南一句话未搭,几步路外靳然在车里等二人,秦既南坐进副驾驶,一只手?搭着车窗,才半撩眼皮:“大小姐,你能不能安静会儿。” “你——”桑宁又?脸红又?生气。 “停停停——”靳然下车充当和事佬,把桑宁塞进车后座,沈如?澈抱着猫坐在车后座,笑嘻嘻地跟桑宁打了个招呼。 桑宁生着闷气,没理他。 沈如?澈习以为常,他倾身扶着副驾驶的座椅,眯眯眼笑:“既南哥,生日快乐。” 安安嗅到熟悉的气味,从沈如?澈怀里喵呜一声钻到了秦既南怀里。 靳然瞥了一眼乐了:“阿澈,你怎么回事,养的猫更亲近他?” “白眼猫。”沈如?澈去?揪了一下安安的耳朵。 安安躲在秦既南怀里,乖巧可爱,用脑袋去?蹭他的掌心。 秦既南懒懒斜靠,低着眼,神情淡淡。 “你怎么看起来?不大高兴的样子。”靳然打着方向盘向校门口的方向驶去?,“谁惹到你了?” “没有。”秦既南双手?举起安安逗着玩,闻言无所谓地笑了一声。 沈如?澈却想起什么,惊悚道:“今天周五,既南哥你晚上?是不是还有一节课要上?,我记得你之前去?上?过。” 秦既南斜瞥了他一眼。 “什么课?”桑宁忍不住插问了一句。 沈如?澈也记不太清:“好像是什么选修吧。” “不是吧阿既,”靳然挑眉,“地儿都定?好了,大家都等着给?你过生日,你别跟我说你要去?上?课。” “不去?。”秦既南漫不经心地吐出两个字。 车一路驶出学校,往过生日的地儿开?去?,迎着立夏时节金灿灿的暮色,秦既南长指有一搭没一搭抚着安安雪白柔顺的背毛,脑海中却浮现出自己?刚才看到的画面。 他在阁楼之上?,叶蓁在阁楼之下,他百无聊赖地从十二点等到荷花闭落,结果?看到她从图书馆中出来?—— 在门口来?回徘徊。 第28节 阁楼的视野极好,图书馆与西清湖尽收眼底,秦既南眼睁睁地看着少?女在门口等了半小时。 初夏风暖,她穿得轻薄,一条简简单单的v领针织毛衣,下摆收进a字长裙中,纤秾合度的身材与精致面孔硬生生将?素净衣服穿出明艳之感。 更别提,她还对?来?人笑。 玫瑰色的唇,扬出比平时更勾人的弧度。 原来?她会殷切期盼,会弯唇轻笑,会耗费时间等人。 只是不记得与他的约定?。 也不记得他。 第22章 在?图书馆又?呆了一会儿, 一本书一页未看,叶蓁将书还回书架,直接去教室上晚上的选修课。 选修课课时少, 这次已是倒数第二节, 教室里七七八八位置快被坐满,都担心老师点名或者说考试相关的事情。 叶蓁来得晚, 位置不剩多少, 缓慢扫视一圈教室后,她在?角落找了个空位坐下。 教授从门口进来,果然张口先说了结课的作业。 “下周是最后一节课,同学?们每人写一篇不少于1000字的影评, 在?下周之前发?到?我邮箱,或者下周课上带手写版交给?我。” 已经上了年纪的教授和蔼慈祥, 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邮箱, 给?了学?生选择性。 坐在?教室里的大家齐齐举起手机拍照记下邮箱。 叶蓁也拍了张照片。 这堂课教授放的是一部晦涩的俄语纪录片,黑暗教室里众人看得昏昏欲睡,开播没二十分钟就有不少人从后门离开。 窗外夜色清淡,立夏的夜晚, 环境清幽, 空气中尚未浮现燥热, 到?处都显得安安静静的。 耳边传来片尾曲, 叶蓁回过神,目光落到?黑板上时, 电影已经播放完毕。 默然两秒,她起身?收拾东西?离开, 脑海空空,一点儿也不记得电影讲了什么。 立夏第二天, 北城便迎来了一场暴雨。 叶蓁周六上午回家,周日中午吃过午饭,冒着大雨回学?校。 她比平时早了一个小时回学?校,和沈清央约了还她耳夹。 沈清央不在?宿舍,微信上说她在?学?生活动?中心值班,叶蓁回宿舍简单收拾了一下,再出门时,雨势小了些。 学?生活动?中心在?图书馆后面。 走上楼梯,叶蓁收了伞,轻甩几下水,插进一旁的雨伞收纳架中,刷卡进去。 沈清央说的值班室在?三楼,叶蓁没坐电梯,一边走楼梯,一边用纸巾擦着自己衬衫上的雨水。 值班室的门没关,微掩着,一旁临着西?清湖的窗也没关,刚走近便已感受到?丝丝穿风挟雨的凉风。 她推开门,唤道:“学?姐?” 值班室内无人应答。 叶蓁觉得奇怪,推开门进去,室内桌子上的随行?杯杯口还冒着热气,沈清央兴许是刚出去不久。 她想了想,正准备掏出手机给?沈清央发?信息,脚步和动?作忽然一滞。 正对面是一面很大的文件柜,深红原木色,背对着她,在?她掏手机的时候,另一面传来很细微的接吻声。 衣物摩擦,唇齿噬咬,压抑的闷息,在?雨中安静的值班室内格外清晰。 叶蓁僵在?原地。 文件柜遮挡严严实实,她无从探究另一面的两个人是谁,也不想探究,慌乱之下,径直将手里的蝴蝶耳夹直接放在?了桌子上。 叶蓁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离开时顺手将门关了个严严实实,手搭在?门把手上,耳热心跳。 她垂着眼,还没缓过来,背后楼梯处传来脚步声。 叶蓁转身?,心一惊,不偏不倚,对上一双深邃淡漠的桃花眼。 男生黑衣黑发?,肩膀处几缕雨水氤氲,清落的好看,看见她,脚步微顿。 视线落到?她脸上,只是片刻,秦既南移开了目光。 他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神情淡淡。 叶蓁搭在?门把手上的细指下意识收紧,骨节发?白。 “学?妹。”秦既南的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像立夏那天在?图书馆门口,他在?桑宁身?边投过来的视线一样平静,“麻烦让一下。” 叶蓁很淡地抿了一下唇:“你要?进去?” 秦既南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你不能进去。”她垂下浓密纤长的睫毛,眼睑下阴影微颤。 秦既南闲闲抄兜,漫不经心说了一句:“怎么,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他话?音刚落,眼前少女雪白的耳根和脖颈倏然泛上一抹红色,她垂着眼,看不清神情,但似乎总让人觉得有些尴尬。 叶蓁握紧门把手,她背靠着门,顿了一下,尽量镇定道:“里面有人,不太方便。” “没人我来干什么,我就是来找你学?姐拿文件的。”秦既南嗤笑一声,抬指就想越过她肩头去敲门。 他的指节还没落到?门上,叶蓁手里的门把手突然下陷,屋内的人正在?开门。 心脏蓦地一跳,她几乎是条件反射,拽下秦既南的衣袖,拉着他转个身?躲到?了墙壁转角后。 秦既南一时没反应过来,袖口被人扯着,他下意识垂了眼,少女又?细又?长的五指紧紧攥住黑色布料,皮肤绷紧,一层薄薄的白。 她背靠着墙面,显然注意力全然不在?此?,唇抿成一条直线,脖颈和耳根处的红还未退却,微微偏着头,极力屏住呼吸。 转角后的咫尺之距,值班室门被打开,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脚步声沿着楼梯远去。 乌黑碎发?落在?叶蓁侧脸边,艳色的唇,脖颈修长,外面下着雨,一路走来她身?上也落了雨,肩膀处洇着一小片水痕,往下白衬衫面料柔软,轮廓若隐若现。 秦既南视线落到?她唇上,一样漂亮的唇色,和她那天在?图书馆门口对着别人笑时一般无二。 包里的手机突兀震动?一声,叶蓁从侧耳注意的脚步声中回神,抬眸便对上一双微深的黑眸。 她一怔,这才注意到?二人的距离有些过分近,手一松,秦既南被她攥皱的衣角布料从掌心离开。 混着丝丝雨凉的松木香钻入鼻息。 叶蓁低眼稳声:“抱歉。” 她说完就想走,往左,男生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往右,他也往右。 她一直站在?他的影子里,抬头就是他漫不经心的面孔。 “秦既南。”叶蓁几不可察地退后一步,背贴冰凉墙面,“麻烦你让一下。” 眼前人喉间逸出一声轻笑。 秦既南单手抄兜,唇角噙着没什么意味的笑:“好耳熟。” 好像不久之前,他刚说过这话?。 他这人一笑一动?作侵略性都太强,叶蓁不想和他靠得太近,默了两秒说:“你不是要?去拿文件吗,现在?可以去了。” 秦既南微微眯眼:“现在?可以去了?” 他玩味着这句话?,很轻地笑了声,俯身?将声音压在?她耳边:“你看到?刚才出去的那个人是谁了吗?” 耳边气息沉沉,叶蓁微僵,指甲嵌入掌心。 以她的位置当然看不到?,但从秦既南的角度,应当是可以的。 然而背后是冰凉的墙壁,秦既南的肩几乎抵着她的肩,她一动?不动?,思绪和呼吸一同凝滞。 她想伸手推开他。 秦既南温热的呼吸落在?她耳畔,他低眸,睫毛下压,阴影和挺拔的鼻梁,几乎快要?碰到?她的脸。 “你看到?什么了?”他嗓音很淡,勾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缱绻,“这么紧张?” 叶蓁神情僵硬。 她脑海中闪过刚才听到?的接吻声,离得这么近,她与秦既南几乎气息在?缠绕着交融。 掌心被掐出清醒的痛感,叶蓁咬着牙,猛地伸手推开秦既南。 他丝毫无反抗之意,微微踉跄两步,靠到?大开的玻璃窗边。 凉风裹着细雨吹进来,拂开男生鸦黑的碎发?,露出他好看的额头。 秦既南懒散地靠着墙,掏出打火机和烟,咬在?唇间,低头掩风点火。 叶蓁最后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火焰一次次被风打灭,秦既南垂着眼,听到?脚步声,撩睫,少女离开的背影清绝,步伐沉静。 窗外西?清湖上雨水四溅,唯留残荷听雨声。 他唇角无声勾起一抹淡淡的自嘲。 - 下午照旧在?图书馆整理归还的书籍,这次和叶蓁一起的志愿者还有个艺设学?院的女生方吟。 在?叶蓁第三次把书放错位置时,方吟无奈地拦下她:“你今天下午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抱歉。”叶蓁后知?后觉回神,视线扫过落地窗外西?清湖上的残荷,重?新将书放回正确的位置。 方吟倒不觉得有什么,她对长得漂亮的人天然很宽容,笑吟吟地说:“听我法学?院的朋友说你们最近有挺多门专业课快结课了,好多论?文要?写,你最近是不是很忙?” 叶蓁顿了下,点了点头。 “那剩下的我来吧。”方吟大方道,“你快去忙你的论?文,我朋友都快焦头烂额了。” “没关系。”叶蓁移回视线,笑了笑,“剩的不多了,我们一起吧。” “你真不去写论?文?” 第29节 “我写得差不多了。” 话?说到?这份上,方吟索性耸耸肩:“好。” 晚饭时叶蓁没什么胃口,从图书馆离开,径直回了寝室。 寝室里没有人,一片黑暗,梁从音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唐雪莹应当去了图书馆,程锦不知?道去哪了。 叶蓁没开灯,在?黑暗里坐了一会儿,雨下了一天,到?现在?还是淅淅沥沥的,无月也无星的夜晚,唯余一盏路灯形单影只。 她望着昏暗的光线沉默,良久后,仰头呼出一口气,起身?出门。 第二次来到?墨色,比第一次要?轻车熟路得多。 叶蓁在?门口收起伞,放到?门口架子上,转身?推开门。 一如既往稳淡舒适的深蓝色环境,这次台上换了个女歌手,像是广东人,粤语歌唱得情意绵绵。 环视一圈,叶蓁坐到?吧台前。 调酒师递上酒单,笑着倚在?吧台前:“同学?喝点什么?” “我看一下。”叶蓁随手翻开手中设计很特别的酒单,顿了一下,抬头去问调酒师,“你们这里,方便给?别人带个话?吗?” 调酒师被问得一愣。 然而眼前面孔漂亮得惹眼的女生神情认真,不像在?开玩笑,他犹豫了一下:“您要?给?谁带话??” 叶蓁垂眸想了想:“你们老板。” “我们老板?”调酒师讶异,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有人在?叶蓁旁边坐下,屈指敲了敲台面:“找我做什么?” 叶蓁回头,坐到?她身?边的年轻男生穿着白色圆领卫衣,面容很熟悉。 这应当是他们第三次见面。 她这样其实很冒犯,叶蓁顿了下,手按在?酒单上,先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叶蓁。” “我知?道你的名?字。”白衣男生笑了笑,伸出手,“靳然,阿既有和你提过我吗?” 叶蓁摇摇头,声音清淡:“我和他不熟。” 靳然挑了下眉,收回手,轻点大理石台面:“刚才我没听错的话?,你找我?” 叶蓁“嗯”了一声。 “要?不要?喝点东西??”靳然目光落在?她压着酒单的手指上,玉骨一般修长纤白,他重?新看向她的眼睛,“有几款无酒精的冷饮味道还不错。” 叶蓁垂着眼,指腹在?酒单上下滑,最后点在?一款图片为淡绿色的酒品上:“这个吧。” 竹叶青。 靳然给?调酒师打了个响指,随后对她说:“竹叶青的度数在?十度左右,你喝过酒吗?” “没有。”叶蓁合上酒单推回去,想到?什么,又?改口,“我想知?道自己是不是酒精过敏。” “酒精过敏?” 叶蓁很轻地摇了下头,语气平静:“因为不确定,所以才想试一试。” 靳然一时沉默,挑了下眉,心里闪过几分荒唐。 一杯竹叶青很快调制完成,调酒师点缀一片罗勒叶端上来,整杯酒颜色淡绿,清新得像夏日荷塘。 叶蓁伸手去拿的时候,靳然先她一步,挡住了那杯酒。 少女侧眸报以疑惑,靳然打趣道:“不行?,万一你真喝过敏了,我们墨色百口莫辩。” “我有分寸,不会怪到?酒吧头上。” 她很淡地笑了下,深蓝色灯光下,一双微微上扬的狐狸眸像坠入深海的宝石,静光流转。 靳然发?现她不爱笑,进门到?此?刻,现在?才勾了下唇,还只是浅浅的弧度。 他有片刻的恍神,还是没有收回手,正色道:“我要?为我的酒吧负责。” 叶蓁安静几秒,倒也没有再坚持:“那方便给?我一张便签和一支笔吗?” 靳然顿了顿,招手让服务生去拿。 钢笔拿来,叶蓁低头,在?便签上写下一串英文邮箱。 她的字很工整,不同于本人长相的美色过浓,反而是清清秀秀的正楷,像是从小练出来的。 写完,她撕下来递给?他。 靳然接过,不由得诱惑:“这是?” “麻烦你转交秦既南。”叶蓁垂眼,“这是选修课老师的邮箱,下周五之前,要?交一篇1000字以上的影评作为结课作业。” 小舞台上女歌手的声音停顿又?续上,这次是换了一首更哀婉的歌来唱,再经典不过的吴哥窟。 靳然摩挲着薄薄的便签纸,侧眸看过去,她不知?何?时把那杯竹叶青端到?了面前,正在?握着玻璃吸管轻搅。 “你为什么不直接给?他?” 一道情理之中的疑问,叶蓁动?作微停,浅绿色酒液中的冰块正在?不断融化,细小雾珠争先恐后冒出来,又?消失在?杯壁。 她因为这个问题沉默下来。 为什么呢? 她也想过许久这个问题。 明明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处理这个问题。直接漠视也好,当普通同学?发?个微信也好,如若她内心坦荡清白,怎么做都是最优解。 叶蓁松开吸管,手下滑,握住冰凉杯壁。 她抬眼,很静地对靳然笑了下: “因为我觉得,止步于现在?这样的距离,刚刚好。” 第23章 叶蓁的生活重归于平静。 学期最末的两个月如流水般一晃而过, 在北城的空气逐渐变得炎热干燥的同时,她也每天忙碌在各门专业课的考试中,无法分出心神再去思考别的东西。 经典电影赏析的最后一节课, 教?室内寥寥无几人, 大家通过邮箱交了作业之后?,大多都不肯再来上这最后一节课, 叶蓁踏入教?室, 依旧坐在角落。 秦既南自然没有出现在教室里。 叶蓁托着脸,视线聚焦在屏幕上,画面闪过眼?前,声音听进耳中, 她一动不动良久,最后?眼?眶发酸, 才缓慢眨了眨。 那天晚上下了雨, 两个小时的电影播完,她在廊下撑起伞,同左左右右的人一同汇入雨中,雨珠坠落伞面, 耳边是噼里啪啦的声响。 她抬头, 盯几秒模糊雨雾, 想起上一次秦既南走在她身边, 小小伞面之下,二人被无限拉近的时刻。 至近至远。 或许现在才是最合适的距离。 - 期末考试完全结束, 暑假来临,学校里尽是一片欢腾的气氛, 叶蓁和几位室友告别,她最后?一个回家, 回家没多久,就?被孟书华带去了栖云寺。 这是孟书华的习惯,叶蓁忘记了从哪一年?开始,孟书华养成了念经书的习惯,从此每年?暑假,都会带她去北郊的栖云寺居住禅修。 寺庙生活简单而枯燥。 叶蓁和妈妈随寺庙师父们一起住在后?山的禅院,夏日山上清幽,然而蚊虫遍布,没住几天,她身上就?被咬了大大小小的包,只能涂青草膏来止痒缓解。 栖云寺开静晨起的时间?是每天早上四点半,而后?是朝课早斋,一整天都要按照规矩的时间?生活做事,没有任何的娱乐活动和私人时间?。 打坐与经行的时候,大殿之上除却木鱼声外?阖静无音,叶蓁闭着眼?,耳边听见?蝉鸣,听见?风声,听见?叶簌。 大脑一片空茫,方才师父们讲的经文,她一句没记到脑子?里去。 微微仰头,叶蓁很缓地睁开眼?皮,菩萨高座,低眉垂目与她对视,手中握着柳叶净瓶。 很多人都信佛,神佛所?在,象征寄托,象征希望。 叶蓁却觉得,它更多象征,是权威与规训。 殿外?飞过一只不知名的鸟,停在院中高大的银杏树上,张嘴啾啾地鸣着。 仰头对视良久,沉沉檀香中,她忽然想到秦既南,想到他斜倚香案,以香火去点烟的僭越举动。 那时他在殿内,她在殿外?,而今时空对换,她仍旧是被束缚的那一人。 习以为常之后?,寺庙生活过得很快,八月底,孟颜从香港毕业回北城,叶蓁也快开学,终于能收拾东西?和孟书华一起离开。 孟书远开车来接她们,见?到叶蓁的第一眼?便?皱了皱眉,摸摸她的头:“瘦了。” 后?座车门被从里面打开,孟颜探出头来拉叶蓁,闻言翻了个白眼?:“能不瘦吗,天天在寺庙粗茶淡饭的,是我我一口吃不下直接变骨灰……” “颜颜!”孟书远难得对女儿严辞。 孟书华在副驾驶拉上安全带,不咸不淡地看了侄女一眼?,八月底北城天气仍然炎热,她却还是穿了一袭黑色长袖裙,头发一丝不苟绾在脑后?。 孟颜撇了撇嘴,凑过来心疼地捏了捏叶蓁尖尖的下巴,在她耳边说悄悄话:“表姐晚上带你去吃好吃的。” 叶蓁回过一点神,转移话题:“表姐,你现在是彻底毕业了吗?” “是呀,论文拖拖拉拉弄了好久教?授才给我通过。”说起这个,孟颜立刻打起了精神吐槽,“你不知道?我导师多烦人,蓁蓁,希望你写毕业论文的时候不要碰上一个很mean的教?授,我室友她论文就?过的很轻松。” 叶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不过今晚我们吃饭小姑也会过来,庆祝我研究生毕业。”孟颜扭头,“小姑之前是不是也来过北城一次,但那时候我在学校,没赶上。” “嗯,小姨那次出差路过的。” “她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漂亮,我想死她了。” 叶蓁弯弯唇:“小姨比去年?变得更漂亮了。” “我就?知道?,她真是我最崇拜的女人——” “安静点。” 孟颜话说到一半,忽然被前座的冷苛女声打破。 孟书华半闭着眼?,背靠座椅,长辈姿态:“你们俩聊得够多了。” 第30节 孟颜瞪大眼?睛,刚想张嘴反驳,从后?视镜中看到孟书远扫过来的一眼?。 她握住拳,忍了下来。 后?半程一路安静,叶蓁低头将手里的手机开机,进寺庙的时候就?被孟书华收走,一开机,各种消息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其中程锦给她发了很多条,抱怨她为什么失联。 叶蓁如实回复她,之后?再往上翻,看到学生会群和年?级群,同学们暑假的闲聊蜂拥而至。 包括朋友圈也是,滑下去,一水儿分?享暑假生活的,或是去律所?实习,或是去旅游,或是参加各种比赛拿奖。 世界逐渐从失真染上彩色。 叶蓁看了好久,从朋友圈转回消息页面的时候,忽然看见?学生会群冒出了小红点,她点进去,见?何弘正在里面和人闲聊,发了一张红色跑车的照片,说是自己新装的。 有男生眼?尖,瞥到照片右上角露出的黑色跑车一角,调侃说那辆的看起来更帅点。 何弘很快回复:【你丫有眼?光,那是南哥的。】 她的指腹陡然停在屏幕上。 默然两秒,叶蓁从联系人中点开那张黑白的头像,进入他的主页。 过去两个月,秦既南只发了一条朋友圈。 是一张合照,背景贵气奢华,十几个人站在一起,都是同龄的青年?男女,穿着姿态张扬散漫,簇拥在最中间?的人戴着生日帽,脸上身上全是蛋糕,叶蓁勉强辨认出应该是她见?过的那个墨色老板,叫靳然。 秦既南的配文很简短,只有一个系统自带的生日蛋糕emoji。 他抄兜懒懒地站在寿星左侧,一身黑衣,身姿挺拔,寿星右手边的人则穿着粉色蓬蓬裙,明媚如春。 叶蓁的视线在桑宁脸上停留了好多秒。 泡在爱里长大的女孩子?,眉眼?之间?都写满了无拘无束的恣意。 孟颜靠过来,好奇:“蓁蓁,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叶蓁关掉手机,视线移向前方,“快到了吧。” “对,前面路口左转就?到了。小姑说她在门口等我们。”孟颜被转移注意力,晃了晃手机。 话正说着,车拐过路口,叶蓁远远便?看到小姨在餐厅门口的榕树下等着。 叶片清绿,小姨穿了条质地柔软精良的无袖白色连衣裙,发丝蓬松如水,整个人在夜色将暗的时刻漂亮得如同一只白天鹅。 孟颜夸张地感叹了一声:“小姑怎么回事,一年?比一年?漂亮。” “不过蓁蓁,”车停稳,下车时孟颜趴在叶蓁耳边咬耳朵,“你真的好像小姑,从长相到气质,我有时候觉得你该是小姑的女儿才对。” “表姐你也像的。”叶蓁无奈,舅舅和妈妈小姨三?人是亲兄妹,长相本来就?肖似。 “我没有你像。”孟颜痛心疾首,“这基因排列组合怎么回事,孟家的基因彩票全中你和小姑身上了。” 二人下了车,前面孟书云正在和孟书华聊天,看到她们下了车,还没招手,孟颜先一步上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小姑,好久不见?。” “颜颜越长越漂亮了。”孟书云促狭道?,“果然去香港上了学气质都不一样了,有几分?港风美人的感觉了。” 孟颜根本不信,撇撇嘴:“小姑你就?哄我吧。” 孟书云眨眨眼?:“哪有,我说的都是实话。” 叶蓁安静地站在一边,等到两人说完话,才弯弯唇:“小姨。” 孟书云一早便?看见?她了。 这姐妹俩的性?格几乎算得上一个天一个地,孟书云拉着叶蓁的手上楼梯,忍不住说:“怎么比我上次见?你的时候瘦了。” “夏天热,其实也没瘦多少。”叶蓁笑着回答。 “那秋冬得好好补回来。”孟书云说着偏头去看了一眼?走在自己身边的姐姐,欲言又止,很轻地叹了口气。 包厢是孟书远定的,专门叫人布置过,为的就?是庆祝孟颜毕业。 席间?开了一瓶红酒,除了孟书华与叶蓁外?,其他人都喝了一点。 因为有孟书云与孟颜在,气氛还算热络。谈及毕业后?的去向,孟颜有些烦:“offer倒是收到了几个,但是我都不太?想去。” “那你想去哪?”孟书云问。 孟颜眼?珠子?一转,笑嘻嘻的:“想去小姨的公司,既是世界五百强又是外?企。” “我记得秋招已经开了,你投了吗?” “投了,但一直没有结果。”孟颜吐吐舌头。 “那你把简历发我,我去人事部帮你内推一下。”孟书云戳戳孟颜的脑袋,随即转过来问叶蓁,“蓁蓁去律所?实习了吗,你开学大二,假期应该可以去了。” “我——” “她不去。”叶蓁刚张嘴就?被孟书华打断,孟书华语气淡淡,“她继续读研究生和博士。” 孟书云怔了一下。 玻璃杯中的白水在光下飘着暗沉沉的浮光,叶蓁的力道?在一瞬间?收紧又松开,她起身平静地笑了笑:“我去趟卫生间?。” “我跟你一起。”孟颜立刻起身。 二人起身离开包厢,门尚未关实的时候,里面隐约传来小姨的劝解:“二姐,你不要把蓁蓁管得这么严,她喜欢什么,想做什么,你要尊重一下孩子?……” “她是我的女儿,听我的就?是最好。” “万一蓁蓁不想……” “她凭什么不想。”孟书华的嗓音极冷。 孟颜重重地拉上了门。 回过头,她去看身边的表妹:“蓁蓁……” 叶蓁抬头对她笑了笑。 孟颜有些担忧地问:“蓁蓁,你想读研究生和博士吗。” 二人此时离开了包厢,走到长廊尽头,转角就?是洗手间?,叶蓁脚步停住,仰头从墙上的方形小窗望出去。 窗外?孤星伴月,夜幕无垠,从她的视角却只看得见?小小一扇方形。 “表姐……”她声音轻得仿佛虚无缥缈,“我想做什么,喜欢什么,重要吗……” 反正,都不配她自己来选。 - 从洗手间?出来,孟颜却不想再回包厢继续吃饭。 她心里堵得慌,拉着叶蓁直接离开了餐厅,在路口拦出租车时给孟书远打电话。 “爸,”孟颜张口就?来,“刚才那海鲜吃得我肚子?好疼,我让蓁蓁陪我去医院看看,晚上蓁蓁睡我们家,你和姑姑说一声。” “肚子?疼?”孟书远闻言坐不住了,“你们俩在哪,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爸爸,我们已经在医院了,而且不严重只是有一点点疼,不信你问蓁蓁。” 冰凉的手机直接贴到耳边,叶蓁吓了一跳,她茫然地看着孟颜,后?者对她挤眉弄眼?。 “舅舅……”叶蓁硬着头皮撒谎,“表姐她确实,是有一点不舒服,我们,我们应该,快到医院了。” 孟书远顿了一下,半信半疑的口气:“真的?” “真的……” “行吧。”孟书远笑了一下,“那你好好照顾你表姐,需要舅舅晚上去接你们吗?” “不用了爸!”孟颜抢过手机,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正好此时有辆出租车停住二人面前,孟颜拉着叶蓁上了车。 “表姐,我们去哪?” “去玩。”孟颜晃了晃手机,“有朋友在酒吧办party,反正和姑姑说了你今晚去我家睡,我们今晚可以随便?玩。” 叶蓁微怔。 她微凉的手被孟颜捏了捏,孟颜眨眨眼?:“蓁蓁你还没去过酒吧吧,别管姑姑的话,我带你去。” 安静片刻,叶蓁弯弯唇:“好。” 二人直接把手机关了机,长辈们的电话都被隔绝在外?,下车时,叶蓁心底忍不住惊讶。 比之青鸟巷一间?间?小小的清吧,孟颜带她来的这个显然要正规豪华得多,上下三?层楼,门头处灯带环绕,暗光流彩。 一楼是无尽的喧嚣,年?轻男女在舞池中随着震耳欲聋的声音扭动,进去的一瞬间?,叶蓁差点觉得自己耳膜要被震破。 “我们!去二楼!”孟颜在她耳边扯着嗓子?说。 叶蓁觉得自己已经快被吵聋了,点点头跟着孟颜去坐电梯。 二楼和一楼隔着透明的隔音玻璃,电梯门打开,走两步便?可以俯视楼下气氛雀跃的人群,像从真空罩中看世界。 孟颜领着她左转右转,进了一个包厢,门一打开,满天的泡沫和彩带迎面冲落,伴随着戏谑的欢呼声:“恭喜孟姐毕业!” 视线和脸都被彩带糊上,叶蓁听见?孟颜笑骂:“好啊你们,给我搞这种是吧。” 叶蓁抬手擦了擦脸,低头看见?自己的白t恤和牛仔裤上也挂满了彩带和泡沫,像即兴的涂鸦一般。 包厢里的人开始七嘴八舌地笑:“怎么了孟颜,不惊喜吗?” “专门庆祝你毕业搞的,你还不给我们感动哭一下。” 有人注意到了叶蓁:“这是?” “哇靠,孟颜你可以啊,还带了个大美女过来。” 孟颜就?近揣了那人一脚:“放什么屁,这是我表妹。” “是妹妹啊。”几个女生纷纷笑了,“你哪天上掉下来个这么漂亮的妹妹,来,跟姐姐们坐。” “都滚滚滚。”孟颜拉着叶蓁在一个双人沙发坐下,“我表妹内向,你们别吓着她。” “你怎么这么护犊子?啊,我们看上去像坏人吗?” “就?是就?是。” …… 叶蓁刚进来时有些手足无措,待坐定之后?,听着那些并无恶意的笑闹,心情渐渐镇定下来。 第31节 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接触到孟颜的社交圈,鲜活的,热闹的,丰富的同学朋友们。 在场的人跟她打招呼,叶蓁依次弯唇应过去,报出自己的名字。 刚进门时灯光昏暗,众人只觉得她看身材漂亮,现在坐到沙发下光线稍亮一点的地方,少女笑意清淡,容色却逼人。 几个男生瞬间?愣了愣,呼吸不由自主放缓。 叶蓁没注意那么多,打完招呼,孟颜端了两个杯子?给她选:“蓁蓁,喝酒还是鲜榨果汁?” 琥珀色的酒液,在玻璃杯中透出极深的光泽感。 上次在墨色,最后?临走前,她将那杯竹叶青喝去了大约三?分?之一,回寝室只觉得困,倒没有其他的异常反应。 叶蓁对孟颜笑了笑,接过那杯朗姆酒。 入口是细致的甜与辣,冰块轻撞玻璃杯壁,也一同将喉咙撞出冷凉之感。 她还尝到了一点橙汁的香气。 “味道?如何?”孟颜观察着她的神情。 叶蓁双手交握,握住杯子?,垂睫想了三?秒,给出一个答案:“是夏天的味道?。” 孟颜眼?前一亮,激动地抱上来:“不愧是我亲妹妹,喜欢的感受的都和我一样!” 叶蓁慢慢喝着,她轻敲杯壁,观察冰块融化成气泡,一个个雾化的水珠在粼粼光线下像日光反射在雪地。 视线聚焦,不知不觉喝完一整杯,思绪也变得越来越慢。 孟颜的朋友们聚成一圈在玩游戏,叶蓁婉拒邀请,只是支着脸在角落看着,时不时给自己加酒。 好苦,又甜,她讨厌的,喜欢的,两种味道?糅杂。 但身体的本能似乎是渴望。 孟颜分?神来关心她,瞪大眼?睛看到空了一半的酒瓶:“蓁蓁,你不能再喝了。” 酒杯被夺,叶蓁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笑了笑:“好。” 她说话语气正常,面色仍旧白皙,看起来像没事人一样。 孟颜更惊讶:“不是吧蓁蓁,你酒量这么好?” “没试过。”叶蓁摇头。 “看来是基因。”孟颜啧了一声,笑眯眯道?,“我和你舅舅都千杯不倒。” 叶蓁撑着沙发起身:“表姐,我去洗手间?。” “我带你去。”孟颜也起身。 洗手间?在走廊尽头,孟颜把叶蓁送进去之后?,就?在门口等。 叶蓁轻一脚重一脚地去找空隔间?。 酒吧洗手间?的光线并不明朗,布局复杂,弯弯绕绕,她从隔间?出来,摸索着再找到出口的时候,门口已经不见?孟颜的身影。 叶蓁靠着墙,茫然地想了一会儿,大脑思绪像被什么黏住了一样,她慢吞吞想了许久,才沿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 包厢在电梯口右侧第三?个。 头有点疼。 叶蓁脚步虚浮地走到包厢前,推开门,一阵酒气和聊天笑声而来。 更大,更豪华的包厢。 浮光紧簇,一群陌生的面孔。 她和包厢内众人面面相觑,足足反应了十来秒,才迟钝道?:“对不起,我走错了。” 里面的人也静了一瞬,在叶蓁关上门离开后?,有人先出声:“这谁的朋友?” 大家都摇了摇头。 “这长相……” “这也太?正了,那胸那细腰,看起来能要人命。”穿着花衬衫的男生瞬间?从沙发上坐直身子?感叹,“我得去问问这是谁。” “你小子?色心不改,见?着美女眼?睛都看直了。”有人笑着骂他,顺便?碰了碰旁边的靳然,“靳然,这酒吧不是你家的吗,快帮他找那美女。” 靳然捏着酒杯,神色不喜不怒,只目光朝自己右侧的单人沙发上瞥过一瞬。 阴影昏暗,照得沙发上的人神色晦暗不明,穿花衬衫的男生还在荤素不忌地说些下流的话,下一秒忽然一声巨响,面前的水晶圆几猛地被踹翻。 开封的、未开封的酒和玻璃杯一起,随着圆几四分?五裂,酒液蜿蜒。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惊魂未定地看过去:“阿既……” 秦既南神色冷冷,长腿一抬,迈过一片狼藉。 大家都被吓到,又一头雾水,猜不到前因后?果,却是第一次见?秦既南当众发脾气。 他素来为人漫不经心,性?格虽然冷淡倨傲了些,却不屑于跟别人计较,做上不得台面的事。 “靳然……”等他走,才有人小心翼翼地出声问,“这是怎么了?” 靳然不说话,视线淡淡,斜睨方才开叶蓁玩笑的几个人。 美人恩,英雄冢。 - 离开包厢,没走几步路,秦既南便?看见?了叶蓁。 消失在他视野里将近四个月的人,此刻就?靠在不远处走廊的墙上,她似乎是走累了,姿态难得的懒散,脑袋向后?靠着,不知在回忆什么。 秦既南站在原地没动。 少女动了动脑袋,歪头看到他,神情一片茫然。 她定定地盯着他,视线缓慢聚焦,红唇微张,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秦既南。 她念的是他的名字。 又过了片刻,她朝他走过来。 一步两步,脚下像踩着棉花,轻飘飘的,快到他面前时,还被自己绊了一下,差点跌倒。 秦既南一把扶住她,少女浑身上下都软得像没有骨头。 叶蓁顺着低头,轻柔的发丝和视线一同落到他手背上,一阵痒意。 “叶蓁。”秦既南眉色暗淡,垂眸便?对上一双带着若有若无媚意的狐狸眸。 酒气浓重,他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你喝酒了?” 叶蓁点了点头,仰头,慢吞吞:“我好像,迷路了。” “你不是酒精过敏吗?” “不,不过,敏。”她吐字缓慢,思绪转动迟缓。 她几乎整个背都靠在他臂弯里,没说让他放手,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浑身软得没什么力气,只仰头盯着他看。 秦既南稍一低头,便?碰到她的发丝,鼻息和呼吸都缠绕在咫尺之距。 叶蓁大脑像浆糊,视线直勾勾落在眼?前人脸上。 片刻,她轻轻抬手,碰到秦既南的眉骨。 秦既南一愣。 流玉般的指尖,滑过他鸦黑的睫毛,挺直的鼻梁,经过唇边,若即若离的触感,最后?落在他下颌处。 她的视线也随着指尖滑落。 按在下颌边那颗淡灰色的小痣上,叶蓁呓语喃喃:“是你——” 走廊光线迷醉,斑驳晕染着少女眸中光彩,她歪歪头,长发海藻般堆在秦既南手臂上。 玫瑰般的暖香,混着酒精,挑弄每一根神经。 秦既南眸色加重,闭了闭眼?,他隔衣握住她的手腕,喉结滚动:“叶蓁,你是喝多了还是疯了。” “我没有。”她反勾他小指,仰颈,闭眼?踮脚。 少女冰凉柔软的唇,贴上他下颌,染着痴恋的吻,印在淡灰色的小痣上。 秦既南力道?骤松,二人纠缠着的手指,瞬间?重重跌落。 第24章 孟颜在洗手间门口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人。 她心里有?些不安, 进洗手间里面去寻找,一边走?一边喊着蓁蓁,始终无人应答。孟颜看到洗手台前有一个波浪卷发的女人在洗手, 便走?过去询问:“你好, 请问你有?看见一个穿白t恤牛仔裤的女生吗?” 女人在对镜补妆,闻言想了想:“好像……有点印象, 她长?什么样子?” “很漂亮。”孟颜忙不迭道, “非常漂亮,眼睛很大,黑色长?发。” 粉饼盒合上时清脆的一声啪嗒,女人恍然大悟:“那个小姑娘我有?印象, 刚才还在这儿呢,我看她好像从那个门出去了。” 孟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脸色一变。 她差点忘了这件事, 这间酒吧洗手间的构造特殊,有?两个门,另一面通向另一个走?廊的包厢。 向女人道了谢,孟颜忙不迭绕到另一侧的门离开。 “蓁蓁, ” “蓁蓁——” 边走?边喊着, 走?廊偶尔路过几个醉醺醺的人, 孟颜偏身躲过, 余光里瞥到前?方两个相拥的身影。 她视线不经?意掠过,又猛地收回定格, 瞪大了眼睛。 那和?男人半搂半抱的女孩,怎么那么像她家蓁蓁。 男人垂着头, 一身黑,灯光昏暗, 看不清年龄长?相,身材却很优越,隔这么远也看得出颀长?身形。 第32节 饶是如此,孟颜还是瞬间怒上心头,她气冲冲地大步走?过去,右手猛地从秦既南怀中?把叶蓁拽出来,想都不想,另一只手直接扬起?去扇他。 “流氓!” 两个字带着怒气劈头盖脸地砸下来,秦既南偏身,掌风迎面在他脸上留下一道印子。 他顿了顿,荒唐地呵笑一声,舌尖轻抵了下隐隐作痛的下颚。 叶蓁被拽的踉跄几步,后背撞上冰凉的大理石墙面。 孟颜扶着叶蓁,看向对面的人张口就骂:“在这里还敢耍流氓,你不许走?,我现在就报——” “警”字还没说完,几步路之?外的人缓缓抬起?了头。 年轻男生气质斐然,一身暗色与黑发衬得皮肤更?加白?,五官有?种?冷漠的英俊,视线落在她身上,让孟颜一时噤声。 北城顶级名门养出的权贵感。 孟颜不知为何,手心隐隐出了一层薄汗。 他的视线从叶蓁身上划过一圈,最后停在她身上,淡淡问:“你是谁。” 毫无情?绪,但极好听的一管嗓音。 孟颜回过神?来,晃晃脑袋,怒声:“你问我是谁?你怎么有?脸问,你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心里不清楚吗,我今天必须报警。” “表姐——” 一连串炮仗般地输出之?后,靠在墙上的叶蓁忽然迷茫出声。 孟颜连忙扭头:“蓁蓁,你怎么样了?刚才这个人怎么欺负你的,别害怕,表姐带你去警局。” 叶蓁漂亮的眼睛茫然无措眨着。 她缓缓偏头,勉强掀睫看过去,呢喃:“秦既南。” “你说什么?”孟颜听到模糊不清的三个字。 “她在喊我的名字。” 秦既南从宝蓝色烟盒中?抽出一根烟,咬在唇间,砂轮滑动,蓝金色火焰跳跃,映着少女黑长?的睫毛。 视线触及,他动作停顿,微重地咬了下烟,抬手摘下,丢进一旁垃圾桶里。 “啊?”孟颜睁大眼睛,一时没消化过来话里的意思。 秦既南转着打火机,嗤笑一声,懒懒撩眸:“表姐,你要报警抓我之?前?,是不是该先了解下事实真相。” 孟颜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转头去看叶蓁,却见少女正眼也不眨地盯着秦既南看。 他却转身回包厢。 孟颜揉揉自?己的脑袋,没一会儿,秦既南从里面出来,走?近把一件薄夹克裹在了叶蓁身上。 她这时候听话得很,看着他,毫无反抗之?意。 两人之?间气氛织出一张密网,无言暗昧,透不进旁人一丝一毫。 孟颜快惊掉下巴。 片刻后,秦既南侧头,对她很轻地挑了下唇,口吻带着几丝正经?:“表姐,刚才是你表妹,强吻我。” - 夜色如雾。 坐进车后座,孟颜仍然未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叶蓁已?经?在座椅里闭上了眼睛,身上盖着价值不菲的外套。 十分钟之?前?,秦既南说送她们回家,孟颜本想拒绝,但转念又想到她和?叶蓁两个女生打车有?可能遇到危险,于是张口答应了下来。 更?重要的,是她好奇这个人。 她一贯冷心冷情?独来独往的表妹,竟然和?男生有?了牵扯,孟颜简直恨不得现在就把叶蓁摇醒问个清楚。 她在心里诽谤着,车外走?来秦既南的身影,他拉开驾驶座车门,手里掂着个冰袋。 孟颜心里一梗,带点愧疚地开口:“刚才,不好意思啊,我以为你是……” “没事。”秦既南敷着冰袋,单手转方向盘,“当时的画面是很容易误会。” 孟颜听他口气好了些,松一口气,接着问道:“那你们刚才是?” “她喝多了。” 秦既南偏眸,慢条斯理,“可能有?些神?志不清。” “啊?”孟颜糊涂,“你和?蓁蓁在谈恋爱吗?” 秦既南淡淡勾唇,语气意味深长?:“你应该问她。” “这样啊……”孟颜挑眉,若有?所思,“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秦既南。” “哪三个字?” 路口绿灯眺红,秦既南踩下刹车,转身笑了下:“表姐,或许我们加个联系方式会更?方便。” 车内顶光下,他的笑容恰到好处,礼貌而不冒犯,五官清俊好看,实在是太容易博得人的好感。 孟颜也恰有?此意,愉快地掏出手机和?他加上了微信。 聊天框里,看着发来的“秦既南”三个字,孟颜在唇齿间咀嚼过一遍,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 姓什么不好,竟然姓秦。 车开到孟家小区门口。 孟颜先向秦既南道谢,叫醒叶蓁,她迷迷糊糊,睁眼看人时眼神?让人心软。 孟颜放轻声音:“蓁蓁,我们回家睡。” 叶蓁轻轻地逸出一声嗯,头脑迷茫发胀,半倚在孟颜身上下车。 车内重归一片寂静。 夏日的夜晚是绿色的。 秦既南坐在车里,降下车窗,目送着她们走?远。 他手肘搭在方向盘上,支着脸,拇指不经?意间蹭到自?己下颚小痣的位置。 微僵住,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玫瑰色的唇,柔软的手,带着冰凉酒气的呼吸。 她仰头看他,眸中?像盛了酒,浸着他的瘾。 燥热夏夜,秦既南重重呼出一口气,点起?那支在酒吧时未燃的烟。 - 叶蓁第二天在陌生的卧室醒来。 倒也算不上完全陌生,只是她许久没来舅舅家和?表姐一起?住,醒来后花了几分钟才辨认出这是孟颜的卧室。 太阳穴处隐隐作痛。 其实一夜睡得极好,是放暑假以来最安眠的一晚。叶蓁揉揉脑袋,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去卫生间洗漱。 这动作惊醒了孟颜。 她往脸上泼清水时,孟颜打着哈欠来到卫生间门口,靠着门边:“第一次喝醉的感觉怎么样,难受吗?” “一点点。”叶蓁下巴上挂着水珠,“头有?些疼。” “头疼?那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毛巾擦着脸,叶蓁听到这句话,动作明显一顿,毛巾耷在指尖,她看到镜中?的自?己。 一帧帧画面瞬间挤入脑海。 她是如何看到秦既南,如何走?过去,如何绊倒在他怀里,又是如何…… 主动仰头去亲他的下颚。 那时她觉得热,热是在心里,渴求冰凉,他的手很凉,皮肤也温凉,像能止渴。 …… 叶蓁闭上眼,用力?到睫毛都颤了几下。 片刻,她俯下身去接凉水:“不记得了。” “真的?”孟颜狐疑。 “怎么了表姐?”叶蓁回头,眼神?中?透出一丝疑问。 孟颜摸下巴:“昨晚你在酒吧……额,遇见了一个人,他自?称是你的同学,是他送我们回来的。” “谁?” “他说他叫秦既南。” 叶蓁将毛巾挂回货架上,垂下眼,声音很静:“嗯,他是我学长?,学生会认识的。” “你们熟吗?” “不太熟。” “真的吗?”孟颜挑了下眉,随意故作苦恼状,“那怎么办,我昨天不小心冒犯到人家了。” “什么?”叶蓁转头。 “我打了他一巴掌。” “?” 叶蓁缓缓抬睫。 孟颜无辜道:“我也不是有?意的,昨天我找到你的时候就看到他搂着你,我当然以为他是什么流氓,所以就……” 叶蓁僵住。 这部分她竟然没有?记忆。 但她记得很清楚,是她主动靠在秦既南怀里,去碰他的脸的。 淡淡吐出一口气,叶蓁问:“他什么反应。” 第33节 “没什么反应……昨天还是他送我们回来的。”孟颜此刻困意完全消失,无比清醒,“不过我问你们什么关系,他说让我问你。蓁蓁,什么情?况啊,你可不能瞒着表姐。” “同学关系。”叶蓁觉得自?己需要消化一下这些内容。 “我不行。”孟颜做西?子捧心状,“我们蓁蓁长?大了,有?事都不告诉表姐了。” 叶蓁心绪杂乱,没陪孟颜演这场戏,一整天都很沉默。 孟颜开玩笑问了两句,很快抛之?脑后,过两天,和?孟书远一起?送叶蓁返校。 这种?时候,孟书华是一惯不来的。 叶蓁大学开学,她任职的大学也开学,作为教授有?许多工作要忙碌,无暇分神?。 孟书远帮忙将行李送到宿舍里,叮嘱几句,叶蓁乖乖听着,孟颜反倒先觉得烦:“好了好了爸,蓁蓁耳朵都要长?茧子了,你快回去吧,这里有?我就可以。” “你不走??” “我当然要帮蓁蓁收拾了,而且我还没来过a大呢。”孟颜竖眉。 “好。”孟书远无奈,从手机里给叶蓁转了五千块钱,“蓁蓁,那你表姐就留给你了。” “舅舅路上开车慢点。”叶蓁还在擦着衣柜,闻言回头。 孟书远摆摆手离开。 她们是最早到的,没过多久,几个室友也陆续到来。 孟颜依次打招呼,得到了三声甜甜的表姐,心花怒放之?下提出中?午请大家吃饭。 唐雪莹下意识看向程锦。 梁从音神?色未变,仍然是温温柔柔的笑:“我怎样都可以的。” 见大家都在看她,程锦一时有?些别扭,轻哼了一声:“都看我干什么,表姐的面子我还能不给吗?” “那就定下来了,大家想吃什么,我定餐厅。”孟颜拍手。 “食堂可以吗?”唐雪莹在角落小声说。 “当然可以啊。”孟颜笑盈盈的,“你们食堂有?什么特色吗。” “当然有?。”程锦兴致勃勃地翻出手机相册,“表姐你来看看你想吃什么?” 她们俩性子相近,几乎是一见如故。 最后在食堂吃了川菜,吃完饭,叶蓁带孟颜逛校园,孟颜不断感慨:“不愧是top级学府,就是比我们学校好,想当年我就差了30分,不然我就能和?你成校友了。” 二人说着路过学校内的咖啡店,叶蓁停步:“这家咖啡听说挺好喝的,表姐你要喝吗?” “好啊,这里面兼职员工是不是都是你们学校员工呀?” “好像是。” “那我要喝两杯,a大学子亲手做的咖啡,让我变身文曲星,面试直接过过过。” “表姐你一定可以的。”叶蓁弯唇笑了笑。 二人推门进咖啡店,点了一杯拿铁一杯焦糖玛奇朵,叶蓁什么都喜欢甜的,唯独咖啡,她只喜欢喝拿铁。 七分甜恰到好处,不腻不苦,牛奶香气丰盈。 等待的时间里,二人靠着等餐台聊天,孟颜视线随意一瞥,忽然定格:“诶,那是不是你那个同学?” 叶蓁循声看过去,咖啡店透明的玻璃墙外,秦既南和?另一个男生正向这边走?来。 夏末之?时,银杏叶渐黄,空气里铺着金灿灿的阳光,他一路踩着阳光和?落叶,面庞和?身形被衬得格外好看。 她不动声色地垂下眸。 他没有?朝这边看。 片刻,推门声传来,明显的停顿。 而后是渐近的脚步声,随后点餐台处传来秦既南身旁那人和?店员说预点单单号的声音。 孟颜轻扯叶蓁衣角:“不打声招呼吗?” 叶蓁摇摇头。 “两位的咖啡已?经?准备好了,麻烦来这边拿。”店员小姐姐笑容甜美。 叶蓁拉着孟颜微微侧身。 秦既南和?他的朋友走?过来,小小的取餐台瞬间变得拥挤,叶蓁还没出声,忽然听见孟颜“嗨”了一声。 ? 叶蓁抬头,耳边又传来一句“表姐”。 …… 孟颜很自?来熟地打招呼:“你们也过来买咖啡呀?” 秦既南点点头,视线掠过一旁神?情?有?明显凝滞的少女。 她一个眼风也没给他,把他当空气。 秦既南盯两秒,收回视线。 “几位的咖啡都已?经?好了,都分开打包吗?” “嗯。” 叶蓁和?秦既南同时出声。 叶蓁顿了顿,从店员手里接过两杯咖啡,一杯塞给孟颜,快速跟店员说了句谢谢,拉着孟颜离开咖啡店。 目送两人离开,一直在旁边的秦既南室友许子安好奇:“这是你朋友?” “认识。”秦既南懒懒应道。 “她旁边那女生看着有?点眼熟啊,好像什么时候见过。”许子安随口说着,接过店员的两杯咖啡,“诶”了一声,“不对吧,你的这杯拿铁上为什么写着叶同学。” 秦既南被拉回一点注意力?。 “不过这跟你点的好像一样啊,只不过是七分糖。”许子安问店员,“你好,是不是搞错了?” 店员脸色一变:“不好意思同学,我好像把这杯拿铁和?刚才那位女同学的弄混了。” 许子安“啊”了一声,他瞄了一眼那个叶字:“我想起?来了,这女生我好像在论坛上看到过照片,是不是法学院的那个那个特漂亮的来着。” 店员着急得不行:“同学,我给你们重做一杯行吗?” “不用。”秦既南伸手拿走?那杯咖啡。 咖啡店外,叶蓁走?了几步路,喝第一口时,便察觉到了不对。 有?些过分苦了,她点的是七分糖,按道理不会这么苦。 低头看了一眼纸杯上的标签,拿铁,正常冰,无糖。 秦同学。 不是她的。 那她的那杯是到了谁手里。 倏地停步,孟颜吓一跳:“怎么了蓁蓁。” “咖啡拿错了。”叶蓁说着转身,视线突然又瞥到杯口的口红印。 吃完饭,孟颜补妆时,硬是给她也涂了一层口红。 进退两难,叶蓁在原地微微皱了皱眉,不远外从咖啡店里走?出两个人,停在了她身边。 男生小臂微垂,相同的白?色咖啡杯,碰了碰她的。 叶蓁抬头。 秦既南眉梢眼角带着午后懒散,漫不经?心问道:“换吗?” 第25章 “?” 两款相同的咖啡杯靠在一起, 一杯印着口红印,一杯未开封。 叶蓁视线在秦既南清晰分明的下颌上扫过一圈,吐出?两个字:“不换。” 意料之内的结果, 秦既南很轻地挑了下眉。 孟颜刚想说话?, 下一秒就被叶蓁拽着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手里咖啡打开,秦既南喝了一口, 方糖混着牛奶的香气?溢满口腔。 和那天她靠过来时一样柔软。 许子安望着两人离开的身影, 摸着下巴碰了碰秦既南:“怎么回事,有情况啊?” “没情况。”纸杯在手里转了一圈,秦既南淡淡嗤了声,“走吧。” 开学没几天后的一个晚上, 秦既南在路上接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 他本来和靳然约好了地儿,去的中途, 行程被截断。 “我?车被人撞了, 现在在交管局这儿……”靳然的语气?有头疼,“你要不要过来一趟?” “阿澈呢,你们人没事吧?” “我?没事,阿澈我?找人送去最近的医院了。他没伤到, 只是被吓着了, 去检查一下也好安心。” 秦既南原本坐直的身子往后靠, 不甚在意道?:“那我?就不过去了, 我?去医院看一眼阿澈。” “不行——”靳然拦住他,“你得过来, 醉驾撞上我?车的是秦鸣。” 到交管局时是18:05分,秦既南走进去时, 秦鸣正吊儿郎当地在和靳然聊天,那样子像把交管局当成他家里一样。 见到秦既南, 他稍微直了直身,喊了句哥。 靳然也跟着看过去。 “怎么回事?”秦既南瞥一眼秦鸣,一身的酒气?。 第34节 秦鸣挠头嘿嘿笑了两声:“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喝了点儿酒,幸好撞上的是靳哥的车,要是别人又要牵扯一堆事。” 秦既南没什么意味地扯扯唇角。 气?氛有点冷,靳然出?声打圆场:“刚才廖叔叔来了电话?,你过去给秦鸣签个字就能把人带走了。” 有人帮着说话?,秦鸣忙道?:“对啊对啊哥,这事你可千万不能刚才告诉我?爸和大伯,真的就是意外而已,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发誓。” “下次?”秦既南冷冷看他,嗓音微凉,“车上坐着阿澈,他要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担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沈如?澈不是没出?事吗?”秦鸣嘟囔,“大不了我?去给他道?个歉,谁让他那么病殃殃的——” “秦鸣。” 秦鸣立刻噤声,随即不甘地小声说:“沈如?澈又不是你亲弟弟,我?才是你弟,哥你每次都?……” 秦既南懒得再跟他废话?,抬脚走进去,对里面的交警微微颔首:“人我?不带走,该拘留几天就拘留几天。” 秦鸣在外面瞬间瞠目结舌:“哥!” “你最好安分点。”秦既南经过他身边,垂眸,淡淡警告,“奶奶身体?不好,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她。二叔那里你自己想办法。” 靳然的车拖去了修理?店,他坐进副驾驶,拉安全带时乐了:“你还真干脆,不怕他丢秦家的脸?” “他醉驾撞人的时候都?不怕,我?怕什么。”秦既南表情淡淡,瞥着后视镜倒车。 靳然一顿,想到秦母,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这个话?题:“我?记得你二叔是不是还有个女儿,从小送到国?外读书的。” “嗯。” “和秦鸣比怎么样?” 秦既南知道?他问?的什么意思,淡嗤一声:“比他强得不止一星半点。但我?二叔的性格你还不知道?吗?” 靳然默然。 秦既南的二叔秦廷峰,是摆明的重男轻女,在家里夫人还在且生了一个女儿的情况下,强行把私生子秦鸣接了回来。 后来,更是直接把女儿秦玉琅送去了国?外留学,摆明了是要把自己名下的产业全留给儿子。 靳然啧了声:“你二叔名下是不是有秦盛化工和其他几个子公司,秦鸣现在这不学无术的样子,他就没打算考虑一下换人?” 车窗外风景流逝,一路朝着医院的方向?去,秦既南视线掠过窗外一家酒吧,漫不经心道?:“阿琅应该有自己的想法。” - 吃完晚饭,回到宿舍,叶蓁和急匆匆出?门的梁从音擦肩而过。 她走得急,带掉了进门处挂钩上的衣服还不自知,叶蓁弯腰捡起来,顺口问?了句在寝室内的唐雪莹:“她怎么了,走得这么着急?” 唐雪莹在写论?文,闻言回头扶了扶眼镜:“好像是她男朋友有点不舒服,她去医院了。” 叶蓁点点头,没多问?,放下身上的包,她去阳台收衣服,收着收着,脸上察觉到几抹凉意。 一抬头,雨丝零星,飘得更甚,叶蓁回头:“雪莹,下雨了,你有衣服吗?” “我?的被子!”唐雪莹声音陡然拔高,起身时椅子被带出?刺啦一声,急匆匆下楼去了。 叶蓁把阳台的衣服全收了回来,粗粗挑拣几下,分别放到程锦和梁从音椅子上。 刚想坐下,门被人从外面轻敲几下,她说了声请进,有个可可爱爱的圆脸女生探进一个头来:“同学你好,请问?梁从音在吗?” “她不在。”叶蓁礼貌道?,“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那女生推开门走进来,手里拿着几张a大专用a4纸,“这是梁从音昨天交的入党积极分子的材料,其中有一个字写错了,党委老师让我?转告她要重新手写一份,不能有涂改和错字。” 叶蓁接过来:“等她回来我?告诉她,麻烦你了。” 女生微微犹豫:“那你告诉她尽快,这份材料明天上午就要交了,她最好今晚就写完。” 叶蓁一顿。 女生再三叮嘱这份材料的重要性后才离开。她走后,叶蓁给梁从音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过了几分钟,梁从音给她回了电话?:“蓁蓁,怎么了?” 叶蓁如?实给她转述了刚才那女生说的话?。 梁从音声音一紧:“怎么这么突然,我?现在还在医院。” “你在哪个医院。” “北海第三医院。”梁从音难得透出?些?烦躁,“我?今晚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去。” 叶蓁看了眼阳台外的雨,下得不算大,北海医院离a大也不算太?远,打车大约二十分钟。 “我?给你送过去吧。”她低头看手表,“阿音你想一下你还需要什么别的,我?一起给你送过去。” “蓁蓁——” “不用客气?,昨天你帮我?送作业,我?还没来得及谢你。” 昨天上晚课时叶蓁走得急,忘了带写好的作业,还是梁从音帮她送过去的。 “好……”梁从音咽下口中的话?,“地址我?发你微信,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把我?抽屉里的身份证和数据线一起带过来。” “没问?题。” 挂了电话?,叶蓁找好梁从音需要的东西,撑上伞出?门去校门口打车。 到了医院,她给梁从音发信息,告诉她自己在一楼大厅等她。 梁从音在七楼vip病房,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关?掉手机,叶蓁四处随意环视了一圈。 虽然已经是晚上,但医院的人仍然不少,来来往往都?是病人和家属。 一旁有连排椅子,她想坐过去等,刚走没两步,熙熙攘攘的喧闹声从门口传来。叶蓁还没来得及回头看,有个男人突然撞了她一下,把她撞得整个人踉跄,身体?不由得后跌,又连环撞上了个推着小推车的护士。 砰—— 玻璃药瓶叮里咣当砸碎在地上,乱糟糟的声音震得叶蓁头脑发懵,她的腰突然被人揽住,稳稳跌进一个人的怀里。 护士尖叫了一声,耳目眩晕,熟悉的松木香在浓厚的消毒水味道?之外飘到鼻尖。 他手仍然虚虚搭在她腰上,口吻冷静:“抱歉,相关?损失记到701病房账上。” “701——”护士声音戛然而止,随即又拔高了音量,“您的手?” 叶蓁猛地抬头,头顶碰到秦既南的下颌,他嘶了一声,她挣开他的怀抱,第一时间看到他汩汩冒血的食指。 脸色一白,她的声音都?有点颤:“秦既南……” 玻璃片在他食指上划出?了快两厘米的口子,看不出?有多深,一直不停往外冒着鲜血。 秦既南低了下眼,刚想说什么,被护士打断,护士镇定?下来:“跟我?来,我?带您处理?一下。” “好。” “蓁蓁——”正巧梁从音从电梯口出?来,看到二人在一起,不由得震惊,“你们?” 叶蓁把带给梁从音的东西塞到她手里,顾不得解释:“等会儿再说。” 跟着护士来到急诊处理?室,医生戴上手套,用酒精棉球擦拭秦既南手指上的血。 叶蓁站在一旁眼也不眨地盯着。 酒精浸过伤口,清晰地能看到皮肉,她的唇色又白了一分。 医生忽然抬头,笑着对她说:“小姑娘,让一下,你挡着光了。” 秦既南垂眸笑了一声。 他好像不觉得疼似的,还是那副表情,在她侧过身后,抬头看她,若有若无地勾了下唇角:“我?疼又不是你疼,紧张什么。” 叶蓁抿抿唇,关?注点放在他的手指上:“医生,伤口深吗,需要缝针吗?” “不需要。”医生借着光观察,“运气?还挺好,再深一点就要缝针了,我?给你包扎一下,等会儿再打个破伤风以防万一。” 叶蓁点点头。 医生拿来纱布,笑着又调侃了一句:“小姑娘这么紧张你男朋友啊。” 叶蓁沉默,不说话?。 “您轻点儿。”秦既南倒是没正行地接了一句,“不然她又要提心吊胆了。” “我?没有。” 她突然出?声,秦既南意外地回头看了一眼。 叶蓁漂亮的唇绷着。 包扎完,护士来给秦既南打针,衣服袖口卷上去,男生纹理?分明的肌肉清晰干净地露出?来,叶蓁顿了顿,稍微移开眼。 片刻,她又移回来。 针头注射在上臂,这一针打得很慢,叶蓁看着都?觉得有点疼。 她也看到秦既南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打完针,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处理?室,叶蓁难得主动开了口:“谢谢你。” 秦既南抬脚走到她身边:“你来医院干什么?” “给阿音送材料。”她轻声。 “冒着雨过来送?”秦既南皱眉。 “雨不大,很重要的材料。”叶蓁停步,抬眼直视他,“今晚的医药费,我?来出?。” 她又拿那双漂亮到天然带一段媚色的眼睛看他,秦既南动了动手指,方才不明显的痛感好像清晰了起来,他勾唇:“行。” 没想到他这么干净利落,叶蓁有些?意外,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微信发你。” “我?送你。” 她脚步一顿,视线无言划过他的手,停了下才说:“不用。” “是左手,又不深,碍不着开车。”秦既南挑眉,“怎么,不敢坐?” 叶蓁不说话?。 “还是你因为,”他慢条斯理?地俯身,靠近她耳边,“那天晚上在酒吧的事,所以想躲着我??” 叶蓁蓦地抬头,带着点恼羞成怒:“秦既南。” “别这么看着我?,毕竟那天是你——” 第35节 “我?坐。”叶蓁打断他,她深吸一口气?,“那天的事是意外,我?喝多了,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他轻飘飘的带着笑。 “是,我?冒犯到你,是我?不对,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秦既南慢悠悠地笑了一声,二人一起往前走。 他还是第一次见她说这么多话?。 快走到车库时,秦既南接了个电话?,是靳然打来的,问?他去哪了。 “临时有点事。阿澈怎么样了。” “输液呢。”靳然吐槽,“他女朋友来了,我?杵这儿跟电灯泡似的,你要有事我?让王叔来接我?了。” “嗯。”秦既南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叶蓁听进去几句,坐到车里时,随口问?道?:“沈如?澈怎么了?” 秦既南关?门:“你还挺关?心他。” “随便问?问?。” “他从小身体?不好,医院常客,没什么大事。”秦既南瞥了一眼,“安全带。” 叶蓁后知后觉,伸手去拉安全带扣上。 手刚碰到冰凉的搭扣,身前忽然覆上阴影。 铺天盖地的清冽气?息袭来,叶蓁一僵。 她睫毛微颤,近距离看到倾身靠过来的秦既南,他的薄唇,明晰流利的下颌。 少女身体?刹那间绷紧的意味太?过明显,秦既南垂眸,目光落到她雪肤红唇之上。 呼吸之间,香气?暖浅,勾起残存的回忆触感。 他伸手,她偏头一躲,发丝擦过他的掌心。 车停在医院院中,窗外不知何时变成暴雨倾盆,围困一方天地。 潮湿与凝滞,叶蓁隐隐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发丝被秦既南轻勾了下,狭窄空间内,他的嗓音几乎贴着她的耳朵:“躲什么?” 他指腹轻捻着她雪白衬衫领口上一滴暗红。 不知何时溅上去的,他的血。 “我?现在又不会亲你。” 第26章 车开到学校时雨小了些。 叶蓁一言不?发, 急于从车上下来,撑开伞便推车门,身后秦既南的声音拽住了她的脚步。 “包。”修长冷白的手指勾着一个东西递出来。 叶蓁回?头, 低声说了句谢谢, 从他手上拽走自己的包。 回?到宿舍,她第一时间关上卫生间的门, 对着镜子打量领口。 稍微一偏头, 果然能看到颈下衬衫雪白的领口上,凭空溅上了一滴暗红血液,像雪地中开出的血梅。 叶蓁抿抿唇,扯开扣子, 把衬衫放进水中手搓,看着血色一点点在?水中散开。 跳得有些快的心脏也随着渐渐被冲缓。 一场雨冲刷掉夏日?尾声的炎热, 之后一周都是晴天, 周末下午去?图书馆时,叶蓁换上了一件白色长袖圆领卫衣。 简简单单的款式,穿在?她身上却有别样窈窕。出门时程锦也正准备出门,她突然凑过来, 吓了叶蓁一跳:“我今天睫毛刷得怎么样?” 叶蓁下意识后仰, 对上一张妆容精致的脸:“好?看, 挺自然的。” “那就?好?。”程锦喜滋滋地收了睫毛膏, 随口道,“你又去?图书馆做志愿者啊?” “嗯。” “这活儿?有钱吗?” “好?像是有的。”叶蓁想了想, “每学期会直接打进学生卡里?,不?过好?像不?多, 只?有几百元。” “投资回?报极度不?成正比。”程锦撇撇嘴,“别去?了蓁蓁, 跟我一起去?玩吧。” “你不?是跟你男朋友一起去?看电影吗?”叶蓁无言回?头。 “下午是啊,但?晚上是大家一起玩。”程锦笑嘻嘻地揽上她肩,“都是学生会的人,你都认识,来嘛来嘛,你都没来过,大家都想让你来。” “我都认识?” “呃……也不?是都。”程锦语塞,随即耍赖,“来了不?就?认识了,你每周周末都回?家,不?怎么参加学校活动,这样大学多无聊啊。反正今晚是在?墨色,你熟悉的地方。” “……” 见叶蓁神色有些松动,程锦立刻开始耍赖:“我不?管啊,你那天都跑那么远去?给梁从音送东西,今天不?能跟我一起去?玩吗?” 叶蓁无奈:“程锦,你三岁小孩吗?” “我不?管。”程锦摇着她的胳膊。 “我考虑考虑吧。”叶蓁妥协。 程锦这才放她离开寝室,在?图书馆门口刷卡进去?的时候,叶蓁刚好?碰上了林老师。 林老师儿?子林崖也一起过来了,抬手和她打招呼:“叶同学。” 叶蓁微微点头,礼貌道:“你好?。” “你们俩不?用这么客气。”林老师笑了,对林崖说,“她也是法学院的,算得上你学妹。” “这么巧,学妹今年读大几?” “大二。” 林崖啧了一声:“我已经研二了。” 叶蓁轻轻颔首,她不?是个?多热络的人,打过招呼便算完,走?到阅览室便推上小推车做自己的工作。 两排实木书架一列列延伸在?阅览室静悄悄的空间内,小推车滚轮无声滚动在?中间空隙,走?到窗边一排时,叶蓁停下脚步,踮脚把手中一本原文书籍放回?书架中。 再回?眸,她视线微微顿住。 阅览室内的实木方桌上零星坐着不?少来学习或看书的人,斜前方的窗边背对着她坐了一个?男生,午后浅金色的朦胧日?光落在?他身周,将几缕黑发染上墨一般的质感。 他右手停在?笔记本的触控板上,时不?时点两下,左手搭在?一旁,那天在?医院缠上的纱布已经不?见。 叶蓁手搭着推杆,在?原地停了几秒。 她垂眸,想了一会儿?,把小推车推回?原处,跟林老师说:“老师,我出去?一下。” 林老师头也不?抬:“好?。” 咖啡馆店员仍然是上次见过的那位女生,见到叶蓁,她还有印象:“同学,那天不?小心弄错你的咖啡,真是抱歉,后来你拿到自己的那杯了吗?” 叶蓁摇头。 “啊?”店员惊讶:“那位秦同学说他去?找你解决的,怎么……” “没关系,已经解决了。”叶蓁扫了一眼贴在?墙上的菜单,轻声点单,“请给我一杯拿铁,无糖,带走?。” “好?哒,要什么温度?”店员熟练点单,问道,“有多冰少冰正常冰,还有热的。” “正常冰吧……”叶蓁犹豫片刻,又补充,“再来一杯吧,七分?糖,去?冰。” “已经下单了,您稍等哦。为了弥补我们上次的失误,送您一份马卡龙。”店员抱歉笑道。 这个?时间点店里?人不?多,咖啡很快做好?,叶蓁跟店员道谢之后,拎着纸袋回?到图书馆。 走?进阅览室前,她预先把纸袋扔在?了垃圾桶外,端着两杯咖啡放轻脚步去?找秦既南。 身前浮来淡淡暖香。 一杯咖啡被推到他面前。 秦既南抬眸,少女几乎是无声无息地在?他对面坐下,纤细长指将吸管放在?咖啡旁,轻轻地点了两下。 她长发蓬松垂落,刚好?坐在?了暖阳里?,头发丝都发光一样的漂亮。 还没回?过神来,面前笔记本上蹦出了一条微信消息:【你手好?点了吗?】 手指微动,秦既南抬起右手,学着她的样子用食指在?她面前点了点。 叶蓁移开手机,视线里?男生原本修长洁白的手指斑驳着一道伤口,几天过去?,伤口结了痂,像白璧生瑕。 她动了动手机,注视了几秒,垂眸打字:【抱歉,这杯咖啡给你。】 因为是冰的,透明的咖啡塑料杯外已经浮起了一层水雾,叶蓁握着走?过来,上面还残留着她的些许指印。 秦既南伸手,指腹轻蹭了一下冰凉的水雾。 上面的标签被浸湿,标注着无糖。 他拿过一旁的手机打字:【特地买的?】 叶蓁回?得很快:【不?是】 又补了一句:【顺路】 秦既南淡淡勾了下唇:【道谢只?有一杯咖啡吗?】 这句话一发出去?,坐在?他对面的少女明显愣了一下。 她缓缓抬睫看他,几秒之后,默不?作声地从卫衣身前口袋里?掏出了一颗小包装马卡龙。 草莓味的,颜色鲜艳,很少女心。 她起身放到他手边,一同落下的还有气声很轻的一句话:“那这个?也给你。” - 端着咖啡,叶蓁重新推着小推车去?整理书籍。 第36节 快整理完时,林崖突然出现在?她身边,说要帮她一起。 她无声摆摆手表示拒绝,林崖却笑道:“没事,刚好?我写?完了论文没什么事,坐太久了起来活动活动。” “嘘——”叶蓁用食指轻抵唇前,摇了摇头。 林崖很快领悟到她的意思,安静跟着她帮她放书。 小推车上只?剩最后一本时,林崖掏出手机,把自己的微信二维码伸过去?,意味明显。 见叶蓁有些犹豫,他调出备忘录打字:没什么别的意思,一个?学院的,学妹你以后要是学习上遇到什么问题可以找我。实习什么的我也可以给你介绍。 叶蓁眸光闪了一下,还是摇头,用口型表示抱歉。 林崖没气馁,轻声:“你放心,我真的没有别的——” “啊啊啊啊啊啊!!!!” 他话音未落,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女生掀翻保温杯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玩意啊啊啊啊啊!!!” 二人注意力瞬间被齐齐吸引过去?,见旁边的女生把自己桌子的东西都掀到了地上,手里?还用一本书用力扑打着桌上的什么东西。 阅览室内原本很安静,她突然起来的尖叫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让不?少人不?满皱眉。 叶蓁连忙走?过去?,把女生拉开:“怎么了同学?” 女生一脸惊恐:“刚才,刚才有个?东西飞到我书上去?了,我,我没看清是什么,好?像是个?虫!我最怕虫了呜呜呜呜呜呜……” “你先小声一点。”叶蓁安抚她,循声看过去?,一片狼藉的桌上确实停了个?小东西,细看是只?彩蓝色的蝴蝶。 “只?是个?蝴蝶,你别怕……”叶蓁一边说,一边左右张望想着用什么能把蝴蝶带出去?。 林崖已经抽了一张纸巾走?过去?:“没事,捏死?就?好?了。” 叶蓁愣住,张了张嘴。 她还没来得及出声,在?林崖走?近那张桌子之前,有人先一步靠近,长指捏着个?透明杯,伸手反扣,轻轻松松将蝴蝶卡在?了杯中。 杯壁隐约有些斑驳,是被人用纸巾擦过,但?没擦干净的污渍。 秦既南低着眸,缓缓移动杯子,用掌心当盖,让蝴蝶落入了杯中。 林崖走?到一半,用来捏死?蝴蝶的纸巾还攥在?手里?。 被蝴蝶吓到的女生松了口气,回?神才发觉自己的丢人,捂着脸说:“对不?起,我太丢人,我实在?是害怕这种会飞的昆虫。” “没关系。”叶蓁轻声,“你的书和保温杯掉了。” “我去?收拾,给你添麻烦了。”女生低头走?过去?,把东西捡起来的时候,还红着脸跟秦既南说谢谢。 秦既南微微颔首,带着杯子朝叶蓁走?过来。 叶蓁视线落在?那只?蝴蝶上,彩绘一般的蓝色,实在?是漂亮得罕见。 林崖也走?过来,见她一直盯着看,笑道:“这蝴蝶还挺漂亮的,我有个?朋友会做蝴蝶标本,学妹你要是喜欢,我让他把这个?蝴蝶做成标本送给你。” 他兀自说着,浑然不?知说到“学妹”两个?字时,秦既南抬眸瞥了他一眼。 叶蓁抬手,洁白手指轻轻碰了碰杯壁:“谢谢,但?不?用了,我没有剥夺生命的爱好?。” 她口吻淡淡,说出的内容却无异于在?打林崖的脸。 林崖一时有些尴尬。 秦既南垂眸看她,对视几秒,他笑了一下,转身去?窗边。 走?到窗边,他推开了半扇窗户,透明杯伸到窗外,他松开盖在?杯口的掌心。 暮色正浓的落日?时分?,天边橘红似海。 蝴蝶慢慢从里?面盘旋而出,停在?秦既南指尖。 流金般的蓝色蝶翅。 像在?亲吻他的皮肤。 而后振翅飞去?。 第27章 离开图书馆时天色已经黯淡。 叶蓁去最近的食堂买晚饭, 排队的时候收到程锦的微信,程锦给她发了一张酒吧包厢的照片,还有一条语音:“我已经到了蓁蓁, 等你哦, 你不许反悔!” 最后还配了一张凶巴巴的表情包。 叶蓁正准备打字回复,手机上跳出了一通电话。 是?妈妈的来电。 食堂内嘈杂, 手指顿了片刻, 她离开队伍,去?食堂外面接电话。 “妈。” “图书?馆工作结束了?”孟书?华那边好似开着?免提,传来她翻阅试卷的哗啦声。 “嗯。” “你现在在哪。” “食堂。” “待会儿呢?” “回去?预习专业课。”叶蓁垂眸。 孟书?华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即道:“我打电话问过你辅导员了, 如果三年都保持你大一时的学分?绩,可以保研本校。” 叶蓁顿了一下, 沉默。 孟书?华仍然在说:“你小姨和孟颜的话不用听, 你只?需要把学分?绩提上去?,实习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事。” “妈……” “就这样,我还有?事。”话音刚落,叶蓁耳边传来“嘟嘟”声。 习以为常。 手臂下垂, 晚间学校里人很多, 来往朝气蓬勃的欢声笑语不断。 叶蓁仰头, 天刚擦黑, 满月若隐若现,她闭了闭眼, 眼皮轻微颤动。 半晌,淡淡呼出一口?气, 手中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低头一看,是?条无意义的推送广告。叶蓁左滑删除, 重新点开微信里和程锦的对话框: 【我等会儿过去?。】 - 收到叶蓁信息时,程锦开心得快跳起来。 她伸手一推坐在旁边的男朋友:“过去?点,给我室友留个位置。” 她男朋友方觉无奈:“你哪个室友啊,比我还重要?” “当然比你重要,她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大美女,待会儿闪瞎你的狗眼。” “能有?多漂亮,有?我女朋友漂亮吗?” 程锦并不吃恭维这一套,赏了他一个白眼:“只?要你不瞎,都说不出这句话。” 给叶蓁发过去?包厢号,程锦等了一会儿坐不住了,干脆下楼去?接叶蓁。 刚出包厢,下楼梯时看见一个眼熟的背影,程锦眯了眯眼,加快脚步走到那人身旁:“学长?” 秦既南偏头,无甚表情地?挑了挑眉。 他们俩同?专业,这一声学长喊得问心无愧。但程锦估摸着?他是?不记得自己,于是?主动自我介绍:“程锦,经管二年级,我是?学生会办公室的,学长不记得我了吗?” “记得。”秦既南敷衍地?笑了笑,散漫抬腿下楼梯,“叶蓁室友。” 她这么多跟他有?关系的身份,他居然就记住了这一个。程锦在心里诽谤着?,面上没表露:“学生会今晚小聚会,就在楼上312包厢,学长来吗?” “我知?道。”秦既南没什么兴趣,“你们玩。” “好,那学长再见。”程锦停步跟他挥手,接着?又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我去?门?口?接一下蓁蓁。” 那背影闻言脚步微顿,于暗光之下回了回肩。 叶蓁到墨色门?口?时,远远便看见程锦在朝她挥手。 “蓁蓁!”她加快脚步,三两步走过去?,程锦径直挽上她的胳膊,“我太感动了姐妹,你真给我面子。” 叶蓁从口?袋中掏出一支口?红递过去?:“你让我帮你带过来的口?红。” “谢谢我们蓁蓁。”程锦挽着?她往上走,边走边说,“待会儿给你介绍我男朋友方觉,隔壁大学的,你没见过。” 叶蓁有?些没印象:“是?那个数学研究生吗?” “nonono,他已经是?过去?式了。这个是?,是?啥专业来着?……”程锦一时遗忘,索性摆摆手,“算了,不重要。” 叶蓁无奈地?勾了勾唇,二人走到包厢面前推开门?,里面都是?学生会的同?学,即使叫不上名字,也?是?熟面孔。 她和程锦坐到一起,与程锦新男友打了个招呼。 旁边还空着?一个位置。 大家三三两两聊着?天,酒水很快端上来,没一会儿,叶蓁旁边的沙发深陷下去?。 她愣了一下,偏头,在满室酒精果汁香甜气息中嗅到一缕熟悉的松木香。 秦既南手里正转着?个非常漂亮的蓝色酒杯。 四目相对,他勾唇笑了笑,叶蓁顿了一下,移开目光。 然而他坐她身边,几乎让人无法忽视,他将手里的杯子放到她面前,倒了杯牛奶进去?。 “秦……”叶蓁不理解他的动作。 秦既南停下动作,牛奶倒了半杯,他一手搭着?面前水晶桌,一面斜着?身问她:“你想喝什么?” 第37节 叶蓁无言地?看着?他。 包厢内灯光是?彩色,映照在她眸中,流光溢彩,秦既南笑了下,慢悠悠问道:“你要喝酒吗?” 他这话好像别有?意味。 脑中闪过一些画面,叶蓁抿抿唇,垂在一边的手指蜷缩,嗓音颇淡:“不要。” “喝也?没关系。”他手离开桌子,懒洋洋地?靠了回来,在她耳边说,“大不了我再被占一次便宜。” 眸中浮上恼意,叶蓁看也?不看秦既南,转头环视寻找有?没有?别的空座位。 大多数位置都坐满了,唯余的几个,旁边还都是?她完全?陌生的人。 她垂眸,盯着?面前的那杯牛奶,端过来抿了一口?。 这番互动被在场众人看在眼里,大家又惊又奇,奈何这两人都不是?平时多热络的人,大家互相对了对眼神,还是?把八卦之心暂时压在了心底。 “南哥来了?”何弘拎着?酒推门?,笑嘻嘻道,“那正好,今晚记你账上了。” 秦既南睨了他一眼。 “兄弟姐妹们今晚放心玩昂。”何弘拍拍手,“有?人请客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纷纷起哄。 没多久玩起一个小游戏,罚酒一杯杯倒满,摆在桌面上,游戏里出错的人要接受惩罚喝酒。 游戏很简单,叫“抢数字”,从1开始,同?时说出相同?数字的两个人淘汰。 最后剩的一个没抢到数字的人也?淘汰。 叶蓁运气好,第一局时,她看在场众人都奇异地?安静,于是?轻声说了个1。 秦既南在她旁边懒懒接了个2。 于是?他们便置身事外看着?其他人紧张地?抢数字。 有?一对情侣撞了数字,被起哄将罚酒喝成了交杯酒。 第二局开始,叶蓁便没这么好运,场上数字从1开始便没停歇,她一直没找到接的机会,一直到最后,只?剩了她和秦既南两个人。 此时数字喊到13。 包厢内一时有?些紧张期待的安静,所有?目光齐齐放到二人身上。 他们坐在一起,一个冷而美,另一个气质漫然,看上去?竟然奇异地?和谐。 叶蓁转头,秦既南也?在看着?她,静然几秒后,她微微动唇: “14。” 气氛刹那间安静地?仿佛落针可闻。 “我输了。”秦既南勾唇叹气。 “哇靠!南哥你真行!” “不是?吧南哥,这也?太放水了!” “你小子懂什么,你就只?会傻傻地?玩游戏。” “活该我单身啊草!” 众人瞬间爆发,气氛震天,何弘往酒杯里倒酒:“不行啊南哥,你这太明显了,英雄救美要triple罚酒,你得喝三杯。” “就是?就是?。”立刻有?男生戏谑地?应声,“满上满上,三杯。” 秦既南扬睫,认罚般地?去?端酒。 叶蓁侧眸,余光停在男生仰头喝酒时上下滚动的喉结。 他下颌上那颗淡淡的小痣在暗色光线中若隐若现,皮肤质感如瓷,看上去?有?种舒适的凉。 叶蓁很快移开目光,明明没喝过酒,心里却?像被酒精烧过一样的热。 “我去?一趟洗手间。”她碰了下程锦,找借口?离开。 “好。” 走出酒吧,迎面凉风吹来,叶蓁才觉得浑身热度散掉些。 整条街灯火洋溢,来往都是?附近大学城的学生,她往前走几步,看到一个便利店。 门?口?的槐树下有?人在抽烟。 不知?想到什么,叶蓁在便利店门?口?站了一会儿。 片刻后,她走进去?,环视一圈,回到柜台:“请问有?烟和打火机吗?” “有?,”店员头也?不抬,“要哪一种?” 货架上各种烟盒琳琅满目,叶蓁犹豫。 店员犹豫,看清面前的少女,她了然,从身后抽出蓝色长烟盒丢过来:“女士烟,蓝莓味的,只?剩这一盒了。” “谢谢。”叶蓁付钱,拿上烟和打火机离开。 门?外槐树下抽烟的人已经离开。 店员给她拿的是?最普通不过的塑料打火机,叶蓁垂睫,轻轻滑动,一簇橙红色火焰自她玉白指尖跳起。 她静静凝视着?那火光。 身前不知?何时忽然落下阴影,手里握着?的女士烟突然被人抽走。 那包烟在秦既南手里转了两圈,叶蓁抬头时,只?看到他微蹙的双眉。 “还我。”她收了打火机,伸手去?拿。 秦既南退后一步,抬高?手,低头看她:“你不是?不喜欢烟味吗?” 她抿唇,他口?气称不上太好:“谁教你抽的烟?” “没有?人教我。”叶蓁声音冷静,扬眸看他,手心摊开,“给我。” 他还是?没给她,反而轻轻挑了下眉:“好学生想学坏?” 她不说话。 秦既南从口?袋中抽出自己的烟和打火机,递了一支过去?:“那不如试试这个。” 叶蓁视线落在那支烟上,没动:“有?什么区别?” “区别……”他微微沉吟,随后慵懒道,“包着?蜜糖的□□,和本味□□。” 她听懂他意思,无需用包裹的蜜糖来自我欺骗。 叶蓁盯着?秦既南的眼睛,她眸中平静得像雪地?,接过他手中那支烟。 又细又白,神女般的长指夹住烟。 秦既南动了动眸。 清脆一声,砂石滚动,蓝金色火焰窜出,霎那间仿佛在图书?馆放生蝴蝶的翅膀。 叶蓁伸手去?点火,秦既南却?突然握住她的手,反了个方向?。 烟被送到她殷红的唇边。 “张嘴。”他低声。 她黑睫轻颤,依言张唇,咬住烟,隐约露出雪白贝齿。 秦既南俯身,火递到烟尾。 橙色焰光映着?少女雪白下颌,咫尺之距,即便压抑着?呼吸,也?能感受到愈发灼热的温度。 叶蓁微微垂颈,黑发散落,她不会抽烟,动作有?些笨拙,夹着?烟的手指,仿佛一折便断。 立于黑夜中,美得病态而苍白。 秦既南目光停留,指腹无意识摩挲过打火机金属壁身。 只?一口?,漂亮的唇中吐出烟,烟雾朦胧面孔,辛辣刺激的气味让叶蓁忍不住偏头咳嗽。 秦既南从她手上抽走烟,瞥一眼濡湿的滤嘴,拿远了些,另一只?手去?轻拍她薄削的后背:“还想再试吗?” 叶蓁在咳嗽声和烟雾中回眸,眼中染了泪,雾蒙蒙的勾人,看着?秦既南。 “秦既南。”她轻声启唇,“你故意的是?不是?。” 狐狸眸上扬,眼睫湿漉漉的,天然染着?一段纯情妩媚。 静了两秒,秦既南俯身,眸光微暗:“是?你自己选的。” 叶蓁默不作声地?盯着?他,握紧手里刚买的火机,转身走几步,干脆利落地?丢进了垃圾桶里。 秦既南随之按灭了指间未燃尽的烟。 叶蓁转身要走,手腕被人抓住,她回头,秦既南抬手,往她掌心上放了个东西。 透明包装,一枚粉色马卡龙。 他指腹按在马卡龙盒子上,一手轻晃女士烟烟盒,懒懒勾唇:“试过了,现在你要选哪个?” 叶蓁抽回自己的手,掌心合拢,连带着?马卡龙一起插进口?袋中。 尝过尼古丁的味道,她肯定自己大约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 二人一前一后往酒吧的方向?走,半途被一个提着?篮子卖花的女生拦住了去?路:“同?学,要买花吗?” 叶蓁没说话,篮子里的玫瑰是?白月光般的颜色,清冷干净,花苞微微,像一幅画。 女生眼前一亮,觉得有?戏,掀开篮子另一边:“同?学,我这里还有?烘干的红玫瑰花瓣,可以保存很久,你要不要看看。” 烘干的花瓣装在一个个透明的小玻璃瓶中,瓶口?绕丝带,颜色通透鲜艳,的确是?很好的装饰品。 女生极力跟她推荐:“这个烘干的真的很好,能放很久,而且打开盖子也?很香,大家都喜欢买这个。” “我们要新鲜的。”一旁,秦既南掏出手机,“连花瓶一起,谢谢。” “全?部?”女生惊讶。 “嗯。” “那……那花瓶送给你们了。干花也?送你们几罐。” 第38节 “不需要。”秦既南微微颔首,端起白色宽口?花瓶,“谢谢。” 叶蓁侧头。 卖花女生已经走远。 “别这么看我。”秦既南指腹随意地?捻着?一片花瓣,“我知?道你不喜欢死物。” 指甲刮过掌心,叶蓁看着?他怀里安静绽放的白玫瑰:“新鲜的又怎么样,几天就死了。” “几天?”秦既南笑了下,“这些花最少能活两周。” 她不说话,碰了碰花。 “不如这样,我们来打个赌。” 叶蓁手上不小心揪下一片花瓣。 她抬眸,眉眼安静:“赌什么?” “就赌它们能不能活过两周。”秦既南低眸,唇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假如活过了,你就答应我一个要求。” “如果没活过呢?” “那就,”他把花瓣放到她掌心,眼尾微微上挑,“任君处置。” 第28章 叶蓁抱着花瓶回寝室时, 在?楼下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初秋时节,宿舍门口的梨树叶子由绿转成?红黄色,飘了几片落在?地上, 那人就坐在?梨花树下, 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她本想直接走过去?,结果下一秒, 沈如澈就转过了头, 望见她眼前一亮:“美人姐姐!” 听见这称呼,叶蓁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沈如澈向?她招手,她只能抱着花瓶走过去?:“在?等?阿音吗?” 沈如澈摇摇头:“我是送音音回来的,她已经上去?了。” 叶蓁看了他一眼, 用眼神询问他怎么还在?这里。 “我在?等?司机来接我。”沈如澈耸耸肩,百无聊赖, “等?好久了。” 他行为举止总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感, 北城现在?的天气算不上太冷,即便?如此,沈如澈已经穿上了厚厚的外套,脖子上还围着一条柔软的羊绒围巾。 叶蓁这么怕冷, 都只穿了薄毛衣。 她顿了下, 在?沈如澈旁边坐下, 那装满白玫瑰的花瓶放在?二人中间, 沈如澈好奇地左摸摸又摸摸:“能送我一支吗?” “可?以?。”叶蓁说,“但有?交换条件。” “要?钱是吧。”沈如澈去?翻自己的钱包, “我给你。” 叶蓁揉揉额头:“不要?钱,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就好。” “什?么?”沈如澈停了动作, 好奇地看过来。 “不要?再喊我美人姐姐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比我小吗?” 沈如澈点点头, 又摇摇头,报出了自己的出生?年份。 他们?是同一年生?人,但沈如澈生?日在?十月,叶蓁在?十一月,论起来比她大?一点儿。 叶蓁从花瓶里拣出三支开得最好的白玫瑰:“所以?,不要?再这么喊我了。” “好吧。”沈如澈眨了下眼,他长相斯文白净,极容易让人心软,“那我叫你什?么?” “名字。” 沈如澈歪歪头,眼里写满了疑惑。 “叶蓁。”她把手里的三支玫瑰递过去?。 “哇,这都是给我的吗?”沈如澈开心地接过来,嗅了嗅味道,“谢谢你,你可?以?叫我阿澈,既南哥一直这么叫我。” 他每次和她说话总是三句话不离秦既南,叶蓁想到什?么,看了他一眼:“你好点了吗?” “什?么?” “前几天阿音不是去?医院……” 沈如澈慢半拍反应过来,他唇色比常人要?白些,慢半拍反应过来:“你说那次啊,那次只是遇到了个小车祸,都是他们?小题大?做非要?我检查一遍。” 叶蓁视线极缓慢地在?他身上扫过一圈。 沈如澈还在?低头看着怀里的话,小心摸了摸花瓣:“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白色的花,挺漂亮的。” 叶蓁疑惑:“你以?前没见过吗?” “没有?,我们?家从来不放白色的花,他们?说不吉利。”沈如澈歪头,“可?能因为我从小到大?总是在?医院,他们?都以?为我不喜欢白色。” “其实我还挺喜欢的。” 这几句话轻描淡写,叶蓁眸光动了动。 沈如澈伸了个懒腰,远远看见来接自己的车泊近,于是从自己的三支玫瑰中,分出两支还给她:“我要?一支就够了,这两支能给音音吗?” 叶蓁轻怔,伸手接过:“好。” “谢谢你。”沈如澈笑容纯粹,同她挥手,“再见。” - 回到寝室,叶蓁依言将那两支给了梁从音,剩下的便?放在?她书桌一角。 来之前她没细数,洗完澡坐下之后,发现除掉她送去?的三支之外,花瓶里一共还剩三十支白玫瑰。 精致如画,色如月光,静悄悄摆在?那,不经意?间便?会夺去?人目光。 “阿音。” “嗯?” 叶蓁仰身去?问:“你养过花吗?” “没有?……”梁从音正翻出个不用的玻璃杯把两支白玫瑰插进去?,闻言沉吟片刻,不确定道:“放点水就行了吧,应该……也活不了多久。” 叶蓁想了想,打开手机搜索软件准备搜一下怎么养花。 字打到一半,她忽然停住。 她为什?么要?好好养? 能不能活过两周,分明是她和秦既南……打的赌。 后面一周,叶蓁任白玫瑰在?花瓶里自生?自灭,它却一天比一天开得更鲜艳。 程锦和唐雪莹都喜欢,各自取了三支放到她们?自己的桌前。 一寝室四人一时每人桌上都有?花,开门一看,娉娉婷婷的好风景。 然而另外三人的花在?周末就枯了些,花头耷拉着垂下,唯有?叶蓁花瓶里的仍然鲜艳如初。 “这有?什?么稀奇的。”程锦不以?为然,丢了自己的两支,舔着脸来叶蓁这里拿新的,“你这花瓶里装的是专门用来养花的营养液,放半个月都不成?问题,我们?用清水当然不行。” 叶蓁动作一顿。 程锦正左挑挑右拣拣,顺口问道:“对?了蓁蓁,你怎么突然想起来买这么多花,以?前没见你买过。” “蓁蓁?”没得到解答,程锦疑惑回头。 少女安静地坐在?那里出神,脸上表情是难得鲜活的变幻莫测,好半晌才回答她:“奥……恰巧碰上了。” 这一周过完恰好逢上国庆。 叶蓁国庆要?回家,花就委托给了在?宿舍的唐雪莹帮忙看看哪一天会枯萎。 假期七天,和舅舅以?及表姐吃了两顿饭,孟颜的简历已经被小姨递到公司过了初筛,二轮面试要?等?全国校招初筛结束后才开始。 孟颜等?着这个梦中情司,压根无心再看其他的公司,孟书远也宠她,乐呵呵得什?么都不管,任由?女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叶蓁去?舅舅家和表姐住了两天,其他时间,仍然是待在?家里。 书房里放着爸爸的黑白遗照,她每天去?擦一遍照片周围的格子,确保那里不会落灰。 照片里的爸爸仍然年轻俊雅,笑容温和,这么多年,这张照片几乎已经刻近了叶蓁的记忆里,只是脑海中真实关于爸爸的记忆却越来越少。 他去?世?时她才五岁,更多的记忆,是关于后来的生?活,关于孟书华。 有?一天晚上,叶蓁生?理期腹痛,半夜痛出一身涔涔冷汗,捂着肚子下床打开了卧室门。 客厅里透着隐约的光,走出去?,才知道竟然是书房透出来的。 深色木门半掩着,叶蓁走近,从缝隙里看到妈妈。 孟书华背对?着她,一盏昏黄灯光,钢笔写字的沙沙声在?深夜格外明显。 她写一会儿,便?抬头看一眼丈夫的遗照。 叶蓁知道,她是在?写回忆录。 爸爸离世?的这些年,她有?空便?会写回忆录,回忆他们?相知相识相爱的那些年时光。 她靠这些记忆活着。 腹痛加剧,叶蓁面色惨白,扶着门,不由?自主发出声音。 孟书华停笔回头,面孔笼在?暗色光线里:“你怎么还没睡?” “妈……”叶蓁弯着腰,嗓音低微,“我肚子疼……” “电视柜里有?药。”孟书华并无多大?触动,继续拿起她的笔,“吃两粒。” 叶蓁低下头,睫毛抖颤,半晌,一言不发去?吞药。 假期很快过完,返校的那天刚好是周末,叶蓁回到宿舍的时候,一眼便?看见了在?她桌上的簇簇白玫瑰。 它们?仍然开得鲜活,清艳,枝叶柔韧,花苞盛放。 第39节 “蓁蓁,你回来了。”唐雪莹在?阳台晒衣服,听见声音推开门进来,笑着说,“你还真别说,阿锦说这花开两周都没问题,竟然真的开了两周。你看,一点儿都没枯萎,好漂亮。” 叶蓁走过去?,伸手捻了下花瓣。 柔软的,有?生?命力的。 分明已经被剪下枝头,还是活了这么久。 叶蓁把花瓶抱到阳台,映着油画般的日光,这些白玫瑰美得更加不真实。 她盯了许久,掏出手机拍下一张照片发给秦既南。 他很快回了信息,只有?三个字:【我赢了】 叶蓁打出一个“嗯”,手指停在?发送键上,久久没有?按下去?。 谁知道秦既南的电话先打了过来。 “怎么样?”他仍然是那副散漫轻笑的口气,“我说可?以?活过吧。” 安静了会儿,叶蓁出声:“你胜之不武。” 他轻笑:“哪儿不武?” “花瓶里是营养液,一定能活过两周的。” “是吗?”电话那头秦既南口气无辜,“我怎么会知道。” 叶蓁不说话。 “也许,”他想了想,笑意?轻沉,“这是天意?助我。” 远处夕阳沉落,叶蓁指腹摩挲着花瓶崎岖边角:“愿赌服输,你有?什?么要?求?” “嗯?”隔着电流,她都能感觉到秦既南仿佛是轻挑了下眉,“真的。” “嗯。”她补了句,“太过分的不可?以?。” “那出来散会儿步吧。” “什?么?”叶蓁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秦既南的口气却稀松平常:“看了一天的理论模型,头都在?疼。” 说着,他音尾莫名扬了一下,挑衅般:“学妹,不会连这个都输不起吧。” - 下楼前,叶蓁目光扫过宿舍门上贴着的穿衣镜,顿了步,把身上的灰色卫衣脱掉,换成?件米白色的毛衣。 镜中少女身姿婷婷,皮肤白皙,只是因为前几天生?理期,唇色不如平时红润。 十一月的晚上,北城秋寒已经初见端倪。 秦既南在?楼下等?她,叶蓁不知他什?么时候到的,楼梯上便?听见迎面两个女生?小声嘀咕讨论:“门口那个男生?好帅……” “别想了,管院的。” “啊!是那个谁吗?” “对?啊。” “他来这里等?谁,没听说他有?女朋友啊……” 声音渐渐远去?,叶蓁脚步放慢,走过转角,远远便?看见了秦既南。 秋分已过,昼短夜长,天色已然黑了起来。 男生?穿了件黑色毛衣,黑色长裤,姿态懒散靠在?路灯下,路灯光线照到他脚下,看不清面容,只将影子拉得很长。 叶蓁停步,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白色毛衣。 这么不巧…… 她抿抿唇,走到他面前。 秦既南看了眼她身上的衣服,勾勾唇。 叶蓁手里还带了支花,递过去?。 “给我的?”他讶异挑眉。 “证据。” 秦既南微怔,随后笑了起来,两指捏着玫瑰花潮湿花枝,在?指尖轻转几圈之后,花点在?她肩头,靠过来说:“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表白。” 他气息离近时叶蓁身体便?僵了一下,周围来来往往都是人,她伸手轻推秦既南的胳膊,同时自己退后一步。 “你还走不走?” 秦既南长指勾着绿长花枝,唇角噙笑,雪白色玫瑰在?他手里都多了几分风流。 “走。”他懒懒地站直了身体。 叶蓁没问去?哪,校园这么大?,走哪儿都是散步,左不过是漫无目的的闲逛。 没想到的是,秦既南先带她去?咖啡店,买了杯热牛奶。 黑金色圆杯,他从店员手里接过来,放到她被风吹得有?点儿凉的手里。 叶蓁转身刚想还他一杯,秦既南像能看透她心思一样:“我不喝,头还疼着。” 她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二人从咖啡店出来,沿着石径小路走过荟文楼,走过图书馆,从灯火明亮处,走到了黯淡的西?清湖旁。 秦既南走在?外边,她走在?里面。男生?身上气味很淡,一如既往的熟悉。 秋日万物凋落,西?清湖上飘了些枯黄的落叶,白天时有?人会清理,现在?是夜晚,就任由?它落着。 秦既南在?西?清湖旁停步,看了一会儿:“走吧。” 她伸手拽了下他毛衣衣袖。 秦既南回头,女孩怀里抱着咖啡杯,长睫淡垂,拽着他衣服的手很快松开。 “秦既南。” “嗯?” 叶蓁没看他,顿了下才说出口:“上学期立夏那天……” 后面的话实在?没说出口,秦既南却抄着兜,笑意?松松淡淡:“你是想说你为了别人放我鸽子的事吗?” “我没有?。”叶蓁霍然抬头,“那天是意?外,我去?之前,林老师让我帮他转交一份资料,结果那个人来迟了,快三点才到,所以?我——” 说到这,她突然住了嘴,垂眼:“总之,抱歉。” 清浅风声刮过,空气安静了许久。 秦既南沉默了会儿,轻笑:“你还记得,我以?为你已经忘了。” 叶蓁低头喝牛奶,脖颈脆弱纤细。 她穿白毛衣和修身长裤,软糯纯情,乌黑长发披散,在?夜色中有?一股难言的好看。 或许,像他手中的白玫瑰。 “秦既南。”半晌,她静然出声,“我记忆力应该还可?以?。” “巧了。”秦既南偏头,他低眸看她,“我记忆力也还行。甚至记得高中那会儿的事。” 叶蓁抱着杯子,睫毛微颤。 他嗓音有?点儿轻,眼睑上落了长睫的阴影,在?沉沉夜色中开口:“我记得最清楚的,是文山路上的711便?利店,有?人特别爱在?那儿掉眼泪。” “她还特别喜欢吃巧克力,一边吃一边默默地哭。” “叶蓁,你说,她还记得吗?” 第29章 好几年?前的事了。 第一次见到她时, 她?就在掉眼泪。 夏天总是下?雨,下?得人心烦意乱,他们也老吵架, 秦既南从二楼下来, 满室佣人噤若寒蝉,在收拾那些被砸到地上?的昂贵瓷器。 林叔开车, 问他想去哪, 他说随便转转。 车绕了全程,经过文?山路时?,林叔说下?去买包烟,把车短暂停在便利店前。 秦既南懒懒支颐着脸, 漫不经心向外看,视线扫到便利店玻璃窗后长木桌那儿坐着的一个少女。 雨水爬了车窗, 朦朦胧胧, 天色阴沉,便利店里营造的光线看上?去格外温暖,她?一个人坐在角落,低着头, 一言不发。 面前拆了一盒冰激凌, 一口不吃, 好半晌, 眼泪掉了下?来。 她?好像很安静,没什么人注意到, 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比雨水剔透, 融进冰激凌里。 看不清面容,肩膀瘦削, 下?颌雪白,却无端叫人觉得是个很难忘的姑娘。 视线停留几分钟,林叔买烟回来,车驶离文?山路。 秦既南那时?读高二,雨天绵延了挺久,干什么都兴致缺缺,他在某天忽然?想起她?,鬼使神差又去了那家便利店一趟。 挺巧的,她?也在那儿,垂首时?背挺得也挺直,纤细倔强的模样?。 他从柜台买了一包纸巾,扔给她?。 第三次,她?还了他一颗巧克力,说谢谢。 二人侧坐,少女转过脸来,她?有一张过分好看的面庞,眼眶发红,哭也漂亮。 后来,她?犹豫又犹豫着,拽住他衣袖,嗓音轻轻:“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 叶蓁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夏天。 她?逐渐长大,才明白自己?和别人的不同,少不更?事之时?,只觉得妈妈不苟言笑了些,并不觉得这种生活,有什么不正?常。 第40节 青春期,有了同学,看她?们甜甜蜜蜜同妈妈撒娇,喜怒哀乐都和妈妈分享,才意识到,她?和妈妈之间?的关系,好像有点奇怪。 也理解了,为什么表姐孟颜,总是用那种可怜可怜又心疼的目光看自己?。 高一快放暑假时?,学校组织了研学会,每个人都可以?报名。叶蓁去交报名表的时?候,老师却为难地告诉她?,她?妈妈打来了电话,不让她?参加此次活动。 她?愣在原地,良久,低低“哦”了一声,回到自己?的位置。 周围的同学们都在兴奋开心地交流着自己?要?带的东西和想去的地方,并没有人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从小到大,叶蓁都没有什么朋友。 她?性子沉默,不爱说话,顶着一张天生美人的脸庞,处于青春期心思敏感的女孩们天然?对她?有排斥。 男生们,则是一部分畏畏缩缩不敢靠近,一部分为引起她?的注意,故意捉弄,让人烦不胜烦。 一来二去,就传成?了她?这个人性子冷清傲气,不好相处。 那天她?心情很不好,暴雨给了她?延迟回家的理由,回家路上?有一间?便利店,人迹寥寥,叶蓁走进去,在便利店转了一圈,盯着冰柜,买了一盒巧克力味道的八喜。 从小到大,妈妈从不允许她?吃这些。 冰激凌、糖果、棉花糖……许多许多,叶蓁在成?长过程里,从未拥有过。 她?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拆开冰激凌。 却在下?一秒,鼻尖一酸,眼泪从眼眶掉了下?来。 温热的眼泪砸进纸盒,冰激凌迅速软化塌陷一小块。 身侧传来“欢迎光临”的机械女音,有人走进来买烟,叶蓁更?低地垂下?了头。 眼泪一旦开阀,忍不住一滴接一滴,她?想到热切期待游学之行的同学们,又想到问都不问她?一句,就替她?做下?决定的妈妈。 铺天盖地的委屈,随着眼泪融化了满盒的冰激凌。 那一段时?间?阴雨连绵,叶蓁常常在那间?便利店驻足。 玻璃门外暴雨倾泻,往前是永远孤独一人的学校,往后是冰冷肃穆的家里。 她?哪儿都不喜欢。 她?只想待在这座孤岛。 某天下?午上?课时?,叶蓁原本写好的数学试卷不翼而飞,翻遍书包都找不到,她?急得满头大汗,数学老师也在台上?神情不悦。 数学老师是个很严格的中年?女性,对所有人都不留情,她?不能容忍这样?的错误,叫她?那节课出去罚站。 叶蓁靠墙站了一整节课,望着阴沉沉的天,雾蒙蒙的雨。 这个夏天为什么这么多雨? 她?不知?道,她?想不明白。 她?想不明白的事有太多。 譬如此刻,她?清晰地听到窗边几个男生在窃窃私语聊天—— “是你拿的吧?” “不会是你吧?” “怎么可能是我,不知?道是谁想英雄救美哦。” “还救美,刚才她?出去你怎么不救,那个样?,看着可怜死了。” “哟哟哟,你不会是喜欢她?吧?” “谁喜欢她?!我才不喜欢她?,你看她?,听说她?都和别人睡过了。” “真的啊!哪听说的……” “长那么漂亮怎么可能没被睡过,暑假游学都不去,说不定……” 叶蓁分不清,这些添油加醋的脏水,是从哪里开始的。 她?只是茫然?,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又到底该怎么做。 那天下?午,她?又在那家便利店待了会儿,什么都不做,只是发呆。 直到一包纸巾扔到她?面前,她?才发觉自己?脸上?不知?何时?有了湿意。 扭头想说谢谢,那人却已?经转身走了,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黑衣黑裤,男生身材颀长,头上?还戴了个鸭舌帽,漫不经心的姿态。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纸巾,再一抬头,他已?经消失在雨雾里。 一周后,同样?的时?间?,叶蓁路过那家便利店,心里忽然?起了念头,想着进去碰碰运气,万一能碰到上?次那个人,她?想对他说声谢谢。 她?买了一盒巧克力,没等多久,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他仍然?带着鸭舌帽,看不清脸,问收银员买了一包纸巾,坐下?来擦自己?身上?沾到的水,通身气场不甚愉快的样?子。 叶蓁踌躇片刻,走过去,轻轻放了一片巧克力到他面前。 “谢谢。”她?说。 男生顿了下?,微微抬颌,帽檐压得低,他大半张脸都在阴影里,只隐约能看到白皙的下?巴。 下?巴上?有一颗淡灰色的小痣。 很浅,但看不清脸的情况下?,叶蓁只能注意那里。 她?微微不好意思,解释:“上?周,你给了我一包纸。” “哦。”无甚情绪起伏的一声,他又继续低头擦自己?身上?的水。 不知?道他想起来了没有,也许是压根不在意这样?的随手施恩。 但她?已?经做到自己?的感谢。 叶蓁转身刚想走时?,男生忽然?在背后自言自语:“这玩意儿怎么拆不开啊。” 脚步一顿,她?扭头,看见他捏着那块巧克力:“包装纸还挺好看的,怎么拆能不扯烂它?” “我帮你。”叶蓁过去。 她?坐在他对面小心地拆那块巧克力,铝箔纸和外层包装黏在了一起,想要?留下?完整的外包装,的确需要?很小心。 在这间?隙里,他好似是想起了她?,突然?出声:“那天为什么哭?” 手里锡纸黏连的部分最后一小块应声而落,叶蓁抬头,有些愣神。 他们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不,上?次甚至算不得一面,或许现在才算真正?的萍水相逢。 她?摇了摇头。 男生也没有再问。 那个夏天一直在下?雨,叶蓁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便利店里遇见那个男生。 他看起来总是淡淡的,穿着简单,气质却明显不同于学校里那些男生,沉寂斐然?。 他偶尔买一瓶水,偶尔买盒巧克力,不大吃,只是坐着,赏雨一般。 慢慢的,叶蓁开始和他交谈两句话。 他听到她?说有人偷藏她?卷子的事,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叶蓁问他笑什么。 他懒洋洋地:“无聊且蠢,对这种蠢货,忍让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最好的办法是以?暴制暴,干脆利落。” 她?看他。 男生转着一支刚买的打火机,手指修长干净,“噌”一声,火柴顶端冒出火苗。 火苗吞噬纸巾一端,他吹灭,把打火机推给了她?。 “眼泪别掉进冰激凌里。”他漫不经心提醒她?,“让人看见才有用。” 叶蓁捏紧那支打火机。 又一次课间?,下?节课要?用的卷子找不到。她?看向坐在窗边的男生,走过去问他要?。 男生涨红了脸说自己?怎么可能有她?的卷子。 叶蓁直接扯出他的书包,倒过来,在纷纷扬扬的白纸黑字的卷子中,看到了自己?字迹清晰整洁的那张。 男生慌了神,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蹲地上?捡,她?也装作蹲地上?去翻自己?的卷子,宽大的校服袖子轻动,悄悄扔了打火机出去。 纸张易燃,火苗迅速卷上?所有的卷子,叶蓁及时?抽出自己?的那张,只被烧了微不足道的一个卷角。 旁边人顿时?手足无措,有的尖叫有的去喊老师,更?有机智的,直接一杯水浇灭火。 也把那个男生的卷子泡了个精光。 班主?任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一地狼藉,和站在旁边抱着自己?卷子红了眼眶的女孩子。 班主?任很喜欢叶蓁,这样?漂亮、安静、天资聪颖又勤奋的好学生,没有任何一个老师会不偏心。 尤其,当这个女孩子说自己?的卷子被人藏了起来,而对面一直顽皮的男生气到跳脚都无法反驳的时?候。 “老师。”叶蓁声音哽咽,“大家都看到了,我在他书包里找到的。” “你放屁,明明是你烧我的卷子!”男生梗着脖子从地上?翻出打火机,“老师你看。” 叶蓁低头:“我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你——” “你给我闭嘴!”班主?任生气,“她?一个女生怎么会有打火机,你去办公室给我写三千字检讨!” 叶蓁弯了下?腰:“谢谢老师。” 男生怒目圆瞪:“老师,明明就是她?——” “再说明天让你家长过来!” 身后彻底偃旗息鼓。 叶蓁抱着自己?的卷子回到位置,面色平静,唇角微扬了下?。 十几年?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痛快两个字。 第41节 她?迫不及待想告诉他。 可是一连很多天,那个男生都没来便利店。 如注的暴雨一日接一日。 夏天快要?结束时?,叶蓁终于在路过便利店时?,看到了那个男生的身影。 他看上?去更?消沉了些,通身寂然?,手腕上?系了条白色的丝带。 她?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没有说话。 从书包里掏出一盒巧克力,她?递一颗给他:“我舅舅买的,很甜,你要?尝一下?吗?” 他偏头,在帽檐的阴影里看她?。 叶蓁缄默片刻:“你心情不好吗?” 他摇摇头,接过巧克力,问她?:“为什么这么爱吃巧克力?” 叶蓁注意到他的嗓音带了些哑。 “没什么。”她?出神地说,“我妈妈不让我吃甜的东西,可能,她?越禁止的事,我越想做……而且,不开心的时?候吃一块,好像就没那么不开心了。” 他沉默,剥开放进嘴里。 叶蓁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新的打火机:“这个给你,上?次你给我的那个没法还你了。” “你用它做什么了?” 她?复述了一遍她?烧别人试卷的事。 他唇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很轻的笑,几分恶劣口气:“烧少了,应该把他教材全烧了。” 男生下?颌洁白清晰,淡淡小痣,薄唇染笑,叶蓁一时?有些失神。 “你……” “嗯?”他回眸,指间?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铝箔纸。 她?踌躇犹豫,轻而慢地询问:“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窸窸窣窣的揉捏声停下?。 他抬手,黑色帽檐微微上?抬,光线降落。 梦中那张脸渐显,墨黑的眸,深邃的桃花眼,高挺鼻梁与薄唇。 “秦——” 他的脸,他的声音,跨越时?空梦境,逐渐与现实重?合—— “秦既南。” 第30章 醒来时一身冷汗涔涔。 叶蓁下意识按开枕边手机, 屏幕在刺眼黑夜亮起,凌晨三点三十三分。 黑夜空洞。 她坐起来,掌心遮住眼, 好不真实的梦境与现实交织, 梦里,像又回到了那个总是潮湿的夏天。 那个, 她总是缩在便利店里的夏天。 他们看过那么多场雨。 他问?她记不记得他。 夜风簌簌, 叶蓁怀里的牛奶都?冷了。 身旁的人还在等着答案。 要她说什么,要她怎么说。 她不是不记得,是不敢记得。 - 隔天,下了一场秋雨, 气温骤降,寝室里不少人感?冒, 叶蓁也被?传染上。 她从?柜子里翻出大衣和围巾裹上, 程锦缩在桌前一个劲儿?地灌热水,转头鼻音浓重:“蓁蓁,你要出去吗?” “嗯。” “外面好像还在下雨,你要去哪儿??” “导师找我们开会。”叶蓁打个喷嚏, 戴上口罩, 声音嗡嗡的, “不知道要说什么。” “那你去吧, 回来能从?清园给我带份茶树菇老鸭汤吗?” “好。” 叶蓁的导师卞教授是国内刑法方面有名的专家,曾经参与过法律修订的那种。他多带硕博研究生, 于本科生的事务上不太?上心。 大一下分配完导师以来,叶蓁还一次没见过他。 老教授今日不知是不是得了闲, 叫他们去他办公?室,叶蓁推开门, 里面一张沙发上已经坐了三个人。 五个人一个导师,还差一个人。 她坐下,有人从?门外进来,拎了个水壶用一次性杯子给他们倒水:“大家坐一会儿?,老师待会儿?就到?。” 几个人纷纷说谢谢师兄。 叶蓁也说,去接水的时候看到?眼前人,微微怔了下。 林崖笑着:“师妹,这么巧。” 他的导师也是卞教授。 叶蓁点点头,垂眸坐回去,没一会儿?人到?齐,卞教授也来了。 卞教授年已过知天命,额间生出白发,一派儒雅气质,眼前的本科生们在他眼里不过是一群小孩子,他口气温和慈爱,询问?着大家在学习上,未来职业规划上的一些想法和安排。 大部分人的打算都?是读研,或出国,或留在国内。 问?到?叶蓁,她摇摇头,说没想好。 卞教授点点头,随即针对性地跟大家推荐了一些学校和导师,给出自?己的意见。 “叶蓁。”结束后,卞教授叫住了她,推了推眼镜,“你留一下。” 其他人都?离开,办公?室的门被?细心地从?外面关上。 叶蓁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卞教授开窗,泡茶,窗外潮湿的雨气钻进来,混着茶香。 “叶蓁,你是叫叶蓁是吧?” 她点头。 “哪个蓁?” “秦上面加个草字头。” “其叶蓁蓁,是个挺好的名字。”卞教授笑容慈祥,透着隐隐的叹息,“你爸忌日是不是快到?了。” 叶蓁抬头,沉默片刻:“是,过几天就是了。” 老教授摘下眼镜擦了擦:“你爸当年跟着我读研究生,是我最得意的门生,他这个人,性子执拗,一点都?不懂得变通,只在意他心里那点正义。” “当年那个工程师的事,满北城没有人敢接,他去给人提供法律援助,最后,那对母女?拿了赔偿主动撤诉,反倒是你爸想不开。” “想不开啊,他怎么能这么想不开。”卞教授长长叹息,戴眼镜的手隐隐有些颤抖。 “孩子,你妈给我来过电话,希望能让你和你爸一样,跟着我读研究生,你有什么想法吗?” 叶蓁垂着的眉眼动了动:“卞教授,我妈既然都?这么说了,我的想法应当不太?重要。” “我看过你的成绩,在年纪里也名列前茅,保研没问?题。”卞教授眼角堆起皱纹,“好孩子,你好好想想,要是真心喜欢,我愿意带着你。” “谢谢教授。” “还下着雨,回吧。” 叶蓁起身,关上门,她靠在墙边,无悲无喜地站了会儿?。 良久,她仰头长长吐出一口气,撑伞离去。 11月7日,立冬。 这天是叶行的忌日,周一,叶蓁跟辅导员请了一天的假回家。 最近秋冬换季,学校里感?冒发烧的人不在少数,她去请假时鼻音很重,脸色也颇苍白,看起来就是生病的模样。辅导员大手一挥,开了假条叮嘱好好休息。 天色阴阴的,空气里透着寒,到?墓地时,那寒意更明显了些。 孟书远送孟书华和叶蓁来墓地。 车停在墓园门前,孟书华下车,挎着自?己的包:“哥,你先回去吧。” “不急。”孟书远低头看手表,“我等你们结束送你们回去,应该也要不了太?久。” “我今天想多陪他一会儿?。”孟书华眉眼间有了些情绪,“哥,你先走吧。” 孟书远看了眼叶蓁,转头从?车里拿出一条新?的粉色围巾,围在叶蓁脖子上:“也行,蓁蓁,这是颜颜叫我给你带来的。” 羊绒围巾柔软舒适,叶蓁迟钝地摸了摸,嗓音微哑:“谢谢表姐。” 孟书远拍拍她的头。 叶行的墓碑在最里面。 越往里走,越显得冷,起了风又没太?阳,树叶一片片飘落,被?踩在脚下。 叶蓁打了个喷嚏。 母女?两人走到?墓碑前,孟书华在她前面蹲下,放上花,摆祭品。 叶蓁重感?冒好几天,头脑昏昏沉沉。 “打火机。”孟书华喊她。 第42节 叶蓁慢半拍在身上摸出打火机递过去。 孟书华不烧黄纸不烧纸钱,她怀里是一叠信件,她写给亡夫的信件。 她一封封烧着。 叶蓁在后面,鼻子闷不通气,脑袋越来越沉,冷风吹在身上,她紧了紧围巾。 她在风里看到?墓碑上男人的照片,他死在最好的年华,是最年轻的样子,微微笑着。 她七分像孟书华,三分肖叶行,他们身上最好看的地儿?,都?长在了她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孟书华才起身。 叶蓁昏昏沉沉地跟着起身离开。 中午也没出太?阳,到?家时更觉阴冷。 孟书华一回家便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里,叶蓁去厨房,勉强煮了青菜鸡蛋面,她胃口不大好,只吃了一点,剩下的就放在锅里温着。 她去敲书房的门,里面无人应。 “妈,厨房有面,我先回学校了。” 里面不咸不淡应了一声。 地铁上接到?孟颜的电话,孟颜刚面试完:“蓁蓁,围巾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谢谢表姐,我现在就在围着。” “喜欢吗?” “喜欢。” “喜欢就好。”孟颜吹口冷气,“我刚面试完出来,明天还有群面,没法回北城给你过生日了,生日快乐啊蓁蓁。” 立冬天,是爸爸的忌日,也是叶蓁的生日。 对孟书华来说,前一个更重要。 叶蓁低声咳嗽,嗓音轻弱:“面试还顺利吗表姐?” “还行,主要就看明天的群面了,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有点儿?感?冒。” “那我不和你唠叨了,你去休息吧,等我回北城再给你买蛋糕补过生日。” “好。表姐面试顺利。” 挂掉电话,叶蓁又忍不住低头咳嗽。 下午只有一节课,头脑晕沉地上完,她直接回寝室睡觉。 无边无际的混梦,杂乱不堪,一会儿?梦到?很小的时候,一会儿?又梦到?高中,画面的最后,她看到?爸爸的葬礼,灵堂挽白,很多人在哭,妈妈上气不接下气,眼眶哭得一片红肿。 她走出去,伸手推开灵堂的门,眼前一闪,景象变成了雨中的便利店。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男生偏过头来,眉眼如墨玉,笑容好看—— “秦,我叫秦既南。” “蓁蓁?” “蓁蓁!” 叶蓁猛然从?梦中醒来,身旁是掀开她窗帘满脸担忧的梁从?音:“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她喃喃。 “你一直在说梦话。”梁从?音递给她一张纸,“擦一下。” 叶蓁恍恍然接过纸巾,手碰一碰自?己的脸,发现自?己睡得满头大汗。 “你还好吗?”梁从?音轻声。 叶蓁在床上呆坐几秒,缓慢回神,摇了摇头:“没事,做梦了而已。” 掀开窗帘,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 她翻身下床,视线扫过一眼手机,屏幕在此时突然亮起,来了一串电话。 一串没有保存过的陌生号码。 叶蓁接起电话,习惯性礼貌:“你好。” 那边儿?轻笑一声:“我挺好的。” 熟悉的,漫不经心的嗓音,一瞬间与梦中重叠。 她在原地怔神几秒。 “秦既南。”她缓缓的,念他名字。 “嗯,是我。”电话那头上扬的尾音,“在寝室吗?” 她不出声。 “叶蓁?” “在。” 她揉揉额头:“找我有事吗?” “你下来。” “什么?” “寝室楼下。” “秦既南——” “有点儿?冷,多穿件衣服,我等你。” 挂掉电话,叶蓁按按太?阳穴,穿上外套裹上围巾下楼。 天一冷,晚上校园里便没什么人走动。 秋日夜晚,枫红叶落,秦既南坐在梨花树下的长椅上,他旁边放着个看不清什么东西的盒子,叶蓁走近才发现是个小巧的蛋糕盒。 粉色蝴蝶结系在黑色盒子上,叶蓁手抄在大衣口袋里,粉色羊绒围巾遮住她精致下颌。 秦既南抬头,少女?垂着眼,睫毛也漂亮。 “生日快乐。”他弯了弯唇。 “你怎么知道?” 他晃晃手机:“你表姐的朋友圈。” 叶蓁怔了下。 她刚醒,还没来得及看到?孟颜的朋友圈,不知道孟颜发了一条吐槽,抱怨面试时间不巧,让她不能给她买蛋糕过生日。 “临时看到?,临时去买的。”秦既南拆开蝴蝶结,一个精致小巧的蛋糕从?盒子里被?拿出来。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叶蓁没动。 银色蜡烛插到?蛋糕中央,秦既南低头拢风,打火机橘色火焰微微跳动,映在他侧脸上,别?样温柔风流。 他生得真的很好看,这样一张脸,这样一个人,愿意为你垂首点蜡,怎么会有人不心动。 火苗冒起,蜡烛被?点燃,黑夜寂寂中唯一暖色。 秦既南端着蛋糕起身到?她面前:“许愿吗?” 他眸中融着蜡烛的光。 叶蓁缓慢抬头,她隔着火光看他,他也在看她,四目相对,她心底一颤。 这一秒,这一秒,无可自?拔地生出自?厌。 “秦既南。” “嗯?” 少女?围着粉色围巾,脸庞明艳如霞,她顿了顿:“你上次问?的那个问?题——” “叶蓁。”他忽然打断她,“生日快乐。” 不重要,谁都?有不想提及的过往。 秦既南凝视着眼前的人,火苗在风中轻晃,他拢着风,看到?她闭了闭眼。 他以为她要许愿。 她睁开眼,却说:“求你,先离我远一点。” 第31章 叶蓁在寝室昏睡了两天。 浑身没什么力气, 感冒周期漫长,她睡得闷闷的,头也疼。 一直是阴天, 宿舍内光线差, 让人越待越抑郁。 周三中午,叶蓁从?床上爬起来, 看到下?面程锦在化妆, 妆容颜色漂亮,像是要出去玩的样子。 “阿锦,你去哪儿?” “哦?你醒了蓁蓁。”程锦回头,“我出去玩, 学生会有?人在群里凑人一起去玩新?开的密室逃脱,我下?午刚好没课。” “你下?午不是有?一节选修吗?” “不要揭穿我逃课好不好!” 叶蓁弯唇笑了, 她扶着脑袋, 外头天似乎晴了些,出了些太阳。 第43节 程锦对镜贴睫毛:“你好点儿了吗,这几天感觉你精神不是太好的样子,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散散心?” “好。” 程锦莫名愣了一下?。 转身看到叶蓁已?经下?床穿鞋, 从?衣柜里拿衣服:“我能一起去吗?” “当, 当然。”程锦震惊地眨眼, “我们这个六人的密室正好还缺一个人。” 新?开的密室逃脱就在学校附近, 二人走路过去。 阳光很浅,叶蓁还是觉得冷, 她低头把手插进口袋里,慢慢走着。 昏昏沉沉睡着的这两天里, 她想了太多的事,脑海乱糟糟的, 像一团麻线,理也理不清。 她只是不想再?自己?待在寝室里了。 到地方,看见了十几个人,分成两个密室,一个密室六人,一个密室七人。 叶蓁在六人的那一个,有?她和程锦,还有?另外三个男生。 至于最后一个人—— “南哥呢?” “买烟去了好像。” 两个男生闲聊着,门口走来一个人,薄毛衣,指间夹着烟。 走近了,他把烟掐灭。 叶蓁愣了下?。 她去看他,秦既南眸光很淡地从?她身上滑过,没做过多的停留,去和那两个男生聊天。 他仍然是懒懒散散的语气,偶尔开两句玩笑,和从?前一样。 心口忽然泛上片刻的窒息。 叶蓁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两天前夜里的画面。 她知?道,自己?那天话说得挺狠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出那样的话来。 她说完那句话,一阵风吹过,刮灭了蜡烛,她和秦既南之间陷入沉默与黑暗。 她大脑一片空白,看不清他的眼睛,不知?道他的情绪,只听到他声音微冷的说一句:“好。” 好。 离你远一点。 - 人来齐,老板开始讲规则。 六人组的密室,分三条线走,这是一个中式恐怖主题的密室,每条线的故事副本不一样。 大家商量后打算抽签决定分组,123三个数字分别写两次,六个纸条团团捉。 秦既南伸手拿了最后一个。 “诶,我是3。”程锦在旁边出声。 “我也是3。”戴眼镜的男生举手。 “那我们俩一组。”程锦大大方方。 另外两个男生同时把手掌摊开,纸条上都写了“1”。 他们面面相?觑,互相?嫌弃:“老子怎么跟你一组。” 最后剩下?的,叶蓁低头,她的纸条甚至都不用打开,只会剩下?2。 她和秦既南走一起。 叶蓁握紧掌心,再?抬头的时候,看见秦既南拎着那纸条丢到双人组的其中一个男生手上,口吻漫不经心:“换一个。” “啊?”男生看了一眼叶蓁,上次酒吧的时候他也在场,亲眼目睹和秦既南和叶蓁之间的氛围,有?些犹豫,“你认真的吗南哥?” “废话多。”秦既南懒得多看一眼,转身往第?一个入口走。 程锦眼尖,发现了不对劲,凑过来问:“蓁蓁,你们怎么了?” 叶蓁摇摇头,她盯着他的身影,片刻,走向另一个拿了“1”的男生:“同学,我们能交换吗?” 男生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旁边有?人踢了他一脚。 “啊?啊!换,换,换。”男生挠挠头,再?看叶蓁一眼,霎时有?些脸红,“给你。” “谢谢。”叶蓁礼貌道,同时拿着纸条往秦既南的方向走过去。 其他四人也纷纷走向自己?的入口。 走到秦既南身后,他回眸,叶蓁对上他的目光,他轻轻皱眉。 心里突然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转身就要走,叶蓁伸手拉了下?他袖口,轻声:“他们都进去了。” 另外两个入口前的确已?经没了人影。 秦既南低眸,视线从?她手指上扫过。 叶蓁陡然缩了手。 “抱歉。”他没什么情绪的说,“不能离你远点了。” 叶蓁僵在原地。 秦既南越过她,往里走。 门口的工作?人员在喊她。 叶蓁收紧掌心,跟着进去。 门在身后关?上,里面竟然是全?黑的。叶蓁靠在门口迟迟不动,全?身隐隐有?些发凉。 秦既南在黑暗里摸索,不知?碰到了什么,“唰”一声,某个地方突然亮了起来。 那竟然是一个戏台。 冷白色的亮光,有?个穿着红嫁衣的女人在台上,吊着嗓子唱起戏文来。 ……竟然真的是中式恐怖主题。 叶蓁掌心都冒了汗,她第?一次玩这样的东西,不晓得这么吓人。 秦既南倒没什么反应,他在她前面看了一会儿,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 叶蓁咽了下?口水,出声:“找什么?” 她的嗓音还是有?点儿哑。 秦既南回眸瞥了她一眼:“找钥匙。” 叶蓁掐自己?的掌心,让自己?清醒些,慢慢移动过去帮忙一起找。 台上女人还在唱着,声调格外恐怖,台下?两人却一直在沉默地找东西,像是根本不害怕似的。 叶蓁尽力让自己?适应黑暗,心跳得很快,她拉开一个抽屉,手伸进去左摸右摸,忽然摸到一个温热的东西。 那东西缠着她的手指往上。 “啊啊啊啊!”叶蓁失控地尖叫出声,猛地甩开那东西,力道太大把她自己?甩了出去,她跌到秦既南怀里:“鬼啊,鬼啊。” …… 黑暗里贴过来的温热身体,少女紧紧抱着他的手臂。 沉默两秒,秦既南出声:“叶蓁,放开,是npc,不是鬼。” 她心跳剧烈,条件反射想松开手,但理智让她抱得更紧,她指着那个抽屉:“那里面——” “npc来吓人的。”他把她拉下?来,走过去,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了一把小手电。 按下?开关?,一簇白光射出,叶蓁理智回笼,她站在原地,惊魂未定。 吓得面色苍白。 秦既南把手电筒递给她,他的脸隐在明暗之间:“你找钥匙,我去拿盒子。” 经历过刚才的惊吓,叶蓁摇头:“不如我去拿盒子吧。” “好啊。”秦既南单手抄兜,下?巴朝台上一抬,“盒子应该在她身后。” 女人红嫁衣葳蕤,听到这话,对着叶蓁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叶蓁面色更白,接过手电筒去找钥匙。 秦既南踩着楼梯往台上去,他长得好,身材好,npc有?意撩拨,红嫁衣一甩,水袖落到他胳膊上。 “公子,奴家的戏台,可?不是人人都能进哦~” 秦既南手搭在红袖上,唇勾了勾:“你说。” “先要回答奴家一个问题,”npc眼波流转,“奴家叫什么名字呀?” 听到这句话,叶蓁停下?手中翻找的动作?,抬眸看过去。 男生嗓音懒散,几分漫不经心的缱绻:“莺莺。” “芳龄几何?” “十七。” “奴家住的这园子叫什么?” “迎春园。” 他对答如流,都是刚才唱词中的信息。 他口气听上去很温和,叶蓁盯着秦既南的侧脸,却莫名觉得他有?几分不耐。 第44节 npc终于放开了他,他从?身后拿到一个木盒。 叶蓁也找到了钥匙,木盒打开,里面是一道数学谜题。 她盯着看了几秒,刚想报出答案,秦既南已?经合上盒子,起身去出口那儿按密码。 一声提示音后,门被打开,通往下?一个黑暗空间。 秦既南靠在门那儿,淡漠开口:“走不走。” 叶蓁在地上蹲久了,起身的时候有?点儿晕,慢吞吞走过去。 门后是一道黑暗的长巷。 他抬脚迈进去,她跟上。 走没两步,秦既南顿了顿,回头。 一向冷静镇定的少女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安静空气中,她紧张的呼吸声格外明显。 他停了步,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感受到凝视,叶蓁抬头,她全?身都在冒冷汗,声音隐隐发颤:“你怎么不走了。” 秦既南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我在想,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喉咙瞬间被扼住。 “叶蓁。”他说,“两天之前,你还让我离你远点儿。” “秦既南。”叶蓁掌心握汗。 他轻笑一声,却没什么笑意:“这两天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挑的蛋糕不好,你不喜欢,还是你那天心情不好。又或者是,你根本就是讨厌我,这个人。” 她声音发紧,无言垂眸。 “是后者吧。” “秦既南……” 他抄兜往前走。 时不时有?假的断肢残臂从?上方扔下?来,秦既南走在她前面,把那些都踢开。 走到尽头,秦既南的手搭上门,身后忽然传来很轻的一声:“秦既南,对不起。” 她声音好听,化雪般的清柔,此刻带了点哑,更能到人心里去。 他置若罔闻,推开那扇门。 入目满是大红色,这竟然是一间古代版的喜房布置。 叶蓁慢他半步,还没反应过来,屋内忽然涌出一堆穿着大红色衣服的npc,簇拥到他们身边:“恭喜新?人,佳偶天成,新?婚如意。” 他们脸上都涂得煞白,看起来极为吓人,叶蓁心里颤了一下?,被迫被几个女npc架着到梳妆台前。 秦既南也被另外的几个男npc带走了。 叶蓁强忍着害怕,面上表现得镇定,几个女npc一边在她耳边故意“咯咯咯”地笑着,一边拿簪子去挽她的头发,往她身上披一件红色喜服。 叶蓁不敢往镜子里看,有?块红布盖到她头上,她听见一道声调诡异的男声:“新?郎新?娘子送入洞房喽!” 视线全?部?被红色遮挡,她被推搡着坐到一块硬床板上,周围的npc们似乎任务完成,满意离去。 空间霎时恢复安静。 叶蓁试探性地,想伸手掀掉头上的东西,有?人先她一步,挑开那块红布。 她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漆黑的桃花眸中。 四目相?对,二人都愣了愣。 少女雪肤红衣,脸庞映着微微摇曳的烛光,廉价松垮的红色外衫套在她身上,似乎都变得精致昂贵了些。 她长发被一根流苏簪挽着,挽得很随意,几缕碎发,掉在颊边。 红烛点眸,喜服着身。 霎那间的错觉,好像真在他们古时的成亲场景。 秦既南片刻恍神,收回手,下?一秒,叶蓁伸手拽住他的衣服。 “秦既南。”她鬓间流苏微晃,“你听我说两句话。” 他低眸。 叶蓁捏着他衣角的掌心出汗,微微启唇:“对不起。” 秦既南盯着她,两秒,他嗤笑一声,把自己?衣服从?她手里抽走。 而后,径直将那件喜服从?身上脱了下?来。 叶蓁睫毛颤了颤。 她也脱掉头上身上那些累赘,走过去,嗓音清哑:“抱歉,我真的不是有?心的,不是蛋糕不好,也不是你不好,是我自己?的问题。” 她在他身后说完这些话,秦既南没动,片刻,他缓慢转身。 叶蓁后背忽地撞上墙,她仰头,对上秦既南压低的面庞。 男生低着头,眉眼漆黑,盯着她的眼,视线似乎想要透过她的眼睛,看透她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叶蓁,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他情绪难辨,“是吗?” 膝盖被抵住,发疼,叶蓁胸口忽然有?点闷的酸:“不是。” “那是什么?” “真心道歉。” “真心?”秦既南眸光沉淡,伸手勾上她的一缕头发。 她浑身僵住,为他与她接触皮肤的热度,为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你知?道什么样的道歉有?用吗?”秦既南把她那缕发丝挂到耳边,慢慢地说。 “我不知?道。” 叶蓁脑袋靠着墙壁,一室红暗里,她下?巴雪白,仰头看着眼前人。 忽然,她指甲猛地嵌入指腹。 秦既南长指贴在她的侧脸,顺着下?滑,轻捏她下?巴。 而后,低头,唇碰了碰她的唇。 他的手是凉的,唇也是。 她身体僵硬,一动不动。 缠绕的气息里,秦既南低头看她:“这才是,道歉。” 叶蓁手指蜷缩,长睫轻颤。 他陡然松开她的下?巴,垂眼,刚想出声时,她忽然踮脚,手指攀着他的衣服,吻了上去。 相?似的动作?,这一次,实打实吻到了他唇间。 少女身周玫瑰暖香扑面而来,气息萦绕在鼻尖,钻入唇齿。 秦既南下?意识扶住她腰,掌心贴上的刹那,才发现这姑娘体温高?得惊人。 他张嘴,尝到她的唇,柔软,沁香,还带着点儿紧张的颤抖。 一室黑暗里,混乱旖旎的吻。 唇齿纠缠间,她不知?为何,轻轻喘气,在他耳边:“你教的,这样,可?以吗?” 第32章 额头抵在秦既南肩上。 她缺氧, 头脑也发懵,说完那句话,自己都记不清自己说了什么。 秦既南轻捏着她的下巴, 低头看?她, 指腹摩挲,好似在感受着她肌肤的温度。 叶蓁就那么看?着他, 思绪在这个时刻被凝固。 他停下动作, 换了个位置,贴她的额头。 皮肤熨帖着皮肤,不知为?何,叶蓁觉得秦既南身?上好凉, 肩膀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他皱眉,面?色不甚好地看?了她一眼。 “叶蓁。”口气也不好, 冷冷的, “你?想?把自己烧死吗?” …… 拨了工作人员的电话,人来得很快,开门把他们带出去。 其他几组都还在密室里和各种机关以及npc斗智斗勇,工作人员倒是?很贴心, 一眼便看?出叶蓁状态不对:“要不要帮忙叫车。” “不用。”秦既南回头, 看?到叶蓁还在原地站着, 围巾掉了半边, 松松散散地挂在肩膀上。 微微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没走过去, 隔几步看?她,语气听上去还是?很淡:“我?去开车, 你?等一会儿。” 叶蓁略显缓慢地抬头,触到男生冷淡面?庞, 她摇头:“我?去学校医务室就好。” “嗯。”他淡淡应了,转身?。 她本来是?想?说,她自己走回学校就可以。 可看?着秦既南的背影,想?到什么,又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密室逃脱的场馆离学校很近,开着车,不过转眼的功夫就到了。 叶蓁靠在座椅里,头晕感后知后觉,整个人都有点儿喘不过来气的难受。 车停下,她没感觉到,闭着眼没动。秦既南绕过来,拉开车门,伸手把她掉下来的围巾搭回了肩膀上。 叶蓁睁眼,她眼睛被烧得有些红,看?到站在车外的人逆着光,手搭在车门上。 第45节 她慢吞吞下车,围巾遮住大半张脸,走进医务室,这波流感来势汹汹,即使知道学校里现在感冒发烧的人多,医务室里病人的数量还是?超乎了叶蓁的想?象。 护士给她量体温,温度直逼39度。 人还没被烧傻,真是?幸运。 医生问她烧了几天,叶蓁摇头,从墓地回来之后,她就一直昏昏沉沉地感冒着,也不清楚自己是?从哪天开始发的烧。 又问了些其他的情况,她一一答了,医生开药单,让她去那边等着吊水。 叶蓁咳嗽一声,嗓音微哑:“不能吃药吗?” 医生头也不抬,“你?想?烧成肺炎吗?” 她被噎住,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秦既南弯腰抽走药单:“谢谢医生。” 医务室里到处都是?感冒发烧来打点滴的学生,只剩一张小沙发可以坐。 叶蓁撑着脑袋等了一会儿,秦既南去把药单给护士,回来时给她带了一杯热水。 白色一次性纸杯,水是?在那边饮水机里接的。 “谢谢。”她轻轻启唇,接过那杯水,温度很烫,灼着手心。 秦既南在她身?边坐下,打开手机,不知道在给谁发信息。 二人之间气氛有种诡异的沉寂。 他不开口跟她说话,叶蓁也没有说话的力气,她烧得头脑发懵,整个思绪都像一团浆糊。 低头喝水,唇很干燥,碰到杯口,水汽立刻润湿了唇瓣。 这样的触感,让她莫名想?到刚才在密室里,那个混乱的吻。 她主动贴上去之后,后面?的动作,都是?秦既南扣着她的后脑勺,他亲她,力道很重,甚至有痛感。 带着他的情绪。 叶蓁握着杯子的手微微收紧。 “叶蓁。”一道女声拉回思绪,护士拿着吊瓶来到她面?前,核对,“是?你?吗?” “嗯。”她点点头。 护士熟练地把吊瓶挂上去:“扎哪只手?” “左手吧……” 秦既南收了手机,目光瞥过去,少女把手伸到护士面?前,另一只手握着水杯,挡到眼前。 她头微微后仰,枕着沙靠背,眼睫闭合,苍白皮肤被烧得有些红。 喝了水,唇瓣润泽。 护士动作熟练干脆,针扎进去之后一边调整流速,一边跟秦既南说:“男朋友吧,注意点她的情况,她血管细,容易鼓针,疼的话及时喊我?。” 他们走哪儿都被误认为?男女朋友,叶蓁睫毛动了动,听到秦既南开口:“谢谢。” 冰凉药水顺着软管流入血液。 她手里的水见底,旁边人在此时起?身?,拎着车钥匙向外走。 他应该是?要走,送她过来,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 “秦既南。”叶蓁看?着他的背影开口,“谢谢……” 那身?影顿了顿。 秦既南回身?,视线落到她病色恹恹的脸上,停了下,没说话。 她却又再度开口,哑声慢道:“还有……对不起?。” 他扯了下唇,转身?离开医务室。 盯着秦既南离开的方向几秒,叶蓁收回视线,身?旁空荡荡的,她把纸杯放到一旁,仰头抬手,手背搭在滚烫的额头上。 胸口说不上的闷,头也疼。 她体质算不上好,从小到大每逢换季就经常生病,孟书?华不会陪她吊水,往往只会带她去医院,扎上针之后离开。 就像现在这样。 立冬那天,是?爸爸的忌日,也是?她的生日。 太多的事?乱在脑海里,没想?到会在那天看?到秦既南,没想?到他会专门来给她过生日。 看?到他,她冷静不了。 她只是?想?让自己冷静一下。 对与错都无从分?辨,叶蓁闭着眼,浑身?温度在不断随着流入的药液蒸发,带走病毒的同时,好像也带走了她的力气。 只想?放空。 医务室内挺安静的,来打点滴的同学都很有素质,只会小声和陪自己来的人聊天。 护士窸窸窣窣来往扎针换药。 耳边好像有脚步声,叶蓁睁开眼,去而复返的人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刺目白光。 他手里拿了张薄毯,弯腰盖到她身?上。 男生眉眼淡薄,不笑时五官轮廓越发明显,骨相优越,权贵之家养出的矜傲感。 柔软毛毯落到身?上,一同盖住了她露在外面?冻得冰凉的手。 “秦既南。”她盯着他的睫毛,微微动唇,“谢谢……” “你?只会说这两个字吗?”秦既南撩眸,和她对视,“下一句是?不是?又要说,对不起??” 叶蓁眼皮轻轻颤了颤。 缄默良久,秦既南直起?身?,扫一眼空的杯子,重新去给她倒了一杯水。 再回来,他坐回了她身?边。 叶蓁余光里看?见秦既南打开了手机。 “你?不走吗?”她问。 “你?叫个室友来,我?就走。” “我?自己可以。”她出声很低。 秦既南没回她这句话,过会儿,他招手,叫护士来换药。 一共三瓶,刚才吊完的是?最小的一瓶。 叶蓁没注意到,她扭头看?了秦既南一眼。 她状态实在称不上好,病态苍白,脆弱得让人心软。 此言一出,空气陡然沉寂几秒。 倏然,秦既南开口:“也对,我?怎么能不离你?远一点呢。” 这句话砸到了叶蓁心坎上,她脑子嗡嗡的,伸手拽住他:“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吗?”秦既南在她身?前转身?低眼。 她又开始心口难受,不知该说什么,她已经跟他道过歉,他摆明了不想?再听到对不起?三个字。 叶蓁不会哄人,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从小到大,身?边并?没有关系特?别亲密的朋友,和所有人关系都是?淡淡的。 她闭眼,重复:“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手中?攥着的布料慢慢被秦既南抽走。 他坐回来,坐到她身?边,一言不发地玩手机。 叶蓁也不说话,气氛就这么一直僵持着,僵持到她的药瓶见底。 她在冷清的寂静和高烧中?昏沉阖眼,仰头靠在沙发上,一手遮眼,中?途睡过去。 睡时意识朦胧,半梦半醒间,她觉得自己好像靠到了一个人的肩上。 他穿着毛衣,毛衣柔软,骨骼却有些硬,满身?冷淡松香,她的呼吸却是?烫的,拂在他的肩头。 “秦既南……”少女眉头微皱,好像是?下意识,呢喃他的名字。 她在梦中?看?见他,都是?不开心的,皱着眉的。 秦既南垂眸,人半落到他怀里,她发着烧,身?子很烫也很软。 他抬指,指背碰叶蓁额头,碰上的那一刻,少女眉头忽而轻轻舒展。 他动作微滞,她脸颊贴着他的肩头。 水流一滴一滴,缓慢而漫长,灼心的温度渐渐降下去,浑身?痛感也好了许多,叶蓁迷迷糊糊醒来时,发现自己真的靠在秦既南身?上。 她还以为?那是?梦。 浑身?一凉,叶蓁抬头看?了一眼,男生头也后仰,闭着眼,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她立刻清醒,坐回去,恰好此时护士路过:“你?的水没了,我?来给你?拔针。” “好。”叶蓁点点头,掀开身?上毛毯,把手递过去。 她听到身?旁有些微窸窸窣窣的动静,猜测是?秦既南也醒了。 她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睡着了。 在这片刻失神里,护士干脆利落地拔了针,手上束缚消失,叶蓁按着针头,曲指活动微僵的左手。 “走吧。”秦既南起?身?,顺手拎走了她身?上的薄毯。 叶蓁顿了顿,先去护士那里询问:“您好,我?在哪里付钱。” “付钱?”护士诧异,“钱都是?扎针之前付的。医生开药单,你?拿药单来找我?,那时候就付过药费了。” “是?这样,好,谢谢您。” 护士对她印象深刻,多嘴说了一句:“你?男朋友付的,他对你?真耐心。刚才你?睡着的时候他也没玩手机也没干别的,一直注意着你?药水的情况。” 叶蓁微怔:“一直?” “是?啊。”护士低头晃药瓶,“两个多小时呢,你?看?外边儿陪着来的不少都睡着了。” 第46节 叶蓁又说了一声谢,把围巾围好,出医务室一股冷风刮来,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秦既南在车里等她,指间夹了一根烟,懒懒地搭着窗。 烟雾飘散在冷空气里,清苦冷冽。 叶蓁走过去,想?说谢谢,又想?起?他说的那句话,咽回去改口:“医药费多少,我?转你?。” “80。” “微信可以吗?” “随你?。” 男生穿着黑毛衣,发与睫鸦黑,侧脸很白,轻描淡写的口吻,肉眼可见的冷淡。 叶蓁站在车窗外,烟在他指间无声燃烧着。 她盯他良久,秦既南始终不曾偏头看?她一眼。 于是?她收回目光。 “时间不早了,那我?先回去了,今晚麻烦你?,多谢。” 秦既南从后视镜中?瞥到少女退后了一步,冷冷清清的样子。 “好。”他说。 - 挂了两天水,叶蓁烧彻底退去,夜里,摆脱一周的昏沉多梦,她一夜安眠。 身?体里的疲乏感减轻大半,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许多。 只是?还有点咳嗽的后遗症。 周五中?午,午睡起?来,叶蓁倒杯温水,吞了两片咳嗽药,在手机上回复孟颜的消息。 孟颜两轮面?试都顺利通过,只还剩一轮和hr敲定薪资的终面?,她忍不住在微信上和叶蓁分?享着喜悦。 发烧的事?叶蓁没跟她说,只恭喜她此行?顺顺利利。 孟颜:【我?过两天回去,你?还没吃生日蛋糕吧,等姐姐回去给你?买。】 看?到生日蛋糕那四个字眼时,叶蓁怔了怔。 她想?起?什么,过去一周病得有些神志不清,做的事?,说的话,都像在梦里一样。 她手指不自觉地下滑,看?到和秦既南的聊天框,她给他转账80医药费,他收下她的钱,一句多余回复都没有。 第一次。 是?第一次。 她盯着聊天框出神,直到屏幕上忽然跳出一条新信息,视线才重新聚焦。 信息是?沈清央发来的:【蓁蓁,在嘛?】 沈清央:【有件事?可能得拜托你?。】 叶蓁回神,回复:【在,学姐你?说。】 这条信息发出去,等了一会儿,沈清央发来了一条很长的语音: “下个月不是?圣诞嘛,学生会想?办一个圣诞的活动。我?和其他几个部门的部长前几天开会讨论出了几个方案。我?把方案发你?,你?整理一下发给秦既南,让他们外联拍板决定用哪个,拉哪儿的赞助。” 语音刚播完,沈清央那边发来了几个文件。 叶蓁指腹停在屏幕上,打字:【学姐,问外联其他人可以吗?】 沈清央的回复显得有些犹豫:【可能不行?,反正?最后要他来决定,你?直接问他会快一点儿。】 顿了片刻,她回复:【好。】 这会儿寝室里没人,叶蓁也懒得再抱电脑去图书?馆,干脆就在书?桌前整理沈清央发来的方案。 她发烧刚痊愈,整个人懒懒恹恹的没什么力气,弄得有点儿慢,快两小时才整理完,抬头一看?,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立冬过后,昼短夜长,天黑得越来越早了。 叶蓁把文件发给秦既南,简单说明了情况,等着他回复的时间里,她去食堂买了碗粥,当做晚饭。 直到她慢吞吞地把粥喝完,那人也没回她信息。 叶蓁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聊天框,片刻后,她掏出手机给梁从音打电话。 “喂,蓁蓁?” “阿音。” “有什么事?吗?”叶蓁不常主动联系人,梁从音有点儿意外。 “嗯。”她说,“想?找你?帮个忙,能帮我?问一下沈如澈,秦既南在哪吗?” “啊?”梁从音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找他有事?。” “这样……”梁从音消化着信息,“好,我?帮你?问一下,待会儿发给你?。” “谢谢你?,麻烦了。” “不客气啦。” 挂掉电话,没等一会儿,叶蓁就收到了梁从音转发的位置信息。 她关掉电脑,换上出门的衣服,顺便把文件从楼下打印成纸质版带上了出租车。 地儿算不上远,二十?多分?钟车程,叶蓁在club门口被前台拦下。 “抱歉,我?们这里是?会员制,所以您……” “我?找秦既南。” 她打断那人的话,语气礼貌:“麻烦你?让他出来一下。” 前台打量眼前漂亮非凡的女孩:“您贵姓?” “叶。” 前台进去,包厢门口敲两下门,听到声儿才打开门,说有人找。 包厢里挺热闹,喧嚣浩荡,大家在给刚回国的齐允办接风宴,有人在吧台那喝酒聊天,有人凑一桌打着牌,都是?一个圈子里玩的公子哥,几张牌甩出去,输了便是?五六位数,眼也不眨。 左侧那边儿是?台球桌,齐允干脆利落打进一颗球,闻言笑了:“来找阿既的,稀奇,直接让她进来吧。” 前台犹豫着,看?向秦既南,等他说话。 靠着球桌的人换了巧粉,涂抹杆头,眼皮都没抬一下。 像是?默许。 端着酒从吧台那边过来的桑宁反而不悦:“什么人找啊,不见。” 当事?人不说话,这两个人意见不统一,前台左右为?难。 秦既南在此时直起?身?,去杆筒那换了根杆,漫不经心撂下一句话:“换个桌,开台九球。” 齐允来了兴致:“来来来,重新开,咱俩打吗,还是?2v2,宁宁你?跟我?们打?” “我?才不打。”桑宁翻了个白眼,“齐允你?故意的吧,明知道我?不会。” “教你?嘛,这有什么难的。” “不要,教你?那些妹妹们去吧。” 就在这俩人你?一句我?一句拌嘴的时候,前台默不作声地离开,到外面?请叶蓁进去。 “他不愿意出来吗?” 前台再度为?难:“要不您直接打个电话。” 叶蓁垂眼想?了几秒,作罢,跟着前台走到包厢门口进去。 里面?热热闹闹的气氛,她一眼便看?到秦既南,颀长身?子,一身?黑色的衣服,既冷又远。 她顿了顿,径直走过去,沿途不少或明或暗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叶蓁视若无睹,走到秦既南面?前,喊他的名字。 他在球桌一侧,抽杆,俯身?。 叶蓁盯他两秒,把手里文件放到他身?旁桌子上:“学姐让我?给你?的,让你?看?过之后之后选一个出来。” 桌角冷光落在秦既南肩头。 杆头对准,滑过虎口,一声清脆撞击声后,被摆成菱形的九球碰撞散开。 漂亮的,一气呵成的开球。 叶蓁说:“秦既南。” 他的动作太赏心悦目,一击而中?,一号球落袋。 “知道了。”他直起?身?,巧粉擦杆头。 叶蓁转身?就走,齐允很有眼力见地上前一步拦住她:“诶诶诶,妹妹,怎么刚来就走,不多玩会儿?” 叶蓁心情不好,连带着面?色都冷若冰霜:“你?谁?” “齐允,我?跟他发小。”齐允面?色不改色心不跳,习惯性摆出他平时撩妹的姿态,“没人愿意跟我?打台球,我?打不赢阿既,你?跟我?一起?怎么样,我?们2v1。” “我?不会。”叶蓁绕开就想?走。 “不会可以学嘛。”齐允笑得风流,“你?看?你?想?让阿既教你?还是?我?教你??” “砰——” 他这话音刚落,身?后传来球落袋声,转身?看?到秦既南面?色淡薄,一杆把剩下的球都打进了洞里。 叶蓁停步,目光瞥过又收回,脸色缓和,甚至对着齐允微微笑了笑:“难吗?” 她穿着白色羊绒大衣,内里是?同色毛衣和牛仔裤,身?姿修长,婷婷站在那,硬生生把一身?清雅的颜色穿出明艳感。 齐允被惊艳到一瞬:“不难,你?先去挑个杆。” 侍应重新开了一台九球,叶蓁走到杆筒那,秦既南也在,他抱胸靠着墙,看?她挑杆。 对她来说,这些杆子都长一个样。 第47节 叶蓁随手拿了一个。 拿完对上秦既南的目光,他面?无表情:“你?跟他打?” “不然呢。” “好样的。”他扯唇,“你?知道他什么人吗?” “不知道。”叶蓁说,“你?发小,不应该是?和你?一样的人吗?” 秦既南撩眸睨她。 “你?骂谁。” “对不起?。”叶蓁咬舌,垂眼,“我?意思是?,和你?一样是?好人。” “好,行?。”秦既南脸上神情难辨,“那你?去跟他打吧。” “秦既南。”叶蓁自知失言,两步追上去,拽住他手腕,“你?不教我?,我?怎么和他打,我?肯定输。” “让他教你?。” “我?不认识他。” “刚才不是?聊得挺好的。”他不冷不热,“再聊几句就认识了。” 她不说话,力道收紧,快把他衣服扯出痕迹。 “别拽了。”秦既南回身?。 叶蓁下意识松手。 她手里杆子被人抽走,二人之间的距离也陡然拉近,秦既南指腹抵着杆子:“你?真要学?” “不想?输。” “好。”他轻压睫毛,带她来到球桌前,转了下杆子,搭上球桌。 脊背被人轻压了下,叶蓁俯身?,凭借记忆复制她刚进来时看?到的秦既南的动作。 只有画面?印象而无手感,她不伦不类,他在她身?侧,右手环过她肩,帮忙调整她的姿势。 叶蓁僵住。 这样的姿势,她整个人都在秦既南怀里,他若即若离贴着她后背,腰间骨骼、肌肉,触感纹理分?明,清淡松木香把她浑身?包围。 清醒状态下,明亮灯光下,众目睽睽中?。 她清楚感受到他皮肤的温度,心跳的频率。 轻轻一击,秦既南握着她的手,漂亮开球。 “视线集中?。”他轻掰她肩膀,指腹隔衣按她手腕上方,“发力点在这。” 叶蓁从小到大,都知道自己学习能力强。 她不喜欢背书?,文科照样考第一,不喜欢法学,也能做到成绩叫卞教授称赞。 不喜欢,不代表学不好。 此刻,她却浑身?僵硬。 秦既南的话在耳边,他嗓音清沉,热气拂过脸颊,带她转移位置。 一号球、二号球、三号球…… 她像提线木偶,看?着球渐次落袋,她被他带着,一杆清台。 球桌变空,叶蓁掌心出一层薄汗,她回眸,鼻尖与秦既南脸颊方寸之遥:“你?赢了。” 他眼尾上扬,幽黑目光落在她脸上:“你?和他打的,算你?赢。” 她不说话。 “还要再玩吗,有更难的,斯诺克。” “秦既南——”叶蓁身?体绷着,侧身?,脸颊堪堪碰到他的下颌。 他视线定格在她脸上,顷刻,漫不经心勾了勾唇。 “叶蓁,你?哄人就这么点儿耐心吗?” 第33章 洗手间。 水龙头被拨开, 冷水冲过男生骨节分明?的手指,齐允靠在一边,吊儿郎当笑:“我说我听阿澈说上次他去医院检查, 你抛下他去送一个姑娘。我心想何方神圣能比阿澈还重要, 今天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秦既南垂着眼, 语气淡淡:“你人在国外, 消息倒挺流通。” “那当然?,难得你有看上的人,我快好奇死了。” 齐允嬉皮笑脸:“原来你喜欢这样的,这姑娘挺有性子?。” 冷冷清清的, 挺不好惹,见他第一眼口气称得上烦。齐大少爷活了二十年, 还是头一遭在女孩子?面前吃不开。 秦既南擦手, 目光偏过去:“不然?呢,喜欢你这样的。” “你他妈。”齐允抱住自己?,“你少跟我开这种玩笑,赶紧去哄人姑娘去, 我看她可?不好哄。” “你时差还没?倒, 话怎么这么多。” 秦既南抽纸擦手, 转身出门。 门外桌球台边, 叶蓁抱着她打?印好的文件,靠在台球桌上等人。 她整个人都?有点放空, 手心耳后?微微发烫,不像前几天发烧的感觉, 却比发烧更灼心。 指腹蹭过掌间,一点黏腻的汗。 她承认, 她是有那么一点儿在哄秦既南没?错,她说错话在前,他冷待也是应该。 所以主动来找他,主动求他教?她打?台球。 只是,好像用?处不大,一局九球结束,她什么都?没?记住,没?记住姿势,没?记住发力点,萦绕在鼻尖脑海的,是秦既南的嗓音,秦既南的温度。 他好像还是在生气。 没?经验,真不知道怎么哄。 叶蓁在这出着神,没?注意到面前走来一个人,直到一瓶橙汁递到她面前,她抬头,看到了靳然?。 “在等阿既?” “嗯。” “喝点东西吗?”他掂了掂手里的橙汁,“还是让人给你倒点别的?” 犹豫片刻,叶蓁接过来:“谢谢。” 莫名其妙的,她确实是有些渴。 靳然?递给她,走到台球桌边,伸手轻轻拨球:“好玩吗,刚才看你们在打??” 叶蓁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会,会的人应该会觉得很有意思。” “刚才阿既不是在教?你?” “没?学会。” 靳然?微微挑眉。 他性格称得上挺好,从见第一面时就这么觉得,叶蓁对靳然?观感比齐允好很多,她顿了顿,坦然?承认:“是我不够专心。” 靳然?笑了下,却没?什么笑意:“刚才过来就觉得你好像有心事。” 叶蓁没?答,安静片刻,她扭头去问:“方便问你个问题吗,你和秦既南熟,知道他喜欢什么吗?” 靳然?偏头,眼底盛着微微疑惑。 她顿了顿:“或者说,他平常会跟人生气吗?” 靳然?手里捻着球,他笑:“你们闹矛盾了?” 叶蓁低头喝橙汁,默不作声?,算是默认。 靳然?手里的球轻轻一滚,另一个球被撞进?洞里,他回忆:“阿既嘛,我还真想不起来他什么时候生过气。他不太?爱跟人计较鸡毛蒜皮的小事,跟家里人,可?能有过。跟我们这些朋友,倒是没?有过。” 橙汁在舌尖过了一圈,新?鲜酸甜,叶蓁说:“谢谢。” “不客气。”靳然?耸耸肩,“没?帮到你什么。” 这句话话音刚落,转眼便看见转角处秦既南从洗手间出来,靳然?微微直起身:“阿既来了,那我先过去了,下次见。” 叶蓁轻轻点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秦既南先去了打?牌那儿的沙发,从沙发上拎起一件黑色夹克。 其实他们刚才打?球时,便已聚了一圈的目光,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好奇,有惊艳,也有高高在上的轻慢。 “不是吧阿既,这就要走了,重色轻友啊。”沙发上,有人打?趣他。 秦既南弯腰去桌上拿车钥匙,闻言头也没?回:“我不走,留下来陪你玩?” 齐允乐出声?,对那人说:“别说是这么漂亮的姑娘来找,就是宁宁现在让我送她,我也立刻二话不说就走。” “你他妈,齐允,这可?是你的接风宴。” “谁乐意跟你们一群男的玩。”齐允冲桑宁挑眉,“我们走吗宁宁?” 桑宁原本就不爽,余光里一直看着秦既南,他压根没?看她,于是冲着齐允发火:“你会不会说话。” “开个玩笑嘛大小姐,别生气。”齐允还是笑。 秦既南懒得搭理,套上外套,一群人的交谈都?抛在身后?,他走到叶蓁面前:“走吗?” 包厢里暖气开得足,打?球前她就脱了外套,此刻抱在怀里:“去哪?” 车钥匙转在手里,他垂眼看她:“你想去哪?” 她自然?是回学校,叶蓁收紧胳膊,把手里文件递过来:“我回学校,我自己?打?车就好,你记得看这个,给学姐答复。” 秦既南却像是没?听见这句话,就站在她面前。 叶蓁的手停在半空。 第48节 她微微有些僵硬,许久,他伸手抽走,声?线有些凉:“挺好的,还没?忘记来这一趟的目的。麻烦你过来了,需要报销打?车费吗?” 她掌心倏然?变空,轻咽口水:“秦既南,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 他掏出了打?火机,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剐蹭着砂轮,火光在面前明?明?灭灭。 叶蓁已经不知道怎么说,她深吸一口气:“好,我先走了。” 说完,拿上一旁的手机转身就走。 火焰倏灭,秦既南盯着她的背影。 推开门,走过长廊,叶蓁乘电梯,一路上脑子?都?是热的,出了club的大门,冷风吹过来,才觉得自己?清醒了些。 她和秦既南,好像就不能好好说话。 靳然?说他从不跟人计较小事,不怎么生气,怎么到了她这里,就这么难哄。 叶蓁在路边站了一会儿,快入冬,北城的风冷而干燥,她低头扣紧大衣上的扣子?,拢紧围巾,刚准备伸手去拦路过的出租车时,一辆黑色跑车停在她面前。 无框车窗缓缓下落,男生面色淡薄,侧过脸,在昏色里看她。 这个人,她抿抿唇。 车辆来来往往,深沉的夜,刮着风,树叶歪歪斜斜飘落。 叶蓁手在大衣口袋里,就那么和秦既南对视,冷的夜,她穿得很暖,粉围巾,白大衣,清清艳艳的,无声?沉默。 他也不开口,一只手搭方向盘,神色晦暗不明?。 僵持片刻,她败下阵来,伸手拉开车门上了车。 秦既南踩一脚油门,车汇入车流。 叶蓁调整自己?的衣服,围巾,扣安全带,窸窸窣窣一阵动静后?,她才出声?问:“你也回学校吗,顺路吗?” 片刻的沉寂,他轻瞥她一眼,才开口: “不顺路。你都?敢上车,还担心我把你带去别的地方吗?” 她微微沉默:“你要把我带去哪儿?” “你猜。” “秦既南——”叶蓁深吸一口气刚想说话,手机突兀响起一串铃声?,她掏出来,看到是孟书华的电话。 “喂,妈妈。”她把头偏向车窗,看不断倒流的街景。 “不回家?”孟书华开口问道。 叶蓁微顿,玻璃车窗上映照出她下垂眼皮:“这周有点儿发烧,明?天可?能还要去医务室打?点滴,所以就不回去了。” “发烧?” “嗯。” “多少度?” “38度多。” “现在退烧了吗?” “嗯,但还是有点儿不舒服。” 隔着电话,叶蓁听到孟书华有片刻停顿,随后?,是一贯冷淡的口吻:“知道了,你休息吧。” 挂掉电话,手臂缓缓下垂,停了一会儿,叶蓁把手机丢回大衣口袋,望着窗外出神。 玻璃上,她能看到自己?,也能看到秦既南的模糊剪影。 经过一个路口,红色数字跳跃,他停了车,看过来,视线和她的在车窗上交汇。 “还在发烧?”秦既南语气里的冷意似乎有些缓和。 叶蓁单手支着脸,回头:“没?有,已经好了。” 他盯着她,不相信的样子?。 “真的。”她自己?用?手背贴贴额头,“只是还有点儿咳嗽,医生说是后?遗症,吃消炎药就好。” 他皱眉,倏地,胳膊伸过来,手碰了下她的额头。 打?台球时,他的皮肤是温热的,现在也还是热的。 叶蓁睫毛翕动。 秦既南很快收回手,松开刹车,车子?过了路口,他出声?:“手机没?电关机了,我不知道。” 言下之意,不是故意看到她消息不回。 叶蓁侧眸看他,男生侧脸轮廓干净,树影光线在他脸上轮转,反而衬得皮肤质感和五官更加好看。 她嗯了声?,随后?问:“你不生气了?” 此言一出,秦既南瞥了她一眼,没?答。 叶蓁抿抿唇,垂睫,手里开始绕围巾上的流苏,一下一下,缠了手指一圈又松开。 他说她哄人就这点耐心,她不知道,还能怎么做,他才能不生气。 她是真的没?经验,问了他的朋友,也不知道。 胸口有点闷着气,后?半程,二人都?不说话。二十分钟左右,车一路开到学校,停在她的宿舍公寓楼下。 熄了火,也没?开车门,二人就这么坐在车里,车外时不时经过回宿舍的人。 宿舍门口,有许多相拥的情侣,没?有比秋冬更适合谈恋爱的季节了,两个人抱在一起,可?以依得很紧,皮肤触碰,都?是体温的传递。 封闭车厢里,气氛却有点儿僵持。 叶蓁不小心把围巾上的流苏打?了个死结,怎么解也解不开,她心里的那点闷意一时变得更烦,指腹被压得通红。 打?破寂静的,是“咔哒”一声?,秦既南解开车门锁,平静说:“没?生气,天冷,你回去吧。” 叶蓁手指停滞,扭头。 她定?定?地盯着他,他也回过头来,“哦”一声?,补充道:“至于那几个方案,我会看的,今晚就给沈清央准信。” “你可?以放心了。” 她还是看着他。 抿成一条直线的唇,雪肤乌发,一身打?扮,和她生日那天一模一样。 只是神情不同,那天烛火下,他看不清她的神情,现在,她眼里却写?着点儿倔强的委屈,有言难辨的模样。 秦既南看着叶蓁,几乎要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他偏头,按下车窗,冷风瞬间钻进?来。 叶蓁忍不住轻咳一声?。 他手指停顿,车窗又被关上。 “秦既南。”她喊他。 楼下路灯坏了,一闪一闪。 他顿了顿才转身。 “咔哒——” 安全带锁扣被解开,少女突然?倾身,唇径直贴到了他的唇上。 暖的,香的,玫瑰花瓣一样的气息扑面而来,柔软唇边轻轻一贴,随即抽离。 她睫毛颤了颤,看他,呼吸绵热。 “秦既南,你怎么这么难哄。” 咫尺之距,秦既南盯着她的眼睛。 叶蓁眼皮忽地一跳,想退回去,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她后?脑勺被人扣住,主动变成被动,他猝不及防地吻上来。 “唔……” 呼吸骤然?被堵住,她下意识抬手,指尖攥上男生的毛衣,寻找支点。 这更方便了他,他亲着她的唇,另一手揽上她的腰,径直将人从副驾驶座抱了过来。 身体陡然?腾空,叶蓁心突突一跳,她被迫张嘴回应了这个吻。 他亲她,呼吸炙热,亲得好重,唇齿相碰,带着点禁锢已久的惩罚意味。 她根本不懂换气,快要溺毙窒息,伸手推拒,指尖用?力到苍白,他置若罔闻,捏她下巴,更狠的吻。 密闭的车厢,像是扔进?了一把火,空气瞬间被点燃。 和密室那次的混乱茫然?不同,这次叶蓁是清醒的,难舍难分的亲密,湿润的,用?力的,她无力抵抗的。 “秦。” 围巾横亘在二人中间,她快要喘不过气,仰头,唇片刻分离,擦过秦既南的皮肤,她喊他的名字。 她眼眶都?红了,围巾被揉得乱糟糟,流苏一端掉在她腿上,秦既南腿上。 秦既南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停下,仍然?禁锢着她的腰,埋首在她颈侧发间。 他的呼吸也好烫,每一下,都?扫在她的肌肤上,脊背像过电一样,叶蓁浑身紧绷,几乎快要语无伦次:“秦既南,你。” “嘘——”他食指轻抵她唇。 她咬牙,瞪他。 “小点声?。”他抵着她额头,眼里有很薄的笑意,居然?还有脸说,“被发现,是有点不好。” “你也知道。”叶蓁脸色都?白了,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你疯了吗?” 外面这么多人,人来人往,每一下脚步声?都?近得像在耳边,他居然?就这样,就这样把她抱过来,抱着她亲。 “嗯。”他说,“可?能是有点。” 看见她的每一刻,都?挺让人疯的。 叶蓁哑然?,指甲嵌进?指腹。 “你,秦既南,你刚才才说过,你不生气,你现在——” “我现在怎么了?” 第49节 她声?音戛然?而止,身体僵硬,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 盖因他又亲上来,吻她耳侧,体温交换,他干脆把围巾扔到了一旁,勾着她亲。 周身都?是热的,叶蓁呼吸加畅,伸手推秦既南,手却被他扣住,穿过她指缝,十指相扣,按到了方向盘上。 他亲她的唇,游移过脸侧,碰到她耳垂,轻轻舐吻。 浑身忍不住蜷缩,叶蓁脱力,睫毛颤抖。 被他十指相扣的手都?发软,她想推开他,又不剩一点力气。 “叶蓁。”秦既南念她的名字,有点哑的嗓音,染着情-欲。 他收了力气,揉捏她的指尖,吻她泛着薄红的脸颊,缱绻亲昵。 “好多人…你不能……” “蓁蓁。”他又放低了声?音,轻哄的口吻。 两个字,掉进?她心坎里。 叶蓁觉得自己?也疯了。 她放弃挣扎的力道,她竟然?任由他亲她,在车里,在宿舍楼下,树荫落在车前盖,路灯光线昏暗,他们的身影影影绰绰,有心之人不可?能发现不了。 好温柔的吻。 她从此不敢看观音。 第34章 整个人的呼吸都要断气。 高?中自习课上, 老?师曾放过一部?电影,叶蓁记得?,那部电影的名字叫《初吻》。 舞池中灯光摇曳, 14岁的女?孩回?眸, 身后是正在给她戴上耳机的男生,后来他们肩碰肩在电影院中看电影, 昏暗空间里, 视线相对,一个自然而然仰头,一个俯首接吻。 那一幕在叶蓁脑海中记了好久,也是她最初对爱情和初吻的想象。 但, 现在,此刻, 好像有些不一样。 她浑身失力, 好热,被秦既南抱在怀里,他身上也好烫,肌肤相贴, 他一遍遍亲她, 温柔的, 勾缠的。 一点儿都不纯, 每一下都带着欲。 都快忘了是在什么样的地方,结束时, 叶蓁轻轻喘气,掌心出汗, 像在发烧。 想起那天她发烧,密室里, 她觉得?他身上好凉,碰一下,便?上瘾般的想要再靠近一点。 车前的路灯不知?何?时彻底罢工,灭了下来,车内彻底陷入黑暗,几片叶子飘过车窗,簌簌风声都被隔绝在外。 令人沉默的寂静,唯一的声响是他们的呼吸声。 叶蓁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按到了秦既南肩头,他就这样抱着她,脸埋在她颈侧,在微沉的呼吸里,哑声喊她“蓁蓁”。 她浑身神经都发麻,向?后挣脱。 他力道收紧一秒,又松开?,任由她挣脱而出,用手捂住他的嘴。 “秦既南,”叶蓁恼羞成怒,“别喊了。” 谁允许他喊她蓁蓁的,还这样一声声,贴着她的耳廓喊。 她眸中亮着湿润的水光,脸颊和耳朵都好红,唇色靡艳,秦既南被她捂住唇,定定看了几秒,垂眼笑出声。 热气扫得?掌心麻麻。 叶蓁陡然松开?手,指腹用力摩擦过掌心。 车内浮着二人身上混合的香气,她还坐在他怀里,理智回?拢,叶蓁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下车。 她立刻伸手去开?驾驶座车门,开?不开?,回?眸看秦既南,声音里压着恼意:“你怎么还锁车门。” 秦既南往后靠,黑色毛衣被她扯得?松散,冷白锋利的锁骨若隐若现,他盯着她,懒散翘唇:“不然呢,万一有人从外面开?门,我无所谓,怕吓到你。” 叶蓁想捂上耳朵,不想听他聊刚才的事:“那你现在开?门。” “你要下车?”他问。 “嗯。”她尽量控制自己?恢复冷静。 “好啊。”秦既南笑了,眉梢眼角都透着漫淡,他慢条斯理地把她被揉皱的大衣衣角抚平,然后说,“从驾驶座,从我身上下去,这样外面人看见,都知?道刚才车里发生了什么,也省得?你走哪儿都有男的惦记。” 叶蓁动作僵住。 她脸上神色变幻莫测,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似乎在挣扎。 秦既南顿了顿,伸手把她掉下来的碎发勾到耳后,笑出声:“这么怕被人看见,逗你的,外面天黑,不会有人看见。” 不,肯定有人看见了。 叶蓁想到方才他们接吻时无所顾忌的情况,沿途一定有人发现了。 她恨不能先找个洞给自己?藏起来,几乎快控制不住表情:“那你先开?门。” 话音刚落,清脆一声,秦既南懒洋洋地看着她。 叶蓁打开?车门,逃也似的从他身上下去。 动作不稳,差点跌倒,秦既南顺手还扶了她一把,说小心。 她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车里,秦既南看着那条被落下的粉色围巾,轻轻挑眉。 公主落下了她的水晶鞋。 - 回?到寝室,没想到另外三个人都在。 梁从音和唐雪莹都是刚从图书馆回?来,一个忙着去洗衣服一个忙着去洗澡,程锦坐在桌前敲自己?的课程作业,听到声音摘下耳机回?头:“蓁蓁,你回?来了。” 听到别人惯常叫自己?名字的叠字,不知?为何?,叶蓁突然间浑身不自然。 她嗯了声,低头换鞋。 “怎么这么晚,”程锦继续敲自己?的作业,随口问,“你是去图书馆了吗,怎么没带包。” 叶蓁顿了顿:“不是,出去了一趟。” “外面好冷吧,我刚从外面回?来快冻死了。” “嗯。” 叶蓁有一句没一句地接着,心绪尚难平,她把手机放在桌上,指尖微微颤抖。 程锦敲完了作业,长?伸懒腰:“终于写完了,累死我了。” 她说着转身,看到叶蓁在发呆:“你怎么了,怎么感觉你回?来就有心事?” 叶蓁回?神:“没有。” “你发烧好点了吗?” 程锦这么一提醒,叶蓁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晚上的药,保温杯里还有热水,她拧开?,剥出两粒胶囊放进嘴里,仰头喝水。 程锦趴在椅子上,看着她的动作,忽然定睛,咦了一声:“你嘴唇怎么肿了?” “咳咳咳!”叶蓁吞下药,闻言突然被呛到。 “你耳朵怎么也这么红……” 顺着程锦的话,叶蓁瞥到了镜子里的自己?,只?是飞速扫过一眼,那异常都格外明显。 “有点…上火。”她抽纸擦身上的水。 “上火?不是吧。”程锦恋爱经验可丰富得?多,拉着椅子过来眯了眯眼,“你少忽悠我,你这明显是……被亲的吧?” 三言两语就被拆穿,叶蓁脸上的镇定快绷不住。 “不是,真是???”程锦瞪大了眼睛,“你刚才是去?” “不是。”叶蓁打断她,抿抿唇,“你想多了,我是发烧上火,耳朵是被风吹的。” “你骗鬼呢我根本不信,你快给我老?实交代,是不是谈恋爱去了,哪个男的啊我草,我怎么不知?道,是谁这么有本事能得?你青眼,何?方大神我真想见识见识。” 程锦是真的有点儿激动,连珠炮似的话砸出来,她跟叶蓁当室友一年,对方一直是冷冷清清的性子,别说对男人,对她们几个室友也称不上太?热络。 程锦觉得?世界观都崩塌了,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摇着叶蓁的肩膀:“蓁蓁,你可不能被男的骗,你这么漂亮,那些男的都不怀好意,到底是谁——” 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叶蓁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亮起,屏幕上跳出两条信息。 秦既南:【你东西落我车里了。】 秦既南:【图片.jpg】 空气都寂静了,诡异的沉默。 叶蓁抬头,对上程锦五味杂陈的面色,缄默片刻,自己?也不知?道说什么。 “是误会。”她说,“阿锦,你别多想。” 程锦默默松开?了她的肩膀,指指自己?:“你看我像个傻子吗?” …… 叶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是洗不清了。 程锦深吸一口气,喃喃:“我就知?道你们俩有情况,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开?始的。” “没开?始。” “没确定关系?” “嗯……” 程锦瞪大眼睛,咬牙切齿:“没确定关系就亲你,渣男!” “其实也不是……”叶蓁有些头痛。 第50节 “那是什么?”程锦问。 叶蓁揉额头:“阿锦,我也不知?道,你让我想想。” 她现在也好乱。 思?绪纷纷扰扰,像缠绕成一团的耳机线。 打开?手机,看到图片,才想起来围巾落在了车里。 接吻的时候他嫌那些流苏缠缠绕绕烦,解了下来,唇贴上她的颈侧肌肤,毫无阻碍。 不能再想了。 叶蓁掐了下指尖,干脆把手机关上,也没回?秦既南信息。 一天过得?乱糟糟的,躺到床上时,她感觉浑身都没了力气,脑中胡思?乱想一通,很快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夜里做了些梦。 不是什么好梦,混乱,游离,梦里好像发烧还没好,热得?有些难受。 醒来时,身上溢着一层薄汗。 外面天已经亮了,太?阳挂起,窗外梧桐在风中轻晃,落下一地的黄叶。 北城的秋天是深黄色的,暖阳照下,一片红砖映光。 床下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叶蓁下床,先去洗了个澡,出来时看到唐雪莹恹恹地缩在椅子上。 “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也感冒了。”梁从音在翻箱倒柜,“咦,我记得?我之前把感冒药放这里的,怎么没有了。” “别找了,我待会儿自己?去医务室拿吧。”唐雪莹嗡声道,“谢谢你阿音。” 叶蓁顿了下,擦着头发从抽屉里拿出一盒感冒药:“不用,我有。” “那刚好。”梁从音松了一口气,“我赶时间去上课,我先走了。” “今天不是周六吗?” “她修了双学位。”程锦撩开?帘子,打着哈欠,“好困,我今天无事一生轻,不用赶ddl了。” 叶蓁把药递给唐雪莹,对方吃了药之后,难得?的没有去图书馆学习,缩回?了床上戴耳机背单词。 她坐到桌前,吹着头发打开?微信回?表姐的信息。 回?完信息,手指顺着下滑,看到了还被她晾着的某人。 依旧是那两条信息,秦既南没有再发新的信息过来。 叶蓁把手机放回?桌上,一边继续吹头发,一边沉默思?考。 她不知?道回?什么,也不想面对。 尤其在经历了昨晚之后。 吹风机噪音嗡嗡的,她吹着头发,有些出神,直到“咚咚”几声敲门声,拉回?思?绪。 叶蓁关掉吹风机,扭头说请进。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半,一个面生的女?生很礼貌地问道:“你好,请问叶蓁在吗?” “我就是。” 女?生眼前一亮,推开?门递给了她一个袋子:“同学,这是有人让我给你的东西。” 叶蓁疑惑地接过来,低头看到里面用防尘袋装好的粉色围巾。 她微愣了下,而后立刻反应过来,对那女?生说:“谢谢你。” “不客气。”女?生笑容甜甜,露出八颗虎牙,顺手从自己?身上掏了张宣传单出来:“同学你们可以扫这个码进入小程序飞科校园,里面校园代拿快递跑腿买饭各种业务都有,如果有需要都可以下单哈。” …… 女?生离开?后,叶蓁取出装围巾的防尘袋,下面一角还露出了别的东西。 难怪她刚才觉得?那么重。 隔板纸拿开?,底下是两个小巧精致的保温打包盒,外壁印着某家餐厅的logo。 “秦既南给你送的什么东西?”程锦从床上下来,裹着外套,“我看看,是早餐吗?” 叶蓁抬头,微微眯眼:“你怎么知?道,他怎么知?道我宿舍号的。” “和我无关啊,我只?是神机妙算而已。” “阿锦……” 程锦心虚:“好啦好啦,是我说的。秦既南微信直接给我拍了封红包过来,别的什么都不问就问个宿舍号,他还是我直系学长?,我也不能不告诉他吧……” 叶蓁无奈,把东西放回?桌子上,拉开?防尘袋的拉链。 里面掉出了一张洗护售后单,明显是被送去干洗过了。 程锦也看到了早餐,啧一声道:“秦既南做事真是周到,不像我男朋友,实验做傻了一样什么都不懂。” 叶蓁默了一下:“你昨天好像还在骂他渣男。” “一码归一码。”程锦笑嘻嘻,“我相信你不会把我骂他的话跟他说的。” 二人说话的时候,叶蓁放在桌子上面的手机亮了一下,程锦懂眼色:“你们聊吧,我去洗漱了。” 微信里,秦既南发来了一条信息:【围巾收到了吗】 叶蓁摩挲着微凉的手机边框,回?复:【嗯。】 秦既南:【有没有打扰你睡觉】 她顿了一下:【没有,很早就醒了。】 这次,秦既南没有立刻回?复,聊天框顶部?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叶蓁盯着聊天框,手指在键盘上游离。 过了一会儿,他发过来:【打电话吗?】 她心里跳了一下,“好”字刚回?复出去,秦既南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宿舍里现在就叶蓁自己?,接起电话后,她一言不发。 电话那头,秦既南笑了一声:“怎么不说话?” “你要打电话的……”让她说什么。 “嗯。”他说,“想听你的声音。” …… 叶蓁垂睫,抿了下唇:“昨晚没回?你信息。” “我知?道。” “你不生气?” 他笑,带着一丝戏谑:“如果我生气,你这次打算怎么哄?” “还是,”咬重了后半句,“像昨晚一样吗?” “秦既南!”叶蓁又被他挑起恼意。 他在电话那头笑,清脆的打火机声一下接一下,语气稀松:“不回?也没事儿,我这不是也把围巾还到你手里了。” 叶蓁不说话。 片刻沉默后,她说:“怎么不等我去找你拿?” “本来是这么想的。”秦既南慢悠悠说,“但后来想了想,还是怕你冻着。” 她这么怕冷。 再冻生病,他可不舍得?。 叶蓁绕着围巾流苏的动作忽然停住。 她听着秦既南的呼吸,和自己?的呼吸,几秒之后,突然冒出来一句:“你在哪儿?” “要出来跟我见一面吗?” 她不说话。 耳边传来室外的嘈杂和开?车门声,接着是秦既南说:“你再晚一分钟说,我车就开?走了。” 心头一跳,叶蓁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拿着手机走到阳台向?外面看。 果然看到稀薄日光下,来往学生中,靠在车上的熟悉身影。 她轻轻抿唇,挂了电话,套上大衣和围巾下楼。 楼道的风有点儿凉,叶蓁身上还留着刚洗完澡的余温,快到门口时,放慢了脚步。 深秋天光有种暖融融的亮,落在秦既南身上,他穿了件白色飞行员夹克,懒洋洋的模样,和她刚见他时一样。 他手里还勾了个袋子,不知?道装的什么。 叶蓁走过去,他伸手把袋子递过来:“刚才忘记一起放进去了,给你的。” “什么?” “帽子。” 秦既南把人拉过来,给她戴上。 和她的围巾一个颜色,材质柔软,帽顶还缀了个粉色毛茸茸的小球。 戴好,她低头,整理自己?和围巾堆在一起的乱糟糟的头发。 刚洗过的头发,随手一拨,空气中阵阵淡香。 秦既南盯她两秒,忽然伸手,把人拽了过来。 叶蓁猝不及防撞进他的怀里,他夹克敞着,怀里都是好闻的清冽松木香。 脸颊贴着他的肩,感觉到后背被人抱住,她僵了下:“秦既南。” “嗯,抱一下。” 第51节 他低头,感觉到怀里姑娘瞬间绷紧了身子。 可爱死了。 “你——” “我怎么能这样,我也太?过分了。”他低笑,顺着接出了她下面要说的话,“是想这么说吗?” 叶蓁深吸一口气:“不是,我是想问你不生气了吗?” “什么?” “就是我生日那天。” 秦既南想起来,拖长?语调“哦”了声:“可能,还是有点儿。” “那怎么办呢。” “要不你再哄我一下?” 叶蓁往后仰头,眸色认真:“怎么哄?” 乖死了。 秦既南手揽着她腰,低眸,手指轻碰她漆黑纤长?的睫毛。 他装模作样地想了想,然后说: “和我谈个恋爱,怎么样?” 第35章 她被他抱着。 叶蓁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呼吸微滞, 放缓放慢,她好像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秦既南手拊在她后背上,半晌, 他出声:“叶蓁, 行不行的?,你说句话。” 叶蓁从他声音中听出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绷着的?身?体忽然?放松, 额头抵着秦既南肩头,闷闷地笑了起来。 怀里姑娘肩膀微颤,秦既南手掌上移,扣住她肩膀把?她轻轻地往后拉, 看到那双上扬微亮的?狐狸眸。 “笑什么。”他轻轻捏了下她粉色的?帽檐。 “没什么。” 叶蓁不好说是因为?自己想到了程锦的?话。 她脸上映着晨光,皮肤雪白细腻, 秦既南手指沿着帽檐往下, 轻轻碰了下她的?脸颊。 好软。 叶蓁睫毛下意识颤了下,她无处安放的?手找到地方,抬起来把?秦既南的?手拉下去。 他反扣住她,牵住她的?手。 “这么凉。” “有吗?”叶蓁倒是没觉得, 刚说完这句话就顿住。 男生的?掌心好热, 骨骼感?明显, 轻而易举把?她整只手包裹在?内, 源源不断地交换着体温。 指腹同时摩挲着她纤细的?手腕,隔着衣服, 若有若无的?痒。 叶蓁想缩一下,他把?她拉回来, 碰了碰帽顶毛茸茸的?小球:“想始乱终弃吗?” 什么? 她仰头,指了指自己, 眼里都是疑惑:“我?” “不然?呢。”秦既南低头看她,“是谁先主动亲我的??” 叶蓁眼里荒唐的?神色加深,是她主动的?没错,但她只是轻轻碰了碰,把?她亲成那样的?明明是他。 她忍了忍,刚想开口,秦既南忽然?笑出了声,放过她的?帽子,手搭在?她肩上:“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认真问?一遍,谈恋爱吗,叶蓁。” 他真的?正?经了口气,看着她,那双好看的?,勾人的?眼睛。 叶蓁微微偏眸,掌心被握得有些发烫:“我不会。” 安静片刻。 秦既南笑起来,他把?她拉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肩,笑得热气扫过她耳后,酥酥痒痒。 “我也不会。”他特不正?经地说,“小叶老师帮助我学习一下。” 她手指忍不住蜷缩,戳了戳他毛衣:“秦既南,这句话你对多少女孩说过?” “你一个。” “这句也说过不少次了吧。” “你们法学生都是这么给人定?罪,污人清白的?吗?”秦既南捏她耳垂,“红口白牙地冤枉我。” 耳根发烫,叶蓁辩白:“我没有。” 秦既南挑了挑眉看她。 她盯着他的?眉眼:“你看起来就不像……” 很?清白的?样子。 后半句话她没说出口,因为?秦既南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情。 “不像什么?” 叶蓁抿唇。 不像没谈过恋爱。 秦既南低头,捏她指尖的?力?道重了些,口气上扬:“你以为?我是齐允吗,跟谁都谈。” “齐允?”叶蓁有些茫然?地眨了下眼睛。 秦既南啧了声:“昨天你还要跟他打台球,这么快就忘了。” 他一提醒她就想起来了,当?时她注意力?全在?秦既南身?上,根本不记得那个拦住她的?人都说了什么。 叶蓁低头,哦了声,注意到旁边楼梯上走来几个女生回宿舍,她这才记起这是在?什么地方,瞬间微红脸:“你先放开我。” “好。”他这么说,却抱着她不撒手。 她推他。 “先叫声男朋友来听听。”他附在?她耳边说。 “秦既南!”叶蓁轻咬牙,语气中有了微微恼意。 他闷闷地笑了一会儿,才松开她。 见过面,秦既南有实验课要去上,二人不得不分开。 叶蓁回宿舍,刚推开门,便听见一声拖长的?“咦~” 程锦身?上裹着件毛茸茸的?睡衣,窝在?椅子里摆弄相机,挑眉看过来:“难舍难分啊,抱了这么久,还骗我说没谈?” 叶蓁脚步微滞:“你从阳台偷看?” “我那是光明正?大地看好不好。”程锦往相机上插了根线,另一根插在?手机上,过了会儿之后,微信给她传了一连串的?照片,“我还顺便拍了几张,给你们当?纪念,怎么样,够朋友吧。” 照片是俯拍的?视角,她和秦既南在?黑色车旁拥抱,她戴着一顶粉色帽子,本来高挑的?身?高在?秦既南面前显得太?不够看,他把?她整个人都抱在?怀里,低头吻她肩上的?头发。 照片拍得很?美,天光微亮,从角度到构图都好看得不真实。 程锦也很?满意自己的?作品,欣赏着:“摄影的?三要素果然?是模特模特模特,人长得好看怎么拍都好看,你们看起来也太?配了,我相机没白买,还是有点天赋的?。” 叶蓁指腹按在?屏幕上,顿了会儿,保存进相册。 “我还可以再给你调个色。”程锦兴致勃勃地打开电脑,“前段时间刚跟一个摄影师学了,等我调好发你,不过我觉得原图也不错 叶蓁嗯了一声。 程锦搁在?手边的?手机滴滴两声提示音,她瞥了一眼,眉开眼笑:“秦既南也说好,挺不错的?。” “你发给他了?” “啊?”程锦回头,眨了下眼,“对啊。” 叶蓁靠着椅子仰头,捂住自己的?脸。 “这么害羞啊蓁蓁。”程锦故意说,“我还准备问?秦既南要不要请我们宿舍吃饭呢,你这么——” 她话没说完,叶蓁直身?回头,看了她一眼。 程锦立马改口:“那怎么可能,我当?然?是开玩笑的?。” 叶蓁这才收回目光。 过了会儿,程锦拉着椅子坐到她旁边,支着下巴沉吟片刻:“跟秦既南谈恋爱的?感?觉怎么样,我觉得,学校里十个女生九个大概都想跟他谈,不说家世吧,他这身?材长相,谈到就是赚到好吧。” 叶蓁瞥她一眼。 这一眼不似往常平静,漂亮的?眸中情绪复杂,她自己此刻便不冷静,目光自然?而然?流着光彩。 程锦啧了声,眨眨眼:“好吧,我们蓁蓁绝色美人,跟你谈到才是赚到。这么一想,我学长可以啊,他做什么都做得那么好,女朋友也是最漂亮的?。” 叶蓁觉得自己不能再在?寝室待下去了。 她收拾了几本专业课的?书,去图书馆。周六图书馆人很?多,位置剩得不多,三楼找了一圈才找到一个靠窗的?单人圆桌。 书摊开,接杯热水回来,对着书上密密麻麻的?字,她却撑着脸发呆。 看不下去。 很?少有这样的?情况。 叶蓁其实并不喜欢这些需要大量背诵的?法律条例和案例,但在?往常,她可以学下去,不喜欢,也可以将应试考试考得很?好。 今天她看着面前的?白纸黑字,脑海里却乱糟糟的?,不知为?何,忽然?就回想起了秦既南懒散调笑的?声音: ——你们法学生都是这么给人定?罪,污人清白的?吗。 第52节 ——我也不会,小叶老师帮助我学习一下。 …… 耳边温度难以散去。 叶蓁深呼吸一口气,摇摇头,散去所有杂念,干脆直接把?手机调成勿扰模式,强迫自己专心致志学习。 耳机中播放着纯音乐,保温杯杯口热气渐渐消散,她午饭都懒得出去吃,在?图书馆下面的?便利店买了饭团。 一整个下午都在?学习,写完最后一个字,叶蓁停笔,发现窗外的?天色都已经变黑。 她揉揉发酸的?胳膊,抱着杯子放空地看了一会儿窗外,桌边不知何时经过一个男生,往她面前放了张便签。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他就走了,黄色便签纸上写着:【同学,方便认识一下吗?】 再一行附了串微信号。 ……搭讪的?。 也不是第?一次遇见了。 叶蓁顿了顿,不好当?面扔掉那张便签,于是随手塞进了口袋里,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图书馆。 碰到手机,她忽然?想起些什么,把?勿扰模式关?掉,屏幕上瞬间蹦出一连串的?信息。 有快递,各种推送通知,还有十来条微信。 打开微信,最新的?消息是孟颜发来的?,说她明天回北城,来学校找她。 叶蓁回了一个好。视线随即落到下方,中午时,秦既南应当?是下课,给她发了信息,问?一起吃午饭吗? 她手机一直开着勿扰模式,收不到信息,因此,到现在?都没回。 那条信息像一直被晾在?对话框里一样。 杯子被轻轻放到桌上,叶蓁凝眸打字,先问?了句你在?哪。 秦既南没回。 想了想,她拎上自己的?帆布包,出去给他打电话。 电话响了十来秒,在?叶蓁刷学生卡过闸机的?时候接通,接通之后,那边没声音。 叶蓁试探着出声:“秦既南?” 又是几秒的?安静,随后,他慢悠悠说:“终于舍得理我一下了?” “我没有……” “哦?” “我在?图书馆,手机开了勿扰,所以信息都没看见。”叶蓁解释。 走出图书馆,一时有点冷,她低眼去拢自己的?围巾,听到电话那头秦既南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下,然?后嗯了一声。 “你生气了?” “没有。” 叶蓁默然?,边沿着门口的?长梯往下走边开口:“你在?哪儿?” 秦既南回答得漫不经心:“你猜。” 她抿唇,拿下手机盯了几秒那名?字,挂断键鲜红跃在?眼前。 静了几秒,叶蓁还是把?手机放到耳边,刚想说话,脚步却突然?停住。 图书馆门口下沿长长一断楼梯,她走到一半,楼梯上有人下行有人上行,夜晚如织的?人流里,她不远不近和秦既南对上了目光。 他换了件外套,一身?黑色,肩宽腿长,只是站在?那里,也是好看得引人注目。 手机从耳边滑落,叶蓁点了挂断。 她拉了下肩边包带,慢慢走过去。 在?秦既南面前,停下。 他垂眸看她。 叶蓁主动开口:“你怎么,在?这里。” 他还是不说话。 她想了想:“你吃晚饭了吗,我还没。” 这句话说完,秦既南终于舍得动一下目光,伸手把?她快掉下来的?围巾理好。 雪□□致的?小脸掩在?围巾后,好像很?无辜地看着他。 手从围巾上收回来时,她忽然?抬手,勾了下他小指。 秦既南瞥过来一眼。 叶蓁是真的?很?冤枉,她掏出自己手机晃了晃:“我是真的?开了一天的?勿扰模式,中午在?楼下买饭团时拿现金付的?钱,就连我表姐的?信息,我也是刚刚才看到。” “中午吃的?饭团?” 他开口第?一句话,关?注点居然?落在?了这里。 叶蓁愣了下,下意识点头。 她勾着他小指的?手,被牵进去,随即轻拉一下,她整个人向前一步,差点撞进他怀里。 距离拉近,秦既南低头,额头抵着她额头:“这么废寝忘食,饭不好好吃,男朋友也想不起来理?” 叶蓁在?他靠过来的?瞬间脸颊便忍不住发烫,她出声,声音变轻:“没有。” “没有什么,没想起来,你还有个男朋友。”他收紧她的?手,轻捏腕骨。 “不是……”叶蓁微微抬头,盯着秦既南好看的?眉眼。 她心脏莫名?又跳得好厉害。 他也看着她,抬指压了下围巾边缘,露出她漂亮的?唇和下颌。 指腹碰她脸颊,秦既南轻声问?:“后悔了吗?” “什么?”叶蓁一时没反应过来。 “后悔跟我在?一起了吗?” 叶蓁瞳孔微微放大,却见秦既南眸色不似开玩笑,看着她,好像在?认真问?这个问?题。 她摇摇头,犹豫了下,主动伸手,手穿过秦既南敞开的?黑色夹克,抱住他。 少女冷不丁地贴上来,浑身?暖暖的?,头顶发丝擦过他下颌。 秦既南下意识搂住她后背。 她在?相贴的?心跳声中说:“不后悔。” 好要命的?三个字。 秦既南在?这时微顿,黑发落在?他青筋分明的?手背上,他低头,睫毛遮住眸色:“蓁蓁。” “嗯。” “你喜欢我吗?” “嗯?”叶蓁疑惑仰头。 他在?看她,好像就是想听到她说出那两个字。 她眨眨眼,没回答,反而说:“秦既南,你喜欢我吗?” 定?定?盯了两秒,秦既南低头亲她睫毛,温柔而蛊惑。 微凉的?吻落在?眼皮上。 “嗯。”他说,“喜欢你。” 第36章 图书馆门口人来人往。 拥抱被电话?铃声打断, 叶蓁松开手,后知后觉,低头把自己大半张脸藏进围巾理。 秦既南还是勾着她的手, 皱了?皱眉, 接起电话?。 “来玩吗?”齐允在电话那头说,“今天周六, 我叫了?靳然。” “不去。”被人打断, 秦既南的口吻有些不易察觉的不爽。 齐允微顿,拖腔带调地?笑起来:“你怎么回?事,这幅口气,我可没?惹着你吧, 干嘛呢你?” “忙着呢。”秦既南低头,看被自己捏在手里的粉白指尖。 “忙什么, 今天可是周六。” 过一阵风, 叶蓁捂着围巾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她抬头,对?秦既南摇了?摇手,用口型表示不用管她。 秦既南揉她手指, 出声问:“你想去吗?” 这一声没?得到回?答, 反而让电话?里的齐允瞬间噤了?下声, 随后拔高音量:“秦既南你不是在跟我说话?吧, 这么温柔,你旁边谁啊?” “嗯。女朋友。” 两三秒的沉默。 “我靠, 哪个姑娘这么有本事,你他?妈不带来给我们认识认识, 秦既南你——” “嘟嘟嘟。” 秦既南拿远了?些手机,远离聒噪, 按下挂断键。 手机拿在手里,他?低头去看叶蓁:“想吃什么?” 叶蓁抬起黑漆漆的睫毛,微微犹豫:“你,真?不去?” “去哪?” “跟他?们吃饭。” 第53节 “我跟他?们吃什么饭。”秦既南眉梢眼角扬起懒懒的笑,弯腰捏她脸,“我放着女朋友一个人,去跟一群男的吃饭,你觉得我是疯了?还是怎么样。” 静默片刻,叶蓁哦了?一声。 “哦什么?”秦既南问,“是想我去,还是不想我去。” 叶蓁垂眸,想了?一会儿,说:“想和?你一起吃饭。” …… 晚饭点,二人来到新园食堂,周六晚上食堂的人并?不多,叶蓁找到一张空圆桌,先把自己的帆布包放下。 “吃什么?”秦既南问她。 叶蓁想了?想:“鸡蛋面吧,你吃什么?” “和?你一样。我去买。” 她还没?说好与不好,秦既南就去了?卖面的窗口。 叶蓁盯了?他?的背影一会儿,垂眸脱下了?外?套。 食堂内开了?空调,挺暖和?的,秦既南回?来的时候,远远看见坐在窗边的姑娘正在跟人说话?,她不笑的时候其实有点冷,客气疏离,白毛衣乌黑长发,美得清艳。 站在她旁边的是个男生?,像是在要联系方式的样子。 秦既南走过去,绕过那个男生?,坐到叶蓁对?面,把其中一碗鸡蛋面端到她面前。 叶蓁偏头,坐在她对?面的人表情漫不经心的,也没?看她,只是自顾自也把外?套脱了?。 她转身,对?来搭讪的男生?说:“我男朋友来了?,所以——” 那男生?在看见秦既南走过来时脸色就有些白,说了?一声“不好意思打扰”便尴尬离开。 秦既南递给她筷子和?勺子。 叶蓁接过来,没?拽动,筷子的另一端还在秦既南手里。 她抬头,对?上他?意味不明的勾唇:“刚才那是?” 叶蓁微抿唇:“我跟他?说,我有男朋友,他?不信。” “你有什么?” “男朋友。” “嗯。”秦既南眼底浮笑,“再喊一声来听听。” 叶蓁反应过来,看了?他?一眼,拽过筷子开始吃面。 秦既南低笑一声,把买的热牛奶拆开,插上吸管,推过去。 她吃饭的习惯很好,安静,肩背很直,微微低头,一截漂亮的肩颈线。 小口小口的,细嚼慢咽,每一下都很规矩,白色毛衣始终没?有溅上油污。 让人看着,想亲她,想把她弄乱。 十?多分钟,二人吃完饭,离开食堂时,看见了?路边在卖烤红薯的爷爷。 叶蓁只是看了?一眼,牵着她手的人便捏了?捏她掌心:“想吃?” 她下意识点头,又摇摇头,秦既南已经松开她的手,去买烤红薯。 她跟上去的时候,刚好听到他?吊儿郎当的声音:“劳您给挑个最大最甜的。” “得嘞。”爷爷抽出烤板,“你放心,我这儿就没?有不甜的。” “是吗,我女朋友最爱吃甜的。” “不甜包退,一斤七两,这个怎么样?”爷爷说着看到了?过来的叶蓁,笑眯眼,“姑娘,你觉得行吗?” 叶蓁脸皮薄,点点头:“麻烦您。” “给你们拿两个勺儿。”爷爷利落地?用纸袋装烤红薯,递过来,“小心点,别烫着。” 叶蓁刚要接,秦既南伸手接到自己手里,一边笑着付钱,“谢谢您。” 他?牵她手,走到一处没?什么风的树下,剥开红薯皮,给她勺子。 秦既南手指好看,修长,叶蓁看着他?的动作,才抬手去挖红薯。 红薯烤得香甜软糯,深黄色果肉流心入口即化,好甜。 尝了?两口,叶蓁抬头:“要尝尝吗?” 说完她顿了?下,想起来眼前人不喜欢甜食。 头顶却落下一声“嗯”,秦既南说:“好。” 她愣了?下,抬头看到他?神色不似作假,于是翻出袋子里的另一个勺子递过去。 秦既南没?接,还是看着她。 对?视了?一会儿,叶蓁垂眸舔了?下唇,亲手挖了?一勺,踮脚递到他?唇边。 他?张嘴,同时圈住了?她的手腕。 睫毛一颤,她重心不稳地?被拉过去,仰头,微屏呼吸:“秦既南。” 他?圈着她的腰,气息近在咫尺。 叶蓁想问你又要亲我吗。 没?问出来,他?已经拦腰扣着她后脑勺亲下来。 无人处,凉月时分,在隐秘又开阔的地?带接吻。 唇压着,他?贴她的呼吸,亲得很温柔。 她手指发软,手里的勺子掉到地?上。 “蓁蓁。”秦既南吻她的唇角,“张嘴。” 她被亲得眼睫都有点儿湿,站不稳,双手下意识环住秦既南的腰。 肌理分明的,碰一下,就碰到灼人的肌肉。 她有点儿瑟缩,他?搂着她的腰,手捻上她的头发,吻她耳垂。 叶蓁整个人都有点儿难受,手指攥住秦既南的毛衣,趴在他?肩上喘气。 “你别……”她耳垂整个烫了?起来。 他?呼吸在她耳畔,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她说什么,语调沉沉地?应了?一句“好”。 她揪他?衣服,揪下细小的绒毛,他?不亲她,二人的呼吸就渐渐平复下来。 如擂心跳,听得好清楚。 “蓁蓁。”秦既南低声叫她,嗓音有点儿哑。 “嗯?” “你好像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叶蓁现在大脑仿佛宕机。 他?轻勾着她的头发,不答,留给她回?忆的时间。 过了?一会儿,叶蓁才反应过来,她仰头,唇擦过秦既南下颌,附在他?耳边。 “嗯。”她低声说,“秦既南,我喜欢你。” 第37章 一晚上都有点儿心悸。 红薯没吃完, 叶蓁带回了寝室,太大一个,她掰成两半, 分?给程锦。 程锦在和男朋友视频, 叶蓁没打扰她,自己坐下来平复了一会儿后, 孟颜给她打了?个电话?。 “喂, 表姐。” “在干嘛呢蓁蓁?” “刚回到寝室。”叶蓁稳定声音,“表姐,你明天几点到北城。” “上午的飞机。”通过面试,孟颜十分?开心, “你明天有空吗,我们出去吃饭, 给你补过个生日。” “不行。”她说着顿了?一下, 有些微妙的担心,“你回家?了?吗,姑姑会让你出来吗?” “我在学校,这周有点发烧所以没回家?。” “发烧?好了?吗?”孟颜担心, “那明天不出去吃饭了?, 你好好休息。” “已经好了?表姐。” “真的?” “真的。” “那行, 我明天过去接你。”孟颜说, “刚好还有小?姨要我带给你的生日礼物。” 叶蓁应了?下来。 孟颜是有驾照的,也有自己的车, 孟书远在她考下来驾照时就给她买了?。次日中午,叶蓁在学校门口等待时, 停在她面前的却?是辆出租车。 车门打开,孟颜无奈:“我到家?才知道, 车被我爸送去保养了?。” 叶蓁笑了?下,上车,孟颜递过来一个礼物盒:“喏,小?姑给你的生日礼物。” “是什?么?”说着打开,小?姨送来的是一支万宝龙的钢笔,冰川白的颜色,沉甸甸的很有质感。 “谢谢小?姨。”叶蓁摸了?下,收起来。 孟颜却?观察着她的脸:“蓁蓁,我怎么觉得你气色比之前还好,该不会是发烧还没好烧的吧?” 叶蓁愣了?一下:“没有,前两天就好了?。” 孟颜稀奇:“基因这么神奇吗,好看的人生完病居然?会变得更好看。” 她碰碰自己的脸,没说话?。 第54节 好在孟颜没多计较这个,开始跟她聊起自己面试的经历,说起那些竞争对手履历多么闪闪发光,又是多么优秀。 “蓁蓁。”孟颜转头说,“你考不考虑去留个学,已经是top本了?,你再留本校读研,没什?么意义吧。” 说到这,叶蓁垂了?下睫。 孟颜自知失言。 孟书华不会让她去国外读书的。 “没事。”她亡羊补牢安慰,“其实都差不多。” 这一次,叶蓁沉默了?会儿,轻声:“表姐,如果我说,我不想再继续读书了?呢。” “当?然?可以。”孟颜欲言又止,“只?是……” 顶级高校的本科学历足以让她去几乎任何公司,唯一需要考虑的只?有孟书华会不会同?意。 二人都心知肚明,叶蓁抬头弯了?弯唇,结束这个话?题:“不聊了?表姐,我才刚大二。” “是是是,还早还早。”孟颜忙不迭道,“来看看中午想吃什?么。” 出租车在新世界商场停下,一起吃饭的,还有孟颜一个在做模特的朋友,叫文灿。 文灿很漂亮,穿着也有自己独特的风格,这么冷的天,黑色短皮裙下一双又白又直的腿套着棕色长?靴,丝毫不畏寒。 “百闻不如一见啊。”文灿一坐下,对着叶蓁连连感叹,“孟颜天天跟我说她表妹巨漂亮,都快夸天上去了?,我今天一看,她居然?没有夸张。” “妹妹,考不考虑拍广告赚外快啊,姐姐可以给你介绍公司,这长?相,不上镜可惜了?呀。” 话?题转得有点快,叶蓁正在喝水,闻言呛住。 孟颜翻了?个白眼,把菜单推过来:“你靠谱点行不,见着个人就想拉去你们公司,你经纪人给你下蛊了?怎么着?” 文灿不服:“我这不是看妹妹条件好吗,去拍广告绝对用秒算钱——” “停停停,”孟颜食指抵掌心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我表妹性格内向,做不来,先吃饭,看看想吃什?么。” 文灿遗憾地?耸耸肩。 一顿饭吃得很愉快,孟颜买了?个六寸的小?蛋糕,点蜡烛许愿,给叶蓁补过生日。 大多数时间,都是叶蓁在吃东西,听?她们俩人聊天。 文灿保持身材,吃得很少,她很健谈情?商也很高,听?她们聊天是件很舒服的事。 吃完饭,三个人在商场里逛街,孟颜和文灿买了?很多东西,大包小?包拎着,叶蓁帮她们分?担了?一部分?。 逛了?几小?时,在咖啡店里歇息的时候,文灿说自己有个朋友是独立服装设计师,在商场旁边有一栋工作室,问她们想不想过去看看衣服。 叶蓁手机的手机震动两下,屏幕亮起,她低头,看到秦既南的消息。 秦既南:【在干什?么?】 昨晚分?开时,她和他说了?今天要陪表姐。 叶蓁拍了?桌子上的照片过去,三杯咖啡。 秦既南:【三个人?】 叶蓁:【还有表姐朋友。】 过了?会儿,他问晚上要不要去接你回学校。 叶蓁很轻地?扬了?下唇,打字:【你今天不忙吗?】 秦既南回了?一个嗯字,几秒后,又回了?句话?: 【无聊,想见你。】 “蓁蓁,蓁蓁?” 孟颜的喊声把叶蓁从聊天框里拉出,她关掉手机抬头,对上孟颜疑惑的目光:“你看到什?么了?,怎么对着手机笑?” “在和室友聊天。”叶蓁压下唇角弧度,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我们去吗表姐?” “去。刚好我想买点新衣服入职穿。”孟颜兴致勃勃。 文灿说的那工作室很近,出了?商场过一个马路就到,远远看到叶蓁便觉得很熟悉,走?近发现果然?就是上次新生舞会他们来的那个。 店名叫moon,她还有主理人的名片。 门推开,luna正在整理模特身上的围巾,听?到店员的欢迎光临下意识回头,看到了?三人。 “灿灿?”luna眼前一亮,视线随即落到叶蓁身上,“诶,这不是上次阿既——” “叶蓁。”叶蓁没想到她还记得自己,及时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对,蓁蓁嘛。”luna收手,很惊喜,“这么巧,你们怎么过来了??” 文灿惊讶:“你们认识?” “蓁蓁之前学校活动来过我们店里。”luna三言两语带过,对唯一的陌生顾客孟颜报以客气一笑,吩咐店员去倒三杯水。 几人在旁边休息区的沙发坐下来,luna弯腰把杯子放到叶蓁面前时,挑眉在她耳边说了?句:“今天还挺巧的,阿既也在。” 叶蓁放东西的动作蓦然?一滞。 她略有些僵硬地?抬眸,不巧,店里后方的旋转式楼梯上下来两个人,衣服一黑一白,落下的声音有些耳熟:“姐,我们走?了?。” 声音主人很快出现在眼前,是靳然?,他旁边男生穿了?件黑色毛衣,肩线平直,懒懒地?抄着兜下楼。 luna应声:“现在走??不一起吃晚饭吗,我刚好有朋友过来了?。” 靳然?说:“不了?,阿既有事。” 话?音刚落,靳然?看到沙发上的人影,顿了?顿,他手肘轻碰秦既南。 叶蓁低头抱着马克杯喝水,长?发掩住侧脸。 秦既南抬眸时,刚好看到少女垂下的长?睫。 他微眯眼,盯了?一会儿,见她喝了?几口水,然?后放下杯子,又理了?理头发,从始至终就是不抬头看他。 秦既南抬脚慢悠悠地?继续下楼梯,luna说:“阿既,你应该认识吧,这不是你学妹吗?” “嗯。”秦既南慢条斯理,“学妹,好巧。” 叶蓁被迫抬起头来,听?见旁边孟颜咦了?一声:“你是不是上次送我们回家?,然?后我们还加了?微信?” “是。”秦既南笑了?下,“表姐还记得我。” “印象挺深刻的。”孟颜觑了?眼叶蓁,后者一言不发地?沉默着。 “都认识啊?”文灿懵了?一瞬,随即开朗,“那不如晚上一起吃饭?” 她说这话?时眼神落在秦既南身上,眼前男生通身长?相气质优越,淡淡笑着说话?,实在太勾人。 “可以啊。”luna热情?道,“我做东,大家?一起呗。” 叶蓁低头又抿了?口水,她能感受到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稳住心跳,她抬头歉然?道:“不好意思?,我还有课程作业没写完,晚上可能得早点回宿舍,就不一起了?。” 文灿表示理解:“没关系,妹妹你回学校忙自己的。” 秦既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叶蓁避开他的目光,握住出汗的掌心,问luna洗手间在哪。 “楼上直走?右转。”luna给她指了?个方向,略微可惜道,“真不一起啊?” 叶蓁对她抱歉笑笑,起身去洗手间。 她走?上楼梯的时候,身后传来秦既南的声音,漫不经心的:“外套忘楼上了?,我去拿一下。” …… 二楼有店员在给顾客介绍衣物,见到她,友好地?给她指了?卫生间的方向。 叶蓁按下一泵洗手液,掌心揉搓出白色泡沫,紧张和黏腻都渐渐消解在水龙头温和的水流中。 没想到会这么猝不及防,和孟颜一起碰到秦既南。 她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叶蓁长?长?呼出一口气,擦干手,定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几秒,转身走?出洗手间。 想到会在外面碰到秦既南。 没想到他会直接在帘子后面亲她。 “唔…”腰被扣住,她被带入最近的试衣间,门重重一声被关上,她被按在门板上,男生带了?些力道低头,咬她的唇。 叶蓁刚整理好的头发被弄乱,她仰头,吃痛之际,下意识回咬。 双手去推,反被绞住,扣压上头顶门板,秦既南一只?手搂她的腰,抵她膝盖,体型上的克制轻而易举。 “秦既南!”叶蓁气恼,还不得不压低声音。 他贴近,呼吸着,尾音带笑勾人:“不叫学长?了??” 叶蓁轻轻咬唇,想动一下膝盖,被男生的骨骼压制得分?毫不能动弹。 呼吸在耳畔处落洒,她浑身一绷,张嘴径直咬上他的颈侧。 用了?力,泄愤一般,秦既南松开她的手,捏上她下巴,食指指腹在她唇上轻轻摩挲。 叶蓁眼见着被她咬过的地?方出现一个小?小?的尖印。 她偏头,伸手去推秦既南,推不动,他按她唇腹,抵额低笑了?下:“怎么不咬了?,手也给你咬。” 她瞥他一眼,张嘴咬他指尖,没收力道,十指连心,她都觉得一定很疼。 秦既南呼吸却?顿了?下,眸色一暗,抬起她雪白的下巴亲上来。 叶蓁被亲的有点儿喘不上气,额头抵着秦既南下巴,她不解:“你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秦既南抱着她闷闷笑出声。 “笑什?么?” “没什?么。”他呼吸贴着她耳畔,笑意微哑,“觉得我们蓁蓁怎么这么乖,什?么都不懂。” 叶蓁想不了?那么多,外面服务员经过,脚步声和谈话?声清晰入耳,她推他:“秦既南,我要下去了?。” 她去个洗手间,他拿件衣服,不能磨蹭这么久。 “好啊。”秦既南放开她,“下去以后,你准备叫我什?么?” 第55节 叶蓁呼吸不畅,抿抿唇,垂眸。 “学妹。”他勾了?下她软软的耳垂,语气微凉,“你跟我玩地?下恋吗?” 第38章 叶蓁噤声?。 门外?有店员推了两下门, 没推开,疑惑地咦了一声?,出?声询问:“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里?面有人吗?” 她的肩还抵在门上。 秦既南指骨若有若无地碰她的下巴, 轻得像呼吸,慢悠悠撩拨着。 叶蓁咬牙, 又不敢动怕挤压出声响, 她胸前微微起伏,闭了闭眼?之后,尽量让自己镇定出?声?:“有人,我在试衣服。” 店员立刻收了手, 带着歉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有什么需求可以叫我哦。” 她压着嗓子?嗯了一声?。 待脚步声?离开, 叶蓁喘了下气, 抬眸带着恼意瞪了秦既南一眼?,推开他的手。 试衣间不大,秦既南退后两步,靠着墙轻笑。 她转身拉开门出?去?, 为了圆谎, 还从陈列架上拿了件毛衣带下楼。 楼下luna在招呼新来的顾客, 文灿和孟颜聊着天, 见?她下来,问道:“怎么这么久, 发生什么意外?了吗?” “没有。”叶蓁微抬臂,“试了一件衣服, 还挺喜欢的。” “是吗?”孟颜眼?前一亮,起身看那件衣服, “难得你有看上的,表姐给你买。” “不用表姐——” “不许拒绝。”孟颜用掏出?皮夹子?按住她的手,“我给你买,你就拿着。” 她说着就拿上衣服去?前台结账,再回来,衣服已经被打包好装进白色手提袋中。 孟颜递给叶蓁:“那你先回学校吧,要我送你吗?” “不用,我打车回去?就好了。” “我们也回学校。”一直在单人沙发上摆弄手机的靳然突然插了句话,抬头对叶蓁微微一笑,“顺路,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叶蓁微愣,与?此同?时,秦既南从楼上下来,手里?搭了件黑色外?套。 他经过她身边,弯腰去?拿大理?石矮几上的车钥匙,黑色毛衣上白皙颈侧,露着一个小小的尖尖的红痕。 细看,隐约还能看出?牙印的形状。 叶蓁定睛,耳后温度瞬间冒起,她偏头,垂着睫回靳然的话:“我打车,不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 出?声?的是秦既南,他直起身,敲了根烟咬在唇间,掏出?打火机,语气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怎么,学妹对我这么唯恐避之不及吗?” 叶蓁顿了下,抬眸,四目对视,氛围莫名古怪,她看到秦既南很轻地挑眉,眼?底是明?晃晃的笑意。 “没有。”她开口,几乎听不出?的咬牙切齿。 秦既南笑意加深:“那就走吧。” 叶蓁略僵硬转身:“表姐,那我先走了。” “嗯嗯好。”孟颜视线在这二人身上转了又转,察觉到些许暗流涌动。 “表姐。”秦既南也和她打招呼,“下次见?。” “好……下次见?……” 二人的车都停在门口停车位,到门口,靳然说自己要去?一趟别的地方,开车离开,门口只剩二人。 秦既南反手开了车门,闲闲搭着,等她上车。 叶蓁走过去?,上车时,他掌心护了一下她的头。 她一言不发地拉过安全带,低头按扣时,不知为何偏了一下,没扣过去?。 驾驶座的男生伸过手,掌心覆盖上她的手背,轻轻一按。 “咔哒——” 安全带入扣。 他皮肤带着热度,停留一瞬,很快离开。 叶蓁抬眸时,看到秦既南拨动打火机,火苗刚冒出?来,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连烟和打火机一起丢回了车内卡槽中。 “没关?系。”她说,“不用管我。” 秦既南手指还搭在卡槽上,闻言微顿,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她垂着漆黑的长睫不看他。 “生气了?” 叶蓁不说话,手里?不动声?色地把大衣最后一颗扣子?系上又解开。 “没有。”她说。 秦既南解开了安全带,倾身靠近,把她那颗扣子?系上,圈住她的手,她想拽回来,被他拢得死死的。 他垂眸看她:“我不好,给你道歉。” 语气里?带着点儿纵容。 片刻,他又捏了捏她的手指,低声?说:“我这么拿不出?手吗?” 叶蓁蓦然抬头,脱口而出?:“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我知道。”秦既南看着她,呼吸都放缓,“是我不该在表姐面前跟你说话。” 叶蓁瞳孔微缩,她的手被他捏着,她反过去?碰了碰他的骨骼:“秦既南,你怎么还倒打一耙呢?” “嗯?” “你,我不知道会在那里?碰到你,我只是没做好准备,并不是故意不跟你说话。” 秦既南眼?里?泛起淡淡笑意,他略一低头,鼻尖触到她的鼻尖:“我知道,是我不好,下次公共场合碰到女朋友,要先微信问问她,再跟她说话。” 他手指挤过她的指缝,扣住她的手,再一贴近,气息缠上她的。 叶蓁屏息,原本就被搅乱的思绪好像凝固在车厢里?了一样。 睫毛颤了颤,秦既南指尖轻抬她的下巴,她莫名顺着仰头,和他接吻。 这好像是一件熟能生巧,令人上瘾的事。 五指被压在皮质座椅上,叶蓁从一开始的被动承受,到下意识试着青涩的回应。 秦既南有片刻的停顿,随后吻得更热烈。 他好像天然沉溺于她的气息,她也是,每一次见?到秦既南,每一次他靠近和她说话,叶蓁就无法像平常一样维持理?智的思考。 迷迷糊糊间,她突然想起来程锦之前说,秦既南总是能引起她的情绪波动,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其他人不能。 她其实一直不爱和人计较小事的,从小到大,没什么特别亲近的朋友同?学,对各种感情都置身事外?。 怎么每次遇上他,都控制不住情绪。 唇被咬了下,叶蓁吃痛回神。 秦既南捏着她的下巴,眸色暗沉沉的:“在想谁?” 接着吻还能出?神。 叶蓁唇和眼?底都被亲得润湿,她眨了下睫毛,泛着水光,鬼使神差地如实回答:“你。” 秦既南气笑了:“我人就在这,你骗谁呢。” “没骗你。”叶蓁靠在黑色座椅里?,乌发雪肤,明?晃晃的艳,“真的是在想你。” 他垂眼?盯着她的眼?睛,低头又亲了下,嗓音有点哑,有点哄:“不生气了?” “不知道。” “嗯?” 她动了动手,解开安全带,伸手搂上他的腰,下巴抵住他肩头:“秦既南,我不知道。” 怀里?的姑娘软乎乎的,声?音也软,秦既南用手理?着她的头发,亲她发顶。 车厢内流淌着热意,他们莫名就这样安静地拥抱着。 不知过了多久,颈边传来热意,叶蓁呼吸一紧:“秦既南,我们该走了……” “好。”他唇贴着她耳后软肉,听着她的呼吸,“再抱五分钟。” 否则他也要误机了。 “你去?哪?”叶蓁有点懵, “跟教授去?南城。”他捏她指尖,很深地吸了口气,“有点后悔。” 见?她一面,好像更难舍难分了。 - 机票是临时定下的,秦既南导师跟南城研究所定的时间,带学生去?交流研讨最新的研究成果。 他不算正经计科院的学生,只是修的第二学位,更多的兴趣是在于教授研究的算法项目上。 一起去?的还有于教授带的研究生乔芃,几天里?,一行人去?了几个科技园区。 晚上一起聚餐,秦既南兴致缺缺的,于教授跟研究所的人聊天,他心不在焉地听着,按开手机看了几次微信。 乔芃问:“怎么了,你有急事?” 秦既南摇头,把手机翻了过来盖在桌子?上:“没有。” 乔芃好笑道:“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知道的以为等女朋友消息呢。” 秦既南淡淡嗤笑一声?,没答。 第56节 他惦记人家?,人家?可未必惦记他呢。 他惦记的人此刻确实是没空想他。 元旦将至,学生会要办音乐会,这几天除了上课,叶蓁其余的时间都在忙场地和宣传稿的事。 晚上九点,从游之楼开完会出?来,叶蓁和学姐去?清园食堂买了夜宵,而后一起回寝室。 路上经过其他的宿舍楼,能看到窗外?挂着的彩灯和槲寄生花环,有的宿舍还在阳台放了圣诞树。 今天是平安夜,明?天就是圣诞节,学校里?还有不少摆摊卖小东西的,圣诞气氛挺浓郁。 楼下有卖苹果的,沈清央买了两个,把其中一个放到叶蓁手里?:“仪式感。” 叶蓁笑:“谢谢学姐。” 二人正准备进宿舍,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男声?:“诶,同?学——” 叶蓁回头,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男生,见?到她眼?前一亮:“同?学,你是不是程锦的室友?” “我是。”叶蓁想起来了,眼?前人叫方觉,程锦男朋友,上次在墨色里?见?过的。 “那我先上去?了。”沈清央说。 “好,学姐再见?。”叶蓁和她道别,随后转过来礼貌地问方觉,“有什么事吗?” 方觉松了一口气,幸好眼?前人长相让人过目不忘,所以他才能认出?来。他愧疚道:“阿锦生我气了,我发信息她不回,打电话也不接,就想来楼下碰碰运气,你能不能帮我把这束花给她。” 叶蓁看向他怀里?抱着的一大捧花,中间还有一张折起来的贺卡。 她想了想:“我可以帮你带上去?,但?是阿锦不一定会要。” 程锦大小姐脾气,真生起气来不管不顾,不一定是一束花能哄好的。 方觉忙说:“没关?系,帮我带上去?就行,麻烦你了同?学。” 叶蓁接过那束花,说没事。 宿舍里?只有程锦在,她明?显是在生闷气,戴了耳机抱着膝盖在看电影。 叶蓁把花放到她桌旁:“楼下遇见?你男朋友了,他让我带给你的。” 程锦摘下耳机,愣了一下:“方觉?” 叶蓁点点头。 “他在楼下?” “嗯。他说你不回信息不接电话,过来碰碰运气。” 程锦抿唇,瞥了一眼?那花,片刻,伸手摘过花上的卡片。 叶蓁任务完成,放下自己的包去?卫生间洗漱。 等她出?来的时候,程锦已经化完妆换好衣服准备出?门了。 “快十点了……”叶蓁擦着头发,“你还要出?去?吗,十一点停水。” “我今晚不回来了。”程锦弯腰穿着鞋,回头露出?一个笑容。 “和好了?” “差不多吧,其实本来我也没多生气。”程锦耸耸肩,“我只是想看看他的态度而已,既然他都过来了,那我就给他个台阶下吧。” 叶蓁停下擦头发的动作:“那你注意安全,外?面好冷,今晚好像要下雪。” 程锦人都拉开了门,又回头狡黠问:“蓁蓁,你指哪方面的安全?” ? “你怎么都跟秦既南谈恋爱了还这么单纯。”程锦戏谑,“看不出?来啊,我学长这么能忍。” 叶蓁还没反应过来,程锦已经砰地关?上了门跑路。 …… 宿舍内只剩她一个人,叶蓁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什么,耳根蓦地烧红。 正巧这时梁从音从外?面回来,放下包她在叶蓁面前挥了挥手:“蓁蓁,你怎么了?” 叶蓁视线恍惚了一下,回过神来,抬手摸了下耳朵,尽量镇定道:“没什么。” 梁从音没多问,拿上衣服去?卫生间洗澡。 叶蓁心不在焉地拿吹风机吹头发。 她打开手机微信,最上面被学生会元旦音乐会的各种群占满,往下拉了好几页,才看到秦既南。 二人的聊天止步于他走的那天晚上,他说下飞机了,当时她在上课,老师讲到期末考试划重?点的地方,她忙着记笔记,只回了一个嗯。 后面几天,二人就再没有过交流。 吹风机渐渐弱下来,宿舍内传来动静,唐雪莹也回来了。 为了不打扰别人,叶蓁推开阳台门,给秦既南拨去?了一个电话。 “嘟嘟嘟——” 空音响了十几秒,突然被接通。 “喂?”她先出?声?。 话音刚落,那边的沉默也被打破,一道模糊娇俏的女声?传来:“加个联系方式嘛,我也住这儿,明?天可以一起过来喝酒啊。” “抱歉,我在和我女朋友打电话。” 秦既南的口吻冷冷淡淡的,叶蓁鲜少听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哦……女朋友啊……”那女孩似乎大失所望,渐渐走远。 复又安静下来。 片刻,秦既南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怕打扰了你们。” “什么?” 叶蓁听上去?挺平静的:“秦既南,我电话是不是打得挺不是时候的,要不我晚点再打。” 静了几秒,秦既南忽然笑了,笑声?穿过电流,有些低:“叶蓁,你吃醋了吗?” “没有。” “真的?” 叶蓁啪一下挂掉了电话。 阳台外?树的枝丫在夜风中颤颤巍巍。 她盯了几秒,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不知名的情绪上来,就是有点不开心。 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她低头,秦既南回拨了视频。 叶蓁下意识接起来,她刚洗过澡,穿着很厚的睡衣,为了怕自己冻着,还把睡衣的帽子?也戴上了,通身毛茸茸的。 视频接通,秦既南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 他那边环境像酒吧也不像,好像是露天的,灯光昏暗,他肩后隐约能看到有人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聊天。 叶蓁被他微深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然,垂了下眸:“你在酒吧?” “不是。”秦既南说,“酒店的顶层酒廊。” 她哦了声?:“你自己?” “嗯?”秦既南偏了下头,眼?眸还看着她,“现在就我自己。” 叶蓁抬头:“现在?” 他嗯了声?,然后看着她说:“在等人。” 隔着屏幕,叶蓁触到他的眸色,心脏突然跳了一下。 “等谁……” 斑驳暗色光影里?,秦既南垂眼?又抬起,嗓音低低,缓慢地说,“等你的电话。” 风太大了,身后阳台门没关?实,在晃动。 她抿唇,夜风很凉,耳朵却有些热:“要是我没给你打电话,你打算在那里?坐一晚上吗?” “也许。” 她沉默地看着他。 秦既南笑了,声?线有点浸着酒精的低:“你打电话来之前,我正在订机票。” 叶蓁抬睫:“订机票去?哪。” “回北城,”他支着脸,“看看我女朋友,是不是已经忘了我了。” 叶蓁睫毛轻颤:“那现在不用订机票了。” 他懒懒地应了一声?,目光一刻都不曾离开过她。 她有些忍不住:“秦既南,别看我了。” 他说好,视线却不偏离。 她瞪了他一眼?。 秦既南笑了,眉眼?微动,软化成三?分温柔,南城似乎是不冷,他只穿了一件薄毛衣,好看得不得了。 鬼使神差的,叶蓁忽然不舍得挂电话。 “蓁蓁。” “嗯。” 她还是不能习惯秦既南用这样缱绻惑人的语调念她的名字,掌心不自觉蜷缩。 他眼?底有欲,说:“想梦到你。” 第57节 第39章 次日一早, 温度低到零下十几度。 叶蓁去上课前把自己裹到只剩一双眼睛,路上的其?他人也是如此,教?室里外教?是个金发碧眼的英国人, 他哈着气, 摆在眼前的电脑放着《真爱至上》里的插曲《christmas is all around》。 教?室里开着暖气,身体暖下来后, 叶蓁掏出手机, 凑巧接到了一个电话。 一串陌生号码,张口是个男声:“你?好同?学,麻烦下来拿一下您的外送订单。” 她懵然:“我的?” 下楼拿到手是一份包装高档精致的早餐外送,保温食盒, 打开还冒着热气。 叶蓁愣了一瞬,脑海里随即闪出了一个名字。 难怪昨天晚上睡前, 秦既南问她要课表。 她当时和他聊天, 聊到很晚,困得迷迷糊糊,也没多想,直接发给了他。 抿抿唇, 叶蓁拍了张照片给秦既南发过去。 等了几分钟, 对面没有回复, 她关掉手机吃早餐。 上了一上午的课, 中午吃完饭有些犯困。叶蓁订了闹钟睡午觉,醒来时看?到一小时前秦既南的回复, 给她拍了一张出航站楼的照片。 她打着哈欠,迷迷糊糊的:【你?回来了?】 他很快给她回了条语音:“刚到学校, 你?在哪?” 宿舍里开着暖气,暖得让人骨头都发软, 叶蓁缩着手,按下语音键说话:“刚醒,准备去游之楼开会?了,你?去吗?” 秦既南语气懒洋洋的:“去,来接你??” 她忙说:“不用,我和室友一起。” 回完这?条,叶蓁下床去穿衣服,宿舍内其?他三个人也都懒在床上,这?么冷的天,大家都不想出门。 她和梁从音还好,都是北城长大的,习惯了这?种寒冷。程锦不行。南城一年里也没有几天温度在零下,给她冻得快连课都不想去上。 叶蓁和梁从音靠在门口等了许久,才等到大小姐在一声声哀怨中出门。 外面下了雪。 程锦一秒从半死不活切换到兴奋模式,眼睛都亮了,用手去接雪,也不管掌心是不是冻得通红。 “我们晚上是不是可以堆雪人了!” 叶蓁点点头:“如果一直下到晚上肯定可以。” 梁从音把羽绒服帽子戴上,搓搓手掌哈气:“阿锦,南城不会?下雪吗?” 程锦想了想:“会?下,但很小,薄薄一层,积不起来,只能?盖在房顶上。” “那多好啊,路不会?滑,现在这?雪,估计明天都没法走路了。” “会?停课吗?” “有可能?……” 三人在聊天中走到游之楼,骨头都快冻僵了。 人还没来齐,叶蓁在沈清央身边坐了一会?儿,她拍拍脸,好半晌才觉得手指没那么僵硬。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有人喊南哥,她顿了下,应声抬头,刚好看?到秦既南懒懒淡淡笑了一下的样子。 他从外面进来,肩头飘了几缕将化未化的雪,眉眼如画,一身的清朗飞扬。 叶蓁不自觉多看?了几秒。 秦既南偏头,撞上她定定的目光,她反应过来,不自然地垂睫。 好几天没见?,这?感觉有些怪异。 好在秦既南并没有多看?她,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和旁边的人聊天。 手机嗡嗡震动几下,叶蓁打开,本以为是他发过来的,结果竟然是程锦。 程锦:【你?们俩搞什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偷情吗?】 接着还配了一个小蓝人在门后偷偷看?的表情包。 叶蓁忽然想到几天前秦既南在她耳边问她是不是跟他玩地下恋。 正想着,程锦又蹦出来一条信息:【怎么办,我想去问秦既南晚上要不要请我们寝室吃饭。】 叶蓁:【?】 她抬头去看?程锦,对方笑嘻嘻的,用口型问她可以吗? 她低头打字:【不,可,以】 程锦遗憾地耸耸肩。 这?次开会?主要是为了确认元旦音乐会?的进展,两个小时后,外面天色悄然暗了下来。 雪也停了。 会?议结束,大家三三两两往外走,聊着要不要出去吃饭。 叶蓁落后于人群,最后一个出去,她顺手关了灯。 再抬头,稀稀落落走远的人群之后,有人抄着兜,懒散地靠在门边看?她。 “啪——”整个房间的灯随着她按下去的手指熄灭。 秦既南微微直起身,从明暗之交的地方走过来,走进彻底的昏暗里,弯腰抱住了她。 突如其?来的温暖气息笼罩全身,叶蓁手指从开关上滑落,无所适从地在空中停滞一秒,随后,捏住了他的衣角。 “宝宝。”秦既南埋首在她颈侧,呼吸温热,“我昨晚真的梦到你?了。” 脉搏里血液突然跳动,延缓至左心房处,清晰的震动声。 “你?。”叶蓁张了张嘴。 她睫毛有点颤,一时不知道?是因为他的称呼,还是因为他的后半句话。 “不想知道?我梦到了你?什么吗?”他在她耳边说,嗓音低低。 她被他呼出的气息熏热了耳朵:“不想知道?。” 反正不会?是什么正经的东西。 耳垂被人捏了捏,他轻笑:“为什么不想。” 叶蓁抿抿唇,男生指腹有些粗捏,揉着她的耳垂软肉,温度从耳后传到脖颈,她微微偏了下头:“……还顺利吗?” 小心思一眼被看?穿,秦既南抱着她低声笑:“梦里不太顺利。” 叶蓁不可控制地想到不纯洁的方向,她恼:“秦既南——” 耳朵和脸都红了,昏暗房间里,她眼睛格外亮,秦既南捏了捏她的脸,忍着笑:“你?想哪儿去了。” 叶蓁绷着一张小脸,瞪了他一眼。 秦既南笑出声,指背轻刮她鼻尖,戏谑的口气:“怎么我一说做梦,你?反应这?么大,难道?你?在梦里对我做过什么?” 她彻底听不下去了,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雪白肤色红得像发烧一样。 秦既南乐不可支,眉梢眼角都是笑,拉下她的手,换来少女又羞又愤的一眼。 “逗你?呢。”他摩挲她腕间的银镯,语气正经了几分,“我梦见?你?在哭,蓁蓁,我问你?哭什么,你?不看?我,也不肯说。” “什么?” 叶蓁忽然恍惚了一下。 他垂眼看?着她。 “还有呢。”她问。 他轻捏她的鼻尖,一副不正经模样:“你?还说,你?舍不得我。” 叶蓁回神,眨了下眼,瞥他一眼,忍不住说:“秦既南,你?就?不能?梦我点好吗?” “我也不知道?。”他无辜,“兴许是以前老看?见?你?在便利店里掉眼泪。” 她睨了他一眼,秦既南恢复笑意?,牵着她的手:“所以作为道?歉,给你?准备了圣诞礼物,要不要去看?看??” “圣诞礼物?” 他嗯了一声,带她下楼。她跟在他身边,两人十指相交,走到教?学楼出口廊下的时候,秦既南停步。 “在这?里看?吗?”叶蓁有些莫名其?妙。 “对。”秦既南低头,给她扶正有些歪的帽子和围巾,从身后抱着她,用手指向操场方向。 雪停了,低沉的夜幕里,忽然凌空亮起一圈彩色光点。 叶蓁眨了下眼睛。 她以为是烟花,然而这?片刻功夫,那些绿色光点排列成了圣诞树的形状,周围萦绕着其?他颜色,像一颗圣诞树上挂了彩灯和礼物一样惟妙惟肖。 叶蓁眼睛微微瞪圆,想回头看?秦既南一眼,他却?附在她耳边说:“是无人机。” 话音刚落,她瞳孔里的圣诞树渐渐四散在夜幕之中,划出一道?美丽的流线,不过又是眨眼间的功夫,重新组成了玫瑰的形状,一朵又一朵,绵连大片天幕。 比烟花更璀璨,神迹一般。 “好美啊!” “这?是什么?” 教?学楼前面路上的人驻足惊讶,教?学楼连廊上也涌出了很多人出来看?,惊叹和尖叫声此起彼伏,大家纷纷掏出手机拍照。 叶蓁还处在震惊里,她远远望着远处盘旋的几百个无人机,直至亮光泯灭,她还是有些回不过神。 “傻了?”秦既南捏她的脸。 她茫然转身,落进他的怀里,仰头:“这?是你?……” “幸好雪停了,否则下着雪无人机飞不了。”秦既南低头亲了下她鼻尖,“老天都想让我哄你?。” 叶蓁怔怔地看?着他,半晌,她踮脚双手环住秦既南脖颈:“我没有不开心。” “我知道?。”他嗯了一声,“可是梦里的你?哭了。” 第58节 她偏头,轻咬他下巴:“梦和现实都是反的。” “是吗?” “不然呢。” “还有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呢。”秦既南低头抵她额头,“不重要,你?喜欢就?好。” 叶蓁仰头主动亲了他一下,浅尝辄止的吻,她眸中映着流光,他想追上来,被她用手背堵住。 周围都是人,能?亲一下,已经是她的极限。 “秦既南,我饿了……” …… 秦既南不轻不重的咬了下她指尖。 正好是晚饭点,他开车带她去了一家叫云浮记的餐厅吃饭。 餐厅装修有点欧洲中世纪风,安静的花艺与?微潜的香氛,一个个小包厢由?油画般的屏风隔开。 落座之后,先?端上了小碟子的甜点和水果。 叶蓁尝了一口便觉得很惊艳,因为应圣诞节的气氛,茶酥被做成了小颗红帽子的形状,味道?有好几种,巧克力的最合她口味。 菜品陆续端上来,因为安静,味道?便在舌尖十足绽放。 吃完饭,秦既南送她回学校,沿路街景都很圣诞风,商城外壁挂着各种奢牌的装饰,各色灯光在寒风中交织,营造出暖意?融融的氛围。 车开到半路,又下了雪。 叶蓁趴在窗户上看?雪,车内是暖的,车外很冷,窗户上覆着一层雾气。 她哈了一口气,用手指在窗户上写字。 秦既南停车时,刚好看?到她在写“秦”字的最后一笔。 他等她写完,等她回眸,在车外簌簌的落雪里,扣住她后颈吻上去。 叶蓁指尖化着潮意?,滴落一滴水,掉在秦既南手背上。 温柔热烈到能?融化一车落雪的吻,她被亲到气息不畅,迷迷糊糊的,羽绒服从肩头滑落,露出里面白色的毛衣。 她被按得更紧,按到他怀里,扣在她腰间的掌心升温,随后,是令人战栗的一凉。 叶蓁受惊,双手攥着秦既南的衣襟,眼底湿漉漉的,他的吻移到她眼睫,像迷惑,又像诱哄:“宝宝,可以吗?” 她都不知道?自己要怎样说不可以。 他把她抱过去,抱到驾驶座他的腿上,叶蓁瞬间惊醒几分,推着他:“有人……” “没有。”秦既南嗓音染着欲,有点低,“天冷,下雪,不会?有人注意?的。” 夜色里,雪落满了车顶和车窗。 叶蓁不知道?自己怎样被说服,双手攀上秦既南的肩,他怀里很热,与?她交换着体温,指尖却?很凉,掀过衣角,碰到她纤瘦的脊骨。 触手生温,白玉一般的皮肤,贴着骨骼,她原本紧绷着身体,逐渐被亲到浑身发软。 唇齿纠缠,过了会?,他亲她的耳廓,热息蔓延至锁骨,渐沉。 手碰到蝴蝶骨上的搭扣,顿了一下,没解开,顺着布料边缘向前。 已经足够叫她把脸埋在他颈窝里咬唇。 “秦既南…” 她受不了这?样的亲昵。 “嗯?”一个音节,都听得出男生声线的压抑。 “可以了…” “宝宝。”他掐她的腰,“别动。” 某些反应,他比她更明显。 叶蓁瞬间僵住,耳廓通红,不敢动。 过了好久,秦既南从驾驶座捞来羽绒服给她套上,整理她有点乱的发丝。 那天晚上回去之后,叶蓁一晚上没理他。 因为这?人欺负完她,还要在她耳边哑着嗓音笑说:“宝宝,你?怎么这?么可爱,又这?么乖。” 她差点抓一捧雪砸他身上。 圣诞过完,随着天气变得更冷的同?时,期末考试月也如期而至。 大部?分课程都已经结课,考试一门接着一门,即便天气冷,图书馆也从早到晚都是人。 叶蓁也整天泡在图书馆复习专业课。 秦既南陪她一起。 他既有本专业,也有双学位的课程要考试,比她任务更繁重,偏偏他不紧不慢的,偶尔喝着咖啡看?她学习。 叶蓁绷不住,抱着书想换桌子。 他把她拉回来,竖四根手指保证不再打扰她。 她和他设立条款:也不许看?。 也是这?时候,叶蓁才体会?到程锦那句,秦既南在他们学院各方面都是第一是什么意?思。 他学东西并非吊儿郎当,很认真,她看?过他写的论文,从格式内容到数据都工整又漂亮。 他事情很多,有课业,有各种比赛,有家里公司的项目,沈如澈还喜欢时不时来找他。 他漫不经心的,能?把所有事情都一一解决掉。 叶蓁跟着他一起去医院看?过沈如澈。 天气冷,沈如澈重感冒,到医院时,一向鲜活好脾气的少年躺在病床上,病恹恹的。 他在和梁从音说话,看?见?秦既南,立刻眼前一亮:“既南哥,你?来了!” 秦既南过去敲了下他的额头:“谁让你?跟着齐允去滑雪的,自讨苦吃。” 沈如澈委委屈屈,可怜巴巴:“我没去滑雪,只是在温泉酒店里看?着而已。” 一旁有从小照顾沈如澈的管家开口:“是,小少爷,您只玩了酒店院子里的雪。” “岑叔你?!”沈如澈气到。 秦既南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沈如澈气焰立马弱下来:“我只是想看?看?雪,既南哥,我保证我再也不敢了。” 又可怜又好笑的样子。 和梁从音打过招呼,从医院出来时叶蓁安静了一路,秦既南偏头,见?她皱着眉头忍了又忍的样子:“蓁蓁,你?想问什么?” 叶蓁侧眸,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摇头:“没什么?” 秦既南却?像看?透她心思:“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没有见?到阿澈爸妈。” 她默认,想了想又说:“他是不是身体一直不好。” 好像经常听说沈如澈在医院。 秦既南沉默了下,说:“对。阿澈有心脏病,从小免疫力就?很差。” “至于沈家叔叔阿姨。”他口吻平淡,“觉得见?了伤心,不如不见?。” 叶蓁愣了下,抬头。 秦既南捏捏她的脸笑:“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担心阿澈。但是他跟齐允去的那个温泉酒店还不错,我们考完试去好不好?” 叶蓁听到这?话,顿了下。 她犹豫的神色落在秦既南眼中,电梯叮一声打开,他说:“你?要不想去我们就?不去。” “不是。”叶蓁摇头,她斟酌着言辞,“我刚好想跟你?说这?个,寒假……你?应该,联系不到我。” 秦既南脚步一顿,有些莫名:“为什么?” “我……”叶蓁抿抿唇,“我妈妈管得严,她应该会?收走我的手机,不过也不一定。” 秦既南觉得有些荒唐,思忖片刻道?:“那我等你?联系我?” 叶蓁眨眨眼,黑白分明的瞳仁,说好。 他威胁似的捏她的指尖:“不许忘记。” 考完试,寒假如期而至,叶蓁在家待了十几天,小年之前,小姨来了一趟,要带她去外婆家。 叶蓁看?向妈妈。 高校学生虽然放了寒假,老师们却?没有那么轻松,孟书华有很多论文要写,整日整日待在书房。 她扶了扶眼镜,没说话。 小姨继续劝:“姐,爸爸妈妈都一年多没见?蓁蓁了,最近妈妈身体不太好,想让蓁蓁过去照顾她,正好蓁蓁寒假没什么事。” “她身体怎么了?”孟书华陡然抬头。 孟书云一噎,很快道?:“年纪大了头晕眼花,我上次去看?他们的时候,都说想蓁蓁了。” 叶蓁一声不吭。 片刻后,孟书华淡淡说好。 叶蓁和小姨对视,对方跟她挑了下眉。 去机场的路上,小姨说外公外婆都没什么事,只是想让她过去陪陪他们而已。 “还有就?是。”小姨摸了摸她的头发,“想让我们蓁蓁寒假过得开心点。” “谢谢小姨。”叶蓁靠在她的肩上。 外婆家在江远市,地处偏南,老城区与?新城区分设,还没到外婆家门口,叶蓁远远便看?见?外婆等在门口。 外婆已经年过古稀,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叶蓁下车,眉眼弯弯喊了声外婆。 “瘦了。”外婆拉住她的手,“是不是在学校不好好吃饭?” “没瘦。”叶蓁乖乖站着,“其?实我都胖了,外婆。” 第59节 外婆不悦:“哪胖了,胡说。” 一旁的保姆张妈笑着接话:“小姑娘都爱美,瘦点好看?,您看?蓁蓁多漂亮。” 叶蓁眨眨眼:“外公呢?” 外婆牵着她的手往院子里走,孟家房子是座带中式园林的独栋,进门穿过围着院子的风雨连廊,走到暖气充足的客厅,外婆说:“你?外公当然在他的银器铺子里,说快过年了,要亲手给你?打个生肖摆件玩。” 她的外公孟怀安年轻时在政府任职,后来退休了闲在家中,写字画画喝茶腻了,不知为什么迷上打磨银器,在古城街边开了个小小的银器店,卖一些手工做的小玩意?。 叶蓁手腕上的镯子就?是外公亲手打的。 她抱着张妈端来的蜂蜜水若有所思。 外婆看?透小姑娘的心思,拍拍她的脑袋:“今天有点晚了,你?先?去把行李收拾一下,明天让你?外公带你?去店里玩。” 叶蓁眼眸瞬间一亮:“谢谢外婆。” 晚上睡在二楼东边的房间里,夜里外面下了雪,和北城的鹅毛大雪不一样,江南的雪都是细细轻轻的,落满街头红砖黛瓦,从二楼窗户往外看?,幽静漂亮得像穿越到古代?一样。 叶蓁拍了张照片,给孟颜发过去,很快得到孟颜的妒恨:【你?去外婆家了!我还在加班,我怎么这?么命苦!】 叶蓁:【表姐你?什么时候放假过来?】 孟颜:【打工人哪来的假期呜呜呜呜,还是大学生好,有寒假,早知道?我就?该多读几年研究生,我们放年假肯定要腊月二十九了。】 后面跟了个抱头哭泣的表情包。 叶蓁安慰她:【没事表姐,我多拍几张照片发给你?。】 孟颜:【……小丫头长胆了】 随便聊了几句,孟颜被上司叫走,叶蓁趴在窗户上隔着玻璃看?雪景,忽然想到什么,低头看?到消息列表里孟颜下面的那个聊天框。 手一顿,点开黑白头像,秦既南的朋友圈寥寥,并没有新的动态。 鬼使神差的,叶蓁又点开沈如澈的朋友圈,他喜欢更新动态,三天两头发照片,有些是聚会?,有些是玩的地方。 照片里偶尔一角拍到秦既南的手和衣角。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得出那是秦既南。 回到聊天框,叶蓁停了几秒,把那张雪景照片发给了秦既南。 发完之后,她关上手机看?窗外,没一会?儿,手机震动几声,打开是他的回复: 【这?是江远市?】 接着还有一条:【终于想起你?还有男朋友了?】 叶蓁扬唇,靠着窗户打字:【来我外婆家了,所以可以联系你?。】 想了想她又问:【你?怎么看?出来这?是哪儿的?】 他回:【打电话,就?告诉你?。】 房间里静悄悄的,外公外婆年纪大了,都睡得早。叶蓁心跳有些快,翻出耳机戴上,拨电话过去。 嘟嘟两声,秦既南接得很快。 耳边先?是涌进夹杂着音乐的笑闹声,随后是脚步声,他似乎推开了一扇门,于是那些喧闹都远去。 风声和呼吸声随着电流传来。 叶蓁捏着耳机线:“秦既南?” 他笑了,“嚓”一声,点亮打火机:“你?怎么这?么小声。” 叶蓁顿一下:“外公外婆都睡了。” 少女声音压得很低,小心翼翼的,秦既南在有风的阳台垂眸笑,深蓝色火焰明明灭灭。 他听着她很浅的呼吸声,问:“外婆家在江远市?” “嗯。”她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宝宝。”秦既南勾了下唇,“你?照片右上角那座建筑很有名,我好像没那么傻。” 轻沉过磁的两个字刮过耳膜,叶蓁心脏跳了一下,她抿抿唇,哦一声。 两个人都安静下来,彼此听着对方的呼吸声。 叶蓁低头,绕着耳机线,半晌才出声:“那,我先?挂了。” “要睡觉吗?” 其?实很晚了,但听到这?句话,她鬼使神差说了声不。 “那为什么要挂电话?” “刚才好像有人来叫你?。”她似乎听到沈如澈敲门喊了声既南哥。 “不理他们。”秦既南说,“想跟你?说话。” 叶蓁绕耳机线的动作一停,她趴着看?窗外:“雪停了,你?那边下雪了吗?” “一直在下。”他说,“但不如你?拍的漂亮。” “南方的雪好轻,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有积雪……” 屋子里有暖气,她躺在床上和秦既南聊天,耳机塞在耳朵里,聊着聊着就?打哈欠,眼皮渐沉。 声音逐渐变成又低又含糊的呢喃。 睡过去之前,她好像听见?秦既南笑了一声,在她耳边低声说晚安。 次日一早,生物钟把叶蓁喊醒。 雪停了,覆在房顶,路面没什么积雪,吃过午饭,叶蓁跟着外公去银器店里。 店面不算大,除了外公,还有个雇来帮忙看?店的店员,中间用屏风隔开,一边是木质展台,一边是外公的工作台。 十二月里,这?条古街上的游客实在寥寥。 店里有外公的青瓷茶具,叶蓁跟着外婆学过几次泡茶,手生地试了几次,端给外公。 孟怀安扶了扶眼镜,接过茶盏抿了一口:“蓁蓁泡得好,很香。” 叶蓁半信半疑地尝了下,被涩味噎住。 “外公。”她脸皮薄,“您别喝了。” 孟怀安扬扬眉:“好不容易喝到我外孙女泡的茶,你?还叫我别喝了。” 叶蓁放下杯子,把泡好的茶全倒了,有些不信邪:“我再试一次。” 她做事规矩惯了,泡茶也按照步骤一步一步来,正倒入沸水洗茶时,店门口忽然传来脚步声,随后是一道?颇为熟悉的笑嘻嘻的男声:“请问,这?里有卖银镯子吗?” 店员迎过去:“请进,两位要买些什么?” 叶蓁抬头,不偏不倚看?到秦既南在沈如澈身后跨过门槛,遥遥冲她很轻地挑了下眉的模样。 他穿了挺括飞扬的防风夹克,皮肤很白,黑发懒散。 “哐当——” 叶蓁手里的青瓷小盏掉进热水里。 她回神,慌神想捡起来,外公拦住她的手,用镊子夹出来:“小心烫。” 沈如澈看?到她,毫无意?外,笑嘻嘻地对孟怀安说:“爷爷,我想买个银手镯,您这?儿有吗?” “能?。”孟怀安和蔼道?,“想要什么花纹。” “花纹我画好了。”沈如澈自来熟地在矮桌前坐下,对叶蓁眨了眨眼,随后给孟怀安看?,“您看?。” “尺寸要多大,你?自己戴吗?” “给我女朋友的。”沈如澈眉飞色舞。 孟怀安戴上老花眼镜,一边仔细看?手机上的花纹,一边顺口吩咐叶蓁:“蓁蓁,给他们倒杯茶。天气冷。” 叶蓁哦了一声。 身旁落下熟悉的松木香,秦既南慢悠悠坐到她旁边,对孟怀安微微一笑:“麻烦您了。” 他长得出挑,气质也好,又有礼貌,孟怀安看?了一眼,慈祥笑笑,点了点头。 叶蓁眼神一点没偏,垂眸泡茶,身旁人气息浮动,她心不在焉的。 泡好的茶分成四杯,两杯递给外公和沈如澈,沈如澈装模作样地说了声谢谢。 还剩一杯,她抬头看?秦既南,抿抿唇,推过去。 秦既南接的时候,指尖若即若离碰到她的。 她连忙缩回来,把手放在桌子下面,暗地里瞪了他一眼。 这?人真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昨晚聊天时他问她明天准备去哪儿玩,她毫无防备跟他聊外公的银器店,今天他就?直接出现在这?里。 秦既南和沈如澈一起喝了她泡的茶,前者表情没什么变化,后者直接愣了一下。 “爷爷。”沈小少爷自小娇生惯养,忍不住说,“您这?陈茶放了多久了,要不我下次给你?带罐新茶过来。” 孟怀安正准备起身去工作台熔银,闻言瞪了下眼:“这?就?是今春新出的信阳毛尖。” 沈如澈干笑两声,转头想跟秦既南说话,却?见?他哥已经喝完了。 叶蓁自己都不太喝得下去,想重新泡,桌下的手却?被人按住。 她扯了一下,那人却?穿过她指缝,十指相扣,摩挲她指尖。 反应过来什么,叶蓁轰然脸红,她看?了一眼外公,外公正背对着他们,专注于手上的打磨。 她眸中染上恼意?,扭头看?秦既南,用口型让他放开。 他挑眉,笑意?加深,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写“不”。 她手指痒得蜷缩,轻掐秦既南指腹。 孟怀安没回头,随口跟他们聊天:“你?们俩不是本地人吧?” “我们北城来的。”沈如澈笑得眉眼弯弯。 “这?么冷的天,怎么想起来这?边玩?”孟怀安回头,眼角有皱纹,看?到自己外孙女低下了头。 第60节 坐得离她不远的那位气质出众的男生则笑了笑,微微一颔首,礼貌又客气地答:“来见?个朋友。” 第40章 银镯子很快做好, 孟怀安装进红色的盒子中,沈如澈欢天喜地接过来,笑眯了眼:“谢谢爷爷。” 孟怀安摘下手?套, 和蔼道:“下雪路滑, 你们注意安全。” “好。”沈如澈歪头,“既南哥, 我们走吗?” 秦既南早站直了身体:“打扰您了。” 孟怀安摆摆手?, 洗洗手?做完这?一单,照旧坐下来继续跟叶蓁喝茶聊天。 那二人出门,没走多远,沈如澈就?忍不住道:“既南哥, 我们就?这?么走了吗?” “不然呢?”天上飘了些薄雪,秦既南撑起伞, 漫然的样子, “你还想做什么?” “可是你千里迢迢过来,话都?没说上一句。”沈如澈小心地捧着红盒,“我看?她?外公?挺好的,说不定刚才可以承认。” 秦既南觑他一眼?, 单手?抄兜不说话。 沈如澈问:“我们去哪, 直接去机场回北城吗?” “你回。”秦既南漫不经心地开口。 “我回?”沈如澈后知后觉地指指自?己, “你不走啊?” - 二人离开, 店内恢复安静,叶蓁又重新?泡了一壶, 她?摸索出些许窍门,比前几次好上一些。 孟怀安尝了下, 夸道:“不错,涩味不再, 茶香激出三分,再练练就?快赶上你外婆了。” 外婆书香世家出身,于泡茶作画这?些事上最是擅长。叶蓁抿抿唇:“外公?,您别抬举我了。” 她?能?做到的顶天就?是不难喝而已。 孟怀安笑了,拍拍外孙女的头?:“哪就?不行了,外公?说好喝,刚才坐你旁边的那男孩也说好喝,这?说明我们蓁蓁的茶就?是泡得好。” 突然提到秦既南,叶蓁动作顿了下,有些不自?然:“他什么时候说好喝了。” “全喝完了还不是觉得好喝吗?”孟怀安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刚才那两个人是和你认识吗?” 叶蓁心脏跳了下,垂眸不敢直视外公?:“不认识。” “我看?他们和你年龄相仿,年轻人假期多出去走走挺好的。”孟怀安抚着茶杯,笑容慈祥,“你要是有大?学同学在这?儿,不用陪着外公?,去找他们玩。” 叶蓁捏着青瓷上的青莲,视线落向窗外的细雪,片刻,摇了摇头?:“没有,外公?,我陪您。” 晚上回到家,吃饭时外婆提起明天有以前的学生带丈夫孩子过来拜访,让叶蓁如果不想应付长辈,可以还跟着外公?去店里。 “那我明天出去吧外婆,表姐生日快到了,给她?挑件礼物。” “也好。”外婆端一碗乳鸽汤给她?,“要去哪儿让司机送你。” 第二天上午,吃过午饭,叶蓁没让司机送,自?己独自?出门。 冬天的清晨万籁俱寂,这?一条街巷多住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不会在冬天这?么早出门。没走多久,叶蓁远远就?看?见了在桥上等?自?己的人。 桥沿积了点薄雪,男生身姿颀长,手?机贴在耳边打电话,黑衣黑发?在冬日格外瞩目。 她?刚看?到他,他就?如有所感般回过头?,视线和她?对了个正?着。 下一秒,秦既南挂断了手?里的电话,朝她?走过来。 天光雪白的冬日,呼气?成雾,睫毛上似乎落了片雪花,叶蓁停步很轻地眨了下眼?睛,再睁眼?,他人已经在她?面前,指腹捻了下她?睫毛上的水珠。 视线有些朦胧,看?到秦既南身后没人,叶蓁下意识问道:“沈如澈呢?” 微凉的指尖在她?眼?皮上停了下,随后下滑,捏上她?的脸颊:“我们快一个月没见,你张口就?问她??” 叶蓁视野终于恢复清晰,秦既南眉眼?写着不悦,她?抿抿唇:“你还说,谁让你们昨天去我外公?店里的?” “开门做生意,顾客不能?去吗?” 她?抬头?,盯他两秒,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膛:“司马昭之心。” 秦既南笑起来,张开手?臂低头?把她?搂进怀里,嗓音染笑:“原来你知道。” 男生怀里很温暖,叶蓁声音闷闷的:“我像傻子吗?” 他下巴抵着她?肩头?笑,口吻一本正?经:“当然不是。” “秦既南!”叶蓁恼,想挣脱,却?被抱得更紧。 “抱一会儿。”他偏头?,肌肤相贴的亲昵,“寒假过得还好吗?” 她?雪白耳畔有些热红,绷着一张小脸:“你先放开我就?告诉你。” 秦既南说:“那我不想知道了。” “无赖。” 外面冷,二人没腻歪多久,坐进车里,叶蓁系安全带的时候还是正?经问了一句:“沈如澈今天怎么没来?” 秦既南瞥她?。 “我只是好奇,他不是和你一起从北城来的吗?” “他回去了。天气?冷,他不适合在外面久待。”秦既南说着,从储物格里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盒子。 “前几天去北海道看?到的生巧,尝一下?” 叶蓁接过来,盒子做得很精致,里面还附了把小银叉,她?好奇地挖了一口,入口很丝滑,少量的苦,夹杂柔顺的甜,云朵般绵密。 她?眼?睛亮了一下,偏头?看?秦既南。 他很轻地勾唇,捏她?耳垂:“我们去哪?” “你想去哪?”叶蓁不自?觉舔唇,唇色饱满湿润。 话音刚落,静了几秒,秦既南解开扣好的安全带,俯身过来亲她?。 手?上还端着生巧,叶蓁有些猝不及防,她?仰头?,气?息瞬间不稳,和他唇齿纠缠。 浅尝辄止的一个吻,秦既南退开,指腹抹了下她?的唇瓣。 空调热气?在窗户上氲出水雾。 叶蓁极力让自?己镇定,脖颈皮肤还是泛了粉,她?不看?他,无论多少次,还是会害羞。 “宝宝。”秦既南又撩着她?的头?发?闷笑,“你怎么这?么可爱。” 她?受不了他喊这?两个字,放下生巧去捂他的嘴,瞪了他一眼?:“你还要不要我陪你?” “要。”他吻她?手?心,眼?里带着笑意。 雪已经停了,太阳从云层后面露出,冬日的阳光都?是浅白色,漂亮又轻柔。 二人去了江远市很有名的古街雪塘街,叶蓁以前和孟颜来过一次,记得这?条街上有家梅花糕做得很好吃。 “甜味很淡,而且不腻。”买到梅花糕,她?递到秦既南唇边,“你尝尝嘛。” 秦既南一手?揽着她?肩,原本皱着眉,看?到怀里姑娘亮晶晶的双眸,顿了顿,低头?咬了一口。 “好吃吗?”叶蓁抱着点期待。 “好吃。”秦既南捏她?鼻尖,眼?里晃着笑意,“我女朋友都?撒娇了,能?不好吃吗?” 叶蓁愣了下,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对他无意识的撒娇。 她?欲盖弥彰地垂眸,睫毛微颤,失神地咬了一口手?上的梅花糕。 在古街逛了一会儿,中午时,二人随便找了家店吃午饭。 吃完饭,外面阳光渐消,气?温陡然降下来,叶蓁不想再走路,秦既南搜索了附近的电影院,把手?机放到她?面前,让她?挑电影。 她?咬着吸管划他的手?机,不小心划回主页,看?到壁纸时怔了下。 是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程锦从楼下用相机拍下的那张照片。 耳边碎发?被人轻拨到耳后,叶蓁抬头?,听到秦既南问:“选好了吗?” 她?定定地看?他眉眼?几秒,摇了摇头?,低头?回到选电影界面继续看?。 最后挑中的是一部科幻小说改编的电影,叫《降临》。 电影院的人不多,座位稀稀疏疏并没有坐满。叶蓁和秦既南进去的时候灯光已经黑了下来,他牵着她?的手?找到位置坐下。 大?屏幕上光影投落。 秦既南捏捏她?的手?,倏尔笑了。 叶蓁偏头?,小声问:“你笑什么?” 他勾着她?的头?发?说:“我只是想到,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在电影院看?电影。” 她?想了想确实,他们一起在选修课上看?过那么多部电影,却?没有正?儿八经在电影院里看?过。 “宝宝,你说,我要是现在亲你,监控后面的人能?发?现吗?” 耳边传来酥麻的热气?,叶蓁脖颈皮肤微绷,她?回头?,轻轻咬唇警告他:“秦既南,这?里真的有红外监控。” 黑暗里,细细的低语,暗昧成倍放大?。 他低头?,抵了下她?的额头?,手?指按上她?颈侧绷着的皮肤,眸中带笑:“逗你的,别紧张。” 叶蓁袖口下的手?轻轻动了动,掐他指尖。 电影快开场时,人渐渐坐满,电影风格偏文艺抒情,有人看?得昏昏欲睡,整场都?很安静。 叶蓁却?看?得很沉浸,她?喜欢这?样的片子,台词,画面,音乐,像潮水般让人坠落放空。 电影的开头?,女主角经历女儿病逝,丈夫离去,而她?余生将注定孤身一人在学校里教授外星语。 回忆几年前,还未遇到丈夫的时候,她?曾作为语言学专家,去试图破译外星语言,人类的语言、时间、思维是线性的,而她?破译的语言是非线性的。 于是她?在非线性的长河里,看?到了自?己的未来,看?到了宿命般的分离与孤独。 生命是场莫比乌斯环,站在终点回看?过去,才知道一切不过是既定的轨迹。 电影散场,叶蓁有点儿沉默。 第61节 直到影院内的灯光亮起,她?迟钝地抬头?,才发?现其他人陆陆续续都?离开得差不多了。 秦既南在她?身边,低头?指腹蹭了下她?眼?角,声音放轻,哄人的意味:“怎么眼?睛都?红了。” “没有。”她?声音有点闷。 走出电影院,小雪落到掌心,冰冰凉凉的触感,秦既南从旁边咖啡厅给她?买了杯热牛奶,杯壁温温热热。 叶蓁仰头?,看?到他在凝视她?。 她?用手?遮他的眼?睛:“别看?我了。” 秦既南弯腰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叹般地笑:“早知道不来看?了,我们蓁蓁怎么这?么心软。” 她?埋头?沉默,半晌,轻声问:“秦既南,如果你知道一件事注定没有好结果,你会去做吗?” “会。”他说,不甚在意的口吻,“我不相信宿命论。” 叶蓁在秦既南怀里,闭上了眼?睛,睫毛颤动。 簌簌夜风刮过,耳膜边响起的,是同频共振的心跳。 晚饭时分,叶蓁回到家。 外婆打来电话,要她?回家吃晚饭,到家她?才知道为什么,客厅里不仅有外公?外婆,还有不知什么时候到来的小姨。 “蓁蓁。”小姨冲她?挥手?,身旁还站了个陌生男人。 “小姨。”叶蓁快步走过去,小姨抱了她?一下,而后向她?介绍,“这?是你未来小姨夫。” 男人长相气?质都?儒雅温和,是叫人舒服的内敛,向她?伸出手?:“蓁蓁是吧,我给你带了礼物。” 叶蓁有些惊讶,在她?记忆里,小姨一直是极优秀漂亮的女子,她?单身多年,身边追求者络绎不绝,其中不乏各路富豪精英,没想到最后居然中意这?样的男人。 小姨仿佛看?透她?的心思,笑了笑:“我和你小姨夫准备元宵的时候结婚。” 叶蓁回神,礼貌地叫了小姨夫,接过礼物。 两个盒子,里面是一样的珍珠手?链,她?和表姐一人一串,不轻视也不过分贵重,恰到好处的分寸与礼节。 吃完饭,叶蓁回到自?己的卧室,给孟颜打了个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我知道。”孟颜刚下班,在买夜宵,无不遗憾地说,“那男的好像是个大?学老师,追小姑很久了,人倒是挺好的,就?是不知道小姨喜不喜欢他。” “不喜欢吗?” “我觉得不。”孟颜耸耸肩,“我问过小姑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谈恋爱,最后和他结婚,她?只说,他人好。” 叶蓁在电话这?头?静了下。 耳边传来孟颜说谢谢老板的声音,随后她?似乎是从店里出来,边走边说:“也许那人有什么过人之处是小姑欣赏的吧,蓁蓁,我要去开车了,先不聊。” “好。”叶蓁说,“你注意安全。” 挂掉电话,她?发?了一会儿呆,手?机上秦既南发?来消息,给她?拍了一张机场照。 他要走了。 她?低头?和他聊了几句天,正?入神时,门口突然响起“咚咚”两声敲门声,小姨隔着门说:“蓁蓁,是我。” 叶蓁下床去开门,小姨手?上端了个水晶碗,笑着说:“张妈煮了燕窝,你吃了再睡。” “谢谢小姨。”她?忙接过来。 “客气?什么,我刚好想找你聊聊天。” 叶蓁关上门,窗边有两张小沙发?和圆几,小姨端着碗走过去,燕窝有些烫,叶蓁用勺子轻轻搅着,等?待小姨开口。 “听你外婆说,你今天出去给颜颜买生日礼物去了?” “嗯。”叶蓁点点头?,有些疑惑小姨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孟书云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温柔开口:“是自?己,还是遇上同学一起了。” 叶蓁搅拌燕窝的动作微滞。 她?抬头?,心虚犹豫:“小姨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孟书云拢了拢身上燕麦色的披肩,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看?着她?。 叶蓁被她?看?得心头?惴惴,低头?不语。 半晌,孟书云叹了一口气?:“蓁蓁长大?了,谈男朋友连小姨也瞒着。” “我没有……”叶蓁踌躇,“我只是。” “小姨没有怪你。”孟书云摸了摸她?的头?,“你们是同学吗?” “嗯……算是,他是经管学院的,大?我一届。” 孟书云点点头?,若有所思:“你很喜欢他?” 叶蓁第一次被人直接问这?样的问题,还是长辈,她?脸皮薄:“还好。” “他叫什么名字?” 叶蓁微顿,一时语塞。 孟书云看?透,微微一笑:“他姓秦对不对。” “小姨。”她?猝然抬眸。 孟书云神情未变,脸上仍旧挂着淡淡的笑容:“蓁蓁,你不用好奇我是在哪里遇见你们,又是怎么看?出来他的身份的。我只是想问你,你是真的喜欢他,还是仅仅出于对你妈妈的叛逆?” 叶蓁张了张嘴,眸光闪动。 孟书云轻叹:“我知道你对她?心里有怨,但你应该知道,你爸爸的离世对她?打击有多大?,我们都?不能?再要求什么了。” 叶蓁闭眼?。 从小到大?,这?话她?听过无数遍,所有人都?对她?这?么说,所以她?听话,她?不曾违背过妈妈的任何意愿。 “我知道。”她?轻声,“小姨,和这?件事无关。” 孟书云沉默。 叶蓁盯着碗里漂浮的白色絮物:“我和秦既南在一起,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我喜欢他。” “蓁蓁,你们不合适。” “为什么?”叶蓁抬头?,眼?眶微红,“我不是故意要违逆,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孟书云闭了闭眼?,手?按她?的肩:“在感情里,喜欢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事。走到最后,只会剩无能?为力,克服现实的阻碍,远比你想象的更艰难。” 叶蓁微微张嘴又合上,眼?周越发?红。 “蓁蓁。你既然知道他是谁,就?该知道这?鸿沟有多大?,且不说秦家的态度如何。你觉得,如果你妈妈知道了,会怎么样?” “当年,你爸爸为了那个姓梁的工程师,四处奔走,是秦家的人威胁他不要多管闲事,威胁不成,干脆找人开车撞断了他的腿。你妈妈恨透了秦家,连赔偿都?不愿接受,怎么可能?接受你和他在一起。” 叶蓁死死抿着唇,忍住眸中酸意,她?恍惚道:“和秦既南无关的。” 孟书云摇头?:“威胁的人是秦盛化工,那是他亲二叔秦廷盛的公?司,秦家的人,一个都?脱不了干系。” 她?轻拭她?眼?角,有心疼有无奈:“有些事,小姨经历过,不想你再走同样的路。” 叶蓁一言不发?,指甲用力到嵌入指腹中。 小姨最后摸了摸她?的头?,起身离开,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沙发?边的手?机突然亮起,屏幕上跳出来一条信息: 秦既南:【登机了,晚安,蓁蓁。】 她?盯着简短的一行字,眸中涌上湿意,睫毛颤抖。 胸口是溺水般的窒息感。 当天晚上,叶蓁做了一个梦,梦到下午看?的电影,女主角在昏暗里问:“如果你提前知晓未来,你会改变它吗?” 结尾,女主角遇到命定的爱人,那个她?在预知里看?到会离开自?己的丈夫。 她?还是与他相拥,走向注定的女儿病逝,夫妻反目。 即便预见了所有悲伤,我依然愿意前往。 “蓁蓁。”画面一转,梦里人变成了秦既南,他说, “我不相信宿命论。” 第41章 寒假很快结束, 新?学期始,叶蓁去南城参加了小姨的婚礼。 她第一次来到这座有名的南方城市,处处不似北城般坚硬凛冽, 街道小巷有?种繁花似锦, 精致婉约的美感。 小姨本就漂亮,穿上婚纱后, 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与身旁气质温和的男人站在一起,倒也称得上一句郎才女貌。 酒店布置得朦胧而梦幻,小姨全程噙着一抹很淡的笑,走完婚礼全程。 孟颜和叶蓁站在?一起, 禁不住感叹一句:“这么多年?,我还以为见不到小姑结婚了。” “我也以为。”叶蓁一直觉得小姨心高气傲, 那些追她的男人, 都入不得她的眼。 孟颜撞了撞她的肩膀,侧头神神秘秘的:“咱俩说的不是一个意思,你知不知道小姑年?轻的时候有?过一个男朋友,分分合合挺多年?的吧, 最后也没走一起。” 叶蓁摇摇头, 她还真的不了解这些。 孟颜“啧”了一声?:“我以前无意中见过一次。不过不重?要了, 反正小姑现在?结婚了。” 水晶吊灯璀璨陆离, 新?郎新?娘在?台上念完誓词,小姨的头纱被掀开, 新?郎在?她额头印下珍惜一吻。 叶蓁和孟颜望着台上,在?场宾客掌声?雷动。 婚礼结束, 叶蓁回?到北城,初春的北城仍然处在?低温里?, 上了几周的课之后,她不幸被传染流感,一连好几天都头昏脑涨。 晚上和秦既南一起吃饭,她没什么胃口,整个人恹恹的,秦既南看着看着她,忍不住笑出声?。 叶蓁声?音嗡嗡的:“你笑什么?” 他捏她脸:“笑你可爱。” 少女皮肤雪白,脸颊和鼻梁被口罩金属条压出一道浅浅的印痕,鼻头红红的,眼尾无精打采地垂着,妩媚之感减弱,平白多了几分软糯的可爱。 第62节 叶蓁不想理他,自己拉上口罩。 秦既南送她到楼下,原本说好今晚和他一起去郊区庄园玩,但她实在?困乏无力,只?好取消计划。 秦既南难得见她这幅萎靡不振的样子,忍不住笑,揉她发顶:“早点休息,晚上要是不舒服给我打电话。” 叶蓁瞥他一眼,声?音闷在?口罩后面:“你还笑,等你被传染就笑不出来了。” 秦既南轻挑眉,慢悠悠道:“我应该不会。” 话音还没落,走在?他身边的人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拉下了口罩,踮脚来吻他。 少女纤细的手拽着他的领口借力,柔软的唇贴上来,气息瞬间拂面,秦既南下意识揽住了她腰,防止她摔倒。 叶蓁轻轻咬他的唇,学着秦既南平时的样子亲他,舌尖挑进去,手指更紧地攥住他的衣服,指节抵到男生锋利的锁骨。 秦既南低笑了一下,掌心扣着她的后脑勺,低头配合,纵容地任由她和自己接吻。 最后是叶蓁自己呼吸不过来,推开他,额头靠在?他肩上喘气。 秦既南在?她颈侧乐不可支,拨着她的耳垂:“宝宝,你是想传染给我吗?” 叶蓁鼻子不通,只?能张嘴呼吸,闻言伸手锤了他一下:“对?,就是想传染给你。” “那再?亲会儿?才能传染。”他搂紧她,气息浮动在?她唇边,笑意戏谑。 那几天叶蓁一直没什么精神,没课就窝在?寝室睡觉,也没什么胃口,吃什么都吃得很少。唯一多吃了点儿?东西是在?云浮记。 他们的巧克力茶酥和上次一样,小小巧巧,精致酥脆,她很喜欢,临走的时候还打包了两盒带回?去给舍友。 梁从音不喜欢吃甜点,程锦和唐雪莹很喜欢,边吃边赞叹。 “这个店我记住了。”程锦说,“下次我也要过去吃饭。” 感冒拖拖拉拉了快一周多才彻底好全,北城也渐渐转暖,寝室楼下的梨树抽出新?的枝条,冒出了点点新?雪般的白芽。 她恢复精神和食欲,周三晚上,秦既南来教室楼下接她去一家新?开的餐厅吃饭。 “一个叔叔新?开的餐厅,还挺有?特色的。”他说,“靳然他们几个也会去捧场,你要不想跟他们一起,我们就单独一个包间。” 叶蓁想了想:“没关系。” 秦既南把她一缕发丝拨到耳后,眸中是不经心的笑:“你愿意理他们就理,不愿意搭理就不理。” 叶蓁侧眸,好笑道:“那你朋友们岂不是觉得我很没礼貌。” 秦既南轻挑眉:“上次打台球那儿?,我也没见你对?齐允多有?礼貌。” 叶蓁一噎,她那时候满心满眼都是郁结,怎么会在?乎这个。 她抿抿唇转过头,秦既南抵着她肩窝笑:“开玩笑的蓁蓁,不用搭理他们。” 车里?有?奶茶,秦既南提前买给她的,奶茶杯空了一半时,车停在?餐厅门口。 餐厅的确是很有?特色,从进门就看得出来,叶蓁下车的时候还以为回?到了江远市。 园林式风格的装修,雅致清幽,房顶垂下的帷幕写了很多宋词,光是装修就让人觉得心静。 从进店到落座要经过一段曲水回?廊,走到一半,前方迎面走来几个人,秦既南忽然停下了脚步。 叶蓁跟着停下:“怎么了?” “好像是我三叔。” 她一顿,跟着看过去,一眼便看到走在?中央的男人,一身正装,大约三十多岁,正和周围人笑着聊天,眉眼间与秦既南有?几分相似,只?是气质要更成熟内敛一些。 他也看到了他们,先是笑着叫了声?“阿既”,随后目光落到她身上,明显怔了几秒。 “三叔。”秦既南喊了声?。 男人点点头,目光仍然停留在?她身上,温和问道:“女朋友?” 秦既南微微点头。 短暂地打过招呼,两拨人错开,叶蓁正在?出神的时候,秦既南拨了拨她的耳垂:“想什么呢?” “没有?。”她摇摇头。 走进包间,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沈如澈主动笑嘻嘻地和叶蓁打了招呼,靳然也对?她点点头。 齐允则仍然是那副不正经的口气:“终于见到了,阿既跟块宝一样护着的人,生怕我们吓着。” 秦既南睨他:“一边去。” “诶,你说走我待会儿?可真的会走。”齐允风流地挑挑眼,“宁宁和她几个姐妹在?旁边包间呢,我正准备过去呢。” 沈如澈抖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齐允哥,你能不能别这幅口气跟我们说话,恶心死了。” “你闭嘴。”齐允往他头上敲了敲。 叶蓁把包放下,小声?跟秦既南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门口有?服务生会带你去。” 她点点头,推开包厢门,这里?的服务生都穿着宋制汉服,清净风雅,笑着给她引路,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又碰上了在?走廊上说话的那几个人。 正准备换一条路走的时候,秦既南的三叔看到了她,和身边人打过招呼后,叫住了她:“小姑娘——” 叶蓁不得不停下脚步。 他朝她走过来,看了服务生一眼:“方便我和她说几句话吗?” 服务生很识趣地走远了些。 叶蓁不知道他要和她说什么,本能生出一股反抗,顿了顿,没有?主动出声?。 “小姑娘,”男人口吻温和,“冒昧问你一句,孟书云和你是什么关系?” 叶蓁愣住,抬头,他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你们是?” 她很轻地皱眉:“你认识我小姨?” “原来她是你小姨。”他笑了下,“难怪这么像。别担心,我只?是好奇问一下,我和你小姨是大学同学。” 他说着顿了下,又问了一句:“你小姨现在?过得怎么样?” 鬼使神差的,叶蓁说:“她过得很好,今年?年?初的时候结婚了。” 风中飘过一丝沉静,片刻,男人对?她笑了笑,转身离开。 叶蓁心不在?焉地走到洗手间,路上,她想到寒假时小姨说的那些话,又想到表姐说的小姨有?一个前男友,分分合合很多年?,最后还是没有?结果?。 深吸一口气,她晃掉脑中这些杂乱的念头,推开洗手间隔间的门。 紧随她其后进来了几个女生,笑笑闹闹地在?洗手台前补妆,聊天的内容肆无忌惮地传入叶蓁耳中。 “宁宁,秦既南他们好像也在?这里?吃饭,我们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我知道。”桑宁的声?音很有?特点,娇蛮大小姐口气,“他和齐允靳然就在?我们隔壁包间。” “都在?啊,那为什么不一起。”另一个女生说,“宁宁你和秦既南关系那么好。” 桑宁顿了下,随后哼了一声?:“我才不要过去呢,秦既南问了我要不要过去,我不想去。” “听说秦既南女朋友好像也过来了。” 霎时安静了一瞬,随后,桑宁满不在?乎道:“好像是。” “宁宁你……” “没关系啊,反正我们最终会结婚的,他玩玩而已,我不在?乎。”桑宁啪一声?合上口红盖,“走吧,去和他们一起也行?。” 脚步声?逐渐消失。 叶蓁面色平静地推开门,在?洗手台前揿开透明水龙头。 水流像无色的血管,汩汩流出,水是温的,并不凉,她指尖搭着台面,抬头看镜子中的自己。 “蓁蓁,你们不合适。” “有?些事,小姨经历过,不想你走上同样的路。” …… 叶蓁闭了闭眼,刚理清的思绪又瞬间像乱麻一般。 她走出洗手间,迎面竹林吹过清冷的风,她叫住一位路过的服务生:“你好,可以麻烦你帮我去包间拿一下我的包和衣服吗?” “当然可以。”女服务生很有?礼貌,“您的包间是哪间?” 叶蓁报出包厢号,随后,在?走廊上等了一会儿?。 这里?很安静,餐厅似乎还不对?外开放,来往人很少,竹影疏疏,仰头能看到挂在?夜幕中的上弦月。 很冷,很远,月光稀薄得仿佛指尖一捻就没。 她给秦既南发了条信息,说自己不舒服,想先回?学校。 信息发出去没多久,肩上忽然一沉,一件温暖的大衣包裹住她,随后有?人从背后抱住她,熟悉的气息和怀抱:“哪里?不舒服?” 叶蓁微挣,没挣脱,她放弃,脱力般地沉默。 秦既南察觉她的异样:“蓁蓁?” “没事。”怀里?的女孩很平静,“我只?是有?点困。” 他低头凝视她的眼睛:“好,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打车,你回?去和他们吃饭吧。” 秦既南很轻地皱了下眉,握着她的肩把她转过来:“蓁蓁,你怎么了,谁惹了你不开心?” 叶蓁垂眸:“没有?,我真的只?是困了,不太想吃饭,你朋友都在?,你现在?走不太礼貌,不用送我。” “是吗?” “嗯。” “你要自己回?去?” 她抬头。 秦既南嗓音变得微冷:“如果?我非要送你呢?” 第63节 第42章 二人在凉风里僵持许久, 最终,叶蓁没有拗过?秦既南,跟着他上了车。 车内气氛难得的沉寂, 她歪头靠在窗边, 闭目不语。 窗外风景不断倒退,城市斑驳的霓虹在她面孔上流转, 她眉眼淡淡, 拢着叫人看不透的?情?绪。 秦既南也一言不发,车开进?校园,停在她宿舍楼下,熄火的?瞬间, 副驾驶座的人睁开了双眼。 叶蓁解开安全带,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 动动唇, 最后却只说出一句“我?先回去了。” 秦既南人在黑暗里,没有出声。 她伸手推车门时,他忽然开口:“叶蓁,你拿我?当什么。” 维持一个姿势太久, 胳膊被压得有些僵硬, 一阵过?电般的?酸麻感流过?小臂肌肉, 她手扶着车门, 没听清他的?话:“什么?” 空气仿佛有片刻的?凝窒,随后, 秦既南淡淡道:“没什么,早点休息。” 叶蓁推开门下车。 夜风灌进?来一瞬, 又被她关上的?车门阻绝。 后视镜中少女的?身?影逐渐走远,最后消失在转角。 秦既南收回视线, 踩下油门将车开走。 二人陷入冷战,一连几天,都不曾主动联系过?对?方。 都是性格骄傲的?人,谁也不肯主动服软,一起怄着心里的?那口气。 有一天忙着去上课的?路上,叶蓁偶然碰见?桑宁从教学楼里出来,抱着书蹬蹬蹬跑下楼梯,开心地朝一辆黑色的?车小跑过?去。 她下意识追着视线回眸,见?副驾驶车窗上懒懒地搭了一只手,指间夹着烟,张扬又恣意,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只看了一眼,叶蓁就?收回目光,转身?朝教学楼走去。 春风扬起少女乌黑的?长发,她穿得简单,毛衣牛仔裤,只留给车里的?人一个背影。 烟尾还在烧着,秦既南面上看不出喜怒。 桑宁钻进?后座,一进?车就?打开话匣子,和齐允针锋相?对?地拌嘴。 “小姑奶奶。”齐允敲敲方向盘,“我?都亲自来接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是你来接我?的?吗?”桑宁瞄了一眼副驾驶的?人,“这分明?是秦既南的?车,你当我?瞎?” “老子的?车送车行改装了,改明?儿开出来带你兜风。” 桑宁“切”了一声。 齐允嗤笑一声,扬眉:“我?说桑大小姐,你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只有我?会来接你,至于他,他来干什么的?你不清楚吗?” 秦既南掐了烟,收回目光,按灭在烟灰缸里。 齐允打方向盘,一边不忘跟他聊天:“阿既,我?没认错的?话,刚才那个是你女朋友吧,怎么回事,是吵架了还是你玩腻了?” 秦既南冷冷瞥他一眼。 齐允看到他的?脸色,笑了起来:“你也有被人姑娘甩脸子的?一天。行行行,我?就?开个玩笑,谁不知道你宝贝她宝贝得紧。” 桑宁在后座,膝盖抵着真皮座椅,她低头,手里绕着头发,撇了撇嘴。 “你好吵。”她不悦,“齐允,你能不能好好开车,吵死了。” 齐允笑得吊儿郎当:“行行行,大小姐,你们心情?都不好,我?闭嘴成吧。” 三人到墨色,包厢里有人在玩牌,看到他们进?来,连忙招呼道:“阿既你终于来了,我?快输惨了,来帮我?赢两把。” 秦既南走过?去,有人让出沙发中间的?位置,他夹着牌漫不经心地玩了几把,面前的?筹码渐渐堆积。 桌上有人在边喝酒边聊天,说女友最近太黏人,大大小小事无巨细都要跟他分享,烦人得紧。 “知足吧你,黏人还不好,人家一门心思依赖你,你还有意见?了。” “你懂个屁,距离产生美?。” “是你他妈身?在福中不知福吧。” 秦既南转着手里的?牌,听烦了,随手扔到台面上,起身?离开。 他眉眼间的?不虞明?显,几人一顿:“阿既,你干嘛去?” “透口气。”他撂下这么一句话。 出门不远处有家便利店,秦既南抄着兜走进?去,要了一包烟。 余光里,他看到便利店门口的?树下有女生在抽烟,细长的?女士烟。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很久之前同样的?地方,叶蓁夹着烟的?模样。 她不会抽,又偏想试试,乖乖女学坏应当是画虎类犬,可偏偏她眸中风情?,天真又妩媚。 骨子里透着病态与颓丧感。 她有很多的?心事,他知道,也从来不会去问。 他不想窥探她的?隐私,如果?有一天她足够信任他,信任他们的?感情?,自然愿意和他说。 然而直到现在,他也还是不配,不配透过?她的?心墙,聆听她的?心声。 怔神片刻,秦既南皱眉,低头,烟在烟盒上敲了几下。 结完账,走出便利店,没两步又看见?了还开着灯的?花店,白色墙壁映着暖黄色的?灯光,窗下各色含苞欲放的?花被光线染得格外温柔。 又想到她,成魔一般。 盯了几秒,秦既南揉揉额头,心里的?烦躁尽数化为无奈。 他走进?花店,曲指轻敲柜台:“你好,麻烦帮我?包一束花。” - 下午的?课上完,叶蓁被卞教授叫去开会,一学期例行一次的?导师和学生见?面会,卞教授再次详细询问了每个人的?学业和规划情?况,并给出自己的?意见?。 会议结束已经是九点多,叶蓁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正好碰到了从隔壁出来的?林崖。 “师妹,卞教授又叫你们过?来开会?”林崖边锁门边问。 叶蓁点点头。 “老师跟你们聊什么了,你打算读哪里的?研究生?”林崖笑着问,自然而然和她一起下楼。 叶蓁这几天心情?都一般,开会时脑海不由自主就?浮现下午看到桑宁朝他跑过?去的?场景。 她面色淡淡,口气也淡淡,心不在焉地应着林崖的?话。 林崖和她讲的?什么,她大半都没听进?去,抱着书往回走,一路经过?食堂和操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宿舍门口。 林崖居然还在她身?边,叶蓁回过?神,客气道:“师兄,我?到了。” “我?知道。”林崖笑,“我?就?是送你回来的?。” 叶蓁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而后微微颔首,转身?想走。 “等一下学妹。”林崖叫住她,“你是心情?不好吗,看你不太开心的?样子。” 叶蓁顿了下,回头:“一点私事,劳师兄关心了。” 她明?显疏离到抗拒的?态度,林崖只好放弃再追问,挥了挥手:“那你早点休息。” 叶蓁轻轻点头。 不远处楼梯旁的?花坛边,秦既南静静看着这一幕。 看着他们一起走回来,在宿舍楼下讲话,而后挥手道别。 全程亲切自然,他都不记得他们刚认识时,她是否对?他有过?如此熟稔放松的?姿态。 秦既南自嘲地扯了下唇角。 转身?把怀里的?花和打包的?巧克力茶酥齐齐丢进?垃圾桶。 叶蓁回到寝室,随手把帆布包挂在柜子上,而后坐进?椅子里,头往后仰,疲惫地闭上眼睛。 大脑很乱,她想放空自己,偏偏总有一股无名烦躁升起来,让她无法静下心。 程锦哼着歌推开寝室门,进?门摘下耳机:“蓁蓁宝贝,怎么了,这么垂头丧气。” 叶蓁睁开眼睛,偏头:“没事。” “和秦既南吵架了?” 她默认:“你怎么知道。” “太明?显了好不好,我?就?不说好久没看到他来接你了,光是你这状态。”程锦扯扯她的?脸,“无精打采的?,完全没什么活力。” “说说吧。”她拉椅子坐在她旁边,“因?为什么吵架啊?” “没吵架。”叶蓁坐直身?体,有些出神,“算不上。” “那就?是冷战咯。”程锦啧了一声,摇摇头,“那还不如吵架呢,你们俩都把事情?憋心里,不知道要冷战到猴年马月去。” 叶蓁沉默不语地盯着前方。 “反正我?觉得。”程锦起身?走到自己桌前弯腰摘耳环,“冷战还是不要太久,否则容易直接变成分手。当然,你要是真想和他分手,那就?当我?没说。” 叶蓁仰头盯着天花板,半晌,沉沉吐出一口气。 这周周末结束,北城原本有些变暖的?天气忽然回了倒春寒,从家回学校时,叶蓁带上了几件厚衣服。 她回学校是周末下午,准备把衣服放回宿舍再去图书馆,宿舍内开着灯,她推开门,里面只有梁从音一个人。 梁从音最近在准备雅思考试,此刻正戴着耳机做听力练习,叶蓁没打扰她,收拾衣柜的?动作放轻了几分。 做完一套题,梁从音摘下耳机伸了伸懒腰,偏头:“蓁蓁,你回来了。” “怎么不去图书馆?”叶蓁应。 梁从音摇摇头,看到她往帆布包里放专业书,提醒道:“图书馆今天除了一楼之外全都关闭检修,我?下午去看过?,一楼几乎一个空位置都没了。” 叶蓁瞬间停下了收拾的?动作。 梁从音眨眨眼笑:“我?估计你去了也没位置,不如就?在宿舍看书好了。” 叶蓁想想耳机,坐下把书摊在面前,却不大看得进?去。 第64节 她整个思绪有些出神,过?了一会儿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漫无目的?地上下滑动着。 朋友圈有很多新的?分享,她一条条扫过?去,没看到什么能撩动情?绪的?地方。 梁从音出门去打了一壶热水回来,给自己杯子里倒了一杯,顺口问叶蓁:“喝水吗?” 叶蓁摇摇头:“不用,谢谢。” 梁从音抱着杯子在热气里凝视了她一会儿,忽然开口:“你和秦既南吵架了吗?” 叶蓁动作微停,偏头。 梁从音笑笑:“沈如澈跟我?说的?,他说秦既南这几天心情?很不好,昨天好像发烧了。” “他发烧了?” 梁从音弯唇:“你还是很关心他。” 叶蓁按灭手机,眸光动了动,沉默。 “反正沈如澈是这么跟我?说的?。”梁从音浅浅喝了一口水,想了想,“你要不要过?去看一下?” 叶蓁垂眼,手里屏幕亮起,她指腹按在二人聊天框里的?键盘上,几个字打了又删。 最后还是没有发出去,她推开阳台门,从订酒店的?软件里找到丽维酒店的?前台电话,拨了过?去。 秦既南不常住学校宿舍,他平时最常住的?地方,一个是学校附近的?公寓,另一个就?是这家酒店,也在学校附近,是他们秦家旗下的?酒店产业之一。 这两个地方,叶蓁都没去过?,只是有次在图书馆,她不小心把水打翻在他身?上,陪他回宿舍换件外套的?路上碰到他室友,才知道他不常在宿舍住。 秦既南那时把两个地址都写给了她,然后在她耳边笑着说:“你哪天要是不想回宿舍,可以来找我?。” 二选一,叶蓁出神的?时候,电话接通,耳边传来前台甜美?礼貌的?声音:“您好,欢迎致电丽维酒店天河路店,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你好。”叶蓁拂过?被风吹到眼前的?头发,问道,“请问2901今天有人入住吗?” 前台明?显顿了一下,随后仍然是微笑的?口气:“不好意思女士,事关客人隐私,我?们不能告知您。” 叶蓁手搭着阳台灰白墙壁,指腹染上一层石灰,她说:“没关系,如果?他在的?话,麻烦你们送个体温计和退烧药,他有点发烧。” 前台说:“方便留下您的?姓名吗女士?” 叶蓁微顿:“我?姓叶。” 不说,有手机号,秦既南也知道是她。 挂掉电话,叶蓁手脚被阳台风吹得有些凉,她推开阳台门回卧室,直接去洗手间洗了个澡。 热水兜头而下,心里的?闷意被冲散了些,她对?着镜子吹头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渐渐安定下来。 头发吹干,叶蓁洗了内衣挂到阳台上晾,进?门时梁从音突然摘下耳机,出冒出一句:“蓁蓁,刚才有人给你打电话,我?帮你接了一下。” “谁?” “秦既南。” 她的?动作一顿。 梁从音说:“他问我?你在哪,我?说你在洗澡,然后他说没事就?把电话挂了。” 叶蓁垂眼,回到书桌前打开手机,通话记录里最上面显示十分钟前有一段秦既南的?来电。 她盯着号码备注,片刻后,回拨了回去。 手肘撑着桌面,叶蓁抵额闭眼,等着秦既南接电话。 “嘟嘟嘟——” 十几秒的?功夫,电话接通。 耳边并未传来声音。 “你好点了吗?”她沉默了下,开口。 “没死。”他冷冷淡淡地答了两个字,声音倦哑。 叶蓁被噎住,抿唇:“多少度,你吃药了吗?” 秦既南不应。 他生着病,她不想和病人计较,于是说:“吃了药早点休息,晚上不舒服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 “叶蓁。” 他忽然打断她。 叶蓁张了张嘴,话没说完。 他沙哑着嗓子:“我?现在就?不舒服,下来见?我?。” 第43章 春夜风凉。 叶蓁拉开车门, 她身后路灯的光影影绰绰落进来。 秦既南靠坐在驾驶座里,一身黑衣,头?后?仰, 闭着眼, 唇有点干。 她一言不发地坐进来,关上车门, 路灯再次被隔绝在外, 车厢内陷入昏暗。 “你还好吗?”她打破沉寂。 “你?在乎吗?”他甚至没?看她?,手背搭着额头?,声音比电话里听起来更哑。 叶蓁忍不住,转头?:“秦既南, 你?和我怄气能不能不要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我和你?怄气。”秦既南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荒唐地扯了下干燥的唇角, “对, 我和你?怄气。” 车内空气仿佛稀薄到无法呼吸,叶蓁转头?,深呼吸一口气:“你?吃退烧药了吗?” 秦既南闭目不答。 她?又问:“有没?有用?体温计测过,多少度。” “不知道。”冷漠的嗓音。 “秦既南。”她?回过头?盯着他, “我不想现在和你?争论, 开车, 去?医院。” 秦既南掀开睫毛, 缓缓道:“然后?呢?去?完医院,我送你?回来, 我们还?像前几天那样?” “叶蓁,你?真的不想跟我说点什么?吗?” 她?睫毛颤了下, 别过脸:“先去?医院。” 车前灯陡然亮起,随后?, 车随着一阵引擎声发动,驶离学校。 叶蓁在手机上查了最近的医院,转头?跟秦既南说了一声,他却像听不到一样,置若罔闻,径直将车往外环开,一路上越开越偏。 她?一开始没?察觉到,直到路灯越来越暗,她?皱眉:“你?要去?哪?” “不知道。”他平平静静的语气。 “秦既南!”叶蓁急得去?拽他衣服。 “刺啦——” 方向盘陡然打歪,一阵猛烈的刹车声后?,她?惯性前倾,又被安全带带回去?,惊魂未定地往前看,车歪停在一道宽敞的大路边,路面凋零,行人和车都没?有。 叶蓁气血上涌,扭头?瞪着始作俑者,他居然还?垂着睫,平平淡淡地笑了一下:“别担心?,你?坐在这儿,我不会?让车出事的。” 她?解开安全带,开车门,车门上锁打不开,她?狠狠踢了一脚:“开门,我要下车。” “你?下车要去?哪儿,这里不可能打得到车,离学校十几公里,你?要走一夜回去?吗?” “我走多久都不关你?的事。” “好。你?走,我就让自己烧一夜。” 叶蓁猛然转身。 对上秦既南深不见底的黑眸,他看着她?,面色平静,好像说得出做得到。 认识这么?久,她?第一次看到他生病的样子?,周身沉淡,眉宇之间满是倦意,仿佛什么?都不想在乎。 叶蓁陡然泄了气,想到自己上次发烧时有多难受,她?动动唇:“我不走,你?能去?医院吗?” 秦既南不说话,盯着她?的眼睛,视线向下,随后?解开安全带,倾身,捏着她?的下巴碰了下她?的唇。 他的指尖冰凉,唇瓣干燥,呼吸之间,气息沉热。 眨眼间的触碰,快到叶蓁都没?反应过来,他松开她?,重新启动车子?。 睫毛轻颤,叶蓁抿了抿唇。 这一次,车往回开,去?了学校附近的医院,晚上医院人很?少,量体温,拿药,不过一会?儿的功夫。 叶蓁耐心?听着医嘱,拿上药转身,秦既南靠在门框边看她?。 她?弯腰在走廊边的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温水,把一次性纸杯和药都递到他手里:“吃。” 两片白色的小药片,秦既南喝了一口水吞下,仰头?时喉结微微滑动,脖颈线条凌厉而明晰。 叶蓁别开眼。 她?把剩下的药装进小袋子?里,系好,跟秦既南一起回了丽维酒店。 酒店离医院不远,就在附近,开车两三分钟,车停门口,秦既南直接把车钥匙丢给了门口的侍应。 走进酒店大厅时,叶蓁微停了下脚步。 秦既南随之停步,偏头?看她?。 “这里可以点餐吗?”叶蓁问。 安静一秒,秦既南默不作声地移开目光,招了下手,大堂经理连忙过来。 “你?想吃什么?都可以点,厨师可以现做。”秦既南说。 叶蓁想了想:“麻烦准备一些清淡易消化的。” 大堂经理恭敬笑了下:“您有什么?忌口吗?” 她?看了一眼他:“按照他的口味做就可以。” 第65节 秦既南既然常住这里,酒店不可能连这点喜好记录都没?有。 点完餐,二人乘电梯上楼,电梯里,秦既南抄兜靠着轿厢,眉眼倦怠。 叶蓁也不说话,气氛接近凝窒。 “叮”一声,电梯打开,到达顶层。 走廊里铺着厚厚的静音地毯,踏上去?像踩入不实之地,一点儿声音都没?有,秦既南刷卡开门,她?跟着走进去?。 门在身后?合上。 房间很?大,是个半开放式的套房,光线是暖白色,不甚明亮,让人心?静引眠的效果。 秦既南进门就把自己扔进沙发,并没?有要跟她?说话的意思,叶蓁环视了一圈,把药袋解开,从里面拿出一包清热颗粒去?找热水。 岛台上有热水机,她?没?看到杯子?,四处寻找的时候,忽然有人从背后?环住她?,抬手打开她?头?顶上的悬空柜,从里面取出两只很?漂亮的玻璃杯。 后?背贴着男生坚硬的胸膛,叶蓁微僵了下。 她?摸上其中一只杯子?,接热水,冲药,动作机械式的。 秦既南始终在她?身后?,手臂环过她?,松松地搭在岛台边缘。 叶蓁用?勺子?把药搅开,液体是黄褐色,一看就很?苦。 她?被困在他怀里和岛台间的方寸之地,转过身,后?腰抵上冰凉的大理石边缘。 “你?的药。”她?抬手。 秦既南垂眼看着她?。 他在发烧,呼吸和身体都很?热,她?感?觉得到,就连唇色也是苍白干燥的。 他不接,就那么?盯着她?看,好像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 叶蓁睫毛微颤,她?被他看得脸颊隐隐升温,尽量沉下口气:“秦既南,无论你?想说什么?,先把药吃了。” 话音刚落,她?腰被掐着往前一带,秦既南接过杯子?,一饮而尽,眼睛都不带眨一下,随后?低头?和她?接吻,把苦涩的药汁渡到她?嘴里。 好苦,各种中成药材混在一起的苦,苦得叶蓁皱起眉头?,她?被锢着腰,推不动他胸膛,就伸手在他肩上锤了几下。 “唔……” 秦既南置若罔闻,扣着她?后?脑勺加深这个吻,苦味在二人唇齿间蔓延,身后?是冰凉的大理石,身前的气息却很?烫,她?贴着他身体,整个人迅速升温。 溺毙般的窒息感?。 好久,他才放开她?,她?浑身发软,秦既南松开她?的刹那,她?差点倒下去?,被他揽着腰抱起来,让她?坐到岛台边缘。 双腿悬空,叶蓁大脑一片空白,伏在秦既南肩上气喘吁吁。 长发凌乱地铺在背后?,刚洗完的头?发,柔顺生香。 “混蛋。”她?咬着牙骂他。 他报复性地咬她?下巴:“你?也是。” 叶蓁瞪他,紧紧抿着唇,她?唇瓣被亲得泛着玫瑰色的湿润光泽,她?能想到最过分骂人的话也不过如此,还?因为没?什么?力气而软绵绵的。 “放我下来。”她?推他。 秦既南也不去?动她?的手,任由?她?打他,他箍着她?的腰,抵在她?发侧,闻她?发间的香气。 叶蓁受不了这样若有若无的厮磨,脊背阵阵发麻,她?抬脚想踢他,膝盖刚一动便抵上男生的大腿,隔着一层布料,热度灼人。 她?登时僵住。 他说:“你?再动。” 叶蓁眼皮颤了一下,轻轻咬牙:“秦既南。” 秦既南退开,盯着她?的眼睛:“怎么?不骂我混蛋了?” 他裤子?被她?鞋尖蹭上些许灰尘,叶蓁抿着唇瞥了眼,红着脸别开头?。 秦既南低眸,轻拍灰尘,视线又回到她?泛着红的薄薄皮肤上:“怎么?不说话了,是怕我做更过分的事?” 他声线很?低,嗓音还?是哑着。 她?唇抿成一条直线,不看他,耳朵红成了果冻。 “你?就是混蛋。” 刚说完,她?忽然被拽了下,跌进他怀里,叶蓁心?猛然一跳,他隔衣揉了下她?心?脏的位置。 “既然你?都说了,”秦既南咬她?耳朵,冰凉指尖掀开她?衣服,“我也不能白担这个骂名。” “秦既南……”她?呼吸骤紧。 她?皮肤温热,被他的凉激起阵阵战栗,她?瘦削的背绷紧,又在他的手指碰到金属搭扣时忍不住蜷缩。 她?咬着唇,脸埋进他颈侧。 “叮咚——” 束缚解开的前一秒,门铃声响起。 秦既南顿了下,给她?扣回去?。 叶蓁心?里提着的一根弦陡然松开。 他抱她?下来,她?转身用?手背冰自己的脸,睫毛都在颤抖,听到他向门口走去?的脚步声。 “您好,您点的餐。” “谢谢。” 简短的对话,餐车推进来,侍应把东西在餐桌上摆好,而后?便关上门离开。 秦既南只看了一眼,转身往浴室走。 “你?不吃饭吗?”叶蓁出声。 他刚好经过岛台,停步,侧眸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进入浴室。 她?堵着气,索性就自己坐在餐桌前吃水果。 盘子?里有蓝莓草莓各种洗好的时令水果,酸甜汁水冲去?苦涩的药味。 浴室里的水声一直没?停。 秦既南丢在沙发上的手机突兀响起一阵铃声,叶蓁被吓到,走过去?找到他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来电人是靳然。 她?不想替他接电话,索性走到浴室门口,敲了两下门。 浴室里水声停止,传来男生微哑的嗓音:“什么?事?” “你?的电话。”她?冷冷淡淡道。 过了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潮湿水汽扑面而来,秦既南穿着一身黑衣,黑发末梢水珠砸进冷白锋利的锁骨。 叶蓁掐了下自己,把手机递过去?。 秦既南从她?手里接过电话,指尖划过她?的掌心?。 叶蓁手指蜷缩,与?此同时她?手机也震动了下,程锦微信问她?今晚还?回不回宿舍。 她?一时没?想好怎么?回复,犹豫的功夫里,秦既南三两句挂了电话,转头?看到她?手机上的内容。 他头?发滴下的水洇湿了肩部。 叶蓁回神,先按灭了手机,提醒他:“吹头?发,不然你?会?烧得更厉害。” 秦既南微抬下巴:“怎么?不回信息?” “我不知道,你?愿意送我回去?吗?” 他扯了下唇:“随你?。” 叶蓁轻顿:“我要是不走,秦少能给我开间房吗?” 秦既南盯着她?,目光沉沉。 她?继续挑衅:“还?是说,我就睡这里。” “里”字的尾音还?没?消失,她?后?背猛地撞上墙,秦既南顶住她?的腿,捏起她?下巴逼她?仰头?和自己对视,压抑着气息说:“叶蓁,你?故意招我是不是。” 她?吃痛,眼尾瞬间泛了红,偏还?咬着唇,倔强又可怜的模样。 “秦既南,是你?不让我走的。” 在车里,明明是他威胁她?。 他亲她?,惹她?,还?故意不理她?。 叶蓁越想越委屈,她?挣扎了下,浑身动弹不得,只能用?手去?扯秦既南的衣领。 他呼吸很?重,顺着她?的力道陡然低头?,滚烫的气息压下来。 她?学着他报复,两只手环住他脖颈,踮脚咬他下巴,又被他掐着腰提起来贴到唇上。 手机从手里掉下去?,“哐当”一声砸到地上。 叶蓁一惊,下意识想低头?看,又被秦既南掰回来。 他勾着她?接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缠绵,心?跳和体温像是要把她?融化。 她?头?昏脑涨,无意间触到他目光,深不见底的暗色。 “叶蓁。”他低哑着嗓子?,气息微黯,“跟她?们说,你?不回去?了。” 第44章 叶蓁被亲得有点缺氧, 眼?前是男生漆黑幽深的眉眼,身后是冰凉的?墙面,她被提着腰贴在他身上, 一个让人惴惴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脑海里卷过风暴, 叶蓁长发散落,双手还搂着秦既南的脖颈, 盯着他说:“好啊。” 她不肯示弱, 针锋对峙,短短几秒,再度拥吻。 秦既南力道有点狠地亲她,把她双手?按过头顶, 叶蓁指尖蜷缩,眼?尾泛红, 他发梢的水滴到她锁骨里, 冰凉的?,令人肩膀发颤的?。 她被摁到床上,柔软深陷的?床品,他撑起身, 垂眼?看她, 眸色让人呼吸发紧。 第66节 她轻轻喘气, 心脏快要?跳出来, 望着他说:“秦既南,你弄疼我了。” 是手?腕, 是嘴唇,他带着情绪地咬, 让她有点儿疼。 秦既南垂眼?盯她,指腹按她微肿的?唇, 声音像蒙上一层雾:“你也知道?疼吗?” 叶蓁睫毛颤了下,低声:“你别这样。” 她仰头主动来亲他,搂上他脖子,黑发顺着肩背垂出一道?漂亮的?弧度,唇碰到,温柔了点儿,他扣着她后脑勺,吻得她恍惚。 秦既南放轻了力道?,他身上还是很热,把她带得也像烧起来,叶蓁下意识攥住他衣服,入手?一层潮湿。 她忽然顿住,偏了下头,他的?吻落空。 叶蓁想起来:“等?…等?一下,你还没…还没吹头发。”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时候还能想起来,秦既南抵着她额头,像是被气得有点想笑:“叶蓁,你故意的?吗?” 叶蓁摇摇头,手?指挡在他胸前微蜷:“会着凉的?。” 沉沉热度和阴影笼在身上,她说这话时声音都有点颤,秦既南盯了她一会儿,她扯扯他的?衣袖,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说:“好。” 叶蓁一颗心回到肚里,然而下一秒,身体又凌空,秦既南重新?抱起她,往浴室走。 她微惊,环住他腰,浴室内热气未散,她被放在深灰色的?洗手?台面,身后镜子上氤着朦胧的?雾气,模糊不清。 秦既南抽出吹风机,打开按键,把手?柄塞到她手?里。 叶蓁接住,不知道?什么意思,随后他贴她耳朵低语:“宝宝,你帮我。” 暗昧不清的?含义。 低磁声音剐蹭过耳膜,叶蓁握着吹风机的?手?微抖。 秦既南在轰隆隆的?热风里,亲她的?睫毛,鼻尖,耳廓,圈在她背后的?手?,隔衣捻开扣子。 叶蓁差点没拿稳吹风机,手?指发软,碰过他的?脸颊,耳朵,头发。 心悸感泛上心头,他的?热息落到颈侧的?时候,她揪他的?衣服:“秦既南……” “嗯?” “可以?…了吗?”她已经无力再握住吹风机。 他吻她耳廓,声音像从很遥远的?地方被风送到她身边:“你做主。” 吹风机从她手?里掉下,像手?机一样,砸到洗手?台里。 秦既南手?穿过她的?膝盖,把人抱在怀里,紧张和对未知的?不确定侵袭了她整个人,她缩在他怀里,仰头和他接吻,热意灼心。 后背碰到被子,叶蓁心快要?跳到嗓子眼?,她轻咽口水,眼?睫湿漉漉的?,秦既南低头,用手?贴她粉白的?脸颊,少女整个人都好像泛着艳光,天?真又纯情,勾人得要?命。 “会疼吗?”她轻勾他的?手?指,睫毛不自然地眨了下。 秦既南顿了下,怀里人眸中全?是依赖和紧张,好像很害怕,又好像有点局促,勾着他的?小指,轻轻发颤。 他反扣,和她十指交叉,连日来的?闷气好像在顷刻间消散。 他低下身亲她的?眼?睛:“很怕吗?”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那?我去洗澡。”他还是对她心软,拉下她衣角。 叶蓁手?指紧张得发白,吞咽口水,听到这话,主动搂上他脖子,小小声:“秦既南,我想试试。” 对未知,她是有点害怕,但因为是他,所以?并没有那?么担心。 他们会生气,会吵架,会冷战,会用言语激怒对方,可也像她对小姨说的?那?样,她知道?秦既南喜欢她,好喜欢好喜欢。 她也是。 人生潮起潮落,仰慕永恒。 秦既南定定地看着叶蓁,眉眼?深邃墨黑,她被看得想盖住自己?眼?的?时候,热烈的?吻落了下来。 房间内的?灯随之变暗,她的?感官被占据,并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做,秦既南总是说她单纯,她于这些的?确是一窍不通,所有的?第?一次的?体验,都是他带给她的?。 更陌生的?,新?奇的?,让人头脑发懵的?。 轻轻咬着唇,眼?尾泛红,入目是男生的?肩,线条干净利落,秦既然穿衣服时并不大容易看出身材,脱了衣服就看得出分明的?肌理。 叶蓁下意识用手?去挡眼?,秦既南却故意拉下她的?手?,让她看着自己?。 她在宿舍里洗过澡,现在却出了一身的?汗,他也是,低头亲她,亲她冷白伶仃的?锁骨,亲她心跳颤抖的?位置。 呼吸难畅,好像发烧的?并不是秦既南,而是她。 她攥紧他的?手?,指甲深深嵌入指腹,秀致的?眉头蹙起,他哄她,温柔低哑的?嗓音在她耳边说话,声息沉热。 叶蓁能感受到,秦既南很照顾她,很温柔,但动作还是有些控制不住,扣着她的?手?,十指深陷,压进枕边。 她眼?里沁出点泪,没法冷静,理智都被抛却在大脑之外,肩膀止不住地蜷缩。 新?雪一般纯净的?艳,惹人理智破碎。 秦既南抱起她,吻她眼?睫上的?泪水,把手?递过来,她咬着他手?腕啜泣,呜咽着喊他的?名字。 少女失力,声音低低软软的?,不似平时,不似几小时前在车里,指着他的?鼻子骂。 她骨子里倔强,惹他生气时是真生气,可她一垂眼?,他就心软。 秦既南觉得自己?大概是没救了。 他额头抵着叶蓁深陷的?颈窝,汗滴到她身上,光线明明暗暗,把她弄乱。 他真是坏透了,她哭,他温柔地吻掉她的?泪水,却对其他的?置若罔闻。 窗帘拉着,看不清天?色几何。 一开始,叶蓁的?手?机还有信息和来电声,都被尽数忽视掉,后来,她的?手?机也安静了。 全?世?界好像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她累到失语,嗓子都哑了,无力地躺在秦既南怀里,连掀眼?皮瞪他都多余。 秦既南手?腕上被咬出深深一圈牙印,他没管,反而去揉她通红的?眼?角:“宝宝,给你洗澡好不好?” 她身上一层汗,理也不理他。 秦既南捞过一张毯子,抱她去浴室。 叶蓁全?程困意沉沉,歪在秦既南怀里,她衣服早不能穿,身上套了件他的?圆领卫衣,长度盖过大腿。 秦既南这辈子都没有过这么耐心的?时刻,给她吹一头及腰长发,他第?一次知道?女孩子的?头发这么难吹,要?吹这么久,暖呼呼的?热风让怀里昏昏沉沉的?姑娘直接睡了过去。 卫衣是黑色的?,穿在她身上过分宽大,领口松松散散,雪白皮肤上布着星星点点的?痕迹。 他指腹轻轻碰了下其中一道?有些深的?痕迹。 啧,估计挺难消。 她醒来必然又要?闹脾气。 套房里不止一间卧室,头发吹到全?干,秦既南把人抱到另一张床上,关上卧室门,他走到阳台懒懒散散地点起一支烟,给luna打电话。 深夜,luna接到电话,张口就骂:“秦既南你没事吧,大半夜给人打什么电话?” 秦既南笑了下,好脾气问:“睡了吗?” luna轻咳一声:“没睡,怎么了?” 她做服装设计的?,打十几岁起作息就是夜猫子,白天?不睡晚上也不睡,快猝死了才昏睡个几天?几夜。 秦既南温声说:“靳玥姐,想麻烦你件事。” luna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秦既南,你给我好好说话,喊什么姐,跟你们说过一万遍不许喊我姐。” “好。”秦既南夹着烟的?指骨点了下栏杆,“你店里现在还有人吗,我想去买条围巾,或者?丝巾。” “你大半夜给我打电话就为这?” 他“嗯”了一声。 luna目瞪口呆:“秦既南,你是不是有病,想买围巾明天?白天?不行吗?” “所以?你店里没人了?” “废话,谁家好人服装店开到半夜十二点。” 秦既南微微思索:“你在哪,我去找你拿钥匙。” luna觉得荒诞:“不是,阿既,你为什么非得现在要?围巾,我明天?上午十点开门,你到时候过来拿不行吗?” “不行,我女朋友明天?早晨要?上课。” 电话那?头瞬间噤声。 片刻,luna语气诡异:“你真是个人啊……” “这样吧,”她想了想,“看在蓁蓁的?面子上,我送她一条丝巾,前几天?我刚从英国买回来的?,包装都没拆,国内没有的?款式,人小姑娘被你祸害成?什么样儿了……” 秦既南笑笑:“多谢,我按原价十倍赔你,加来回机票费。” luna愉快扬眉:“那?就却之不恭了,你把地址发我,我叫个闪送现在送过去。” 挂掉电话,秦既南微信把地址发给了luna,回到卧室,少女侧躺睡着,呼吸沉沉,两?只手?搭在枕边。 他伸手?拨她凌乱的?长发。 她皱了皱鼻子,没醒。 他垂眼?笑,很想把她弄醒,但又有点儿不舍得,最后只是低头亲了亲她睫毛。 叶蓁这一觉睡得有点沉,一开始有点晕,后面像被人抱在怀里,闷闷的?热,她不适地翻身,习惯性蜷成?一团睡觉,那?人便从背后搂她。 她太困了,索性放弃挣扎,把胳膊伸到被子外透气。 不知道?睡了多久,被吵醒是一串刺耳又熟悉的?闹铃,叶蓁被强制唤醒,根本睁不开眼?皮,她皱着眉把脸埋进枕头里,身边人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随后一松,他下去找到她的?手?机,关掉了扰人的?闹铃。 叶蓁松了一口气,准备继续睡时,有人过来抱她,捏她鼻尖:“蓁蓁,起床吗?” 她闭着眼?,没睡醒,鼻音倦倦:“困……” 秦既南笑,他身上还是有点热,碰碰她的?脸:“那?我帮你请假?” 叶蓁稍微清醒了点儿,她勉强睁开眼?睛,揉揉眼?睛,有些茫然地盯着眼?前的?昏暗。 第67节 窗帘遮光效果太好了,房间里像静谧的?黑夜一样,床头灯带静静映着淡黄的?睡眠灯。 很多凌乱的?片段在脑海里闪过。 叶蓁扭头看向靠在床边的?人,他挑眉看她,她顿了顿,哑着嗓子挤出几个字:“秦既南,你混蛋。” 秦既南把人抱起来,额头抵着她肩低笑:“好,我混蛋,还疼吗宝宝。” 叶蓁做不到脸不红心不跳地跟他聊,推他,偏他还慢条斯理地说:“昨晚你睡着时给你涂了点药,你今天?是不是只有早八这一节课,要?不然别去了。” “你别说话了。”她有点崩溃地去捂他的?嘴。 秦既南的?热息洒在她的?手?上,他眼?里带着笑意,按开手?机,把时间亮在她眼?前。 七点三十分。 她实在起不来去上这一节课。 手?机里有一串的?信息,叶蓁找到梁从音的?微信,请她上课时帮忙请个假。 秦既南伸手?开了灯,防止她在昏暗的?地方看手?机看坏眼?睛。 叶蓁瞥了他一眼?,依次回过去信息,跟程锦解释时,程锦直接发了个我都懂的?表情包:【姐妹,不用解释。】 秦既南在她身后闷闷笑出声。 她关掉屏幕,脸皮薄:“不许看。” “好,我不看。”他纵容地吻了吻她的?耳廓,“饿不饿,吃饭还是再睡会儿?” “你退烧了吗?”她突然想起来,在他怀里转身,手?背贴他的?额头。 他的?皮肤还是有点儿烫。 叶蓁清醒,掀开被子想下去找体温计,又被拉着手?臂带回去,他隔衣圈着她的?腰:“等?会儿。” 她愣了下,感觉到什么,脸颊发烫:“秦既南,你放开我……” “你招我的?。” “我没有。” 他视线看向她身上潦草的?卫衣,领口晃荡着曲线,胳膊藏在袖子里,又白又直的?腿露在外面。 “好软。”他低头亲她的?唇,“宝宝,你怎么哪儿都这么软。” 叶蓁攥着他衣服上的?肩线,想捂住耳朵和眼?睛,偏偏无处可逃,又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起床。 洗手?台镜子里,叶蓁歪头,一眼?就看见了脖子上的?痕迹,她抿抿唇,想着幸好请假了。 否则她毛衣并不是高领,根本遮不住这些令人浮想联翩的?红印。 洗漱完出去,门口刚好有服务生敲门送来洗好烘干的?衣服。 她昨天?穿的?毛衣和牛仔裤,在被弄乱之后,此?刻又变得干净整洁。 叶蓁抱着衣服进浴室换,弯腰套裤子时,忽然想起秦既南昨晚在她耳边压着声息,问她下次能不能穿裙子。 …… 她又用凉水洗了个脸降温。 推开门,秦既南也换好一身衣服,一如既往质感和剪裁都很好的?连帽卫衣,黑发白肤,清朗飞扬的?少年气。 他靠在门边,问她想吃什么? 叶蓁瞥了他一眼?,走到岛台上从昨晚的?药袋子里找出体温计,递过去,微抬下巴。 秦既南轻挑眉,接过来。 她又接了热水冲一袋清热颗粒。 “饭前喝的?。”叶蓁指尖点点铝板的?胶囊,“这个消炎药饭后吃。” 秦既南偏头看她,眼?底浮着笑意。 叶蓁捏着鼻子把杯子塞到他手?里。 苦到泛呕的?药,她闻都不想闻,在秦既南喝药的?时候,叶蓁想离他远些,防止这人坏心眼?亲她。 谁知她动作没有他快,他扣着她手?腕,半拦住她,眼?也不眨地喝完,低头凑到她唇边。 叶蓁面色微变,食指抵住秦既南的?唇,他启唇轻咬她指尖,另一只手?变戏法般冒出来一颗牛奶糖,剥掉糖纸塞到她嘴里。 甜味迅速融化在唇齿间,叶蓁愣了下,秦既南摇头叹气,无不遗憾地说:“你把我想成?什么人,这么防备我?” 她含着糖果,模糊不清:“谁让你不做好事。” 他捏她脸:“昨晚可是我们一起做的?坏事。” “秦既南。”她绷着脸。 秦既南揉着她指尖笑了下,他看了一眼?体温计上的?数字,漫不经心地丢到一边,回过头喊她的?名字:“蓁蓁。” “嗯?” “现在我们能好好聊聊了吗?” 第45章 他心平气和的一句话, 反而?让叶蓁愣住。 牛奶糖黏黏地在嘴里化开,她低着头咀嚼,半晌, 冒出一句:“秦既南, 我饿了。” …… 餐厅在六楼,出门前, 叶蓁手里被塞进一个包装盒。 拆开, 里?面是一条品蓝色的丝巾。 她起初没反应过来这是用来做什么的,直到秦既南目光划过她的脖颈,她的脸通然涨红。 “不去了。”她轻轻咬了咬牙,把盒子?丢回他怀里?, 别开脸坐到沙发上看?手机外卖。 她怎么忘了这件事,刚才还庆幸没去上课不用见人来着。 秦既南坐到她旁边, 轻扬唇:“不去也行, 早餐可以送上去,但丝巾你真不试试?还是你打算这几天都不出门见人了?” “你——”她转身,气恼,又说不了什么, 索性闭唇生闷气。 秦既南打电话叫了餐, 而?后解开盒子?, 把她肩掰过来, 丝巾系到她脖颈间。 他用的是很普通的系法,但在她身上还是好看?, 雪白优美的脖颈,将那?方?蓝色都衬得格外浓郁。 指尖勾着丝巾尾部, 秦既南一时不舍得移开目光。 反而?是叶蓁抿抿唇,低头看?一眼, 又掏出手机照了照,头发散下来,加上丝巾,确实遮住了吻痕。 她瞥他,秦既南回神,视线停在她的脸上,突然低头亲她。 她睁大眼睛,手撑着他肩,他扶着她后背退开,又在她唇角上吻了一下。 叶蓁发懵,半晌回过神来:“秦既南,你不是说要跟我好好谈的吗?” “嗯。”秦既南看?她的眼睛,“谈。” 他只是突然被迷了心窍。 门口?刚好有服务生敲门把早餐送来,二人转移到餐桌,早餐种类丰富,中式西式都有。 没看?到早餐时还没觉得,香味飘过来,叶蓁才发觉自己真的饿了。 体力?消耗太?大,从昨晚到现在她都没吃饭,坐到桌前,她先喝了牛奶,然后挑自己爱吃的吃。 她从小吃饭养成的习惯是不说话,细嚼慢咽,酒店厨师的手艺出乎意料得好,到最后,她吃了不少东西。 吃完,秦既南端来一杯水,拉过椅子?坐到她身边,把她圈在方?寸之地。 一副真的要跟她好好聊的架势。 叶蓁起身想走,他扣住她手腕,看?着她的眼睛。 她只好坐下来。 “蓁蓁。”秦既南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冷静,“你真的还不打算好好跟我说说为什么吗?” 他接受她闹脾气,不开心,对?他生气,他喜欢她笑?,也喜欢她闹,但他很想知道,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她生气伤怀。 少女垂睫沉默。 二人就这么对?峙着,玻璃杯中温水渐渐变凉,叶蓁抿抿唇,终于开了口?:“要是我说,你会说实话吗?” “我骗过你吗?” 她抬眸,手指收紧,轻声问?:“你和桑宁有婚约?” 秦既南愣住,他觉得荒唐:“谁告诉你的?” “你不说有没有。” “当然没有。” 秦既南揉额头,又气又好笑?:“我和桑宁还有阿澈爷爷辈是世交,从小一起长大而?已,我和她没有关?系。” 叶蓁“哦”了一声:“原来是青梅竹马。” 话音刚落,她被人揽着腰抱过去,秦既南气得直接在她唇上咬了下:“窦娥都没我冤。照你这么说,我和阿澈还有靳然也是青梅竹马?” 叶蓁睫毛轻颤,她自言自语:“学校里?挺多人都知道,你们……” 秦既南直接捏她脸,堵住她的话:“谣言也能当真吗?” “无风不起浪。” 他真是气笑?了:“叶蓁,你以后去法院当原告的诉讼律师,清白都被你诬成无期。” 她很轻地眨了下眼,也不说话了,在他怀里?看?着他的眼睛。 秦既南刹那?间顿了下,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完了。 “所以,你那?天就是因为这个跟我生气?” 她默认。 第68节 “蓁蓁。”秦既南把她按到肩头,轻声,“我和桑宁真的一点儿?朋友之外的关?系都没有,我们也没有婚约。不要听别人说,听我说好吗。” 叶蓁心里?有点儿?酸,她把脸埋在秦既南肩上,莫名委屈:“秦既南,你再?哄哄我。” 他侧头吻她耳廓,很温柔很温柔:“蓁蓁,你信我。” 她闻着男生身上熟悉好闻的气息,心底防线塌得一塌糊涂。 搂着秦既南的脖子?,她温热的唇碰到他颈侧,能感受到他皮肤下血管的流动。 叶蓁只是轻轻呼吸了几下,瞬间感觉到他皮肤有点热,她长而?翘的睫毛扫过他的脖颈,下一秒被人捏着后颈拉起来。 秦既南眼里?有点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的说完了。”他慢条斯理捻她的头发,“你是不是也该跟我解释一下你师兄送你回宿舍的事。” 她茫然:“谁?” 秦既南不说话,叶蓁怎么都没想起来她哪来的师兄,好半晌,才模糊有点记忆:“你指的不会是林崖吧,上周四晚上?” 秦既南语气平静:“原来他叫林崖。” 他故意学她那?句青梅竹马的口?气,叶蓁一时被噎住,她差点没想起这件事:“我那?天晚上导师开会,路上碰见他,顺路而?已,你怎么知道的?” 他瞥她一眼。 叶蓁顿了下,而?后凑上去:“秦既南,你不会吃醋了吧。” 她突然靠近,皮肤上的香气袭来,秦既南虎口?捏她下巴:“你说呢。” “可我连他联系方?式都没有……” 说着她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变得噤声。 秦既南垂眼看?着她笑?,结束话题:“现在时间还早,你想出去玩还是再?睡会。” 反正她一天没没课了。 叶蓁摇头:“不困了。” 她想起来,从他身上下去,掰了两粒消炎药:“你能不能好好吃药,这个一天三次。” “吃了。”秦既南把她拉回来,低笑?,“原来我们蓁蓁吃苦肉计这一套。” 吃了饭,叶蓁不想睡觉但也不想出去,浑身还是酸酸乏乏的,她没缓过来,就在酒店里?随便找了部电影两个人一起看?。 和他在一起,好像怎么消磨时光,都不觉得浪费。 很想和他待一起。 叶蓁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第一次对?一个人上瘾,仿佛他的皮肤,气息,是她的止渴剂。 她知道这样不好,从一开始就知道。 可她还是控制不了自己。 电影没放完,外面就下了雨。 春雨驱散寒气,窗户玻璃雾气腾腾,酒店里?暖气更热,蒸腾着汗和雾,她本来不热的,后来在电影昏暗的光线里?,仰头和秦既南接吻,被亲出微微的薄汗。 好别扭的姿势,她脖子?酸,于是屈膝跪在沙发上,头发落了他满手。 后来秦既南干脆把她扯到怀里?,扣住手腕,两个人声息都压得很低,心跳几乎震耳。 他说早知道不让她换衣服。 她毛衣从肩头滑落,细嫩的肩,压着浅白色的带子?,和昨晚残留的印痕。 又添新的,叶蓁无力?伏在秦既南肩上,看?到他手腕上错乱的牙印,掩耳盗铃地闭上眼睛。 电影对?白变成背景音,像曾经数次在教室里?上电影课一样的昏暗光线,不同的是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多隐秘多亲密,都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窗帘遮住光和雨,做坏事。 他突然放开她,在她耳边和她聊着身后的电影剧情。 叶蓁迷蒙地睁开眼,又在下一秒睫毛颤抖,听他的话像蒙着一层听不清的水汽。 秦既南身上衣服都很完整,只是被浸湿,干净修长的手,不让她疼,但让她想哭。 她想哭又哭不出来,睫毛坠着泪,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温柔的,低哑的,她很想让他别说了。 “秦……”她抑制不住地喊他的名字。 秦既南吻她的耳廓,他抵着她侧额,额头上也有汗,问?她的感受。 她把唇咬出血丝,只想哭。 电影播放谢幕尾曲,他才把她抱去卧室。 雨一天都没停,叶蓁睡到日落时分,醒来时秦既南拉开窗帘,外面的夜景十分漂亮。顶层望下去,一眼看?到城市天际线。 她无心欣赏,换好了衣服就要他送自己回寝室,再?待下去,她怕这学期平时分就没救了。 “等会儿?。”秦既南拎了个袋子?给她,“穿这件。” 是一件高领毛衣,她喜欢的颜色,质地柔软,穿上去,就不用再?围丝巾。 叶蓁接过来,幽幽地说了一句:“你想得挺周到。” 秦既南勾唇笑?出了声。 收拾完他们离开酒店去吃晚饭,一家?菜式挺新颖的融合餐厅,一起吃饭的还有靳然luna和沈如澈。 都是秦既南关?系很近的几个朋友,叶蓁也都认识,她已经和luna见过几次,这次是第一回正儿?八经的聊天。 不知为何,叶蓁总觉得luna看?她的眼神过分热情了。 丝巾没戴,就叠起来,放在了风衣口?袋里?,她坐下时把脱下的风衣搭在椅背上,丝巾滑出一角,luna看?到,眼尾上扬,夸道:“好漂亮的颜色。” 叶蓁以为她礼貌性夸赞,就报以一笑?。 她待人不是特别热情,luna也不是交浅言深的人,两个人还蛮聊得来。 结束时,加了联系方?式。 一顿饭很轻松,吃完,秦既南送她回学校,下车前,叶蓁不忘提醒他:“你回去要记得量体温,跟我说一声多少度,还有药,别忘记吃。” 秦既南胳膊撑在方?向盘上,一勾唇:“这么放心不下,不如跟我回酒店。” 叶蓁立刻解开安全带下车,关?车门前还不忘丢下一句:“才不管你。” 秦既南靠着座椅背笑?,按下窗户远远跟她说晚安。 一场春雨冲刷去凛冬寒气,两天之后雨停了,天空放晴,暖融融的春意。 秦既南发烧比她好得快,他同时修两门专业,课程也比她忙,但总能抽出时间带她去很多有趣的餐厅吃饭,她喜欢的就多去几次。 吃来吃去,叶蓁还是最喜欢云浮记的口?味。 也不单单只有他们两人,经常也会和他的朋友一起,叶蓁逐渐和他的很多朋友从脸熟到认识,这才知道,他们早对?她好奇。 没有人敢轻视她,秦既南宠她宠得明明白白,社交圈完全对?她开放,她说困了,他就扔下一众人送她回去。 他从来不说让她忍让任何人,好像有他在,她多任性都没关?系。 连程锦都有点儿?惊讶:“上次还以为你们要闹崩分手了,没想到感情比以前更好了。” 叶蓁弯腰穿靴子?,她听到这话有些失神,随后抬头对?程锦笑?笑?。 她愿意掩耳盗铃,哪怕只有片刻。 穿好鞋,叶蓁准备出门,程锦瞥到她脖子?上闪着细光的项链,视线立刻定格:“蓁蓁,你戴的项链是秦既南送的吗?” “对?。”叶蓁仰头找学生卡,没回身,“他好像挺喜欢这条项链的。” 秦既南送过她很多东西,她没有耳洞,除了耳环之外,手镯项链各种小饰品不要钱一样往她面前送,她其?实一直没有戴这些东西的习惯,但偶尔想起来,会在见他之前戴上。 她想让他开心。 终于找到学生卡,叶蓁塞进包里?,转身看?到程锦有些复杂的神情:“你怎么了阿锦?” 程锦走上来拎她的项链,恨铁不成钢道:“你知道这条项链有多难得吗,是特劳夫今春唯一一套设计作品里?的,上个月才公开,现在就在你脖子?上了。” “哦,你可能不知道特劳夫是谁,国?际上一个很有名的设计师,他每年只有春冬两季会出一套珠宝设计,要么拍卖,要么是高价被人定走。” 叶蓁听得云里?雾里?,但懂了大概意思,她顿住。 其?实知道秦既南送出手的东西大概价值不菲,但她也没想到能如此珍贵。 他当时给她这条项链时,只是随手掏出的丝绒布袋,帮她戴上说好看?。 的确还有看?起来是同系列的耳坠和发饰,但发饰太?扎眼,被她收起来了。 程锦捂着心口?痛心:“姑奶奶,你居然就把它丢盒子?里?,你,你真的是,秦既南,我也是没想到他居然能恋爱脑到这个地步。” 叶蓁眉心微动,弯腰从抽屉里?翻出当时原装的小盒子?,把发夹和耳坠都装进来,项链也摘了下来。 下楼见到秦既南,她直接把盒子?拍他怀里?,面色不大高兴:“多少钱买的?” 他靠着车倾身:“怎么突然问?这个?” 她瞪他一眼,他于是张口?就说:“忘了,好像几千?” …… 叶蓁面无表情:“你骗鬼呢。” “哪有你这么这么好看?的鬼。”秦既南挑起笑?转到她身后重新把项链戴上,而?后低头凝视几秒,视线从项链移到她脸上。 有人戴珠宝,长相?和气质普通压不住,就会喧宾夺主?,物秀于人。他的蓁蓁则能做到让人完全忽略首饰的存在。 叶蓁深吸一口?气:“秦既南,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不贵重。”秦既南漫不经心地碰了下她的项链,随后低头说,“你不要,我就送别的女生了。” 叶蓁冷笑?一声:“好啊,要不要我现在上去把其?他的也拿下来,省得秦少不够送。” “别别别,开玩笑?。”他抱她抵着她肩笑?,知道她吃软不吃硬,放软口?气哄,“想看?你戴我送的东西。” 最后叶蓁还是没还回去,秦既南铁了心不收,说她要是不喜欢,或扔或送人,随她处置,反正已经是她的东西。 僵持许久,最后是她败下阵来,她没他豁得出去,不会糟蹋他的心意。 那?天是luna的生日,挺多人一起聚会吃饭,祝luna生日快乐,叶蓁也准备了一份礼物。luna惊喜地拆开,直接给了她一个拥抱:“谢谢蓁蓁。” 他们这圈人出身优渥,情商和教养极佳,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会把情绪价值给足。 第69节 相?处久了,渐渐地,叶蓁也学会对?人不那?么冷淡。 其?实她长这么漂亮,温声说话,几乎没人会不生出好感。 那?天聚会吃完蛋糕,大家?一起玩了个桌游,好人阵营有梅林派西维尔和忠臣,其?中梅林是最核心的角色。 坏人阵营有很多角色,规则复杂,叶蓁稀里?糊涂地玩了一局都没太?明白,第二局才稍微摸出点门道,前两局好人都惨败,第三局她抽到梅林的角色卡,最后竟然奇迹般的赢了。 众人翻牌开始热闹地复盘讨论刚才的游戏战术,叶蓁偏头,好奇地问?身旁的秦既南:“你是什么身份?” 他手肘搭在沙发上,挑眉笑?了:“你猜。” “莫德雷德对?不对??”她作为梅林,初始能知道所有坏人是谁,除了莫德雷德。 秦既南啧了声,长指捏着卡牌在她眼前翻转,贴耳含笑?:“亲爱的梅林小姐,我可是你唯一的忠臣。” 第46章 那一年整个春天天气都很好, 好得让人轻易陷入热恋和放纵。除了课业之外的时间,叶蓁几乎都和秦既南在一起。 他陪她一起泡图书馆,她?和他一起通宵等日出, 跑车开在郊区空旷盘旋的公?路边, 迎着天际线和晨风,满目都是畅快与自由。 在辽阔的昏色里, 秦既南扣住她的手腕和她?接吻, 叶蓁后腰抵着皮质方向盘,柔韧而?纤细。 耳边是男生毫不掩饰的声息,他捋她?的头发,让她?回头看此?刻的蓝调时分。 太阳在地平线六度以下, 天空呈现一片静谧的暗蓝,叶蓁只扭头看了一眼, 又回过头吻上秦既南的唇。 他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 混着座椅上隐约的皮革气,让她?有点?儿恍惚,唇碰到他突出的喉结,她?很本能地仰头, 轻轻舐咬。 秦既南陡然?捏住她?后颈, 像捏小猫一样, 低头, 眼里冒着危险的神色。 叶蓁搂着他的脖子,不?断撩拨, 还故意好奇地问:“我看网上说?,男生的喉结都特别敏感, 原来是真的啊。” 他掐着她?的腰,咬她?耳朵:“你在网上还看到什么了?” 她?眨眨眼:“没有了……唔……” 很多话都说?不?完, 最后化为断断续续的低吟和喘息,消散在北城春日的暖风里。 端午的时候,孟颜放了三天假,她?早已经转正,拥有合法的假期,在端午那天和小姨一起回北城,一家人一起吃饭。 小姨还带了小姨夫过来,婚后半年,夫妻俩看起来感情很好,来时手挽着手。 餐厅里,男人细心地拉开椅子,让小姨坐下,还让人把小姨面前的饮品换成了热饮。 小姨脸上的笑容也比结婚那天要真切许多,低眉垂眼间,别样温柔。 孟颜小声跟叶蓁说?悄悄话:“小姨怀孕了。” 叶蓁瞬间瞪大眼睛。 “嘘——”孟颜及时捂住她?嘴,“还不?满一个月,她?不?想声张的,想等过了三个月再说?。” 叶蓁还是难掩惊讶,单身这么多年的小姨,居然?在短短一年里飞速结婚生子。 不?过看起来男人对她?很好,也许这就?是小姨选择他的原因。 席间几个大人再度聊起叶蓁的学业,说?以她?的成绩,保研本校一定没问题。 孟书华淡淡说?有问题就?考。 叶蓁听得笑容微敛,起身离开包厢去卫生间,洗完手,手机震动,她?掏出来看,是秦既南的消息。 他和她?说?端午快乐,问她?在家做什么? 叶蓁弯唇回他的信息,他又发来照片,两个人不?免就?多聊了几句。 “蓁蓁!”孟颜突然?从身后冒出来,一拍她?的肩膀,“跟谁聊天呢,笑得这么开心。” 叶蓁被吓到,猝不?及防按灭手机,转身藏到身后,摇头:“没有。” “还想骗我?”孟颜扬眉拧她?鼻子,“小丫头,老实交代,是不?是谈恋爱了?” 被人戳中,叶蓁抿抿唇,藏不?住心事。 “真谈了?”孟颜凑近,摸着下巴,“让表姐猜猜,是不?是那个叫秦既南的。” 叶蓁没想过瞒她?,对她?猜中也不?意外,索性?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孟颜说?,“去年那会儿我就?觉得你们不?对劲,那时候你们在一起了吗?” 叶蓁又点?了点?头。 “好啊你,连我都能瞒这么久。”孟颜气笑了,“藏得挺好啊你,快跟我好好说?说?。” “没想瞒你。”走?到外面,叶蓁停步,拉住孟颜,“表姐,你能不?要和我妈说?吗?” “我当然?不?会和姑姑说?了。”孟颜捏她?脸,“傻丫头,我是那么不?知道分寸的人吗?” “谢谢表姐。” 孟颜看着她?,眼神有点?感慨:“蓁蓁,我觉得你现在看起来比以前开心很多。如果是因为那个秦既南,那我真该好好谢谢他。” 叶蓁愣了下。 孟颜张开手臂给?她?一个拥抱:“作为我唯一的妹妹,无论如何,表姐都希望你开心。” 那天端午节吃完饭,叶蓁和妈妈一起回家,夜里她?起来上厕所时,看到书房的门透出微光,走?过去推开,妈妈又在里面靠着椅子睡着了。 她?面前放着爸爸的遗像,和爸爸最爱的酒。 叶蓁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拿毯子给?她?盖上,而?后悄然?关门。 假期结束,回到学校,年级群里发了学年体测通知,叶蓁的班级安排在周六上午,消息一出来,程锦就?在寝室崩溃了好几天。 她?体育一向不?好,从小娇滴滴长大的大小姐,每次在跑道上半死不?活最后只能勉强拿个及格分。 叶蓁和梁从音跟她?不?是一个专业,两个人都对她?爱莫能助,没法在她?体测当天拉着她?一起跑。 周六上午是阴天,叶蓁换了运动鞋,白t恤灰色运动裤,她?难得扎起高马尾,整张小脸露出来,头骨饱满圆润,得天独厚让人艳羡不?来的美貌。 梁从音和她?一起去,被惊艳到:“蓁蓁,我觉得你高马尾更好看诶。” 其实梁从音扎高马尾也是,平时上课匆忙大家都披发和低马尾惯了,骤然?都会觉得新奇。 叶蓁弯弯唇:“你也是。” 二人一起到操场,大学生体测一共有不?少项目,以班级为单位,先去量肺活量,再测体前屈和跳远等小项目,最后等到大家身体差不?多都活动开了,才上跑道跑八百。 叶蓁跑八百,只能算勉强,并不?是特别轻松的那一类,她?深呼吸一口气,难免紧张。 哨声一响,跑道上都是人。 本来是阴天,气压有点?低,跑到一半,有风吹散云层,太阳冒出来,快至中午的金光有些刺眼,偏偏不?少人的方向都迎着光。 叶蓁抬手擦汗,呼出一口气,不?由得皱眉眯眼。 快过转弯时,忽然?有人和她?撞上,她?没看清男女?,那人撞了她?一下之后,直接倒了下来,压得她?一起摔倒在跑道上。 “嘶——”脚踝处传来剧烈疼痛,胳膊也擦破皮,叶蓁脸色白了一下,没顾上自己,先喊旁边的老师来扶把她?撞倒的男生。 他好像是低血糖晕倒的。 志愿者们手忙脚乱地那人抬走?,有人来扶她?,她?这才发现自己根本站不?起来,脚腕处钻心得痛。 梁从音刚跑完八百,从终点?过来,满脸担心:“蓁蓁,你还好吗,怎么会摔倒。” 叶蓁摇摇头,按着自己的小腿,唇色隐隐发白。 周围的人根本不?敢动她?,有人过去叫校医,梁从音皱着眉,直接给?秦既南打了电话。 秦既南到的时候,叶蓁已经被人扶去阴凉处,校医看过,说?不?确定有没有骨折,让她?去医院拍片检查有没有骨折。 她?低着头,冰袋按在脚腕处,皮肤太嫩了,胳膊上错落着擦伤。 视线里忽然?出现阴影,叶蓁还没来得及抬眸,来人就?在她?身前半蹲下,骨节明晰的手按在她?手上,深吸一口气:“疼吗?” 她?想说?不?疼的,但一抬头看到秦既南,瞬间涌上鼻酸。 少女?皱着鼻子,可怜巴巴但忍着的模样惹得秦既南心里有点?疼,他手穿过她?膝窝把人小心地抱起来,叶蓁一开始抗拒:“我衣服上有灰。” “脏就?脏了。”秦既南抱着她?小心翼翼往外走?,“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 “别人撞的我。”叶蓁吸吸鼻子。 “我去找他算账。” “别,他也不?是故意的。”她?耷拉着眼,像个脏脏雪媚娘,“那个人低血糖晕倒了,我运气不?好。” 谁让这种事就?被她?撞上了,估计八百米成绩也没了。八百米在总分里占二十分,体测80分是优秀,她?到不?了优秀了。 秦既南开车带她?去最近的医院,挂骨科号,先去拍片子。 片子要等半小时出结果,拍完,先找医生处理了胳膊上的伤口。幸好伤得都不?深,只是破皮。 处理完,秦既南去找骨科医生,叶蓁坐在休息室里等待时,想了想,给?妈妈拨去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十几秒,对方才接,孟书华开口,一惯冷淡的腔调:“什么事?” 叶蓁想说?的话瞬间被顿了一下,她?停几秒,才轻声说?:“妈妈,我刚才体测的时候不?小心被人撞摔倒了吗?” “受伤了吗?” “脚腕扭到了。” “有没有骨折。”孟书华问。 “还不?知道,现在在医院等片子结果,应该没有。” “那你体测完了吗?” 电话里传来这句问话,叶蓁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有,跑八百的时候摔的。” 孟书华语气似乎有些责怪:“你有没有问老师允不?允许重新补测,否则体测成绩会影响你的保研,优秀以下直接取消资格。” 叶蓁直接愣住:“妈。” 孟书华声调冷下来:“你应该想到这些的,再开学大三保研就?开始了。” 她?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耳边响起挂掉电话的“嘟嘟”声。 心头陡然?坠落,叶蓁握着手机,怔怔许久。 第70节 从头到尾,孟书华都没有问过她?一句,她?疼不?疼。 她?疼不?疼,想不?想回家,有没有人来照顾她?。 不?重要,能不?能顺利保研,才最重要。 她?低头,死死握着手机,用力到指骨泛白,一滴眼泪砸到手背上。 真的挺疼的,妈妈,脚腕疼,胳膊也疼。 别人家的孩子磕倒了,都会有妈妈吹吹气关心,她?小时候因为不?听话,被罚跪在书房,跪到膝盖肿了孟书华也不?会来问一句。 秦既南回来时,就?看到叶蓁自己在呆呆出神,眼角通红,闪着让人心疼的泪花。 他喊她?,她?机械地扭头,鼻尖一酸,眼泪顺着就?掉了下来。 他愣了一下,两步走?过去,少女?就?伸手抱住他,把脸埋进他颈窝里。 “怎么了?哪不?舒服,怎么突然?哭。” “秦既南,”她?声音带着哽咽的哭腔,“我疼。” 第47章 从医院离开, 秦既南先带叶蓁回学校宿舍。 她是软组织损伤,不算太严重,但暂时疼得走不了路。梁从音帮叶蓁装了几件日用品送到楼下。 他带她回自己在学校附近的公寓, 从车库一路抱到楼上, 少女从医院开始,就一直沉默, 恹恹的, 眼周仍然泛着一层泪红。 秦既南按指纹开门,走进去把人放沙发上,才来得及看一眼她的脚踝。 有点红,暂时还没肿, 他拆开冰袋敷上去,叶蓁下意?识瑟缩往回?抽腿。 秦既南扣住她小腿, 把她宽松的灰色运动?裤裤腿上推, 按住冰袋:“蓁蓁,别动?。” 她蹙眉咬唇,纤细雪白?的小腿皮肤不自觉微绷。 布料之下的触感又凉又滑,她不再缩, 秦既南就松开了手, 让她自己按着:“渴不渴, 我?去给你倒杯水。” 叶蓁摇摇头, 伸手拽住他,把自己埋到他怀里, 声音还是闷闷的:“不渴。” “还是很?疼吗?” “疼。”她委委屈屈的,“秦既南, 你抱抱我?。” 少女难得一副依赖模样?,秦既南手顺着她的头发, 低头亲了亲她发丝,好笑道:“宝宝,怎么一生病就变娇气包。” 她平时眼尾总是上扬的,冷淡勾人,一不舒服的时候就爱耷拉着眼,像小猫一样?可可怜怜地黏着人。 秦既南想,她这时候提出再荒谬的要求,他都能答应她。 晚餐是云浮记的外送,叶蓁不能出门,她平时爱吃的秦既南都叫人送了过来,又额外下楼一趟,去超市提了一大包的零食回?来。 她这才发现秦既南平时住的这个公寓实在过于简单,甚至称得上冷清,几乎没有什么暖色调,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她脚动?不了,宿舍里是上床下桌,只能暂时住在这里。 胳膊上有几处磕磕巴巴的擦伤,涂了药包着纱布,不能碰水,晚上洗澡时叶蓁只能简单擦拭身体。 一天都兵荒马乱,用热水洗脸时,叶蓁理智渐渐回?笼,放在台面上的手机里有辅导员发来的慰问信息,跟她说她的体测成绩去掉八百米也有75分,如果她想申请重测,他可以帮她向院里申请。 最?后一句,辅导员特意?强调:【保研的综测对体测成绩有要求,要每学年都在优秀之上,我?建议你养好了伤再重测一下。】 叶蓁擦干脸和手看到这条信息,平静回?复:【不了老师,就用这个成绩吧,谢谢您。】 她身上的白?色睡裙款式简单,是她平时在宿舍最?常穿的,叶蓁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秦既南来浴室把她抱出去时,她才发觉这裙子?似乎有点短。 他绕过她的膝盖,裙尾直接被抻到膝盖之上,柔软布料勾勒着少女婀娜的曲线,他掌心温度微灼,掌上是她粉色的膝盖和小腿。 叶蓁后知后觉,被放到床上时,秦既南扣住她手腕低头,很?轻地吮她的唇,和她接吻。 凉气和热意?同时涌来,空调温度开得很?低,身体和气息却?是热的,她细长的手指穿过男生的指缝,动?情地回?应,睁开眼,眸中蒙着一层雾气看着秦既南。 乌发雪颈,她胸前呼吸起伏着,小声说:“轻点,我?脚腕疼。” 秦既南足足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他低身额头抵着她肩笑,笑出了声,侧脸吻她耳廓:“我?还没有混蛋到那个份上,只是亲一下,你好好睡觉。” 叶蓁耳垂几乎要滴血,她推开他背过身,秦既南心情很?好地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晚安。” 说着他起身要走,叶蓁疑惑地坐起来:“你去哪?” 秦既南回?头:“我?去客房睡。” 他把她带回?来,让她睡他房间,然?后自己去客房睡。 叶蓁觉得荒唐,她怀里抱着被子?,愣了两秒后,垂眼说“哦”。 秦既南微顿,转身坐到她身边:“哦是什么意?思?” 叶蓁屈膝,双手交叠搭在膝盖上,慢吞吞道:“是觉得,你还挺正人君子?的。” ? “你夸我?还是骂我?呢?”他似笑非笑地勾起她下巴。 叶蓁抬睫瞥他,而后不吭声。 秦既南捉过她的手,放到他身上向下,低头吻她耳廓,声音喑哑:“宝宝,你让我?怎么跟你一起睡?” 叶蓁被惊到,下意?识想缩回?来,又被他紧紧攥着,她面红耳赤:“你,那你去客房睡吧。” 秦既南却?不肯放过她了,锢着她低头亲了好久,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才放开。 “睡吧。”他摩挲她指节,呼吸湿重,“有事给我?打?电话。” 那几天叶蓁脚踝没好,都住在秦既南公寓里,孟颜打?电话来问,她叫她别担心。 秦既南平时作息并不规律,通宵写论文和项目是常有的事,叶蓁来这里住了一段时间,硬生生把他作息逼规律了。 他舍不得她一个人吃早饭,顶着黑眼圈起来陪她,没课的上午叶蓁在沙发上背单词,秦既南在身边搂着她,困困倦倦地就会睡过去。 一两次之后,秦既南不得不和她一样?早睡早起。 差不多?一周,叶蓁的脚踝恢复,她胳膊上的伤结痂,斑驳交杂不好看,搞得她在夏天穿起长袖。 周五晚上,秦既南有晚课要上,叶蓁自己待得无?聊,就换鞋下楼在公寓附近散步。 沿途有一家花店,她被吸引走进去,挑了几支花让店主用透明袋子?装起来。 想到公寓里没有花瓶,叶蓁又顺手买了只白?花瓶。 用剪刀修掉枝叶,叶蓁随手把花插在花瓶里,放在入户玄关?上,花色温暖,点缀得房间霎时添了几分温暖色彩。 她很?满意?,欣赏一会儿后,拍了张照片发给秦既南。 秦既南晚上是实验课,下课晚,回?到公寓已经十点多?,一开门,几支秀致的花静静地开在手边,细口白?色长花瓶相得益彰,格外优美。 和她发过来的照片一模一样?。 客厅里灯没开,秦既南轻轻地推开主卧门,里面也是昏暗的,只余一盏床头灯,床边掉了一本书,书页随着他开门带来的风翕落。 被子?凸起一小团。 他走过去捡起书,微微扬眉,和手里的东西一起放到床头,低头看到少女侧脸睡着,呼吸明显,紧闭的睫毛微颤。 她耳朵都是红的,秦既南勾唇,用指侧刮她耳下,叶蓁很?快受不了,痒得蜷缩,翻身在他手指上咬了一口。 “小骗子?。”秦既南连人带被子?一起抱。 叶蓁在他怀里笑得肩膀微抖,淡黄灯光中她眼睛很?亮:“你怎么发现的?” “书页还是热的。”他低眸捏她鼻尖,“还吓得都掉地上了。” “没有啊。”叶蓁扭头去看,“我?丢床头柜上的,是自己掉下去的吧……唔……” 她话没说完,被人捏着下巴回?吻。 刚洗过澡,她皮肤发间都是香气,是他浴室里洗浴用品的味道,原本清冽的香气用在她身上,平白?无?故变成暖的。 好神奇,就连被子?都沾染上了少女体香。 秦既南亲她亲得有点上瘾,没太收着力道,指腹在她皮肤上压下指痕,叶蓁呼吸被扰乱,情不自禁地用手搂住男生的脖子?。 她倒在他身上,二人齐齐陷入柔软的被子?里,吻过一圈之后,秦既南向下握住她的脚踝,声音低哑:“还疼吗?” 叶蓁摇摇头。 她用鼻尖蹭蹭他,秦既南气息陡然?变重,他按她的唇,克制着想起来另一件事:“给你带了夜宵,先起来吃。” “闻到了,是甜豆花对不对。”他推开卧室门时叶蓁就闻到豆花的香气了。 “不吃吗?”秦既南低头捏她耳朵。 “吃。”叶蓁搂紧他的腰,“但是想等一会儿。” “嗯?”卧室昏暗,让人说话都不由自主带上低语意?味。 叶蓁仰头,如瀑黑发及腰,她碰碰他的唇,软软的,“想再跟你待一会儿。” 她甚少这么直接表达爱意?,秦既南怔了一瞬,额头贴上少女额头,轻笑:“原来我?在蓁蓁心里比甜豆花重要。” 她和他厮磨,贴得很?近,纤细手指在他掌心打?着圈小声说话:“秦既南,你知道我?今天看书时想什么吗?” “三体吗?”他刚才进来时从地下捡到的。 叶蓁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靠着他肩膀说:“我?在想,如果世?界真的毁灭就好了。” “为什么?”秦既南捻着她柔嫩指尖。 “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她说。 秦既南动?作停住。 他抬睫,四?目相对,昏茫光线里,少女神色不似作假。 她真的这么喜欢他,喜欢得一点儿不比他少。 秦既南收紧掌心,和少女十指紧紧相扣。 “蓁蓁。”他郑重地吻她的额头,情深温柔,“我?们毕业就结婚好不好。” 第71节 - 考试月一晃而过,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当天下午,秦既南直接买了一张飞江远市的机票。 江南烟雨,潮湿闷热,有了上一次的记忆,他轻车熟路地走进古城街上的一家银饰店。 店内正要关?门打?烊,孟怀安戴着眼镜在工作台前敲敲打?打?,忽然?听见店门口有人清清朗朗地喊他:“老人家。” 他回?头,扶扶镜框仔细地打?量了一眼来人,而后慈祥地笑了:“你来的不巧,我?要关?门回?家了。” “您不急。”秦既南三两步走过去,非常自来熟地拎起茶壶倒茶恭敬递上,“看在我?是回?头客的份上,您不妨先接下我?的单,明天再做也成。” 孟怀安慢悠悠地吹着茶面,睨他一眼:“小子?,什么要的这么急。” “戒指。” “什么戒指。” 他轻快地答:“求婚戒指。” 孟怀安眯起了眼,神色打?量:“我?瞧你家里像不缺钱的样?子?,什么样?的珠宝钻石买不到,犯得着来我?这个小店做求婚戒指。” 秦既南摇摇头,半真半假地说:“那不一样?,我?女朋友就中意?您的手艺,我?只想要一对素戒,内圈分别刻上我?们的姓氏就行。” 孟怀安抿一口茶:“只要素戒?” “对。”秦既南及时为他添茶,笑道,“女戒刻秦,男戒刻叶,老先生,辛苦您用心。” 叶蓁最?后一门考试比秦既南晚一天,考完的中午,寝室四?人一起去校外吃了顿火锅庆祝解放。 梁从音和唐雪莹都因为要实习申请了留校,只有程锦一人要回?南城,她喝了点儿酒,嘟嘟囔囔地难过:“你们都在这,就我?自己在南城,你们三个孤立我?,我?再也不要跟你们玩了。” 她跌跌撞撞的,叶蓁扶她都扶不稳,顺口安慰:“我?也要回?家,不是你自己。” “你家也在北城……”程锦瘪嘴。 叶蓁和其他二人相视无?奈地笑,合力把程锦扶回?了宿舍。 回?到寝室,叶蓁歇了一会儿之后,接到舅舅的电话,说快到她宿舍楼下。 舅舅来接她,叶蓁马不停蹄起来收拾行李,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无?非是带一些必用品回?家,其他的放在寝室就好。 她拉着行李箱下楼,舅舅站在车旁边等她,叶蓁小跑过去:“舅舅!” “诶。”孟书远笑着应了,接过行李箱,拨开她眼前碎发,“慢点。” “表姐过来了吗?”叶蓁探头。 “你表姐上班呢,哪能像以前一样?跟着一起来。”孟书远把她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而后说,“不过你妈妈过来了,快上车吧。” 叶蓁的笑容顿时微僵。 孟书华果然?在车里,坐在后排,叶蓁上车规矩坐下,喊了一声妈。 孟书华偏头看她,眼镜折射着比平时还要冷的光。 不知为何,叶蓁心头一沉。 车上三人都没说话,一路开到小区单元楼下,下车时,孟书远摸了摸叶蓁的头,神色似乎有些复杂,最?后,他只是很?轻地叹了一口气,和颜悦色跟她们说上楼吧。 叶蓁跟在孟书华身后,进电梯,按电梯,上楼,孟书华用钥匙打?开门,门在身后合上,孟书华在客厅餐桌坐下,往玻璃杯里倒了一杯水。 叶蓁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指微微用力,低着头想往里走,刚迈开一步,玻璃杯狠狠砸到她面前,碎片和水一起飞溅。 她下意?识转身扭头,害怕玻璃片溅到自己眼睛。 屋内气压低得像要让人喘不过气。 孟书华冷冷看她:“去书房跪下。” 叶蓁张了张嘴,惊魂未定地喘着气,闻言抬头,在触及到孟书华的目光后,她松开手,依言走进书房,在爸爸遗像面前跪下。 书房背阴,落日半分都照不进来,沉暗冰冷。 孟书华走到她背后:“告诉我?,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句话,彻底杂碎了叶蓁的所?有幻想,她嘴唇颤抖:“妈。” “原来你还记得我?这个妈。”孟书华语气平冷,“我?养的好女儿,你抬头,看看你爸,他每天都在看着你,你恐怕早就忘了他是怎么死的了吧。” “妈……” “不要喊我?妈。”孟书华长长的影子?落在她身旁,“现在打?电话,和他断了。” “妈!”叶蓁猛地扭头,眼眶通红。 孟书华低头看她,一字一句:“现在,打?电话,分手。” “我?不要……”她嘴唇颤抖到发白?,拼命摇头,“妈,不关?秦既南的事,是他二叔,爸爸的事是他二叔做的,和他无?关?,和他无?关?的……” “啪!” 一记耳光甩到叶蓁脸上,她脸上登时起了红印。 孟书华的手和声音都在发颤:“闭嘴!我?不想从你嘴里听到一个秦字。” 脸上是火辣辣的痛,叶蓁低头,眼泪一颗颗砸在地上。 “叶蓁,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孟书华重重地喘着气,她死死地扶着桌角,“那是你亲生父亲,你今天告诉我?,你要和害死他的杀人凶手在一起。” “他不是……” “你闭嘴!”孟书华拎起她的衣服,手指颤颤巍巍指向架上的遗像,“你爸爸当年,不过是一个律师,不过是接了一个案子?不肯撤诉,秦家的人为了他们的集团名誉,不惜找人开车撞你爸爸,你今天在这里告诉我?,你要和姓秦的在一起。” 叶蓁摇着头,满脸都是眼泪。 “我?给你两个选择。”孟书华眼眶里布满血丝,不留一丝余地,“要么,你和姓秦的断了。要么,你和我?断绝母女关?系。” “你自己选吧。” 平地惊雷般的话语砸下,叶蓁猛然?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孟书华。 “妈……” 孟书华撑着桌角慢慢站直身,面容隐匿在阴影中:“你就在这儿跪着,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出来。” 书房门“砰”地一声被砸上,窗外透进沉沉暮色,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压得人喘不过气。 叶蓁在书房从天黑跪到了天亮。 她仰头,在黑暗中看爸爸的遗像,爸爸沉默着,她也沉默着,看着看着,原本已经干涸的眼眶又流出泪来。 从小到大,她有许多?不明白?的事,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不对她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像别的小朋友一样?开心,不明白?为什么无?论她做到多?好,都得不到妈妈的一句表扬。 她喜欢吃甜,妈妈说爸爸喜欢吃苦瓜;她喜欢数学,妈妈说爸爸高中学文科;她想学金融,妈妈说爸爸学的是法?。 她喜欢什么不重要,要和爸爸一模一样?才重要。 十一月七日,是爸爸的忌日,也是她的生日。 孟书华从来只记得前者。 她从来没有和妈妈一起过过生日。 叶蓁像被抽走灵魂,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夜色变深,天光又慢慢变亮,她好冷,膝盖麻木到像没有知觉,骨头缝中渗着空荡荡的寒。 太阳照进书房,她机械地抬了一下手,遮住刺眼阳光。 而后,扶着桌子?慢慢起身,过程中,差点踉跄摔倒。 推开书房的门,孟书华坐在客厅里。 叶蓁不知道她是不是坐了一夜。 不过都不重要了。 母女俩对视,死寂一般的平静。 叶蓁轻声开口,嗓音嘶哑:“妈妈,我?只想问您一个问题。” “在您眼里,我?究竟是您的女儿,还是爸爸的遗物?” 第48章 秦既南从江远市回到北城是夜里, 两枚打得简单朴素的银戒被他贴身装着,他在卧室对?着灯看,内圈分?别刻着小小的“叶”“秦”两字。 他不自觉扬唇, 夜里翻来覆去一夜未睡, 第二天一早,去老?宅找奶奶。 许仪华年纪大, 起得早, 秦既南穿过院子进来时,她正在吃早饭,听到声音不免惊讶,笑得眼角皱纹密密:“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阿既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奶奶。”秦既南撩开帘子,神色开朗, “您吃早饭呢。” “你吃了吗?” 他摇摇头。 “给他端一份早饭上来。”许仪华吩咐佣人, 随即拍拍秦既南的手,“这么早过?来,看你这样子,是有什么开心事吗?” 秦既南坦然点头, 掏出盒子打开, 把两枚银戒递到奶奶面前, “您看这对?戒指怎么样?” 许仪华放下筷子, 戴上自己的老?花镜,仔细捏起来瞧了瞧:“银子透亮, 戒指圆润,我瞧着手艺不错。” “那您觉得我用?来求婚怎么样?” “胡说!”许仪华一拐杖打到他身上, 嗔怪,“大清早来吓奶奶是不是, 你跟谁求婚。” “您未来孙媳妇啊。”秦既南眉眼带笑。 他口吻认真,许仪华又轻轻打了他一下,“阿既,奶奶一把年纪,你少编故事来吓奶奶。” “没有,我是认真的。”秦既南说,“您未来孙媳妇实在太招人喜欢了,改天我带她来见您一面,您不可能不喜欢她。” 许仪华听他说得有鼻子有眼,不由得半信半疑:“你真不是骗奶奶的,哪家?姑娘,奶奶认识吗?” “您不认识,但您一定?会喜欢她。”他信誓旦旦。 许仪华被逗笑:“好,我们阿既喜欢的,奶奶一定?喜欢。成妈,去把我红木柜第三个抽屉里的盒子拿过?来。” 成妈应声去了,没过?一会儿,捧着一个红木方盒过?来。 许仪华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只羊脂玉手镯,色泽莹润漂亮,一眼便知价值不菲。 第72节 她把手镯交给秦既南,责怪般道:“你只拿个银戒指,岂不是过?于寒酸。这手镯是我年轻时候你爷爷送我的,成色不错,现在恐怕很?少见,就当是我送给那姑娘的见面礼了。” 秦既南接过?来:“奶奶,您答应我了。” “我有什么好不答应的。”许仪华拍拍盒子,“奶奶年纪大了,只希望你们几个开开心心顺顺利利的。” 二人正说着话时,外?面忽然有管家?敲门进来:“老?夫人,秦董过?来了。” 许仪华扬眉:“今儿是什么日子,你爸也过?来了,他这么早来做什么?” 管家?垂眼:“秦董说请小少爷过?去见他。” 许仪华没什么惊讶的,转头:“阿既,你爸来找你,你去看看什么事。” 秦既南起身:“那我晚点再?过?来看您。” “好。”许仪华把手镯盒子交到他手里,“最好带着你那位顶顶好的小姑娘一起。” 老?宅院子里,秦廷远正在桥边喂鱼。 洒一把鱼食,池中的鱼懒洋洋的摆尾游过?来吃食,这些?鱼都是被大价钱买回来的珍惜品种,平时精心养着,并不像普通的鱼一样一拥而上争抢。 秦既南手里端着盒子,走过?去,冷冷淡淡问:“什么事?” 秦廷远并未因儿子的冷淡而变了神色,他随意地?丢下一把鱼食,侧眸瞥到秦既南手上的盒子:“你奶奶给你的镯子?” “嗯。” “你要给谁?” 秦既南说:“这用?不上您操心。” 秦廷远神色平淡地?笑了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那位姓叶的小姑娘吗?” 秦既南猛地?转头。 秦廷远还是笑:“你用?不着装惊讶,你大张旗鼓谈了这么久恋爱,恨不得直接带到我面前,我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没有不知道的道理。” 秦既南“哦”了一声:“你知道了,然后呢,你找我什么事?” 秦廷远拍掉手中残渣,平静道:“跟她分?手。” “不可能。”他想也不想就拒绝。 秦廷远转头:“阿既,你是我唯一的孩子,你从小天资过?人,样样都出众。纵然我和你妈妈感?情不睦,也从未想过?再?生?一个孩子取代你,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秦家?日后都要交到你手里,你的婚事,容不得自己做主。” 秦既南听得勾唇:“爸,您正值盛年,再?生?一个继承人培养,也不是不可以。”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秦廷远定?定?盯着儿子,“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您不拦,我们就有结果。” 秦廷远云淡风轻地?笑了:“即使?我不拦,也是一样的。阿既,你知道那个女孩是谁吗?” 秦既南愣住:“你什么意思,她是谁?” 他的问句还没得到答案,手机突兀地?在这个清晨响起,秦既南低头,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周身气息忽然变得温柔,他走远几步,接起电话:“蓁蓁。” “我们见一面吧,秦既南。”电话那头少女的声音疲倦又嘶哑。 “现在吗?”秦既南皱眉,“你怎么了?” 她不答,只是报了一个地?址:“我等你。” 说完,电话被挂掉。 秦既南心头陡然一沉,莫名划过?一丝不太好的预感?,他转身,秦廷远早有预料般,唇角噙着笑: “阿既,既然你不信,那你就去试试吧。” - 阴天,云层沉沉,没有日出。 叶蓁在电梯里按下数字,靠着轿厢等待下沉,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 电梯在一楼停下,门向两侧打开,她走出去,脚步仿佛是浮在地?面上。 膝盖一定?是肿了,疼得麻木。 从单元楼走到小区门口,耗费了她平时两倍的时间。 离开小区没多远,一辆熟悉的黑色的车停在她面前。 叶蓁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她迟钝地?转头,看到秦既南从车里下来,连车门都忘了关。 她怔怔地?盯着他,微抬指尖,想张口,却发现发不出声音。 少女面色苍白,脸上有一道红印,眸中布满血丝,秦既南从未见过?她如?此虚弱狼狈的模样。 “蓁蓁——” 他两步走过?去,刚唤出她的名字,突然脸色一变。 她像一片枯萎的花瓣,软软地?倒在他怀里,整个人轻得仿佛羽毛,没有任何重量。 “叶蓁!” …… 醒来是在医院。 消毒水气息充斥在空气中,满目白色,在葡萄糖一点一滴输入她血管的过?程中,病房寂静得让人心慌。 叶蓁睫毛睁得很?缓慢,盯着天花板许久后,她才撑着坐起来,一动,便感?觉到异样,宽松的运动裤下面,她跪到受伤发肿的膝盖,被上了药,缠着一圈纱布。 在失神的过?程里,头顶夹在吊瓶上的报警器发出滴滴声,随后有护士推门进来,惊喜道:“你醒了?” 叶蓁不说话,护士过?来帮她拔针,同时温柔地?说:“你膝盖上的伤太严重了,医生?说你以后要注意点,不能再?让膝盖受寒,否则以后逢阴雨天一定?会痛。” “他人呢?”她突兀开口。 “谁?” 叶蓁眼球缓慢地?转了一下,嗓音还是嘶哑:“送我来的人。” 护士恍然大悟:“他说去给你买早点,应该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门口便出现秦既南的身影,他手上拎着打包袋,看到她醒了,大步走过?来,紧紧抱住她瘦弱的身躯。 “蓁蓁。”男生?的力道都有些?颤抖,“你吓死我了。” 熟悉的怀抱,很?温暖,被揽入怀里的一瞬间,叶蓁嘴唇微微发抖,眼眶瞬间酸涩。 “蓁蓁,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膝盖是怎么回事,医生?说——” “秦既南。”她颤抖着声音,打断他。 秦既南的声音戛然而止。 片刻,他又开口:“没关系,你现在不想说就不说,你饿吗,我去云浮记给你买了巧克力茶酥,你先吃一点,待会见过?医生?我们再?去——” “秦既南。”她打断他第二次。 他胸腔一滞。 怀里的女孩自始至终没有回抱他,轻声说:“我们分?手吧。” 几个字砸下来,秦既南置若罔闻,抱得更紧,勉强一笑:“蓁蓁,别跟我开玩笑,是我不好,我不问了。” “我认真的。”她的声音还是很?轻。 窗外?阴沉沉的天空忽然劈下一声惊雷,闪电骤亮,室内空气在片刻间仿佛停止流动,秦既南的指骨逐渐收紧,皮肤泛着白,他整个人僵硬,许久后,才从喉咙里一字一句挤出三个字: “为什么?” 他的声音很?用?力,和怀抱一样,压得叶蓁四肢五骸都渗入剧痛。 她手指蜷缩,指甲死死嵌进掌心,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没有为什么,我们就到这吧。” “我不同意,叶蓁。”秦既南声音低哑,不断重复,“我不同意。” 他刚打了求婚戒指,从奶奶那里拿了玉镯要送给她,他怎么可能跟她分?手。 他们说好要结婚的,要一辈子在一起。 指甲刺破皮肉,十指连心,心肺具痛,叶蓁张了张嘴,一个字说不出,眼泪从眼眶里滚落。 一滴一滴,砸在秦既南肩窝,他怔怔然松手,扶着她的肩,看到怀里的姑娘已经满脸都是眼泪。 她面色苍白,嘴唇也是,毫无血色,泪水划过?脸颊,烫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做了什么,把她逼到这份上,他明明那么喜欢她。 秦既南眼尾通红,他扶着她的肩,声音发颤:“蓁蓁……” “秦既南……”她摇着头垂首,带着哭腔,“求你,别问了。” 她说求你,在一起这么久,她从来没祈求过?他任何事。 秦既南,求你,别问了,我们分?开吧。 她什么时候求过?人。 他的蓁蓁,永远是清冷骄傲的。 唯一一句,居然是求他放过?她。 秦既南慢慢松开手。 被角被浸湿,叶蓁用?手背擦干眼泪,慢慢地?,慢慢地?抬头,和他对?视。 秦既南盯着她的眼睛。 一如?既往漂亮的眼睛。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在她眼里看到了决绝,答应或者恳求,好像都没有了意义。 ——“阿既,即使?我不拦,你们也不会有结果的。” ——“不信,你就去试试。” …… 秦既南抬手,很?轻很?轻地?,用?指腹擦她的眼泪。 第73节 像从前哄她时一样温柔。 叶蓁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染湿了他指尖,嘴唇止不住地?颤抖。 “不哭。”他怔怔地?看着她,“我不问了,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就是。” 她一掉眼泪,他就心疼。 他说过?他拒绝不了她。 叶蓁颤着嗓音:“秦既南……” 他“嗯”了一声,最后一次,抚她的脸颊,出神般地?说:“你刚才晕倒,医生?说是低血糖,膝盖有积液。我送你回家?,你记得吃饭,膝盖疼的时候,可以揉药酒,阴雨天,不要受凉。” 他很?缓慢地?说着这些?话,仿佛只是简单的节假日分?开,嘱咐她要照顾好自己自己。 她终于崩溃,猛地?推开他,跑到病房外?面,靠在墙上死死地?捂住嘴痛哭。 叶蓁发烧了三天。 高烧不止,三十九度二,不在家?,在学校。 从医院离开,她直接回了学校,一步都没有再?踏回家?里。 孟书华也没有给她打过?电话,倒是孟颜请了假从南城飞回来照顾她,陪她吊水时急得吊眼泪,心疼地?抱住她:“蓁蓁,怎么会这样?”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孟颜从自己爸爸那里得知事情真相,得知那个男生?的身份,她错愕惊讶,随之是害怕。 怎么会这么巧,她第一次得知那个男生?姓秦时只是皱眉,没想到会这么凑巧。 姑姑不知道会怎么对?叶蓁。 果然最后闹到了这个地?步。 叶蓁不说话,烧得昏昏沉沉,只是靠在她肩上紧闭着眼。 一周后病好,她整个人瘦了一圈,在炎热的夏天,像失了血色一样。 宿舍里还有唐雪莹和梁从音,有一天晚上,唐雪莹把她拖出去吃晚饭,吃完饭,二人在学校里散步,暑假的校园,人流稀少。 林径小路里,她们碰到了秦既南。 叶蓁转头看唐雪莹,对?方面露难言之隐,对?她轻声说抱歉,而后无声无息离开。 “不怪她。”秦既南的声音在前方响起,“秦氏旗下有资助学生?出国留学的慈善基金项目,我用?一个名额和她交换,让她把你带出来。” 叶蓁站在原地?沉默,树林影动,无月也无星的夜晚,夜色仿佛无边无际。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秦既南。 “蓁蓁。”他身形隐匿在黑暗里,轻声问,“你恨我吗?” 她说没有。 “那你爱我吗?” 她只余无尽的沉默。 覆水难收,她早已倾盆。 第49章 回到宿舍, 叶蓁很平静地吃了一份甜豆花做夜宵,而后去卫生间?洗漱,出来时?唐雪莹很愧疚地看?着她:“蓁蓁, 对不起。” “没关系。”叶蓁并不觉得她有错。 秦既南要见她这一面, 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能见到,不是唐雪莹, 也会有别人?。 她只是有点疲惫, 病去如抽丝般带走了她很多力气。 晚上十点半,梁从音下班回来,律所实习加班很严重?,她每天回来得都很晚, 叶蓁还没有睡,坐在桌前?, 手指轻点触控板。 梁从音走?过去, 发现屏幕上是一份简历。 “蓁蓁,”梁从音吃惊,“你要去实习吗?” 桌前?的女生轻轻地嗯了?一声。 “现在是不是太晚了?,实习通道都已经关闭了?。”梁从音替她担心, “恐怕没有律所会再招。” “没关系。”叶蓁说, “试一试。” 比起前?几天高?烧昏沉的模样, 她此刻实在太过平静, 在简历模板上填着自己?的信息。 梁从音顿了?下:“那你写好发我,我帮你内推试一下, 或许清央学姐那里也可以帮你。” “好,谢谢你。” “蓁蓁。”梁从音忍不住弯腰搭上她肩膀, “你还好吗?” 叶蓁的手移到模板左上角最后一项空白处,拖动自己?的证件照填充, 她轻按触控板:“我没事,阿音,不用担心我。” 梁从音欲言又止:“你和秦既南……” “分开了?。” “你们……” 叶蓁盯着暗下来的屏幕:“阿音,你知道原因的,不是吗?” 梁从音的话哽在喉咙里,她动作?凝滞,半晌,沉沉呼出一口气。 是,她知道的。 没人?比她更先?知道,更清楚,更目睹这一切的发生。 她身体僵硬,坐回旁边自己?的椅子,唐雪莹出去洗衣服了?,宿舍内只有她们两个人?,空气寂静,静得叶蓁转过身时?,梁从音甚至说不出一句话。 “阿音。”叶蓁轻声说,“你知道的,我记性一向很好。” 所以,在开学第一眼,就认出了?与她邻床的室友,就是十几年前?频繁和母亲一起出入她们家的小女孩。 她姓梁,她父亲,就是十几年前?在实验室里因为器材爆炸丧生的工程师。 实验室是秦氏旗下的,质检不合格器材是沈家的,他们在北城权大势大,盘根错节,为了?名声,硬生生诬陷编造,将?器材的爆炸,归咎于那位姓梁的工程师操作?不当。 重?压之下,没有一个律所敢接这个案子。 只有叶行?,彼时?他在做法律援助,无偿接下了?这个几乎不可能有结果的案子,官司斡旋近一年,仍然没有结果。 明里暗里无数威胁,甚至是明目张胆的车祸,叶行?都没有低头。可先?懦弱的,是那对母女。 她们收下赔偿,答应庭外和解,主动撤诉。 叶行?的坚持成?了?泡影,一夕之间?,万念俱灰,身体被精神被直接摧垮。 他是一个很纯粹的理想?主义者,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就连结发妻子和幼女,都没能留住他。 长久的沉默,叶蓁只说了?一句自己?记性很好,心照不宣的那层纱窗被捅开,梁从音手指僵硬地握住桌角,良久,她死死咬住唇角,咬出血丝,眸中泛了?泪。 “蓁蓁……蓁蓁,对不住……” 再多的话语和道歉都苍白得像纸,梁从音肩膀一垮,眼泪从指缝间?逸出。 她们母女怀着愧疚懦弱地过了?这么多年,再一次见到叶蓁的时?候,她几乎在一瞬间?崩溃。 想?跪下来,想?跟她说对不起,想?说因为他们家,毁了?她原本大好的人?生。 压在心底这么久的话,终于可以说出来,梁从音的声音断断续续,来回都在重?复对不起三个字。 在泪声中,有椅子被拖动,叶蓁走?到她面前?,用纸巾擦她脸上的眼泪。 她还是很平静,指尖温凉:“阿音,别哭了?。” 梁从音在泪眼朦胧中抬头,手指颤抖:“蓁蓁,对不起,我该拦住你的。” 她自己?堕入地狱就够了?,她该在一开始,就拦住叶蓁,不让她和秦既南接触。 叶蓁很轻地扯了?下唇:“跟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原因。” 她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所以自食恶果。 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那天过去之后没多久,叶蓁接到了?一家律所的实习offer,是沈清央替她内推,为了?表达感谢,她请沈清央吃了?一顿饭。 吃饭地点定在律所楼下的一家居酒屋,沈清央给她推荐那里的火烧云拉面,又甜又辣。 沈清央说,很能释放工作?压力。 叶蓁不能吃辣,准确地说,是几乎没吃过辣口的东西,一碗面,几筷子就让她差点掉下眼泪,嘴唇辣得通红。 “好吃吗?”沈清央给她倒饮料。 “是挺释放压力的。”叶蓁用纸捂着嘴咳嗽。 旁边有两个姑娘点了?烧鸟和清酒,喝着喝着,其中一个突然崩溃地哭了?起来,说活着真没意思。 另一个看?起来眼里蓄着泪说她也是。 声音传到她们这桌,沈清央晃着酒杯轻笑,说学妹,你听过一句话吗? 叶蓁偏头。 沈清央温柔地说:“一个拿死说来说去的人?,并不是真的想?死,而是,还在期待爱。” 叶蓁微怔,半晌,她说:“学姐,你说得对。” “你刚才?在想?什么?”沈清央问。 她垂眸,轻声:“在想?,我过去这么多年在活什么。” 想?爱的人?爱不了?,该恨的人?恨不起来。 沈清央碰了?碰她的杯子,没说话,过了?会,玩笑的口吻:“原来像你这样的大美?女也会有烦恼吗,我以为只有我们普通人?才?会有呢。” 叶蓁无奈地苦笑:“学姐,别打趣我了?。” 沈清央笑,转着酒杯仰头。她真的是很温柔的人?,无论什么时?候,叶蓁见她,永远是温柔低笑。 律所的实习工作?很忙,工作?内容并没有那么简单,叶蓁被分到一个专做并购案的非诉律师手下,一页又一页的财报和数据分析,远非只有法律知识足够。 她在这样重?复性的工作?里麻木自己?,一整个暑假都没有回过家,孟书华也没给她打过电话。 第74节 再开学,叶蓁用攒下的实习工资交了?学费,课业之余,做了?便利店的兼职。 她和孟书华真是亲生母女,一脉相承的执拗,舅舅来学校看?她,给她生活费,叶蓁原封不动退回去。 孟书远叹气,他劝不好这个,也劝不好那个,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大三一整年的生活都很忙碌,叶蓁选修经管双学位,疯狂挤压自己?的时?间?,用一年的时?候,修完了?所有学分。 这所学校里,没有人?不是天才?,即便是那些逃课挂科到重?修的人?,也曾是高?考时?某市的状元。 想?学习,想?勤奋,想?跃然成?为人?群佼佼者,既困难也容易。 那一年的末尾,大家纷纷开始选择未来的路,是读研还是留学,亦或是走?中央选调,工作?,创业。 人?生的路有无数种,选择的机会却只有一次。 梁从音和唐雪莹早就做好了?留学的准备,开春之际,她们都收到了?来自世界顶尖大学的offer。 叶蓁向她们道贺,与此同时?,辅导员把保研申请书递到她面前?。 “叶蓁。”他劝她,“你再考虑一下,还没到截止时?间?。” 她垂眼,很淡地笑了?下:“不了?老师,我不想?再读书了?。” 和什么都无关,她只是单纯地开始厌恶读书。 那一年的校园有种平静的疯感,走?在路上,人?人?似乎都很焦虑,又很忙碌。 秦既南早已离开这个学校,口口相传里,叶蓁知道他去了?某所美?国?高?校。 寝室楼下的梨花又开了?,叶蓁早没有课要上,在楼下长椅上坐了?一会儿,粉白的花瓣落满她肩头。 这大约是她最后一次看?学校的梨花。 两年前?,有人?坐在同样的位置,肩头落满同样的花瓣,笑着递给她一块巧克力,问她不开心吗。 她都快忘了?最开始,是因为什么对秦既南动心。或许人?就是这样,越告诉自己?不能去做的事,越想?去做。 叶蓁沉默地仰头。 那是她最空闲的一段日子,没有实习,没有学业,没有人?来烦她。 她已经答应程锦,和她一起去南城。 见证过律所的工作?,叶蓁明确地知道自己?不喜欢,程锦问她,要不要换个地方?生活。 也好,这座生她养她的城市,并没有带给她太多的快乐。 论文答辩结束之后,寝室四人?一起吃了?最后一顿饭,大家都喝了?酒,四年来,她们的关系算不上多亲密,但也在各自生命中,占了?举重?若轻的地位。 程锦和唐雪莹抱头痛哭,叶蓁出去买水,靠在便利店门口透口气时?,梁从音走?到她身边。 “蓁蓁。”她很平静地说,“我和沈如澈分手了?。” 叶蓁偏头,梁从音舒然地笑,像是自言自语的喃喃:“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能坚持这么久,还真是奇迹。” “阿锦以前?总看?不上我,说我图他钱,她说得没错,我的确是图钱。” “我凭什么不图呢。” 轻飘飘的声音消散在风中,最后的拥抱,梁从音在她耳边说:“蓁蓁,希望你幸福。” 幸福太难了?,叶蓁想?要的,只有自由。 那顿饭之后,四人?天南海北,叶蓁跟着程锦落地南城,共同接手一个烂摊子。 程锦家有不少产业,她上头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程父对子女一样公平,考验他们的能力,各自丢了?一个经营不善的公司过去,看?他们谁能将?公司重?振。 程锦接手的是一个家具公司,程家早年的产业,在时?代潮流的更新迭代中早已落伍,年年亏损。 程锦没有帮手,没有心腹,公司里都是经年的老人?,难动难开,弊病积冗。 她还年轻,又是空降,即便是老板的女儿,也无人?信服。 程父狠心,当甩手掌柜,交给她之后,便一概不管。 叶蓁和她通宵熬夜,看?历年财报和经营状况,在深夜里四目对视,互相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决心。 a大培养出来的精英,绝不可能优柔寡断。 阵痛持续了?半年,公司里80%尸位素餐的人?被开走?,两人?在摸索中跌跌撞撞,完成?业务和架构的重?组。 程锦铁了?心要走?高?端市场,花大价钱请回设计师团队,放权放得厉害。 她们亲自去谈项目,这时?候名校出身的优势显现得淋漓尽致,方?方?面面行?业顶尖全是校友,在条件相同情况下,自然愿意把资源给自己?人?。 第二年年末,公司扭亏为盈,程锦和叶蓁去楼下酒馆,程锦问她后不后悔。 后不后悔放弃大好前?程来帮她,身兼多职,每天都忙到深夜。 叶蓁和她碰杯,笑着摇头,说没有,很开心。 再忙,也是她自己?做主的人?生。 也不是完全不回北城。 那年过年是在程家,程家人?人?都很客气,夫妻,父女,仿佛血缘关系是如此的淡薄,大家都只在乎自己?的事业。 程锦耸耸肩对此习以为常:“很小的时?候我也想?让我爸像其他父亲一样,后来知道不可能,也就不强求了?,毕竟亲情不是非黑即白的,我和我爸这样就挺好。” 叶蓁怔然。 后来她回北城去看?孟书华,却被拒之门外。 她也不恼,把东西放在门口,每个节日都如此,终于在中秋节时?,孟书华肯见她,和她,和舅舅表姐一起吃顿饭。 时?光如流水平静地淌过,多鲜活的记忆都渐渐变得褪色。 小姨的孩子,叶蓁去看?过,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和小姨长得很像,可爱极了?,小名取作?嘟嘟。 叶蓁逗着孩子,一抬头看?到小姨和丈夫说话,二人?眉梢眼角,是说不出的亲昵温存。 好像所有的过往都已经消弭,他们就是彼此生命中最珍爱的人?。 又迈入新的一年时?,叶蓁重?新租了?一间?公寓,比以前?大些,客厅里落地窗透着南城繁华夜景,她把工作?桌设在窗旁,窗下车水马龙,穿梭得像时?间?一样快。 她恍惚,望着玻璃上自己?的身影,几乎已经没有了?一丝学生时?代的模样。 压力大时?,她试着抽烟,细长的女士烟,她点起一根,入喉冰冰凉凉,尼古丁的苦味几乎完全被水果汁水掩盖。 太容易让人?上瘾。 她想?起曾经有一个人?,不让她抽这个,偏要她试辛辣的男士烟。 想?来是他知道,这样的清凉,实在太容易上瘾。 叶蓁被呛到,低头咳嗽,咳出眼泪,手机里程锦给她发来消息,说有一个人?要她微信,给不给? 这些年,追求者如过江之鲫,她一概不理,程锦曾经失言感慨,说也对,被秦既南那样的人?爱过,哪里还能再看?上其他人?。 那时?候她已经很久没听到过这个名字。 他送她的首饰,被她收起来,满满一盒子,搬家的时?候程锦看?见过,瞠目结舌。 “叶蓁。”她说,“你把这些卖了?,足够你下半辈子挥霍。” 半晌,程锦又说:“你们真没有联系过吗,他这么爱你,怎么舍得不联系你?” 叶蓁动作?一顿。 其实联系过的,在她生日的那一天。 彼时?她工作?疲累,满身空寂,他打来电话,沉默着,十五秒后挂掉。 她竟连秒数都记得清清楚楚。 当天晚上她胸闷,半夜突然耳鸣惊醒,望着窗外,莫名其妙开始掉眼泪,难受到抱着马桶呕吐。 她想?起从前?有一次情人?节,秦既南送了?她一跑车的玫瑰,阳光下张扬又肆意,他折一枝别在她耳边,那时?他看?向她的目光,叶蓁一辈子都忘不了?。 她不觉得自己?有多好,秦既南却说她最好。 她就像图书馆被他放生的那只蓝色蝴蝶,吻过他的指尖又飞远。 公司的业务越来越顺利,一次偶然的商务应酬里,叶蓁碰见靳然。 她稍惊,随后微笑唤靳总,靳然和她碰杯,笑意无奈:“好歹也是朋友,不至于生疏到这份上。” 朋友吗,是秦既南的朋友,当初,他带她认识了?太多。 叶蓁很淡地笑笑,应酬结束,靳然臂间?搭着西装来找她,问她要不要去楼下喝一杯。 他算是她甲方?,叶蓁没有理由拒绝。 酒吧很小也很安静,颇有当年墨色的风格,台上歌手弹唱着莫高?窟,二人?随便聊了?几句,聊得很浅,没有提及秦既南。 叶蓁在柔哑女声中失神,直到靳然拿过她杯子,说这酒太烈,她不适合再喝第二杯。 她偏头看?他,男人?面容褪去少年朗然,温和而内敛,矜贵卓然。 他和秦既南是发小。 秦既南如今是否也是这样。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和靳然的公司有合作?,便偶尔会碰见,一起吃顿饭。 他分寸把握得极好,从不跟她提秦既南,叶蓁也不问,好像他们真的是普通认识的,而不是因为另一个人?的连接。 生活变得越来越平静。 五月,南城迎来梅雨季。 这座城市的柔是渗进骨头里的,经常下雨,雨丝细细,不比北城的大雨猛烈而直接。 一开始,叶蓁非常不习惯,后来,她习惯在包里放一把小伞。人?们总是低估时?间?的力量,其实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不能习惯的。 比如习惯一个陌生城市,比如习惯没有人?再用温暖的怀抱搂住她,贴耳亲昵地喊她宝宝。 剜骨之痛,再痛,也能过去。 九月,各路财经新闻上开始频繁传起,秦氏管理层要有动荡,秦家太子爷要归国?。 顶贵世家的继承人?,一举一动,都有小报跟随。 而今又有媒体开始历数他这些年在海外何等手腕果决,年纪轻轻,不过短短几年,稳住秦家在海外庞大的产业,且同时?将?版图再次扩大。 与此同时?,风月传闻也丝毫不少。 第75节 有人?说他眼高?于顶,有人?说那只是表象,他私下玩女人?如流水。 更多的传言,则是在他和桑宁。 似乎所有媒体都默认,他这次回国?第一件事就是和桑家联姻。 这些新闻都在眼里一一映过,十一月,嘟嘟生日,叶蓁和表姐一起去小姨家给小丫头过生日,两人?如今都在事业最忙碌的时?期,能抽出一天空闲已是难得。 吃完午饭,佣人?做了?茶点,孟颜和叶蓁坐在后花园,看?嘟嘟在草地上玩秋千。 孟颜偏头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些年,她这个妹妹,活得孤独又自由,孟颜甚至都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她再没提过那个人?的名字,可越是讳莫如深,越说明,积痼沉沉。 她越来越温和,对谁都能笑一笑,能情商极高?地圆场,再不似当年那个清冷难接近的少女。 可孟颜总觉得,她不开心。 二人?一起喝了?咖啡,叶蓁待到五点时?离开,她和程锦晚上约了?合作?伙伴吃饭。 餐厅定在一个很风雅的地方?,在抵达之前?,叶蓁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人?。 上一次见他,也是偶然,是在秦既南带她去的那个园林风装修的餐厅。 几年过去,男人?身上气质越发稳重?,擦身而过,他停住,还是和当年一样,叫她小姑娘。 叶蓁诧异回眸。 她已经在各路新闻上得知他的名字,秦廷礼。 他看?她,眸中似乎有万千怔然,最后尽数化为一句感慨:“你也长大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叶蓁这些年在各路牛鬼蛇神客户面前?修炼的客套圆滑在此刻完全失效,她沉默,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人?。 远处走?来几个人?,叫他秦市长。 他却只是微笑看?她,问出和当年同样的问题:“你小姨如何?” 叶蓁默然片刻,轻声说:“她女儿今年五岁。” 只一句,男人?神色未变,对她笑着点了?点头。 程锦从包厢里出来接她,看?到男人?离开的身影,好奇地问那是谁。 叶蓁摇摇头:“没谁。” 那晚吃完饭回去的路上,天气很阴,没有月亮,夜幕沉沉,压得人?透不过气。 叶蓁吃了?一片褪黑素睡觉,半梦半醒之间?,轰隆一声雷响,将?她从梦中惊醒。 窗外不知何时?下了?雨,雨夜湿沉。 叶蓁被雷声吓到,心惊胆战,总觉得隐隐不安,她打开灯,去厨房接一杯冷水,入喉沁凉。 胸口还是莫名其妙地不安,没能压下去。 她盯着窗外,脑海中恍惚映过很多事。 想?起某一年路过书店,她走?进去看?到新装订版的三体,翻开扉页,上面是一段新的获奖感言,其中有一句说,未来像盛夏的大雨,在我们还来不及撑开伞时?就扑面而来。 未来是哪一天,谁也不知道。 她曾经多天真,天真到说如果世界毁灭就好了?。 这样就能和他永远在一起了?。 窗外暴雨如注。 同一时?刻,许家公馆,沉寂无声。 这座公馆历经百年,许仪华生于此长于此,后来嫁了?人?,才?跟着秦老先?生去往北城,生命的最后,她坚持要回到这里。 她的卧室还保持着旧日模样,法式风格的装修,只是此时?屋内摆满了?各种天价的医疗器材,用以维持她的生命。 两家小辈都被她赶出去,只留下秦既南一个人?。 “阿既……”床上老人?白发苍苍,轻轻抬手,“让医生也…也出去。” 年轻男人?握住她瘦如枯槁的手,周身沉默。 医生悄无声息地离开,掩上了?门。 “奶奶。”连日通宵,他眼里布满红血丝,声音嘶哑,“可以治好的,您相信我,试一试。” 许仪华摇摇头,艰难地抬手,抚摸他的头发,每说一个字都是在耗费精力:“别费功夫了?…阿既,陪陪奶奶。” 秦既南的手微微颤抖。 许仪华慈爱地看?着他,她一手养大的孙子,如今已经长大了?。 她想?说话,刚张口便剧烈地咳嗽,咳出血。 秦既南起身就要去喊医生,又被虚弱的声音拽回来:“阿既……” “奶奶。”他紧握住老人?的手,嗓音发颤,“您信我,医生说有希望的,您回医院好不好。” “奶奶不想?回。”许仪华用手帕拭去自己?唇角的血,她皱纹深深,笑着说,“奶奶只想?在这里,阿既连这点愿望都不能满足奶奶吗?” 秦既南低下头,老人?已经瘦得如同一片落叶,仿佛随时?会飘落。 许仪华拍拍他的手:“我们阿既长大了?,以后…以后不要再跟你爸爸吵架…你爸爸他…他其实最疼的就是你。” 秦既南指骨发白,眼前?人?的生命在流逝,他无力到什么也抓不住。 拥有再多的东西,也换不回生命。 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从哪里发出,说:“好。” 许仪华满意地闭上眼,在他怀里,笑着,气若游丝:“可惜了?,我不能见到阿既结婚生子了?。” “那个让我们阿既说顶好顶好的姑娘,奶奶也没福气见到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阿既啊……” 躺在他掌心的手,彻底垂落。 秦既南一动不动。 窗外劈下一道惊雷,暴雨骤然增大,这世上最爱他的亲人?,在他怀里离世。 他慢慢把人?放好,在连续不断的滴滴声中,所有的仪器屏幕尽数化为一道平直的红线。 医生团队破门而入,霎那间?变了?脸色。 男人?站在床前?,背影拢着沉沉夜色。 “秦总……”为首的医生叹息,欲言又止,“您节哀。” “嗯。”秦既南转身,面色平静,“诸位可以去休息了?,这几年,辛苦了?。” 他走?出卧室,总助文岚迎上来:“秦总。” “通知许家和秦家的人?,葬礼办在南城,七天后。” “已经叫人?去通知了?。”文岚低声,“明天在北城的集团季度会,是否要推迟。” “不用。”他轻轻闭眼,嗓音倦哑,“订机票吧。” “是。”文岚无声离开。 窗外的雨还在下,夜幕漆黑如墨。 记忆里,北城也曾有过这样的暴雨,那次的雨太大,导致桐木山山体滑坡,雨停后的第二天,他陪奶奶去南弘寺上香拜佛求平安。 那年他十九岁,年少轻狂,不知神佛为何物,在神仙座下用香火点烟。 奶奶当时?用手杖打他,斥责他,说的什么来着? 哦,神佛不尊,必得报应。 终于,至亲离世,挚爱离身,剩他孤身一人?。 是神佛给他的报应。 第50章 机场洗手间人来人往。 光亮如镜的洗手台面上不知何时跌倒了一杯咖啡, 深褐色液体顺着台面蜿蜒而下,滴滴答答落入地面。 “你?好?”一个穿着百褶裙的女学生试探性地靠近,“姐姐, 你?需要?湿巾吗?” 叶蓁抬头, 环形灯带镜面照出她眼周不正常的红色,她?对眼前的女孩子温柔一笑?, 轻声说:“不用, 谢谢你?。” 女学生眸中划过一丝惊艳,随即指指她?衣服小声说:“可是姐姐,你?衣服上都是咖啡。” 黑色针织裙与白色大衣无一幸免,最惨烈的是前襟, 一大片斑驳黏腻的褐色。 叶蓁手里握着深绿色咖啡杯。 杯身被捏变形,液体从杯口溢出?, 浸了她?满手满身, 还飘着咖啡豆与牛奶混合的香气。 她?缓缓松手,指骨发白,抽了张纸巾蘸水随手擦拭几?下,脸上还是笑?着:“没关系。” 女学生见?她?如此, 只?好作罢。 咖啡一口没喝。 叶蓁向保洁说了抱歉, 撑开包中随身备着的伞走出?机场, 不远处临时停车位上有人在等她?, 走近,副驾驶门自?动打开, 里面的人看到她?,不禁皱了皱眉。 “怎么搞的?”车驶离机场, 钟云森递上一包湿巾,“有人拿着咖啡撞到你?了吗?” “是我自?己?不小心没拿稳。”叶蓁抽出?湿巾擦拭大衣, 奈何咖啡渍顽固,她?尝试几?下便作罢,放弃清理那片污渍。 钟云森开车间?隙侧眸看她?,女人闭着眼,眉宇间?倦意明显。 “很累吗?” “有点,昨晚没睡好。”叶蓁靠座椅后背,“工厂打样如何?” 第76节 钟云森是公?司设计部总监,三年前程锦亲自?挖来的人,他留学归来,对家具设计有自?己?的理念,风格现代,正好逢上媒体流量大爆发的几?年,用优雅且并不小众的风格打响了公?司的口碑。 他这几?天在北城,是来亲自?盯着工厂选品打样。 “有些?瑕疵,让他们改了。”钟云森并未多讲,转而说,“送你?去?酒店先休息一会儿,要?不然明天再见?零和置业的许总。” 叶蓁摇摇头:“今天必须见?到他,不然不知道明天他又躲哪儿去?了。” “那我开车送你?,陪你?一起。” 叶蓁没有拒绝。 酒店是助理定的,丽维十三楼,这些?年秦氏旗下酒店业务一直在扩张,从中端高端到豪华,全?国遍地开满,隐隐有垄断之势。 丽维属商务高端线,助理给她?订这个,再正常不过。 房卡刷开门,叶蓁弯腰脱下脚上的高跟短靴,包随手丢入沙发,随后就把自?己?扔进了床上。 房内光线不明亮,是令人沉心安眠的淡黄色,丽维各方面设计处处用心雕琢,空气内飘着独特的琥珀调安息香。 很熟悉,熟悉到她?有些?恍惚。 很多年前,他们也是在丽维。 那时窗外下着雨,他们心里眼里都只?有对方,秦既南说他和桑宁没有关系,他不会和她?结婚。 而现在他手上戴着戒指。 叶蓁睁着眼看天花板。 咖啡店里去?拿咖啡的那只?手,和她?记忆中一般清晰修长?,更硬朗也更成熟,中指上那枚素戒的银色闪光几?乎要?刺痛人的眼。 如此简单低调的款式,不是他的风格,摒弃奢华与昂贵珠宝,能代表的,只?有他的真心。 他秦既南的真心。 新闻上铺天盖地,眼花缭乱地猜测着他是否会和桑宁联姻,抑或是别家千金,婚期几?何,该是多盛大的婚礼。 他们在国外被拍到过同行,就连回国那日?的航班,都是同一班。 人说青梅竹马,多年陪伴,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 叶蓁闭上眼。 她?都快忘了,他们分开多少年了,也许是五年,又好像是六年,时间?变得模糊,她?只?是他过去?微不足道的一个前女友,凭什么留下波澜。 放不下的只?有她?自?己?。 - 衣服都没换,叶蓁就这么睡到了下午两点,醒来时窗外雨停了,午后浓郁的阳光在天边映出?一道彩虹。 掀开卷在身上的被子,她?起身去?洗了个澡,换掉被咖啡弄脏的衣服,随后给钟云森打电话。 和零和置业的许总约见?的时间?是三点半,三点一刻,二人到零和公?司大楼下,说明来意,前台很客气地将叶蓁和钟云森请到接待室,送上了热水,说许总还在开会。 叶蓁微笑?说笑?笑?,随后耐心等待。 他们就这么被晾在接待室,杯中热水凉得没有一点热气,夕阳逐渐拉长?,钟云森耐心不佳,等了一小时后,他烦躁地扯扯领带:“他们公?司的人怎么回事,等了这么久也没有回信,这就是待客之道吗?” “我们不是客。”叶蓁这些?年和这些?人打交道惯了,对此习以为常,看看手表,“再等等。” 她?平静,钟云森只?好强压下心里的那口气,坐下来勉强喝了口凉水。 谁知一等三小时,等到窗外亮起霓虹,前台敲门说他们要?下班了。 “许总不方便吗?”叶蓁和颜悦色问道。 前台面露为难:“抱歉,我并不清楚许总的安排。” 她?一看便知只?是过来传个话,叶蓁也不为难她?,拎着包离开,走出?公?司大楼,钟云森被气笑?了:“他们玩这一套是吧,欠钱的反倒成了大爷。” 叶蓁走到一旁,拨通许建成的电话。 第一次被挂,她?不气馁,拨了第二次,那边终于接起电话,许建成上来就先发制人:“小叶啊,我今天等了你?这么久,怎么没过来呢?” “许总。”叶蓁淡笑?,“是我的问题,我记错成和您约在公?司了,白白在公?司耽误三小时,您在哪儿,我现在过去?找您。” 她?一番话,许建成噎住,随后哈哈笑?两声:“你?瞧我这脑子,是我记错了,真是对不住你?,只?是现在都这么晚了——” “我请您吃个饭。” “小叶啊……” “许总。”叶蓁声音还是温和,“能在餐厅里解决的事,我想就不必到法庭了吧。” 电话那头有两三秒的沉默。 许建成微妙地“呵呵”两声,随后说:“好,那就麻烦叶总再过来一趟了。” 说完,他挂掉电话,微信上发来一个地址。 一家主打商务宴请的餐厅,叶蓁只?瞟了一眼,就转头把地址传给钟云森。 “去?这里?”钟云森诧异。 她?点点头:“很近,你?把我送过去?可以先走。” 钟云森皱皱眉:“来都来了,我还是和你?一起吧。” 北城晚高峰堵车严重,不过十分钟路程的距离,二人在路上耽搁了半小时才到。 到了地方,叶蓁给许建成打电话,对方有些?不耐烦,让她?在大厅里等一会儿。 大厅左侧等待区有沙发,叶蓁坐过去?,低头在微信上和程锦说这里的情况。 期间?钟云森出?去?了一趟,她?没在意,思索着待会儿该怎么办。 许建成已?经拖欠了订单尾款近半年,她?和程锦一直不想走法律程序,一来是业内合作许久的甲方大公?司,二来走法律程序更加漫长?,临近年底,她?们的资金周转也快撑不下去?。 低头沉思间?,钟云森不知何时从外面回来,打包了一份寿司递到她?面前:“先吃点东西。” “谢谢。”叶蓁下意识接过来,抬头微顿,“你?不用陪我等,这边不知道要?多久。” 钟云森摇摇头,在她?旁边坐下:“那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好歹我也是静音的设计总监,我们是一个团队。” 叶蓁没说话,打开寿司盒子看了一眼,放到一旁。 “不喜欢吗?”他察觉她?这个小动作。 “我海鲜过敏。”她?笑?笑?。 其实也不是完全?过敏,只?是有时吃海鲜会不舒服,分不清过敏源具体是哪一类,后来她?索性就不吃了。 钟云森起身:“那我重新去?给你?买别的。” “不用。”叶蓁叫住他,“我不饿。” “真的吗?” “真的。” 她?不想麻烦,事情没解决,并没有心思吃东西。 钟云森略有些?犹豫地坐下,叶蓁重新陷入思索状态,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点,她?的手漂亮,又细又长?,干干净净,只?有手腕上戴了串银手镯。 她?很平静,等了这么久也不见?恼意,认识三年,钟云森记忆中就没见?过眼前人生气的模样。 就连程锦都经常拍桌子骂人,她?却永远是翻着公?司报表,冷静思索对策。 钟云森刚毕业时就已?经小有名气,那时他入职一家大公?司,设计完全?没有自?主权,所以程锦从他同学那里联系上他时,他毫不犹豫地跳槽过来。 知道公?司实际经营者是两个女人时,他有一刹那的后悔,但见?到叶蓁后,他决定留下来。 比起钱和前途,灵感缪斯显然更为罕见?。 “叶蓁。” “嗯?” 叶蓁从沉思中回神,抬头。 钟云森掏出?了一个方形盒子:“生日?礼物,可能有点迟了。” 叶蓁生日?刚过去?,那天他在出?差,所以今天补上。 盒子中躺着一支手表,墨绿色,设计很独特,看上去?不过分名贵,叶蓁收下:“谢谢。” 她?把表塞入随身手包中,顺便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八点十八分。 餐厅电梯上方挂着的钟表指向同样的时间?,与此同时电梯门打开,斜对面沙发上的场景分毫不差地落入电梯内的人眼中。 几?人从电梯内走出?,有的人则压根没注意到,表情客气到近乎低下:“秦总,你?看,这真是抱歉,我也没想到临时有事,这乙方不懂事,死皮赖脸找我签明年的订单……” “无妨。”气质从容的年轻男人脚步停顿,微微一笑?,“许总先忙。” “那我们刚才谈的事……”许建成试探。 秦既南很淡地笑?:“我会考虑。” 没有一口回绝就是有希望,许建成大喜,松了一口气,随即注意到秦既南的视线落在大厅内侧对着他们的二人身上,他有意讨好,笑?说:“那就是今天非要?见?我的两个人,电话打一天了,不见?还不行了。” “这样。”秦既南说,“哪家公?司。” “南城程氏集团旗下的静音,做家具的,老程女儿管着,我看老程面子合作了一次,这还得寸进尺了。” 秦既南不说话。 她?打开盒子,伸手轻抚手表,而后对身旁男人笑?笑?,小心地收进手包中。 乌发垂过侧脸,落在黑色针织裙上,精致内敛。 她?以前几?乎从不穿黑色。 许建成也看到了,啧一声调侃道:“这女人是静音事业部总监,够年轻漂亮吧,就是可惜了。” 秦既南微微偏头:“可惜什么。” 许建成哈哈大笑?:“秦总说笑?,这么漂亮的女人,您说可惜什么?” “我还真有些?不明白。” 许建成表情暧昧,一副男人都懂的戏谑口气:“明面上是她?和老程女儿管着公?司,实际上她?能懂什么,静音这几?年发展这么顺利,那不指定是……” 第77节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见?秦既南一直没搭话,转而换了话题:“不过肯定入不了秦总的眼就是了。” 秦既南神色未变,低眼抚了下戒指,口吻称得上温和:“我还有事,许总先去?忙,别叫人家等久了。” “好好好。”许建成给自?己?助理使了个眼色,“送送秦总,咱们项目的资料我叫人发过去?,慢走。” 秦既南颔首,转身从另一侧门离开。 耳边终于清净下来,他叫人把车开到餐厅门口树影下。 没过多久,许建成从餐厅出?来,坐着自?己?的车扬长?而去?。 落后他几?步的人缓缓走到餐厅门口,她?静静地站着,看上去?有些?疲惫,身旁的男人低头轻声安慰着她?。 韩佑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来,转头低声汇报:“查清楚了,几?个月前许建成老婆出?轨,卷走公?司公?款带着孩子跑到国外,今年下半年许建成接连两笔大投资血本?无归。如今年底,各路乙方找他要?尾款,刚才的静音也是其中一家。” 秦既南手指撑着眉骨,视线落在前方车外。 韩佑接着说:“刚才文岚打来电话,说许建成病急乱投医,不止找了您,北城几?家集团管理者他都找了个遍。” “他们有意向?” “不好说。”韩佑道,“许建成老婆卷款跑路的事瞒得很紧,知道的人不多,他这次又下了血本?,在合同上让步很多,毕竟只?要?拿到投资,就能解他燃眉之急。” 秦既南不咸不淡地笑?了一下。 “刚才他助理过来问我您的意思。”韩佑说着递上项目计划书,“说希望您能尽快敲定。” 秦既南随手翻了几?页。 “不急。”他平静道,“先拖着。” 怎么能不给人希望。 韩佑点点头:“知道。” “不过他公?司的情况,倒是可以让别人也了解一下。否则还这么傻傻地要?不存在的尾款,岂不是白费心思。” 韩佑愣住,抬头看,后座的男人伸手解开了两颗西装纽扣,语气稀松平常。 韩佑不明所以地应下。 秦既南把手里的文件丢到一边,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今天季度会上,是不是有人提出?想把年代久远的酒店翻新?” “是,蒋总提的,他想先以中端线七日?为试点,统一打造新风格系列。” 秦既南“嗯”了一声:“让负责人来见?我。” 韩佑记下,接着提醒:“董事长?下午来了电话,要?您晚上回老宅聊葬礼的安排。” 餐厅门口的两个人上了同一辆车。 北城十一月夜风凛冽,她?弯腰时伸手捋了下长?发,大衣被风扬起一角。 针织裙收着极细的腰,仿佛只?有一掌宽。 瘦了。 车门关闭,尾灯汇入车流。 良久,秦既南闭上眼:“走吧。” 第51章 还?没回到酒店, 叶蓁就收到了程锦的电话。 “你今天见到许建成了吗?” “见到了。”叶蓁从车上下来,用手势和钟云森道别,而后长吐一口气?, “我等了他一天, 他就跟我聊了一刻钟。” “这老东西!”程锦咬牙切齿。 叶蓁没回房间,在电梯里按下行?政走廊的楼层, 精神紧绷一天, 陡然松懈下来,她?才察觉到饿意,翻开菜单点了一份晚餐。 挑了个窗边的位置,叶蓁抿一口薄荷水, 而后才开始说今天和许建成的聊天情况。 他铁了心要赖这笔尾款,说什么都不为所动, 最后干脆冷笑, 说大不了法庭见。 “他破罐子破摔老娘才不要跟他共沉沦!”程锦在电话那头快要气?炸,“我估计零和内部是出什么问题了,这段时间我私下联系了几个他们的合作乙方,都和我们一样被违约。” 套餐端上来, 叶蓁叉一小?块面包放进?嘴里。 程锦逐渐冷静下来, 听到她?的咀嚼声?:“蓁蓁, 你现?在才吃晚饭吗?” “嗯, 之前?不饿。” “那你先吃。”程锦了解她?,知道她?肯定是一天没吃饭, 顿了下说,“没关系, 大不了我们就跟他打?官司,让他拿资产抵债。” 叶蓁喝水, 想了想:“不行?,公司账上流动资金不够,年底要给工厂付尾款,不能和许建成耗。” “我知道。”程锦咬咬牙,“这死老头子,当初想着他是我爸朋友,现?在给我玩这一套,逼急了我去找我爸借钱先填上,再慢慢跟他打?官司。” 接手公司以?来,为了和她?哥赌一口气?,程锦没向她?爸低头求过一次帮助,但眼下也实在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没事蓁蓁。”程锦安慰她?,“这件事你别管了,明天周日,你去舅舅家?好?好?休息一天吧,这段时间你太累了。” 叶蓁“嗯”了一声?。 她?是有点累。 这两个月事情太多,她?一直连轴转,中间还?通宵了几天,加上失眠,自己都察觉到身体?撑到了极限。 晚上洗完澡,叶蓁拉上窗帘睡了个昏天地暗。 她?睡眠质量不好?,经常多梦,今晚也是如此?,光怪陆离做了很多连不起来的梦,梦里一直胸闷,喘不过来气?。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昨夜大雨她?被雷声?惊醒后,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压得她?心情沉郁。 第二天醒来,阳光明媚。 叶蓁洗把脸办了退房,打?车去舅舅店里,这几年自媒体?盛行?,舅舅的香水店莫名其妙火了起来,因为独特的装修和调香成为很多网红的打?卡点。 周末,店里人就更多。 叶蓁坐在出租车里看了眼,估计孟书远今天是没空和她?吃午饭,于是干脆没下车打?扰,叫司机把车开走。 “好?嘞姑娘。”司机重新打?表计价,“您去哪儿?” “先开着吧师傅。”叶蓁撑脸看着窗外,“在附近转转。” 她?已经忘了自己多久没好?好?看过北城的秋日了。 上学的时候倒经常有时间散步,那时不觉时间珍贵,于唾手可得的风景和人都不甚在意。 现?在果然应了那句老话,失去才懂珍贵。 在附近漫无目的地转了会儿,叶蓁让司机停车,自己下车散步。 迎着阳光慢悠悠走了会儿路,她?觉得心情好?些,临近中午,在微信上问沈清央要不要一起吃饭。 她?这些年和沈清央一直保持着联系,当年托她?进?律所实习,实习结束她?没留下来,沈清央也没问她?为什么,只说做自己喜欢的就好?。 叶蓁一直觉得这个学姐实在活得太通透,她?更像传统意义上世人眼里的优异人士,学习认真,工作认真,无论何时都温和理智。 沈清央很快回复她?,说自己在把电脑送到售后店维修,问她?在哪里。 叶蓁发了地址过去。 好?巧,二人不过一街之隔。 叶蓁过去找她?,见到面时店里工程师正在给她?的电脑拆机,一边拆一边摇头说着什么。 “没事吧学姐?”叶蓁走过去。 沈清央扶额叹口气?:“进?水主?板烧了,要换个新电脑。” “硬盘呢?” “硬盘好?的。”工程师连接查看数据,而后拔下来递给沈清央。 “算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沈清央倒看得很开。 “要我陪你现?在去买台新的吗?”叶蓁问。 “不用。”沈清央笑了下,“本来就只是备用的而已,不着急,我们先去吃饭。” 午饭是在附近一家?粤菜餐厅吃的,口味清淡,叶蓁好?奇沈清央怎么突然变了口味,她?记得她?从前?很爱吃辣。 “加班熬夜喝酒再嗜辣,我还?想多活几年。”沈清央开玩笑。 吃完饭二人在附近散步聊天,她?们平时见面不多,却彼此?都算得上对方挺舒服的朋友。 不聊很深的私事,只聊一些很浅的生活和工作。 提起零和的时候,沈清央笑了,说自己律所最近接要告许建成的诉讼案子可不少。 叶蓁停步揉揉额头:“可能我们也快要加入。” “学姐一定帮你赢。” 二人相视一笑,逛一会儿后找了一家?咖啡厅喝下午茶,沈清央在手机上回信息,突然想起来:“晚上有个同学聚会,你去不去?” “校友会那个吗?”叶蓁也看见了,学生会的人有自己组建的校友会,在同一个城市的偶尔会出来聚聚。 叶蓁和程锦实在太忙了,南城的同学聚会她?俩都没去过。 手指摩挲马克杯杯壁,叶蓁微微沉默。 片刻,她?抬头对沈清央笑了笑,说:“好?。” - 地点在西城区一家?音乐酒吧,包场,老板也是同学。 到那儿时已经接近晚上,暮色四合,深秋昼短夜长,很快,太阳便沉入地平线。 酒吧装修很漂亮,走复古风,角落摆放的装饰和壁画与风格相得益彰,许是因为临近圣诞节,吧台每隔不远就放了发光圣诞树和旋转木马等各种各样的小?摆件。 走进?去,大多数人都挺眼生,叶蓁不确定是真的不认识还?是自己没认出来。 直到几个人走过来和她?们打?招呼,叶蓁才与当年学生时代?的同学对上脸。 她?当年在学校挺出名,毕业后又?久不露面,好?奇想和她?交谈的人不少。 第78节 叶蓁微笑着聊了几句,她?偏熟悉的是当时一起在编辑部的同学,大家?找了张桌子坐下,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 老板专门请了乐队来表演,在一楼小?舞台上演奏,二楼的人背靠木栏,也能和楼下的人打?招呼。 多年不见,大家?变化都很大,当年聚在一起玩各种桌游的同学们,如今推杯换盏间,谈笑的都是股市和房价。 叶蓁没参与交谈,只是静静听着,用刀叉慢慢切一块牛排。 偶尔有人和她?说话,她?也笑着应。 到底都是同学,聊着聊着就谈起当年学生时代?的趣事,不可避免地就说起秦既南。 财经新闻满天,生活里也避无可避的名字。 其实大家?都知道他们当年那一段,说的时候不免小?心翼翼去注意她?的脸色,见她?笑意不变,仍旧慢吞吞吃着东西,觉得过了这么多年恐怕早就放下了,才放心地聊了起来。 “南哥是回国了吗?” “回了,前?段时间行?业大会上还?看见他了。人家?到底是天之骄子,和我们普通人不一样,不用自己打?拼。” “你这话说的。”有人笑着去碰酒杯,“他回来不好?吗,咱们高低能说上几句话,他愿意念个同学情,也够你公司吃好?几年的。” “你想得挺好?,上哪能说上话。”那人说着刚好?看到楼梯上下来一个人,扬声?叫住他,“哟,许哥,你也在,南哥来吗今天,听说他回国了。” 二楼下来的是秦既南曾经的室友,许子安。 牛排冷了,有些硬,叶蓁放下刀叉,捏起一块甜点吃。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空腹一天的缘故,她?今天总觉得特别饿。 “好?吃吗?”沈清央在旁边问她?。 “嗯?好?吃。”叶蓁回神笑笑,“挺特别的味道,不知道里面加了什么。” 话音刚落,许子安的声?音响起:“来啊,你问得挺巧,阿既刚跟我说他到了。” 叶蓁手指在唇边停顿一瞬,洒在糕点上面的红曲粉簌簌掉落。 与此?同时,进?门走廊边传来一阵喧闹声?,打?招呼声?此?起彼伏,比之学生时代?的亲昵肆意,多了几分?客气?讨好?。 “什么风把南哥刮来了。” “叫什么南哥,叫秦总。” “哈哈哈是。” 由远及近。 乐队修整,切换下一首歌的间隙,从进?门就成为焦点的男人模糊轻笑了一声?,开口:“别给我来这一套。” 一瞬间,仿佛和当年的张扬懒散别无二致。 叶蓁面上没什么表情,仍然慢慢吃着手中的蛋糕。 一张长木桌,她?坐这头,他在另一头说话,声?音凐灭在贝斯声?中,听得并不真切。 一块蛋糕吃完,她?擦净手指,起身离开。 “去哪?”沈清央问了一句。 “洗手间。”叶蓁面色如常对她?笑。 转身,相反的方向,穿过大半个酒吧,侍应给她?指了方向,转角后穿过走廊就是洗手间。 叶蓁道谢,走进?去径直反锁隔间门。 她?重重喘气?,胸口闷得近乎窒息。 还?是太高估自己。 以?为不会有什么的,在咖啡厅里沈清央问她?的时候,脑海中的确闪过片刻念头,想着也许他会来。 可是他真来,又?怎么样呢。 叶蓁靠着门板,仰头手背遮脸,心跳快得她?有些恍惚。 呼吸越来越困难。 她?觉得自己有些不正常,大脑一片空白,喉咙干痒,难受得她?无法冷静。 推开门板,叶蓁脚步微微踉跄,她?在洗手台前?用冷水冲脸,情况丝毫没有缓解。 她?强迫自己冷静,熟练地卷起袖口,白嫩的皮肤上冒出一片密密麻麻的红疹。 叶蓁不记得自己今晚吃过什么会过敏的食物。 半块牛排,一叠小?蛋糕,一杯柠檬水,她?甚至连酒都没有碰。 心跳得越来越快,叶蓁擦干脸和手,转身朝外走,想去找沈清央。 脚步都有些不稳,她?刚穿过走廊,将要越过转角处时,有阴影停在她?面前?,拦住她?去路。 质感精良的西裤,黑色大衣敞着,他臂间落下的,是她?留在座位上的外套。 叶蓁陡然停下脚步。 人群都在转角之后,喧嚣和乐队弹唱声?交杂,空气?中酒精沉浮,一切都若即若离像在很远的地方。 身后尽头开着窗,冷空气?丝丝缕缕钻进?来。 “他们这里的蛋糕上洒的不是红曲粉,是杨梅粉。”一瓶水递近,伴随着男人轻淡嗓音。 由模糊变得清晰。 像从回忆被拉回现?实。 叶蓁终于明白自己过敏缘由。她?对杨梅的过敏反应极为强烈,小?时候只吃过一次,被送进?急救室差点休克,从此?再没碰到杨梅,所以?根本不知道它的味道。 再加上蛋糕上只洒了薄薄一层,尝不出来,但幸好?是少,再多点,她?现?在恐怕都没法清醒。 “你怎么知道?”她?低声?。 “你刚走,老板过来介绍,那是他特地请来的甜点师研发的新品。” 叶蓁掐着自己指尖,声?音平稳:“知道了,多谢。” 她?往左走,他用水拦住她?:“你要去医院。” 矿泉水折射着斑驳的光,在瓶中浮浮沉沉。 “我知道。”她?说。 “没喝酒,送你。” “不用。” 秦既南收回手,平静道:“来时看到你学姐,有人想委托她?一桩并购案,现?在正在谈细节,你要过去找她?吗?” 叶蓁的脚步陡然停下。 身后人语调依旧没什么情绪,慢慢地说着和当年一样的话:“举手之劳,你不用在意。” 第52章 医院急诊区。 医生检查过她的?状况, 低头唰唰写药方:“来得还算及时,你杨梅过敏这么严重,以后?要注意点。” 叶蓁“嗯”了一声, 她喉咙太难受, 不太想讲话。 “输液在?三楼,刷卡把单子给护士。”医生头也不抬递处方单, 她还没反应过来, 肩上落下阴影,身后男人伸手接过,道了句谢。 他的?黑色大衣衣角在瞬间拂过她的?手背又离开。 叶蓁手指动?了动?,起身时看到?秦既南在?外?面捏着那张处方单打电话, 语气很淡,似乎是在?说安排一间vip病房。 她没急着跟出去, 脑海中忽然闪现片刻清明, 低头从包中翻出钟云森送她的?手表,戴到?左手上。 秦既南转身时,刚好看到?女人?垂首系表扣,墨绿色表带圈着纤细手腕, 肤色极白, 够好看, 也够扎眼。 他就那么看着她, 直到?她走出来,想从他手里抽处方单:“我去三楼。” 今晚至此, 叶蓁不想再生多余麻烦。 秦既南看着她,放下手, 手机滑进大衣口袋,处方单也跟着轻飘飘落到?她掌心。 他站在?她面前, 很高,身量挺拔,阴影覆盖她全身,五六年近乎洗去他年少时所?有的?张扬与傲气,取而代之的?是过分平静的?成熟。 好像一个全然的?陌生人?。 甚至他们比陌生人?还不如。 多看一眼,都仿佛是往心里扎进一根绵软的?刺。 医院喧嚣的?机器和人?潮几乎将叶蓁淹没,她沿着扶梯上三楼,错开一节阶梯,秦既南在?她身后?,男人?影子投在?阶梯上,蔓延至她脚下。 到?三楼,叶蓁先刷卡,把处方单给了护士,随后?就到?输液大厅等候。 输液大厅很大,也很吵闹,各路交谈声混合着小孩子的?哭闹声,几乎让人?心里的?烦躁立时上涌。 叶蓁挑了个角落一些的?位置,一排连着五六个空位,秦既南在?她身边坐下。 她没问他为什么还要留下,他也没解释,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容貌出众又疏离,着实吸引了不少目光。 叶蓁没心思管,呼吸道像被?扼住,她浑身起着小红疹,难受得?一坐下就闭上了眼。 耳边听见秦既南坐下又起身,再回来给她带回了一杯热水。 温热杯壁碰到?手指,叶蓁都有些恍惚,今夕何夕。 睁开眼她回到?现实,握住纸杯,轻声:“谢谢。” 他淡淡嗯一声,清沉漫然,声线不似从前明朗。 护士拎着输液器走过来,喊她的?名字,叶蓁抬手。 酒精棉球擦过手背,皮肤被?细细的?蓝色针头刺破,叶蓁垂眼看着血回到?管中,又很快被?流动?的?药水覆盖。 她淡淡舒一口气,干燥唇瓣碰到?水,喉咙被?浸润,稍微好受了些。 在?车上时她就给沈清央发了信息,只?是撒谎说有朋友过来接自己,沈清央现在?来问她怎么样了,她回一切都好,叫她不必担心。 单手打字,只?能慢吞吞的?。 第79节 回完几条工作上的?信息,叶蓁把手机调成勿扰模式,丢回大衣口袋, 碰碰杯壁,热水变温,她端起来喝完,微微侧头想看看身边人?时,发丝差点擦过秦既南的?指背。 男人?身上浮着很淡的?松木香,于满空气消毒水中,若不是他们离得?近,根本闻不到?他大衣上那一缕几乎没有的?淡香。 他阖着眼,像是睡着了。 叶蓁片刻怔忡。 他睫毛垂着,眼下有很明显的?乌青,单手抵额,撑在?靠近她这侧的?扶手上,另一只?手也搭在?上面,以至于身体像是倾向她的?方向。 她回信息,不过短短几分钟。 这么累吗,秦既南。 叶蓁盯着他,视线从他的?脸下落,指间银戒折射冷光,刺痛她的?眼睛。 她深呼吸,用力?眨了几下眼,还是觉得?有些疼。 应当要感谢他的?,毕竟他百忙之中还能抽出空陪她这个前女友在?医院打点滴。 叶蓁仰头,背靠冰凉的?椅背,眼前是医院刺目的?白炽灯。 不知不觉倦意袭来,在?酒店时睡不好,输液大厅喧嚣交杂,还是又冷又硬的?板凳,她竟然恍惚地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身上盖着男人?的?黑色大衣,头顶吊瓶只?剩一半药水。 药水起效,她喉咙痒痛感减轻,叶蓁撑起身,身上的?衣服霎时有些滑落,她下意识用手拉住,触到?里面温暖的?布料。 “我……” “这是最后?一瓶。”秦既南平静地回答她,“护士说刚才?的?药会让人?犯困。” 他解释她所?有问题,叶蓁张了张嘴,看到?他身上只?余一件白衬衫。 很简单的?款式,甚至因为夜深而有些微皱,却被?他穿出莫名倦怠的?贵气感。 “你不冷吗?”她攥着他的?衣服。 “还好。”秦既南方才?一直在?回手机信息,此刻收起来,转过头来,看着她的?眼睛说话。 叶蓁微微无?言,护士过来给她拔针,她轻微活动?手腕,起身顺手递他的?衣服。 秦既南接过去,却没有立刻穿上,而是搭在?臂间,和她并行?下楼。 医院玻璃墙倒映出二人?身影,叶蓁侧头,那一对身影重叠,顺着扶梯下行?。 不知是渐行?渐近,抑或是渐行?渐远。 走到?门口,才?知道下了雨。 夜深雨重,北城难得?有这样静的?雨,不打雷不刮风,只?是在?夜里下着,浇落一树落叶。 叶蓁在?门口停步,打开手机想叫车,却发现半小时前钟云森从程锦那里知道她过敏的?事,问她怎么样了,要来医院看她。 她给他回不用,消息发出去的?下一秒,钟云森立刻回了过来:【程锦跟我说你在?哪家?医院了,我已经到?了,你在?哪儿?】 叶蓁看了一眼外?面的?雨,回复:【急诊大厅门口。】 钟云森:【ok,我马上过去。】 关掉手机,她侧身发现秦既南也在?看着外?面的?雨,于是开口:“今晚谢谢你。” “不客气。” 两句简短交谈,二人?之间再度陷入沉默,以前在?一起时有说不完的?话,而今疏离到?这个地步,并肩廊下,连一句这些年过得?还好吗都问不出口。 也是没资格问。 湿风斜雨,四下阒静,叶蓁微微仰头,伸手,一滴凉雨掉落指间。 短暂的?沉默中,秦既南忽然开口:“你住哪?” 她回眸看他,看到?他漆黑成熟的?眉眼,看到?他左手上的?戒指。 “我同事过来接我。”她平静地笑,“就送到?这吧。” 话音刚落,钟云森打伞从雨中走过来,看到?她眼前一亮,加快脚步:“叶蓁。” “你没事吧。”他第一件事就是上下打量她,“怎么突然过敏了?” “是意外?。”叶蓁抱歉笑笑,“下雨还麻烦你跑一趟。” “不麻烦。”钟云森说着注意到?她身旁气质长相出众到?让人?无?法忽视的?男人?,他淡淡看过来一眼,钟云森鬼使?神差察觉到?极不友好的?压迫感,犹豫着问,“这是……” “大学同学,今天?同学聚会。”叶蓁并不想多说。 “那麻烦你了。”钟云森客气地笑,伸出手想和秦既南握手,尽力?让自己忽视眼前男人?身上强烈的?上位者感。 “不麻烦。”秦既南没动?,直接忽视了他伸过来的?手,淡淡道,“我是她前男友。” 钟云森的?胳膊和笑一起僵在?半空。 叶蓁也蓦然转头看他。 秦既南却像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多突兀,慢条斯理穿上外?套,低头看她,将手里的?药袋递到?她手上。 他最后?一句说:“下次吃甜品前记得?问清有没有添加杨梅。” 叶蓁盯着他:“好。” 远处雨中停了辆车,车上下来一个穿戴西装眼镜的?年轻男人?,他撑着伞走过来,手里还多拿了一把伞:“秦总。” 秦既南走进他伞下,两人?身影逐渐隐入幽深雨夜。 她定定地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收回视线轻声说:“我们也走吧。” “他……”钟云森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试探性地问,“他是你前男友?” “嗯。”叶蓁累得?有点不想再掩饰,长吐出一口气,承认,“他是。” - 一直到?车里,韩佑都没敢问让他拿的?另一把伞原本是要作何用处。 后?座的?年轻男人?自上车就沉默,气压低得?让韩佑不敢轻易开口,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转了八百个来回。 刚才?急诊厅站在?老板身边的?女人?,用一句倾国倾城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在?集团管理者身边做总助,韩佑都不记得?自己见过多少美女,这样的?圈子里最不缺女人?,看多了,也就俗了。 刚才?那位,却是真惊艳。 一袭黑色针织裙,浑身上下素得?什么首饰都没有,清凌凌站在?冷光灯下,实在?美得?让人?瞬间忘记呼吸,全部的?注意力?只?能落到?她身上。 雨打在?车窗上,韩佑握着方向盘,一两秒后?就回神,低声向后?:“小齐总和靳总还在?等您。” “走吧。”后?座的?人?终于打破沉默,嗓音微哑。 回国这段时间,齐允一直给他打电话,说有件礼物要送他。 他不知道卖什么关子,到?今天?,秦既南才?抽出时间来。 到?地方,推开包厢的?门,里面齐允不在?,只?有靳然和其他几个朋友在?聊天?。 “怎么现在?才?来?”看到?他,靳然招手让侍者倒酒。 “去了趟同学聚会。”秦既南脱下外?套,有些疲倦地坐下。 听到?这话,靳然的?动?作有片刻停顿,随后?淡笑道:“怎么突然想起来去同学聚会?” “没什么事做。” “老夫人?葬礼时间定了吗?” 秦既南说嗯。 “节哀。”靳然握着酒杯递给他。 秦既南接过来,坐了会儿,觉得?包厢里太吵,和靳然一同去阳台上聊天?。 聊起零和的?事,靳然嘲讽:“许建成胆子挺大,空手套白狼,既想要面子,也想要里子。” 他说着转过头:“不过你把他的?事捅出去,不怕他狗急跳墙吗?” “他不会知道。”秦既南胳膊搭上栏杆,“何况他现在?应付官司也来不及。” 靳然点点头:“也对。不过你刚回国,他是哪惹到?你了。” “看他不顺眼。” “什么?” 秦既南没说话。 靳然想想,忍不住抵额笑,觉得?看到?几分他这个发小以前的?样子。 “那他活该。”他笑着伸手碰了碰秦既南的?酒杯。 二人?随意聊着天?,有服务生来敲阳台门:“靳总,外?面有人?找。” “谁?”靳然疑惑。 服务生摇摇头。 靳然放下杯子:“那我去一趟,你等一会儿,齐允应该待会儿就过来找你。” “他到?底要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靳然耸耸肩,“他非说准备了一份厚礼,要你亲自签收。” 秦既南皱皱眉。 靳然走后?没多久,阳台外?的?雨变小,栏杆是湿漉漉的?,有人?打来电话汇报工作上的?事,秦既南回神,放下酒杯和电话那头的?人?讲话。 他神思专注,没注意到?有人?从外?面推开了阳台门,等他挂掉电话时,几步之外?悄然立着个纤细的?身影。 “秦总。”是个年轻女孩,双手交叠在?身前,小声喊他。 她身上没穿会所?的?服务生制服,反而是很普通的?毛衣牛仔裤,看起来年纪不大,二十左右的?样子。 这样的?事太常见了,秦既南目光都懒得?给一个,拎着手机准备离开。 “秦总——”女孩挡到?他面前,低头咬唇。 “请让一下。”他淡淡出声。 第80节 女生没动?,弯腰端起圆几上一口没动?的?酒杯,抬头递给他,一张粉黛未施的?脸就那么在?夜色里呈现。 琥珀色酒液在?玻璃中轻晃,远处路灯的?光被?折射进来,影影绰绰描摹着女生略略上扬的?眼尾,纯情无?辜的?眼神。 很漂亮的?一双眉眼。 只?是有五分像叶蓁。 就已经足够留住人?的?目光。 的?确是很漂亮。 秦既南静静地看着她,把人?看得?越来越紧张,男人?身上的?白衬衫简单却昂贵,但和那张让人?忍不住痴迷的?脸相比,再贵的?衣服都是陪衬。 女生被?看得?越来越紧张,她轻轻吞咽口水,把酒杯又往上端了端。 秦既南垂眼,接过来。 她喜出望外?,心跳得?很快。 他轻轻摩挲酒杯,用冰凉的?杯口抬起她下巴,女生对上他的?神色,才?发现实在?过分平静。 “你叫什么?” “真,真真……” “哪个zhen?” “真实的?真……”她声音发颤。 秦既南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一声,松手,下一秒,酒杯砸到?地上,四分五裂。 女生吓得?后?退,眼眶瞬间盈泪,泫然欲泣的?模样。 他看她,声音居然温和:“假名字还是真名字。” “……”她不敢吭声。 “是齐允给你取的?。”秦既南弯腰抽出一张纸,漫不经心擦着手指。 离开包厢,在?外?面等靳然的?人?竟然是齐允。 “你怎么在?这。”靳然疑惑,“阿既在?等你,你到?底卖什么关子。”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齐允笑嘻嘻地搭上他的?肩,“阿既这些年也把自己闷得?太厉害了,作为好兄弟,我当然要送他解闷的?。” 靳然皱眉,但以他对齐允的?了解,不会是什么好事:“你到?底送了什么?” “害。”齐允挑起眉,“阿既以前不是很喜欢他那个前女友吗,我上个月跟一影视公司老板吃饭,他带了几个年轻姑娘,其中有一个和阿既大学时候的?女朋友……不说有七分像吧,至少眼睛和感觉特别像像。” 他洋洋得?意说着,靳然的?脸色却越来越沉。 齐允浑然不觉:“你和阿既就是责任感太重了,集团业务反正又不会赔,整天?那么上心干嘛,年纪轻轻活得?清心寡欲。这姑娘,我保证阿既喜欢,回头再花几个钱捧她,给捧红,多解闷。” 靳然越听越想踹他,拉下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忍不住:“你他妈疯了吗?” “不是,你骂我干什么?” “你是不是闲得?有病。” “不是,你干嘛?”齐允莫名其妙,“真的?挺像的?,阿既不是就喜欢这种长相的?吗?” 靳然深呼吸,忍住自己爆粗口的?冲动?:“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秦老夫人?前天?夜里刚病逝,这连头七都没过,你往他身边送女人??” “阿既奶奶死了?”齐允呆住。 “就算没有他奶奶这件事,你也简直是疯了。”靳然按自己额头。 “那怎么办,那姑娘已经进去了,我总不能现在?叫人?把人?拉出来吧。”齐允留有一丝侥幸,“说不定他真挺喜欢呢。” 这话刚说完,包厢门打开,秦既南从里面走出来。 他连外?套都没穿,拎着车钥匙越过他们下楼,齐允就知道完了,他这事做得?是真不妥当。 追上去的?时候,秦既南已经开着车离开了会所?。 齐允心里咯噔一声,秦既南从小到?大脾气一直挺好,不太跟朋友发火,但他跟秦老夫人?最亲近,老夫人?生病卧床这几年里,他几乎寻遍了中外?医生,可惜竟然无?力?回天?。 怪他这几天?去卢森堡转了一圈,根本不知道秦老夫人?病逝的?消息。 齐允开车追上去,雨夜路上车不多,他一直按喇叭,前面的?车置若罔闻,下了高架桥往郊外?开,一股拿公路当跑车赛道的?架势。 齐允只?能咬着牙追,喇叭按得?震天?响,经过一处路口的?时候,秦既南忽然减速,他没刹住车,“轰隆”一声追尾撞了上去。 齐允一身冷汗,他将车熄火,前面的?车缓缓后?退,开到?他旁边,玻璃降下来,秦既南轻描淡写问他:“受伤了吗?” “没。”齐允连忙解释,“阿既,我不知道奶奶病逝了,这事是我做的?不妥,我本来想的?是你在?国外?闷了这么久,怕你回国也无?聊,才?想找个人?陪你。” “嗯,谢谢你。”秦既南说,“但我还没闲到?要跟陌生女人?上床来打发时间。” 齐允愣住。 雨还在?下,浇灭跑车发动?机冒的?烟,北城的?深夜一贯凛冽而沉寂。 静了两秒,秦既南又淡声补了句:“也别拿她跟我开玩笑。” 第53章 周三, 北城这边工厂事情处理完,叶蓁和钟云森一起返回南城。 晚上的航班,抵达南城时是晚上十点, 她和钟云森在机场分开?, 各自打车回家。 不知是不是这一趟遇见了秦既南的缘故,叶蓁总觉得整个人都?很累。 他一出现, 她就忍不?住绷紧神经?, 全部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以?前就这样,多少年过去了,还是如此。 经?过楼下便利店,叶蓁从冰柜里拿了一打朝日啤酒, 头发随意地扎起来,拉开?易拉罐, 边走边喝。 南城夜晚的风都?是柔的, 空气中飘散浅浅花香。 她按下数字按钮,疲惫地靠着电梯轿厢,静静感受失重感。 红色数字跳动到19楼。 门打开?,叶蓁走出去, 颊边乌发松散, 她拉着行李箱, 滚轮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快到门口时,叶蓁陡然停下脚步。 人影投落在瓷砖上, 蔓延至她脚下。 听见声音,靠在门边的人微微站直了身子, 白?色衬衫与?浅卡其休闲裤中间?细细的棕色皮带收束出女人纤细的身材。 卷发披散,黑色低跟短靴, 雪白?手腕上扣着一块表,姿态温柔而松散。 “蓁蓁。”女人对她弯唇,“好久不?见。” 叶蓁愣在原地,冰镇朝日啤酒的铝管在手里冒出水珠: “阿音?” 行李箱在梁从音手里转了个圈。 “是。”她眨眨眼,“叶总监,能收留我一晚上吗?” 叶蓁肩膀一松,和她对视而笑。 - 开?了灯,落地窗映出南城繁华夜色。叶蓁打开?冰箱,扫视一圈,拿出番茄和鸡蛋,准备简单煮碗挂面。 “你怎么不?提前给我发个信息。”她关上冰箱,转头问梁从音,“万一我不?在家怎么办,今天是巧了我从北城回来。” “发了。”梁从音说,“你在飞机上,可能没看到。” 叶蓁磕鸡蛋:“那你就干等着啊,下飞机这么累不?先找个酒店休息。” “懒得定,出机场我就让司机直奔你这儿?来了。”梁从音脱下外套,问叶蓁用哪个锅,倒上水开?始煮面,“我想你总不?至于把我扔外面。” 叶蓁搅散鸡蛋,扬唇,把蛋液倒在平底锅上。 大学毕业后,梁从音赴美读研,之后几年,她就留在了美国工作,但假期回国时,会?来南城找她和程锦。 这样突如其来出现在她家门口,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这次回国待几天?”叶蓁用筷子给鸡蛋翻面。 “嗯……永远。”梁从音抬头笑了笑,“我申请调回国内了。” “这么突然?”叶蓁意外。 “其实早就想回来了,只是去年有桩跨国并购案耽搁了,我总不?能一辈子留在国外。” “南城吗?” “对。” “怎么了?”梁从音凑过来,“怕我赖上你啊?” “那我还挺开?心的,一个人住是有点无聊。”叶蓁弯唇,说真?心话,“刚好有多一间?卧室。” “你新租的这公寓我还是第一次来,怎么还有两个卧室,准备留给谁住?” “你,专门给你留的。” “少来。” 叶蓁打开?水龙头洗水果?,笑:“没办法,我想住这个小区,户型都?是这样,多出来的次卧我本来打算改成书?房的。” “那现在——” “一直懒得动手。” “命中注定它属于我。”梁从音端碗去餐桌,烫得摸了摸耳朵。 时钟指向十?一点半时,二人吃上饭,深夜的面总显得格外动人,梁从音手艺比叶蓁自己好很多,咸淡适中,叶蓁没忍住,吃完一碗又吃了第二碗。 梁从音挑眉:“你是自己把自己养这么瘦的吗?太可怜了,想吃什么姐妹明天给你做。” “想吃的太多了,等我待会?儿?给你列个菜单。” 吃完饭,二人又聊了会?儿?,因为时间?太晚,加上她们都?是刚下飞机,旅途疲惫,叶蓁从柜子里找了新的四件套抱给梁从音,让她在次卧睡。 次日一早,叶蓁刚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程锦抱着电脑在里面等她。 第81节 “这么早……”叶蓁惊讶,程锦眼下有黑眼圈,整个人却显得很精神,看到她蹭地一下从椅子上起来:“你终于来了!” “还没到八点半吧……”叶蓁放下包,“什么事这么急?” “大事!”程锦神采奕奕,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我们或许有救了,不?用回去求我爸了。” “许建成愿意还钱了?” “怎么可能。”说到这个程锦就来气,忍不?住骂道,“这老?狐狸,我昨天刚从别人那得来的消息,他公司根本没有钱还,他老?婆卷公款带着孩子和情夫跑路去海外了,许建成一直瞒着,现在消息传出来,不?知道多少家公司向他讨债,零和算是完了,根本资不?抵债。” 叶蓁皱皱眉,难怪许建成之前一直躲着不?见。 “不?过这都?不?重要。”程锦摆摆手,拉椅子坐下,“蓁蓁,一起来的还有个好消息,据说秦氏旗下的七日酒店准备把年限较久的酒店重整翻新,重新做一个系列风格。而且听说他们这次不?打算用一直合作的法国设计师品牌,想用国内厂商。” 叶蓁顿住。 程锦抓住她的手,两眼放光:“天大的好机会?啊蓁蓁,如果?能拿下这次合作,不?仅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而且也能打出知名度。” 叶蓁点点头。 秦氏对乙方一向是出了名的大方,不?在乎钱,只在乎是否达到他们想要的品质。 只是,是否有些太巧了。 程锦舒一口气:“真?是天不?亡我。前天吃饭的时候我哥炫耀他公司今年财报,要是我这时候张口问我爸借钱,那也输得太难看了。” “秦氏有具体倾向的公司吗?”叶蓁开?口问。 “没有。”程锦说,“业内几家大公司都?开?始跃跃欲试了,这次工程的负责人好像姓季。” 叶蓁轻轻摩挲桌面:“阿锦,我们并没有优势。” 相比其他的知名品牌,静音显得太微不?足道。 “我知道,所以?要先下手为强。”程锦看她,“我现在在想,是去联系那位季总,还是……直接找秦既南。” 叶蓁手指动作一停,办公室霎时陷入沉默。 片刻,她凝眸想了想,语气冷静:“这的确是个很好的机会?,如果?能和七日签合同?,明年一整年的绩效都?有了,我们也能和许建成慢慢打官司。”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我想争取。”程锦按住她的手,“只是蓁蓁……” 叶蓁摇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用顾忌我,公事私事我还是分得清,何况我们都?分手那么多年了。” 她说这话时语气过分平静,程锦愣了一下:“好……” “嗯。”叶蓁垂眼,“我待会?儿?把公司情况整理出来,你去见秦氏的人的时候带上。” “好。” 程锦做事不?拖沓,两天之内,她联系上了负责七日酒店工程的季严,对方和她爸认识,答应和她见面吃一顿饭。 周六下午,程锦飞北城。 落地之后,她打车去约好的餐厅,和餐厅前台说自己定好的包厢时,对方请她稍等。 没过片刻,里面走出一位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人。 “程小姐。”对方笑着向她走过来,“里面请。” “您是……季总的人?”程锦不?确定。 文岚笑着轻轻摇头:“我知晓您的来意,季总无权做主?此事。” “那——” “您请。”文岚做出手势。 程锦有些疑惑地跟着走进去,包厢在最?里间?,文岚轻敲两下门,而后为她推开?。 看清等在里面的人后,程锦愣在原地。 文岚关上门。 这是一间?私宴餐厅,装修很雅致,处处透着隐私与?洁净,青绿色屏风映着静光,淡色鸢尾与?绿植被点缀在白?瓷瓶中。 秦既南看她,说:“好久不?见。” 程锦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慢半拍落座,眼前男人与?她记忆中相似又大不?相似。 白?衬衫,黑色西服搭在一旁,他指间?摩挲着一支钢笔,手旁搁着一杯清茶。 上大学时,他们同?系同?专业,只是差了一个年级,她和秦既南算不?得关系多好,但因为叶蓁的缘故,多少还算熟稔。 她这位学长,出身北城权贵世家,天之骄子,众星捧月,年少时不?可谓不?嚣张倨傲,谁也不?放在眼里,除了,他的蓁蓁。 而现在,他坐在那里,锋芒尽敛,完全看不?到一丝少年意气。 比之从前,却更容易叫女人心动。 程锦有些心惊地去捏杯子,抿了一口茶,按下所有心绪,客气地道:“秦总,怎么是您?” 听见她的称谓,秦既南笑了一声。 程锦轻咽口水,试探:“我约的是七日的季总,他……” “程锦。”他懒得跟她打太极,“我人坐在这里,你就不?用装傻了。” 程锦沉默。 她又喝了一口水,茶叶不?错,入口清香,像是白?毫银尖。 “学长。”片刻,程锦开?口,“我也不?想跟你说什么客套话,在你面前大概率也不?需要,既然你知道我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那我也只要你一句话,能不?能帮我这一次?” 她话说得干脆利落,说完去看秦既南的脸色,他指腹搭着桌上的黑色钢笔,听完她这一段话,只是很平静地笑了一下。 “你一个人来?”秦既南淡淡问。 程锦僵住:“是。” 秦既南不?置可否,手里的钢笔转了个圈,合上。 程锦心里一坠,轻轻咬牙:“你别告诉我,你要她来。” 秦既南撩眸看她。 “不?可能。”程锦放下茶杯,“我不?可能让蓁蓁为难,如果?你不?愿意,那当我冒昧。” 秦既南放下钢笔,淡声:“文岚,送程总。” 他比她还干脆,程锦惊掉下巴,面上没露出来,拎着包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包厢门打开?,她顿住,停了两秒,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转身:“就这一次,看在我们是同?系校友的份上,帮帮我不?行吗?” 他垂眼捏着杯子。 程锦走回去,轻咬牙,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你让人放出来许建成老?婆卷款潜逃的事给我,又在这个时候要找新的国内合作商,还是非公开?的形式。你明知道我们公司缺钱,学长,你不?就是明着想帮忙吗?” 有些事,弯弯绕绕,程锦从小浸淫在生意场上,几乎是心知肚明。 这么多的巧合卡在同?一个时间?点上,还是在他回国后,要不?是猜到秦既南想帮她,程锦也不?可能直接约季严。 秦既南抬眸看她,程锦这时才发现,他一直按着的钢笔下,还压了一份合同?。 “你要看一下吗?”秦既南指尖点在合同?上,“我随时可以?签字,但你带不?走它。” 程锦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上面。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深吸一口气,“我不?可能为难蓁蓁。” “你觉得我会?为难她吗?”秦既南反问。 当然不?会?,程锦下意识在心里否定,她和叶蓁关系那么好,最?知道当年他几乎将叶蓁宠到了骨子里。 她还是不?甘心,身体倾过去:“学长,求你,就帮我这一次。” 秦既南平静道:“我说了,让她来签合同?。” “可……” “我不?会?为难她。” 程锦慢慢退回去,盯着眼前的男人,百思不?得其解:“你别跟我说,你绕这么大弯子就是想让蓁蓁来见你?” “这是我自己的事。” 程锦抿抿唇:“我会?跟蓁蓁说,但她愿不?愿意来,我不?能保证。” 秦既南单手支脸,轻描淡写:“这合同?给哪个公司都?一样。” “你……” 秦既南偏头,很淡地笑,笑容里有几分倦意:“不?用她过来,我去南城见她。你说求我帮你一次,同?样的话,我也送给你。” 他知道自己很荒谬。 但同?学聚会?上那一面,像尼古丁之于瘾君子。 想见她,想得有点疯了。 就算是饮鸩止渴,他也认了。 第54章 程锦在周日回到南城, 得知梁从音回国?,她惊讶也惊喜,约了两个人吃饭, 给梁从音接风。 她和梁从音这些年也时常相见?, 大学时候那些矛盾早已消散,她那时是怪梁从音不好好珍惜自己, 却?从来都没讨厌过她。 天?气冷, 餐厅定了一家清汤椰子鸡,程锦带了一瓶酒,吃完饭,三人一起去叶蓁家, 坐在地毯上喝酒聊天?。 叶蓁打开公寓暖气,弯腰去橱柜中摸出三个酒杯, 酒塞拔得干净利落, 拎着杯子过去靠到沙发上。 “点点果切好不?好。”程锦拿这当自己家,抱着抱枕打开手机,“你们想吃什么水果。” 梁从音伸了个懒腰:“你看着点吧。” “那我随便?来喽。” 程锦点了几家附近店铺的外送,没一会儿门铃被敲响, 叶蓁起来去开门时, 门口足足堆了几大袋子。 “这么多?”她吃惊。 “吃不?完放冰箱嘛。”程锦摸过杯子一杯接一杯喝酒, “我现在很需要消费发泄一下, 这几天?真是头疼死我了。” 第82节 “程大小姐消费就是点外送啊?”梁从音好笑道,“你再怎么说也要去商场吧。” 程锦瘫在沙发上摆摆手:“没那个精力。” 叶蓁看了她一眼, 程锦昨天?去北城约见?秦氏的人,谈妥与否还没跟她说, 不?过看这个样子,她大约也能猜到七八分结果。 梁从音在, 叶蓁没问,三个人喝着低度数葡萄酒聊一些琐事,彼此都是熟识多年,说起话来没什么压力。 中途,梁从音接到电话,用口型和她们说是上司,自己披上外套去露台打电话。 客厅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叶蓁向程锦杯子里添了酒,出声询问:“我们是没机会了吗?” 程锦看她,面色有?些复杂。 叶蓁撑额:“你这是什么表情,是干脆没见?到那位季总,还是对方?一口回绝。” “都不?是。”程锦摇摇头。 她晃了一下杯子,抿深红色酒液,然?后说:“我不?仅见?到了,而且对方?答应和我们签合同,把七日翻新的项目给我们做。” 叶蓁一愣,她没想到居然?这么顺利,难免眼前一亮:“那你……那我们不?是有?救了,你愁眉苦脸的干什么,我还以为没戏了。” 今天?看到程锦的脸色,她还以为此事板上钉钉无?望,已经在思索该用什么其他的办法撑过去今年。 “你吓死我了。”她长舒一口气,随后问起项目的相关细节。 “这些还没谈。”程锦仰头一口把酒喝尽,然?后按着她的手,“蓁蓁,和秦氏的合作我可能抽不?出空去对接,需要你和秦氏的人签合同,走各方?面流程,可以吗?” “没问题。”叶蓁不?假思索,“是和那位负责人季严季总吗?” “不?是。”程锦摇头,微顿,“和秦既南。” 客厅内瞬间安静,露台门隔绝梁从音的电话声,只有?暖气运作的细微风声回响在二人之间。 程锦艰难地舔了下唇:“虽然?说季严是明面上的负责人,但实际决策还是要经过秦既南,我在北城见?的就是他,下周二,他会过来,到时候,你去跟他签合同。” 叶蓁抬眼,四目相对,程锦眸光躲闪。 她慢慢捏起颗草莓放进嘴里,想了想说:“好。” 程锦愣住:“你愿意去?” “阿锦,我是公私不?分的人吗?”叶蓁偏头看她,“何况我说过,以前的事都过去很久了。” 他们也都有?了新生活。 程锦手里的牙签不?小心被掰断,她不?敢看叶蓁,欲盖弥彰地叉起一块蜜瓜。 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梁从音推开露台门回来,二人的交谈也就到此为止。 晚饭是在家里吃,梁从音亲自下厨,叶蓁程锦两个烹饪废物在一旁洗洗切切打下手。 留美多年,梁从音煎得一手好牛排,嫩而不?腻,饱满留香,丝毫不?逊于外面西餐厅主厨的手艺。 除去西餐,她还清炒了几道菜,味道也都很好。 “你还当什么律师……”程锦啧啧感叹,“要不?我给你投资开餐厅得了。” “好啊,等哪天?我不?想干了就来找你,到时候别食言。”梁从音笑眯眯。 程锦笑着跟她碰杯:“开玩笑,姐一诺千金。” 吃完饭,叶蓁主动?承担起洗碗的责任,梁从音又接到上司电话,不?得已回卧室去改一份文件。 程锦帮忙收拾了桌子,准备把垃圾顺路带下去,叶蓁擦干净手,从衣架上捞了一件外套:“我送你。” “不?用,外面冷。”程锦扶着玄关顺口说,“我让司机过来接我。” “送你下楼。”叶蓁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外面的确是有?些冷,临近十二月,南城的气温在五度左右徘徊,走出单元门禁,一股冷风扑面袭来。 程锦停步:“不?用送我了蓁蓁,你早点回去休息,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叶蓁笑笑:“我是想跟你确认,是下周二是吗,约在哪里?” “他秘书?应该会联系你。” “好。” “那就——”程锦说着转身,却?在触到叶蓁的目光后声音戛然?而止。 她张了张口:“蓁蓁……” “阿锦,”叶蓁看着她平静道,“你没跟我说实话。” 程锦实在太心虚了,从头到尾,根本不?敢跟她对视。 话被挑开,程锦肩一塌,抄兜和叶蓁一起走进夜色里。 晚上温度低,小区里出来散步的人不?多,淡黄色路灯照着静谧的路,程锦沉默了良久,长舒一口气,说:“蓁蓁,我不?是有?意要瞒你,也不?是完全没有?说实话,是结果就是这样,你下周二要去跟他签合同。” 叶蓁捕捉到她话中的重点:“一定要是我?” “嗯。” “为什么?” “秦既南要你去。” 叶蓁沉默。 虽然?心里隐隐有?猜测是如?此,但真听到程锦说出来,还是颤了一下。 程锦停步,侧头:“蓁蓁,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些,虽说公私分明,秦氏几乎是唯一能救我们的浮木,但你不?仅是我的同事,还是我的朋友,我不?想为难你,去还是不?去,你都自己决定。” 叶蓁仰头,天?上挂着一轮凉月。 她见?过很多个这样的夜幕,世?人总爱用月寄情思,以为自己心事除却?天?边月,没人知。 其实无?论何时,月亮都是不?变的,变的只有?人。 她沉默着,良久,轻声说:“我去。” - 周二上午,联系叶蓁的电话是一通年轻女声。 她自称自己是秦既南的秘书?,同她将时间约在下午五点,地点是集团设在南城的分部。 接到电话时叶蓁在洗手间,挂掉电话,她用冷水洗手,手指被洗得通红。 抬头看镜中的自己,她定了许久,长长吐出一口气。 中午简单吃了点工作餐,下午把工作处理完毕,叶蓁到地方?时离五点还差一刻。 办公大楼设有?前台和门禁,她向前台说明身份,前台拨了一通电话,请她稍等。 片刻功夫,电梯中走出一位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性。 “叶总监。”文岚刷开门禁,“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叶蓁走过去,礼貌微笑:“我刚到,没等很久。” 二人一起走入电梯,文岚按下电梯按钮,随后介绍自己:“我上午和您通过电话,我姓文,是秦总的秘书?。” “文秘书?,你好。” “秦总还在开会。”文岚的态度恰到好处客气,不?会叫人觉得讨好,也不?会叫人觉得疏离,“劳烦您再稍等片刻。” 叶蓁点点头,电梯上到30楼,她被带到一间的办公室,文岚从外面,给她泡了一杯咖啡端进来。 黑色马克杯杯口缭绕着雾气,飘着阵阵淡奶香。 文岚关上门,偌大的办公室只剩她一个人,一整面弧形落地窗望出去,城市恢弘天?际线尽收眼底。 黄昏暮色,落日粉橘,如?雾如?画。 这里整栋大楼都很有?设计感,是秦氏在南城的分部,当年专门请了国?际知名建筑设计师打造,称得上是南城地标建筑之一。 叶蓁掌心贴着杯壁,缕缕温热传入她肌肤。 沙发另一侧,搭着件黑色大衣。 办公室的一切过于简约整洁,不?像是有?人长期在此办公的样子,秦氏总部在北城,管理者多也在那,而新闻上,秦既南这几年都在海外。 她视线落在那件大衣上,上等布料,一丝褶皱也无?,沉静的黑色。 叶蓁能想象到秦既南穿上它的样子,不?是以前的他,是现在的他。 秦既南以前冬日都穿得很薄,他爱穿各种卫衣,学校里初次相见?,他一身白色飞行员夹克,清傲飞扬。 盛大日光劈开阶梯,他在光里对她懒懒勾唇,说学妹,你是不?是走错了。 叶蓁眨了眨睫毛,有?些酸,她低头喝咖啡,唇刚碰到杯口,听到办公室门被推开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文岚的声音:“秦总,叶总监已经到了。” “嗯。”男人脚步声伴随着清淡嗓音靠近。 她抬头,放下杯子,秦既南刚好从她面前走过,手指解着西装纽扣,余光都没有?给她一分。 叶蓁视线追着男人的背影,站起身,张了张嘴:“秦总。” 听到这两个字,背对着她脱外套的人微微停顿。 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搭在衣架上,而后转身,目光落在她身上。 偌大办公室,他们隔着几米左右的距离对视,秦既南的目光很平静,看她像看陌生人,或许是刚结束会议,他周身不?可避免地带着属于上位者的冷漠。 叶蓁手指微颤,攥着自己的衣袖。 从未想过有?一天?,她和秦既南再相见?,要以这样的身份交谈。 “秦总。”她听到自己平稳开口,“我代表静音,来和您谈项目合同。” 秦既南仍然?看着她,目光凝滞片刻,他走过来,弯腰从她身旁拎起自己的大衣。 “吃晚饭了吗?”他答非所问。 叶蓁怔神?,转身。 他换上外套,手指轻理袖扣,没看她:“介意吃完晚饭再聊吗?” 她愣在原地,看着他,有?些不?明白。 秦既南垂眸整理完衣服,也抬头,看她的眼睛。 他很平静,语气也是轻描淡写,叶蓁读不?懂他的意思,半晌,她慢慢点头,说好。 第83节 车开去普海路,只有?他们两个人。 没有?司机,秦既南简单吩咐了文岚几句话,拿上车钥匙和她离开。 一辆奔驰s系,沉稳低调,叶蓁坐在副驾驶,窗外夜色繁华,车流如?织,无?数公子哥开着显赫跑车喧嚣而过,她想起他以前也是经常换着开各种跑车。 路上有?些堵,不?远的距离,花了二十分钟才开到,餐厅在江边,秦既南将车钥匙扔给侍者,进餐厅时有?人出来迎接,请他们到订好的位置。 位置在落地窗边,视野极好,夜色霓虹下流动?江景尽收眼底,仿佛一块巨大的浮光丝绸。 他们刚坐下,服务生递上菜单,秦既南眼皮都不?抬一下:“给她。” 叶蓁动?作微顿,抬头,餐厅不?甚明亮的光线下,男人眉眼间似乎有?几分倦色,连菜单封皮都懒得翻。 她眸光动?了动?,垂眼,手指划过菜单上的繁复英文,随便?点了几样。 经年已过,她并?不?知道他的口味。 合上菜单,叶蓁递给服务生,而后对秦既南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不?知是不?是餐厅暖气太足,进来没多久,她掌心便?冒出一层细密薄汗。 秦既南嗯了一声。 “我带您去。”服务生做出手势。 叶蓁微微颔首,起身时将外套留在座位上,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罗纹针织裙,露腰款式,腰部一块菱角形挖空,雪白肌肤隐在蓬松的发尾下,随着走动?,若隐若现。 裙子修身,勾勒出极漂亮的弧度,即便?餐厅光线昏暗,那一握腰线也显得过分美好,纤薄而柔韧。 让人看着,很想用手丈量尺寸和触感。 她穿了一身黑色。 麂皮黑色低跟短靴,耳畔点缀珍珠耳环,全身上下唯一的亮色,就是手腕上的浓绿手表。 秦既南盯着女人身影,直至她消失在转角。 胸口渐闷,他摩挲指尖素戒,转头看向窗外,落地窗倒映出他的身影。 她从前很不?喜欢穿黑色。面上虽然?冷淡,骨子里还是少?女心性,喜欢米白,喜欢藕粉,喜欢这些毛茸茸,又轻又暖的颜色。 她怕冷,冬天?总把自己穿得很严实,还容易害羞,他每次挑起她的衣摆,她就害羞得耳根滴血,把脸埋在他颈窝里,听他说话,任他为所欲为。 那时她很像一个精致的橱窗娃娃,看着冷冰冰的,其实很可爱,每次看她,他都会心软,想用一切哄她开心。 吵架也行,总归知道对方?在意自己。 耳边传来脚步声,秦既南回神?,叶蓁在他对面坐下,冷水洗过手,她的指尖泛红。 她垂眼不?看他,餐前沙拉端上来,服务生介绍菜品的声音让气氛显得不?那么凝滞。 手边是红茶,叶蓁微顿,端起另一个装着白水的玻璃杯。 主菜依次端上来,服务生离开,餐厅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她尝一块鱼肉,无?声沉默。 他也是,好像真的只是来简单吃一顿晚饭。 打破寂静的是隔壁桌,有?人求婚,戒指藏在推来的蛋糕中,鲜花拥簇,女人惊讶捂嘴,眼里的幸福几乎要溢出来。 俗气也浪漫。 是在她身后,叶蓁转身看了一眼,而后转回来。 一桌上好食材,她忽然?没了胃口。 …… “在这里住得习惯吗?”秦既南突然?问她。 叶蓁抬头,他们今晚的第一句交谈,她动?了动?唇:“……还可以。” 男人凝视着她的眼睛,她生出闷意,不?免多说几句:“一开始不?太喜欢这里潮湿的气候,后来住久了,也就习惯了。” “这里冬天?不?算太冷。” “嗯。” “菜系偏甜口,不?辣。” “是。” 他淡淡地说,叶蓁只能跟着应。 她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秦既南盯着她的脸,很想问那你为什么瘦了。 一个这么适合你生活的地方?。 他没问出口,沉默一会儿,只是轻声说:“还吃吗?” 叶蓁摇摇头。 结账时,服务生把还没来得及上的甜品打包,杏仁脆片和茉莉冰激凌,隔温打包袋装着,里面放了冰袋,拎在手里有?些分量。 她穿外套时,秦既南从服务生手里接过来。 二人一起下楼,这条路上餐厅很多,处处透着奢华灯光,映在夜色里,一种疏离冷漠的旖旎。 秦既南拉开后座车门,把打包甜品放进去,随后弯腰,从里面拿出了一份文件。 他倚着车,把合同递给她。 说好饭后聊,他信守承诺。 叶蓁接过来,低头翻了几页,男人在她头顶出声:“你可以带回去慢慢看,有?什么问题和文岚联系,合同签完后三个工作日内,定金会打到你们公司账户。” 叶蓁动?作一停,抬头。 秦既南在看着她,半靠车门,清黑眉眼融入夜色,英挺而淡漠。 这份合同实在太利好静音。 他甚至什么都没和她聊,三言两语就敲定。 叶蓁蹙蹙眉:“你不?再考虑一下其他公司了吗?” “不?考虑。” 她胸口沉沉。 他说:“即便?是公开招标,也不?过是走一遍形式而已。与其平白耗费其他公司的时间和精力,不?如?这样更省事。” 叶蓁盯着他。 地面上二人的影子纠缠在一起。 “为什么……”她出声问。 他一早就是要抛出橄榄枝,这么多的巧合,她不?会天?真到认为这里完全没有?人为的因素。 “没有?为什么。”秦既南说。 叶蓁执拗地盯着他。 秦既南垂眼看着地上的影子,他们离得那么远,影子却?那么近:“我不?是说了,我们之间还不?至于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秦既南。”她忍不?住喊他的名字。 他抬手,停在空中,叶蓁视线下落,看到他指腹的位置,是她投在地上的影子。 她突然?一僵,想到很久之前看过的一部电影,影片里男人对少?女触不?可及,他们之间距离最近的时刻,是他想触摸她后颈,最后却?只落在影子上的手。 转瞬即逝,秦既南收回手。 他面色平淡,好像只是随意地动?了一下胳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叶蓁睫毛却?微颤。 他垂眼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下:“你真想知道?” 叶蓁一动?不?动?,捏着合同一角的掌心收紧。 秦既南看着她的眼睛,看了会儿,突然?伸手把她衣领下压住的一缕发丝慢条斯理地抽出来。 男人的身影突如?其来笼罩,叶蓁下意识微缩,却?没有?躲开。 他的气息和嗓音一同落到她耳畔: “想你欠我一个人情,答应吗?” 第55章 夜里回到家, 叶蓁打开保温袋,坐在茶几前地毯上吃打包回来的甜品。 杏仁脆片酥脆生香,茉莉冰激凌很甜, 但不腻, 入口清香。 两份都很好吃,她安静地吃完, 而后?去?洗澡, 躺到床上,睁眼看着黑暗。 心跳逐渐变得平静。 不平静的是耳边,他?的声?音反反复复出现,皮肤上仿佛还残留着男人?气息的余温。 “想你欠我一个?人?情。” “答应吗?” …… 她吞了两片褪黑素强制让自己睡过去?。 夜里还是做了梦, 梦到以前谈恋爱时一起去?图书馆,中午吃完饭秦既南陪她去?快递站拿快递, 那时是初夏, 太?阳正?当空,她从快递站中抱出快递,坐在门口的桌子上拆。 太?阳刺眼,她不自觉蹙了下眉, 下一秒, 有人?从桌对面绕过来, 坐到她身边挡住太?阳。 睫毛翕动?, 她还没缓过来,秦既南伸手过来捏她的脸, 喊她娇气包。 当她终于缓过来,睁开眼时, 入目就看到男生懒洋洋的笑?,侧脸在日光下仿佛能发光。 她盯着他?, 不说话,几秒后?,秦既南倾身靠近,手指捏她下巴:“你这么盯着人?看,勾谁呢。” 叶蓁没告诉他?的是,那时她真的很想,很想很想亲他?。 第84节 梦中光线模糊,画面扭扭曲曲,无数画面像电影断帧杂乱在眼前,最后?闯开的是一辆疾驰而过的跑车,跑车倒回停在她面前,车窗玻璃降下,她看到二十岁的秦既南。 “蓁蓁。”他?支着脸向她伸出手,“上车。” 叶蓁鬼使神?差地把手交过去?,拉开车门的下一秒,她猛然从梦中惊醒。 天亮了。 床头闹钟刚好?响起。 叶蓁在闹钟声?中怔神?了许久,才伸手按掉,双手蒙脸,心头那股心悸感仍然挥之不去?。 她停顿许久,掀开被子下床洗漱,对着镜子看到自己那张脸,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另一个?人?的身影。 他?们都?不再是从前了。 叶蓁伸手,水雾模糊掉镜中人?的面孔。 洗好?脸,她去?冰箱里拿出牛奶倒进微波炉里加热,等待的时间里刷到手机,发现程锦给她转发了一条推文。 是一条讣告,由国家书法协会发出,讣告前任会长许仪华于十一月十日凌晨病逝,遗体?告别仪式在南城举办。 叶蓁看得皱起眉,给程锦发信息:【这是谁?】 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牛奶加热完毕,她转头打开微波炉门时,程锦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喂阿锦。”叶蓁一手端牛奶一手接电话。 “我发给你的那条讣告。”程锦顿了顿,“是秦既南奶奶。” 她愣在原地,加热的玻璃杯有些灼人?。 “蓁蓁?”程锦喊她。 叶蓁慢慢把杯子放下,开了免提重新点开那条讣告,黑白照上的老人?慈眉善目,一派文雅气质。 好?几年前秦既南说的话重新映入脑海: “蓁蓁,我们毕业就结婚好?不好??” “我带你去?见我奶奶,她一定会特别喜欢你的。” “相信我……” 那时没见。 而今竟然再没机会了。 “蓁蓁?”她久没说话,程锦又喊了一声?,有些担心,“你没事吧。” “没事。”叶蓁出声?,“我没事。” 程锦叹了一口气:“早听说秦老夫人?这几年一直缠绵病榻,去?世也算是好?事,她葬礼也是在南城办的,我才知道我爸去?参加了。” “什么时候的事?” “你说葬礼?好?像就是前两天。” 难怪他?如此沉郁,同学聚会上见面,还有昨天,他?好?像过分?倦怠。 叶蓁陡然想起,十一月十日,不正?是她飞去?北城见许建成的前一天。 那天夜里雷声?轰然,她半夜被惊醒,起来喝了一杯水,总觉得胸口闷得厉害。 原来那天。 是他?失去?至亲。 - 下了班,叶蓁和程锦一起去?吃饭。 程锦开车,去?她朋友新开的一家日料餐厅,口味中规中矩,算不上很惊艳,主要目的是为了给朋友捧场。 叶蓁胃口一般,简单吃了几口就停下,小口喝着餐厅里的柚子茶,他?们这里吃食做得一般,柚子茶倒很有特点。 程锦看透她:“心情不好?。” “没有。” “嘴硬。” 程锦擦擦手,拎起车钥匙:“走吧,我带你去?看一眼。” “去?哪?” “许家公馆。” 南城内有很多?上世纪建造的洋房,程锦把车停在了路口的梧桐树下,不远不近的距离,刚好?可以看到许家公馆门口还未拆下的白花和挽联。 叶蓁坐在副驾驶,视线落向远处,沉默着。 住在南城这么久,她偶尔也会路过这个?地方,但从未想过房子的主人?会和自己产生关系。 她沉默了太?久,程锦忍不住问:“蓁蓁,你和秦既南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昨天你去?签合同发生了什么?” “嗯?” 叶蓁缓慢吐出一口气,轻声?说:“没发生什么。” 程锦满脸写?着不信。 她垂眼,看着手腕上戴着的绿色表带:“就只是吃了顿饭,然后?他?让我把合同带回来看。” “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叶蓁又不说话了。 程锦看着她欲言又止,半晌,摆摆手叹了一口气:“算了,我也管不了了,你们就互相折磨吧。你说你,这么关心他?,与其在这远远看着,为什么不干脆打电话给他?呢?” 叶蓁出神?,打电话过去?又能怎么样?呢,有些遗憾,再没有弥补的机会。 他?们没有办法在一起,即使再纠缠,也不过是重现之前的悲剧而已。 更何况,他?手上戴着戒指,他?要娶别人?。 她都?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变得看不清自己,变得不敢面对。 她很想放下秦既南,但她做不到,于是跟他?见面,和他?吃饭,再疏离的距离,总归是在眼前,好?过身边空荡荡。 爱不是安慰物,而是头骨中的一枚钉子。 疼,但拔出来会死。 她做不到彻底斩断,只能在浮舟上梦黄粱。 - 次日上午,叶蓁将合同里的一些存疑点整理出来,用邮件发给了文岚,没过多?久,就得到了对方的答复,说如果她有时间,可以下午来公司面谈。 这次,叶蓁叫上了钟云森一起。 里面有些关于设计方面的问题,她没法做决断。 钟云森一路上都?很激动?,他?没想到自己的设计有朝一日可以用在秦氏旗下的酒店上,这对他?而言是莫大的荣幸。 停车,进公司,依旧是文岚下来接他?们,她将二人?带去?一个?小会议室,里面坐着三位穿西?装的陌生男人?。 秦既南不在。 叶蓁脚步在门口微顿。 好?似看出她的疑惑,文岚微笑?解释:“秦总在开会,这是项目的具体?负责人?季总,您和他?交流就好?。” 季严起身扣上西?装纽扣,朝她伸出了手:“你好?,叶总监。” “您好?。”叶蓁面色不变,点点头对文岚说,“辛苦文秘书。” 文岚对她回以微笑?,走时带上了门,避免有人?过来打扰。 叶蓁抛却脑中其他?杂念,开始专注和季严聊合同上的问题。 季严旁边的男人?也是七日项目的负责人?之一,她刚进来的时候,对方看着她冷笑?一声?,漫不经心的根本懒得搭理。 她实在太?漂亮了,漂亮到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在第一面质疑她的工作能力。 这种嘲讽叶蓁见多?了,她面色和口吻都?镇定,逐条和对方商讨,会议开到最后?,在场的法务忍不住好?奇:“叶总监大学是法学专业吗?” “对。”叶蓁微笑?着颔首,“我是法学经管双学位。” 那斜眼看她的男人?已经改观,搭腔问了一句:“哪个?学校。” “a大。” 季严率先反应过来,和叶蓁握手:“巧了不是,咱俩还是校友,只不过我比你得大了个?七八届,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季总客气。”叶蓁笑?。 合同条款确认完,叶蓁签完字交给他?们,等待的时间里,钟云森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季严伸手端面前的杯子,里面的咖啡已经空了,他?打了个?电话,让助理给他?送一杯进来。 下雨了。 叶蓁靠在椅子上,无意间扫了一眼窗外,雨丝绵密,她心里一紧,想到自己的衣服还晒在阳台上。 南城总是这样?,动?不动?就下雨,程锦经常劝她买烘干机,叶蓁从小生活在北方,觉得衣服怎么能不用太?阳晒。 她揉揉额头,出神?地想或许真的应该买一个?。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推开,脚步声?拉回叶蓁的思绪,她以为是钟云森回来,转身转头去?看,胳膊搭在椅子上,连带着一起转动?,猝不及防撞上身后?的人?。 “小心!”一道男声?陡然拔高。 已经晚了,刹那之间,马克杯被撞翻,冒着热气的咖啡迎面浇下,杯子“哐当”一声?砸到地上。 浑身像浸入刚烧开的热水中,叶蓁倒吸一口冷气,立刻从椅子上起来。 那个?端咖啡进来的女助理吓得魂飞魄散,嘴上不住地说着对不起,抽桌上的抽纸给她擦。 “没关系。”叶蓁勉强一笑?,手脚麻利地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以防更严重的黏连。 里面的白色针织内搭也没能幸免,咖啡是从她肩膀处倒下,深褐色液体?染了大半片身体?,连带着发丝,她整个?人?都?显得过于狼狈。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女助理是新入职,此刻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季严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皱着眉:“怎么做的事,还不带叶总监去?洗手间。” 第85节 “对对对,叶总监您跟我来。” 幸而咖啡不算太?烫,加上西?装挡了大部分?,但胳膊处还是疼得像火烧。叶蓁边用纸巾擦边往前走,快到门口时,前面的女助理忽然停步,声?音颤抖地喊了一声?“秦总”。 她动?作和脚步一同停住。 地面落下阴影,叶蓁看到面前的女助理让了步,她睫毛微颤,随后?肩上落下一件男人?的西?装外套。 秦既南扫了一眼室内:“怎么回事?” “我……我……”女助理结结巴巴,“我不小心把咖啡撞到叶总监身上了。” “不是她的错。”叶蓁抬头。 秦既南顿了一下,低头看到眼前人?一身的狼狈样?,他?皱眉,拽过她的手腕:“过来。” 这一幕落在女助理和会议室内的三人?眼中,除却季严外,其他?人?具是瞬间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严哥,这……这是?”那个?一直看不上叶蓁的人?伸出手指惊讶地指向二人?离开的方向。 季严扫了他?一眼:“来之前我不是告诉过你,客气点。” “你是说过啊,可是……” 窗外的雨还在下,天色阴沉沉的,叶蓁被秦既南带着穿过走廊,到他?的办公室,一路上遇到不少人?,众目睽睽之下,没人?敢说一句话,用眼神?互相传递惊讶。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叶蓁心里一恼,想甩开他?的手:“秦既南!” 他?置若罔闻,推开办公室的门,在办公桌电话上按下几个?号码:“去?买一管烫伤膏。” “秦既南——”叶蓁深吸一口气,身上披着的西?装滑落,她趁机推开他?的手,“你疯了吗?” 秦既南挂掉电话,回头瞥了她一眼,而后?弯腰从抽屉里取出一把剪刀。 叶蓁愣住,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再次强硬地拽住她的手腕,踢开后?面洗手间的门。 门大力开合又关上,她脚步踉跄,落进男人?怀里。 他?把她扣在洗手台前,握住她纤细的手臂,威胁道:“别动?。” 冰凉的剪刀贴上手背,叶蓁脸色一变,咬了下牙。 秦既南从背后?环着她,坚硬的胸膛紧贴她后?背,他?低头,手上的剪刀毫不犹豫地剪开衣服布料。 叶蓁身体?略微僵硬。 她身上的白色针织衫是修身的款式,他?从袖口剪开,而后?揿开水龙头,压着她胳膊放到冷水下冲洗。 一整个?胳膊都?红了,她皮肤太?嫩,即使有西?装挡着,还是烫出了几个?水泡。 “疼。”叶蓁下意识瑟缩。 后?背被男人?压着,他?扣着她手腕,偏头时呼吸扫过她耳畔,微冷的热意:“现在知道疼了。” 叶蓁另一只手死死抓着洗手池台面,浑身有些紧绷,并不是很合适的姿势,镜中她长发散乱,脱去?外套后?,针织衫清晰地勾勒着胸前起伏,偏偏秦既南锢着她在水龙头下冲洗,她被迫弯腰,发尾沾水,湿漉漉地垂在胸前。 冷水阵阵冲刷过皮肤。 叶蓁一动?都?动?不了,只好?轻咬着牙,一字一句:“秦既南,你能不能先出去?。” 她后?背的男人?顿了下。 秦既南抬眼,看到镜中景象,她雪白耳垂滴血,长睫颤抖着。 手上一松,他?退后?两步,目光再度扫过一眼清晰得几乎可以反光的镜面,转身离开。 叶蓁深深吐出一口气,低头撩开衣服检查身上的烫伤情况。 最严重的地方就是胳膊,红了一大片,及时用冷水冲洗后?痛感减弱,叶蓁又冲了一会儿?,外面有人?敲门,她心刚提起,出声?的是一道女声?: “叶小姐,您在里面吗,我来给您送东西?。” 叶蓁微顿,关掉水龙头,打开门,文岚在外面,手里拎着一个?很大的纸袋。 “里面有毛巾衣服和烫伤膏。”文岚一如既往的礼貌,看不出丝毫异样?,“要我帮您处理一下吗?” 叶蓁摇摇头:“谢谢,我自己就可以。” “那您小心。”文岚把东西?递给她。 叶蓁接过来,突然想到另一件事:“文秘书,可以麻烦你帮我个?忙吗?” “您说。” “麻烦您跟我同事说让他?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好?。” “好?。”文岚笑?道。 叶蓁跟她道了谢,关上门处理。门外,文岚转身,走到办公桌前。 她们的对话一字不落传入秦既南耳中。 “秦总。” “静音的那个?人?在哪?” “钟总监应该还在会议室。” “嗯。”秦既南垂眼,看不出喜怒淡淡道,“跟他?说,他?可以走了。” 第56章 药膏抹到胳膊处, 叶蓁轻轻吹气,触感冰凉。她拧上瓶盖,小心翼翼地穿衣服。 文岚送来的纸袋里装的是一件质地柔软宽松的针织开衫, 贝壳色纽扣直至锁骨, 还有一件外套,同她来时穿的那件款式相似, 燕麦色西装。 穿好, 她凝视了一会儿镜子中的女?人,才推开门出去。 偌大的办公室和她上次来时一样安静,文岚不在,落地窗外下着?雨, 沙发上只坐着?一个人,他手边放着?她来时?拎的手袋。 叶蓁脚步微顿, 走过去弯腰拿起自己的手袋, 从里面掏出手机。 位置离秦既南太近,她弯腰时?,发丝不可避免落到他手臂上,一瞬间又离开, 叶蓁直起腰刚想打开手机, 就听见秦既南开口:“你同事刚才来过了。” 她手里的手机还没点亮, 眼?神看过去。 秦既南也?起身?, 看着?她说:“他说他有事,先走了。” 叶蓁面色没什?么变化?, 说哦。 确实是拖延了太久,钟云森不等她也?可以?理?解。 叶蓁扫了眼?窗外的大雨, 回过头?说:“给你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是我?自己不小心,不是那?位助理?的错。” 她说这?话时?秦既南在穿大衣,闻言扯了扯唇。 叶蓁看着?他的背影:“这?两件衣服的账单,我?是付给文秘书吗?” 秦既南手指捻着?扣子转身?。 “你说呢。” 叶蓁沉默:“那?麻烦你给我?一个账户。” 他毫无情绪地笑了一声。 而后,走到她身?侧:“我?公司的人泼的咖啡,我?剪坏的你的衣服,反过头?要你自己买单,怎么,你就这?么不敢欠我?的?” 叶蓁攥紧包带:“我?已经?欠过你一个人情了。” 还是怎么都?还不清的那?种。 秦既南轻描淡写:“好啊,那?还怕什?么,不如再多一个,下这?么大雨,我?送你回家。” “秦既南。” 他垂眼?看她。 叶蓁盯着?他的神色,动动唇,败下阵来。 瓢泼大雨,五点多的天色便暗得像夜里,路上车灯透过雨雾,一柱柱朦胧得像磨砂荧光棒。 秦既南开车送她,无论是上次还是这?次,都?是他亲自开车,车里除了他们俩没有别人。 气氛像车外天气一样压抑,路上,叶蓁脱掉外套查看领标,在品牌官网上找到同款式在售的外套。 她扫过价格,关掉手机。 他不缺钱,让秘书买什?么都?不稀奇。 车辆一直安静前行,经?过一个红灯路口,叶蓁抵着?车窗看外面,这?条路很熟悉,昨天她刚来过,再往前就是许家老宅。 眸光微动,心里突然像被什?么扎了一下,她稍偏头?,昏暗光影里,男人的侧脸轮廓清晰如刻。 他其实也?瘦了。 几次见面,他一直很淡,很冷,好像无所谓开心或不开心,周身?气质像沉寂的松林。 至亲离世。 叶蓁无法想象那?样的痛。 叶行走的时?候她太小,小到那?些伤心不足以?在她记忆中留下烙印,而人越长大,其实承受能力会变得越弱。 有感情,就有不舍;有牵绊,就有悲痛。 叶蓁沉默。 她说了地址,车一路开到小区门口,停车熄火,静了几秒,秦既南从手套盒中取出一把折叠雨伞递过来。 雨水绵延泛滥,车窗上都?是痕迹,她接过来时?顿了下,轻声说:“节哀。” 秦既南抬眼?,手上力道一时?忘记松开。 眨眼?功夫,他松手,淡声:“你知道了。” “嗯,在网上看到讣告。”叶蓁垂睫。 二人静静坐在车里,车外是潮湿的雨夜,车内飘着?清淡的沉香,她说完这?一句话,过了许久,才听到秦既南说:“关心我??一声节哀怎么够。” 轻飘飘的口吻,击得她心脏一震,叶蓁愣住,偏头?。 包里的手机在此时?响起刺耳的铃声。 第86节 她回神,看到来电人,接起电话:“喂,云森。” “你胳膊怎么样了?”电话里,钟云森关切,“医生有说严重吗?” “不严重。”面对朋友的询问,叶蓁口气放缓,“不用担心,你到家了吗?” “公司有点事,我?在公司。你呢,要我?去医院接你吗?” “不用,我?没去医院,已经?到家了。”叶蓁说,“那?你忙,跟阿锦说一声我?不回公司了。” “好。”钟云森奇怪,“你没去医院?那?文秘书怎么跟我?说你去医院了……” 他后面半句声音很像,像嘟囔,叶蓁没听清,拿下手机挂掉了电话。 与?此同时?,秦既南那?边来了一通工作上的电话。 刚才那?句话像风一样消散在空气中。 他解锁车门,叶蓁下车前扭头?看了一眼?,男人淡淡地在同电话那?头?的人讲着?工作,余光半分未留向她的方向。 她垂睫,关上车门,撑着?伞走入雨中。 连着?涂了三四?天烫伤膏,痕迹才下去,那?两件衣服叶蓁就穿了一次,送去干洗店洗完之后就收了起来,挂进衣柜最深处。 过了几天的周五,钟云森生日,请了部门的人一起过生日。 正好快到年末,程锦干脆拍板搞成了公司的团建,订了一个两层的蛋糕送给钟云森。 一到下班时?间,公司瞬间热闹起来,女?同事们说说笑笑补妆涂口红,有车的开车带一个相熟的同事,剩下的则打车,留发票给公司财务报销就行。 程锦没有那?些中年男老板的坏习惯,团建带员工去爬山徒步,她让财务在南城一个很有名的会所订了大包间,有吃有玩,大家随意点单,她来买单。 反正第二天不用上班,大家可以?放心喝酒玩游戏。 叶蓁和程锦最晚到,她们俩去蛋糕店,车上,叶蓁小心地把蛋糕托在腿上,生怕晃荡。 “这?么不相信我?的车技?”程锦很不满意,“你直接放后面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好吧。” 叶蓁笑着?哄她:“哪是不相信你,我?是怕万一有什?么意外,这?不是云森难得过生日。” “你倒是挺在乎他的。”程锦哼一声。 “这?不是朋友嘛。” “你拿他当?朋友,他可未必。”程锦打方向盘,“我?可觉得他对你有那?么点儿意思。” 叶蓁不以?为然:“你想太多了。” “我?可没想多,是你想得太少?了。”程锦偏头?挑眉,“姐儿们,你对男人太迟钝了,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在身?边,还是单身?,我?不信这?世界上有男人不心动。” 叶蓁瞪她:“你再瞎说——” “好好好,我?闭嘴。”程锦眨眼?耸肩,“不信就走着?瞧喽,我?觉得没准哪天钟云森就跟你表白了。” 叶蓁瞥了她一眼?。 程锦腾出一只手,给自己做封口动作,车很快开到会所门口,有服务生来开车门,接叶蓁手里的花。 “我?们的包厢是……”程锦低头?看手机,“307。” 服务生小心地提着?蛋糕,一边将她们往里面引一边抱歉地笑:“抱歉两位女?士,您预定的307包厢临时?更换成了212,包厢大小和配置不变,您的朋友们已经?都?过去了。” “为什?么突然换?”程锦疑惑。 “三楼今晚有人包场。”服务生歉然,“为了表达我?们的歉意,您包厢今晚酒水消费全部八折。” 这?个补偿听上去还可以?,程锦想了想也?就没发火,不过是从三楼换到二楼而已。 只是在预订单上签字的时?候,她不免跟叶蓁吐槽:“我?最烦这?些动不动包场的人,自己玩就玩了,还不想看见别人,我?哥就最爱这?样。” 叶蓁弯唇,程锦和她哥死对头?,处处互相看不上对方。 “好了。”签完字,程锦随手一扔钢笔,挽上叶蓁的胳膊,“姐不跟他们计较,八折就八折,省钱了。” 结束会议,秦既南从会议室出来。 文岚等在外面,递上一份需要签字的文件,同时?说:“小齐总在办公室等您。” 齐允上头?有个哥哥,执掌家族企业,他挂个虚衔整天吃喝玩乐,因此被称成小齐总。 “嗯。”秦既南解开西服扣子,推开办公室的门,齐允穿着?件浅色亚麻西装,坐在沙发上没个正行和他打招呼:“阿既。” “你怎么过来了?” “来找你。你是打算在南城一直待下去了吗?”齐允起身?,他上次惹到秦既南,现在说话不免小心几分,“你最近在南城是忙着?处理?老夫人遗产吗?” 秦既南微顿:“差不多。” 听这?语气,似乎已经?不生气了,齐允松口气,搭上他的肩:“你节哀,老夫人最疼你,肯定不想看到你伤心。” 秦既南低头?揉了揉眉骨。 “你吃饭了吗?”他问齐允。 “没啊,这?不刚下飞机就过来了,准备等你一起呢。” “那?走吧。” “诶诶诶,不止咱俩啊,我?还叫了几个朋友一起。” 二人到地方,车钥匙丢给服务生,刚进门,齐允不小心撞上一个人,那?人手里端着?香槟杯,秦既南不能幸免,衣角变得湿淋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似乎有点喝醉,连忙用手去擦,“抱歉二位。” “没关系。”秦既南脱下外套,淡声。 他声音好听,清磁入耳,女?人抬头?,看到眼?前人,愣了下。 齐允啧了一声,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调笑道:“姑娘,跟谁道歉呢,你撞的人是我?。” 年轻女?人反应过来,猛地红了脸:“对不起对不起,两位的衣服我?都?可以?赔偿。” “那?倒是用不着?,下次走路小心点。”齐允挑眉笑着?,说完这?句话,和秦既南一起离开,上楼的时?候,他瞥秦既南搭在手臂上的衣服,埋怨:“不是我?说阿既,凭什?么咱俩一起,那?姑娘只能看到你啊。” 秦既南懒得搭理?他,经?过楼梯转角,他无意间朝下面扫了一眼?,视线忽然定格。 这?个方向,正对楼下一包厢入口,刚才不小心撞上他们的人站在门口,和另一个从里面走出来的女?人说着?话。 从秦既南的角度,只能看到那?女?人背对着?他们,乌发如瀑,蓬松垂在肩后,长裙细高跟,背影婀娜。 他突然停步,齐允跟着?看下去,也?看到楼下交谈的两个人。 “这?么巧,这?不就是刚才那?姑娘吗,她对面的人,诶——” 齐允想说,这?姑娘长得一般,只能算清秀,然而正在跟她说话的那?人,虽然只有个背影,却腰是腰,臀是臀,一眼?勾得人移不开目光。 尤其是,她戴了块绿色手表,距离虽远,却更醒目,浓郁的色调,衬得手腕肌肤吹弹可破。 齐公子万花丛中过,能仅凭一个背影就叫他赞叹的人不多。他刚惊艳着?,就看见包厢里又出来一个模样斯文的男人,走到女?人身?边,和她靠得很近,姿态亲昵。 齐允心说可惜,偏头?,见秦既南不知何时?也?收回了目光,抬脚继续上楼。 他也?就收了那?份绮念心思,跟着?一起上去。 - “叶总监,那?我?就先进去了。”小楼在门口碰见叶蓁,就打了个招呼。 她迫不及待去跟同事们分享刚才撞上的那?两个男人。 “好。”叶蓁点点头?。 小楼满脸兴奋,进门时?,和钟云森擦身?而过。 “她怎么这?么开心?”钟云森奇道。 “不知道。”叶蓁笑笑,“云森,生日快乐。” 刚才切蛋糕时?大家已经?一起唱过生日歌,她现在又单独祝贺,钟云森眼?里不免有了暖意,“今天生日是挺开心的,不过你怎么出来了,要去哪儿?” “我?去买点解酒药。”叶蓁说,“省得待会儿阿锦又喝多。” 她对朋友真的细心妥帖,钟云森不自觉摩挲手指:“我?跟你一起。” “没事,我?自己就行。” 他还是和她一起走向门外,肩并肩,钟云森不自觉靠近,状似无意问道:“你怎么不喝酒,是不能喝吗?” 认识几年,他好像没见过她在聚餐上喝酒。 “倒也?没有。”叶蓁笑着?说,“只是等下结束的时?候不能没有清醒的人吧。” 二人说着?话快走到门口,叶蓁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她停步从包里掏出手机,看到来电人,笑容顷刻间微顿。 “怎么了?”钟云森问。 “没事。”叶蓁握着?手机,眨眼?的功夫恢复神色,“你先回去吧,我?接一个朋友的电话。” “那?醒酒药……” “我?自己就可以?。” “好吧。”钟云森有点不甘,但叶蓁的口气坚定,似乎要接的电话很重要。 他离开后,铃声响了几十秒,叶蓁才接起。 她已经?走出会所,凉风拂面,车水马龙的喧嚣瞬间入耳。 电话里却是沉默。 良久,男人才开口,嗓音微哑:“叶蓁。” 她停步,颊边长发被风刮到耳后。 “嗯。”她淡淡地问,“有什?么事吗?” 一两秒的静谧。 “没什?么事。”秦既南说。 叶蓁握紧手机,电话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过了会儿,她垂眼?刚想挂电话时?,他突然出声:“有空吗?” “不太有。” “不太有。”秦既南重复着?她的话,“那?怎么办?” 第87节 “什?么怎么办?” 耳边响起打火机清脆的砂轮滚动声,他稍停,然后说:“我?想见你。” 叶蓁顿住。 秦既南的口吻很平静,像在说一件吃饭喝水一样的小事,十二月,会所外真的蛮冷,她没穿外套,浑身?有些紧绷。 “秦既南。”她觉得他荒唐。 “嗯。是挺突然的。”他在电话慢慢地说,“但我?有点喝多了,头?挺痛。” “我?不是医生。” “没关系。” 叶蓁蹙眉:“我?没空。” “什?么事这?么忙。”秦既南说,“你还欠我?一个人情,不打算还了吗?” “你什?么意思?” 他嗓音低缓,说着?话,既像在剐蹭她耳膜,又像在勾绕她的头?发:“意思是,你过来,我?们就两清。” 第57章 手机上, 秦既南发来地址。 叶蓁猛然回头看了一眼刚走出来的会所,原来他们在一个地方。 前面不远处就是药店,她眸光轻闪, 走进去向店员买了一盒解酒药, 又从自动售货机中买了一瓶矿泉水。 今天穿的衣服并非高领款式,出来时?忘记带围巾, 短短几步路, 锁骨被冻得冰凉。 秦既南在三楼,今天三楼包场,想来是他打过招呼,她上楼时?楼梯口的服务生并未阻拦。 他说他在露台。 二楼三楼是同样的结构, 叶蓁穿过走廊,喧嚣在相?反的方向, 她没走几步, 就看到了靠在罗马柱护栏上的男人。 露台是开放式,下面是会所的庭院,这么冷的天,他站在那, 身上只有一件衬衫, 背对着她, 一阵风吹过, 宽肩窄腰,身形优越。 听到脚步声, 秦既南转过身。 叶蓁步伐微顿,又走上去, 他目光有些深,看得她心口发紧, 一步之遥的位置,她停下,递上水和?解酒药。 秦既南没接,撑着额看她,她今天穿得真漂亮,藕粉色方领羊绒裙,锁骨雪白像月牙,高筒靴包裹着的腿又细又长?,远远走来,艳骨生香。 叶蓁被他看得心烦意乱,上前一步抬起他的手,把水和?醒酒药都放到他手里:“你要的。” 秦既南垂眼看,笑了下:“我没要这些。” 她皱起眉:“你不是说你喝多了头?痛……” 话音未落,叶蓁手腕忽然被攥住,身体微踉,撞进了秦既南怀里。 “秦——”她心脏陡然一跳,还没反应过来,他强制扣住她,低头?把下巴搁在了她肩上。 他摩挲她的手,温热气息落在她耳畔:“手这么凉,冷不冷?” 声音卡在嗓子里,叶蓁浑身微僵。 男人搁在她腰上的手臂又收紧了些力道,她更紧地贴向他,隔着两?层衣服布料,心跳声铺天盖地。 “秦既南。” 她反应过来,用力去推,却?根本是徒劳无功。 他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把她扣在怀里,指尖揉她的手指,在她耳畔重复又问了一遍:“冷不冷?” 他倒是不冷,不知道站在这吹了多久的风,怀里还是暖的。 “你能?不能?理智一点?。”叶蓁声音微颤。 秦既南低声笑了一下,呼吸扫过她颈窝,酥酥麻麻,让人浑身紧绷。 “不能?。”他说。 又是这样不讲理的口气和?姿态,叶蓁深吸一口气,冷声:“秦既南,你别跟我装醉。” 她有多了解他,又不是没见过他喝多的样子,以?前上学时?一群人一起玩桌游,她输下的酒都是他喝,到最后喝得都懒得说话,倚在沙发上安安静静的。 他酒品很好,不会和?其?他人一样发酒疯,也?不会反驳她的话,她说什么,他都说好,听我们蓁蓁的。 哪像现在,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她又推了他两?下。 秦既南静了一秒,还是没放开她,玩着她的指尖:“没装,真头?疼。” “那你吃解酒药。” “不太想吃。” “秦既南。”叶蓁被惹出恼意。 抱着她的人终于慢慢松开了她,呼吸刚得到顺畅,他又垂眼,抬指蹭了下她的脸。 过分亲昵缱绻的意味,叶蓁抬头?看到秦既南的目光,微微心惊,退后了两?步。 他的手落空,停在空中两?秒,随后慢慢垂下,似乎有几分落寞意味。 叶蓁僵了下。 “别生气。”他说,“嗯,是有点?喝多。” 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叶蓁垂眼,呼吸不稳。 经过方才的折腾,秦既南身前衬衫有几分皱乱,他解开了两?颗扣子,好似恢复理智,说:“麻烦你过来一趟,有解酒药是吗,那我吃一粒。” 听到这话,叶蓁抬头?。 他看着她,夜风里,眉眼清俊平静。 片刻后,叶蓁拆开手里的蓝色药盒,从铝板上抠出一粒药,上前一步,放到秦既南掌心。 指尖碰到他肌肤,一触即分。 这只手刚才还死死圈住她手腕。 秦既南垂着眼,注意到她的动作,笑了下,拧开矿泉水,仰头?喝了一口送药。 喉结滚动,男人锋利的锁骨在衬衫后若隐若现,他的轮廓和?骨骼,都过分好看。 叶蓁只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 她站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低头?轻抚裙角,心悸犹未散去。 秦既南吃完药,把矿泉水拧上,放到了一旁。 二人之间的气氛霎时?变得安静,他就那么看着她,什么话也?不说,叶蓁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 “你要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好。”出乎意料,秦既南答应得很快,“要我送你吗?” “不用了。”她现在只想离他远点?。 谁知道话音刚落,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铃声。 叶蓁抬手,屏幕上跳动着的来电人“钟云森”三字同时?映入二人眼底。 她顿了下,接起电话转身:“喂,云——唔……” 名?字都还没喊全,她突然被人攥住手腕,天旋地转间,她撞进男人怀里,余下的音节全都淹没在突如其?来的吻中。 手机被夺走,他一手拿着她的手机搂过她的腰,一手捏起她的下巴。 带着酒气的,热烈的,让她瞬间缺氧的吻。 秦既南将手机背面贴上她的腰,又凉又硬。 他故意的,她眼角刹那间沁出生理性?眼泪。 手机听筒上还传来钟云森疑惑的声音:“叶蓁,你怎么了,你去哪了?” 他放开她的唇,吻和?呼吸移到她耳后。 叶蓁胸前重重起伏,喘着气,腰和?腿止不住地发软。 脊背处窜上一股电流,不知是情动还是怒意,她嘴唇颤抖,刚想骂秦既南,又听到钟云深急切的声音:“叶蓁,你在哪,发生什么事了?” 她僵住,既动不了,又不敢再出声。 秦既南搁在她腰上的手轻轻点?开了免提,钟云森的声音瞬间变得清晰外放。 他吻她耳垂,长?指勾缠她的发丝,嗓音低缓:“你怎么不回答他。” 叶蓁心口窒息,耳垂处几乎要滴血。 她不知道自己用怎样的目光看了秦既南一眼,努力平复呼吸,才轻声说:“云森,我没事,我在——” 秦既南忽然又捏起她下巴,让她仰头?和?自己接吻。 声音瞬间停止,钟云森着急:“你在哪?” 叶蓁脸颊泛红,抓在秦既南肩上的指节泛白,她克制着自己不发出声音,他却?偏偏和?她接吻,吻得很深,湿润从唇齿蔓延到她眼角的泪。 疯了。 她身体绷得极紧,狠狠咬秦既南的唇,尝到一丝血腥味,他松手,指腹抹了一下自己的唇。 叶蓁猛地推开他,夺过自己的手机,呼吸不稳,飞快说:“我没事云森,在买东西?,我这就回去。” 秦既南在对面,唇上一抹血丝,听到这话,呵笑了一声。 她及时?按了挂断键。 抬头?,眼底都是恼意。 始作俑者却?毫无愧意,手肘向后搭上栏杆看着她。 叶蓁眼尾泛红,是被亲出来的红色,她控制不了,冷冰冰地看向秦既南。 第88节 不可避免有几分艳色。 “秦既南。”她说,“你知不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嗯。”秦既南看着她,很轻地笑了一下,“知道。” 他这么坦荡,叶蓁一时?哑口无言。 手机再次震动,她回神,最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秦既南盯着她的身影远离,穿过长?廊,最后消失在转角。 他静静站了几秒,有些出神。 良久,低头?,指腹蹭去唇上的血丝,他若有若无地勾唇。 怎么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这么心软。 被欺负成这样,都没扬手给他一巴掌。 - 下楼之后,叶蓁在外面转了几圈,等冷风把脸上燥热吹散才回了包厢。 包厢内仍然是欢声笑语,大家?在吃着蛋糕玩游戏,钟云森注意到她回来,上前关切:“没事吧刚才,你去哪儿了?” “没事。”叶蓁维持平静,“路边碰到一只野猫,撞掉了我的手机,让你担心了。” 这解释合情合理,钟云森放下心,随后笑着说:“给你留了一块蛋糕,快过来吃。” “好,谢谢。” 过去沙发那边,程锦果然在跟人喝酒,叶蓁提醒了两?句,把醒酒药塞进她包里,随后用叉子小口吃蛋糕来平复心情。 团建玩到深夜才结束,大家?有的喝醉有的还是清醒的,纷纷叫了代驾或出租回家?,叶蓁和?程锦留到最后,钟云森担心她们的安全,陪她们在路边等代驾。 程锦歪歪扭扭靠在叶蓁肩上,蹭她肩膀:“蓁蓁,我难受……” “要吐吗?”叶蓁环视路边的垃圾桶。 程锦摇头?,哼哼唧唧:“就是头?疼,头?疼。” 同样的话不久前她刚听过,叶蓁无奈,从包里翻出解酒药:“那要吃一片药吗?” “好~”程锦撒娇。 她靠在她身上,叶蓁不好动,只好拜托钟云森,钟云森从药盒中抽出铝板,奇怪地“咦”了一声。 “怎么少了一粒,你不是刚才出去买的吗?”他疑惑。 叶蓁眉心倏地一跳。 她一时?找不到好的借口,拙劣道:“这盒不是新买的。” 钟云森眉头?皱得更深。 幸而程锦又哼唧了一声,钟云森先抛开这些疑惑,帮忙去买了一瓶水。 程锦吃了一粒药,还是不太舒服,抱着叶蓁把头?枕在她肩上:“蓁蓁,我要回你家?~” “好。” “代驾怎么还不来啊,难受死了。” “快了。” 叶蓁随口敷衍着程锦,低头?看手机上代驾离这里还有多远时?,一辆黑色奔驰缓缓停在三人面前。 后座车窗降下,里面的人出声,叶蓁僵住。 “好巧。”他说,漫不经心的笑,“要帮忙吗?” 第58章 霓虹灯色下, 男人的面孔英俊,气质斐然到让人过目难忘。 钟云森一眼就认出了眼前人,正是不久之前在医院自称叶蓁前男友的人。 彼时她也?承认了。 他下意识看向叶蓁, 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定定地盯着?车里人,这么仔细看着?, 钟云森才恍然发现, 她的嘴唇好像有些肿。 联想到?什么,恍惚一盆冷水从钟云森头顶兜头浇下。 “不用?了。”片刻的功夫,叶蓁拒绝。 她的声?音有点冷,程锦揉揉眼:“蓁蓁, 你在跟谁说?话啊?” 视线清晰了些,程锦看到?眼前人, 她有些不可置信, 又揉了揉眼。 直到?秦既南支着?脸,好心提醒:“你没看错。” “学长……?” “需要?我送你们吗?” “啊……”程锦头脑发懵,张大嘴巴。 叶蓁很轻地皱眉:“阿锦,我们的代驾到?了。” “代驾……啊……好。”程锦还是晕晕乎乎的。 叶蓁扶着?她, 转头跟钟云森说?:“云森, 那我们先走了。” 钟云森仿佛这时才回过神来, 沉默几秒, 点了点头:“好,注意安全。” 叶蓁半拖半搀把程锦带走。 大小姐还不忘挥手跟那两个男人道别:“云森再见, 学长再见~” 上车时,叶蓁瞥了一眼后视镜, 那辆奔驰仍然停在原地,搭在车窗上的那只手懒懒地滑动着?砂轮, 火光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不知车内人在看什么,等?什么。 - 把程锦送到?程家?,交给保姆之后,叶蓁独自打车回家?,到?家?时,已经快接近十一点。 她累得脱了鞋,没直接去洗漱,把自己扔到?沙发上躺着?。 客厅灯也?没开,唯一的光线是落地窗投进的斑驳霓虹,叶蓁横着?手臂遮住眼,尽力让自己忽视心里的烦乱。 秦既南没喝醉,她知道的,她也?可以不去的。 什么人情?亏欠,他想见她,有一万种借口。 再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这样,不能重蹈覆辙,在他抱住她,吻上来的那一刻,头脑瞬间变成一片空白。 秦既南的气息落下来,就是让她战栗的熟悉,控制不住想回应,想纠缠。 叶蓁紧紧闭上睫毛。 她就知道,就知道会是这样。 从同学聚会上重逢的那一面,从秦既南要?送她去医院的那一句话,她又变回当年的少女?叶蓁,永远无法真正推开他。 烦。 聚会上叶蓁没喝一口酒,在外?人面前她一直很克制,现在觉得心乱,她起身离开沙发,赤着?脚走到?岛台,开了一瓶红酒。 借着?月光,叶蓁用?海马刀割开封口,就在这时玄关处忽然传来开门声?,接着?客厅亮起灯,梁从音走进来,看到?她惊讶:“蓁蓁,你在家?啊,怎么不开灯?” “忘了开。”叶蓁弯腰找杯子。 “你怎么了?”梁从音脱下外?套走过来。 叶蓁摇摇头,倒酒,喝掉半杯,盯着?深红色的液体出神。 这一点稀薄的酒精度,和秦既南喝的完全不一样,葡萄酒太甜了,他捏着?她下巴吻上来时,她尝到?他口中的烈酒,辛辣,像是白兰地。 梁从音观察她的神情?,在高脚椅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难得见你情?绪这么不稳定的时候,能让你头疼的人不多,我猜猜,听说?秦既南前段时间回国了。” “果然是。”梁从音丝毫不意外?。 叶蓁默认。 她愿意聊些心事的人不多,梁从音算其中一个,或许是因为父母辈的恩怨,又或许是因为有差不多的际遇,叶蓁喝了两杯葡萄酒,头脑略微昏沉之际,她抵着?额,抛出问题: “阿音,如果沈如澈现在来见你,你会见他吗?” 梁从音一直说?自己和沈如澈之间没有感情?,可叶蓁一直记得见沈如澈的第一面,少年在宿舍楼下等?着?,单穿一件白色毛衣,她小跑过去,把外?套披在他身上,责怪他不好好穿衣服。 不喜欢,怎么会有嗔怪呢。 窗外?月光寂寂,听到?这个问题,梁从音神色变也?没变,平静笑?了一下。 她轻轻抬手,细口玻璃杯碰撞,清脆一声?,她说?:“早就见过了。” 叶蓁怔然。 早该知道,各人有各人的痴怨。 那晚多喝了几杯酒,叶蓁身体酸痛了好几天,她对酒精的代谢迟缓,喝一点,要?用?好几天才能遗忘。 没多久,彻底到?了年末,元旦三天假,她和表姐一起回了北城。 跨年夜,小姨带着?丈夫和女?儿也?从南城飞了过来。孟书?远定的餐厅,一家?人一起吃饭。 叶蓁和妈妈的关系已经缓和了很多,孟书?华来的时候,叶蓁起身给她拉开椅子,喊了一声?妈。 孟书?华淡淡看她,没答,落座之后才问:“最近工作怎么样?” “挺好的。” 母女?俩只说?了这两句话,坐在一起,叶蓁发现妈妈头上长了白发。 她还是那么一丝不苟地挽着?头发,戴着?眼镜,端庄肃穆。两个人坐在一起,疏离得不像母女?。 但这样,比之前几年的闭门不见,叶蓁觉得已经好很多了。 包厢里气氛有些沉闷,直到?嘟嘟进来,才变得欢快起来。 小姨的女?儿嘟嘟今年快六岁,冰雪可爱,她进门,先扑进叶蓁的怀里:“姐姐好久没来看嘟嘟了。” 第89节 孟颜伸手过来捏小姑娘的脸:“小没良心的,我不是你姐姐吗?” “当然是。”嘟嘟露出白白的牙齿,伸手爬到?孟颜怀里,“颜颜姐姐对嘟嘟最好了。” 孟颜被可爱得心花怒放:“嘟嘟真乖,想要?什么新?年礼物,姐姐给你买。” 孟书?云和丈夫落后半步进来,听到?这话忍不住扶额:“她就会拿好听话哄你们两个,也?不知道谁教的她。” 嘟嘟对妈妈扒了个鬼脸。 小姑娘古灵精怪的把大家?都?逗乐了,孟书?远瞥了一眼女?儿,别有深意道:“嘟嘟是可爱,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有一个嘟嘟这样的外?孙女?。” 孟颜一听这话头都?大了:“爸,你以前不是说?你不管我结婚的事吗,怎么年纪越大越糊涂了。” 孟书?远头疼:“我是说?过你自己做主,但你倒是做一个主啊,过了年你都?快三十了吧,你还给我——” “好好好。”孟颜堵住她爸话头,“我明年一定结婚,您放心。” “颜颜谈恋爱了?”孟书?云偏头问。 “没有我也?绑一个男的回来给我爸当女?婿。”孟颜振振有词。 叶蓁被呛到?,咳着?笑?出声?,低头小声?揶揄:“是我上次见到?的那个工程师吗?” 孟颜瞪了她一眼。 孟颜这些年谈了不少恋爱,但大都?无疾而终,新?鲜感过了,她就跟对方分手,没有丝毫留恋。 这次这个工程师,已经超过半年了,打破历史?记录,叶蓁觉得挺新?奇。 饭吃到?一半,嘟嘟在包厢里坐不住,拉着?叶蓁的衣袖要?她带她出去买奶酪棒。 叶蓁看小姨的脸色,小姨纵容地摇摇头,无奈道:“去吧,她可能觉得包厢里闷。” “好,那走吧。”叶蓁弯腰捏捏嘟嘟的脸。 北城不比南城,夜里风大,叶蓁把小姑娘的围巾帽子都?带好,才牵着?她的手带她出去。 餐厅附近就有便利店,嘟嘟仰头在货架前挑自己想吃的零食,她指顶层一包饼干:“姐姐,我想吃那个。” 叶蓁抬手取下来,翻看配料:“我看看配料有没有坚果哦。” 嘟嘟坚果过敏,所以吃东西?都?要?小心。 就在叶蓁仔细查看的时候,嘟嘟从她身边跑去另一层货架,她出声?提醒:“嘟嘟,别乱跑——” 已经晚了,小姑娘迎面撞上刚进门的男人。 “欢迎光临”的机械女?声?和小丫头捂着?额头的“哎呦”撞到?一起。 “慢点。”男人声?音沉稳含笑?。 叶蓁匆匆放下饼干绕过去,见那一身西?装英俊持重的男人俯身扶住小姑娘,柔声?问:“没撞疼吧。” 嘟嘟摇摇头,细声?细气:“对不起叔叔。” “没关系,下次要?小心。”男人笑?着?直起身。 看清他面容的那一刻,叶蓁愣住,小姑娘跑回她身边,贴着?她的胳膊:“姐姐,嘟嘟不是故意的。” 见过三次面,叶蓁仍然不知如何称呼眼前的男人。 倒是秦廷礼看到?她,笑?了笑?:“这么巧。” “秦先生。”叶蓁只能这么称道,“小姑娘调皮,真是抱歉。” 秦廷礼倒是没在意,目光落到?嘟嘟身上:“这是你妹妹?” “嗯。”嘟嘟好奇地点了点头,“叔叔,你认识我姐姐吗?” 小姑娘大眼睛亮晶晶的,睫毛忽闪忽闪,脸上的婴儿肥软糯可爱,虽然才五六岁,五官精致已见雏形。 秦廷礼笑?容微淡,他走上前,弯腰温声?问:“你妈妈是叫孟书?云吗?” 嘟嘟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叶蓁把她拉到?身后。 嘟嘟探出个小脑袋,还是好奇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秦先生,”叶蓁说?,“我们先走了。” 她说?着?牵起嘟嘟的手离开便利店,嘟嘟莫名其妙:“姐姐,我们还没买棒棒糖呢。” “换一家?买,乖。” “为什么呀,姐姐不喜欢那个叔叔吗?” “等?等?——” 叶蓁走到?便利店门前最后一阶阶梯时,身后男人叫住她。 她顿住,秦廷礼走下来,便利店前停着?一辆很低调的黑色轿车,他拉开车门,摘下了车前挂着?的吊坠。 秦廷礼递过来,叶蓁才看清那是一枚翡翠观音。 即便在夜色里,也?看得出翡翠质地极好,光泽通透,应当是价值连城的玻璃种。 他半蹲,想把那枚观音戴到?嘟嘟身上,叶蓁回神,连忙制止:“不行。” 秦廷礼说?:“这本来就是她妈妈的东西?。” “那也?不可以。”叶蓁蹙眉,“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替我小姨做主。” 秦廷礼很淡地笑?了下,红线绕观音,他干脆掰开嘟嘟的手,放到?小姑娘白嫩掌心。 嘟嘟一脸好奇地摸了摸。 “那你也?不能替你小姨拒绝。”秦廷礼温和道,“长者赠,不可辞。你不妨带回去问问你小姨,若是她不收,自然会还给我。” 叶蓁哑口无言。 秦廷礼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再无多言,上车离开。 叶蓁叹口气,看了一眼那观音像,领着?嘟嘟回去。 饭局结束时,她才落后半步,把东西?拿给小姨看。 孟书?云摩挲那枚翡翠,静默良久,淡淡道:“观音保平安旺事业,既然都?收下了,那就给嘟嘟戴吧。” “小姨……”叶蓁欲言又止。 孟书?云蹲下,慢条斯理地给女?儿戴上,理平,微笑?:“没关系,一枚玉观音而已,亏欠不了什么。” 话已至此,叶蓁也?没法多言。 晚上,她跟孟书?华回家?,小姨一家?则去舅舅家?住。 卧室还和以前一样,叶蓁先去了书?房,擦了擦爸爸的遗像,轻声?跟照片说?新?年快乐。 孟书?华站在门外?,叶蓁回头看到?妈妈,她并未跟她说?话,母女?俩在昏暗的光芒中对视。 几年前她们在这间书?房里的争吵还历历在目。 良久,叶蓁动了动唇:“妈,早点睡。” 第二天是元旦,公历新?年,难得放松的假期,孟颜开车带着?嘟嘟来接叶蓁去逛街。 说?是逛街,其实是带着?嘟嘟玩,上午先去了动物园,小孩子的好奇心和精力实在太旺盛,叶蓁和孟颜轮流陪着?她跑来跑去,中午时去了商场里的一家?店吃饭,孟颜实在跑不动了,哄着?嘟嘟:“下午就在商场里玩,给你买新?衣服好不好。” 嘟嘟咬着?吸管乖乖点头。 于是吃完饭,三人就在商场里慢悠悠逛着?店铺。 嘟嘟长得可爱,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叶蓁和孟颜忍不住给她买了好几身衣服,手里的袋子都?快拎不下了,三人路过一家?女?装专柜,孟颜眼尖,瞥到?一件裙子:“诶,这个好看。” 叶蓁顺着?瞥过去,见是一件新?中式旗袍风格的黑色针织裙,剪裁蛮有特?点。 “去试试。”孟颜推她进去,“你穿肯定好看。” “表姐,你自己不试。”叶蓁无奈。 “这件适合你不适合我嘛。”孟颜和她咬耳朵,“而且我实在走累了,她们这有沙发,你去试,我坐着?歇会儿。” 叶蓁被迫拿着?衣服进了试衣间,她刚走,留在孟颜那儿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嘟嘟嘴里含着?棒棒糖,咦了一声?,指尖点屏幕:“有人给姐姐打电话,这个字是,秦……秦……” 听到?一个秦字,孟颜看过去。 嘟嘟小手一滑,误接起了电话。 小姑娘瞪大眼睛,把手机递给孟颜,孟颜却把手机贴到?她耳边,让她说?话。 电话那头,秦既南喊了两声?叶蓁,疑惑时,耳边传来一道奶声?奶声?的小女?孩声?:“你好,我姐姐不在。” “你姐姐?你是谁?” “我是她妹妹。” 秦既南笑?了。 他放缓声?:“那你姐姐去哪了,能让她接电话吗?” “她在试衣服,没办法接,你有什么事可以跟嘟嘟说?。”嘟嘟认真地说?。 孟颜在一旁乐了,给小姑娘比了个大拇指。 秦既南含着?调侃的笑?意:“你叫嘟嘟?” “对啊。” “你和姐姐在逛街吗?” 嘟嘟点点头:“嗯。” “你们在哪儿逛街?”秦既南耐心套话。 “唔……”嘟嘟迷茫地看向孟颜。 孟颜用?口型比划,嘟嘟似懂非懂:“哦……我们在北城……” “北城啊,好巧,哥哥也?在,过去接你们好不好?” 小姑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求助孟颜,孟颜不让她挂电话,在手机上打出商场名字让她照着?读。 嘟嘟磕磕绊绊念出商场的名字。 第90节 秦既南听得勾起唇,心情?很好:“嘟嘟,记得跟姐姐说?,我过去找她。” 话音还没落,电话里骤然变成忙音。 另一边,刚从试衣间出来的叶蓁和嘟嘟大眼瞪小眼。 嘟嘟眨眨水灵灵的大眼睛,莫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姐姐,电话里的哥哥说?他过来找你……” 叶蓁扶额,看向真正的罪魁祸首:“表姐。” “不能怪我,嘟嘟接的电话。” 叶蓁都?懒得戳穿她。 “你看我就说?这件衣服适合你吧。”孟颜起身推着?叶蓁到?镜子前,镜中女?人黑裙雪肤,美色过甚,孟颜伸手跟店员要?了剪刀,干脆利落地剪掉吊牌,“你还怪我,我还没说?你瞒着?我呢,你和他又——” “没有。”叶蓁打断。 “好好好,你说?没有就没有。”孟颜看透,扶着?她的肩膀,“不过人都?来了,你总不至于不见吧,蓁蓁,人生短短几十年,别这么为难自己。” 叶蓁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沉默。 她也?许瞒得过别人,但作为至亲的孟颜,所有心事不必言说?,她都?看在眼里。 秦既南到?时,给她打了电话。 孟颜已经开车带着?嘟嘟回家?,日落时分,车流不息,秦既南拉开副驾驶的门:“嘟嘟呢?” 叶蓁看了他一眼。男人穿得很正式,衬衣和西?装外?是驳领黑色大衣,立于北城凛冽的寒风中,清贵之感跃然。 他像是从什么正式的场合而来,还未来得及收回那股事情?繁冗的疲惫感。 叶蓁看他,他也?看她,他鬼使神差伸手来理她围巾上缠绕的流苏,长指慢慢,帮她解着?。 叶蓁没躲开,垂眼平声?道:“表姐带她回家?了,你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没想到?你在北城。”秦既南声?音很淡,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围巾流苏上,费了一会儿功夫才解开。 叶蓁看着?他的手指,一如既往的修长干净,左手一枚戒指冷然。 “好了。”秦既南松开手。 她围巾染上一抹冷而克制的松木香。 “吃晚饭吗?”他问。 “秦既南。”叶蓁在原地不动。 静默两秒,秦既南平静地笑?了下:“你要?是吃过了,那我们就去别的地方转转,或者,开车送你回去。” 叶蓁心里又无理由窜上一股闷,不可避免语气不好:“你找我到?底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怎么不信。”他无奈笑?了下,上前一步伸手揽住她后背。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低头,下巴抵着?她围巾,气息倦热:“只是想和你吃晚饭。” 叶蓁心口的闷转为颤抖,闭了闭眼,在他的拥抱里,指尖都?有点发热。 秦既南驱车,去的餐厅,是云浮记。 分开的这些年里,叶蓁在各地出差,从未再踏足过这间餐厅。 五六年时间,城市日新?月异,云浮记菜单上的品种也?换了一遭,叶蓁指尖滑过好几页,再没看到?当年她最爱吃的巧克力茶酥。 她眼里的光泯灭,合上菜单,让秦既南随便点。 秦既南和服务生简单说?了几句,点菜时,叶蓁偏头看向墙壁上挂着?的中世纪油画,出着?神,并未听清他说?什么。 菜品口味和以前不大一样,但还是很好,有一盅芋头老鸭汤很入味,清淡而不寡淡,叶蓁多喝了几口。 一顿饭,比他们在南城的那顿法餐吃得多。 吃完离开时,服务生送上一份打包好的木盒,掀开来看,里面整齐摆放的茶酥形状精致一如当年。 叶蓁意外?停步。 服务生笑?着?说?:“叶小姐,您试一下,以前做这款点心的主厨已经离职,这是我们的新?主厨尝试做的。” 她愣了下:“谢谢。” 身旁和她并肩的秦既南替她接过,微微颔首。 “……你让人做的?” 秦既南掀开盖子:“要?尝尝吗?” 叶蓁盯着?他的眼睛。 秦既南盖上:“那就带回去吃吧。” 他说?着?低头看了眼腕表,偏头对她说?:“时间还早,附近好像有场音乐会,要?去听吗?” 他说?这话时和她对视,好像只是单纯询问她要?不要?去。 陪着?嘟嘟逛了一天,叶蓁的小腿其实隐隐酸痛,她不想走路,他恰好请她吃饭听音乐会。 叶蓁没学过钢琴之类的乐器,她听交响乐,只是单纯地听。 她记得秦既南什么都?会一点,但他对此兴趣索然,大学时有一次晚上散步路过操场,有人在弹吉他表白,她多看了一眼,他瞥了下,搂住她的腰说?:“你想听什么,我弹给你听。” “你会吉他?”她那时惊讶。 他不以为意道:“差不多都?学过。” 元旦假期的国家?大剧院人不算少,环形座位结构,下沉式舞台,内部气势恢宏,二人进去时已经暗了灯,唯余舞台中央橙黄色聚光灯,落在演奏者们的身上。 几乎座无虚席,他们的座位在一楼正面,最佳的位置,黑暗里,秦既南忽然牵上她的手。 叶蓁条件反射挣扎,他握得更紧,带着?她在黑暗里摸索到?位置坐下。 “秦既南。”她低声?。 他偏头,松开她的手,气息靠得很近,笑?了下:“怕你走丢。” 管弦声?声?声?入耳。 叶蓁手心冒了一层汗,她低头看票根上的信息,乐团的名字好长一串,古典派,她只看了一眼就懒得再细纠,丢在一旁。 皮质座椅宽大柔软,四周陷入黑暗,叶蓁看着?台上,权当放松休息。 音乐声?如云里雾里,听了一会儿,她偏头看一眼,带她来的人已经撑着?额头阖眼。 他胳膊抵着?扶手,还是和在医院那次一样,靠向她的方向。 她还以为他真心想来听。 叶蓁伸手,轻轻推了推秦既南,她碰到?他胳膊时他便醒来,下意识攥住她的手。 “秦既南。”她蹙着?眉,压低声?线。 这一声?轻得像低喃,秦既南睁开眼,在黑暗里和她对视,鼻尖飘着?幽微的玫瑰暖香。 “蓁蓁。”他出声?唤她。 叶蓁微僵。 秦既南倾身靠近,在空灵飘渺的小提琴声?中,抵住她侧额。 温热呼吸清晰落在她颈间耳畔。 叶蓁被挑动的神经瞬间绷起。 她手上失力收紧,他指节顶开她的指缝,挤进去,十指交握,令人心颤的温存。 “你别这样。”叶蓁喉咙发紧。 秦既南却垂首,吻落在她耳后,呼吸之间温度游入她肌肤,仿佛万分留恋她身上的香气。 “蓁蓁。”他嗓音也?像蒙了雾,“我确认一下,你不是梦。” 第59章 台上一曲演奏完毕, 指挥弯腰鞠躬,随即继续下?一首。 在这片刻的空寂里,叶蓁掌心?溢出薄汗, 十指扣得太紧, 她的汗蹭到?他手心?,秦既南流连在她颈边的吻停止, 他的唇上移, 吻了?吻落在耳畔的发?丝。 这厮磨令人头脑发热。 叶蓁僵着,视线盯着前?方虚空的一点?,好像什么也听不到?了?,耳膜里只剩下他的呼吸和心跳。 旁边坐着的两人好像是专业作曲人, 在低声讨论着什么,完全没注意他们这边。 她微微偏头, 在振耳的心?跳声中和他对视。 秦既南当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来?时?他把西?装留在了?车里?,现在身上只余衬衫与大衣,昏暗光线中,是叫人沉溺的英俊。 叶蓁看着他, 想说的话都?在瞬间忘记, 颊边掉落一缕发?丝, 她肤色雪艳, 秦既南盯她的眼睛,抬手指腹蹭了?下?她殷红的唇。 她明明很累的, 他也是,却在碰到?彼此时?, 倦怠瞬间化为最热烈的情-欲。 指尖停留片刻,秦既南下?移, 脱住她下?巴,气息拂面,叶蓁恍然看着男人的睫毛,没躲。 于是他低头,吻住她的唇。 柔软温热触感倾覆,叶蓁肩膀战栗,她手指陡然收紧,指尖嵌入秦既南手背,他也在同时?攥紧她的手,含着她的唇瓣,舌尖轻绘,试图探入。 光线再暗,也是公共场所?,身边坐着无数人,二?楼三楼一圈环形座位,明明没人会注意他们,叶蓁却觉得无数人的目光都?在他们身上。 心?理学上说,这叫聚光灯效应。 越紧张,越害怕,越觉得周遭人群都?在注视自己。 秦既南的吻其实很轻,收着力道,几乎是没发?出一点?声音,她却只听得到?铺天盖地的呼吸和心?跳,睫毛颤得如同受到?惊吓的蝶翅,叶蓁牙齿紧闭,唇被吮着,她浑身既发?软,又绷紧。 感受到?她的紧张,秦既南退开?,睁眼,吐字仿佛情人间的呢喃:“没人在看我们。” 热息交缠,管弦声又响了?起来?,昏色光线里?,暗昧和光线被成倍放大。 叶蓁摇头,喉咙发?紧:“不…不能在这里?。” 他垂眼看着她,嗓音轻沉:“好。” 如何来?,便如何牵着手从音乐厅中离开?,出了?门,秦既南还是扣着她的五指,电梯直通车库,她后背撞上车门,仰头承接男人克制许久的吻。 第91节 同方才不一样,唇瓣压下?来?,变得热烈,放肆,秦既南撬开?她的唇齿,叶蓁的呼吸和香气瞬间被掠夺,她仿佛溺水,本能地抓住他的衣服,津液纠缠,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 思绪完全断线,她沦为情-欲的奴隶,将要窒息时?叶蓁仰颈,秦既南的热息落到?她纤细的下?颌线上。 她得以片刻喘息,揪着他衣服的指节发?白,车库氧气本就稀薄,叶蓁难存理智,抖着睫毛看他,男人唇色变得很红,眼睫漆黑英俊,视线定在她脸上,仿佛明目张胆的蛊惑。 “秦既南……”她嗓音发?哑。 下?一瞬,车门打开?,叶蓁身上的大衣滑落,肩抵到?车窗玻璃,坚硬而冰凉,紧贴着,她浑身都?热,想推拒,却不知为何变为搂上了?秦既南的脖子。 战栗从身体蔓延至灵魂,越来?越热的吻,她身上的暖香溢满车内每一处空间,飘到?鼻尖,像琴弦,一圈一圈,勒断人的理智。 是渴,是沙漠旅人,遇到?湿润的肌肤。 叶蓁胸口剧烈起伏,她不该穿这件新衣服,旗袍式的剪裁,勒得太紧,声音破碎在唇齿间,又尽数没入秦既南的吻中。 秦既南抵着她额头,掌心?贴着女人纤细后背,她骨骼的纹理在他掌心?,襟前?一颗颗盘扣,勾勒着柔软的轮廓。 他低头,牙齿咬开?锁骨处的盘扣时?,叶蓁仰头,发?丝贴着玻璃喘息。 明明滴酒未沾,疲惫却仿佛迷魂剂,随彼此的气息钻入身体化为欲-望。 秦既南指腹描摹着她肩头刺绣的纹理,哑声:“很漂亮,适合你。” 他说这话,她眼睛看过去,男人衬衣扣子开?了?两颗,锁骨近在眼前?,一层晶莹的薄汗。 血液里?似乎有虫子在爬,痒极了?,叶蓁睫毛沾了?生理性眼泪,秦既南轻轻噬咬她颈侧肌肤,她睫毛颤抖,堆着的眼泪掉下?来?。 裙子长度过膝盖,包着毛边,他捏着裙角,推过膝盖时?,前?方骤然传来?一道冷光,同时?伴随着尖锐的汽车喇叭和引擎声。 光亮如烟花般掠过眼前?,刺得叶蓁瞬间清醒,她唇色一白,猛地推开?秦既南。 那?是一辆经过的跑车,因为前?方也来?了?一辆车,因而鸣笛示意,却吓到?了?她。 情-欲瞬间冷却,理智回笼,叶蓁低头看到?自己发?丝衣服的狼狈,秦既南也没好到?哪去,衬衫皱得不能看,二?人的大衣齐齐落到?车里?的地面,黑与白,散乱纠缠。 静了?片刻,秦既南推开?车门,丢下?一句“抱歉”。 两个人的迷乱。 不知是谁主动更多,谁回应更热烈。 叶蓁闭了?闭眼,她系上胸前?盘扣,手指微微颤抖,车内空气变冷,捡起地上的大衣,她随手理了?下?头发?,慢慢穿上。 车外,秦既南点?了?一支烟。 他背对着她,身影颀长,灰白色烟雾散开?,整个人仿佛在慢慢冷静。 她唇上本就只有薄薄一层的口红此刻彻底消失殆尽。 叶蓁静了?许久,打开?车窗,散去车里?热意。 听到?声音,秦既南回身,烟头按进垃圾桶,他拉开?驾驶座门。 “送你回去。”嗓音还是浸着哑。 她在后座靠着车门,嗯了?一声。 后半车程,二?人一路沉默。 直到?下?车时?,秦既南才跟她道了?一句晚安。 叶蓁上楼,打开?房门,孟书华不在客厅在卧室,她松了?一口气,回到?自己卧室,包扔到?桌上,她躺进床里?。 灯也没开?,黑暗仿佛能遮掩人的不堪和恶劣。 躺了?一会儿,叶蓁忽然想起来?什么,起来?拉开?窗户,往下?看。 秦既南的车果然还没走。 男人的手搭在窗外,夹了?一支烟,夜色里?,长指冷白,骨骼分明,缭绕在烟雾间,平白带了?几分情-色意味。 叶蓁“砰”地关上窗户,深呼吸一口气,脱下?外套走进浴室。 热水兜头,冲刷过肌肤,湿淋淋的。 她闭上眼。 - 元旦过后,各种年末任务纷至沓来?,叶蓁和程锦连轴转将近一个月,刚空闲下?来?,就收到?了?结婚请帖。 来?自唐雪莹的,当初她们寝室四人,如今只有她留在北城,在国企内工作,工作后谈了?一个男朋友,感情稳定,今年正式步入婚姻殿堂。 “好快,上次见面她说打算年底结婚,没想到?这就结了?。”程锦瘫在办公椅上,翻看请帖。 请帖烫着漆金印,叶蓁也翻开?,里?面她的名字看得出来?是唐雪莹亲自手写的,上个月她就在寝室群里?发?过一句,说希望她们能抽出时?间过来?。 最沉默寡言的女孩,竟然成了?她们当中最早结婚的。 程锦唏嘘一阵,而后对叶蓁说:“要不我们提前?一天过去吧,陪她过最后的未婚日,反正手头的事情差不多都?处理完了?。” “行。”叶蓁想了?想,“但阿音估计不行,年底她快忙死了?,一直在加班。” “那?就我们俩去,把她礼物给捎过去。”程锦拍掌。 梁从音的确抽不出时?间来?,但她早早备好了?新婚礼物,是从国外带回来?的一整套首饰,精致漂亮,叶蓁和程锦带过去的时?候,唐雪莹不肯收。 “太贵重了?……”时?隔多年,唐雪莹变得落落大方,她本就是安静的女孩子,如今褪去青涩,整个人有种文雅的秀气。 “拿着拿着,你跟她客气什么,没看她忙着工作连你婚礼都?参加不了?。你不收就是诚心?让她不安了?。”程锦揽上唐雪莹的肩膀。 唐雪莹皱皱鼻子,叹了?口气:“好吧,那?帮我跟阿音说一声谢谢。” 唐雪莹家在外地,因此她从酒店出嫁,叶蓁和程锦到?没一会儿,她老?公来?接她去婚纱店试婚纱。 “不是明天婚礼吗?”叶蓁问,“婚纱还没定好吗?” “不是啦。”提到?婚礼,唐雪莹脸上浮现小女儿情态,“是肩膀那?里?有点?松了?,让婚纱店改了?一下?,今天过去再试试,顺便把婚纱拿回来?。” “我们陪你一起。”程锦笑眯眯,“提前?看看新娘多美。” 三人一同下?楼,唐雪莹老?公等在楼下?,单看长相,是个很靠得住的男人,目光清正,不卑不亢。 坐在后座,程锦悄悄跟叶蓁咬耳朵:“我觉得雪莹老?公应该还行诶,都?没怎么偷看你,一直在关心?雪莹。” 听到?这话,叶蓁拧眉,伸手掐了?程锦一下?:“你别说话。” “嘶——”程锦小小地倒吸一口凉气,委屈嘟囔,“我也没说错嘛,你往那?一站不就是男人试金石,一试一个准。” 叶蓁又瞪了?她一眼。 到?了?婚纱店,几人下?车,看到?门头程锦就挑了?挑眉:“可?以,雪莹她老?公还挺舍得花钱的。” 幸好她们俩落后了?半步,程锦的这些碎碎念前?面二?人听不到?,走进婚纱店,满目洁白蕾丝与珠宝让人眼花缭乱,简直像掉进了?轻柔的云朵里?。 店员引她们上了?二?楼,唐雪莹老?公被迫留在一楼喝水等待,结婚当天之前?,男方是不能看到?女方穿婚纱的样子的。 二?楼有沙发?,唐雪莹去了?试衣间换婚纱,叶蓁和程锦就在沙发?上等,程锦看着这些婚纱禁不住感慨:“果然不能来?婚纱店,看到?这些,很难不想穿上试一试。” 叶蓁抱起面前?温热的锡兰红茶,抿了?一口,没说话。 婚纱穿戴复杂,叶蓁耐心?地喝着红茶,程锦耐心?欠缺,起身在各个婚纱前?转了?一圈。 楼梯处传来?声音,又有客人上来?,领头的店员声远远传来?:“季小姐,您稍等,您的婚纱改好了?,我让人去取。” “不着急。”女声叮嘱,“慢点?,别碰坏了?。” 随后是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二?人从面前?路过,都?穿着七八厘米的高跟鞋,张扬夺目,被称作季小姐的女人应完声后,对同行的人说:“宁宁,真是麻烦你了?,今天来?陪我试婚纱。” “不麻烦。”另一道女声明媚,“我也想看看你的婚纱,听说是vanna设计的。” 这声音有些微耳熟。 叶蓁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下?。 她抬眼,两人刚从她前?面走过,背影袅娜,季小姐笑容溢出:“哎呀,的确是vanna,好不容易才请到?她,她近两三年都?不打算再做婚纱了?。” “是吗,我还想请她也帮我做一件来?着。” “旁人不做,宁宁你的面子她肯定给的。”二?人随手把手包递给店员,季小姐说,“不过你的婚期打算定在什么时?候。” “不知道呢,看他吧。”走到?楼梯转角,桑宁侧脸露出,她低头轻拨着精致的指甲,回答漫不经心?。 一如当年,通身傲气的大小姐做派。 叶蓁手里?的杯子被轻轻搁到?沙发?旁圆桌上。 溢出的茶烫到?她指尖,她垂首,抽出一张纸巾擦拭,程锦转身,看到?她的动作:“怎么了?蓁蓁?” “没事,不小心?烫到?手了?。”叶蓁出声,波澜不惊。 “唐小姐请二?位进去。”店员拨开?帘子。 “换好了?。”程锦一喜,拉着叶蓁进去。 唐雪莹背对她们站着,光洁如新的镜面照出年轻女人微红的脸颊,层层叠叠婚纱如云朵般将成拱成此刻最美好的存在。 “好看吗?”唐雪莹小声询问两位好友的意见。 “很美。”叶蓁轻声夸。 “超级美。”程锦捂着嘴角,“雪莹,我的天哪,我现在才有实感,你要结婚了?。” 昔年同寝四年,大家都?从少女长成现在的模样,即将迈入人生新阶段。 时?光匆匆是一把永不回鞘的利刃,此刻才有了?切实的体会。 唐雪莹抿唇轻笑,眉梢眼角都?是幸福。 当晚,叶蓁和程锦就留在了?唐雪莹出嫁的酒店。 三人聊着天,到?很晚才睡,第二?天一早就被唤起,新娘要早早上妆。 叶蓁和程锦作为女方好友,跟着走完了?一系列流程,拍照,藏婚鞋,一整天都?是热热闹闹的,脸上也一直挂着笑容。 婚礼流程繁复,晚宴在一家很有名的宴会酒店,唐雪莹换掉主纱,穿了?件红色旗袍敬酒,文气漂亮,让人一看便心?生好感。 叶蓁坐在女方家人那?桌,新郎新娘来?敬酒,她和程锦给面子,一杯酒都?喝得一滴不剩。 白酒,度数挺高,喝下?去,嗓子眼及胃里?都?烧得火辣辣的。 喝完叶蓁坐下?咳嗽了?一声,程锦轻拍她,小声:“我还以为你换成水了?呢,怎么不换?” 叶蓁垂眼笑了?下?:“那?岂不是显得祝福不诚。” “傻不傻,这你也信。”程锦无奈,“要喝点?水吗?” 第92节 叶蓁摇了?摇头:“还好。” 她从前?只喝过啤酒清酒红酒之流,没接触过高度数的白酒,乍一喝觉得还好,没过多久,便头脑昏沉。 胸口闷,嗓子也像喘不过气,晚宴过半,叶蓁碰了?下?程锦:“我出去透口气。” “好。”程锦没发?现她的异样。 叶蓁穿过一整个宴会厅的花篮气球,按了?电梯下?楼,到?酒店庭院中透气。 没想到?一杯而已,就能这么难受。 扶着墙捂胸口,又闷又辣,吐也吐不出来?,她揉揉额头,在花圃角落坐了?下?来?。 冬日里?,花色蔫落,植物的绿像覆了?一层雾蒙蒙的霜。 想起来?了?,是北城近日一直在下?雪。 叶蓁在南城,好久没看过雪了?,她伸手掐下?一篇绿叶,揉开?叶片上的冷霜,手也冻得冰凉凉。 没什么感觉,因为高度数酒精烧心?,浑身泛热。 她盯着叶片脉络,想到?昨天在婚纱店里?看到?的人。 挺确定,就是桑宁,交集不多,她对她却记忆深刻。 可?惜只有一瞥,叶蓁没能看到?桑宁手上是否有戒指,是否有那?素戒的女款。 她无知无觉地坐了?一会儿,手机铃声突兀响起,在身上找了?好一会儿,才摸到?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秦既南”三个字。 盯两秒,叶蓁伸手点?了?挂断,顺带着拉黑,一气呵成。 另一边,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秦既南又拨过去一个,却已经拨不通。 他皱眉,盯着楼下?花圃旁瘦削的女人,荒唐地扯了?下?唇。 一朋友结婚,婚礼定在这里?,他收到?请柬来?参加,众人都?来?敬酒,给他敬得有点?烦,于是躲到?走廊窗边点?烟清净会儿。 没想到?推开?窗,就瞥见了?熟悉的身影。 他不确定,因为拨了?个电话过去确认,楼下?那?姑娘慢腾腾找出亮屏的手机,而后,不假思索给他挂断。 秦既南盯几秒,掐了?烟,转身回宴会厅,拎上自己的外套。 “阿既,你要走了?吗?”朋友看见他,出声问。 “抱歉,有点?事,可?能得先走一步,”秦既南对他客气笑,“新婚快乐。” “我送你。” “不用,这还这么多宾客。”又和其他人客套了?几句,秦既南终于脱身,他下?楼,衣服搭在臂间,来?到?庭院中的时?候,叶蓁还没走。 她头疼得厉害,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冷空气入肺,能稍微压下?点?烧心?之感,正出神时?,肩膀一沉,一件还带着温度的大衣落到?她身上。 眼前?停留男人的阴影,她迟钝抬头,看见秦既南,他拢了?拢披在她身上显得过分宽大的外套,眉宇之间似乎不是很开?心?。 叶蓁怔神,喃喃:“秦既南。” “嗯,是我。”他弯腰,手背贴了?下?她脸颊,触感冰凉,“不冷?” 她不出声,秦既南敏感察觉到?她身上的酒气:“你喝酒了??” “喝了?。”叶蓁说话,淡淡的。 “怎么挂我电话?” “不想接。” “嗯?” 他又是这样哄人的语调,仿佛对一切都?不知情,叶蓁心?口翻涌着,盯他:“不想接就是不想接,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秦既南微微沉默,片刻,他柔声:“好,你觉得烦,我以后不打给你,今天为什么不开?心??” 叶蓁唇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 她唇色艳艳,今天参加婚礼,特地化了?妆,眉梢眼角美得动人心?魄。 “秦既南。”她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既南微怔。 叶蓁看着他,她脸色被风吹得有些白,他伸手拨去她颊边的一缕头发?,轻声:“蓁蓁,我没想干什么。” 男人指间温热,叶蓁闭了?闭眼,出声仿佛呢喃:“秦既南,我难受。” 真的挺难受,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又冷又热,心?脏像被烧,又灌着冷风。 “我送你回家。”他俯身来?抱她。 大衣裹住纤细身量,她这些年实在纤瘦,轻轻松松抱起来?,酒意混着香气,落了?满怀。 叶蓁没反抗,任由他把自己抱起来?,大衣给了?她,他身上就只剩衬衫,透着熟悉的清冽气息,她伸手,指尖摸上他一颗纽扣。 男人身材优越,靠在他怀里?,腰腹处肌理分明,她玩着那?颗纽扣,秦既南骤然皱眉,把人放进车里?,拉下?她的手:“叶蓁。” 她拢着他的衣服,对他笑了?笑,那?笑容实在晃眼,秦既南片刻失神,她已经跪到?他腿上,低头,吐息温热。 “你喝了?多少酒?” 叶蓁手腕被攥住,男人英俊的眉眼近在咫尺,她睫毛翕动:“没多少。” 乌发?雪肤,近在他手边,秦既南垂眼,捏住她精巧的下?巴,四目对视,她先凑了?上来?,柔软的唇贴上他的。 她浑身都?软,像没有骨头,靠在他怀里?,轻轻的触碰后,叶蓁退开?,看着秦既南的眼睛。 他眼神看不清,是暗的,扣着她手腕的力道收紧。 “你喝多了?。”秦既南嗓音微哑。 叶蓁呵出一声笑:“秦既南,你一再招惹我,现在又立什么贞节牌坊。” “叶蓁。” “你给我项目,找我吃饭,给我买衣服,我欠你这么多,该怎么还你。” 她雪白手指摸上他喉结下?的衬衫纽扣。 “秦总。”她轻轻地说,“你不缺钱,我也懒得给你钱,这样,陪你睡一晚如何?” “叶蓁。”秦既南陡然攥住她的手指。 “疼。”她眼里?瞬间溢出眼泪。 秦既南深呼吸一口气。 他到?底还是松了?力道,烦躁地扯开?领口两颗扣子,捞过大衣,把她包裹住。 “叶蓁。”他警告她,“我送你回家,别招我。” 叶蓁眼尾湿漉漉的,浑身陷在温暖的羊绒里?,她挑唇笑了?笑:“不是吗,那?秦总到?底想让我当什么,婚外情吗,床伴吗?” 红唇张合,她一句句刺激他,秦既南闭闭眼,翻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让他过来?。 叶蓁歪头看着他的动作,在他打电话时?仰头,唇碰到?男人的喉结,她伸出舌尖,轻轻舔舐。 秦既南声音霎时?止住,太阳穴神经微跳。 她伏在他怀里?,声音恍惚:“不做吗,上次也是在车里?,挺可?惜的。” “叶蓁。”他挂了?电话,嗓音暗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的吻停留在他肩头,下?巴搁在他颈窝里?,呼吸渐稳。 恶劣的撩拨后,她被酒精和车内暖气催得头脑发?懵,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秦既南手还搭在叶蓁腰上,收紧,满怀都?是香气,他静了?许久,低头,唇擦过她额头。 肌肤细腻,她闭着眼,眉目如画,安安静静躺在他怀里?。 司机敲了?敲车门,拉开?:“秦总。” “回西?城华府。” 路上,程锦打来?电话。 瞥见来?电人,秦既南替她接了?电话,电话那?头程锦很着急:“蓁蓁,你去哪了?,怎么没找到?你。” “她在我这。” 程锦声音戛然而止。 半晌,她才惊讶:“学……学长?” 秦既南“嗯”了?一声。 “你们……” “楼下?碰到?的。”秦既南懒得多解释。 程锦一副见鬼了?但又非常理解的口气:“哦……那?,那?蓁蓁能接个电话吗?” 秦既南垂眼,轻抚了?下?叶蓁的发?丝,语气平静:“可?能不行,她在睡觉,等她醒了?给你回电话可?以吗?” 这话实在令人暧昧得令人浮想联翩。 程锦知情识趣:“okok,那?不打扰你们了?。” 车停在楼下?,秦既南抱着人上楼,放在沙发?上,他翻出一粒解酒药,倒了?一杯水,抱起来?喂她吃药。 叶蓁皱着眉,她被强制喂水,紧闭着嘴不肯喝,秦既南含了?药和水,低头吻上她的唇,撬开?牙关渡进去。 她被呛得眼尾通红,但到?底还是喂进去了?,秦既南又喂了?她点?水,没过多久,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心?头,叶蓁颤抖着睁开?睫毛,捂住胸口,秦既南把她抱去洗手台,揿开?水龙头让她扶着洗手台吐。 好令人痛苦的高浓度酒精,叶蓁觉得自己胃里?火辣辣地疼,她吐了?个天翻地覆,发?丝凌乱,沾了?水也不管不顾。 今天吃的东西?好像都?吐出来?了?。 手边有人递来?漱口水,叶蓁下?意识接过,喝了?一口仰头漱口又吐出来?,唇齿间酒气一同被水流冲进下?水道。 “好点?了?吗?”身后人搂着她的腰,手指拨她贴额的发?丝。 叶蓁清醒了?几分,抬睫,镜子清晰照出她此刻的模样,眼尾泛红,唇色鲜艳,发?丝和睫毛湿润。 秦既南在垂睫看着她,手指温柔,抚她耳畔。 第93节 脑海中过电般闪过一些零碎片段。 叶蓁抓着洗手台边缘的力道陡然收紧。 “秦既南……”她还记得自己都?说了?什么。 压在她心?底很久的,她很想问问他的。 “酒醒了?吗?”秦既南让她转过身来?,握着她的肩。 叶蓁被迫仰头看他,后腰抵着冰凉坚硬的洗手台,她喉咙发?紧,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醒了?的话,现在可?以了?。”秦既南低头,额头相抵,他描摹她纤细的腰线,顿了?下?,又说,“只不过,车上没有套,我家里?也没有。” “你别,我……”叶蓁的嗓子仿佛被哽住。 秦既南吻了?下?她的唇,而后语气很静,慢慢地说:“你说的什么来?着,陪我睡一晚?婚外情,床伴,蓁蓁,你是轻看你自己,还是轻看我?” “我没有。”他明明很温柔,她心?口却在颤抖。 他抬手捏她的下?巴,指腹摩挲,力道很轻。 “做吗?” 叶蓁被抱上洗手台,摇摇欲坠,她只能搂住秦既南的脖子。 男人眉眼近在眼前?,他吻她脸侧,吻得她发?痒瑟缩,她肩膀下?塌:“你不是说,没有,没有那?个吗?” “怕怀孕吗?” “……” “你想吗?” 叶蓁不吭声。 “刚才不是挺有本事的。”秦既南喘息,咬住她耳垂,哑声,“怕什么,真怀了?,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第60章 她昏了头, 说出?那些话,是挑衅,也是故意刺激他。 浴室门敞着, 十二月, 房间每一处都烘着暖气,丝丝缕缕强制驱除着人骨头缝里的寒意。 可大理石材质的台面还是冰凉。 叶蓁身体悬空, 高跟皮靴没过脚踝, 她小腿太细,以?至于靴口?空荡,仿佛将掉未掉。 肩膀和腰都软了,她双手勾着男人?的脖子, 他刚才吻过她睫毛,唇沾了泪, 从?她耳骨亲到?肩颈, 湿漉灼热。 “秦既南……” 她听到?他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叫人?心悸。 指节很硬,抵着她腰窝, 秦既南伸手将她长发?拨到?一边, 伸手摸上她颈后的金属拉链时, 叶蓁肩膀陡然颤了一下, 埋头靠在他肩上。 她失力攥他身前的纽扣,崩掉一两颗, 她的嗓音也像崩掉了:“不能,不可以?。” 他们怎么, 怎么可以?。 秦既南停下动作,在她耳边, 声音听不出?情绪:“不能什么,不能做,还?是不能结婚。” “你先放我下来。”暖气蒸腾着人?心底的情-欲,叶蓁用尽理智强压,嗓音发?着颤。 混乱中裙角被扯到?大腿,膝盖隔着一层薄薄连体袜抵着秦既南,听到?她的话,他顿了下,伸手抚平她的裙角,慢慢把她从?洗手台上抱了下来。 落地瞬间,叶蓁腿脚发?软。 心里发?着凉,骤然一空,说不上是因为什么。 秦既南的白衬衣混乱不堪。 叶蓁扶着洗手台站稳,惊魂未定抬头,他已?经消失在浴室。 这里应该是秦既南常住的地方,洗手台柜中有男士洗漱用品,叶蓁低头,冰凉的手捂上脸,许久,她才打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 狂跳的心脏渐渐平复。 叶蓁走出?去,屋子很大,装修风格高级而简约,她来到?客厅,一眼就看到?了在露台抽烟的男人?。 夜景极好,烟雾在他指尖旋绕,她眸光微闪,突然想起重逢以?来,这好像是第二次见秦既南抽烟。 上次,是在音乐会时。 她差点以?为他已?经戒烟。 听到?声音,秦既南回身,女人?站在空旷的客厅里,似乎有些茫然,她在沙发?上找着自己的手机,弯下去的一截腰线弧度过分美好。 秦既南别?开眼。 叶蓁在沙发?缝中摸到?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有程锦的消息,一开始很着急问她去哪了,后来竟然不问了。 她给程锦回了句没事?,让她别?担心。 露台门没关,清苦烟味飘进来。 沙发?上摊着男人?的大衣,混合了她和秦既南两个人?的味道,她的衣服还?在酒店,身上只有一件羊绒裙,是被他用这件衣服裹着抱回来的。 叶蓁指尖微颤,找到?手机,转身走到?门边。 “你要走?” 身后传来秦既南的声音。 她的手握上把手:“嗯。” 静两秒。 秦既南垂眼,烟灰掉落,飘到?他衣服上,他平静说:“好。” 出?电梯的瞬间,寒意刺骨。 叶蓁不知?道这是哪个小区,只好用手机定位,单元楼下有阶梯,她忍不住肩膀瑟缩,在打车软件上输入地址时指尖都有点颤抖。 楼下停着辆黑色奔驰,她一开始没看见,直到?驾驶座上下来个人?拦住她,叶蓁才抬头。 “叶小姐。”中年男人?很客气,“秦总让我送您回去。” 她微愣。 中年男人?拉开后座车门,眉宇带着点恭敬的笑意:“我姓高,是秦总的司机,车上有秦总吩咐给您买的外套,您可以?给秦总打电话确认。” 其实不用确认,叶蓁认得秦既南常开的车。 他算准了她要走。 神?情在手机屏幕的光中明明灭灭,叶蓁转身,仰头望了眼刚下来的12楼。 亮着灯的露台,已?不见男人?身影。 - 喝了酒又吹冷风,那天之后,叶蓁果不其然发?起低烧。 好在不用上班,她索性也没回南城,就留在了家里休息,孟书华给她量体温,目光责备。 “妈。”叶蓁裹着被子,头脑昏沉,声音低低弱弱的,“挺难受的,你别?骂我了。” “我什么时候骂你了。”孟书华冷声,瞥一眼,微顿,“起来去医院。” “不想去。”叶蓁拢紧被子,鼻子嗡嗡的,“睡一觉就好了。” 她固执,不愿意听话,孟书华揉额头,又见她那副可怜样,只能下楼去买退烧药。 叶蓁喝了点鸡肉粥,吞下退烧药,在飘雪的天气里昏昏沉沉睡了一天,醒来甚至分不清早晨还?是黄昏。 窗外天色阴暗,鹅毛大雪覆盖整座城市,入目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头脑有些发?懵,皮肤冒薄汗,叶蓁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恰好碰上秦既南给她打电话,还?没看清来电人?,她下意识点了接通。 “喂。”刚睡醒,她还?带着鼻音。 电话那头微顿一秒,而后问:“好些了吗?” “嗯?”叶蓁霎时没反应过来。 “烧多少度?” “你怎么知?道我发?烧了?”她迟钝听出?他的声音。 “猜的。” 叶蓁沉默,秦既南了解她,和她了解他一样,知?道她体质多差,吹点冷风就生病。 “好多了,已?经退烧了。”她哑着嗓子回答。 “嗯。”秦既南似乎在漫不经心地滑着打火机,“刚睡醒吗。” “嗯。” “在南城?” “不是。”叶蓁声音闷在枕头里,“在我妈这里。” 电流划过片刻微妙的安静。 最后,秦既南说:“那好,好好休息。” 一通开始和结束都没头没尾的电话,叶蓁翻看手机,因为静音,她错过了梁从?音和程锦的好几通电话,却唯独接到?了秦既南的。 三言两语,只问她身体,什么也没多说。 叶蓁出?神?。 他们之间究竟要如何,该怎么定义,她也不知?道了。 是如何从?重逢后的疏离,再次纠缠到?这一步。 她甚至看不清自己的心。 北城飘了一周的雪,积雪厚重,红砖墙银装素裹,像回到?上个年代的北平。 过年这天,高架桥交通瘫痪,回家路上,秦既南堵了将近一小时,幸而他这些年修炼出?足够的耐心,堵车时还?能腾出?手处理一些来自国外的工作邮件。 第94节 到?老宅,已?经是晚上七点。 秦既南在门口?撞上三叔的车,二人?一起下车,老夫人?去世后,家里人?聚得便少了些,也就过年这天能整整齐齐。 “听说你让人?去国外接了玉琅回来?”秦廷礼问。 秦既南微点头:“她总不能一直待在国外。” “你二叔知?道吗?” “他和玉琅是父女,应该不需要我告诉他。” 秦廷礼深深看他:“阿既,你跟我说实话,你把玉琅接回来想做什么?” 秦既南面色不变,微微偏头:“三叔,玉琅是我妹妹,秦家这一辈唯一的女孩,她被迫在国外生活多年,您觉得,不该让她回来吗?” “你二叔未必想让她回来。” 秦既南不置可否:“秦家并不是二叔做主。” 这是实话,钱权相依,秦家子孙盘根错节,有人?从?政有人?从?商,唇齿相依,互为底气。但庞大的商业集团是秦廷远一手做大,权利自然也给了自己唯一的儿子,秦廷礼从?政,至于他那二哥,不过有着秦氏几家分公?司的股份。 二人?走进去,秦鸣在客厅沙发?上吊儿郎当地打游戏,一派游手好闲公?子哥做派,看见二人?进来,喊了一声哥和三叔。 秦既南懒得理他,秦廷礼这样好脾气的人?却难得皱了皱眉:“小鸣,你每天能不能干点正事??” “我干正事?了啊三叔。”秦鸣不服,“我最近一直在研究投资,不信你问我爸去。” 秦廷礼揉额,凉凉看他:“你亏本?的名声都快传到?我这了。” 秦鸣心虚嘴硬:“风险投资不就是有赚有赔。” 二人?说着话,佣人?来往端菜准备开饭,院中里驶来汽车声,秦鸣被训得也没心思打游戏,不痛快道:“人?不是都到?齐了吗?怎么还?有人?来?” 他话音刚落,管家去开门,拿了双新的女士拖鞋递到?来人?脚下,恭敬地喊了声:“玉琅小姐。” 秦鸣愣住。 来人?声音轻婉:“林叔辛苦。” 她放下手包,衣服递给佣人?,弯腰换鞋,身量高挑,一举一动之间,都是平静的淡然。 秦鸣手里的手机都惊掉了,失声:“秦玉琅?” 玉琅换完鞋,直起身,看向客厅内,先是尊敬道:“三叔。” 她不到?十岁就被送去国外,多年未归家,当初哭成?泪人?的小姑娘如今长得落落大方,秦廷礼面色复杂,喟叹一声:“回来了。” 秦玉琅点点头,看向敌视她的秦鸣,微微一笑:“这么多年过去,你怎么还?是这么没礼貌,一句二姐都不知?道喊吗?” 秦鸣砰然起身,指着她的鼻子:“谁让你回来的,爸从?来没允许你回来,你——” “我让人?接的她。”楼梯上,秦既南换了身衣服下楼。 秦鸣瞪大眼睛:“哥,你为什么?” 秦既南不动声色地蹙了下眉,厌烦他这副口?气,懒得搭理,转而看向秦玉琅:“天冷,去换身衣服下来吃饭。” “好。”秦玉琅弯唇点头。 震惊的不止秦鸣,餐桌上,秦玉琅笑脸盈盈喊了一声“爸”,秦廷盛的脸色比窗外风雪还?冷,他看一眼对面的秦既南,转而对秦廷远说:“大哥,是您让阿既接的人?吗?” 秦廷远面色淡淡的:“阿既,你二叔问你话呢。” “是我自作主张。”秦既南穿了件黑毛衣,懒懒散散夹着鱼肉,“奶奶临终前有些东西要我交给玉琅,二叔有什么意见吗?” “你奶奶能有什么东西给她,我怎么不知?道?”秦廷盛拧眉,“小鸣没有吗?” 秦既南唇角扯出?一抹嘲讽:“女孩子戴的珠宝,二叔也想让玉琅让给弟弟吗?” “我——”秦廷盛噎住,面对这个掌管着集团的侄子,他软了口?气,“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阿既,你奶奶的遗产都在你手里,有些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原来二叔惦记这个。”秦既南漫不经心挑着鱼刺,笑了,“那我改天让律师把遗嘱拿给二叔看。” “好了。”主位秦廷远皱眉,发?话,“妈的遗产,想给谁就给谁。至于玉琅,既然回来了,有想好要做什么吗?” 秦玉琅放下筷子,不慌不忙:“大伯,哥说会在集团给我安排个职位,好好学习学习。” 秦廷远点头:“那就听你哥的吧。” “那我呢?”秦鸣不忿,“哥,你怎么不管我?” 秦既南撩睫:“我管你什么,拿钱帮你砸那些血本?无归的项目吗?” 秦鸣脸色一白。 吃完饭,秦玉琅在院子里散步消失,看着陌生又熟悉的老宅,她心里没什么触动,直到?走到?小湖桥边,看见站在那里出?神?的年轻男人?,才停了脚步。 “哥。”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哥握着手机发?呆,像是想给什么人?打电话,又不敢。 秦既南回神?:“怎么不去休息?” “不太累,好久没回来了,想转转。” “嗯。”手机滑回口?袋,秦既南沉吟,“过几天让人?带你去看房子,挑个喜欢的小区住。” “谢谢哥。”秦玉琅趴在栏杆上看游鱼,“我差点以?为自己永远没机会回来了。” 她妈妈是秦廷盛原配,商业联姻,没感情,互相生厌,秦鸣则是她爸最爱的情人?所出?。 再加上,秦廷盛重男轻女得厉害。 “你不觉得我狠心吗?”秦既南侧眸。 秦玉琅眨眼笑了下:“哥开什么玩笑呢,您只是想让我爸获罪,我巴不得他一辈子都在监狱里。” “更?何况,在是他的女儿之前,我是你的妹妹。”秦玉琅直起身,“哥你不用告诉我原因,爷爷说过的,只要目标一致,就是同行者。” 秦既南握着栏杆扬唇,揉了揉她的发?顶。 叶蓁年假是在北城过,今年暴雪,各处交通不便,外公?外婆便让子女们等天晴一些的时候再过来。 公?司给客户们都准备了节礼,她恰好在北城,程锦便拜托她去给季老先生送节礼。 这位老先生和程锦家算是沾亲带故,公?司走的很多流程文件都少不了他说句话帮忙疏通,叶蓁仔细准备了礼盒,联系了季老先生,对方为人?很和蔼,说初三这天有空,她可以?过来喝茶。 一间位置和名字都很低调的茶馆,进去之后,装修却别?有洞天,来摆放的不止她一人?,季老先生特地留出?这个下午见访客,围着桌子煮茶聊天。 “小叶来了。”老先生上了年纪,对小辈都很慈爱,招手,“过来坐。” “新年快乐,叨扰您了。”叶蓁把节礼递给一旁的助手,礼貌笑着坐过去,“您看着气色又好了。” 季老先生笑:“多见见你们这些年轻人?,气色可不好吗?” 一圈人?连忙笑着应和。 茶艺师跪着泡茶,袅袅雾气中飘着红茶香,说着话,有人?好奇季老先生下首第一个位置是留给谁,季老先生捻着茶叶:“他呀,还?不知?道抽不抽得出?空来呢。” 话音刚落,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带进一阵雪天清冽寒气,来人?身形清隽,勾唇带笑:“您老又编排我。” “哟,说曹操曹操到?了。”季老先生招手,“阿既,过来坐,我还?当你今天没空了呢。” “原本?还?真的没空。”秦既南脱了外套,蛮没正行地拉开椅子坐下,“但我爸连着打了几个电话,叮嘱我一定得把这包好茶给您带来。” “合着还?是你爸惦记我。”季老先生笑骂。 “他惦记您,来跑腿的不是我吗?”秦既南推过去茶叶,“您看看,南崎铁观音。” “是香。”他来之后,季老先生笑容都真切了些,让人?换这茶泡。 空气中瞬间飘起袅袅兰花香。 茶桌上其他人?见老人?间话语间和这年轻男人?如此熟稔,心思九转过,纷纷搭话自报门户。 秦既南手边收了一叠名片,他抬眸,视线始终落在对面的人?身上。 他进来时,她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而后一直垂首喝茶,没看他一眼。 面色还?行,看着发?烧已?经好了。 秦既南垂眼抿了一口?茶。 他视线没藏,季老先生看在眼里,主动介绍:“你应该不认识她,小叶是南城那边的。” 秦既南放下茶盏,轻声淡笑:“您说错了,她可是地地道道的北城人?,只不过工作在那边。” 老人?家饶有兴趣:“哦?你们认识?” 叶蓁肩膀微僵,闭了闭眼,再睁开,视线里,斜对面男人?解开了衬衣袖口?的一枚银质袖扣。 她维持冷静,抬头笑:“我和秦总是校友。” 秦既南喝着茶不说话。 “原来如此。”季老先生瞥了一眼秦既南,“是我老了,你们年轻人?之间多认识认识挺好的。” 叶蓁神?情丝毫不变地点点头。 喝了两杯茶,叶蓁借口?去洗手间离开茶室,这间园子着实风雅,在走廊里吹到?冷风,她思绪一片乱糟糟的,分神?想到?外公?应该会喜欢这个地方。 品茶泡茶,她是一窍不通,这几年学了些,还?是不像外公?那样真正喜好。 院中种了几株红梅,落着雪,更?显古意,叶蓁扶着额头清醒了会,转身进洗手间。 她出?来时,秦既南在廊前等她。 他不知?从?哪拿来条羊绒披肩,披到?她身上,低眸缓声:“你怎么发?烧还?不长记性。” 一句话,叶蓁心口?微堵,她抬眼:“秦总也挺不长记性的。” 经过那晚,又要来招惹她。 秦既南沉默。 片刻,他说:“不烦你,就来跟你说一句话。” 叶蓁盯着他。 秦既南抬起她的左手,不知?从?哪取出?枚白玉镯,慢慢套到?她手腕上。 叶蓁愣了下,想往回抽,手却被他拉着,她手腕纤细,轻而易举就戴上。 “秦既南。”她皱眉。 “好看。”他说,“新年开心,蓁蓁。” 第95节 第61章 新年假期结束, 初六那天,叶蓁和表姐小姨一起回南城,飞机上, 嘟嘟和她坐在一起?, 趴在她怀里睡觉。 北城下着雪,气流颠簸, 嘟嘟揉着眼睛从梦中醒来, 看到?窗外,乌灵乌灵的大?眼睛:“哇,姐姐,好漂亮啊。” 叶蓁跟着看向窗外, 小窗上糊了冰雪,晶莹剔透, 窗花一般。 嘟嘟想伸手去摸, 叶蓁把她按回去:“坐好?,危险。” 小姑娘听?话乖乖坐了回?去,低头看到?她手上的玉镯,“咦”了一声, 好?奇道:“姐姐, 这是什么, 好?好?看。” 叶蓁微怔, 视线落到?玉镯上,镯子质地温润, 光泽盈透,弧度打磨得很圆滑, 连嘟嘟这样的小孩子都看得出好?看。 她伸手摩挲,微微出神?。 在季老那儿, 她本想离开时还给秦既南,奈何?季老单独留了秦既南吃饭,他们一干人等?只能跟老人家告辞。 后来几天,想发信息问他,字打到?一半又逐行删掉。 好?像有些东西不点?破,就永远有三分纠缠的余地。 叶蓁垂眼。 两三秒后,她手腕轻动,摘下了那只已经染上她身体温度的玉镯。 回?到?南城,初七复工,新年开头,各种琐事多如牛毛,将人淹没?。 叶蓁将镯子搁在了抽屉里,看不见,人就能掩耳盗铃。 梁从音新年时加班,晚了她几天回?来,不知为何?,人回?来时很疲惫,躺在沙发上,叶蓁跟她说?话,她勉强提起?的笑意都显得有些勉强。 “怎么过个年累成这样?”叶蓁坐到?她身边问她。 梁从音没?说?话,靠过来把头枕叶蓁肩上,好?半晌才说?:“乙方太压榨,年三十?还狂call我改方案。” “哪家公?司?” 梁从音说?了个投资公?司的名字。 工作上的事,叶蓁也不好?多评价什么,她侧头轻声安慰:“要不要休年假休息一下。” 梁从音不吭声,随后提起?笑:“我怎么回?事,大?过年的跟你吐苦水,不聊工作了,今晚叫上阿锦出去喝酒吧,我请客。” “那我给她打个电话。” 那天喝到?挺晚,到?最后叶蓁是最清醒的那一个,程锦喝多了像小孩,不愿意回?家,硬要赖在这里,叶蓁只好?把沙发收拾出来,又从柜子里抱了一床被子盖到?程锦身上。 梁从音喝多了很安静,自己洗漱之后回?了房间,叶蓁经过她门口,见门没?关实,就推开门,进?去看了一眼。 黑暗里,梁从音坐在床边,抱着膝盖靠在墙上,叶蓁在她面前?挥了挥手:“阿音?” 梁从音揉揉额头,呼出一口气。 “你怎么了?” “没?事。”梁从音皱着眉头,“可能喝多了,有点?想吐。” “那你明天还能上班吗?”叶蓁坐下捞过她的手机,“要不要帮你请假?” 梁从音摇摇头:“请过了。” 她给自己做足了准备,叶蓁想了想,出去倒了一杯水连同解酒药一起?放到?她床头。 “早点?休息。”叶蓁轻声。 她是个很有界限感的人,对于朋友不想说?的私事,没?有过分的窥伺欲。 之后的一段时间,叶蓁忙于工作,几个城市间飞来飞去,再回?到?南城,街边一树一树的玉兰开了花,大?街小巷处处飘着温暖柔和的香气。 仲春时节,南城最舒适,玉兰花期短,但开时便开遍满城,在微冷的枝头盛放,幽静洁白,送着飘逸的香。 叶蓁下飞机时是晚上七点?。 手机上收到?孟颜的信息,说?她有位客户下榻半岛酒店,人现在因为车半路抛锚被困在了郊外,没?办法把她需要的手稿寄到?她现在出差的地方,问问叶蓁有没?有空帮忙。 时间还早,叶蓁应下,打车去酒店,从前?台那里取到?孟颜需要的东西,准备等?回?家再给她寄过去。 离开时,叶蓁拖着行李箱,无意间瞥到?brioni的专柜。 橱窗映着暖光,她模糊间瞥到?玻璃上自己的身影,脚步停下,展台上一条黑色斜纹领带吸引了叶蓁的注意。 低调矜持的款式,在一众花色中其实不够显眼,但不知为何?,她目光莫名在上面停留了几秒。 店里有一对夫妻在买衣服,男人试西装,妻子在挑领带,一条一条往丈夫颈间比划,他微抬着下巴,眼底全是纵容。 这幕场景,仿佛品牌画报的一页。 叶蓁在橱窗外站了一会儿,鬼使神?差的,走进?店里买下了那条领带。 坐到?出租车上的一瞬间她就有些后悔,领带被仔细叠在纸袋中,她低头用手指抚了下,真丝布料沾染了店里的香氛,在仲春夜,温淡熨帖。 打开手机,手指点?上那张黑白头像,这么多年没?变过,只是朋友圈比以前?更干净,他的私生活完全消失在朋友圈中,只剩一些关于行业和公?司资讯转发。 静了几秒,叶蓁呼出一口气,关掉微信。 她真是鬼迷心窍了。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叶蓁下车,司机主动帮她搬下行李箱,她道谢,把领带纸袋挂在行李箱拉杆上拎着。 夜风中飘着玉兰香。 出租车从面前?开走,叶蓁揉揉额头,正准备抬脚往前?走时,脚步陡然停在了原地。 小区门口花坛边坐着一个人,她与那人四目对视,对方弯唇,露出了一个温暖纯粹的笑容。 一瞬,恍惚间还是当年坐在她们宿舍楼下的少年。 沈如澈。 时光荏苒,她与诸友都面目全非,他怎么好?像半点?没?变,一如当年。 “嗨。”沈如澈跟她打招呼,“好?久不见。” 叶蓁张了张嘴。 “你……” 两分钟后,她和沈如澈在小区旁边的咖啡店坐下。 已经是晚上,沈如澈说?自己不能喝咖啡,叶蓁就点?了两杯纯牛奶,在柜台前?付完钱她回?头,看到?沈如澈正支着脸看向窗外。 他比秦既南小一岁,叶蓁记忆中,他总喊秦既南哥,二人年龄相差不大?,心智却天差地别,沈如澈上学?时身体一直不好?,秦既南在他面前?,一直是那个照顾人的哥哥。 叶蓁记得,他总是三天两头进?医院。 而现在,年轻男人靠窗而坐,三月里,他仍然穿着件黑色羽绒服,皮肤白得有些病态,身量很高,人清瘦得过分。 叶蓁凝视了一会儿,端着两杯牛奶走过去。 “你怎么会在这儿?” 沈如澈回?头,手碰到?牛奶,抬头先说?了声谢谢,而后支着下巴弯唇:“我过来找音音。” 他口气如此稀松平常,倒把叶蓁噎住,静了下,她问:“那你怎么会在小区门口,不上楼。” “音音不想见我啊。”沈如澈歪头,“她不肯带我上楼,有门禁,我怎么进?得去。” …… 这也是实话,叶蓁默然。 “你们住在一起?吗?”沈如澈问。 叶蓁点?点?头。 “那你能……” “不能。”叶蓁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你和阿音的事,我不能罔顾她的意见做主。” “好?吧。”沈如澈耸耸肩,“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没?法再见到?音音了。”沈如澈有些出神?,“我已经有接近半年没?有见过她了。” 叶蓁愣了一下:“半年?” “对。” 似乎是看出她的疑惑,沈如澈弯眸笑了笑:“看来音音还真是不愿在别人面前?和我扯上关系。她在美国这几年,我们一直在一起?,你不知道吗?” 手里的牛奶有些烫,叶蓁却怔住,梁从音从来没?有和她提过,她这些年偶尔回?国度假过节,在她和程锦面前?表现出来的都是单身模样。 叶蓁慢慢摇了摇头。 沈如澈抱着牛奶喝了一口,垂眼笑:“没?关系,我不在乎。” 叶蓁沉默,换了个话题:“你身体怎么样?” 他似乎太过瘦了。 沈如澈口气稀松平常:“还好?,就那样,说?不定哪天就死了。” 叶蓁猛然抬头。 年轻男人笑容温暖,仿佛在谈一件最无关紧要的小事:“别紧张,我从小就这样,一直不知道哪一天就死了,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别难过。” 叶蓁听?得触目惊心:“沈如澈,不要这么想,你……” “叶蓁。”他念她的名字,口吻轻快,“我自己的情?况我知道,原本不想说?的,你看你,偏要问,我说?了,你又得伤心。” 叶蓁张了张嘴,玻璃杯源源不断地传递着热量,她却觉得手脚发凉。 沈如澈很怅惘地叹了口气:“你们怎么都这么重情?重义呢,我死了,你们都要伤心。尤其是既南哥,我从小就给他添麻烦,老夫人去世本就足够给他重击,万一我,唉,到?时候,你要好?好?劝劝他。” “沈如澈。”叶蓁不知他这半真半假的口气是否在开玩笑,“不要再胡说?了。” 沈如澈定定地凝视了她几秒,忽而笑了:“你看你,还跟以前?一样,开几句玩笑就脸色凝重。” 听?到?这话,叶蓁的脸色并没?有好?多少。 她浑身发凉,对面的年轻男人却慢悠悠喝完了半杯牛奶:“你说?,如果我真死了,音音会伤心吗?” “她会。”叶蓁听?到?自己说?,“她很在意你。” 第96节 “是吗?”沈如澈托腮,“可是她很恨我呀,对了,你知道她爸爸是怎么死的吗?” 叶蓁蓦然抬眸。 他像自言自语:“秦氏旗下的化?工企业,我们家不合格的设备,机器爆炸,音音爸爸葬身火海,有秦沈两家在,连讨个公?道的机会都没?有。” “哦对,你应该知道的吧,毕竟你爸爸是辩护律师。” 叶蓁心底陡然一沉。 沈如澈平平静静的,说?:“我奶奶和秦家老夫人一样信佛,总说?缘分天定,因果轮回?总有报应,其实,说?得挺对的。” 她喉咙艰涩到?说?不出话。 沈如澈都已经知道的事,秦既南就没?有再不清楚的理由?了。 她在这时才清楚他的那些试探,那些欲言又止,原来,是和她一样的怯懦,想粉饰一切恩怨,妄求短暂的沉沦。 沈如澈低着头,慢慢喝完了一整杯牛奶。 叶蓁手里的牛奶已经变得温凉,自始至终未曾动过一口。 喝完,他抬起?头来,笑容纯粹:“可以再麻烦你最后一件事吗?” “你说?。”叶蓁慢慢捡回?自己的声音。 “帮我给既南哥打个电话,让他过来接我一下。”沈如澈苦恼,“我是偷跑出来的,身上什么也没?有。” “好?。” 牛奶凉了个透,电话打完不到?半小时,有车停在咖啡店门口,叶蓁拉着行李箱陪沈如澈出来,驾驶座上下来的年轻男人面色极冷,叶蓁从未见过他如此压不住情?绪,声音像浸了冰:“你不想活了吗沈如澈?” 他叫全名,是真生气,沈如澈走过去,看眼色讨好?:“哥,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没?事,别担心。” 秦既南反手拉开车门,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沈如澈自觉乖乖上了车。 车门被关上,秦既南抬眸,不远处台阶上站了个人,夜色深沉,她发丝微微松散,掉了几缕碎发在颊边,眉眼之间倦意明显,因而显得有股懒怠的美丽。 他顿了顿,走过去,声音放缓:“抱歉,打扰你了。” 叶蓁很轻地摇了下头。 注意到?他的目光划过她手边的行李箱,又补了句:“我出差刚回?来。” 秦既南收回?视线,仿佛没?有看到?她空荡荡的手腕上没?有那只白玉镯,如常说?:“早点?休息。” “好?。”叶蓁看着他的眼睛说?。 秦既南手指动了动,末了,只是轻微颔首:“那我先走了。” 他说?着转身,刚走没?两步,听?见身后下台阶的声音。 “等?一下。” 叶蓁叫住他。 秦既南转身,她差点?撞到?他怀里,他扶住她的胳膊,春日气温回?暖,她坐飞机,穿得很随性,开司米白毛衣,白裤子,平底鞋,慵懒曼然,捏上胳膊时,纤瘦的骨头很明显。 他松开她。 叶蓁把手里拎着的袋子递过去:“可以帮我拿一下吗?” 秦既南接过来,两根细细的袋子,从她手里滑到?他手里,离得近了,她身上那股暖香自然而然萦怀。 “怎么了?”他低声问。 “你领带歪了。”叶蓁睫毛轻颤,踮脚,两只手帮他整理领带。 秦既南怔在原地。 垂眼,年轻女人长睫漆黑,五官小巧精致,皮肤白得好?似触手生温。 手抵着他胸膛整理领带。 秦既南喉结滚动,抬手圈住她手腕,拿远:“蓁蓁,可以了。” 叶蓁察觉到?他指腹有些用力地按在她腕骨上。 秦既南尽力平稳自己的呼吸,想把纸袋挂回?她手上。 叶蓁手指蜷缩,没?接。 她低眼,纤长的睫毛垂落,默然几秒,才状似轻描淡写地说?:“秦总,这是回?礼,送你的。” 第62章 车停在?医院门?口。 沈如澈下车时脸色有些发白, 捂着心口说不出话,五六个护士扶着他去?做检查,他转头:“哥, 我们不能回北城吗?” “明天。”秦既南说, “你听医生话去?做检查,今晚好好休息, 专机明天来接你。” “好。”沈如澈闻言弯了弯唇, “我又给你添麻烦了,哥,你别?生气。” 秦既南陪着他进电梯,伸手?按了电梯, 侧眸看到他这样子,重话说不出口:“阿澈, 你不是给我添麻烦, 是在给自己添麻烦。” 每一次折腾,损耗的?都?是他自己?的?生命。 沈如澈轻声:“对不起哥。” 秦既南看着他,揉了揉眉心,什么话都?没说。 各项检查走一通, 折腾到很晚才结束, 沈如澈在?病房里睡下, 秦既南才离开?, 拉开?车门?,他第一眼就瞥到后座上的?纸袋。 拿过来打开?, 是一卷领带,布料柔顺, 轻轻展开?,上面还沾染着丝丝缕缕的?淡香。 手?指抚过斜纹, 秦既南垂眼,脑海中不由自主回想起叶蓁踮脚给他正领带时?低垂的?长睫。 他前襟好像也沾染了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 回礼啊。 秦既南靠着车座闭上眼,领带绕在?指间。 原本强压下去?的?想念又被今晚这一面勾出来。 他对她没有任何抵抗力。 想听她说话,想凝视着她如画的?眉眼,想把人抱在?怀里,想沉溺于她身上的?每一缕香气。 夜那么长。 - 回到北城的?第三天,秦既南在?下午时?接到秦廷远的?电话,要他晚饭来华府园。 一场家宴,秦靳两家一起,他和靳然早就收到消息,两个人被长辈再三耳提面命,用什么托词都?推不过去?,只能掐着点按时?到场。 推开?包厢门?,意料之中,里面不仅有秦廷远和靳家长辈,还另有两家长辈带着女儿过来。 秦既南和靳然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偏偏走不得,都?是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再如何,面子功夫要过得去?。 从他回国以来,这种?名为家宴实为相亲的?饭局就没断过,秦既南熟练地陪了长辈几杯酒,却?在?谈到其他事时?笑而不语。 中途离开?包厢去?透口气,秦廷远想要他娶的?那位钟小姐跟出来,手?上拿着他的?手?机,喊住他。 秦既南转身,接过自己?的?手?机,客气道?谢。 钟司遥好奇地看着眼前身姿优越的?年轻男人,直接问:“秦既南,我们结婚不好吗?” 秦既南把手?机放入西装口袋,眼皮未抬:“我配不上钟小姐。” 钟司遥抱胸气笑了:“秦既南,你知道?自谦过头就是自傲吗,你倒不如直接说没看上我。” 男人抬脚,她追上,走在?他身边,无比困惑:“其实没关系的?,只是形式上的?婚姻而已,我知道?你有喜欢的?姑娘,没关系啊,我们可以开?放式婚姻,互不相干。” 秦既南骤然停步,瞥了一眼。 他目光微凉,钟司遥自小娇生惯养,初中就去?了国外留学,纸醉金迷玩了这么多年,身边都?是玩咖,哪见?过这样年轻掌权者的?眼神,她后背一凉:“你看我干什么?” 秦既南收回目光:“钟小姐最好不要信口开?河。” “我哪有乱说。”钟司遥委屈,“是桑宁跟我说的?,她让我不要来这一趟,不过是白费功夫。” 其实桑宁原话是说,秦既南不会跟不喜欢的?人结婚,否则真要联姻,圈子里谁能比她桑宁更合适。 她早早看透这一点,和他多年朋友,不想闹出什么难堪,索性潇洒放手?,遵照家里意见?和别?人订婚。 越是这么说,钟司遥越是不服气,她倒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男人这么难拿下。 见?了面,眼前人的?确有叫人心动的?资本,她一时?有些佩服桑宁肯舍得轻易放手?。 想着想着,钟司遥抿抿唇道?:“我只是猜测而已,没有就没有嘛,你生气干嘛?” “你误会了。”庭院中夜风吹散酒醉,缓解了些许热意,秦既南面上没什么情绪,心里却?有些烦,他这几年很少抽烟,此?刻身上烟和打火机都?没有,只好去?前台问服务生要。 钟司遥全程跟在?他身边,碍着两家交情,他不好直接赶人走,在?人工湖边拉开?椅子坐下,垂眼,火柴划过火柴盒侧面,零星火光在?夜色中冒起。 钟司遥支着脸,她觉得自己?可能有些着迷,眼前人动作越是漫不经心,她越觉得一举一动都?在?她心上。 秦既南点了烟,低头给靳然发信息,让他赶紧出来。 “诶。”微冷春夜,钟司遥穿着皮质短裙,不过膝,丝袜薄薄,双腿交叠,她想去?扯秦既南的?衣角,他手?腕几不可察地一动,偏过。 “好冷,你外套能给我披吗?” “包厢里暖气充足。”秦既南淡淡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钟司遥撒娇似的?埋怨,“就算做不成夫妻,做个朋友也是可以的?吧。” “我去?叫服务生给钟小姐送毛毯,你慢坐。”秦既南耐心告罄,将剩下的?大半截烟摁灭在?烟灰缸中,干脆利落地起身离开?。 “你——”钟司遥傻了眼。 家宴结束,车里,秦廷远冷了脸。 父子俩气压低沉,司机知情识趣将车开?快了些,开?回老宅,进门?,秦廷远就叫秦既南跟他来书房。 “你到底想娶谁,你跟我说说?” 第97节 秦既南在?圈椅上坐下。 他波澜不惊的?,秦廷远更来气:“你和桑宁从小一起长大,关系胜似兄妹,不愿意娶她,好,那钟家姑娘呢,人家自小在?国外长大,和你可没见?过面,这次又有什么借口。” 秦既南垂眼喝茶。 “给我说话!”秦廷远提高声音。 “您想让我说什么。”秦既南抬头,“爸,您别?再费心了,小心联姻不成结仇。” “秦既南!” “您注意血压。” “你还知道?我血压。”秦廷远按着太阳穴,“你今年27了吧,你看看和你同?岁的?,哪个还没订婚,宁宁过了年都?要结婚了。” “你奶奶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你成家,现?在?她都?不在?了,你还不能如她愿吗?” 秦既南捏着茶杯,平静道?:“奶奶是想看到我和喜欢的?人结婚。” “什么喜欢的?人,喜欢有那么重要吗,你看看你身边的?人,哪个不是听家里的?话联姻,感情可以培养,利益捆绑的?道?理你不会不懂。” 秦既南唇角微扯:“像您和我妈那样吗?” 空气陡然死寂。 片刻,秦廷远说:“我对你妈并?没有不好,如果没有那件意外,现?在?咱们家应当也很好。” 秦既南笑了,说:“是,您是对我妈挺好的?,丈夫责任都?尽到,没有一个女人,没有一个私生子出现?在?她面前,那她为什么还会天天和您吵架呢?” 秦廷远闭了闭眼。 秦既南看着白瓷茶盏上的?花纹,继续说道?:“没有感情的?婚姻,她怎么能不痛苦。她真心太多,而您是一点真心都?没有。” “阿既!”秦廷远冷声。 “爸,我不想旧事重提的?,您对秦家,对我,都?是仁至义尽,起码没有像二叔对玉琅那样,弄出一个私生子来恶心我。”秦既南面色轻淡,“但我的?婚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他把茶杯里的?茶喝尽:“很晚了,您早点休息。” 正要起身时?,秦廷远忽然叫住他:“先别?走,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您说。” “你二叔说他公司最近频繁被上面的?人清查,你知道?吗?” “不知道?,二叔自己?行?事不端,我没那个闲心思帮他善后。” 秦廷远蹙眉:“他毕竟是你二叔,是一家人。” 秦既南起身:“那我也插不上手?,这件事,或许三叔能帮忙。” “罢了,再说吧。”秦廷远揉额,又问,“不过你最近怎么频繁往南城跑。” 秦既南微顿:“集团的?事,偶尔过去?一趟。” 秦廷远点点头,也累了:“行?吧,你也早点休息。” 关上书房的?门?,秦既南下楼梯时?,收到来自文岚的?信息,两张图片:【秦总,您要送给季老的?寿礼我已经拍下了,明天会运送到您家里。】 他粗略扫了一眼,回复:【好,辛苦。】 - 叶蓁是在?一周后才收到来自季老寿宴的?请帖。 两张请帖,直接寄到了公司,一张给她,一张给程锦,请帖简约大气,上面是季老用毛笔字亲自写下的?名字。 前台送上来时?程锦惊讶,翻来覆去?地看,确实没错:“咦,季老今年这么大操大办了吗,也不是整寿啊,我记得往年他都?是只和家里人吃个饭,我爸都?只能送个礼物过去?。” 叶蓁也觉得离谱,她何德何能,能收到这位老先生的?请帖。 “你也有?”程锦禁不住猜测,“蓁蓁,该不会是上次你去?送节礼,季老看上你,想让你做孙媳妇吧,我记得他孙子好像是和我差不多的?年纪……” 越说越荒唐,叶蓁制止她:“停——” “不然解释不了啊。”程锦被捂住嘴,一摊手?,“季老凭什么给我们两个小辈下请帖,我估计我爸都?不一定有吧。” 叶蓁皱眉:“我也不知道?。” 指尖捏请帖,说着,她忽然想起那天茶室的?一个身影,顿了顿,抿唇。 除此?之外,好像没有别?的?理由。 程锦没注意到她变来变去?的?脸色,只是细细端详请帖:“管他呢,请帖都?到了,我们也不能不给这个面子,说不定是季老今年大办,广发请帖呢。” 再广发,给程锦就够了,她非亲非故,还不至于收到。 叶蓁垂眼,手?上力道?收紧,心知肚明。 寿宴那天,北城气温颇暖,傍晚时?分来到餐厅,先迎客的?是胡同?口密密麻麻盛开?的?晚樱。 花苞是藕粉色,映着绿叶,点缀春日夜色。 餐厅门?头很低调,是四合院,进去?之后,处处装修也称得上朴素,不显山不露水,假山下湖中锦鲤流动,处处透着讲究。 叶蓁从进门?起就有些心不在?焉。 来者不多,多是声名煊赫的?人物,程锦和认识的?长辈聊了几句,随后跟叶蓁一起提着礼物去?见?季老。 二人准备的?寿礼都?不是很昂贵,老人家一辈子身居高位,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叶蓁准备的?是一套茶具,她不懂这些,但外公爱茶,她特地打电话请外公帮忙挑选出来的?。 季老先生乐呵呵地收了,问起程锦她爸爸的?身体,多聊了几句。 后面又有客人过来,二人便离开?,跟着侍者去?其他包厢落座。 刚走到门?口,季老忽然出声:“小叶等一下,你这茶具不错,我还想问问你是谁烧的?。” 叶蓁停步回头,老人家起身,她忙过去?扶着,季老拍拍她的?手?笑了:“我老头子身体还算硬朗,不用紧张,有没有空陪我出去?走走。” 她自然点头。 走到院子里,叶蓁主动说:“烧茶具的?人是我外公推荐的?,您要是看得上,我把联系方式写给您。” “哦?你外公爱茶?” “是。”叶蓁弯唇,“他懂这些,我不懂。” 季老笑:“你们年轻人不懂这些正常,我们老了,闲来无事只能捣鼓些茶啊画啊之类的?。” 叶蓁笑着应,扶着老人家走到湖边。 湖水清浅,游鱼浮动,她安安静静的?,没趁机说讨巧的?话攀附关系,季老心底赞许,笑问:“怎么不说话?” 叶蓁偏头笑:“在?等您开?口。” 季老扶着手?杖:“你这孩子,不好奇我找你过来的?原因吗?” 叶蓁睫毛微动:“大概猜得到。” 她倒是足够坦诚,没以为那天在?茶室,和秦既南的?互动能逃过老人家的?法眼。 季老说:“别?紧张,我不是来棒打鸳鸯的?。” 叶蓁默然,随后轻声:“您误会了。” “我可没误会。”季老含笑,“我看着阿既长大,他喜欢的?姑娘,我自然想见?见?。” 听到喜欢两个字眼时?,叶蓁心口微窒,与此?同?时?,不远处有脚步渐近,年轻男人清沉嗓音先从黑暗中冒出来:“季爷爷,您找我?” 话音刚落,秦既南脚步停滞。 湖边还站了个姑娘,身姿大方得体,衬衫收进半裙中,长发挽成低马尾,站在?水景灯昏黄的?光线中,别?样温柔。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叶蓁。 他见?过她许多样子,冷淡的?,锋利的?,精致的?,美色过浓的?,唯独没见?过她这样安静温柔的?时?刻。 许是因为为老人家祝寿,在?老人家身边,作为小辈,她难免敛去?身上锋芒。 不过也是,他们已经分开?了这么多年,而今短短几次见?面,他怎能了解她的?全部。 秦既南顿了两秒,如常抬脚走过去?。 “你爸来了吗?”季老问。 “他在?前厅等您。” “那我去?见?你爸。”季老笑眯眯,“小叶远道?而来,你替我好好招待招待。” 说着,有侍者来扶走老人家,湖边一时?只剩二人。 叶蓁沉默。 是她想错了,刚才秦既南过来看到她时?惊讶的?神色不似作假,应当不是他让季老下的?请帖。 秦既南偏头,看到她的?神色,似乎明白她在?想什么:“不是我。” “我知道?。” “季老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叶蓁摇头,“聊了聊我送的?茶具。” 秦既南放下心来,他看了眼她身上单薄的?衬衫,轻声:“这里风大,回包厢吧。” “好。”叶蓁转头,目光落到他的?领带上,是她送的?那条。 他人长得好看,打什么领带都?好看,凝视几秒,秦既南陡然出声问:“不好看吗?” 叶蓁抿抿唇:“不知道?。你喜欢就是好看,不喜欢就是不好看。” “你怎么还质疑自己?的?审美。”他靠近一步,垂眼看她。 年轻男人的?身影落下,和她的?纠缠在?一起,淡淡气息飘过来,叶蓁呼吸发紧,她想退后一步,又没能做到,只好低声说:“随便选的?,没什么审美。” “这样,我觉得很好看。” “你喜欢就好。”叶蓁垂着睫,手?指微蜷。 “我喜欢。”秦既南顿了顿,“那你呢。” “什么?”她抬眸。 手?腕同?时?被人拉起。 秦既南轻轻摩挲她光洁的?手?腕肌肤,庭院中花香混着她身上的?香气,让他很想搂住她的?腰,感觉她肌肤的?温度和触感。 第98节 可是不能。 最后,他克制地垂眼,掩去?眸中所有神色:“你不喜欢,所以没戴。” 第63章 男人掌心温热。 叶蓁微僵, 手腕下意识往回缩,没想到轻易缩了回来。 秦既南手心变得空荡荡。 他顿了下,收回手。 气?氛有片刻的僵硬, 叶蓁右手搭在左手的绿手表上, 沉默了下,而?后解释:“太贵重?了, 我?收不起。” 光泽度那样好的羊脂玉, 再不识货的人也看得出价值连城。 秦既南目光落到湖水上,水中有游鱼石头,水景灯将?湖面照得波光粼粼,他很?轻地笑了一下:“你下一句是不是要问我?什么时候有空, 把镯子还给我??” 叶蓁默然?:“我?没有,这话是你说的。” 秦既南转身, 看着她?的眼睛:“可是, 领带我?已经收了,就没道理再拿回玉镯,是你说的回礼,不是吗?” 叶蓁张了张嘴, 她?当时买领带时鬼迷心窍, 其实没那个意思, 但恰好当晚遇到他, 便随口诹了个借口送过去。 其实多少也知道,秦既南送出手的东西, 绝不可能再收回去。 他从前也是这样的性格,大学的时候流水一样送首饰, 好像很?喜欢她?戴那些亮晶晶的小玩意。 叶蓁沉默,随手扯掉旁边晚樱树上的一片花瓣, 指甲不动声色地掐出一个个凹痕。 他把她?想说的话,能找到的理由?,都堵住了。 “好。”叶蓁抿唇,垂睫,把花瓣丢在地上踩了踩,“秦总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说完,她?转身:“夜里风大,我?先进去了。” 仿佛是为了顺应她?的话般,庭院里陡然?起了一阵风,枝头坠着的桃粉色晚樱簌簌掉下花瓣,落了一地在叶蓁刚才站的位置。 秦既南转身,看向离开?人的背影,抵额笑了下。 后厅是单向玻璃墙,这一幕完整落入站在玻璃墙旁的两人眼里。 秦廷远面色不喜不怒。 季老年纪大了,倒是觉得这一对?年轻人很?养眼,扶着手杖:“你整天担心阿既婚事,我?一早就说过,阿既这孩子是个有主意的,你瞧,他喜欢的人多好。” 秦廷远负手而?立,眉眼微沉:“您说,这是阿既喜欢的人?” “你还看不出来吗?” “他亲口跟您承认的?” 季老听出一丝不对?,瞥眸:“廷远,听你这意思,是对?这姑娘不大满意?” 秦廷远不言,视线落向不远处的一对?佳人身上,面色看不出什么喜怒。 季老官场里沉浮大半辈子,何等敏锐,眯了眯眼:“廷远,我?和你爸当年也称得上生死之交,阿既喊我?一句爷爷,你爸不在了,我?拿阿既当亲孙子疼,这你没意见吧。” 秦廷远长叹一口气?,面对?眼前的老人,语气?恭敬:“您疼阿既,我?自然?知道,只是阿既的婚事……” 季老摆摆手打断他:“你别跟我?说你看上了谁家姑娘,依我?看,桑家丫头和老钟的孙女都养得太过娇纵,依仗父母无法无天不知进退。” “娇纵一些而?已,秦家又不是养不起。” 季老斜睨了秦廷远一眼。 秦廷远揉揉额头:“我?知道您不想阿既走联姻的路子,想叫他挑自己?喜欢的。可是季老,即便我?再让步,也不能是眼前这个。” “要是其他人,家世再普通,也无妨,只无论如何,不能是她?。” 季老听得皱起眉。 秦廷远口吻淡淡,却一锤定音:“季老,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 这次来北城参加寿宴,叶蓁和程锦顺道也是来参加行?业经济论坛,于是没着急回去,多逗留了几天。 受主办方邀请,在会展中心旁定了酒店,每天都到很?晚,叶蓁就没回家住,在工作人员订的酒店住下。 论坛持续了两三天,每天和大量的人交流,叶蓁精神?绷得有些累,以至于结束那天的晚上,她?接到季严秘书的电话时,一时有些恍惚。 秘书很?有礼貌,仍旧是客客气?气?的:“叶总监,您不记得我?们季总了吗?” “抱歉。”她?很?快反应过来,“真是不好意思,季总找我?吗?” “是。贵司程总监设计的初稿季总已经看过了,有些细节想和您聊聊。” “季总什么时间方便?” “今晚。” “今晚?”叶蓁愣了下,下意识看手表,“程总监可能赶不过来。” “没关系。”秘书淡笑,“季总的意思是,和您一个人聊。” 叶蓁很?轻地皱眉,但作为乙方,她?并未质疑,只是应下:“好。” “晚七点。”秘书道,“餐厅地址稍后会以短信的时间发给您,劳烦叶总监跑一趟了。” “是季总辛苦。” 挂掉电话,叶蓁很?快收到一条关于餐厅地址的短信。 【经海路,合石餐厅山色包厢。】 晚七点,外面下起雨。 叶蓁换了套职业装,白衬衫,长裤,高跟鞋,再简单的款式穿在她?身上都好看,走进店里时,有穿着和服的女侍者主动弯腰接过她?手里滴水的伞,柔声询问预定了哪间包厢。 “山色。”叶蓁依照短信内容说出。 “请跟我?来。”女侍者低眉顺眼带路。 这餐厅日式风格浓厚,墙壁绘红,光线柔暗,挂画与植物也秉承一脉寡淡的侘寂风,越往里走,人的心越沉。 并不像季严的风格。 侍者带她?到包厢前,便悄然?离开?,叶蓁顿了下,拉开?门。 脚步也随之停在门口。 “叶小姐。” 中年男人声音沉厚,淡淡抬头,眉宇之间,是岁月沉淀的不怒自威。 很?像,又因年纪而?不太像,但已足够叫叶蓁判断出他的身份。 叶蓁慢慢松开?搭在门边的手:“秦董。” 秦廷远微笑:“季老没夸错,你很?聪明。” “季老谬赞。”叶蓁站在门口,动也不动。 “不进来吗?”秦廷远捏着茶盏,不疾不徐道,“我?并不想这样跟人说话。” 叶蓁盯了他两秒,缓缓走进去,拉上了门。 包厢内煮着清酒,瓷壶泡在热水里,秦廷远用手轻晃瓷壶摇匀加热。 叶蓁语气?很?淡,说不上有几分客气?:“原来这就是季总的待客之道,我?还以为自己?来错地方了。” 秦廷远伸手倒酒,像是没听到她?话里的讽刺:“我?是季严上司,要他做什么,他并无说不的权利。” “毕竟。”他意味深长,“叶小姐难约,否则阿既怎么会三天两头往北城跑。” 叶蓁眉色淡下来:“您有话不妨直说。” 对?秦父,她?很?难有什么好脸色。 当年爸爸的事,眼前人多多少少脱不了干洗。 她?还做不到那么大度。 秦廷远抚着酒盅看她?,片刻,微微眯眼:“你既然?这么恨秦家,又为什么肯跟阿既在一起呢?” 叶蓁平静:“我?和秦既南没有关系。” “是吗。” 秦廷远不咸不淡道:“你知道他为了你都做了些什么吗?” 叶蓁冷眼看过去。 秦廷远道:“没关系自然?是最好。就怕你这么觉得,阿既不这么觉得。毕竟,两方父母都不支持的感情是什么结果,想必你早就经历过。” 叶蓁握着酒盅的力道收紧,这样居高临下的说话态度叫她?厌恶,她?口气?不免变冷:“秦董,有些话您有空在这里跟我?说,不如直接去跟秦既南说。” “他不听话。”秦廷远轻描淡写道,“能让他彻底死心的只有叶小姐你不是吗?” 叶蓁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 她?捏着酒盅碰到唇角,热酒入喉:“要是我?不愿意呢?” 秦廷远淡笑,放下酒盅,他深深看她?,仿佛和颜悦色的长辈:“那我?还真想好好问问你,当年接近阿既究竟是为了什么,毕竟,你一开?始就知道他是谁,秦家又对?你爸做了什么,不是吗?” 叶蓁猛然?站起来。 她?指甲嵌入掌心,指骨发白,不怒反笑:“秦董觉得我?是为了什么?” 秦廷远风轻云淡地举起酒杯:“这话你应当问自己?。” 叶蓁彻底冷笑,一字一句道:“承蒙您高看,也不妨告诉您,以当年秦既南对?我?的感情,我?要是真有所图,早就所求皆所得,还轮不到您在这里提醒我?。” 秦廷远笑容淡下来。 “哗啦——”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推拉门蓦地从外面被?拉开?,年轻男人面如冰霜站在外面,紧跟其后的是秦廷远的秘书,战战兢兢喘着气?:“对?不起董事长,我?没拦住秦总。” “出去。”秦廷远一挥手。 第99节 秘书擦了一把汗离开?。 叶蓁如坠冰窖地僵在原地。 快意的话脱口而?出,她?不确定秦既南听到了多少。 秦既南冷冷看了一眼主位的人,走进去伸手拉住她?手腕要带她?离开?,刚走没两步,身后秦廷远沉声道:“阿既,你太叫我?失望了。” 秦既南置若罔闻,一步没停地拉着她?走出了包厢。 叶蓁穿着高跟鞋,步伐踉跄,经过转角时,因为光线低暗,一头撞上了女侍者托盘里端着的酒。 “哐当!” 细口酒瓶和实木托盘应声跌地,叶蓁衬衫前襟湿了一大片,酒里面加了冰块,凉津津浸着皮肤,女侍者魂飞魄散,连忙跪在地上止不住地道歉帮忙擦拭。 “没事。”叶蓁皱眉,“你先起来。” 秦既南似乎在此刻才被?拉回一丝理智,回头看到她?身前的狼狈,脱下了身上的西装披在她?身上。 他神?情终于有一丝缓和,叶蓁动了动唇,还没说话,秦既南握着她?手腕的手下滑,扣住她?五指。 “抱歉。”他低声。 叶蓁睫毛颤了颤。 他带她?走出餐厅,秦廷远的秘书等在门口,欲言又止,想拦又不敢上前,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上车。 韩佑在驾驶座,看到两个上车,先发动了车子,而?后目不斜视地询问:“秦总,车开?去哪?” 秦既南在此时才松开?她?的手,侧眸。 叶蓁垂眼报了酒店的地址。 韩佑点了几下导航:“中间有一段高架要堵车,开?过去大约要两个小时。” 身上都是酒,湿哒哒的黏腻,叶蓁有些疲惫,轻声:“麻烦把我?在附近随便一个酒店放下就好。” 韩佑从后视镜看到秦既南的目光,自觉遵从发动了车子。 车内气?压低得厉害,无人说话,叶蓁闭着眼,思绪像凝固成浆糊,中途,秦既南好似打了个电话,恍惚间,她?也并未听清他说了什么。 十来分钟,车停在一家酒店门口。 二人还是谁都没有开?口。 韩佑自觉熄了火下车。 车内灯也随之关闭,酒店发亮的门头和路灯光线影影绰绰落进来,落在叶蓁的膝盖上,止于秦既南的鞋尖,他们的神?情都还是隐匿在黑暗中。 良久,叶蓁恍然?开?口:“你知道,是吗?” “嗯。”秦既南喉结滚动,闭了闭眼。 “抱歉。”他哑声。 说再多的话都显得无力,有些事一旦挑破,就无法再掩耳盗铃地遮掩下去。 二人在沉寂里听着彼此的呼吸,叶蓁盯着前方座椅,轻轻地问:“刚才我?们的对?话,你都听到了。” “最后几句。”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那些事。” “你和我?说分手的第二天。”秦既南闭上眼,“我?知道了原因。” 叶蓁指尖微微颤抖,心脏有些疼。 “对?不起。” 他睁眼,像自嘲:“这三个字,怎么能由?你来说。” “我?只是在那时才知道,为什么最初你那么讨厌我?,一点都不想跟我?沾上关系。为什么你总是让我?离你远点,为什么你忽冷忽热,又为什么,你生日那天,对?我?说那样的话。” 秦既南慢慢地说,像自言自语,一字一句,叶蓁嘴唇颤抖。 “十一月七日,是你生日,也是你爸爸忌日,对?吗?” 她?喉咙艰涩,说不出来。 “秦既南。”她?终于动了动唇,声音发颤喊他的名字。 “蓁蓁。”他手指过来,碰到她?的指尖,“你恨我?吗?” “如果当初不是我?死缠烂打,我?们根本?不会有开?始,你就永远不会跟秦家有交集。” 叶蓁听着他说的这些话,指甲嵌进肉里,恍恍惚惚的,竟然?感觉不到痛。 秦既南俯身过来,解开?她?的手指,他皮肤的温度让她?回神?,叶蓁扭头,他把她?身上的西装外套拢好:“夜里冷,先上去换衣服。” 她?红了眼,心脏的痛感再度涌上来,昏茫光影里,她?伸手抚上男人的面庞。 强忍眼泪的感觉太难受,叶蓁想说些什么,又怕开?口泄出哽咽,她?仰头,闭眼,在轻颤的睫毛里吻上秦既南的唇。 他身体?似乎定了下。 她?张开?嘴,柔软的舌尖覆过来,好像有一滴潮热的眼泪滚落,秦既南伸手按住她?背,指腹碰到她?眼角,只触到紧闭的睫毛。 回应是本?能的,热意在唇齿间传递,秦既南掌心扣住她?后颈,西装从她?肩头滑落,她?衬衫被?酒浸湿,贴着身,曲线毕露, 叶蓁动了情,眼尾泛红,退开?时,她?手指抓着他的肩,隔衣咬下去。 秦既南抵着她?额,哑声说:“咬狠点。” “秦既南,”她?喃喃,“你先招惹我?的。” “是。” “两次。” 他把她?搂得更紧,好像能以此弥补心口的钝痛。 窗外的雨下的越来越大,雨雾模糊了光线,蜿蜒在车窗上,万分曲折。 狭窄的车厢,好像一瞬间被?拉回他们曾经的时光,她?在他怀里说好希望世界毁灭啊。 那时年少轻狂,以为拥有的不算珍贵。 叶蓁闭上眼,他的心跳,他的热度,都在身边,她?轻声说:“秦既南,我?好冷。” 是没有他的那种冷。 秦既南紧紧抱着怀里人纤瘦的身躯,她?好像很?乱,又哽咽说:“你不能对?我?这样,我?们现在没有关系的。” “我?错了。” 她?喝了半杯清酒,酒意上头,眼泪终于掉下来,额头抵着他肩:“你能不能放开?我?,你手上的戒指硌到我?了。” “不戴了。” 秦既南两只手在她?腰后,摘下手上的素戒,她?随身的手袋在她?身后,他随手塞了进去。 掌心重?新贴回她?腰上,他侧脸吻她?,吻她?睫毛上的泪水,压抑着一脉一脉的心疼:“蓁蓁,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别哭。” 第64章 雨势不减反增。 叶蓁身上拢着宽大的西装, 用房卡刷开房门?,玄关处放着拖鞋,她拆开一双, 弯腰去脱高跟鞋时, 没站稳,身体踉跄, 身后人单手扶住了她的腰。 她睫毛轻颤, 没回头,继续脱下高跟鞋,这双鞋其实有些不舒适,奈何这次来北城没带多余的鞋, 只?能一直穿这双。 穿上鞋,雪白脚腕后渗了丝丝的血。 叶蓁浑然?不觉, 她自顾自往浴室走, 急于把身上这件浸了酒的衣服脱掉。 一颗一颗解开扣子,白衬衫脱掉,镜中露出女人骨肉匀停的身体,她把头发挽起, 打湿毛巾擦拭身上的清酒。 这酒初尝时不觉得有什么, 但度数后知后觉上来, 实在让人指尖有点发颤。 她喝了小半杯, 经风一吹,头昏脑热。 是?有点不清醒。 哭过, 眼?角发红,泪痕未干, 叶蓁低头用温水洗脸,披上浴袍, 而后走出浴室。 房间是?秦既南助理定的,一个很?大的套房,她走到客厅时,刚好看到秦既南开门?取什么东西。 叶蓁顿了顿,垂眸喝水。 秦既南把东西丢到沙发上,而后走到岛台,单手靠着,看着她。 他?目光其实挺静的,只?是?看着,在她放下杯子时问了一句:“喝完了吗?” 叶蓁偏头:“嗯。” 话音刚落,他?走过来,弯腰把她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凌空,叶蓁愣住,下意识用手抓住他?衣服:“秦既南——” “嗯。”他?说,“你脚踝不疼吗?” 脚踝。 叶蓁怔了下,伤口都冒了血,当然?疼,但她没想到他?会注意到。 秦既南抱着人坐到沙发上,手绕过她后背,下巴抵在她肩上:“别动,涂个药。” 好暧昧的姿势,叶蓁就这么被他?抱在怀里,他?胸膛的温热靠在她背后,身体僵了下,叶蓁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偌大的套房陷入寂静。 秦既南垂眼?,取了支碘伏棉签,握住她的脚踝,先消毒。 她皮肤本来就嫩,被高跟鞋磨得,伤口触目惊心。 叶蓁手指揪住自己?的浴袍。 她闭上眼?,小腿肌肤紧绷,男人掌心有薄茧,指腹按着她脚踝上那块突出的骨头,换了一根干净的棉签专心给?她上药。 后背和他?贴得很?紧,鼻息阵阵落在她耳畔。 叶蓁浑身僵硬。 第100节 头脑的热意再度涌上来,不知是?被酒精催生,还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纠缠。 她想起她上一次酒醉,被他?带回家,差一点。 彼此的理智都要越线。 两只?脚都涂完药,贴上透气的创可贴,秦既南把剩下的东西丢到一旁,低眸看到怀里人在盯着自己?。 酒店的灯光明?亮而柔和,打在她脸上,让眼?角那一抹红更?明?显。 他?想起她在车上掉的眼?泪,抬手蹭了下她的眼?尾,叶蓁睫毛颤了一下,扑簌簌拂过他?手指,轻麻的痒。 却带起心里更?多的痒意。 秦既南盯着她,手指从她睫毛下滑,碰过脸颊,停留在唇瓣。 有些鲜艳的红,是?因为?在车上接过吻。 叶蓁没躲,二人的呼吸静静缠绕,片刻,秦既南捏着她的下巴吻上来。 她肩膀微战,浴袍布料攥在手里,随着他?的身体热度而升温,一个纠缠到令人心惊的吻,叶蓁顺着他?手指的力?道?仰头,从紧张到自然?而然?的回应。 舌尖描摹着唇瓣,轻探入,厮磨间意识逐渐迷乱,他?们最熟悉对方,对彼此没有抵抗力?。 他?箍着她的背,力?道?微重,声?音被揉碎在唇齿间,变成湿润的喘息声?。 呼吸间热度节节攀升。 叶蓁被亲得肩膀下塌,气息难畅,快要窒息时秦既南停下,脸埋在她颈窝中喘气。 “蓁蓁……” 秦既南嗓音发哑,搁在她腰上的手指用力?深压。 她腰窝被按得有点疼,不自觉缩腰,往他?怀里靠。 秦既南锢住她,深吸一口气:“别动了。” 她感受到他?身体的热度,僵住,过了会儿才低声?说:“疼。” “哪儿?”秦既南下颌抵着她发顶。 叶蓁抿抿唇,没说话。 秦既南回神,松了手上力?道?,掌心贴着她腰,片刻,松开。 揉揉额头,他?长呼出一口气,眉眼?间是?被激起未消散的情-欲,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今晚在这睡,还是?送你回去。” 叶蓁仰头,默然?盯着他?的眼?睛。 她双眸泛红,很?漂亮,像惹着人欺负。秦既南用手遮住她的眼?:“别这么看我。” “你要走吗?”她睫毛扫过他?掌心,拉下他?的手。 一丝勾人的委屈意味,秦既南低眸,失神,还没来得及回答,她仰颈主?动来亲他?,双手搂住她脖子,混着清酒的香气铺天盖地而来。 叶蓁报复性地咬他?的唇,尝到血腥味,下一秒,整个人突然?天翻地覆,秦既南摁着她的肩把她压在沙发上,热息拂颈,他?捏着她的肩膀:“叶蓁。” 叶蓁听出些压抑着的警告意味,挽着的长发在折腾间散开,她微仰头,长发就如?瀑般落在身后。 “秦既南。”她手指摸上他?锁骨下的衬衫纽扣,捻着解开,轻声?说,“让你助理回去吧。” 他?拉下她的手,单手扣过头顶,俯身,目光黯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啊。”叶蓁扬眸,睫毛湿漉漉的,她强压下他?视线带来的压迫感,挑衅说,“秦总,你不能每次招惹完我都一走了之。” 人的意志力?是?消耗品。 秦既南的理智每次遇到她都土崩瓦解。 她撇了嘴说疼,他?松开她的手腕,叶蓁勾着他?脖子来接吻,闭上眼?,在彼此的喘息声?说,她抵着他?额头:“不要让助理等了。” “好。”秦既南嗓音沉沉。 简短的信息,手机被丢下,呼吸又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的拥吻间浴袍系带散开,她身体曲线毕露,秦既南按着她纤薄后背,浴袍散在手里,女人漂亮的肩和柔软抵在他?身上。 衬衫纽扣硌到,叶蓁缩肩,迷蒙间颤着声?说:“关灯。” 浴袍掉下,秦既南手指在她后背解扣:“刚才不是?还不怕吗?” “秦既南。”她轻轻咬了牙。 秦既南吻她肩,垂眼?笑了一下,抱起人起身去关灯。 太多的按键,依次灭掉,最后只?留了床头昏暗的灯带,他?一个个按掉的空隙里,还不忘托着她下巴亲。 压抑了多年的念想一朝瓦解。 一遍遍警告自己?,一遍遍贪念又更?重,见一面还想再见第二面,她身上每次飘过来的香气,触碰到的肌肤温度,都在不断消磨他?的理智。 “蓁蓁。”秦既南哑着嗓子喊她。 昏黄光线里二人对视,叶蓁目之所及是?男人成熟的肌理线条,她别开眼?,把脸埋在他?颈窝,说别喊我的名字。 可她忘了眼?前人的坏心眼?。 他?就是?要喊她的名字,喊得她气恼,用手捂住他?的嘴,他?把她抱起,压在落地窗上,雨水隔着一层玻璃,在她身前蜿蜒。 叶蓁整个人一颤,一口气断断续续,眼?泪掉了下来,她被掰过下巴和他?接吻,“秦既南”三个字没入他?的唇齿间,落地窗半遮半掩浮起雾气,她贴着丝绒窗帘,余光里霓虹万丈。 爱与痛清晰地叠加。 男人额间的汗滴到她肩窝,热意灼心。 叶蓁低喘,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削薄的备上,光线昏暗,她体力?不支,身子一软时,秦既南及时捞起她到床上。 他?握着她的脚腕,仅剩不多的理智在她的伤口上,怕碰到弄疼她。 窗外劈过一道?闪电,随之是?轰隆隆的雷声?,雨下得更?大,春天铺天盖地降临在北城的每一个角落,柏油路上落满了花,被汽车碾过,零落成泥。 啜泣声?断断续续,伴着睫毛上坠落的泪。 热水碰到皮肤,叶蓁清醒了些,她睁眼?,看到熟悉的英俊眉眼?,又闭上眼?。 “累吗?”秦既南问她。 叶蓁嗯了一声?。 “瘦这么多。”他?捏她脸,指间都没有多少肉,“要不要吃点东西。” “明?天再吃吧。”她精疲力?尽,困困倦倦,打了个哈欠。 “想吃什么?” 叶蓁恼了:“秦既南,我好困,能不能不要跟我说话。” 秦既南解着她的头发,轻声?笑:“好。” 她在他?怀里昏昏沉沉睡过去,关上灯,拉好被子,叶蓁又突然?闷声?说:“我想吃甜豆花。” “什么?” “清园食堂的。” …… 秦既南把她发丝拨到耳畔,低头轻吻脸颊:“好。” 雨下了一夜,一直没停,次日是?周日,校园内人可罗雀,下着雨的周末,连图书馆门?口都没什么人,大多学生都窝在寝室。 叶蓁以前也是?这样,图书馆教室宿舍三点一线,偶尔刮风下雨,她就不大出门?。 秦既南撑着伞下车,六七年过去,学校食堂翻新了好几遭,清园变得陌生,早餐点,人迹寥寥,几个阿姨在坐着聊天。 好在卖豆花的窗口还在。 他?付钱买一份,加了挺多东西,豆制品甜腻的香气飘来,勾起不少回忆。秦既南开车离开时经过宿舍楼下,看到有人抱着花打伞在等女朋友。 学校毕业生一届一届离开,但永远有新生入校,永远有热烈的少年时代。 下着雨,天色阴沉。 秦既南挺有耐心地等着红绿灯,雨刮器不断驱赶雾气,他?支着额头,看了一眼?腕表,七点四十五分。 离开酒店时还不到七点,叶蓁还在睡着,她累狠了,一夜不曾醒过,蜷在他?怀里,温香软玉满怀,好像从来没离开的样子。 不能再想了。 他?揉着额头吐了口气。 到酒店,秦既南上楼,站在房门?口时,不知为?何,心底忽然?浮现一层不好的预感。 手顿了顿。 磁卡感应,“滴”的一声?,房门?应声?打开。 拖鞋摆在玄关处,叶蓁的高跟鞋消失了。 客厅没人,往里走,床上被子被掀开一角,浴袍落在床上,她的衣服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唯余空气中残留的寂寥香气。 人去房空。 昨晚勾着他?衣领不叫他?离开的人,此刻走得干净利落。 秦既南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直到另一侧浴室内传来细微声?响,他?睫毛微动,慢慢转身看过去。 叶蓁身上穿着洗净烘干的衬衫长裤,长发柔软披散在身前,她眼?睫上沾着没擦干的水珠,看到他?,退到门?边,偏头说:“你回来了。” 心底隐秘的痛楚像突然?又被扎了一根绵软的针。 叶蓁说完,见秦既南没有反应,抿抿唇,手里的毛巾继续擦着脸上的水珠。 刚覆上眼?,脚步声?靠近,她被人猛地拉到怀里,毛巾掉进洗手池中,他?紧紧地抱着她,额头抵在她肩头。 “秦既南……”叶蓁张了张嘴,心头浮上一阵酸楚。 他?的手指有点颤。 刚醒来时,叶蓁是?真的想走,一夜混乱后的思绪回笼,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段关系,于是?收拾好自己?准备先离开。 可她手机忘在床头,折返回来拿时,看到秦既南留下的便签。 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他?说他?去清园给?她买甜豆花。 叶蓁看到那行字时,嘴唇有霎时的发白。 第101节 从以前到现在,会随口把她一句话当真的人,只?有秦既南。 她在那一瞬间放弃了逃避了心思。 就这样吧。 她承认自己?舍不得他?。 只?是?爱一个人而已,并不是?什么罪无可赦的事。 后腰抵上冰凉坚硬的洗手台,秦既南低头吻她,手指没入她发丝,用力?到她无法换气的深吻。 “唔……秦……” 叶蓁眼?睛红了,胸前剧烈起伏,她喘着气看眼?前人,他?紧扣她五指,哑声?问:“为?什么在浴室不出声??” “我没听到你回来了。”她仰头看他?,手指回握,“你以为?我走了吗?” 秦既南闭了闭眼?,把她按进怀里。 叶蓁闷声?:“下这么大雨,其实可以不吃的,你何必还亲自开车去一趟。” “没关系。”他?情绪好像被压得很?低。 “秦既南。”叶蓁感受到他?的心跳,有些心悸,“你怎么了?” “我没事。” 他?俯下身,环住她,用唇丈量她额头的温度,嗓音低得像呢喃:“蓁蓁,你利用利用我。” 第65章 叶蓁被搂得有点喘不过气。 静了一会儿, 她慢慢抬手,掌心覆上男人后背,摸到一片冰凉, 轻声说:“肩膀好像被淋湿了。” 秦既南闭着眼, 额头抵在她肩上,不说话?。 叶蓁无奈, 轻轻推了他一下:“先松开我, 不然我怎么?吃早饭,好饿。” 他?终于缓缓松手。 男人白衬衫肩头洇湿了一小?片,叶蓁用手指轻轻捏了一下,而后顺手拿过吹风机打开给他?吹。 秦既南的手还环在她腰两侧, 她后腰就靠着洗手台,仰头抬手用热风吹那块布料。 秦既南垂眼, 凝视着她专注的眉眼, 手指不自觉抚上去,叶蓁睫毛轻轻颤了下,漂亮的唇轻抿,揪着他?的衣服:“你弯一点身子?。” 秦既南眸色缓和了些?, 顺从地弯腰, 手指放到她耳边。 叶蓁被他?拨得脸颊痒痒, 她偏头想躲, 手里的吹风机顺着歪了,吹开男人的领口, 秦既南扣着她手腕按到一旁,在轰隆隆的热风中低头吻上她的唇。 “唔……” 一个轻而眷恋的吻, 他?没有很用力,但也?没有轻易放开她的意思, 仿佛失而复得,所以要加倍珍惜。 叶蓁手指一开始紧张得蜷缩,后来被推着慢慢放开,她被抱上洗手台,沉迷在唇齿厮磨中。 最后是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 叶蓁被惊到,视线还有一丝迷蒙,秦既南摸了摸她的嘴唇轻笑,把她抱下来,去客厅寻找铃声的来源。 电话?是程锦打来了,一接通,大小?姐按捺不住脾气:“叶蓁!!!你去哪了!我在你房间?门口狂敲门,你人呢,再?不去机场来不及了!!!” 叶蓁幡然醒悟,看了一眼时间?:“阿锦,我,暂时说不清,你问前台要房卡把我行李箱直接拉机场去可以吗,我待会儿直接去机场找你。” 电话?接通,程锦的怒气消散了大半:“你昨晚是不是没回来,你去哪了,除了重色之外,我不接受任何你能忘记工作的理由。” “……” 程锦在她的沉默里捕捉到一丝诡异:“你怎么?不说话?了,别跟我说又?是和秦既南在一起?” 叶蓁被噎住,立刻道:“快来不及了,我这就去机场,行李我差不多都收拾好了,你直接帮我带过去就可以。” “诶,卧槽,居然是真的——” 叶蓁直接挂断了电话?。 对话?一字不落被从背后抱着她的人听见,叶蓁闭了闭睫毛,深吸一口气:“你别笑了。” 她都听到他?在她脖颈间?若有若无逸出的笑意。 秦既南抱着她转过身,唇还淡淡勾着:“哪个机场,我送你过去。” 叶蓁抿抿唇,耳垂处还染着未消退的红,她抬手给他?理了下衣领:“哪敢让秦总纡尊降贵送我?” 秦既南捏住她的指尖,垂睫揉了揉:“那不然我直接陪你坐飞机回南城?” “……” 过去这么?久,论豁得出去,她还是比不过他?。 雨天难行,二人收拾了下下楼,叶蓁把豆花带上在路上吃,经过楼下时,秦既南还打包带走了两份早餐。 一份给她,一份给程锦。 他?从小?修炼出的好教养,做事一向细心妥帖。 叶蓁在路上拆开甜豆花的打包盒,舀一口放进嘴里,甜腻生香,比起记忆里的味道,好像稍微有些?逊色。 “不好吃吗,是不是冷了?”路口红灯,秦既南停车等?待时问她。 “好吃,但感?觉没有以前好吃。”叶蓁想了想说,“可能不是它变了,是我变了。” 或许甜豆花本来就没那么?好吃,只?是她的记忆给它增彩。 秦既南微顿,偏头看了她一眼。 副驾驶座的人没注意到他?的目光,只?是在很安静地用勺子?吃着甜豆花,即使?她说好像没那么?喜欢了,但还是在一勺一勺慢慢往嘴里送。 秦既南动了动唇,还是没问出那句话?。 不知南城是否也?有雨,到了机场,秦既南把车上那把折叠伞给了叶蓁。 她下车和他?说再?见,要他?回去路上注意安全,程锦在不远处等?着她,于是秦既南就没有下车。 看着叶蓁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秦既南慢慢驱车,调头往回开。 周日要处理的事情不多,秦既南在公司待到下午,处理完几个邮件和视频会议后,靳然打来电话?,问他?下午几点去罗兰公馆。 今天是沈如澈的生日,生日宴订了罗兰公馆的包厢,沈如澈身体不好,没有叫很多人,只?叫了几个亲近的朋友。 “我五点过去。”秦既南看了一眼时间?,待会儿玉琅要过来跟他?聊点事。 “好。”靳然淡笑,“我也?差不多,不过我得提醒你,桑宁跟我说她带了个姐妹过来。” 秦既南点着触控板:“随她开心。” “她是开心了,但你就没那么?开心了。”靳然气定神闲,“我估计她带来的是那位钟小?姐。” 下午五点半,秦既南推开罗兰公馆包厢门时,里面?的三人正在玩掷骰子?,很简单的赌大小?游戏,沈如澈输得眉头紧皱,桑宁和钟司遥则赢得乐开怀。 “这把赌什么??”钟司遥晃着骰盅挑眉,“沈如澈,我要是再?赢,你把秦既南微信推给我怎么?样?” 她说这话?时没察觉到当事人就在门口,沈如澈眼尖瞥到,眼眸一亮:“哥,你终于来了,快过来,帮我赢。” 秦既南走过去,没什么?兴趣,随手晃了两下,开出来的点数比桑宁和钟司遥都大。 沈如澈拍手,对对面?的两人说:“这把我赢了昂……” 桑宁不服:“再?来,这把秦既南不许帮你转了。” 三人又?热火朝天起来,秦既南懒散地坐在旁边看着,概率游戏,输赢也?就是五五分。 他?看了一会儿,起身去露台抽烟,刚点上时,钟司遥跟了过来。 她看着他?,有些?纠结地解释:“我刚才?那句话?开玩笑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秦既南靠着栏杆,疏离地点点头:“没关系。” 钟司遥说:“我今天和宁宁一起过来是因为她说有一个好朋友过生日,我单纯过来蹭蛋糕的,你别多想。” “没有。”秦既南轻掸烟灰。 他?句句都客气,又?句句都漠然,一点情绪都没有,显然根本不把她放在心上。 钟司遥心里那口气更堵了。 要说之前她只?是惦记这位的长相?气质,两次接触下来,她还真有点心动。 钟大小?姐一生自诩骄傲,还从没碰到过不睁眼看她的男人,而且,竟然还是因为别有所爱。 照桑宁的说话?,秦既南的这位白月光在他?心里的地方无人能比。 她从不信男人能长情又?深情,何况已经是多年不见,淡忘只?是时间?问题。 想到这,钟司遥回神,包厢里陆续有人进来,叫他?们俩吃饭,她应了一声,瞥见秦既南按灭烟,他?垂着眼,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朋友到齐,蛋糕推上来,是定制的,桑宁叫服务生关了包厢灯,催着沈如澈许愿,等?他?许完,又?问他?许了什么?愿。 沈如澈吹灭蜡烛,嫌弃地看了她一眼:“知不知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吗?” 桑宁轻轻捶了他?一拳:“知不知道什么?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二人跟小?时候一样打闹,互相?往对方脸上涂蛋糕,沈如澈人高腿长,桑宁抹不到他?脸上,气得去拽齐允:“你就看着自己未婚妻这么?受欺负吗?” 齐允从背后揽着她背,抬手指腹捻掉桑宁脸上的一块奶油,调笑道:“大小?姐,你看看是谁欺负谁?” 她一女孩子?,沈如澈明明就让着她,没怎么?涂她。 “好啊你。”桑宁气到转头给他?鼻子?上涂了一块,“你骂我是吧。” 齐允惊呆了:“你这么?会诬陷人呢。” 秦既南和靳然站在最外围,没多久,大家闹够了歇下来,边吃东西边聊天,谈着自己今年的事业和生活计划。 旁边有麻将桌,桑宁招呼了几个人一起打麻将。 秦既南和靳然则去了另一边,打台球放松,几杆进洞,靳然擦了擦巧粉,视线朝那边瞥过去一眼,沈如澈穿着黑色毛衣,唇色微白,虽然在笑,精神却并不好的样子?。 “医生怎么?说?”他?回头问。 秦既南弯腰,两球轻撞,进洞,他?沉默。 第102节 靳然了然。 沈如澈先天性心脏病是出声就带的,他?心衰太?严重,动不了手术,这些?年国内外无数名医会诊,也?始终无法给出能让人活下去的手术方案。 这些?情况,他?和秦既南了解得最清楚。 所以他?们俩谁都开心不起来。 另一边,秦既南落在沙发上的手机响起铃声,钟司遥离得最近,先看到屏幕上的来电人,署名“蓁蓁”二字。 亲昵的女人名字。 她下意识伸手接了起来:“喂?” 对面?明显愣了下,随后说:“抱歉,我打错电话?了。” “你没打错。”钟司遥听着电话?里柔冷动听的女声,“这是秦既南的手机。” 电话?里的人顿了下。 钟司遥看向对向台球桌边的年轻男人,心口紧了紧,随后不甚开心地说:“你等?一下,我去把手机拿给他?。” 她还不屑于做这样不光明磊落的事。 钟司遥走过去,手机放到台球桌面?,轻推:“你的电话?。” 秦既南直起身,注意到通话?人,眉眼动了动,颔首说谢谢,随后拿起手机出去接电话?。 钟司遥盯着男人的背影。 靳然轻击台面?上的球,几不可察地笑了一声。 钟司遥回头,片刻,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靳然:“他?心里的那个人,是什么?类型?” 她太?好奇秦既南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了。 靳然慢慢打完最后一颗球,手指按在杆上:“桑宁没有告诉你吗?” “没有,她只?说让我别白费功夫。” “桑宁是好心。” “为什么?,她很漂亮吗,为什么?我回北城这么?久都没见过。” “漂亮啊。”靳然平静地笑了。 “还有呢?”钟司遥继续追问。 靳然安静地擦着巧粉,视线落向秦既南的方向,随后说:“你如果好奇的话?,应该不久就能见到了。” 秦既南握着手机推开露台门,连喊了几声蓁蓁,电话?那头的人都没有回应她。 “叶蓁?” 良久,她终于出声,轻轻的:“我是不是打扰秦总好事了。” 秦既南顿住,无奈扬唇:“你说刚才?接电话?的人吗,今天阿澈过生日,她是过来参加生日会的,我们不熟,她碰巧帮我接到了电话?。” 叶蓁不吭声。 “你不信吗?”秦既南摩挲着手机边缘,声音软下来,“那我叫阿澈过来跟你说句话?。” “不用了。”她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他?是你朋友,又?不是我朋友。” 言外之意,谁知道沈如澈说话?真假。 秦既南勾勾唇:“那怎么?办,我怎么?证明清白。” “清者自清……”叶蓁说着,顿了顿道,“我可能有件事要麻烦你。” “你说。” “我项链好像掉在酒店里了。” 秦既南挑眉:“要我帮你拿吗?” “你要是不愿意的话?——” “我什么?时候说不愿意了。”秦既南懒散地靠着栏杆跟她说话?,“你怎么?一点解释的余地都不给人留。” 叶蓁在电话?里轻轻呼吸,不说话?了。 远处吹来风,仿佛把二人的呼吸缠绕得更近,秦既南刚想说话?时,沈如澈推门进来:“哥。” 秦既南抬眸,笑了,打开免提:“你来得正好,来跟她说句话?,刚才?接我电话?的人跟我什么?关系。” “谁接你电话?,钟司遥吗?”沈如澈好奇地看过去,看到屏幕上的来电人,打招呼,“叶蓁。” 电话?里的人顿了下:“听说今天你生日?” “对。” “生日快乐。”她轻声说。 沈如澈笑了笑:“谢谢你,不过我真的要替既南哥解释一下,钟小?姐和他?真的没关系,他?们连联系方式都没有。” 叶蓁“哦”了声,然后说:“没关系,那是他?的事,我还是要祝你生日快乐。” 秦既南支着额垂眼笑了下。 这话?音刚落,电话?里传来了脚步声,随后是另一道年轻女声:“蓁蓁,你有朋友今天过生日吗?” 这声音很温柔,沈如澈怔了下,霎时沉默。 叶蓁将话?筒拿远了些?:“对,你要出门吗阿音?” “想去楼下蛋糕店买点甜品吃,你要吃吗?” “帮我带份巧克力慕斯吧。” “好。” 二人的对话?很简短,随后,脚步声再?度响起,这次是越来越远,几步之后,她似乎停住。 沈如澈听到年轻女声喊蓁蓁。 “嗯?”叶蓁应。 她轻而飘渺道:“帮我也?跟你那位朋友说句生日快乐。” 第66章 生日之后没两天, 秦既南在清晨接到电话,是沈如澈的贴身管家林叔打来,说沈如澈现在在医院, 情况很不好。 他是先天性心脏病, 从小身体?就弱,医生曾经很隐晦地提过大概活不了太久, 沈家父母伤心欲绝, 于?是纵养这个?儿子,而?把绝大部分培养的精力放到另外的孩子上。 不付出心血,就不会过度伤心。 秦既南到医院时,顶层vip病房里站满了医生和?护士, 冷冰冰的仪器布满病床周围,和?奶奶去世时一模一样。 林叔在一旁红了眼, 从小看到大的孩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比沈家夫妇更像沈如澈的父亲。 “林叔。”沈如澈还睡着?,秦既南低声,“什么情况, 沈叔叔和?沈阿姨呢?” “夫人和?先生在国外谈生意, 现在应该正在赶回?来的飞机上。”林叔抹了下?布满皱纹的眼角, “阿澈他夜里说难受, 喘不上来气,送到医院的时候, 嘴唇都发白了。” 幸好这一次抢救回?来了。 秦既南偏头看向病房里的人。 沈如澈很虚弱,慢慢转醒, 迷蒙片刻,看到他, 费力地扯出一抹笑。 “哥。” 秦既南走过去。 “好多人啊。”沈如澈闭了闭眼,“哥,能让他们都出去吗?” 林叔擦着?眼泪,出声让医生和?护士都走。 陆陆续续的脚步声离开,病房里重归寂静,满目冰冷的白色。 沈如澈看着?天花板,轻声说:“哥,能帮我?找个?律师吗?” 秦既南沉默,半晌,才哑声说:“好。” 沈如澈笑了笑:“我?妈呢?” “快到了。” 他忽然?倾身低低地咳嗽,秦既南皱眉,伸手扶住他,把人扶起来,靠着?病床。 咳完,沈如澈更没有什么力气,他侧头看向秦既南,有点疲惫地说:“哥,活着?好累啊。” 这话刚说完,忽然?有人推开房门,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沈如澈,你?闭嘴!” 来人是桑宁,她?明显也是刚起,素颜过来,全无?平时明艳大小姐的模样,眼周一圈红。 沈如澈咳笑:“大小姐,你?再大声点,整个?医院都知道我?要死了。” “你?闭嘴!”桑宁颤着?声呵斥,她?走过来,捂住他的嘴凶巴巴道,“你?不许这么说,一定会好起来的,听见没。” 沈如澈被她?捂住嘴,只好无?奈地眨着?睫毛笑。 秦既南转身,看到齐允和?靳然?站在门口,神色皆是沉默。 他走出去,病房门轻掩,接过医生递来的报告,听着?医生讲沈如澈的情况,齐允烦躁地走来走去:“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不能动手术吗?” 医生为难:“患者的身体?情况无?法接受手术,成功率几乎为0%。” “那难道要老子眼睁睁看着?阿澈死吗?”齐允骂了句脏话。 “你?们俩说句话啊。”他看向一直不说话的秦既南和?靳然?。 “说什么。”靳然?靠着?墙,“尽人事,听天命。” 他们年少时多轻狂,权贵子弟,无?所?不能,有钱有爱,自以为可扭转乾坤。然?而?世事经转,方知无?能为力的事太多。 太多事,要信天命。 齐允咬了一根烟在唇间,想点,深呼吸一口气,又摘下?狠狠按断在垃圾桶中。 病房中陡然?爆发出一阵哭声。 第103节 齐允惊得推开门,看见桑宁捂着?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也断断续续:“阿澈,阿澈……你?努努力,努努力活下?来好不好,你?不守信,你?说好要参加我?婚礼的……” 沈如澈虚弱且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只能递纸,抬眸:“齐允哥,你?能不能管管她?啊。” “宁宁。”齐允过去想把人带走。 “我?不走。”桑宁脾气固执,她?拽着?被子,泪眼汪汪,“你?答应过我?要参加我?婚礼的,沈如澈,我?从小就爱欺负你?,谁让你?脾气好,你?答应我?,答应我?好好活着?。” 沈如澈用蓝白色衣袖给她?擦眼泪,头痛道:“大小姐,你?怎么光长年纪,还是这么无?理取闹。” “我?不管,你?要答应我?。” “我?答应你?,你?能别哭了吗,吵死了,我?又少活一天。” “不许说这样的话。”桑宁满脸都是泪,“你?又嫌我?吵,你?要是有什么意外,我?哭死给你?看。” 沈如澈垂眼弯唇,叹气:“宁宁,齐允哥好惨啊,后半辈子都要忍受你?这样的坏脾气。” “你?再说——” 沈如澈笑着?给自己做了个?封口的动作,而?后揉揉额头笑:“我?困了,想睡会儿。” 齐允哄桑宁:“我?们先出去,让阿澈休息会儿。” 桑宁还是啜泣着?,眼睛红彤彤:“那你?睡会儿,我?下?午再过来看你?。” 哄了好久,才愿意离开,秦既南和?靳然?推开病房门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年轻男人已经阖眼,似乎真的是倦得睡了过去。 他们走去走廊尽头的窗边。 一根烟抽出,点了好几下?,都没点着?,秦既南垂着?眼,面色平静,继续拨动打火机。 靳然?抵着?额头,喃喃:“我?们认识多久了,二?十多年了吧。” 打从会说话,会走路,就是一起的玩伴,几家关?系最交好,他们彼此也玩得来。 沈如澈和?桑宁年龄最小,一个?是女孩子,一个?是弟弟,几个?人多让着?他们俩。 靳然?苦笑:“阿既,他叫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哥。” 沈家夫妇刻意疏离,为的就是不想心痛,然?而?他们却?是实打实在一起了这么多年。 秦既南动作一顿,火尖撩到手,钻心的痛。 他慢慢甩了一下?手,而?后把烟和?打火机都扔进垃圾桶。 漫长的医院走廊,空寂而?沉默。 望过去,是他视若手足之人生命的尽头。 - 周日,叶蓁和?梁从音约了一起去爬山。 梁从音突发奇想,叶蓁是舍命陪君子,翻出一套运动装换上,趁着?天气最好的周日出发。 山不算高,二?人爬了两个?小时到达山顶的寺庙,正准备挑个?地方喝口水歇歇时,天上忽然?由晴转阴,下?起了细雨。 突如其来的变天,游客们都挤进了寺庙里避雨,殿中供着?地藏菩萨,金身宏伟,低垂慈目,俯视众人。 梁从音擦干身上溅的雨水,去领了三柱香火,跪于?佛前?,虔诚祈拜。 地藏菩萨,众生度尽,方成菩提。 叶蓁听到一旁的中年女人双手合十,对着?金身祈求她?女儿手术成功,平安健康。 叶蓁看向梁从音,她?只是跪地,一言不发,半晌,起身把香火插到香灰炉中。 “你?求了什么?”她?过来时,叶蓁问她?。 “我?。”梁从音眉目平静地笑笑,“求我?自己长命百岁啊。” 雨下?了好几个?小时才停,二?人在寺庙里吃过午饭,而?后缓步下?山,权当放松心情。 回?到家,叶蓁洗澡时,忽然?听到客厅有重物倒地的声音,她?出去一看,原来是梁从音不小心打碎了花瓶,白色瓷片碎了一地。 “对不起啊蓁蓁,我?赔你?一个?。”梁从音说。 “没关?系。”叶蓁松一口气,“只是花瓶而?已,人没事就好。” 梁从音慢慢蹲下?来,手捡碎瓷片。 指尖和?睫毛都颤抖着?,心脏无?缘无?故地疼,像喘不上来气。 良久,她?闭了闭眼。 与此同时,北城,沈如澈又从鬼门关?里走一遭,勉强捡回?一条命。 他已经虚弱到无?力说话,沈父来看过一次,留下?来陪他的是沈母,一向雍容端庄的中年女人哭得失了态。 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纵使她?再告诉自己不要管,母爱本能还是在。 连续几天,沈如澈都在病床上昏迷不醒,耳边只能听得见哭声,他睁开眼,朦胧中看到不甚熟悉的面孔。 “妈……”他抬手。 “阿澈啊。”沈母一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 沈如澈虚弱地扯扯唇,没什么力气地抬手:“别哭,你?们都别哭……” 沈母哭得更厉害,她?从小强迫自己不要对这个?儿子投入太多感情,他似乎也能察觉到,乖乖的,不爱哭也不爱闹,不怎么打扰他们,只爱跟在秦既南身后。 而?今她?才知道自己错得多厉害。 “阿澈。”她?握住他苍白的手,“妈妈在。” “妈……”沈如澈声音像呢喃,用手指擦她?脸上的泪,勉强提起精神,“既南哥呢。” “妈妈这就打电话找他。” 沈如澈摇摇头:“哥有太多事要忙了,别打扰他。妈,你?别难过,让他也别难过。” 沈母的眼泪一颗接一颗掉下?来。 “妈……”沈如澈偏头,又说,“能答应我?件事吗?” “你?说,想要什么,妈妈都答应。” 沈如澈咳嗽了几声:“我?不想要什么,妈,我?名下?的财产不多,那些东西我?找律师立了遗赠,您能答应我?,别去为难接受人吗,那是我?欠她?的。” 沈母此刻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哽咽道:“好,你?想给谁就给谁,妈妈保证不置喙半分。” “谢谢妈妈。”沈如澈放了心,躺回?去,轻声说,“真可惜啊……” 可惜从前?不懂珍惜,可惜自己不会爱人,可惜临死前?,恐怕再也见不到音音一面。 可惜,给这么多人添了麻烦。 他这一辈子,真是无?用至极。 沈母捂住嘴哭出声。 三月二?十八日晚11点40分,沈如澈因抢救无?效离世。 病房门推开的那一刻,桑宁看到被盖住的白布,哭得惊天动地,幸好有齐允扶着?,她?不至于?脚软倒地。 沈母直接晕了过去,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至死她?才想起来好好爱他的儿子。 沈父手颤抖着?签字。 后续的一切丧事安排,都自有沈家人料理。 秦既南走出医院,哭声都抛在耳后,深夜落了雨,他回?到车里,疲倦地阖眼。 交杂的哭声和?医生护士奔跑声都仿佛近在耳边。 冰冷的仪器变成一条直线,他年少时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至亲至友都离世。 生命如此脆弱,原来,彻底失去的再也回?不来。 深恩负尽。 死生师友。 - 凌晨四点,叶蓁突然?醒来。 胸口沉闷,她?被压得喘不过气,起来一看时间,不过凌晨四点。 勉强松口气,还是难解心悸,她?下?床,去倒了一杯水,喝一口,嗓子艰涩缓解,上滑解锁手机,发现有一条未读信息。 是来自秦既南的,两个?小时前?,他问她?睡了吗? 那时是一点多,只有一条,他似乎也是怕打扰她?,没有再发多的信息。 不知为何,盯着?短短的四个?字,叶蓁左眼皮莫名一跳,她?下?意识回?了个?信息过去,没几秒,对面发来信息:【怎么现在就醒了。】 叶蓁心绪不稳,放下?杯子,拨电话过去,铃声响了一小会,秦既南就接起电话。 “喂?”她?轻声,“秦既南。” 他沉默,良久,开口:“怎么还不睡?” “睡了……醒了。”叶蓁无?意识攥紧手机。 “那再回?去睡会。” “不用了。”叶蓁眉心一跳,“秦既南,你?声音怎么这么哑……你?在哪?” 他周围有空旷的风声,不像在家里。 “蓁蓁。”男人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静,几分无?奈口气,“你?怎么这么聪明。” “你?在哪?”叶蓁心里隐隐有了预感。 “你?楼下?。”他说,“是我?打扰你?睡觉了。” 叶蓁呼吸凝滞,她?挂掉电话,猛地到窗边拉开窗帘,果然?看到停车线里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 心脏骤缩,她?连外套都忘记披,握着?手机跑下?楼。 凌晨四点,黎明破晓前?,是夜色最昏暗时,夜里下?过雨,此刻空气中飘着?潮湿的雨汽,路灯孤零零散发着?昏黄的光线照明。 叶蓁刷门禁时,看到秦既南从车上下?来,男人披着?一身夜色,几分疲惫,几分倦怠,看到她?,眸中闪过一丝波动。 她?推开沉重的玻璃门,落进他怀里。 第104节 秦既南解开风衣扣子,裹住她?,嗓音微哑:“怎么不穿外套?” “……忘了。” 他怀里有清苦的烟草气,叶蓁伸手环住秦既南的腰,闷在他怀里,“你?几点到的?” “给你?发信息的时候,刚下?飞机。” 秦既南下?颌抵着?她?发顶,慢慢地说,“给你?发完信息,才想起来看时间,那时候,你?应该已经睡了。” “傻呀你?,直接给我?打电话。” 就这么在深夜里空等。 “想让你?好好睡觉。”他轻声。 叶蓁仰头,她?总觉得秦既南情绪有些不对劲,伸手摸上他垂下?来的眼睫:“你?怎么了?” “没事。”秦既南眉眼平静,伸手把人搂得更紧,脸埋进她?颈窝,感受怀里人鲜活的,温热的,皮肤和?心跳。 他闭上眼,指尖有轻微的颤抖。 “秦既南……” “嗯。” “上楼去休息吧。”她?回?抱他,轻轻的。 他姑娘又心软了。 秦既南抚着?她?的头发,声线低哑:“不用,有件事请你?帮忙。” “嗯?你?说。” 他慢慢松开她?,叶蓁看着?他打开车门,弯腰,抽出一份文件。 秦既南交到她?手里:“阿澈的遗嘱,律师公证过,他名下?所?有财产都赠与梁从音,麻烦你?交给她?。” 叶蓁愣在原地。 巨大的信息量将她?淹没,她?浑身发冷,捏着?文件的手指瞬间变白,吞咽口水都变得困难:“你?说什么?沈如澈他……” 秦既南把她?拥进怀里,沉默的悲伤如夜色般沉重而?无?声。 “秦既南……”叶蓁嗓音颤抖。 她?无?法想象眼前?人承受了多大的悲伤和?心理压力,能冷静地站在她?面前?,处理后事。 叶蓁与沈如澈交情不深,但她?记得他爱笑,脾气很好,跟她?说过喜欢白色的花。 他再也看不到来年的梨花了。 他与秦既南如同亲兄弟,半年内失去两位亲人,叶蓁无?法想象这是多大的打击。 “我?没事。”秦既南吻了吻她?额头,掌心握着?她?冰凉的手,“夜里冷,回?去吧。” “你?呢……”叶蓁眼睛发红,看着?眼前?人。 “早班机,回?北城还有些事。”秦既南指腹蹭她?眼角,“让你?难受了。” 叶蓁摇摇头,说不出话,她?被他推回?去,一步三回?头,秦既南在昏黄夜色下?注视着?她?走进电梯。 叶蓁魂不守舍地上了楼。 指纹对上,按下?门把手,她?打开玄关?灯,忽然?愣住。 梁从音不知何时从卧室里出来,无?声地坐在岛台边。 “你?怎么……” “我?有点难受。”梁从音皱眉,捂着?心口,“睡不着?,蓁蓁,你?下?楼干什么去了。” 叶蓁张了张嘴,喉咙发堵。 梁从音看向她?手里拿着?的东西。 叶蓁脚底发凉地走过去,把文件递到她?面前?,声音微紧:“沈如澈的遗嘱,他名下?所?有财产尽数……赠与给你?。” 静了两秒。 梁从音手指抚上文件,缓缓道:“遗嘱?” “遗嘱。” 她?又重复了一遍。 “是要人死,才会生效的是吗?” 叶蓁说不出话。 半晌,梁从音从高脚椅上下?来,捏着?那份遗嘱,慢慢朝卧室走过去, 她?脚步虚浮,经过卧室门口时,身形忽然?晃了下?,叶蓁连忙过去扶住她?。 梁从音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死死按在叶蓁掌心。 “蓁蓁。”她?垂首,唇边溢出血丝。 “你?说,这算报应吗?” 第67章 沈如澈的葬礼办在北城, 那天天气晴朗,四月初,春暖花开。 叶蓁带了一束百合去吊唁。 葬礼办得很低调, 沈家长辈白发?人送黑发?人, 伤心之下大多都未出席,来的人大部分都是沈如澈的朋友。 梁从音没来, 那晚她喉咙涌出一口鲜血, 之后生了几天的病,病好之后,接了律所一个跨国并购案的项目,径直飞去?国外出差, 好像刻意要用忙碌让自己遗忘。 叶蓁把?花放在灵前,沉雅低调的白色, 像两侧布满的挽联一样安静。 她静静站了一会儿, 转身之后,看到了靳然。 男人站在门边,黑西装,襟前簪一朵白花, 眉眼沉沉, 不知?在那站了多久, 显然也没从悲伤中?走出去?。 这些年公司业务上合作往来, 和靳然也算得上朋友,叶蓁走过去?, 跟他说?了一句节哀。 靳然微微颔首,出声问:“你和阿既一起过来的吗?” “不是。”叶蓁本不确定?自己是否抽得出空, 所以只是问了秦既南吊唁地点和时间,来时也并未告诉秦既南。 她想他这段时间一定?很忙, 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打乱他的计划。 二人正说?着话,门外走廊上走来一位穿着黑色职业装的女人,走近了,叶蓁看出是文岚,见到二人,文岚很客气:“靳总,叶小姐。” 叶蓁也客气回应:“文秘书。” 文岚臂间搭着件男士西装,向里看了一眼:“秦总在吗?” 看到文岚时叶蓁就?猜到秦既南大概率也在这里,她没说?话,靳然回:“他不在这里,应该在后厅。” “多谢靳总。”文岚笑着回应。 “你要给他送衣服吗?” “对?。”文岚说?,“秦总这几天有点生病,外套落在了车上,所以我给他送进?来。” “给我吧。”靳然伸手。 文岚先是一愣,随后妥帖地递过来:“那就?麻烦靳总了。” “不客气。”靳然声音有些低,倒是一如既往温和。 叶蓁视线几不可察地追着那件西服,在文岚离开后,正准备跟靳然告辞,没想到对?方主动邀请:“阿既在里面,你不过去?吗?” 叶蓁怔了怔,随即笑着摇头:“不去?了,我只是顺路来给沈如澈送束花。” “晚上忙吗?”靳然随着她的脚步踏出门厅。 “还?好。”叶蓁回答,走到连廊里,才?发?现不知?何时起了风,太阳一半隐在云层之后,温度比她来时降低了几分。 院中?来往不少人,皆是沈家亲眷,非富即贵的社会人士,靳然送她离开时,迎面遇上桑宁和一个生面孔的姑娘,二人远远和靳然打招呼,朝他们走过来。 猝不及防遇到桑宁,叶蓁脚步一滞,紧接着就?听到桑宁旁边的姑娘好奇道:“咦,靳然,这是你女朋友吗?” 这声音有一丝熟悉,叶蓁顿了顿,抬眸看过去?,对?面的两人都和她一样,来吊唁,穿黑色系长裙,妆容素净,只是举手投足间难掩大小姐气质。 桑宁许是哭过,眼睛跟核桃一样肿。 “不是。”靳然回她,“这是阿澈的朋友,钟小姐慎言。” 钟司遥自知?失言,对?叶蓁笑了笑:“抱歉啊,是我认错了。” 叶蓁摇摇头表示没关系,转身跟靳然说?:“不用送了,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靳然目光落在她脸上:“好。” 叶蓁颔首离开,刚走没两步,桑宁追上来,从身后拽住了她的衣袖:“叶蓁——” 叶蓁停步回眸。 “你还?记得我吗?”桑宁被风迷了眼,上手轻揉,她眼睛本来就?哭的肿,再一揉,更红了。 叶蓁微顿,从包中?取出一包纸巾递给她。 “谢谢你。”桑宁对?自己的时态感到羞赧,用纸巾小心擦了擦眼,“这两天哭得眼睛有点痛,不好意思。” “桑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叶蓁轻声询问,目光落到桑宁左手中?指的婚戒上,很精致昂贵的一颗粉钻,光芒闪烁。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戒指。 桑宁把?纸巾揉在掌心:“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很久没见了,今天在这里见到你有点惊讶,你和秦既南一起过来的吗?” 叶蓁没说?话。 桑宁却像是没注意到她的态度,接着说?:“我们怎么?说?也算是校友,我快结婚了,如果你有空的话,欢迎来参加我的婚礼。” 叶蓁睫毛动了动,轻声说?:“恭喜。” “谢谢。”桑宁弯唇,“哦对?了,新郎你也认识的,是齐允,以前大学的时候大家不是经常见吗?” 第105节 的确是经常见,她跟秦既南谈恋爱那会儿,他的社交圈对?她敞开。 只是…… 叶蓁愣在原地,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桑宁却对?她挥挥纸巾:“谢谢你的纸巾,那我就?不留你了,婚礼请帖我会托秦既南转交给你的。” 叶蓁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慢慢转身。 桑宁走回去?,靳然已经离开,钟司遥在等她:“她是谁啊,不是沈如澈的朋友吗,你怎么?也认识?” “阿澈的朋友?算是吧,我们都是通过秦既南认识她的。” “什么?意思?” 桑宁清了下嗓子:“意思是,她就?是你看上的男人的白月光。” 钟司遥呆住,目光下意识追过去?,叶蓁已经走远,但方才?那一眼她还?记得,很惊艳,年轻女人长得很美,气质沉静清艳,是能一眼勾去?人注意力的类型。 所以她才?会第一眼注意到,问是不是靳然女朋友。 真的是很漂亮很漂亮。 钟司遥霎时有点绝望,接着问:“那你刚才?在跟她说?什么??” 桑宁挽上她的手:“邀请她来参加我的婚礼啊。” “什么?!” “谁让我跟秦既南认识这么?多年呢。”桑宁耸肩,“夫妻做不成,总归还?是朋友的,他这么?喜欢人家,我索性帮一把?,制造点相?处机会喽。” 钟司遥露出一副见鬼了的表情:“宁宁,你可真是菩萨转世。” “安啦司遥。”桑宁揽过她肩膀,没几分真心地安慰,“天涯何处无芳草,总还?会有能让你喜欢的。” 钟司遥在她胳膊上拧了一下。 另一边,叶蓁离开沈宅,没着急打车。 天色半阴半明,春日风凉,她沿着街边走了一小段路,脑子还?是乱糟糟的。 原来秦既南没和桑宁订婚,新闻媒体上的捕风捉影,都是假的。 人一旦身在局中?,实在是很难保持理智的判断。 脑海紊乱,叶蓁深吸一口气,停下脚步捋了捋额前头发?,掏出手机准备打车的时候,从沈宅的方向驶来一辆黑色的车,停在她面前。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落入了车上下来的人的怀抱。 鼻尖飘来一缕熟悉的清苦气息。 “诶……”脸颊贴着男人硬质的衬衫布料,叶蓁按灭手机。 想抬头,耳边传来胸膛内的心跳声。 “秦既南。”她伸手戳戳他。 “来了怎么?不告诉我?”秦既南抱着她,低声问。 “顺路过来的,怕你在忙。” “我不忙。” “真的?”叶蓁仰头,男人手顺着松了松,搂着她薄背,她伸手整理他的西服,“文秘书说?你生病了,不是因为这几天很忙吗?” 秦既南眸光动了动。 叶蓁和他对?视,男人瞳孔漆黑,眉宇之间有倦意,低眸看着她。 片刻,她伸手回抱秦既南,脸贴着他的心跳,静静道:“逝者已逝,别?太难过,秦既南。” 秦既南垂首,唇碰到她发?顶:“又要跟我说?节哀吗蓁蓁。” 叶蓁默然,轻轻抿唇:“我真的不太会安慰人。” 秦既南手臂收紧,低头,唇下移,吻到她微凉的眼皮。 “你别?走,就?是安慰,好吗?” 第二次来到他常住的地方。 上次来时是醉酒,二人理智都濒临破线,酒醒之后她匆匆离开,未来得及多看一眼。 这次有了机会好好观察。 秦既南按指纹解锁,一边握着门把?手打开,一边捉着她的拇指印上去?。 “滴滴滴——” 一圈蓝色光纹在她指周亮起。 “你……”叶蓁抬头,看到男人垂着眼,认真把?她指纹录进?去?的样子。 不过几秒,机械女音提示新指纹录入成功。 门打开,叶蓁站在原地犹豫,秦既南弯腰从鞋柜里取出一双未拆封的男士拖鞋,回头问她:“先穿这个,我待会儿下去?给你买新的可以吗?” 叶蓁本意是怕自己鞋弄脏地板,有的穿就?好,她点头,扶着玄关换鞋。 尺码大,穿起来走路啪嗒啪嗒的,她踉跄,秦既南伸手扶住她腰,她看到他唇角一丝未来得及藏起来的笑。 叶蓁瞪了秦既南一眼,耳根微红,他揽着她,额头抵着她肩低笑。 热意酥酥麻麻,叶蓁浑身不自然,轻轻推他:“起来,我放一下包。” 因为是去?吊唁,她穿的是很款式很普通的黑色针织衫,衬衫领,锁骨处三?颗纽扣,脱下大衣外套,秦既南顺手帮她挂上。 房子很大,平层,或许是因为平时只有秦既南一个人住的原因,显得有些冷清。 叶蓁去?岛台那儿倒水,找不到杯子,男人抬手从她头顶的柜子上取下来两个光泽很漂亮的玻璃杯。 她记得秦既南以前就?很爱收藏各种各样的玻璃杯。 按下净水器上的按钮,45度,温水徐徐落入杯中?的时候,他从身后抱住她。 后背贴着,男人胸膛温热,气息落在她肩头。 要吻不吻时,叶蓁端着两杯水在秦既南怀里扭身,一杯递到他手上:“你是不是感冒了?” 她听他声音好像有点哑。 “可能是。”秦既南胳膊改为垫在她腰后。 叶蓁慢慢喝水,另一只手轻碰秦既南的睫毛,他这几天是真的睡得挺不好,眸中?几缕红血丝。 喝完半杯水,叶蓁放下杯子,踮脚,用手背贴他的额头。 秦既南垂眼看着她。 还?好,不是很烫,就?算发?烧也只是低烧。 叶蓁放下心来,略思索:“你家里有药吗?” “没有,在公司。” 也没关系。叶蓁转身拿搁在岛台上的手机,打开手机外送软件,问秦既南吃的是什么?感冒药。 他在背后回答她,靠上来,嗓音有点哑。 叶蓁依次加入购物车,提交了订单。 付钱的时候,她顶部状态栏忽然弹出来一条购票软件的通知?,显示她的飞机将于?三?小时后起飞,提醒她注意值机。 叶蓁付完钱,点进?机票订单。 秦既南箍着她腰的胳膊收紧力道。 “要走了吗?”他贴着她耳边问。 她肩膀微缩,偏眸:“本来是……上午过来签一个合同的……” 尾音被秦既南堵住,他吻上她的唇,叶蓁睫毛颤了下,而后闭上,靠在秦既南臂弯里仰头和他接吻。 他也喝了水,唇齿湿润,纠缠在一起,氧气缺耗,莫名让人觉得更渴,想要吻到更深处,汲取对?方的水份。 松开,两个人互相?在对?方肩头喘气。 “回去?有急事吗?”秦既南亲着她耳垂,本就?低哑的嗓音染上更勾人的情-欲色彩,“能不能改签,再待一会儿?” “改签有手续费……” “我赔你。” 叶蓁额头抵着他肩,感受到男人身体的温度,她心也跳得很快,闻言,手指刮了刮他衬衫的纽扣:“那退票呢,退票秦总给赔吗?” 秦既南退开,看着她眼睛。 “怎么?不说?话。”叶蓁仰脸,“我走了你会照常吃药睡觉吗?” “不会。”秦既南掌心扣着她后颈,声线轻低,“所以你不能走。” 第68章 叶蓁眉眼里浮上很淡的笑意。 秦既南握着她的?后颈, 再度吻上来,闭着眼,仿佛是沉溺于她的气息。 “等……”叶蓁睫毛轻颤, 后腰寸寸靠上冰凉的?大?理石, 身前却是热的?,她手指攥上男人的?西装, 被?秦既南顺手托着腰抱上了岛台。 他?亲她的?唇, 探进去,轻吮,把她亲得意识迷离,手机无意识搁在岛台上, 而后,手指被人捏着点了退票。 “叮”一声, 成功退票的?提示音。 叶蓁轻推身前的?男人, 唇舌分开,她轻喘,刚想张口说话,秦既南抱住她, 下颌抵在她肩头:“票退了, 你走不了了。” “你这么无赖吗?”她伸手戳他?肩膀。 “嗯。”秦既南掌心贴着她纤薄后背, 梳理她的?头发, “吃饭吗,赔你机票钱, 再赔你一顿饭,可以吗?” 叶蓁装模作?样地想了想:“好?吧。” 稍微收拾了一下, 二人出门去吃饭。 第106节 公寓在北城中心地带,附近都是商圈, 不缺好?餐厅。秦既南去沙发上弯腰捞自己的?外?套,也把叶蓁的?递给她。 没开车,二人步行过去,四月春景正好?,路边枝头的?海棠和梨花都开得正好?,一阵夜风吹过,扑簌簌掉下又?细又?粉的?花瓣。 她的?大?衣衣摆被?风吹着,飘飘扬扬,碰到秦既南的?影子,融合又?分开,反反复复。 叶蓁低头,正凝神看?着,腰忽然一紧,秦既南揽着她把她拉过去。地面上二人的?影子晃动,彻底融合。 她仰头看?他?,他?俯身,亲了亲她的?鼻尖。 叶蓁眼睛蓦然变大?,想推开他?:“秦既南,好?多人!” 这可是在路上。 只是一触即离的?轻吻,秦既南扬眸,很轻地笑了下:“没人。” “那也不可以……”叶蓁心跳还没缓过来。 她的?样子让秦既南想起来过年时二人去看?音乐会,在黑暗的?厅里他?忍不住亲她,她也是紧张得要死。 他?垂眸轻笑,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叶蓁的?脸。 薄脸皮。 二人沿着周围走了一段路,最后进了一家装修颇温馨的?融合菜餐厅。 松露鹅肝饭,西柚红魔虾,煎得恰到好?处的?牛肉,甜点供应的?是玫瑰葡萄奶霜,几道时令素菜也是清爽可口。 吃完饭结账时,服务生走过来,彬彬有礼道:“女士您好?,我们店里今天有满赠活动,您可以去挑选一份礼物带走,请问?您需要吗?” 意外?之喜,叶蓁欣然答应,跟着去挑礼物,桌上,大?大?小小扎着蝴蝶结的?礼物盒堆叠在一起。 “您可以选一个。”服务生笑着说。 她弯腰看?了看?,手指滑过,最后挑中了一个小方?盒,拆开,里面是一对珍珠耳环。 不算多昂贵,但胜在精致可爱。 叶蓁道谢,收下,放进了随身手包中。 回去路上,经过超市,秦既南带着她进去,买了一副洗漱用?品,还有睡衣、拖鞋之类的?女性用?品。 来回走了这么多路,叶蓁有些累了,乘电梯时,秦既南搂着她的?腰,她就顺势靠在他?身上,没骨头一样。 “累了吗?”秦既南低眸问?她。 “嗯。”叶蓁很轻地打了个哈欠,“上午去了一趟工厂,还见了客户,下午又?去了……是有点累。” 话音刚落,人就被?秦既南托膝抱了起来。 叶蓁抖惊,睁开眼,下意识搂上男人的?脖子,他?抱着她走出电梯,轻轻松松开了门,把她放在玄关上。 这次的?拖鞋变得合脚。 秦既南手撑在她身侧,吻了吻她唇角:“明天几点回去,我让人给你订机票。” 晚餐时佐餐酒是度数很低的?晚红,甜口,秦既南陪她喝了一点,此刻呼出的?气息中有葡萄甜香,叶蓁本就困倦,被?眷恋的?亲吻弄得更恍惚,她轻启唇:“就……最早的?一班吧。” “够睡吗?” “嗯,飞机上可以睡。” “那现在去洗澡吗?” “好?……” 呢喃般的?说话声中,酒气逐渐混合。 秦既南脱下叶蓁的?外?套,把人抱进卧室。 叶蓁被?吻得又?迷糊又?清醒,低度数的?酒让人微醺,但理智尚存,卧室里没开灯,后背沾上陌生的?床品,她忽然想起什么,按住秦既南的?手。 “不行……”她嗓音在黑暗轻而柔,“我生理期还没结束。” 因?为是最后两天,叶蓁自己都快忘了这件事。 扣着她手腕的?人动作?陡然停住。 片刻,秦既南俯身,惩罚性地重吻她的?唇。 叶蓁被?亲到窒息,领口扣子散开,男人唇顺着下移,在她锁骨上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印记。 她“嘶”了一声,随即轻喘着气笑,眼尾拉着纯情的?勾人,伸手搭上秦既南的?脖子问?他?:“有客卧吗,我要不要去客卧睡?” “就在这睡。”他?捏她下巴。 卧室没开灯,什么都看?不清,但听得到,也感受得到。 叶蓁笑了下,仰头,唇轻碰秦既南的?下颌:“好?。” 指腹碾过她的?唇,秦既南松开她,把浴室留给叶蓁,自己去了次卧的?浴室。 躺在床上平复了一会儿呼吸,叶蓁才摸索着坐起来,按开了卧室的?灯。 男人的?卧室,处处透着秦既南的?气息和生活的?痕迹,她仿佛误闯进这里,格格不入。 拖鞋在刚才他?抱她进来时就掉在了地上,叶蓁找到鞋穿上,去外?面拿刚买的?洗漱用?品。 洗完澡吹完头发,叶蓁换上睡衣,用?梳子梳理头发。 一头蓬松丰盈的?长?发披在肩后,睡衣款式简单,纯白色,普通长?袖长?裤套在她纤秾合度的?身材上,有一种格外?清素的?美。 推开浴室门,秦既南还没有回来。 洗完澡脱水,叶蓁觉得有点渴,便去外?面倒水喝,经过书房时,门半掩,她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 秦既南的?语气很平,处理工作?时的?语气和面对她不一样,透露出自然而然的?果决感。 她通过半掩的?门缝看?了一眼,手不小心碰到门,里面的?人看?过来。 叶蓁连忙收了手去倒水。 走到一半被?人拉到怀里。 “嗯,这些明天交给孟先生。”秦既南的?嗓音从头顶落下,他?顺手帮她按下接水的?按钮。 男人身上是洗浴用?品清爽的?气息,味道和她刚才用?的?同款。 “那股份回购的?事?”电话里女声清婉。 “这两天内会结束。”秦既南一边轻描淡写地答,一边用?手绕她的?头发。 叶蓁瞥了他?一眼,低头喝水,耳边又?听到他?们聊了几句,末尾,电话里的?女声问?:“你感冒好?了吗?” “嗯。”秦既南回答。 熟稔的?亲昵。 叶蓁睫毛微动,就这片刻的?失神里,她喝水把自己呛到,捂住嘴低咳。 “慢点。”秦既南轻拍她后背。 电话那头的?人也敏锐地听到了,但竟然未多问?,只是说:“那我不打扰你了哥,先挂电话了。” “好?,早点休息。” 秦既南丢了电话,低头拉下叶蓁的?手,她脸咳得有些红,他?忍俊不禁,指骨刮了刮她的?皮肤。 叶蓁偏头躲开,又?咳嗽了几声,呼吸才通畅。 “怎么喝水还能呛到。”秦既南嗓音带笑。 “不小心的?。”叶蓁捋顺胸口的?气,“你忙你的?,我先去睡了,明天还要赶早班机。” 她态度瞬间转变为微妙的?冷淡,秦既南察觉到,瞥了眼手机,解释:“是玉琅的?电话。” 叶蓁继续往前走,口吻不冷不热:“哦,没关系,不用?都跟我说名字的?。” 秦既南淡淡勾唇,跟上去,到卧室时,他?关上门,把人摁在门上:“又?不听解释就误会我,嗯?” 叶蓁垂眼抿唇。 她的?确无法掩饰自己顷刻间变得心闷。 “是我堂妹,亲的?。”秦既南低头闻她发间的?香气,“有血缘关系的?,蓁蓁。” 他?常用?洗浴用?品的?味道侵染她肌肤发间,和她原本的?香气混合。 秦既南垂睫,唇轻贴她侧颈,温热的?,血液流动的?,吹弹可破的?肌肤。 痒意电流般钻入全身。 叶蓁手指微僵,蜷缩,推身前的?男人。 “知道了,你别……” 生理期情动,她也很难受。 听出她声音里的?颤意,秦既南吻了吻她耳廓,退后,轻揉眉骨。 “睡吧。”他?呼出一口气,“明天早晨送你去机场。” 白天累了一天,晚上,叶蓁一觉沉沉。 难得一夜无梦,清晨,秦既南叫醒她时,她还将醒未醒,睡得很沉,迷迷糊糊睁开眼。 他?已经洗漱完,手指和脸颊带着潮湿的?凉气,来摸她的?睫毛和耳垂,低声喊她起床。 清醒的?消磨,叶蓁被?磨得没了脾气,打着哈欠起床,去洗脸刷牙,换上昨天的?衣服。 秦既南叫了早餐,她也不肯吃,睡意朦胧地坐进副驾驶,支着脑袋打瞌睡。 北城早高峰堵车,去机场开了一个半小时。 一路上半梦半醒,到地方?时,叶蓁终于有了点精神。 “到了?”她睁开眼,推开车门,冷风吹来,瞬间睡意全无。 手里被?塞进一杯豆浆,抬头,秦既南拨正她被?风吹乱的?头发,牵住她的?手:“送你进去。” 机场入口人来人往,多的?是在分别拥抱的?情侣和家人,北城的?清晨灰蒙蒙的?,风很大?,更将离别之感加重。 叶蓁喝了一口豆浆,秦既南来牵她的?手,她主动和他?十指交握,男人骨骼明显。 有点恍惚地去取了机票和值机牌。 秦既南送她到登机口。 第107节 车上时他?就接了好?几个电话,工作?日的?上午,他?很忙,可下了车,他?手机就静音,陪她到这里。 豆浆很甜,还是温热的?,叶蓁喝完一整杯,又?感受到那种胸闷感。 他?们实在见证过,也有过太多次离别了。 秦既南拉着她转身,让她面对自己。 叶蓁被?带着上前一步,仰头,和秦既南四目对视,她主动踮脚,亲了亲他?的?唇。 心口莫名其妙变得很空。 “要走了。”她本来就是卡着时间,现在已经要登机了。 “这周末有安排吗?”秦既南看?着她,目光很深。 “这周末,”叶蓁顿了顿,“要去一趟江远市看?外?公外?婆。” 和表姐早就约好?的?,过年时没来得及去。 “好?。”秦既南碰了碰她的?脸。 叶蓁总觉得他?好?像有什么话想说。 可他?什么也没说,最后只是俯身紧紧抱了她片刻,脸埋在她发间,说注意安全。 叶蓁走到闸机旁,转身又?看?了秦既南一眼。 年轻男人黑衣沉静,眉眼温柔,挥手与她道别。 叶蓁心头再度涌上强烈的?奇怪感。 她随着人流登机,在空姐指示下入座,系好?安全带,看?着窗外?,她还是给秦既南发了一条信息:【你刚才想说什么?】 飞机起飞的?前一刻,空姐即将过来提醒她关掉手机,叶蓁才收到了回复。 【等?我。】 秦既南只回复了这么一句话。 第69章 周六, 叶蓁和孟颜一起去江远市看外公外婆。 二人顺手带上了嘟嘟,小姨放心把?女儿交给?了她们,自己和丈夫乐得一个清闲周末。 三人在午饭时分到达, 司机来?机场接他们, 江南四月桃花开满,春意?盎然?, 天气极好, 嘟嘟一路上趴在车窗上好奇地看周围古街景致。 车停在家门口,嘟嘟迫不及待跑下车,扑到两位老人家怀里,甜甜软软:“外公外婆!” 叶蓁和孟颜年龄相差不大, 都早已过了撒娇卖乖的?年纪,两位老人家清闲多年, 忽然?得了个可可爱爱的?外孙女, 都宠嘟嘟宠得不得了。 至于叶蓁和孟颜,两人一直忙于工作不结婚,被?耳提命面多次,老人家索性随她们去了。 一家人进入院中, 穿过风雨连廊, 院中开满紫藤与?绣球, 春色旖旎, 花香满面,走到客厅, 张妈已经准备好了午饭,笑呵呵地等待众人。 嘟嘟被?外婆牵着?手, 看到张妈,礼貌乖巧地喊“张奶奶”。 张妈笑得眼角皱纹都布满了。 一家人一起吃饭, 饭毕在茶室里喝茶说话时,有孟怀安早年的?下属来?拜访,叶蓁和孟颜本来?准备回避,外婆却按住了她们:“坐着?。” “不好吧奶奶。”孟颜说,“爷爷和人聊天,我们不是很感兴趣,我和蓁蓁想带着?嘟嘟去外面逛街。” “待会儿再去也不迟。”孟老夫人喝了一口茶,“尤其是你,给?我坐着?。这次来?的?人,他儿子年龄和你相仿,在国?外读完了生物学博士,最近刚回国?,在考虑就职方向,你给?我在这好好待着?。” 孟颜听了个话头就知道老人家什么意?思,她抱住头,看向孟怀安求救:“爷爷……” 孟怀安瞥见妻子瞪过来?的?眼神,轻咳了两声:“老宋他儿子……的?确是一表人才?,颜颜,就当交个朋友。” 孟颜的?希望彻底破灭。 叶蓁在一旁事不关己地喝着?茶,孟颜拽了下她的?袖子,对老夫人笑:“奶奶,那蓁蓁呢,您不能偏心啊,也得给?蓁蓁介绍一个男朋友。” 孟老夫人眼神瞥过来?,刚想说话,怀里吃着?桂花糕的?嘟嘟抬头,口齿不清:“蓁蓁姐姐不是有喜欢的?人吗?” “咳咳咳!”叶蓁被?这句话呛到咳嗽。 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嘟嘟吸引了过去。 嘟嘟眨巴着?眼睛,小手上沾满了桂花糕,眼神无辜,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哦?”孟老夫人笑眯眯开口,慢慢给?小孙女擦脸,“你姐姐有男朋友吗,嘟嘟见过吗,说给?外婆听听。” 小姑娘摇头:“嘟嘟没见过,但是那个哥哥给?姐姐打过电话,他声音很好听,还来?商场里接姐姐。” 叶蓁咳得脸颊泛红,听着?回忆起这件事,没想到被?小孩子记了这么久。 孟怀安看了她一眼,随即慈祥地问嘟嘟:“那可能是蓁蓁姐姐的?朋友,嘟嘟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嘟嘟茫然?,小手指指向孟颜:“大姐姐说的?,她说那个哥哥喜欢蓁蓁姐姐,蓁蓁姐姐也喜欢他。” 这下轮到孟颜被?呛到,茶水泼到手上,她一边擦手一边威胁地看嘟嘟:“小孩子别乱说话。” “嘟嘟没乱说。”孟老夫人慢条斯理给?小孙女擦干净脸和手,随即和颜悦色看向蓁蓁,“打算什么时候带回来?给?外婆见见?” 叶蓁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知道外婆一直惦记着?想让她结婚组建家庭,但,不确定的?事,她本不想给?老人家期望再失望。 何况…… 甚至不确定外公外婆对秦既南会是什么态度。 片刻,她稳了稳心神,轻声说:“过段时间吧外婆,最近忙。” 孟老夫人乐着?点头:“行,什么时候都行。” 几人说话间,来?客已经到了茶室外面,推开门,只有一个年轻男人提着?手提袋进来?,彬彬有礼道:“孟老先生,打扰了。” “啊,小宋啊。”下属们的?小辈太多,孟怀安根本记不清名字,只能先请人坐下,亲切地问,“你爸呢?” “您叫我承逸就好。”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识趣知礼,主动报名,“我爸最近腰疼的?毛病又犯了,下不来?床,所以叫我来?看看您,这是给?您带的?茶叶。” “承逸坐吧。”孟老夫人对眼前的?青年很满意?,笑眯眯地话起了家常,“听你爸说,你刚回国?是吧,准备在哪工作啊……” 宋承逸客客气气地接话。 叶蓁听了一会儿,对嘟嘟招手,拉着?小姑娘的?手带她出去,孟颜想跟着?一起出去,被?老夫人一个眼风压了下来?,只能在茶室里继续喝着?没滋没味的?茶水。 嘟嘟蹦蹦跳跳地跟着?叶蓁出去:“姐姐,这个哥哥看起来?也蛮好的?耶。” “嘟嘟喜欢他吗?” “嗯……不知道。姐姐喜欢他吗?” 叶蓁被?逗笑,弯腰捏了捏小姑娘的?脸,一本正经道:“我喜不喜欢不重要,你颜颜姐姐喜欢他就可以。” “唔……”嘟嘟似懂非懂,“那姐姐是喜欢电话里的?哥哥吗?” 叶蓁顿了下,没回答,领着?嘟嘟去外面逛街,给?小姑娘买了不少吃的?玩的?,走累了,在k记买了份儿童套餐坐下歇脚。 儿童套餐里有草莓圣代,叶蓁帮嘟嘟打开,勺子递给?小姑娘前,她突然?停顿:“嘟嘟想吃吗?” “嗯嗯。” “那帮姐姐个忙好不好?” 嘟嘟眨眨眼。 片刻后,叶蓁拨了秦既南的?电话,点开免提,放到嘟嘟面前。 铃声响了十几秒被?接通,刚接通,秦既南的?声音从手机里透出:“蓁蓁?” “哥哥。”嘟嘟脆生生喊道。 电话里的?男人明显顿了下,而后不确定道:“嘟嘟?” “是我。”嘟嘟眼睛弯弯,“哥哥还记得。” “当然?记得。”秦既南嗓音带笑,接着?问,“你姐姐呢?” “唔,姐姐在对面,她让我问你还感冒吗?” “好了。”跟小姑娘说话,秦既南耐心十足,“你们是在外面吗?” “对呀,在吃冰激凌,哥哥在做什么?” “我?”秦既南顿了下,而后调笑道,“我在想你姐姐。” 叶蓁轻咳。 “在想她为什么给?我打电话不和我说话——” “秦既南。” 叶蓁捂着?嘴咳嗽几声,把?电话捞过来?关了免提扣到耳边。 电话里的?男人在低声轻笑:“终于肯说话了。” 叶蓁抿抿唇:“你怎么能那么跟小孩子聊天。” “没办法。”他坦诚,“我比较想跟她姐姐聊天。” 她轻舔了下唇边的?冰激凌。 “在外婆家?” “嗯。” “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他轻声问。 “没什么。”叶蓁垂眼,“嘟嘟提起你。” “你呢?” “什么?” 秦既南顿了下:“你不想我。” 草莓圣代在唇齿间化开,酸酸凉凉的?甜意?,叶蓁用小勺子轻刮表面一层,口吻放平:“还好。” 秦既南轻笑一声,随即低声慢慢地说:“没关系,我很想你。” 第108节 他了解她的?性格,能说出还好两个字,就已十分不易。 叶蓁的?勺子戳到草莓,“嗯”了一声。 嘟嘟咬着?勺子好奇地看着?。 又聊了几句,叶蓁挂掉电话,注意?到眼前小姑娘水灵灵的?大眼睛,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嘟嘟弯弯眼,贝齿洁白:“姐姐,嘟嘟有机会能见到这个哥哥吗?” ? 叶蓁动作微顿。 嘟嘟挪到她身?边,抱着?她的?胳膊:“姐姐喜欢他,嘟嘟也喜欢。” 叶蓁忍俊不禁,拍拍小姑娘的?脑袋:“好。” 二人在外面逛了一下午。 晚饭时分,回到家,孟颜和宋承逸都不在,叶蓁牵着?嘟嘟的?手随口问张妈:“外公没留客人吃晚饭吗?” 张妈笑着?回答:“老夫人让颜颜跟宋先生出去吃了。” 叶蓁诧异:“表姐愿意??” “宋先生谈吐举止都不错,我看颜颜不讨厌她。”张妈给?叶蓁递拖鞋,亲切地问,“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做。” 叶蓁弯唇:“都好,您的?手艺做什么都好吃。” 张妈年轻时就在孟家做保姆,照顾了外公外婆一辈子,在孟家人心里就是家人一般的?存在。 叶蓁带着?嘟嘟去画室找外公,进门时,嘟嘟一个不慎被?门槛绊倒,叶蓁吓了一跳,弯腰去扶小姑娘,肩上的?包顺着?滑落,掉在地上。 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诶呦——”嘟嘟还是磕到了胳膊。 “疼吗?”叶蓁急忙蹲下来?,把?小姑娘袖子捋上去,查看有没有伤口。 “疼。”嘟嘟眼泪汪汪。 好在白嫩的?胳膊上并没有伤口,叶蓁吹吹气哄了她一会儿,抱着?小丫头站起来?。 嘟嘟擦擦眼泪,看到姐姐的?东西被?自己撞掉,懂事地蹲在地上捡,捡到珍珠耳钉时,她好奇地摸了摸,往自己耳朵上戳。 “诶!”叶蓁哭笑不得夺过来?,点点她额头,“不疼吗?” “好看诶姐姐。” “等你长?大才?可以戴哦。”叶蓁说着?想把?小姑娘拉起来?。 “那里还有——”嘟嘟眼尖地看到孟怀安画画的?桌子底下躺着?一个泛银光的?东西,她人小,蹲下去就摸了出来?。 “哟,嘟嘟。”孟怀安停笔,侧身?,小姑娘拿到了东西,从桌子底下爬出来?。 “是姐姐的?戒指吗?”嘟嘟好奇地往自己小指头上套,实在大得过分。 孟怀安戴上眼镜,把?小孙女拉过来?:“别动你姐姐的?东西,还给?她。” 叶蓁走上前,接过来?,愣了下。 是秦既南的?戒指。 怎么会在她的?包里? 她记得那天,那天,他哄着?她在她背后摘下,然?后,竟然?塞进了她包里吗? 戒指太小,以至于她这么久都没有发现?。 冰冰凉凉的?银质素戒,捏在指间,叶蓁的?视线不可避免落到内圈。 上面有刻字。 一个字母“y”。 眼皮微跳,她心头浮现?出一个几乎不可思议的?猜想。 孟怀安注意?到外孙女的?神情,摸摸嘟嘟的?脑袋:“嘟嘟乖,去找外婆,外公跟姐姐说件事。” 嘟嘟不明所以,但很听话,找外婆去了。 叶蓁还在愣神,直到外公出声喊她,她才?恍惚回神。 孟怀安在圈椅上坐下,温和道:“蓁蓁,外公想问你,谈的?男朋友还是当年那个吗?” 叶蓁猛然?抬眸。 “外公。” 孟怀安用镇纸压上自己写的?字,淡笑着?:“是还是不是?” 老人家一生经历风雨无数,官场里浮沉走过一遭,什么看不懂,年轻人的?这点心思,在他眼里透明纸一般。 叶蓁低头,指尖捏紧戒指,“原来?当年您都看出来?了。” “外公还不至于瞎到那个地步。”孟怀安瞥一眼,笑,“只是这些?年,你没提,外公也就没问。当年他过来?的?时候,外公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不敢承认,后来?才?知道,他姓秦是不是?” 叶蓁垂首默然?,指尖刮过戒指内圈的?字母。 “蓁蓁是不是一定很好奇外公怎么知道的??” 叶蓁慢慢走上前去,拿过另一块白玉镇纸,慢慢地帮外公压上另一角。 宣纸上是水墨画,外公的?字和画都好,大气宽和。 孟怀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慈祥道:“如果外公猜得不错的?话,你手上这枚戒指,还是我亲手做的?。” 叶蓁怔在原地。 孟怀安从她手里拿过戒指,扶着?眼镜瞧了瞧,笑了:“这是对戒,女戒上刻的?是那小子的?姓氏。当年我问他要用来?做什么,他说是求婚戒指。” …… 叶蓁张了张嘴:“什么时候的?事。” “外公年纪大了。”孟怀安摇摇头,“记不清了,约莫是夏天。我以前在北城工作的?时候见过他爷爷,所以他一来?,我就有点印象。” 夏天。 叶蓁心脏忽然?剧烈钝痛,她想起那个夏天,想起秦既南说我们结婚好不好,想起原来?他是认真?的?。 他准备好了戒指,她跟他说分手。 他戴在手上的?戒指,的?的?确确是他的?真?心。 喉咙像被?人掐住,叶蓁嗓音艰涩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孟怀安轻叹气:“蓁蓁啊,上一辈的?恩怨都过去了。我知道你妈妈放不下,但是外公希望你不要有负罪感,相信你爸爸在地下也希望他的?女儿幸福,而不是背着?枷锁过一辈子,对吗?” 叶蓁眼角酸涩得难受,泛着?红,她低头,怕眼泪掉下来?。 孟怀安拍了拍她的?手,温声:“有机会,外公想再见见他,可以吗?他在外公这里的?身?份就只是我们蓁蓁的?男朋友。” 叶蓁睫毛颤抖,强忍着?酸意?,她轻声说:“好。” - 两天后,叶蓁回到南城。 工作之余,她和程锦应邀参加一个行业龙头公司举办的?晚宴,宴会上无意?听到有人在聊秦氏,说如此盘根错节庞大的?集团,内部?好像出了点问题。 “什么问题?”有人饶有兴趣地问。 叶蓁慢慢喝着?手中的?香槟。 那人压低了声音,讳莫如深:“好像是被?人向上面举报了,你不知道吧,秦家二房那位,手里可不干净呢。” “害,再不干净,秦氏现?任掌权那位还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二叔出事吗,这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再不济,上头还有秦董和秦市长?顶着?呢。” “你说得也是,这说不定对人家也就是小风小浪。” 随后二人碰杯,打着?哈哈聊起了别的?话题。 这几句话如雁过无痕,随风消逝。 晚上回家路上,叶蓁异常沉默。 她在夜里给?秦既南打电话,他接起来?,一如既往懒散温柔的?口气,问她怎么还没睡? 叶蓁指尖摩挲着?戒指,顿了顿,说想见他一面,有没有空。 “最近吗?”男人在电话里微微沉吟,而后说,“最近可能不行,下周末我去南城找你好不好?” 叶蓁说好。 秦既南如常跟她调笑几句,而后挂了电话。 一周以后,一条财经新闻如重石般砸入水中,激起惊天波浪。 叶蓁是在工作时看到,电脑边缘跳出来?的?报道,她还没来?得及打开,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程锦猛地推开她的?门:“蓁蓁,你看到了吗?” 鼠标点击,网页刚加载出那条新闻。 秦氏旗下多家子公司的?实际控股人秦廷盛,因?涉职务侵占、挪用资金等多项罪名,被?处以有期徒刑十年,罚款巨数,剥夺多项政治权利。 无数媒体几乎在同一时间报道此事,石破天惊般,标题一个比一个夸张,记者们心急如焚想采访到秦家的?人,然?而唯一正面出来?回应的?,是秦廷盛的?女儿秦玉琅。 年轻女子在机场被?拦住,大方得体,对着?镜头回应:“涉及赔款秦氏会如数赔偿,我父亲也不会推诿,他犯下的?错,他自然?会承担,感谢各位的?关心。” 随后,微微鞠躬,举手投足间,从容气势与?秦既南几乎如出一辙。 这位千金小姐多年低调,甫一出现?,姿态如此吸睛,媒体深知大众比起财经新闻更爱看豪门子弟的?私事八卦,于是更心急如焚地想采访到秦既南。 他始终不曾露面。 秦廷盛入狱,秦氏动荡,股价下跌已成事实,关于他,被?批判冷血与?夸奖从容的?通稿满天飞,好好坏坏迷人眼。 晚上,叶蓁望着?锅中咕噜咕噜沸腾的?水出神。 一室静谧,门铃响起。 她去开门。 身?处旋涡中心却消失在记者镜头下的?人出现?在她门外。 南城落了雨。 第109节 雨水沾湿了男人的?肩膀,风尘仆仆。 叶蓁睫毛动了动。 秦既南微弯唇:“不欢迎我吗?” 她眼睛顷刻间变红,酸意?涌出,他张开胳膊,她伸手紧紧抱住他,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别哭。”秦既南用指腹蹭她的?眼泪,“这是我唯一能做的?赎罪。” 叶蓁眼泪从睫毛上簌簌落下。 她心口都在发颤,哑着?嗓音说:“秦既南,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很辛苦?” 秦既南擦着?她源源不断的?眼泪,袖口泛着?潮意?,听到这句话,他闭了闭眼,俯身?抱住怀里人,很慢很慢地轻声问: “蓁蓁,不辛苦。但我害怕,我的?爱,会不会成为你的?负担?” 第70章 当初知道所有的事, 是在分手当天。 秦廷远平静地讲述那些恩怨,告诉他,隔着一条人命, 他们永远没有可能。 秦既南从来不知道, 他只是普普通通谈一场恋爱,背后牵扯着这么多事。 秦廷远在书房里喝着茶, 口吻毫不遮掩:“阿既, 你?不知道,那个孩子不会不知道,她妈妈性格刚烈,不会允许她和你在一起的。” 秦既南站在书房门?口, 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浑身冰凉。 许许多多想不透的细节在一瞬间浮上脑海。 她的抗拒,她的躲避, 她的忽冷忽热, 她说如果世?界毁灭就好了。 这样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少女眼泪滴滴滚烫,烙在他心头?,她哭着说求他别问了。 秦既南转身下楼,步伐慢慢, 走过一节节楼梯。 脚步虚浮, 他差点踩空。 整整一周, 意志消沉, 他把所有事抛在身后,用酒精麻痹混乱的思绪, 清醒时分,把车开?到叶蓁寝室楼下, 沉默地?在车里坐着。 其实也不知道她在不在寝室,只是好像, 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直到有一天晚上,秦既南看到孟颜急匆匆地?跑进宿舍楼,没多久,她和叶蓁一起出来,远远看着,少女的状态很不好,面色苍白,像是发烧的样子。 他握紧方向?盘,却?没办法下车。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走远。 他了解她的性格,做了决定的事,应该不会想再见到他。 可秦既南真的太想从叶蓁那里听到一个答案。 费了点功夫,让她室友把她带出来。 学校林荫小道,夜色漂浮,少女病好之后,瘦了一圈,冷冷清清地?站在那里,月光落在二人中间,仿佛一道分界线。 泾渭分明。 听到他的问题,她唇色有点发白。 片刻之后,她轻轻地?说不恨。 她垂着睫毛,下巴尖尖,病弱体?虚的模样。 秦既南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上前去抱她。 可是只要她这一句话,也就够了。 擦身而过,之后,秦既南照原定计划,出国读书。 他从小接受精英教育,本科本也该在国外读的,只是那时奶奶身体?不好,才留在了国内陪老人家。 时间如流沙,从指缝中划过,了无痕迹。他遵从秦廷远的安排,逐步接手秦氏的产业,在各种?明争暗斗,市场波动中稳住了秦氏的产业版图并进一步扩大。 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太年轻,不够服众,所有的威势都?是靠挤压自己的时间,换回一次又一次漂亮的商战成果,最终让人心服口服。 只是有一年,叶蓁的生日,秦既南从工作中抽身时,望着手机上弹出来的提醒,有些失神。 鬼使神差的,他拨了一通电话过去。 铃声跨越大洋彼岸,十几秒,她竟然接了电话。 电流传递着彼此的呼吸声,谁都?没有说话。 最后,秦既南挂断了电话。 彼时国内深夜,纽约正午时分,天气阴沉灰蒙,气温很低,他打开?窗,有风吹过来。 他扶着窗,心里的想法一次比一次坚定。 所有人都?说他们没有未来。 那他就站在亲手创造的未来里等她。 - 二人在门?口抱了好久,邻居有人开?门?出来,往这边看了一眼。 秦既南扶着叶蓁的脑袋往怀里按了下,他贴耳:“再不让我进去,你?邻居就要报警了。” 叶蓁闷在他怀里,抱着男人的腰,她手指摸上他的衬衫前襟,被她眼泪浸湿了一小片。 还想再摸摸别的地?方,秦既南一把攥住她的手。 “耍流氓呢?”他低头?看她,眼底带笑,逗她从弥漫的悲伤情绪中抽离。 叶蓁抿抿唇,抽回自己的手,拉着他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她从玄关?鞋柜里取出一双男士拖鞋。 秦既南手搭在玄关?上,有一下没一下轻敲,看着她的动作。 “谁的?” “嗯?” 叶蓁关?上柜门?,疑惑抬头?。 后知后觉,视线落在地?上的拖鞋。 她脸上有未干的泪痕,垂着眼,清艳动人,秦既南盯了两秒,忍不住倾身捏上她的下巴,轻吻她殷红的眼角。 这动作突如其来,叶蓁睫毛忽颤,她抬手抱住男人的手腕,话到了嘴边又改口:“你?猜……” 捏着她下巴的力道更重了些,秦既南俯身,不轻不重在叶蓁唇上咬了下。 她的唇很软,碰到,就想多亲一会儿。 “唔。” 叶蓁被带得仰头?。 张开?嘴,秦既南抵着她的齿尖低声又问了一遍。 叶蓁唇齿间逸出轻微的笑意。 在他真的想吻得更深之前,她踮脚攀上男人的肩膀:“是新的,我刚买的。” “给谁?” 秦既南气息低低。 “给你?。” 她猜到他会过来找她。 局势风雨飘摇,他不会让她一点消息都?没的担心。 秦既南终于松开?她。 指腹蹭了下她的眼角,他弯腰换鞋,叶蓁趁这个时间,转身去浴室洗脸。 凉毛巾在眼上轻敷,她呼出一口气,将心情整理?好。 出去的时候,看到秦既南走过来,望着她的房间,好像有点出神。 公寓其实很小,她爱干净,收拾得很整洁,骤然进来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显得有些突兀。叶蓁轻咳一声,还是觉得有些违和,走过去把沙发上自己进门?时脱下的外套挂了起来。 她伸手去接秦既南的外套,帮他一起挂起来,手指摸到衣襟前的一点潮意。 秦既南从背后抱住她。 下巴搁在她肩上,他们能相处的时间不多,他总是很喜欢用这样把她整个人拥在怀里的方式。 “吃晚饭吗?”叶蓁偏头?问他。 “你?吃了吗?”他吻她脸颊。 “你?来之前,我正准备煮面。”叶蓁任由男人手环在她身前,“要不要出去吃?” 秦既南把玩着她柔软的指尖,顿了下。 时间上来不及。 来的路上,他的手机电话快被人打爆,无数人还在等着他,尤其是秦廷远,不知道多动怒。 身后人久久不说话,叶蓁有所察觉:“你?待会儿要走吗?” “嗯。”他轻声。 其实叶蓁想得到,出了这么大的事,管理?层焦头?烂额,他抛下一切过来找她,已经是荒谬至极。 “几点的飞机?” 叶蓁靠在他肩上仰脸问。 “还有半小时要走。”秦既南低头?,轻吻怀里人冰凉的眼皮。 第110节 半小时,刚好够两个人坐下来吃一顿饭。 叶蓁的手艺真算不得多好,不过是刚好她能吃下去的程度,秦既南靠在流理?台边,用筷子尝第一口的时候,动作明显顿了下。 “不好吃吗?” 叶蓁自己尝了一口,也顿住了,盐又放少了,没滋没味的。 她实在是不太能把控好调味料的量。 秦既南捏了捏她的脸:“难怪把自己养这么瘦,你?们公司没有食堂吗?” “我们小公司。”叶蓁抿了抿唇,哪像秦氏一样配套齐全。 秦既南抵额笑了下,最后还是端着碗到餐桌边,把面吃得干干净净。 因为不太好吃,叶蓁自己倒是没吃多少,看着时钟到了时间,她送秦既南离开?。 楼下风雨交加,他只让她送到门?边。 叶蓁手指覆在他风衣纽扣上,静静对视片刻,秦既南忍不住用掌心盖住她的眼睛,低头?吻她的唇。 “别看我了。”否则他走不掉。 “不看了。”叶蓁眨眨睫毛,轻轻把人往外面推。 她知道他真的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手里被塞上一把伞,秦既南最后回头?,年轻女人扬着唇,用口型对他说注意平安。 - 后面几天,秦氏的消息如石头?入水,激起一圈又一圈更大的涟漪,一点风吹草动都?占据财经板块头?条。 秦既南终于出面回应,媒体?镜头?下,男人平静矜贵,言谈自若,仿佛秦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他的从容反应稳定了秦氏的股价,一锤定音,也将此事推入无可转圜的余地?。 秦廷盛入狱,名下股份及控股公司,转入长?女秦玉琅名下。 表面上风平浪静,背地?里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风浪。 程锦看得心惊肉跳,每一条报道都?让她震惊,纵然她一直知道秦既南的身份,但到底大学同窗过,在她眼前,他学长?的这个身份在心里占比更重。 而今亲眼目睹这样兵不血刃的夺权,让程锦真真切切意识到豪门?精心培养出的继承人的手腕。 周五晚上,唐雪莹从北城来南城出差,工作结束之后,她约叶蓁和程锦吃饭,三人去了一家本帮菜馆,做私宴的,不对外开?放,靠着程锦的关?系才订到。 饭桌上聊着天,程锦忍不住担心好友:“蓁蓁,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和秦既南的关?系,感?觉以后万一你?们感?情破裂,他能玩死?你?。” 唐雪莹戴手套文文气气地?在剥虾,闻言好奇:“蓁蓁和前男友复合了吗?” 叶蓁用吸管喝着橙汁,被呛到。 “是啊。”程锦说。 唐雪莹弯弯眸:“那挺好的。” “好什么呀。”程锦撇嘴,戳了下叶蓁,“你?别笑,我跟你?说认真的,你?要是真打算还和他在一起,结婚之前要不要签个婚前协议什么的?” 当年分手的真正缘由,知道的人只有孟颜和梁从音,叶蓁不想再给别的人增添心理?负担,对程锦的说辞是感?情有矛盾。 她用吸管搅橙汁,应和着点了点头?。 程锦接着说:“别不当回事,他们这种?家庭防人之心都?很重,你?看我爸对他那些情人也就是明面上大方,其实……” “咳咳咳!” 唐雪莹以手握拳咳嗽了几声。 她说话一向?轻声细语的,脾气很好,此刻也只是委婉提醒:“阿锦,蓁蓁和人家是正经谈恋爱。” 叶蓁笑了一声,抬眸对程锦说:“知道了,程大小姐的话我都?放心上的。” 程锦嘟嘟嘴:“我是你?亲姐妹,我能害你?吗,等你?要跟秦既南结婚的时候,我可以介绍婚姻方面的律师给你?。” 唐雪莹弯唇剥虾,笑着叹了叹气。 这家私宴味道很好,三人边聊天边吃饭,吃完饭,程锦去洗手间,叶蓁和唐雪莹等她。 手机震动几声,叶蓁低头?看,是秦既南的信息,问她有没有到家。 她回他在跟朋友吃饭,回完,抬头?看到唐雪莹在看自己,歉意地?笑笑。 “没关?系。”唐雪莹说,“蓁蓁,我挺为你?开?心的。” 叶蓁关?掉手机放回桌面。 私宴人不多,程锦去了洗手间,包厢就剩她们二人在有一搭没一搭吃着甜品,唐雪莹挖一勺榛子冰激凌,笑笑说:“我总觉得你?和秦既南应该不会出现刚才程锦说的那种?问题,毕竟你?们感?情就很好。” 叶蓁说:“未来那么长?,谁也说不准。” “你?说得对。”唐雪莹表示肯定,随即支着下巴回忆,“你?还记得当年你?们分手之后,我把你?拉出去散步,然后遇上秦既南的事情吗?” 叶蓁轻点头?。 唐雪莹视线落回叶蓁身上:“当时确实是他找到我,用一个资助的名额换我把你?带出来见一面。他并没有逼我,只是希望我能答应。” “蓁蓁,关?于这件事,我想跟你?说抱歉,也很想跟你?说句谢谢。” 叶蓁愣神。 “听上去确实有些离谱。”唐雪莹弯了弯唇,轻声,“你?应该知道,我家境不太好,爸妈整天吵架,我在他们身上,没有看到过被爱的样子,也没有学到怎么爱人。” “秦既南当时找到我的时候,我很震惊,坦诚地?讲也很羡慕,我看到了别人真心爱人的样子。” “也发现了,感?情对每个人都?是平等的。” 说到这里,唐雪莹顿了顿,似乎有些感?慨: “原来天之骄子爱人也卑微。” 第71章 程锦从洗手间出来, 三人在餐厅门口分开?,叶蓁打车回去,程锦则开车送唐雪莹去机场。 时间有些?晚了。 叶蓁随手拦下一辆出租, 报了地址后便闭眼休息, 结束一周工作后的晚上,人难免犯懒, 浑身都是倦倦的困意。 这个时间点, 晚风凉快,空气中飘着花香,路上也不太堵车,司机师傅心情很好, 一路都哼着歌。 到小区门口,叶蓁下车, 司机乐呵呵地嘱咐了句:“姑娘, 这么晚了,路上小心昂。” “谢谢您。”叶蓁弯唇。 门口的便利店还?开?着,她走进去买了些?饮料和速食,打算明天好?好?在家睡个觉。 拎着一大?包东西走进小区, 走到单元楼下, 叶蓁正准备抬脚上楼梯时, 忽然?有车在她背后打了下双闪。 她回头, 是她刚才不经意略过?的那辆黑色奔驰。 车窗徐徐落下,男人单手搭在窗沿上, 懒懒地支着下颌朝她看过?来。 叶蓁在原地呆了一两秒。 直到秦既南淡淡勾起唇,她才猛然?回过?神来, 两步下了台阶,朝他走过?去。 秦既南打开?了车门, 稳稳把人接到怀里。 “你怎么过?来了?”半个小时前,他还?在问她有没?有到家。 “最近的事情忙完了,所?以就过?来了。” 秦既南的手自然?而?然?落到叶蓁腰上,低头抵着她额头轻笑?:“我打扰你跟朋友聚会了吗?” “没?有。”叶蓁仰头,眼里的惊喜感还?未消散,“等多久了?” “不久,给你发信息的时候刚落地。” 秦既南跟她说着话,顺手把她拎在手里的东西接过?来,不少饮料和冰激凌,还?不轻。 指腹同时揉了揉她掌心。 熟稔的温存感瞬间溢满心头,叶蓁伸手搂住男人的腰,偏头往他身后看了看:“你带行李过?来了吗?” “没?有。”没?来得及,工作结束他搭最早一班飞机过?来,想早点见到她。 “那……” “待会儿会有人送过?来。”秦既南在她额头上印上一吻,挑唇笑?,“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多余的房间收留我一晚。” 房间,自然?是有的。 但?是没?有多余的。 一共就两个卧室,偏小的那个梁从音在住,她项目要飞美国几个月,这段时间叶蓁都没?开?过?她的门。 临走之前,梁从音提过?再回来她准备租房子把妈妈接过?来一起住,不能一直住在叶蓁这里。 但?在她真?的搬走之前,叶蓁不会动她的任何东西。 开?门进屋,叶蓁把拖鞋拿给秦既南,自己则去把冰激凌和饮料放进冰箱。 不然?要化了。 她趿着拖鞋,头发松散,边走边扯,蹲在冰箱面前放冰激凌时,如瀑的长发尽数散开?,披散在薄肩上。 一个个放好?,身后传来懒淡的脚步声,阴影笼罩,淡淡青筋凸显的手帮她把冰箱门推上。 叶蓁转头,整个人被托着膝盖抱起来。 秦既南怀里的香气很淡,若有若无。 是那种办公楼新?风系统扩出的淡淡清新?提神香,外套在办公室里久挂,便沾染这种气味。 此刻,只余橡木苔的尾调,混着皮肤温度,有点让人着迷。 顷刻间失重。 叶蓁只被吓到一瞬,随即下意识搂上秦既南的脖颈,脸贴在他怀里,像只犯懒蜷缩的小猫。 拖鞋在脚上晃晃荡荡。 第111节 秦既南抱着人到沙发前坐下,她坐在他怀里,他低头抵着她瘦削的肩膀,轻嗅她皮肤和头发的香气。 深夜将人的倦怠和放松都最大?化,安安静静地抱了一会儿,两个人都像在充电,叶蓁手指玩着秦既南衬衣上的银质袖口,片刻,她突然?想起什么:“你吃晚饭了吗?” 他说工作结束就过?来,以他挑剔的性格,飞机餐肯定是不会吃的。 “不饿。”果?然?,秦既南懒懒开?口。 “不行,你想吃什么?”叶蓁抬头,额头擦过?男人下巴,“我给你煮个面,或者叫个外卖?” 说完,她看到秦既南扬了下唇。 兴许是想到她上次煮的面有多清淡。 “真?不饿。别折腾了,抱会儿。”秦既南收紧胳膊,下巴抵在她发顶,半晌,他突然?又笑?了下,慢慢地说,“不过?,外卖倒是可以点一个。” “想吃什么?”叶蓁摸到自己的手机,靠在他怀里,她打开?手机,屏幕让两个人都看得见,纤细的手指在外卖软件上左右滑动。 秦既南的胳膊圈住她,两只手握住她的手,随手点开?了一家便利店的外送。 叶蓁目光一顿。 他将两盒计生用品添加进购物车。 动作漫不经心的。 提交,确认,一气呵成,到付款界面的时候,叶蓁忽然?反应过?来:“秦既南——” “嗯?”他懒懒散散应了一声,还?说,“我闭上眼了,不偷看你输密码。” …… 叶蓁被噎住,这是密码的事吗? 她回眸:“我没?说让你睡卧室。” 秦既南睁开?眼,一寸之遥的距离,她漂亮的睫毛有点晃了他的眼,没?忍住,唇亲上她的睫毛,顺便应:“那我睡哪儿?” 叶蓁眼皮轻颤,她受不了,退后,轻抬下巴:“这儿。” 沙发不大?,但?勉勉强强睡个人,应该没?问题。 只是对他个身高腿长的男人,是挺勉强的。 “好?。”秦既南抬手扣住叶蓁的后颈,嗓音倦懒地答了,好?像她说什么,他都只会说好?。 行为上却不是这么做的,他按着她,低头亲了下来,唇瓣相贴,他很有耐心地用舌尖描绘她的唇珠与唇线,一点一点,撬开?她的唇齿。 叶蓁整个后背都被男人胳膊抵着。 他另一手扣住了她的腰,人是强制的,吻却是温柔的,轻轻慢慢吻着,像融化冰激凌一样消磨着她的耐心。 静谧深夜,叶蓁骨头止不住发软。 她伸手推秦既南的胸膛,唇舌分离的一瞬间,喘息声泄出,呼吸加重,秦既南睁开?眼,长指抚着她的黑发。 他眸中有加深的暗色,克制着,低头来亲她的唇角,吻辗转落到她耳边,低哑嗓音一点点剐蹭她耳膜:“买不买?” 买不买。 行不行。 可不可以。 他最懂什么样的问句她不会拒绝。 叶蓁睫毛轻颤,带着热息的吻落在耳边,秦既南轻咬着她的耳垂,冰冰凉凉的耳钉在他唇间升温。 她手指无力地抓着男人的西装。 玄关处传来敲门声,很有礼貌的两声轻叩。 “有人……” “是助理过?来送东西。”秦既南捏她的手指,“他会把东西放在门口就走的。” 叶蓁忍不住缩肩膀:“去拿啊。” 她嗓音因为情-动而?变得低柔,极好?听?,秦既南伸手去摸她的手机:“等外卖来了一起拿。” 屏幕上的订单已经提交,就差最后一步付款,他把手机塞到她手机,叶蓁低头,识别到她面孔的瞬间,“叮”一声,付款成功。 毛衣衣摆被掀开?。 叶蓁人也被托抱起来,边走,秦既南边吻她额角,轻声带笑?说怕弄脏她的沙发。 推开?浴室门,秦既南脱下自己的西装,垫在洗手台上。 西装内衬布料顺滑,还?带着男人的体温。 叶蓁被抱上去。 失重得厉害,她很没?有安全感,只能搂住眼前的人,浴室灯没?开?,借着客厅落进来的光线,他抵着她的额头,不清不楚起来。 米色女士休闲裤的纽扣有些?难解,但?是是阔腿裤,很好?落下来,叶蓁腰很细,薄薄的布料包裹着她的骨头,每一寸弧度都极漂亮。 她忍不住蹙眉,咬着唇,秦既南吻她,她更难受,手指骨节侵入,她将自己的唇咬得更紧,怕开?口就是呻-吟。 “宝宝。”秦既南凑过?来亲她的唇,哄着,“张嘴,别把自己咬出血。” 叶蓁肩膀轻颤,眼尾泛了红,她很想哭,无助又狼狈,只能依赖秦既南,听?他说那些?哄人的话,却一句都没?留在脑海里。 某一刻,门外又有人敲门。 叶蓁紧紧压着的声音破碎在唇齿间。 她眼泪也掉落,身子一软,伏在秦既南肩上,他呼吸很重,吻了吻她耳畔,环着她揿开?水龙头洗手。 这一次是外卖员,便利店不远,秦既南把她抱下来,问她哪个卧室,叶蓁抿着唇给他指了。 浑身力气像全失。 秦既南把她放到卧室,叶蓁听?到他的脚步声,开?关门声,随后又越来越近。 叶蓁紧闭睫毛,心口跳得越来越厉害。 直到秦既南扣着她的五指按进枕边,他垂首闻她身上的香气,吻她震颤的心跳。 “宝宝。”秦既南忍不住拨开?她的碎发,低着嗓子笑?,“怎么这么紧张?” 紧张到让他觉得自己好?坏。 叶蓁动了动手指,睁开?睫毛,男人好?看漆黑的眉眼在眼前,这一次,她是清醒的。 不像上一次,到底有清酒做底,逼得人情绪崩溃坍塌。 她轻轻咬了咬唇,小指轻勾秦既南的袖口,声音不稳:“别留下痕迹,还?要上班的。” 原来就是要说这个。 秦既南低头吻她鼻尖:“好?。” 夜晚很漫长。 结束后,叶蓁精疲力尽,情-爱入骨,她被解构得乏累脱力。 好?在次日是周六,可以光明正大?地犯懒睡觉。 一夜无梦,醒来时,叶蓁指尖都不想动,窗帘拉着,隐隐约约透着日光,看亮堂程度,时间已经不早了。 睁眼看了一会儿熟悉的天花板。 一些?不熟悉的记忆和气味涌上脑海。 秦既南说到做到,是真?的很温柔,可她还?是累到失力,他在她耳边叹气调笑?说她体力怎么这么差。 …… 叶蓁揉揉额头,抛开?那些?混乱不堪的记忆,掀开?被子下床,床边和卧室都是空的。 推开?卧室门,她听?见秦既南在阳台打电话,压低了声音,像是怕吵醒她。 餐桌上有保温盒装着的早餐,叶蓁走过?去打开?,香气扑鼻,秦既南察觉动静,回眸朝里面看了一眼。 年?轻女子弯着腰,米色长袖睡裙柔软贴身,她长发披了满身,顺着腰窝处的弧度陷落。 他挂掉电话,走过?去。 叶蓁转身,落进男人怀里,他低头来亲她,她后仰捂住脸:“没?洗脸呢。” 秦既南笑?出声,顺着亲了下她的手指,她刚醒,满身柔软的香气,捏一捏,好?像连骨头都是软的。 叶蓁推开?他去浴室洗漱。 早餐买的是广式早茶,豉油凤爪,水晶虾饺,流沙包,艇仔粥和甜豆花,平时上班时,叶蓁一般就豆浆加三明治解决。 洗漱完,坐到餐桌前,叶蓁边拢头发边问对面的人:“你今天回北城吗?” 秦既南挑眉:“这么想让我走啊。” “刚才不是工作电话吗?”她以为他很忙。 秦既南不置可否,搅了两下粥放到她面前:“一点小事,用不着回去。” “真?的假的?”叶蓁双手交叠托脸,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 “真?的。”秦既南伸手捏她鼻尖,“来跟你过?周末。” 叶蓁半信半疑。 但?后面一整天,秦既南的手机上当真?没?有工作电话打过?来。 他们在南城过?周末,叶蓁带秦既南去吃了自己这几年?觉得很好?吃的餐厅,南城天气很好?,路边散着步,秦既南跟她说自己小时候在这里住过?。 “嗯?”叶蓁侧眸。 “就在前面。”秦既南牵着她的手,“我奶奶是南城人,我偶尔会陪她过?来住。” 叶蓁嘴唇动了动,提到秦既南奶奶,总觉得是遗憾。 毕竟此生再也不得见。 她情绪陡然?低落,秦既南低头单手把人抱过?来:“想什么呢?” 叶蓁回神,慢慢摇头。 一直到晚上回家,进了门,她才踮脚勾上男人的脖子,轻声问:“那时候,你难过?吗?” 第112节 “什么时候?” “你奶奶去世的时候。” 秦既南扶着她的腰,没?想到她还?在惦记这件事,垂眼抵着她的额笑?了下:“心疼我吗?” 叶蓁不说话。 他手指圈住她光洁的手腕,微微摩挲,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我送你的镯子呢?” “嗯?”叶蓁抬眸。 那个镯子,被她收了起来,而?今重新?找出来,还?是那样莹润的漂亮,质地通透。 叶蓁从抽屉中取出来,转身,秦既南握着她的手腕,慢慢帮她戴上去。 玉镯光华内敛,更显得手腕肌肤吹弹可破。 她抬头,看到秦既南凝视着镯子,眸光沉静。 “蓁蓁。”他轻声说,“这个玉镯是我奶奶送给你的。” 叶蓁愣住。 秦既南抵着她手腕上那块骨头细细摩挲。 她张了张嘴,脑海霎时有些?空白,心下一片震惊。 秦既南碰了碰她的脸:“其实当年?就想给你的,想跟你求婚,只是没?来得及,也没?来得及让我奶奶见上你一面。” 叶蓁睫毛微颤,指尖在男人手里变得冰凉,被握着,他俯身,抱着她,闭上眼。 “秦既南……”叶蓁嗓音艰涩。 “嗯。”他说,“蓁蓁,你戴上它,我就没?有遗憾了。” 怎么会没?有呢,他们之间,明明还?有好?多好?多遗憾。 “对不起。”叶蓁紧闭睫毛,伸手回抱男人。 她想到那枚求婚戒指,她错过?的,何止是一枚戒指。 “你没?有对不起我。”秦既南偏眸,声音有点哑,“蓁蓁,不要说对不起。” 是他对不起她,秦家毁了她的人生,她原本该一生幸福无忧。 那些?年?,罪恶感在他心里密密麻麻。 他不知道自己要怎样面对她。 后来再见,再多的情绪都在顷刻间被抛之脑后,思念一旦开?闸,他做不到不去找她。 叶蓁眼尾泛红,心里泛起一串又一串酸胀的气泡。 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后悔起当年?的选择。 “秦既南。”叶蓁声音有点颤。 “我在。”秦既南低头。 她与他十指相扣,睁开?眼,仰头,看着他的眼睛说:“你还?记得当年?分手后,你问我的问题吗?” 他问她恨他吗,她说不恨,他又问她爱他吗,她留给他的只有沉默。 “我现在回答你。”叶蓁轻声,一字一句,“爱你是我做过?最容易的事。” 第72章 周三, 叶蓁去北城跟工厂的打板进度,工作结束后的当晚,她回了?家?, 和妈妈一起吃饭。 孟书远也在, 他厨艺好?,亲自下厨, 端出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 “尝尝舅舅烧的排骨。”孟书远笑着给她夹一块, “你和你表姐上次回江远,外公外公身体怎么样?” “外公外婆身体都挺好的。”叶蓁喝了一口鲫鱼汤,汤底鲜美?得不得了?,她抬手扎自己的头发, “外婆还给表姐介绍了个博士。” “你表姐愿意相亲?” “她不愿意,外婆逼她见了?, 不过表姐好?像也不讨厌宋博士。” 孟书远打小溺爱女儿?, 也导致孟颜压根不听他的话,现在有人替他操心,他瞬间来了?精神:“姓宋?人怎么样?” 叶蓁回忆了?下:“好?像叫宋承逸,外公从前部下的儿?子。今年刚博士毕业回国?, 人好?像是挺有礼貌的。” 孟书远高兴得筷子都放下了?, 要去被孟颜打电话, 被叶蓁拦下:“舅舅, 表姐还没明说她喜不喜欢人家?呢,你别激动。” 孟书华在旁边盛了?碗汤, 平平静静地说:“改天让你表姐带回来见见。” “不成,急不来。”孟书远理智下来, “让颜颜自己先相处相处。” “对。”叶蓁顺利安抚下舅舅,“回头我帮您问问表姐。” 孟书远点?点?头, 随即又问了?她一句:“蓁蓁,你最近工作忙吗?” “还好?,怎么了?舅舅。” “不忙的话——” “大哥!”孟书华陡然出声,制止了?孟书远接下来的话。 “怎么了??”叶蓁疑惑。 “没什么事。”孟书远欲言又止,又摆了?摆手笑道,“就是你和你表姐都在南城工作,我和你妈都挺惦记的,有空周末多回来看看你妈。” “别听你舅舅的。”孟书华平声说,“你把工作做好?就行。” 一顿饭结束,叶蓁主动承担起刷碗的任务,清理完剩菜,她打开水龙头,刚戴上手套,却发现洗洁精瓶子空了?。 于是只能摘下手套,想去问问孟书华家?里有没有新的洗洁精。 孟书华卧室的门半掩着,叶蓁刚走过去,就听到?里面压低的孟书远的声音:“蓁蓁工作又不忙,你干嘛不让她陪你做手术?” “一个?小手术而已,用不着她陪。”孟书华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大哥,你不要多嘴。” “我多嘴?书华,蓁蓁是你亲女儿?,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她当年都和秦家?那个?男生?分开了?,你还不满意吗,还要跟她母女隔阂到?什么时候?” “大哥!”孟书华冷声,“不要再提这件事。” 孟书远背着手在屋里走了?几圈:“你从小性格就固执,蓁蓁跟你性子一样固执。为?了?一件小事,你跟她闹僵几年了?,难为?她心里惦记你,主动低头。” 孟书华慢慢地从椅子上起身,不语。 孟书远看着她这样子,又忍不住叹气:“书华,都过去多少年了?,你还不能放下吗?你也不想想,叶行他但凡心里挂念你们母女一点?,当年蓁蓁才三岁,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去自杀。” “大哥,你别说了?。”孟书华闭上眼。 “随你随你。”孟书远一摆手,他拿自己这个?妹妹一点?办法?都没有,“左右你不告诉蓁蓁,手术的时候就我去签字陪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他说着抬脚离开,拉开门的同时,脚步一停。 “蓁蓁。” “舅舅。”叶蓁平静地站在门外,笑了?下,“我想问我妈家?里还有没有新的洗洁精。” 孟书远有点?慌:“洗洁精,书华,洗洁精在哪?” 孟书华走出来:“家?里没有了?,去楼下买。” “好?。”叶蓁点?点?头, 她穿上外套下楼,买完洗洁精上来把碗刷干净,一切都非常自然,像没有听到?刚才那段谈话一样。 直到?孟书远要送她去机场时,叶蓁才出声:“舅舅,我请了?假,不回去了?。” “蓁蓁?” “我留下来,陪我妈做手术。” “叶蓁。”孟书华皱眉。 孟书远则是轻叹:“你听到?了?。” 叶蓁打开门,要送舅舅下楼:“您回去路上小心,明天我陪我妈去医院就好?。” 孟书远拍拍她的手:“舅舅也去,别跟你妈赌气,她就这脾气。” “我知道。”叶蓁温声。 送完孟书远回来,孟书华卧室的门已经被关上。 妈妈显然不打算再跟她说话。 叶蓁走过去,伸手敲了?敲门,轻声说:“妈,你早点?休息,我明天陪你去做检查。” 里面的人并?没有应她。 刚才下楼时,叶蓁问了?舅舅,孟书华是上个?月体检查出的子宫内膜息肉,医生?建议她找个?时间切除,一个?月以来一直忙碌,正准备这几天休息去把手术做了?。 虽然只是一个?小的宫腔镜手术,但因为?要全麻,所以需要亲属陪同,住院三天。 孟书华提都没跟她提过。 晚上,躺在床上,叶蓁提前挂了?一个?预约号。 一夜平静,第二天她早早起床,准备了?早饭去敲孟书华的门。 孟书华还是眼风都没给她一个?,径直去浴室洗漱,她弯腰吐出一口水,牙刷放在杯子里搅:“你回去上班吧,我不用你陪。” 叶蓁抱臂靠在浴室门边。 她一言不发,看着孟书华洗脸擦脸,挽起的头发中藏了?几缕银丝,眼角也冒出皱纹。 其实这几年,叶蓁对孟书华的情感很复杂,诚然她不是个?合格的母亲,但血缘之亲,但到?底养育了?她这么多年。 书上总爱说父母爱子女是天性,可子女对父母的孺慕之情也不见得少半分。 叶蓁垂眼:“妈,你要是不想看见我,陪你做完手术我就可以走。但舅舅年纪大了?,他没办法?照顾你,让我陪你去吧。” 孟书华挂毛巾的动作顿了?下。 她回眸瞥了?眼女儿?。 叶蓁也抬头,接着说:“妈,别让我回去也不安心。” 第113节 孟书华慢慢关上水龙头,盯着冷清的镜面,镜子中反射出她和叶蓁的面庞,一年轻一沧桑,十?足的相似,旁人一眼就能看得出她们是亲母女。 她沉默了?会儿?,最后说:“随你。” 北城的医院一向拥挤。 工作日,处处都是人,从门诊出来,叶蓁让孟书华先坐着休息,拿着医生?开的住院证去缴费找护士登记。 住院床位很紧张,最后分到?的床位在卫生?间旁边的病房,人来人往,冗杂吵闹。 手术是第二天做,当天下午,护士先过来抽了?几管血,而后是给孟书华做心电图等一系列术前检查,最后,打上置留针,以便输液和麻药。 做检查的时候,护士拉上帘子,叶蓁离开病房,手机上孟颜和程锦都来关心孟书华的情况,她回复她们没事。 正打着字,屏幕上冒出电话,是秦既南打来的。 叶蓁往走廊边走了?几步,接起电话。 “喂?” 那边懒懒地应了?声:“下班了?吗?” 秦既南这几天人在国?外出差,和她相差13个?小时的时差,叶蓁低头看了?一下手表,粗粗估算,他那边此刻是凌晨五点?左右。 “……你起这么早吗?”她低声。 “还好?。” 男人的声音有点?哑,在凌晨,是一种让人莫名心安的倦沉感,叶蓁听到?他走路,开门,而后是揿开水龙头的声音。 她安静地听着,直到?秦既南出声:“怎么不说话了??” “嗯?” “工作傻了?吗?”他调笑。 叶蓁张了?张嘴,刚想说话,旁边有护士推着小推车急促地路过,边走边扬声:“家?属们请让一下,让一下!” 她下意识回避。 电话里陡然安静。 片刻,秦既南问:“蓁蓁,你在医院?” 他语气显而易见地沉了?下来,叶蓁退后几步,靠着墙随后回:“对。” “哪儿?不舒服?” “什么?”路过的人太吵,叶蓁没听清他问了?什么。 “为?什么不跟我说?”秦既南口吻微冷。 “我没事。”叶蓁挪到?一个?人少的地方?,“是我妈妈要做一个?小手术。” 电话里的人静了?一瞬。 她心头莫名有些泛软,弯唇说:“秦既南,不用那么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片刻,秦既南问:“哪个?医院?” “你不用过来。” “我知道,我不过去。” 叶蓁以为?秦既南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秦既南,真的只是个?小手术,你不用过来。” “我知道,我也过不去。”电话那头的男人反过来解释给她听,“你晚上是不是要在医院陪床?” “要。” 秦既南抵额轻叹:“我帮你换个?好?点?的病房,否则你晚上怎么睡觉。” 叶蓁握着手机,微愣。 “拒绝的话就不用说了?。”秦既南说,“你不跟我说,我就去问你表姐。” “你……” 叶蓁哑口无言,心口微胀。 医院的人效率可快可慢,检查做完,晚饭时分,就有护士请她们换病房。 四人间狭窄而吵闹,孟书华闭目养神时眉头一直皱着,来到?顶层单人病房,霎时安静了?许多。 “蓁蓁。”她环视一圈,凝目看向女儿?。 医疗资源稀缺,有些事绝非钱就能办到?。 叶蓁把衣物和洗漱用品摆好?,闻言顿了?下,撒谎:“阿锦帮的忙。” 孟书华平静地看她。 叶蓁这几年修炼出的镇定尽数用在此刻。 片刻,孟书华淡淡移开了?目光:“麻烦人家?了?。” “改天我会请她吃饭的。”叶蓁松了?一口气。 顶层病房安静宽敞,小客厅与阳台厨房配备齐全,卧室内,一张病床与一张陪护床。 晚上,母女二人同处一室。 自有记忆起,叶蓁就是自己睡觉,也从未有过过分依赖妈妈的时刻,仅有不多的温情,大多是她发烧,孟书华晚上会过来量量她的体温,叫她起来喝水。 现在,轮到?她在医院里陪妈妈。 时间过得真快。 二人谁都没有说话,月光透过窗帘静静流淌,叶蓁偏头,看见孟书华的眼睛闭着。 她凝视了?一会儿?,慢慢转过头,自己也闭上了?眼。 手术安排在第二天下午,上午,护士过来给孟书华输了?两个?小时的生?理盐水,并?嘱咐了?叶蓁一些注意事项。 下午,孟书华带进手术室,叶蓁只能等在外面。 她在网上搜索着一些别人手术的经过和术后情况。 叶蓁有些出神。 不知道等了?多久,护士叫她进去。 手术是全麻,孟书华刚从全麻中醒过来,头脑发晕,叶蓁和护士把她搀扶回病房,她沉着眼皮要睡过去,护士把人拍醒。 “看好?你妈妈。”护士嘱咐,“全麻苏醒后两小时都不能吃饭,也不能睡觉,多跟她说说话。” “好?。”叶蓁点?点?头。 她坐在病床边,两个?人其实也没什么话能聊,好?在舅舅打来了?电话,叶蓁把手机开了?免提,让舅舅跟妈妈说话。 孟书华不是很有力气,说几句话就挂上了?电话,过了?会儿?,她轻轻皱眉,唇色发白。 “怎么了??”叶蓁按铃叫来护士。 腹部疼痛加剧,孟书华疼得人有点?儿?颤抖,护士过来,给她打了?一剂止痛针。 “是正常情况,流血也是正常的。”护士司空见惯,抬头看了?眼时间,“待会儿?可以吃点?饭。” 止痛针见效,孟书华的眉头渐渐展开。 晚饭吃的是医院的营养餐,孟书华没什么胃口,叶蓁强迫她吃了?点?儿?。 晚上医生?过来检查了?一次,流血量正常,医生?走后,孟书华许是因为?失血虚弱,早早就躺下合上了?眼皮。 叶蓁悄然离开卧室,客厅里有小沙发,她坐到?沙发上,打开手机,回工作消息。 回完消息,墙上指针指向九点?一刻。 紧绷一天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 叶蓁关上手机,支着脸发呆,大脑放空。 跑来跑去两天,精神和身体难免都有些疲惫。 加之她认床,医院病床再好?,她昨晚睡得也不好?。 窗户折射着对面楼层的光,俯瞰而下,夜色外车水马龙。 病房里静谧无声,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叶蓁靠着沙发,渐渐歪着脑袋闭上了?眼睛。 呼吸慢慢趋于平静。 十?几分钟后,病房门被轻推开。 橘色单人沙发上年轻女人以手撑脸,长睫垂落,周身气息安静。 秦既南走过去,弯腰抱她。 叶蓁睡得很轻,朦胧中睁开眼,看到?来人,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秦既南……” “嗯。”秦既南解开西装纽扣,把人抱起来。 “你是真的吗?”她下意识问。 秦既南被逗笑,低头,唇碰了?碰她额头:“我是鬼,地下冒出来找你的。” 温热真实的触感印在皮肤上,叶蓁怔了?下:“几点?了?……” “九点?半。” “看来我也没有睡很久……”她掩面打了?个?哈欠。 确认是熟悉的怀抱,叶蓁倦意沉沉,她本来就没有睡醒,低声呢喃:“那我再睡会儿?,半小时,你记得叫醒我。” “睡吧。”秦既南轻吻她的睫毛。 他抱着人轻步走出去,病房外等着一个?女护工,原本想说话,看到?他怀里的人,又识趣地闭上了?嘴。 “麻烦您。”秦既南颔首,低声,“如果?病人问起,记得说你是叶小姐请来的。” 第73章 睡意迷蒙中, 叶蓁做了个梦。 第114节 梦见和秦既南刚分手的那两年,那两年里,其实她和孟书华的?关?系很僵。 谁都不肯先低头, 她去南城工作?, 孟书华在北城,二人?互不联络, 对对方都置之不问。 唯一的一次见面, 是11月7日立冬,叶行忌日。 叶蓁独自回北城,去陵园中拜祭。深秋北城天?气寒冷,她在墓前待了一会儿, 和墓碑上的?人?说了几句话,便起身拢好围巾准备离开。 坐上出租车时?, 恰好看?到另一辆车在陵园门?口停下?, 车牌号很熟悉,是舅舅的?。 叶蓁叫出租车司机先别开车。 果然,妈妈和舅舅一起从车上下?来,拎着祭品往陵园中去。 中年女?人?身形一如既往, 挺拔瘦弱, 穿着低调, 一丝不苟。 叶蓁坐在车里, 无端胸闷,母女?二十?多年, 纵然孟书华对她不够周全?,但她在她心里, 到底是妈妈。 于是叶蓁推开车门?下?车,无声跟在二人?身后。 快到墓前时?, 她停步,远远看?着妈妈和舅舅。 他们都看?到了墓前的?鲜花与祭品。 除了她来过,不可能再是第二个人?。 舅舅显然猜到,叹气说了几句话,离得?远,叶蓁听不清,大约是一些劝妈妈的?话。 孟书华面?色平冷,盯着那些东西,良久,她弯腰,将那些东西都扫到一边。 而后,一点点重新摆上自己带来的?祭品。 彼时?叶蓁站在一颗白杨树下?,十?一月冷风中,她静静看?着这一切。 难过吗? 说没有是假的?。 但她其实不怪孟书华。 母亲该尽的?抚养义务,她都尽到了,只是再多的?爱,她没有。 仅此而已。 她一生的?感情都给了丈夫,少年夫妻,情深义重,她无法承受丧夫之痛,自然放不下?怨恨。 程锦曾在酒后谈过自己的?父母,他们这种豪门?家庭,关?系复杂,亲缘关?系淡薄,于父爱母爱,她本就不在意。 “不过一世血缘,十?几年养育之恩。”程锦看?得?很淡,“他生我时?也没问过我的?意见,他既然养大我,我当然会好好给他养老,其他的?,就随缘吧。” 程锦一向比她拿得?起放得?下?。 站在白杨树下?,看?到孟书华动作?的?那一刻,叶蓁一年多的?积郁陡然消散。 有些感情,强求不来。 罢了。 她转身,慢步离开。 后来,在舅舅的?转圜之下?,叶蓁和孟书华的?关?系渐渐得?以好转,母女?好歹不像仇人?,能好好坐在一张桌上吃饭。 放下?那些执念之后,叶蓁发现?,孟书华愿意和她笑笑,跟她说说话,她竟然已经觉得?很不错。 若余生都能这样,她们母女?,也算得?上和谐。 …… 睡梦中,叶蓁的?眉头皱起又舒展,她睡得?很不安稳,梦中场景纷乱复杂,一页页在眼前闪过,最后,她猛然睁开了眼。 胸口起伏,叶蓁张嘴,大口大口喘气。 入目是一片静谧的?昏暗,她视线还是朦胧的?,脑袋发疼,未从梦中回过神来。 想撑着床起身,却发现?自己在男人?的?怀里,她轻微的?几下?动作?,将秦既南惊醒。 “怎么了?”他下?颌抵着她发顶,声音倦哑未醒。 叶蓁思绪慢慢回笼:“几点了?” “嗯?” “我不是在医院吗?”叶蓁彻底清醒过来,“这是哪儿?” 秦既南也醒过来,他撑起身,点亮床头的?一盏台灯,淡白色光芒照亮卧室,是他常住的?那套公寓卧室,叶蓁上次来过的?。 墙上挂钟时?针指向凌晨一点。 她记得?她睡觉时?是九点,竟然睡了这么久。 叶蓁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秦既南指节揉了下?额头,再转头一看?,那姑娘已经穿鞋往门?口走。 他愣了下?,掀开被子,过去把人?打横抱了回来。 “秦既南。”叶蓁陷进男人?臂弯里,“我要回医院。” “几点了祖宗。”秦既南捏她脸,“你现?在回去,吵醒你妈妈睡觉吗?” “可她……” “放心。” 他低头亲了亲她额头,“我留了一个护工在那,从前照顾过我奶奶的?,不会有什么问题。” 叶蓁张了张嘴。 秦既南做事思虑周到,这样确实没什么问题。 她是睡糊涂了。 秦既南给她盖好被子,静谧深夜里,他下?巴贴着她额头,感受着怀里人?温热馨软的?皮肤,又添了一句:“我跟护工说过,如果你妈妈问起,就说是你请来的?。” 叶蓁怔了下?,在他怀里转身,布料窸窸窣窣。 秦既南低头,睁开眼,微哑的?嗓音混着笑:“这下?放心了吗?” 醒来时?是铺天?盖地的?心慌与茫然。 此刻才慢慢冷静下?来。 叶蓁伸手?,抱住秦既南。 她脸颊贴上去,半晌,轻声说:“谢谢你。” 把一切都做好,考虑周全?。 秦既南唇轻轻碰了下?她鼻尖:“孟教授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吧。” “没有。”叶蓁静静听着他的?心跳,手?摸上男人?睡衣前的?一颗纽扣,捻着玩。 秦既南捉住她的?手?。 “还想不想睡了。”鼻尖抵着鼻尖,他声音更哑。 叶蓁指尖刮刮他指腹,深夜,人?神经放松下?来,显得?有些惫懒,她又往秦既南怀里靠了靠,感受他身体的?温度。 “不困了。”她仰头问他,“你是临时?回来的?,还是在纽约的?工作?结束了?” “结束了。”通宵工作?加上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行程,秦既南本来挺困,现?在又不舍得?睡,想跟她说话。 手?指按上她的?腰,叶蓁瘦,腰窝处凹陷格外明显,细得?仿佛一掌可握。 “刚才怎么在外面?沙发上睡了?” 腰部?被人?隔衣摩挲,叶蓁痒得?微微蜷缩:“没想在那睡,就是想休息一会儿再去洗漱。” 她本来睡得?轻,他来,她才放任自己睡沉的?。 秦既南低头含住她唇,呼吸微乱,手?指探进衣摆之下?。 滑腻的?皮肤触感,由浅入深缠绵的?吻,夜色丝丝织乱意识。 漫长的?深吻之后,秦既南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抚平她衣服和发丝,叶蓁闭着眼,额头抵在他肩头喘气。 “还不困吗?”他故意撩拨她耳垂,低声,“睡不睡。” 叶蓁张嘴在他颈侧咬了一口。 “困了。”她闷声,背过身去。 本就是半梦半醒,再入睡很容易。 后半夜沉沉无梦,清晨,叶蓁被闹钟叫醒。 天?蒙蒙亮,她想赶在医生查房之前回去,从医生问问孟书华的?情况。 秦既南开车送她,车停在住院部?楼下?,他不送她上去。 叶蓁知道是为什么。 四月天?,清晨风微凉,浅灰色天?空中飘着几朵云,她上前抱住男人?,低声:“对不起。” “又说对不起。”秦既南摸着她的?头发,低头笑了下?,“蓁蓁,你知道我不想听这个。” 叶蓁仰头。 四目相对,她轻声说:“这次我不会跟你分?手?了。” 秦既南动作?一停。 怀里的?人?踮脚,吻了他一下?。 霎那间?,心跳和风声好像在顷刻间?静止。 “我爱你。”她盯着他的?眼睛说。 秦既南下?意识想握住她的?腰,叶蓁却像一缕风,说完这句话,很快退后几步,转身走进医院。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许久,才望向她离开的?方向,人?影早就消失在他眼前。 - 到电梯里,叶蓁的?心跳还是很快。 她摸了摸耳朵,很热,她鲜少说这样的?话,总觉得?有些不自然。 第115节 稳定心神,电梯在顶层停下?,她推开病房门?,孟书华已经醒了,在吃早饭。 看?到她进来,孟书华淡淡地抬了下?眼。 “叶小姐。”护工从浴室出来,笑道,“您回来了,孟教授刚才还问起您。” “妈。”叶蓁走过去,“昨晚临时?有点事,你昨晚感受怎么样?” 孟书华一言不发地喝了几口粥,抽出纸巾擦手?,“吃早饭了吗?” 叶蓁一愣。 孟书华抬眸。 叶蓁心里漫过一阵酸意,轻声说:“吃过了,医生来看?过您了吗?” “看?过了。”护工在一旁搭话,“孟教授术后情况很好,医生说没什么问题的?话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叶蓁一颗心落回肚子里。 她既然回来,就让护工离开,剩下?一天?,都由她陪着孟书华, 母女?俩从未有过如此长的?共处一室的?时?间?。 俩人?都不是话多的?人?,大多数时?间?,孟书华戴着眼镜在手?机上处理学生的?论文和试卷,叶蓁则在一边处理自己的?工作?。 偶尔几句搭话,是吃饭和洗漱。 次日上午,叶蓁给孟书华办了出院。 舅舅来接她们,只住了三天?,东西不多,车开到小区单元楼下?,孟书华坚持要自己把行李拎上去。 “大哥。”孟书华平静地说,“你先回去吧,我有私事要跟蓁蓁说。” 叶蓁心头浮起不好的?预感。 她跟着孟书华上楼,一路上,气氛沉寂,进门?之后,孟书华取了个杯子去倒水,站在饮水机前,背对着她:“叶蓁。” 叶蓁脚步停在原地。 饮水机中慢慢流出温水。 孟书华说话也很慢:“你实话告诉我,谁给我安排的?病房和护工,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一字一句,凝滞在空气中,客厅里的?温度渐渐变低。 叶蓁张了张嘴:“妈……” 水流声停止,孟书华转过身来,盯着她:“秦先生,护士跟我说,这病房是秦先生安排的?,是哪位秦先生?” 叶蓁浑身发凉。 她的?反应足以说明一切,孟书华闭上眼,声音发冷:“叶蓁,你真叫我失望。” 说着,孟书华放下?杯子,扭头走进书房,关?上了门?。 叶蓁独自一人?站在客厅里,紧闭睫毛,半晌,重重吐出一口气。 玻璃杯里的?温水变冷,她端起来,垂眼喝完,而后,走到书房前,轻敲三下?,推开了门?。 正午的?阳光从窗边落下?,孟书华坐在阳光照不到的?桌边。 书柜上摆着叶行的?照片。 叶蓁扶着墙,过了一会儿,出声:“妈,我没想瞒你,原本就想找个机会跟你说的?。” 孟书华神情沉沉。 “我知道您恨秦家,连带着不想见到一切姓秦的?人?。”她轻轻地说,“可是秦既南无罪。” “啪——” 桌上茶杯被猛地砸到地上,应声四分?五裂,孟书华嘴唇颤抖:“叶蓁!” 叶蓁静了一瞬,低下?头去,边捡地上的?碎瓷片边说:“妈,我不奢求您的?原谅,也不奢求您的?祝福,我只是喜欢一个人?,想跟他在一起。” 孟书华手?指在颤抖,她看?向叶蓁,看?向自己的?女?儿,她和叶行的?女?儿,一字一句挤出声:“你就这么喜欢他,即使不认我这个妈,也要跟他在一起?” 叶蓁起身,用?纸巾包裹碎瓷片,放在桌上。 她站在桌边阴影里,轻轻地开口:“妈,无论您认不认我,这一世,我都是您的?女?儿了。”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女?儿,惹您生气,没能让您顺心。” “如果有下?辈子,但愿我们不再做母女?,这样,或许您能少生些气。” “妈,抱歉。” 第74章 中午时分, 秦既南被一个电话从集团总部叫回老宅。 日前,秦廷远去了一趟国外处理事情,秦廷盛出事?的时候, 他被绊住脚步无法?回国, 直至早已尘埃落定的今天,才?腾出手回国问罪。 进门时, 林叔接过秦既南的车钥匙, 叹口气提前提醒了一句:“董事长在二楼书房,心情怕是不好。” 秦既南颔首,抬脚上楼,他早有心理准备, 推开书房门时,一摞文?件迎面劈头盖脸砸到他身上。 纸张雪花般哗啦啦地飞下。 秦玉琅一直垂首站在门内, 见?此?情形, 不由担心地看了一眼秦既南。 这一幕落在秦廷远眼里,更令他勃然?大怒:“你们两个兄妹情深是吗?我秦家真是养了一对?好儿女!” 秦玉琅低头。 秦既南伸手把她往身后?拦了拦,弯腰捡起地上的文?件。 书房内气压低得几乎要压死人,掉针可闻, 一时之间, 只剩秦既南慢条斯理整理那些纸张的声?音。 他把纸张在桌上摞了下, 而?后?, 放回秦廷远书桌上原本的位置,平声?说:“爸, 您注意身体。” 秦廷远面色阴沉地盯着他:“你干的好事?!” 秦既南执壶给他倒了杯茶。 秦廷远伸手将上好的青瓷茶盏尽数扫落,茶水飞溅, 他冷声?:“那是你亲二叔,你真是好样的, 为了一个女人,不惜闹得家宅不宁。” “大伯!”秦玉琅陡然?跪下,“您不要怪哥哥,是我求哥帮我的。” 秦廷远冷冷的目光扫过去。 秦廷盛入狱,受益者尽数在这间屋子?里了。 秦玉琅垂首,硬挤出两滴眼泪:“是我在国外时就求哥帮我,是我——” “玉琅。”秦既南淡淡掸了下袖口沾上的茶水,“你出去。” “哥!” 到?底是秦家这一辈唯一的女孩,泫然?欲泣的模样,秦廷远皱眉,想起自己?二弟确实对?这丫头多有亏欠,于是斥责:“跪什么跪,起来,姑娘家家也不怕跪坏膝盖。” 听到?这句话,秦玉琅顿了顿,顺势起身。 她擦了擦眼角的眼泪,轻声?:“大伯,哥哥真的是为了帮我,您别?——” 秦廷远冷笑一声?。 秦玉琅欲言又止,对?于事?情原委,她其实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她和她哥目标一致,具体的原因,她聪明地没有过问过。 而?今她目标达成,预料中大伯的怒火也如约而?至。 方?才?零星几句交谈中透露出的信息让秦玉琅心惊。 她一时不知再说什么,低着头,听到?秦既南淡淡道:“出去吧阿琅。” “哥……” 秦既南转身看了她一眼。 秦玉琅顿了下,擦擦眼泪,只好转身离开。 走时,关上了门。 书房内一片狼藉,也没有佣人敢上来收拾,秦廷远拂袖坐下:“你倒是肯一人做事?一人当。” “本就和玉琅无关。” 秦廷远盯着自己?的儿子?:“我在国外遇到?的那些麻烦事?,是不是你安排的。” 秦既南在下首椅子?中坐下,顿了顿。 秦廷远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他一生无数商场波谲云诡中走过,什么手段没见?过,没想到?最后?,被自己?儿子?摆了一道。 若不是他被绊在国外,是无论如何?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他秦家的人,怎么能进监狱。 而?今尘埃落定,再要把人捞出来,就有些麻烦。 秦廷远揉揉额头,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疲惫道:“阿既,你一定要做这么绝吗?” 秦既南茶杯搁在手边微停。 “爸,”他说,“是您和二叔做得绝。” 秦廷远睁开眼。 “不是您包庇吗?”秦既南垂眼淡淡道。 秦廷远目光抖沉:“你知道什么,当年你爷爷病重,受不得一点刺激,如果秦家出了事?,他还撑得住吗?” 秦既南手指摩挲着茶杯,觉得有些好笑:“爷爷一生清正,如果知道了这样的事?,恐怕是把二叔亲手送进去的那个。” “你——”秦廷远气得拍桌。 “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不怒反笑,“你铁了心要跟那个女人在一起是吗?” “她有名字。” “不用你告诉我。”秦廷远眯起眼,“她的事?情我一清二楚。” 秦既南顿了下。 他收手抬眸,迎上秦廷远的目光,一字一句平静道:“您要是动她一根头发丝。” 第116节 “我保证让秦鸣不好过。” - 秦玉琅在楼下走来走去,等了好久,才?等到?秦既南从书房出来。 男人臂间搭着西服,一贯漫不经心的神情,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哥。”她定住,喊了一声?。 秦既南回神,看过去,“嗯”了一声?。 见?他没什么大问题,秦玉琅一颗心落回肚子?里:“林叔说午饭好了,你留下来吃午饭吗?” “不了。”秦既南低头看一眼手机又关上,“你们吃。” 他刚才?让文?岚去医院看了下,回来的消息是孟教授上午已经办了出院,现在应该已经回到?家了。 医生说,情况恢复得很好。 不知为何?,他心头却忽然?闪过突如其来的不安感。 想见?到?叶蓁。 现在,立刻。 正午时分的天光泛着白。 北城四月,天高云阔,路边柳叶都透着风的形状,秦既南把车开到?孟家小区门口,正准备给叶蓁打电话的时候,视线一抬,忽然?定格在楼下便?利店的玻璃窗后?。 靠窗的原木色长桌边坐了个年轻女子?,针织衫牛仔裤,垂着眼,在吃一份冰激凌。 她下颌和手腕处的皮肤雪白,拆开盒盖,握着小勺子?,定定垂首盯了好久。 好像有一颗透明色的眼泪落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有动作,用小勺子?戳着盒子?里的冰激凌。 一瞬间,似乎与当年暴雨便?利店中的少女重合。 隔着一条马路,两扇玻璃,秦既南也像当年一样远远看着她。 他终于明白自己?缘何?心慌。 秦既南降下车窗,少了一重阻碍,他拨电话过去,视线里,叶蓁看到?来电人,先是怔了下,而?后?用衣袖擦掉眼泪,又过了一会儿,才?接起电话。 “喂。”耳边的女声?轻柔,她收拾好了情绪,听不出来任何?低落感。 “叶蓁。” “嗯?” “抬头。” 叶蓁愣了下,茫然?抬头,玻璃之隔的马路对?面,年轻男人握着手机,推开车门。 他和以前一样,身形优越,眉眼好看,永远在她最难过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 马路上有车呼啸而?过。 叶蓁眨眼的功夫,秦既南已经穿过马路,电话挂掉,滑落进口袋,她像突然?反应过来一样,起身快步走出去。 推开的门带起衣角一阵风。 初次见?面,他在车窗后?,她在玻璃墙后?,两道屏障,中间隔着的是瓢泼大雨。 而?今她终于在天光大亮下落入他的怀抱。 叶蓁仰头,本来三分的难过在见?到?秦既南的那一刻放大成十分,她眼泪汹涌地掉下来,所有强撑着的委屈和伤心彻底崩盘,秦既南伸手给她擦眼泪,她哭得更凶。 秦既南紧紧把人抱在怀里。 滚烫的眼泪浸湿他的衣服和心脏,补全一块空荡荡的缺角,他低头吻她潮湿润的眼角:“谁欺负我们蓁蓁了,怎么委屈成这样?” 叶蓁摇头,抱着秦既南的腰,仰起一张满是泪痕的脸:“你怎么过来了?” “护士说你们办出院了。” “那你……” “幸好我来了。”秦既南轻拭她泛红的眼角,“不然?你又要自己?偷偷难过。” 和以前一样。 无论过去多少年,她不开心时又变回当年便?利店中的少女。 他第一次见?,就想给她擦眼泪的少女。 那时还不知道,他会心疼她一辈子?。 叶蓁睫毛上挂满了泪水,秦既南手指贴着她眼尾,轻轻碰着。 他抱她抱得很紧,低头亲她的泪水,体温融化交换。 秦既南好像特?别?见?不得她的眼泪。 叶蓁睁开湿漉漉的睫毛,盯着眼前人的眉眼,她忽然?想到?从前看过的一个电影,里面主角说明天发生什么无所谓,我们拥有今天就好了。 和秦既南在一起时,她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他们一起看过的书,书上说,未来像盛夏的暴雨。 她和秦既南都没躲过那场暴雨。 湿淋淋地在人生里走过,回过头还是情深难舍。 叶蓁又红了眼。 秦既南把她搂得更紧,额头相抵,他丝毫不舍得放手。 “秦既南。” “嗯。” 她声?音有些哽咽:“我们不要再分开了好不好?” 秦既南垂眼笑,亲她的眼皮,低声?:“蓁蓁,这可是你说的。” 他太想和她有未来了。 走过重重阻碍, 他们终于在未来相拥。 《长情》 正文?完。 ——甲辰年春·周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