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 幼崽降临暗堕本丸》 第1章 [bg同人] 《(综漫同人)幼崽降临暗堕本丸!》作者:松净子【完结+番外】 文案 ——花子推开了本丸的大门。 她本以为找到了歇脚地,没想到才踏进去, 就望见了锋利的刀光、少年冰冷的表情。 花子(哽咽):对不起我这就走…… 清光(僵硬):…… #虽然暗堕,但并不想欺负幼崽啊!# 而且,还是个摇摇晃晃、虚弱到仿佛随时会昏厥的可怜流浪幼崽…… 混得比暗堕本丸还惨的样子。 少年纠结半晌,硬邦邦收刀。 “算了,你进来吧。” = 暗堕版刀男众:“只许留一晚。” 花子:……呜呜呜碰见大善人了! →于是化身田螺姑娘,勤勤恳恳打扫卫生。 刀男众(表面):沉默、一言不发。 刀男众(内心抓狂):躺下啊你还是病患!!! 有没有人管管这孩子了!?啃树叶不要那么熟练……! ——啊啊啊啊! #善良的本性快抑制不住了啊# #好惨一幼崽,好惨一本丸# “……既然这样。” “我们勉强一起生活吧。” 治愈养崽文,cp是狗卷 内容标签: 综漫 刀剑乱舞 lt;a href=https:///tags_nan/zhouhuitongren.html target=_blankgt;咒回 lt;a href=https:///tags_nan/ke-nan-tong-ren.html target=_blankgt;柯南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花子 ┃ 配角:动漫角色们 一句话简介:治愈向 立意:好人有好报 第1章 第1章 “花子,你在这里等我。” 偏远的山区,人烟稀少。鸟雀的鸣叫此起彼伏。阳光从层层叠叠的枝叶间落下来,描摹着两人的轮廓。 花子乖乖点头:“好。” 她背着一个破旧的竹篓。 竹篓里装着土豆、水,和几件衣服。按大人的说法,这些是为了今日的野餐准备的……但花子其实隐约猜到了真相。 她仰起头。 乌黑的长发搭着背脊,刘海下的眼睛像是珍珠,圆圆的,十分清透。她注视着憔悴的大人,白净的脸蛋上露出一抹灿烂的弧度。 “不要担心。” “花子可以照顾自己的。” “……” 大人的表情变幻了几次。 “花子……” 伸出来的,属于年长者的手,满是茧子,刻着过往的饱经风霜的岁月。 被很温柔地抚摸了长发。 父母被「鬼」吃掉后,花子一直辗转于亲戚们的家里。她过于年幼,没法下地干活,就算再怎么温顺,也是平白多了一张嘴。 恰逢今年干旱,收成不好。 亲戚们因为她争吵了许多次。她习惯了被当作累赘,推来推去——前几天,亲戚们突然不吵了。各家都出了一些物资,拼拼凑凑,给她凑了这一竹篓的东西。 花子明白的。 大家都很辛苦了。 她没想到会被摸头,还是这么轻的力度。跟父亲母亲回来了一样,仿佛世界上依旧有人爱着她。 她的眼眶蓦地一红。 花子垂着脑袋,盯着鞋尖,鼓着腮帮子憋眼泪,咽下了所有的声音。 不能哭出来、不能再添麻烦了。 她专注地忍耐着。 原本与她重叠的影子,愈来愈远、愈来愈小,渐渐消失在她的模糊的视野内。最后连窸窸窣窣的动静也听不到了,只剩下短促的、清亮的鸟鸣。 啪嗒。 泪水终于滚出眼眶。 啪嗒啪嗒。 如雨一般,簌簌滑下。 “没关系。” 她低声安慰:“花子可以照顾自己了。” “是被丢掉的人类小孩诶”“没办法,每次闹饥荒,都会有人被丢掉”……两个小妖怪扒着草丛,光明正大地窃窃私语。 “好可怜!” 花子抽噎着,瞅了它们一下。 这是她被亲戚们嫌弃的缘由之一。她从小就可以看见各种各样的妖怪、咒灵,被视作「不详的、诡异的,令人心里发毛的孩子」。 不过,已经不需要再努力掩饰了。 “——咦!” “人类的孩子似乎……” 煤球状的,长着软刺的小妖怪试探性地迈出草丛,向着花子走了两步。 花子紧张地抿嘴:“你好。” 两个小妖怪瞳孔地震,反射性地钻回草丛,手牵手地溜掉了,一副「人类幼崽恐怖如斯」的态度。 “……没关系。” 花子本来就是被讨厌的孩子。 她在山上住了下来。 花子利用树枝、布料,搭建了一个简易的帐篷。虽然充斥着「危房」的味道,但秋末的天空晴朗无云,凉爽且包容,不会冲垮她的小屋。 花子希望在冬季来临前找到新的栖息地。 不然连绵的雪、寒凉的风,都有几率把她拽入死亡的深渊,扼杀她的未来。 她扒拉着土豆,认真思考。 自己修的话…… 作为穷人家的孩子,她见过大人们做家具、砌房子、搬沙石,全是力气活,工具更是种类繁多,让她眼花缭乱,晕晕乎乎。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花子,五岁了! 是个人间清醒的幼崽! 她果断地放弃了自己修。 她感知得到,那天的两个小妖怪,在偷偷摸摸地观察她,偶尔还会憋不住,继续悄悄bb——她的听力是比普通人强的。 第2章 “一天只吃半个土豆的人类孩子”“她会饿死吗”“哇,好简陋的房子”“人类的孩子笨笨”…… 花子:哪里笨了! 花子不敢置信地睁了睁圆溜溜的眸子。连大人们修房子,都要许多人互相帮助、齐心协力。花子明明特别厉害了!独自生活一周了! 花子默默埋下土豆。 她没去反驳小妖怪们。 这一周,是小妖怪们陪她撑过了无数个孤独胆怯的瞬间。她怕她一开口,就再次吓跑它们。 花子以为生活会这样下去。 直到小妖怪们急急忙忙地跑到她的身前,牵住她的手——很怪异的触感。毛绒绒的,骨头凸出,宛如长了毛的石头,坚硬、冰冷。 花子却十分惊喜地反握住。 “你们……” 愿意跟花子交朋友了吗? ——“快逃!” 小妖怪们打断了她的话语,无视了她的雀跃到泛红的眼睛,焦灼地说:“人类的孩子,坏蛋来了!被坏蛋抓走的人,会进入「游街」。” “非常!非常可怕!” 一个小妖怪牵着她逃窜,另一个去打探敌情,防止他们不小心撞见游街的人贩子。 花子踉踉跄跄:“游街?” “嗯!”小妖怪瞄了瞄她的脸,“被抓去游街的孩子,每天都会挨打。等被打乖了,不反抗了,就会遭到新的虐待,遍体鳞伤地死掉。” ——碰。 花子被杂乱的枝条绊倒。 腿被枝条划出一个大口子,汩汩流血。侧脸上也多了几道擦伤。她咬着牙忍下痛呼,仓惶地爬起来。 远处蓦地响起尖啸—— “完蛋了!” “他们带了除妖师!” 小妖怪收到伙伴的信号,扶起花子,快速嘱咐:“人类的孩子,我要去帮忙了。你一直往东跑,不要停。据说东方住着姑获鸟。” “姑获鸟是大妖,一般的除妖师都不敢去招惹。她喜欢喂养小孩子……还有!那边似乎藏着一座本丸,里面有一批善良的刀剑付丧神。” 花子抓着它:“但是。” “我们是为了帮你拖住游街的人,才没法隐身。所以快跑!游街的除妖师伤不到我们的。” “……” 花子不敢耽搁,迈出步子。 ——东方,东方…… 花子害怕辜负了小妖怪们。一路往东。她走得急,什么都没带。饿了就啃树叶、果子,渴了就喝带泥的水,累得不行才打个盹。 花子要找到姑获鸟、付丧神。 要安全地回去,告诉小妖怪们。 不知道跑了多久。花子变得脏兮兮的,灰头土脸、完全看不清相貌,像是返祖的泥猴。 她虚弱无力,恍惚间望到一座建筑。 同她一般灰扑扑的。 透着荒凉。 花子……就休息那么一下下。 她推开了建筑的大门。! 第2章 第2章 咯吱—— 腐朽的门发出声响。 又来了,入侵者。 叛离时政后,这座本丸就长期搁浅在空间夹缝中。偶尔,会有磁场契合的事物,被卷进来……没办法,失去了审神者提供的灵力,他们开启不了结界。 加州清光起身。 来的会是什么呢? 狐狸、马——或者,人类? 他握着刀柄,眸光骤然锋利。暗红的,血一般的色泽内,浮现出浓稠的恶意。 如果是人类,那么…… 他很快赶到大门附近。 尚未越过廊道的拐角,加州清光便感知到了一股极其清澈的,溢散着的灵力:入侵者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是被此刻的他憎恶着的物种。 他毫不犹豫地抽出刀。 斩断即可。 不必惊扰其余同伴。 “……” 加州清光陷入了沉默。 虽然意识到了体型过小,但本能的战斗经验,胜过了他的思绪。他的刀锋抵住了入侵者的脖颈,眼睛才后知后觉地收集起信息。 好脏。 脸蛋沾满了泥土。 擦伤在多日的奔波下,不仅没愈合,还泛起了红肿。腿部的大口子更严重,破损的皮肉被沙石渗透,有化脓腐烂的倾向。 长发因营养不良而干枯打结。 温度也不太正常。 浑身的debuff影响了她的神智。狼狈的女孩慢了n拍,才迷迷糊糊地转了转脑袋,盯着刀发呆。 她呆了几秒,又迷迷糊糊抬头。 是个很好看的小哥哥。但表情冷漠极了。那双红眸里全是厌恶、抗拒,以及凛冽的杀意。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花子(蓦地睁眼):…… “对对对不起、我这就走!” 她的嗓音仿佛是从瓦砾间挤出来的,哑得不行,含着崩溃且委屈的泣音。 花子反射性地想弯腰道歉。 她状态差,脑子短路,完全忘了脖颈上的刀刃。倒是把加州清光吓了一跳,匆忙收刀。 加州清光:…… 少年不禁暗自恼怒。 信赖人类、对人类抱有善意的下场,他明明领悟过了,明明得到了惨痛的教训。 他捏紧刀柄:“呵。” 加州清光:…… #攻击性加强失败# 他心烦意乱,迎上了花子的目光。 第3章 脏得跟泥猴似的,看不清相貌的孩子,唯一明亮的地方,就是这双琥珀色的眼睛。 缀着泪珠,澄澈如天空。 加州清光从这份年幼的懵懂中体会到了奇妙的包容性,跟她的灵力十分匹配。好好长大的话,说不定会成为一名温柔且坚韧的姬君。 混乱无序的憎恶忽地一滞。 “……离开这里。” 这座本丸的刀剑们。 不会再与人结缘。 加州清光关上了本丸的大门。 他是本丸内,少数的轻伤刀之一,可以维持基本活动。一般情况下,入侵者都是他自行处理……所以他怎么站到三日月殿的门口了! 加州清光猛然惊醒。 不,他不是心软了! 他想:这是合理的。他只是碰见了一个有利用价值的人类,来咨询三日月殿的意见。 加州清光松了口气。 #自觉铁石心肠,非常正当# 他敲了敲三日月宗近的房门。 门里传来声响:“请进。” 刚刚踏入房间,加州清光的心情就沉重下来,所有的踌躇都化作了恨意——三日月宗近的身上全是伤,尤其是一道自肩膀到下腹的砍伤,让他丧失了行动力。 上一任审神者,喜欢看刀剑们受伤。 “真是美丽的画面啊。” 那个男人,欣赏着他们流出的鲜血,拒绝给他们治疗,要求他们带伤出阵,甚至专门弄了一个储藏室,放刀剑们的碎片。 …… 加州清光闭了闭眸子。 他居然……还敢对人类心软。 “三日月殿。”少年调整完情绪,平静地陈述,“刚才的入侵者,是一个具有灵力的小女孩。我觉得我们需要她。” “啊哈哈哈。” 三日月宗近倚着墙壁,爽朗地笑了笑,又因过重的伤势显出几分虚弱。被誉为「名物中的名物」的年长者开玩笑般地询问:“加州殿的意思是,绑架……?” 他不太赞同。 堕为恶鬼,肆意地欺压无辜的人,宣泄仇恨……这样的做法,只会令他们坠入更深的地狱。 加州清光摇了摇头,解释道。 “不是绑架,是交换。” “那孩子,似乎没有人养育。我们收留她,喂养她。作为交换,她为本丸提供灵力。” 三日月宗近沉吟片刻:“听起来不错。” “考虑到……”青年模样的刀剑顿了顿,弯着眼睛安排,“总之,要是她同意交易,就暂且住我隔壁吧。大家还是会顾忌我这个老爷爷的。” “……嗯。” 得到了支持,本该高兴的。 但一想到自己的初衷,加州清光的内心就复杂极了,产生了背叛了同伴的负罪感。他默念几遍「交易罢了」,摆正态度,才温声告别。 “三日月殿,我去找她。” 加州清光轻轻合上房门,开始跑。 他做好了搜寻四周的准备。就算那个孩子伤痕累累、疲惫不堪,持续移动的话,也能拉开一段距离。 然而,他一踏出本丸。 就察觉到了那股纯澈的灵力。 加州清光怔了怔。 女孩坐在本丸前方的,漆红色的鸟居旁。大颗大颗的泪珠溢出眼眶,顺着灰扑扑的脸落下,硬是洗出了一道白净的痕迹。 看着更乱七八糟了。 她想要擦眼泪。 可是手指上很多泥,不敢碰脆弱的眸子。衣服也是,原色都被覆盖了。她只好无措地举着手掌,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控制不住泪水。 盐分渗入伤口。 疼痛感越发明晰。 “姑获鸟、付丧神……” “花子要努力。” “花子、花子能走更远!” ……别说走更远了。这状态,离当场去世也差不了多少,谁家这么不负责任,乱丢小孩。 加州清光吐槽完,拍了拍额头。 ——交易罢了! 他走到女孩的身侧,不去看那张花猫似的脸,干巴巴地张嘴:“喂。你要不要跟我做个交易?” “你提供灵力,我养你。” 花子的脑瓜子嗡嗡的。交易、灵力,全都不明白。她顶着体内的高温,面颊红得吓人。 花子甩了甩头,试图清醒一些。 “花子……努力……” “什么?” 加州清光半蹲着,正在辨认女孩的话语,就见她昏昏沉沉地往地上倒。他伸出手,拽住花子:“小心……怎么那么烫!” “花子……努力……” 加州清光:…… #都到这种地步了就别努力了啊!#! 第3章 第3章 花子并不是爱哭的孩子。 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全都超出她的处理范围了。无论是被丢弃,差点落入游街,流浪,还是幻想破灭……都过于残酷了。 本丸的大门关闭前。 长期辗转在各个亲戚的家里,比普通孩子更加敏锐的花子,发现了少年的态度软化:那种锋利的压迫感消失了,刀也收回了刀鞘。 于是她鼓起勇气,询问道。 “您见过姑获鸟和刀剑付丧神吗?我的……朋友告诉我,他们都住在东方。可是我跑了好久好久,还是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 好看的小哥哥的表情有点奇怪。 第4章 花子感到胆怯。 她的睫毛扇了扇,眸光摇曳。 花子不能退缩。 不是为了被好心的生物收养,而是想在找到帮手之后,回山上,确认小妖怪们的状态。 因为花子很没有用。 一个人回去的话,只会成为负担和累赘。就像是大人们争吵时,会失控地指着她,愤怒地斥责「她根本发挥不了任何作用,就是赔钱货。」 偶尔,她会收到安慰。 “花子,别往心里去。” “那个人就是说话比较难听。” “……” 每一次,她都是弯起琥珀色的、透澈似水的眼睛,温软地回答道:“没有关系,花子明白的。” 花子确实……是糟糕的存在。 她不再奢望有谁收养她。她只想努力完成小妖怪的叮嘱。至于怎么请求姑获鸟或者付丧神去山上,要拿什么当作感谢——她没构思好。 花子注视着少年,怯怯地追问。 “您……见过吗?” 加州清光不理解。是他表现得不够凶吗?他为什么要给人类的孩子解惑? 他低头,红眸盯着花子。 女孩一脸的希冀。明明紧张不安,却依旧一动不动地等待着答案。宛如可怜兮兮的小狗。 他沉默了一会儿。 “我就是啊。” “刀剑付丧神。” 他故意用了恶劣又嘲弄的口吻。加州清光扯了扯红围巾,看着女孩眼中的希冀蓦地破碎,化作了前途未卜的茫然无措。 啊啊,笨蛋。 他烦躁地蹙眉,冷漠催促。 “离开这里!” 之后的经历,开始模糊。 花子隐约记得。 自己的心情特别崩溃。她被刀剑付丧神讨厌了,被拒之门外——最重要的是,她似乎没有力气继续奔跑了,浑身都软绵绵的,仿佛在云端行走。 她搞砸了。 没用的花子、多余的累赘。 所以害怕地哭了起来。 泪水簌簌掉落,一圈圈的,打湿了铺满碎叶的台阶。跟小妖怪相处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重播。 身体好痛,头好热花子瞄到了一抹红色。和鸟居一样,泛着破旧的味道,混杂了浓稠庄重的乌黑。 是那个自称刀剑付丧神的小哥哥! 晕眩感阻碍了她的听觉。 “花子……努力……” 在听了在听了,花子在努力听! 但是,好困难。辨别不了。天空也暗下来了,一闪一闪的,像是夜晚的星星。 花子只需要一点点时间,就能听清了。 就一点点…… 她试图向小哥哥解释,却彻底昏厥。 完蛋了——! 醒过来的花子,仔细地复盘完,泪水瞬间蓄满瞳孔,恐惧到极致。她万分懊恼地拍了拍脸颊,纱布的触感令她愣了愣。 “……咦?” #泪水停滞术!# 花子转移了注意力。她的脸和手脚都被擦干净了,伤口得到了基本的治疗。头发不再黏糊糊。身上仍是脏的,全是尘土。 肚子咕噜咕噜叫。 花子习惯性地无视了肚子。 她打量起四周。 房梁处结了蛛网,墙壁有裂痕。橱柜内堆放着一些杂物。器具不多,最整洁的是橱柜上的医药箱,显然经常有人使用。 …… 花子的视线顿住。 “啊哈哈哈。”终于被察觉到的青年笑了笑,调侃道,“真是迟钝的姬君呢。要吃东西吗?还是想先洗澡?衣服已经准备好了。” 这是花子见过的最美丽的人。 深海般的蓝发。瞳孔内的纹路如同月亮,无比绚烂,却并不张扬,而是沉淀的、雅致的美感。 他的语气温和:“姬君?” “啊、您好!” 花子红着脸,规规矩矩坐着。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急忙补充:“想先洗澡。” 她超级耐饿的! “好的。” 三日月宗近没有询问她的名字,也没有交出自己的名字,不着痕迹地把控着距离感:“你刚退烧,还十分虚弱。有什么不舒服,就通知加州殿。” 花子唯唯诺诺:“嗯嗯。” 加州清光端着一盆水,拉开房门。看到花子精神奕奕地坐着,不由得挑眉。 三日月宗近指了指衣服。 这是用加州清光的内番服,临时改的。费了少年一番功夫,成品还不错。他默契地领悟了三日月宗近的意思:“走吧,我带你去浴室。” 花子乖乖爬起来。 越过三日月宗近时,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花子不禁困惑。她悄悄地瞥了一眼——青年的宽松的内番服下,是层层缠绕的绷带。 血渗透绷带,形成大片的。 触目惊心的红。 花子一怔,惶惶然望向他。 忽略掉过盛的容貌。花子似有若无地捕捉到了,腐朽的、迟暮的,她在村子中的老人的身上,目睹了许多次的,关于死亡的足迹。 三日月宗近含着笑:“快去吧,姬君。” …… 花子心不在焉地洗完了澡。 只是洗澡,好看的小哥哥——“加州殿?”——却摆出了极其谨慎的姿态,时刻警惕着附近的风吹草动,导致花子也变得谨慎。 麻烦的是。 第5章 由于挂念着三日月宗近的伤。 她……弄湿了包扎! 花子:qaq 她犯了错,忐忑地跟着加州清光回到三日月宗近的房间。少年倒是淡定地打开医药箱,熟练地翻出物品。 “坐过来。” 花子:qaq 她闭着一只眼,便于他重新上药。 睁着的眸子无意间瞄到少年的腕部。那里横着一道深刻的伤,缝了线之后,蜈蚣似的,在皮肤上勾画出密密麻麻的丑陋图案。 “……” 花子有些难过。 她的情绪低落下去。强烈的想要做点什么的想法,催动了体内的灵力—— 温暖的碎芒慢慢溢散。 抚过加州清光的手腕、腰部、腿……直到渗入他的本体,将他彻彻底底地吞没、包裹。 他的动作一顿。! 第4章 第4章 奇妙的滋味。 前两任审神者,从不会做这种事。他们的灵力并不多,只够维持本丸的基本运转。 而且,他们不认为付丧神是独立的个体。刀剑们受伤之后,大概率连泡修复液的资格都没有,全靠药研藤四郎的医术,以及审神者偶尔的施舍。 加州清光捏紧了棉签。 他看着一无所觉的女孩。 虽然过于瘦削了,但五官是精致的。尤其是琥珀般的眼睛,灵动又漂亮。 他的内番服是红的,跟她的肤色很搭。乌黑的长发披散着,梳理得整整齐齐。那些苦难的日子,似乎根本没在她的灵魂上留下痕迹。 流水带走了一切伤痕。 通透得不可思议。 一如她的灵力。清澈的、柔软的,小心翼翼地围绕着他,仿佛他是什么易碎品。 少年恍惚了一会儿。 历史上的加州清光,在一次战斗中折断了刀尖,被刀匠判断为「不可修复品」,遭到了抛弃。所以,化为人形后,他迫切地渴求着审神者的宠爱。 要打扮得更好看。 紧张地询问“是被爱着的吗”? …… 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不止是否定,还有刻薄的讥讽。他的憧憬被第一任审神者摔得粉碎。当第二任审神者就职,他没有立刻凑上去……反倒是救了自己一命。 加州清光太常见了。 常见到,缺乏虐杀的欲望。 最凄惨的是粟田口一派。这派的刀剑们,组成了一个温馨友爱的大家庭。每当珍贵的家人碎裂,其余刀都会非常痛苦。 眼泪和悲鸣,是最好的助兴剂。 即便第二任审神者死去,也抹除不了那份阴霾。在摸清这些伙伴的状态之前,加州清光会隐瞒花子的存在,防止出事。 他们相遇得太晚了。 以至于,在被如此温柔的灵力包裹、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感的刹那,加州清光的第一反应不是享受,而是抗拒、窒息。 他像是被烫得到处逃窜的刺猬。 ——“加州殿。” ……三日月先生。 前辈雅致的语调唤回了他的理智。加州清光垂着脑袋,眸子里是斑驳的光影。他的视线划过光秃秃的指甲,“嗯”了一声。 恢复镇定——深呼吸! 这个孩子的灵力,异常磅礴。再不收敛一下,就要扩散到整个本丸了。会刺激到脆弱的伙伴们。 加州清光屈起手指。 轻轻敲了敲花子的额头。 花子惊了。 她模仿三日月宗近:“加、加州殿?” 加州清光:…… 好怪的称呼。 不过,如他所料,花子完全不会操控灵力——他恍惚完,发现这团灵力依旧绕着他的本体转圈,没有注入或修复他——只要转移注意力,就自动溃散了。 他没解释,继续上药。 他下定了决心。他加州清光,宁愿碎刀!孤独地死在这,都不会再向任何人类祈求垂怜! 冰冷的交易罢了! 少年抿唇,贴纱布的手忘了调节力道,压在伤口上,导致花子猝不及防地痛呼出声,又马上咽回喉咙内,唯恐给他添麻烦。 加州清光:…… 他懊恼地皱眉,放轻了动作。但腿上的伤口过于严重,再怎么轻,都会疼的:他特意在花子昏厥期间,完成了清理。现在只需要重新包扎。 他全神贯注地感知着花子。 这对目前的加州清光而言算是酷刑。他怕弄疼她,不得不观察她。一旦开始观察,就无法忽略那明亮的,满含珍惜的眼睛。 加州清光的眉毛都皱得可以夹死苍蝇了。 三日月殿甚至在看戏——! 处理完伤口,他松了口气。 “我去厨房端吃的!” 三日月宗近忍俊不禁。 他的眸子,弯下来的时候,越发瑰丽。仿若夜幕里的湖,倒映着漫天的星彩。 笑到一半,改成了咳嗽。 花子:“您还好吗?” 和气质高雅的三日月宗近独处,她拘谨了许多。只是,女孩努力隐藏的情绪,瞒得过那群不在意她的亲戚,瞒不过见多识广的刀剑付丧神。 “不太好呢。” 三日月宗近注视着她,云淡风轻地开口道:“姬君的心中应该有不少困惑。有什么是我能为你解答的吗?我会知无不言噢。” 花子:……! 第6章 她宛如出洞的仓鼠,探头探脑的,却故作严肃,试图增加靠谱的感觉。花子回忆了一番,学着加州清光:“三日月殿?” 三日月宗近陷入沉思。 没上过学的5岁幼崽是不是把「殿」这个类似于「先生」的礼节性敬称当作他的名字的一部分了? ……不管了。 他眉眼含笑:“嗯。” 花子主要的困惑有两个。一个是,为什么加州清光突然肯留下她了。另一个是,为什么大家的身上都有那么危险的伤呢? 她纠结几秒:“请问,我……” ——好难描述! 花子苦恼着,不知道该怎么礼貌询问。 “我明白了。” ……诶诶?! 三日月殿好聪明! 花子崇敬地望着面色苍白,却一派从容的青年,一眨不眨地等待着三日月宗近的下文。青年拿起自己的本体,抽出了刀刃。 满是裂纹,让人胆战心惊。 “我们是刀剑付丧神。”三日月宗近不疾不徐地讲述,“这是我的本体。哈哈哈,一副要碎掉的样子呢。不管是人,还是物,都会有尽头啊。” 花子忧虑地张了张嘴,又没法反驳。 #急死懵懂的幼崽了# “不必忧虑,姬君。” 三日月宗近招了招手。花子迟钝地环视一圈,才恍然大悟地跑到他身侧——青年哭笑不得地伸出手,抚了抚她的长发。 “你可以修好我们。” 花子茫然:“……我?” 三日月宗近想了想,直接将本体放到了她的怀里。破损的刀剑上的纹路,与他的瞳孔内的“月亮”一模一样,精美极了。 “要试试吗?” 花子手足无措:“但……” 她是想帮忙,但她怕碎刀! 三日月殿都那么虚弱了! 花子慌得眼眶都红了,把气定神闲的三日月宗近吓了一跳:“诶?别怕别怕,爷爷我很坚硬的。只要将灵力注入……” 他慢条斯理地引导着花子。 在磅礴的灵力下,修复刀剑并不难。三日月宗近感受着女孩的细致和郑重,睫毛微垂,掩盖了纷杂的思绪:嗯……比预设中的更容易哄。 有种当了坏蛋的新奇感。 “唔,已经足够了。” 他收回本体,免得花子拖着尚未痊愈的身体强撑着为他治疗:“姬君的到来,是命运的馈赠。如果你愿意住下来,我们会照顾你长大。” “不过,本丸里也有一些不确定因素。” 他耐心地,一点一点地讲解。 花子才5岁。 听不太懂的地方,就尽量举例子。 幸好他为了形象生动地说明花子对这座本丸的意义,临时教导花子给他注入了一些灵力,不然他撑不住这么繁琐的问答。 花子……花子其实只理解了50%。 但她的重点是。 第一次,有人这么耐心地对待她。没有觉得她是累赘、是笨蛋,没有因她的年幼而高高在上地无视她的想法——三日月殿,特别认真地尊重着她。 花子:qaq 她坐着,表情迷糊却坚定。 “花子!会努力的!” “大家就交给花子吧!” 三日月宗近:…… #你要不要跟我讲讲你都理解了什么# 姬君那么好骗……也挺困扰的。! 第5章 第5章 厨房里有人。 还是加州清光不想碰到的比较抗拒人类的刀剑之一:曾经最为主控,却亲自斩断了第二任审神者,且精神状态不妙的压切长谷部。 加州清光嗅了嗅自己。 沐浴露的香味、上药后的苦涩药味,把锅扣到三日月宗近的身上就好了。反正他经常去照顾这位“生活十级残废,还重伤的老爷爷”。 ……灵力消散了。 他松了口气,又莫名失落。 察觉到这份失落的加州清光非常不爽,开始谴责自己:那可是诡计多端、心狠手辣的人类!刀剑在他们眼里,不过是消耗品…… 迟早都会被抛弃的。 就算幼年时期,会好好爱护他。长大之后呢?了解过更精彩的世界之后,肯定也会渐渐意识到,刀剑是工具,会循环再生,是不值得珍惜的…… 患得患失、惴惴不安。 甚至因此伤害自己—— 这样的痛苦,他不愿意再经历了。 “加州?” 压切长谷部盯着站在厨房门口的少年不断变幻的神情,忍了半晌,才不解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难道是这次被卷入本丸的东西很难处理?需要我去——” “不需要!” 压切长谷部:? #神游途中遭到拷问也太容易出事了# 加州清光从混乱的思绪内脱离,一边悄悄哀嚎长谷部突然出声还直指核心,不讲武德,一边毫不犹豫地给前辈扣锅:“这次卷进来的是一只小狐狸,我扔出去了。我是在担心三日月殿的伤……” 他故意语焉不详地省略了下文。 果然,压切长谷部自觉脑补了一系列三日月宗近伤痕累累、倍受折磨的画面,阴沉着脸咬牙。 “早就该动手的。” “直到牺牲了那么多同伴,才下定决心,是我的错。他只把我们当作玩具……即便是随意将我送给了连直臣都算不上的家伙,我的前主也比他好得多。” 第7章 压切长谷部渴望被信赖、被重用。 加州清光其实感慨过。 幸好上一位审神者,残忍傲慢到了极点,不仅不重用压切长谷部,还肆意践踏他的忠诚之心,以羞辱他、品尝他的崩溃为乐。不然,在本丸全是重伤患的情况下,一振完好的、忠诚的压切长谷部,足以扼杀他们的所有计划。 长谷部是甘愿承担肮脏的事物的。 前提是,审神者爱护他。 无形的沉闷扩散。主动挑起了阴影的加州清光出于内疚,踏入厨房,打破了死寂。 “嗯,我带一些粥……咦?” 加州清光诧异地望着桌子上的食物。恰巧是一碗玉米肉沫粥,炖得香软,十分适合饿了许久、不能大量进食的幼崽吃。 ……被发现了? 他惊了几秒,才恍然。 “山姥切还是什么都不吃吗?”加州清光叹了口气,“每次都强行灌也不是办法啊。” 两个人都默契地忽略了一个概率很大的可能性:再这样下去,山姥切国广说不定会离开本丸,自我放逐或者碎刀。 “不过,我来解决吧。” 压切长谷部:? 本丸中的刀剑们,各有各的晦涩过往。独自舔舐伤口,就耗尽力气了。根本没法互相治愈——他们本身就是彼此伤疤的一部分。 压切长谷部懵了:“怎么解决?” “……加倍硬灌!” 压切长谷部:??? 但是,确实没别的办法了。反正山姥切国广的状态,完全没有下降空间了,不如任加州清光折腾,万一真的有效呢! 他勉强点头:“好吧。” “那就辛苦你帮忙清空四周了。” “……” #你到底要对山姥切干什么啊# 负责管理整个本丸的压切长谷部挣扎了一会儿。想起山姥切国广半死不活的模样,终究是选择了配合神神秘秘的加州清光。 “可以。” “我会调整其余人的活动区域。” 解决办法当然不是加倍硬灌。 而是……让花子出马。 山姥切国广的问题比较复杂,得追溯到第一任审神者的在职期间。 那位审神者,擅长精神pua。 山姥切国广本就缺乏自信,在那位审神者的打压下,越发自闭。无论他做得多好,在战场上抢到了誉,也依旧会遭到批评。 “……仿刀啊。” 审神者厌恶地移开了目光。 不止是山姥切国广。全部的刀剑,都被第一任审神者,以各种角度,挑出了毛病:“我不喜欢爱打扮的男孩子,清光改一改吧”“短刀好脆,真麻烦,修复资源很珍贵的”…… 与之相对的,是一直强调的“感恩”论。 化作人形,是审神者的功劳;维护历史,是审神者的功绩;刀装、手入,是审神者的恩赐…… “就算为我去死,也偿还不起呢。” 语言如同一根根蛛丝,交错着结成网,束缚住了所有的刀剑。那段日子,他们说得最多的,就是「对不起,没有达到您的期待。」 他们活得战战兢兢的。 初步掌控他们后,审神者就变本加厉。锻不出稀有刀就拿水泼近侍,愤怒地指责近侍的工作,认为是近侍太废物,才锻不出满意的刀剑。 她总是「正确」的。 后来,他们接触到了万屋,接触到了别的本丸,才逐渐发觉审神者的行为不符合规矩。 他们不该被如此贬低。 刀剑们的轻微反抗,惹怒了审神者。 她把情绪发泄到了不擅长表达的刀剑上。五虎退有哥哥们安慰、鼓励,孤僻的山姥切国广,却独自承受了愈来愈汹涌的打压。 第一任审神者是自己离职的。 她将这座本丸的刀剑们评为残次品,连最基本的服从都做不到,表示特别失望。 她的离职,给予了山姥切国广重击。 “是我的错吗……?” 这份恐惧,逼迫着山姥切国广,向第二任审神者示好。然而,试探性地捅穿了他的肩膀后,第二任审神者轻轻“啧”了一声。 他惊惶抬头,被失望的表情刺伤。 “跟死人似的麻木。” “真无趣啊。” …… 此刻的山姥切国广,拒绝了治疗,拒绝进食,黯淡得像是一块碎裂的碳,周围落下的是星星点点的、源自心脏的血。 尚且正常的刀剑们都束手无策。 之所以想让花子去试试,是因为加州清光感受过那份奇妙的、极具包容性的温柔。 如果以人类的词汇描述。 那是,随着阅历的增长、时光的磨损,能越来越明晰它的罕见和闪耀的事物——「会认真聆听每个生灵的哀嚎的同理心。」 加州清光觉得。 那个孩子。 一定会。 很小心、很仔细地。 捡起山姥切国广破碎的勇气。 一点一点地修补好它。! 第6章 第6章 “……肉。” 花子瞳孔地震。 她瞅了瞅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粥,又瞅了瞅一脸冷淡的加州清光,以及姿态温雅的三日月宗近:“我真的能吃吗?会不会太奢侈了。” 这可是肉啊——! 花子:qaq 卖掉她也吃不起吧。 第8章 虽然才5岁,但花子已经两年没见过肉了。自从父母去世,在各个亲戚家辗转,她的主食就变成了廉价的土豆、不知名的野菜。 某一次。 她没克制住,接受了亲戚的孩子投喂的鸡蛋,被大人语重心长地指责了,还拽着她的手,要求她看空空的米缸,站着看了一个通宵。 于是她再也不敢“贪吃”。 花子:大米,肉…… 她的肚子叫得更响了。花子艰难地抵御住了诱惑,掩饰着落寞,不安地望向两位刀剑付丧神:“我、我啃叶子就好。” 三日月宗近:…… 加州清光:…… #这种习以为常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两把刀都沉默了。 实际上,本丸的食物也不充裕。如果有审神者提供灵力,田地、河流等自然资源的产出会非常稳定,毕竟天气是审神者调控的。 逃离时政后,诡异的气候影响了栽种。伤患多,劳力不够——种种因素下,本丸目前实施的是「按人头分配食物」的计划。 加州清光没有抢占山姥切的份额。 他端走了成品,把自己的一部分原料划给了山姥切国广。所以,花子吃的是他的口粮,穿的新衣服是用他的内番服改的。 他才不会告诉花子这些。 加州清光不需要人类的宠爱! 他倚着门框,硬邦邦地开口:“放心吃吧,本丸不缺食物,养你绰绰有余。而且,不是让你白吃的,你要拿灵力作交换。” 原来是靠劳动换取! 花子松了口气。 她试探着握住勺子,见没人反对或辱骂她,才慢吞吞地吃了一小口。花子没敢立刻咽下去,而是谨慎地瞥了下两个“大善人”。 三日月宗近笑盈盈地回视她。全程冷漠脸的加州清光则垂着脑袋,盯着地板。 ……她真的要继续吃了噢! 吃一口,瞥一下。 花子忐忑地享受着美食。直到加州清光突然不盯地板了,走到她的前方,端走了她的粥,她才有了巨石落地般的安心感。 花子满脸写着“我明白的”。 花子还没有资格吃太多。 加州清光:###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应该少食多餐,一次性吃太多会肠胃不适……少年抿唇,放弃了解释。反正他不准备跟人类打好关系。 ——冰冷的!交易!罢了! “啊哈哈哈……” 三日月宗近的笑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头,注视着青年那洞察了一切后的爽朗表情,不由得羞恼。加州清光蓦地起身:“我先把粥放回厨房。” ……等这个人类饿了再热一热。 花子猜不到加州清光的一系列心理活动。她只知道,自己吃完了东西,该付出劳动了。 ——去治疗一把刀剑。 加州清光侦查了一番,确认附近没有别的付丧神,才领着花子赶往山姥切国广的住所。本丸很大,他腿又长,走一步,堪比花子的五步。 加州清光挣扎了一会儿。 他暗沉的红眸倒映着跑得微微气喘的幼崽,俊秀的五官间全是冰冷。少年半蹲下身子,红围巾衬着苍白的肌肤:“上来。” 花子:“……加州殿。” 这种感动的口吻就免了吧。 加州清光仿佛被烫到,指尖弯了弯,眉毛也皱了起来。他一言不发地背着花子,健步如飞:这只是防止花子暴露的必要做法。 #绝不夹带任何私人情感!# 人类幼崽的身体,轻得不可思议。长发抚过他的手指,触感如同沙砾。 ……好瘦,都没多少肉。 花子很乖。 不乱动,紧紧贴着他。胳膊的摆放拘谨地考虑着他的感受,每个细节都透露着「是没人爱的孩子」。 他百感交集,眸光晦涩。 抵达目的地。 他如释重负,迫不及待地放下花子。 “到了。” “里面的人,拜托你了。” ……糟糕,表现得过于友善了。不管是语调,还是用词,都没注意。加州清光的脸上划过一丝懊恼。幸好花子年幼,没察觉到异样。 花子点头:“嗯嗯。” 花子推开了房间门。 门内的家具积了些灰尘,床铺上没有人。反倒是木制地板的角落,蜷缩着一团白布。花子瞄到了,布的下方有一只脚。 不过,最明显的。 是这块白布的中央,在血液的反复浸染之下,化作了浓烈的、愈来愈深的红褐色。鼻翼嗅到了铁锈味,源自白布下的人。 花子放出了灵力。 灵力的收放、注入,都是最基本的操作。在三日月宗近的教导下,她掌握了七七八八,剩下的细微之处,就全靠熟练度了。 ——“咚!” 白布下的人猛地撞到了墙壁上。 花子:……! 她踌躇片刻,往前踏了几步。因为她发现了新的,渗入白布中的血液。显然是这位付丧神的伤口崩裂了,她不能放着不管。 是她吓到了他。 明明退无可退了,山姥切国广却仍是不停地缩着,将白布向下扯,想要躲避陌生的来客。等花子站到他的身旁,他反而不再动弹,宛若一只僵死的蝉。 花子回忆着他的名字。 “山姥切先生。” 第9章 “……” 浑浑噩噩的付丧神一怔。意外稚嫩的嗓音,柔软的,虚弱的。令他联想到了一次远征途中碰见的,躺在雪地上的麻雀。 “可以握住花子的手吗?” ……花子。 他讶异了一瞬:居然是真名。 他封闭太久,连本丸叛逃都不清楚。只以为是时之政府派来了第三位审神者。即使不抱一丝的期待,他还是遵守了命令。 女孩扣住了他的指节。 温度顺着肌肤传递。 花子没有再进一步地逼迫山姥切国广。她隔着白布,拥抱住了“胆怯”的大人,耐心地,一次次地抚过他的头发。 “别害怕。” “花子帮你治疗。” “别害怕。” “我不会伤害你的。” …… 清澈的灵力溢散。加州清光守着门,望着相拥的一人一刀剑,不自觉地摸了摸光秃秃的指甲。他半阖下眼帘,睫毛微颤。 满怀爱意的拥抱罢了。 他一点都不想要。! 第7章 第7章 下雨了。 天空陡然之间电闪雷鸣,降下了倾盆大雨。杂草被雨珠砸弯,水渗进土里,溅起细碎的泥。自从失去了审神者,这座本丸的天气就格外诡谲。 沉郁的,笼罩着阴云。 仿佛遭到了诅咒。 加州清光坐在房檐下,望着汹涌的雨幕,百无聊赖地托着腮,不去关注房间中的一人一刀剑。 反正是与他无关的融洽。 话说,那么小的孩子,照顾人的动作却异常熟练,比他预想的好多了……到底为什么会被丢掉啊,人类在他心里的冷酷程度又刷新了。 雨声朦胧了房内的声响。 他一点都不好奇。 只是跟复读机一样,不断强调「我不会伤害你」,再不厌其烦地抚过山姥切国广的背脊,就像是在哄嚎啕大哭的婴儿,还附赠了“灵力温泉”。 细致的修复罢了。 “……” 加州清光握紧了刀柄。化作人形之后,就再也没有被主人亲自手入过,连泡修复液的机会都十分珍贵。他都习惯自行处理,等伤口慢慢痊愈了。 他听着噼里啪啦的雨声。 ……真好啊,山姥切。 ——睡着了呢。 花子弯眸。白布下的,看不清容貌的刀剑付丧神彻底倒在了她的身上,下颚抵着她的肩膀,微微起伏的呼吸掠过她的耳畔。 山姥切先生,似乎很久没休息了。 这位付丧神特别温顺。 一直安静地握着她的手。明明是大人,却懵懵懂懂的,任由她折腾,丝毫不抗拒她的灵力。 花子经常帮忙照看别的幼崽。比起情绪化的、难沟通的婴孩,山姥切国广显得非常省心。这次的劳动,简单到了愧对那碗粥的地步。 “仿品……期待……” 花子不太理解他的嘟囔。 虽然修复完了刀剑的裂痕,但花子没有收回灵力。这份清透的、舒适的感觉,萦绕着山姥切国广,直到他陷入深层的睡眠。 花子小心地缩回手。 她迟钝地发现自己的腿麻了。 花子苦恼地眨了眨眼睛,一边支撑着山姥切国广,一边寻找加州清光的身影——少年神思不属地低着头,眉宇间流露出浓厚的孤寂。 他把半张脸埋到红围巾里,衣袖在风中摇晃,隐约露出腕部的缝了线的伤口。 花子若有所思。 花子:“加州殿。” 羽毛般轻微的嗓音,却穿过了大雨之下弥漫的水汽,精准地被加州清光捕捉到。他侧身,终于肯观察房间内的景象。 花子冲他笑,灿烂且富有朝气。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即便是在昏暗的环境,依旧熠熠生辉,展现着顽强的生命力。花子小声地说:“山姥切先生睡着了噢。” ……笨蛋吗。 加州清光沉默。 他也不清楚自己在吐槽谁。或许是封闭自我、稀里糊涂地在陌生人的安抚下睡过去的山姥切国广;或许是过度压榨体能,面色苍白的花子; 或许是…… 他把山姥切挪到床上,冷冷淡淡的。 “该回去了。” 两人出了房间。加州清光轻轻关上门,暗自思索:是他的失误,导致这个人类超负荷了。本来就刚退烧,不该那么着急的。下次…… 他半蹲着,但花子没爬到他背上。 ——花子想明白了! 加州清光刚才的表情,她有过类似的。那是一个冬季,她独自跑到树林中,试图捡一些木柴。雪冻得她的皮肤生疮,单薄的衣物根本挡不住凛冽的风。 她摔在雪堆内。 无比强烈地想念父母的怀抱。 她注视着少年:“可以牵着花子吗?” 狡猾的人类孩子,我才不会跟山姥切一样……加州清光张了张嘴,视线划过花子的手掌,蓦地顿住:瘦削,且叠了茧子、疮。 女孩的脸上贴着纱布,腿部的口子,恶化到就算是作为刀剑付丧神的他,都忍不住蹙眉。 拒绝的词汇哽在咽喉处。 加州清光纠结半晌,表面冷冰冰地伸出了手,然后不自然地蜷缩起指节。 花子握住了他的小拇指。 说是「握」,更像是虚虚地勾着。这样不远不近、不轻不重的力道,令加州清光放松了不少。他没有反握,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只是悄悄放缓了步伐。 第10章 纯澈的灵力沿着指尖,探向刀柄。 ——“够了。” 加州清光立刻喊停。他不愿意表现出关切,故作抱怨地强调:“如果你累倒,会很麻烦啊。” 花子乖乖地收回了灵力。 她并没有被加州清光骗到。本来就敏锐的花子,在摸爬滚打两年后,对善恶有了奇异的直觉。况且,她清晰地记得。 将她带回本丸的、陪她去洗澡的、给她找食物的、背着她走路的……全是这个看似难靠近的人。 她努力“劳动”,不仅是为以后的探望小妖怪们做铺垫,更多的,是在表达感谢。刺猬似的竖着防御墙的付丧神,在被她牵住的刹那,就不再动胳膊了。 女孩仰起头,温软地开口。 “谢谢您照顾花子。” “花子非常高兴能跟您相遇。” …… 加州清光勉强维持着镇定,无视了她的直球,把她送回了三日月宗近的隔壁的房间。 疲倦的花子很快睡下。 加州清光心有戚戚地拉开三日月宗近的门,猛地呼了口气,紧绷的神经彻底松懈下来。他痛苦扶额,红眸却在雨幕里显出几缕飘渺的光亮。 “年幼的人类也该戒备。” 三日月宗近没有戳破他的动摇。 青年的伤势经过些许治疗,有所好转,便身残志坚地泡了一壶茶。此刻捧着茶杯,悠哉地看着笼罩了整座本丸的大雨、湿答答的廊道。 “但是个好孩子吧?” “……” 加州清光没有马上回答。 他顺着三日月宗近的目光,一同看向银河倒泻般的雨幕。吵杂又沉静,仿若心脏上的涟漪。指腹残留着花子的体温。 他们踩着雨水回到这里。 漫长的暗色中,他牵住了纤弱的芦苇。 加州清光瞥了下隔壁。 他懒散地坐着,理智上认为自己必须坚定否决,真正发声的一霎,话音莫名一转。 “我不知道。” “……大概吧。”! 第8章 第8章 开启了两点一线的生活! 因为本丸内的「不安定因素」——据说是极端讨厌人类的刀剑们——花子的活动区域不大。但能吃饱穿暖,甚至有了单独的房间,她已经非常满足了。 她陆续修复了两位付丧神的本体。 就算是风雅的三日月宗近,在经历了长期的虚弱、痛苦后,再度体验到健全的滋味,也不免恍惚。他压了压肩膀,那道几乎横跨他的躯壳的,第二任审神者亲自砍出来的伤,真的愈合了。 三日月宗近动了动手指。 久违的力量感。 明明是锋利的刀剑,却日复一日地躺在房内,一点点地腐朽下去,没法战斗、没法远征,全靠同伴的照料苟延残喘……这样的时光,终于结束了啊。 三日月宗近摸了摸花子的头发。 补充了营养,女孩的发丝顺滑了许多。圆溜溜的眸子注视着他,搭着卷翘的睫毛。 他笑起来:“帮大忙了。” 藏在他的瞳孔里的月亮随着他的笑意,展露出真切的、消融了距离感的温柔。他调侃般地说:“我本以为,会在这个牢笼中,怀着遗憾与无奈,去往地狱。” “辛苦了,姬君。” 花子遭到了颜值暴击。 她红着脸摆手,磕磕绊绊地回答:“没、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您恢复健康真的太好啦……” 加州清光:啧。 他也挺漂亮……啊啊啊! 这个人喜欢三日月关他什么事! #分寸感拉满# 加州清光原本冷酷地拒绝了治疗,表示「这点小伤无所谓,不需要特意修复」——然而,花子捧着他的手腕,软软地询问:“让我看看好吗?花子会担心得睡不着觉的。” 加州清光:…… 他负隅顽抗。一旦交付出信赖,就有了重蹈覆辙的危险。这是和煦的光,更是足以将他焚毁的烈火。他踌躇着,迎上花子的视线。 为什么…… 又是这种,清透的、纵容的表情。仿佛会接纳他的一切狼藉,抚过他的每一条疤痕,还含着满腔的亲近之意,以及他曾经无比渴求的珍重。 他怔了怔,偏过头。 “……随便你。” 顺利完成了刀剑们的修复后,花子获得了新的任务:配合加州清光,扮演这座本丸的审神者。 起因是。 性格孤僻自闭,失去了白布的遮掩,就会原地崩溃的山姥切国广,在她试探性地扯掉了沾满血液的白布时,僵硬却温顺地说了句“谨遵主命”。 花子:? 加州清光:……! “没错。”加州清光反应极快,想到了改善同伴的现状的办法,“听审神者的。” 花子:?? #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 她没有拆台。顶着「审神者」的头衔,山姥切国广如人偶一般,任由她接触、投喂。 白布下的少年意外的好看。灿金色的短发像是沙砾,碧绿的眸子黯淡空茫。他蜷缩着,不安地垂着眼帘,根本不敢和她对视。 加州清光隐约猜到了缘由。 他领着花子出房间,确认远离了山姥切国广的侦查范围,才组织语言,向一头雾水的花子解释。 考虑到花子的年龄,加州清光果断地忽略了「时之政府」「维护历史,抗击溯行军的职责」「暗堕本丸与正常本丸的区别」等一系列背景。 第11章 他选择了十分简洁的说法。 “审神者就是,唤醒我们,管理并引导我们的人。”他想了想,继续道,“山姥切……被两任审神者否定、抛弃,才会那么消沉。” 加州清光:“他将你误认为新来的审神者,是一件好事。你愿意鼓励他的话,说不定可以让他振作起来,恢复精神。” “他不敢跟你对视,大概是害怕在你的脸上看到‘失望’或者‘厌恶’吧……每一把刀,都想得到主人的爱护的。” 怪怪的,有种在自白的错觉。 加州清光谨慎地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花子正专注地消化着新的知识,没有联系到他的身上,不禁松了口气,又产生了微妙的落寞。 他总结道:“这是善意的谎言。” …… 这段交流,花子有独特的理解。 唤醒、管理、引导……她所了解的,符合这些词汇的参照物,就是父母和亲戚们了。关于父母的记忆,已经渐渐模糊。 但每次去回忆,都能通过越来越淡薄的场景,汲取到深刻的安全感,支撑着她生活。 而亲戚们…… 花子揣摩到了刀剑们的心情。 她恍然大悟。 扮演审神者,就是像母亲一样,去培育山姥切先生吧?赋予他“爱”,赋予他抵御阴霾的底气。 她勤勤恳恳地执行新任务。 督促山姥切国广吃饭,归还了洗完且晒干的白布……少年仍旧寡言,麻木的程度却一天天地减轻,碧绿的眼眸内晃荡着斑驳的碎芒。 花子(欣慰):qaq 她照例跟着加州清光,走去山姥切国广的住所。无意间瞥到路边的一株野花,脑海里闪过的一丝灵光,促使她拉了拉加州清光的衣角。 加州清光低头:“怎么了?” “我见过一种植物,在稚嫩的花苞期会朝着太阳,成熟之后就有了固定的,属于自己的方向。总觉得,非常适合现在的山姥切先生。” “……” 加州清光没吭声。 他预感到了女孩的下文。 “我会做手工噢!加州殿,我们做一个向日葵模样的玩偶送给山姥切先生怎么样?如果收到礼物,他会不会开心一点呢?” “……” 不怎么样。 不会开心。 充斥着爱意的礼物什么的…… 加州清光编造了一堆否决这个主意的借口,最终败在该死的良心与花子的盛满期盼的神情下:“……要哪些材料?事先声明,或许会找不齐。” 明知道本丸的资源比较稀缺,还答应这种没有意义的事。他到底在干嘛。 加州清光一边懊恼,一边记。 幸好,材料都特别常见。 他把花子送到山姥切国广的房间,就开始寻找材料。针线、金黄的布料、棉花……加州清光检查了一遍:全部齐了。 该去端午餐了。 他拎着小型工具包,踏入厨房。橱柜上空荡荡的——由于食物紧张,压切长谷部做完饭,都是按人头数分好的。奇怪…… 加州清光猛地意识到一个可能性。 糟糕。 长谷部难道去探望山姥切了?!! 第9章 第9章 盾牌般的冷漠骤然破碎。 加州清光不假思索地提着工具包,往山姥切国广的房间跑。急速掠过的风撩动他的黑发,划过他茫然的眉眼。 外套猎猎作响,长靴踏过房檐。压抑的天色与昨日没什么不同,荒凉的景象也跟从前一样,却怎么都看不顺眼。心脏处弥漫着,越来越汹涌的情绪—— 慌乱、无措。 撕碎了多日的掩饰。 ……那个人。 花子,会死吗? 他回忆起了上一任审神者的结局。 锋利的刀刃刺穿了他的胸膛,又毫不犹豫地拔出。血液汩汩,像是蜿蜒的溪流。习惯了“加害者”这个身份的男人,不敢置信地望着四周的付丧神。 最终,视线定格在了“凶手”的脸上。 “压切……长谷部……!” 花子会变成这样吗? 以这孩子的性格,是不会咬牙切齿地、满怀憎恨地呼唤某个人的名字吧。她只会、只会…… 加州清光跳下房檐,踩着走廊。 在那场倾盆大雨里,花子轻轻地勾着他的小拇指,亦步亦趋地在他的身后走着。脚步声一下一下地,在昏暗的雨幕内回响,传入他的耳膜。 他没有回头。 却躲不过清澈的嗓音。 “花子非常高兴能跟您相遇。” …… 他当时特别庆幸,此刻的水汽如此浓郁,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拍打声。于是他可以理所当然地,如同忽略廊道下的,被砸弯的小草一般,忽略掉女孩的话语。 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想着。 临近冬季了。 这场雨却一点都不冷啊。 …… 两种画面渐渐交错。那天的雨幕,被浓烈的血液浸染。只是想象,就令加州清光感到刺痛。 “花子。” 拜托了,等等他——! 花子一丝不苟地帮山姥切国广梳理了灿金色的短发,便坐到另一个角落,自顾自地拿细绳翻着玩。 她察觉得到,山姥切国广的顺从之下的僵硬、不安,仿佛失去了四肢的猫猫,凄凄惨惨地趴在地上,除了任由她戳弄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第12章 她只好耐心地展示自己的无害。 偶尔,少年会欲言又止地看向她,碧绿的眸子内泛起微弱的光亮,再湮灭于漫长的沉默里。 花子完全不着急。 她见过大人们的劳作。 栽培植物,是要长期坚持的事。它们需要营养、需要阳光,需要爱与呵护——尤其是病恹恹的植物。 毛毛躁躁、半途而废,都会让它们夭折。 她还跟三日月先生承诺过。 “大家就交给花子吧!” 所以她会认真地去爱迷路的大人们……虽然她笨笨的,乱叫了好几天,才得知“殿”字是敬称。 花子苦闷地盯着细绳。 ——“咚咚。” 房门被敲响。花子以为是加州清光到了,雀跃地起身,就听见了一道陌生的男声:“山姥切,我要进来了。” 花子瞳孔地震,步伐一滞。 是不认识的人! 她谨记着三日月宗近和加州清光的嘱咐,不能随意接触陌生的刀剑付丧神,便蹑手蹑脚地跑到衣柜前,拉开柜子,藏了起来。花子探出脑袋,冲山姥切国广比划。 “嘘。” “要保密噢。” 是极轻极轻的气音。 比划完,她飞速缩了回去。 少年混混沌沌的思绪勉强恢复了些许清明:门外的,是压切长谷部吧?一振十分好用、比他这种仿品优秀得多的刀。为什么要躲长谷部…… 在仿品身上浪费时间。 有什么意义呢? 他自暴自弃,却乖巧地环视了一圈。 ……破绽太多了。 一旦压切长谷部踏入房间,只要不瞎,就不会无视审神者留下的痕迹。难道是在捉迷藏吗? 想依靠他骗过长谷部……这种事。 这一任审神者,到底对仿品抱有什么期待啊。 山姥切国广抿唇,扯了扯白布,将自己漂亮的五官遮得严严实实的,才掐着节点开口——“别进来。” 压切长谷部:?! 花子:! 素昧谋面的两人齐齐震惊。 花子缩在衣柜内,眼睛弯成月牙。栽下的种子,已经悄悄盛开的喜悦感,溢满了她的心扉。 她很想去抱抱山姥切先生! 压切长谷部则陷入了沉思。 加州的方法这么有效吗?他本来是出于担忧,才决定来检查一番,防止山姥切国广的症状加重的。 青年隔着门问:“你最近还好吗?” ……“最近”。 果然,长谷部知道审神者的踪迹。说不定,最近收到的关切、重视,都是他们一起商议后的结果。 山姥切国广垂下眼帘。 光影斑驳了那抹本就脆弱的碧绿色。 他低声补充:“离我远点。” 就算伙伴的态度不佳,也比之前死气沉沉、濒临碎刀的模样好。压切长谷部从善如流地把托盘放到地上:“那我就不进去了。你的午饭在门口。” ……加州竟然真的做到了。 离开山姥切国广的住所后,压切长谷部依旧回不过神。忽然,他捕捉到危险的气息,手指反射性地握住了刀柄:“谁在……加州?!” 压切长谷部不禁诧异。 加州清光的姿态异常失控。暗红的眼眸注视着他,宛若在崩溃边缘,反而摒除了所有情绪的亡命之徒。 他迟疑着,没有松开刀柄。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 ——“呼。” 通过他的状态,确认了花子没有暴露的加州清光终于摆脱了那份剧烈的痛苦。少年强行打起精神,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吓死我了。长谷部,你差点破坏了我的治疗计划。” “不是说好了清场吗?” “……” 压切长谷部张了张嘴。 由于负责管理整个本丸,他习惯性地将自己排除到了“清场”之外。他自知理亏,不再辩解:“抱歉。” “我会注意的。” 加州清光神思不属:“我去看看山姥切。” 少年快步绕过压切长谷部,继续赶往目的地。大概是在对峙中缓解了大量的焦虑,见到花子的刹那,他镇定得不可思议。 衣柜长期无人使用,堆积了尘埃。 花子苦恼地拍着灰—— 这种狼狈,神似他们的初见。 关于未来的彷徨,全都随着这一次的惊险逝去。加州清光甚至发自内心地觉得,前段日子的挣扎非常好笑。 他半蹲着,递出了本体。 灰扑扑的流浪之人、匆匆赶来的付丧神、近距离的锐器……只是这次不再是戒备或厌恶,刀剑也并未出鞘。 “加州清光,川下之子。不好上手,但性能很不错噢。”少年弯下眼睛,语气温和,“正在募集会好好爱惜我的人。”1 或许在相遇的第一秒,就该这样做了吧。 花子:……诶?! 花子懵了懵,手忙脚乱地接住刀。 她刚抱完山姥切国广,捏着白布夸赞他的协助。现在为了接加州清光的本体,自然地松了手。 山姥切国广蜷成一团。 ……既然是仿品。 不被选择也是正常的。! 第10章 第10章 由于缺乏营养,长期处于吃不饱的状态,花子的身高是比同龄人低的——七十多厘米的真刀,彻底超出她的承受范围了!她摇摇晃晃地往后倒。 第13章 加州清光立刻伸出了手。 花子直觉性地预测到了少年的动作,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两人的肌肤同时触碰到冰冷的刀鞘。 加州清光不由得微怔。 这一系列的反应,透露出的信赖,令他心情复杂。花子仿佛无比肯定他会保护她……就像他每一次用冷漠的言语当作刺,都会被看出尖刺下的矛盾、不安。 花子回了个灿烂的弧度。 在加州清光的投喂下,她的脸颊终于多了些肉。取掉了纱布,尚未痊愈的擦伤映入付丧神的瞳孔。 “花子没有完全理解。” 灰蒙蒙的光线勾勒着她的眉眼。依旧散发着在昏沉的世界里,反而越发坚韧的朝气:“但是,加州先生——” “我很擅长爱惜别人!” 她注视着加州清光。少年先是轻轻地“嗯”了一声,才从她暗藏的忐忑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花子难道以为,“爱惜加州清光”这件事,是要竞争选拔上岗的吗? 什么嘛。 互相都在担心被拒绝。 加州清光失笑。 “忠诚”……或许是超纲的题目。 他没有强求5岁的主公100%地消化他的意思,只是拿起本体,解救了辛苦的花子,再补充道:“那么,未来请多指教。” 诶,眼睛又亮晶晶的了。 小主公比他还高兴的样子。 好乖啊。 放下纠结后,无缝戴上了厚厚的滤镜的加州清光,没忍住,肆意地揉了揉花子的头发。 花子呆了呆,蓦地低头。 加州清光僵住,悄悄关注着两人的山姥切国广震惊地向他投去谴责的表情——两位付丧神都敏锐地瞄到了女孩泛红的眼眶,以及一晃而过的水光。 山姥切国广:你干什么了? 加州清光:不知道啊,救救我…… 山姥切国广:快反思! …… 付丧神们进行了激烈地眼神交流。正当他们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如何哄孩子时,花子已经熟练地调整完了。 她小心翼翼地揪住上方的手,带着加州清光一下一下地摸了摸自己的长发,然后弯着眸子坦诚地表达。 “谢谢。” “花子很喜欢!” 跟三日月宗近的那股疏离感不同,上一次被如此亲昵地抚摸,是遭到抛弃的时候。再上一次…… 就要追溯到两年前了。 场面寂静了一霎。接着,一片片花瓣自加州清光的身上涌出——是每当刀剑付丧神过于喜悦,就会触发的特技“樱吹雪”! 加州清光狼狈地被花瓣淹没。 仗着花子不了解“樱吹雪”的机制,他矜持地咳了咳,拖长了语调:“这样的事,只要你喜欢,随时都可以。” 所以……会更加宠爱我的吧? 山姥切国广自闭了。 他将探出去的脑袋缩回白布里,不去旁观这和谐的一幕,幽幽地想:为什么要在他的面前秀?就算早就明白仿品是不会被重视的,这样贴脸秀也太过分了。 #仿品的命也是命# ……他会非常落寞的啊。 因审神者最近的悉心照料,而诞生的飘渺的希冀、期许,默默熄灭。他回归了沉寂。 “啊,是工具箱!” “我做了试试,辛苦您了!” ……甚至要在他的房间做礼物吗?!审神者似乎十分开心。反正,绝不会是送给他的。 这是审神者,不能赶走的物种。 白布的形状发生了变化。是山姥切国广捂住了耳朵,努力逃避两人的交流,防止自己被打击一次又一次。 “喊我‘清光’就好。” “不必加敬语。” ——山姥切国广表示点赞。 ……算了。不管是“山姥切”,还是“国广”,审神者都是不会叫的。疏远的“xxx先生”,才是适合他这种仿品的。 不过,好奇怪。 加州清光的语气,有些低沉? ——“清光!” 审神者……真的……改称呼了。山姥切国广丧丧地贴着墙壁,灿金色的发都黯淡下去。他面无表情地批评:加州清光到底在低沉什么啊! 明明比他这种仿品受宠多了。 开始生闷气! 加州清光同样在生闷气。 他的视野,没有被白布遮蔽。花子专注地制作花卉玩偶的姿态,让刚刚献上忠诚、迫切需要主人的关注的他痛苦极了:真好啊,满是爱意的礼物…… 好羡慕山姥切。 他抿唇,心不在焉地扯着棉絮。 至少,主人最黏的人是他,穿的是他的内番服。他是唯一的主人直接喊名字的刀……不!行!仍然没办法理智地对待这个礼物!他也好想要一份…… 但加州清光说不出口。 总是撒娇的刀,却不怎么敢向主人提要求。于是他心有灵犀般地,做出了与山姥切国广一样的选择:逃避。 加州清光:“我去门外守着。” 制作完成,就要送给山姥切国广了吧?这种融洽的画面,他才不要见证。主人对山姥切真上心……没有宣誓效忠,没有主动做任何事,就获得了珍贵的礼物。 加州清光坐在廊道上。 他的下颚搭着膝盖,患得患失的情绪在精致的眉宇间晕染开。垂着的睫毛斑驳了暗红的、漂亮的眼眸。 第14章 果然,他之前表现得太惹人厌了。 …… #端水萌新毫无危机感!# 花子沉浸式地做完了玩偶,才松了口气。她抬头,环视一圈,大惊失色:……清光和山姥切先生都化作怨念蘑菇了!发生什么了吗?! 她无措地捧着玩偶。 总、总之!一个个安慰吧! 花子忧虑地瞥了下门外的加州清光,果断地捧着玩偶,小跑到山姥切国广的附近,戳了戳万念俱灰的一滩白布:“山姥切先生,可以看看我吗?” ……命令吗? 审神者是要他帮忙挑礼物或筹备惊喜吗?即便是仿品,这种事情也显得过于残忍了。 山姥切国广恹恹地冒出半个头。 他骤不及防地迎上花子的笑容。 月牙般的眼睛内盛着极具包容性的温柔。款式类似于巫女服的红衣衬着可爱的脸蛋。 伤口反而增添了她的活泼感。 “给山姥切先生的!” 山姥切国广的目光愣愣地往下移。 女孩的指腹上残留着往日的疤痕。而她的掌心,捧着一朵太阳花:灿金色的花瓣,跟他的发色很像。塞了棉絮之后,花朵柔软又蓬松。极符合他的偏好。 “为什么……是我……” 他宛如是在为凄惨的历史寻求一个答案,磕磕绊绊地、语无伦次地强调:“我只是个仿品。我不值得审神者投注精力……” 花子安静地凝视着他。 她思考一会儿,慢慢地抱住了这位“遍体鳞伤”的付丧神,指尖安抚性地梳着他的短发。 “没关系的。” “花子跟你一样。” “都是被抛弃的孩子噢。” …… “希望您快乐起来。” “山姥切先生。”! 第11章 第11章 披着白布的少年抱着玩偶。 他一如既往地垂着脑袋,模糊了表情。一片片飘落的樱花,以及万分珍惜的动作,把他的想法暴露得一干二净。 山姥切国广的耳垂红得惊人。 他酝酿半晌,鼓起勇气承诺道。 “作为国广的第一杰作。” “我不会辜负您的!” 门外的加州清光:啧。 虽然没有打断山姥切国广的宣誓,但还是悄悄地在内心bb:反正,不管怎样,第一个向主人表示忠诚的,都是他加州清光! 就算主人似乎偏爱山姥切…… 完全忘记是自己安排了这个任务,且再三叮嘱过“山姥切的问题比较复杂,需要耐心处理”的加州清光默默泛酸。 花子倒是没忘记。 所以陷入了苦恼。 她并不是“审神者”。如果山姥切先生的一切憧憬都建立在“审神者”的前提上……这个谎言会给予他更大的痛苦。 花子瞅了瞅神游的加州清光。 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私自违反约定,委婉坦白——要是引起了加州清光的厌烦,她大概会像之前的无数次那样,被丢掉。继而完成不了小妖怪们帮她定下的目标…… 她卷翘的睫毛微颤,有了决断。 “山姥切先生的这些话,是对谁说的呢?对来自时、时之政府的审神者,还是对花子本身?” 嗯……是时之政府吧? 花子记不清了,不过问题不大!看山姥切先生的模样,应该准确地理解了她传达的信息。 山姥切国广是茫然的。 他长期自我封闭、昏昏沉沉。不清楚第二任审神者是被杀死的、这座本丸已经叛逃,成为了暗堕本丸。快要生锈的大脑根本get不到花子的暗示。 他的思路很直白。 他对“审神者”这个职位没有任何特殊的情感,理所当然地——他给出了答案:“花子。” 他糊里糊涂地收获了甜甜的笑容。 这一届审神者……好闪耀。 山姥切国广怔了怔,一边不断冒着一簇簇的樱花,一边往白布中缩了缩,修长的手紧紧抱着太阳花玩偶。碧绿色的眸子倒映着散落在地上的花瓣。 围观的加州清光:…… #这就是笨蛋的幸福吗# 见证了所有悲剧、参与了本丸的全部决策的他,轻易地猜到了花子的想法。假扮审神者本来就是为了提高山姥切的配合度,以山姥切目前的状态,得知真相也无所谓。 他介意的是。 花子偷瞄他时,展现出的胆怯。 ……不心碎是不可能的。 特别是他这种缺爱的刀剑付丧神。他难过地想:比起恐吓过自己的人,果然更喜欢温顺的山姥切吗? 花子发现了加州清光的低落。 即使少年有所掩饰,也骗不过她。花子不明白为什么,她只是感到了心疼,并思考起解决办法。 忽然,她灵光一现。 “清光。” ……第一步就失败了。她隐约判断出,加州清光期盼着她的依赖、信任,于是准备学着亲戚家的孩子,拖长音调,软乎乎地、撒娇般地呼唤大人。 显然,她不擅长撒娇。 她顿了顿,坚强地张开手臂。 “可以背着花子走吗?” “腿会痛。” 她习惯了忍耐不适。这点痛,影响不了她——然而花子无师自通了灵活的疼痛标准,迈出了端水大师的第一步。 第15章 加州清光:…… 少年端详她。 其实,在听见“都是被抛弃的孩子”之后,他跟山姥切国广产生了同样的探求欲。但两个人都担心戳到花子的伤心事,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他扫过花子的疤痕。 “……上来吧。” 他莫名释怀了。 喜爱度什么的,慢慢培养就好。 主人健健康康的才重要。 他背起花子,在阴郁的天空下,踏着破旧的廊道。杂草攀附着柱子,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的味道。 花子的长发搭着他的肩膀。 “清光,高兴些了吗?” “……” 加州清光哑然。他犹豫着,试图平淡地带过这个话题,毕竟深究下去,就不得不聊一系列的心路历程了。 花子揽着他,继续道:“破坏了我们的约定,对不起。但我不想被清光讨厌……我会努力做很多事的,希望清光原谅我。” 加州清光惊愕地停步。 “不不不、我怎么会——” 糟糕,语言系统面临严重挑战。 他难以描述他此刻的心情。他知晓了偷瞄他的一刹,花子流露出的胆怯的含义——并不是不信赖他,而是不信赖自己。 他曾深深地体会过这种缺乏安全感的滋味。 加州清光放下了花子。 他半蹲着,和花子平视。 “我没有生气。” 少年弯了弯暗红的眼睛,轻声陈述:“我的本体是刀剑。爱惜我的、我所认可的主人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 他伸出了手。 是那只总是被花子虚虚地牵着的手。 “重新定一个不能打破的约定吧?只要你一直这样爱惜我、经常使用我,我就会永远陪着你,服从你的命令。” ……永远。 在短暂的人生中,从来没有人为她用过这个词。因为大家都觉得她是累赘,迫不及待地想要结束与她的羁绊。 她的睫羽一扇,泪珠滚落。 “诶诶诶——!” 信心满满的加州清光慌了。 在他们的接触里,花子是个懂事到极点的孩子。这是她第二次控制不住泪水。上次是出于恐惧、崩溃,这次则是彻彻底底的雀跃和感动。 花子捂着剔透的眸子。 “可以不是主人吗?”她哽咽着,谨慎地询问,“我会遵守约定,一直一直爱惜你……你可以当花子的家人吗?” 她紧张地等待着回应。 泪水顺着她的指缝,啪嗒啪嗒掉。她不敢去看加州清光的表情,只是举着瘦削的、带着疤痕的手。 直到少年认真地勾住了她的小拇指。 她的耳畔恍惚间听到了许多争吵、唾弃。从两年前,就持续到现在的惶然,仿佛终于抵达了终点,送她独自远行。 “当然可以。” 纷杂的声响,被少年清朗的嗓音一扫而空。 或许是想调解氛围。 他的语气里带着很温柔的笑意。 “我可爱的花子。”! 第12章 第12章 三日月宗近握着茶杯,注视着氛围融洽的两个人,若有所思地微阖眼帘。热气氤氲,描过他的发尾,悠悠消散在越来越冷的环境中。 ……真是惊人的转变啊。 虽然在得知“误入本丸的是一个具有灵力的小孩”时,他就判断出,这是本丸最后的机会——诡谲的天空、日渐稀缺的资源、难以修复的伤势…… 他们需要一位提供灵力的人。 而且,流浪的小孩子,比成年人更容易忽悠,就算性格恶劣,也能慢慢教导。脱离了时之政府的束缚,他们完全可以用严厉一些的手段。 他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的。 没想到…… 三日月宗近抿了口茶,暗自感慨。 才半个月,这位年幼的姬君,就陆续获得了加州清光、山姥切国广的忠诚。前几天,加州清光甚至特意找他私聊,试探他的态度,令他忍俊不禁。 他是一振分外超然的刀。 两任审神者,都磨损不了他的神性。只是,目睹的众多惨剧,将他推到了人类的阵营之外。 他不愿再交付什么。 他佛系地看着加州清光帮花子扎辫子:少年轻手轻脚的,又十分灵活。乌黑的长发迅速地被盘起,化作“小花苞”,再以一个打成蝴蝶结的细绳收尾。 真复杂。 是他的知识盲区了。 不过两个人都玩得很开心的样子。 仿佛两条临近终点的线相交之后,划出了崭新的轨迹。新的色彩抹除不了往日的伤痕,却支撑起了原本残破不堪的未来。 特别漂亮的画面。 如此甚好…… 就是粟田口那边,不能再拖了。那么多振重伤的短刀,必须尽快接受治疗,该怎么安排呢…… 三日月宗近正思索着。加州清光就趁着花子用廊道外的水滩当作镜子,观察发型的间隙,拉着前辈小声bb:“三日月殿,你有没有觉得,花子有心事?” “嗯?”三日月宗近仔细回忆一番,笑着回答,“啊哈哈哈,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加州清光(僵住):…… 这确实不能怪他。 认主前,他在故意忽略花子。成为家人后,他套上了厚厚的滤镜,而花子会努力隐藏思绪,配合他玩闹。一个被“蜜糖”遮蔽了眼睛,一个拿出了5岁幼崽的巅峰演技。 第16章 于是清醒的人只剩下三日月宗近。 加州清光察觉出端倪,是因为——他无意中望到了,独处时异常沉寂的花子。神思不属、一点朝气都没有。板着脸,非常彷徨的姿态。 他准备问问“怎么了”。 可是,一旦瞥到他,花子便立刻扬起了灿烂的、毫无阴霾的弧度,拨开了所有的乌云。 难道是怕孤独吗……? 持续蹲点后,他否定了这个猜测,并逐渐明白了真相:花子有事瞒着他。 他耐心地等—硬是没等到坦白。 三日月宗近点头:“这样啊。” 同为这座本丸的最初的一批刀剑,他懂了加州清光的言下之意。容貌绝佳的青年从容地弯眸:“为年轻的孩子解惑,也算是老爷爷的用处之一吧。” “我会找姬君聊聊的。” 花子在纠结。 她预设的路线是,在本丸内帮忙。等付出的劳动足够多了,再讲述“我的两个妖怪朋友”的故事……然而,加州清光养她的物资,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沉重又沮丧地想。 卖掉花子都还不起了。 很完蛋。 她就该坚持啃树叶的! 彻底安定下来,且掰着手指,盘点了自己的劳动、吃掉的食物的价值,发现根本不配提要求后,花子的世界开始崩塌:从现在起啃树叶来得及吗…… #流泪猫猫头# 这份崩塌,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以至于,在收到询问的刹那,她的嘴越过脑子,说出了答案:“在苦恼离开的事。” 刀剑付丧神们齐齐一怔。 花子瞳孔地震,蓦地放下托腮的手。 今日,三日月宗近跟他们一起来到了山姥切国广的房间。她过于惆怅,担心控制不住情绪,影响到好不容易才变得积极一点的山姥切国广,就陪着三日月,坐在廊道上喝茶赏景。 她先紧张地瞅了瞅房间内部。 清光和山姥切先生都一动不动的,估计没听见——花子松了口气,“偷偷摸摸”地把房门合上。 然后拼命地解释! “不是要告别的意思。”花子着急,手也在比划,“亲戚将我丢弃后,我遇到了两个小妖怪……” 三日月宗近一派镇定。 藏于他的瞳孔中的美丽纹路,搭着细密的睫毛,透着时光沉淀后的静谧。在他营造出的氛围的安抚下,花子慢慢摆脱了慌乱,认真地讲清楚了自己的烦恼。 女孩无比苦闷地、试探性地总结道:“其实,我挺擅长啃叶子的。清光会同意的吧……” 三日月宗近微不可察地被茶水呛到。 “姬君,不要擅长奇怪的东西啊。”他颇为无奈地叹息完,放下了杯子。茶水泛起涟漪,映入他的眼眸。 结合粟田口的现状,他有了计划。 支走花子,保证她的安全。再向粟田口的刀剑们摊牌,等他协调完,花子大概也在回来的路上了。 只是,或许出于个人的不解,又或许是避免房间内的两个付丧神冲出来,破坏绝佳的问询机会。 他开口道:“这座本丸并不美好。姬君初来乍到,却丝毫不畏惧我们,甚至主动靠近……为什么呢?” 这份勇敢与敏锐,源自何处? 花子歪了歪头,忽然笑起来,琥珀色的眸子如趟过石子的溪水,透澈极了:“刚被亲戚们轮流照顾的时候,我总是悄悄哭,一直哭一直哭……但花子是讨人厌的孩子,必须要在大人们意识到之前擦掉泪水,防止给大家添麻烦。” “我只好不停地对自己说。” “‘花子很坚强’‘花子已经努力了’……我了解难过无助、不想被抛弃的感觉。清光跟山姥切先生,一定比当初的花子更痛苦。” “我曾经非常想要温柔的、怀着爱意的拥抱。”女孩顿了顿,生机勃勃地补充道,“所以,我决定去拥抱清光和山姥切先生!被拒绝了也没有关系。” “花子不害怕掉眼泪!” …… 枯黄的树叶落在木桌上。 三日月宗近看着粼粼的、盛着斑驳倒影的茶水,掩盖下了纷杂的心绪。为了促进加州清光与花子的关系,他随意地评价过花子“是个好孩子”。 直到此刻,他才恍然。 “……花子。” 的确是念起来很可爱的名字。 “出行的事,我会安排的。”! 第13章 第13章 ——不愧是三日月先生! 交谈结束后,三日月宗近思虑了一会儿,就拉开门,带走了同样是“老资历”的加州清光,去商议出行的事。 ——行动力超强! 花子肃然起敬,默默学习。 没了热衷于喝茶赏景的“老爷爷”的陪伴,临走前,加州清光特意把她提回房间,顺带叮嘱了山姥切国广一些注意事项。 对此,山姥切国广表示。 “仿品在名剑的眼里,果然……” 加州清光:…… 首先,他只是川下之子,跟三日月宗近那种“名物中的名物”不一样。其次,寻常的叮嘱罢了!不要擅自往打压自己的方面解读啊! 他头疼地叹了口气。 第一任审神者,就是利用了山姥切国广的自卑,将他pua到彻底封闭……不过,也恰巧躲掉了后来的众多痛苦,才能自然地接受花子,没有极端的举动。 第17章 “总之。” “花子就暂时交给你了。” ——山姥切国广一秒清醒。 自卑是一回事,执行任务是另一回事。虽然十分介怀“仿品”的身份,性格孤僻,但各项事务都处理得很好,是一名值得信赖的、优秀的伙伴。 山姥切国广郑重点头:“好的。” 于是问题来了。 一振孤僻的社恐刀,如何照顾主公? 他迟钝地意识到现状的严峻性。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加州清光与花子互动,他披着白布听。两个人独处,全靠花子调控气氛,安抚他的情绪。 山姥切国广盯着太阳花玩偶。 那些浑浑噩噩的日子,记不清了。隐约捕捉到的碎片,都是女孩体贴又克制,把他当作易碎品珍惜的画面。 山姥切国广:…… 他是诞生于安土桃山时代的刀,认真计算,存在了几百年。而主公……没记错的话,是5岁吧? 山姥切国广:…… #晴天霹雳# 责任感一流,谨记着“要耐心对待山姥切先生”的花子,理所当然地察觉到了他突然之间乌云密布、隐隐崩溃的心情。 勤奋的花子要开始“劳动”了! 她卷翘的睫羽微垂,沉吟半晌。 即使在乌云密布的世界里,山姥切国广仍旧非常爱惜地抱着太阳花玩偶,仿佛和这朵柔软的、灿金色的花融为了一体。 她似有所悟。 山姥切先生,好像特别喜欢它。 花子才5岁。 她关于“人际”的理解,大多是以自身经历为基础,尽量搜寻参照物,去揣摩对方的想法、感受——也就是如天赋一般的,尊重每个人的阴霾的同理心。 如果是山姥切先生…… 她先弯着圆眼睛,露出笑容。 要温柔地、像是靠近容易被惊走的鸟雀。 “制作花瓣的时候,联想到了山姥切先生的头发。”花子的嗓音清清澈澈的,“是很漂亮的颜色。我听大人们聊过,有一种贵重的、可以让大家免除饥饿的物品,就是金色。” 山姥切国广抬头。 不要说我漂亮啊——! 这句口头禅,完全讲不出来。他明白,这位年幼的孩子,正在纵容他。他破罐子破摔了,一边颓废,一边享受,舍不得去反驳……就算是夸他漂亮什么的。 “免除饥饿……真好啊。” 花子继续道:“所以,我敲定了这朵花。它会向着太阳长大,还承载了花子心中最珍贵的东西。” “这些,都是花子想告诉您的。” ……最珍贵的东西。 我这种仿品吗?反正,等刀剑多了—— 山姥切国广百感交集的思绪忽地一顿。花子低估了刀剑付丧神的听觉,他与加州清光,都完整地听到了廊道上的谈话。他清晰地知晓了,“被抛弃的孩子”的含义。 他触碰到了花子脆弱的一面。 总是朝气蓬破、井井有条地料理一切,成熟得远超同龄人的主公,也是个会悄悄哭泣、害怕被丢掉的孩子。 他一直奇怪于花子的疤痕,现在懂了。 ……最珍贵的东西。 这同样是他想传达给花子的。 长期的自我封闭,停滞了山姥切国广的时间。无论外界发生了什么,他都活在前两任审神者的失望、厌恶里。那些话语一遍遍地切割着他,使他鲜血淋漓。 直到花子拥抱住了他。 人类的温度、溢满的爱护之意。 不断重复的“我不会伤害你”。 …… 他本以为,新的主公,是在阳光下,由宠爱浇灌出的人。因为她那么灿烂、有着无比充沛的韧性。 他感到了不安。 如此耀眼的主公,跟仿品并不搭。 此刻,他有了更契合的认知:他们两个,不是热烈的太阳和黯淡的月亮,而且互相攀附着、交错着,一起生长的两株残缺的藤蔓。至少,他不会再让主公陷入过去的困境。 孤僻的付丧神找到了勇气! 他是个别扭的话废。 然而,他回忆着主公的含着稚气的发言——“被拒绝了也没有关系,花子不害怕掉眼泪!” 山姥切国广的目光坚定了起来。 他在花子担忧的注视下,同手同脚地走到她身旁,僵硬地蹲……差点双腿一软,摔在主公面前,幸好作为刀剑付丧神的他身手极佳,稳住了姿势。 山姥切国广单膝点地,抱住了花子。 山姥切先生……? 花子被白布笼罩,不知所措。少年过于紧张,忘记了放下玩偶,给予了她一个隔着假花的抱抱。 柔顺的金发划过她的侧脸。 山姥切国广控制不住地结巴。 “我、我也是。” 他的大脑内流窜过极其复杂的心理活动。从花子根本看不到的表情,纠结到了拥抱的力度,再晕晕乎乎地考虑起措辞,整体凸出一个混乱无序。 “珍贵、花子、期待……” 花子:……? 问题不大,是值得鼓励的山姥切先生! 她怀着宠溺,“嗯”了几声,表示自己有在好好地听——随着破碎的词汇一同冒出的,是一簇簇樱花。 成功地被糊了一脸。 她在白布下,任由樱花顺着肩膀滑落。 第18章 她轻轻摸了摸山姥切国广的头发。 “可以慢慢来噢。” “花子还会陪伴您很久很久。” 陪伴、很久很久—— 失控的语言系统找到了主旨。 山姥切国广恍然大悟。开窍的喜悦压过了社恐,他从未如此流畅地表露过心迹。或许之后会尴尬惶恐,至少目前格外自信。 “我非常期待与您相伴的未来!” “以后。” “请不要再独自哭泣了。”! 第14章 第14章 另一边,两位付丧神正在商议。 加州清光率先提出了质疑:“三日月殿,你真的同意了?外出这件事,是很危险的,万一……” 他省略了余下的话。 少年的眸光晦涩。他不愿意把花子往坏的方面想,但他真的太缺乏安全感了。万一花子不回来了,他又该怎么办呢? 三日月宗近失笑。 “这就是当局者迷吗。”作为诞生自平安时代的“天下五剑之一”,三日月不疾不徐地点出,“那孩子十分依赖你啊。” “不要做会让她难过的事。” 这是超出了预计的发展。之前有意促进两人关系的三日月宗近,实在没料到,加州清光会隐隐浮现出“圈养花子”的念头,试图将人彻底绑在本丸。 加州清光依然在犹豫。 他抿着唇,精致的眉眼间添了些锐意。 失去花子的风险,哪怕是万分之一,他都拒绝承担——三日月宗近只好再度加码:“那是她和妖怪的约定。你要擅自撕毁掉这个约定吗?” ……约定。 加州清光陷入了沉默。 他与花子,也有约定。如果花子会这么认真地履行跟妖怪们的约定,那向他承诺过的,永远爱惜他…… 见他有所动摇,三日月宗近颇为欣慰。 旁观者清。 一直地位超然、心如明镜的三日月,毫无高高在上的架子,反而非常理解加州清光的痛苦。只是,为了防止情况急转直下,他必须提醒一件事。 “加州。” 他减去了敬称。 “殿”这个敬称,本来就是第一任审神者在职期间,遭到精神打压的付丧神们,出于“彼此安慰”的想法,开了个秘密会议,定下的微弱的反抗计策之一。 不过,第一批的刀剑。 只剩下他、加州和山姥切了。而山姥切国广,又因状态极差,没参加会议……保留敬称,算是一种缅怀吧。 三日月宗近不免叹息。 他注视着交情最长的朋友、共同经历了磨难的战友,循循善诱:“你是为了什么,认可花子的呢?” ……为了什么。 这简直是送分题。 加州清光不假思索地张嘴,却蓦地惊醒——他珍视的、喜爱的主公,是温柔而坚韧的。她会为了初识的妖怪指出的前途未卜的路,翻山越岭、不敢停歇。 她拥有着在无数次的失落后,还敢主动踏出第一步、并聆听每个人的心灵的赤诚与勇气。 ……圈养。 说不定会扼杀打动了他的这一切。 花子——信任着他。 “春日的美丽不在狭窄阴暗的房间里,是在辽阔的山野上、一望无际的天空下。”三日月宗近委婉地暗示完,总结道,“加州,不要辜负她的信赖。” 春日的美丽…… 加州清光半阖眼帘,忽地松懈下来。 他落寞却释怀地笑了笑:“受教了,三日月殿。” 亲手磨灭她的光辉,是更深的地狱。 既然小主公是一位高洁的姬君。 那他确实该遵从主命的。 帮差点走偏的朋友回到了正途,三日月宗近便效率极高地进入了下一个议题:“除了履行约定之外,更重要的是,我们需要处理粟田口一派的问题。” 这也是加州清光的苦恼。 粟田口一派的刀,数量众多,且关系融洽,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大家庭——所以成为了第二任审神者的重点虐待对象。 悲鸣、憎恨,全是那个男人的助兴剂。 加州清光一度庆幸,跟他的羁绊最深的大和守安定,不知为何,从未被审神者锻造出来。 不然,粟田口一派的惨剧…… 就轮到他们了。 就像连环杀人犯,总是会到作案现场,欣赏自己的作品、为公众的恐慌而感到愉悦一样。在第二任审神者的有意折磨下,一期一振只能看着弟弟们一次次地被虐杀、碎刀…… 粟田口派的短刀太多了。 太容易锻出来了。 于是……几乎所有的刀剑付丧神,都惊愕于人类设计出的刑罚,原来是那么残酷、原来有那么多。 一期一振积攒的恨意,比任何人都浓。 加州清光没法劝一期一振放下。 平心而论,换成他。 他也放不下。 “虽然我们的伤痊愈了,占有优势,但……我不希望与粟田口的刀剑们发生战斗。”三日月宗近陈述道,“我会教花子制作灵力符咒,用来治疗粟田口的短刀。他们收了恩惠,应该可以顺利协调到‘无视花子’的程度。” 无视就足够了。 至少保证了花子的安全。 “要是协调失败……” “我们就去找远征部队。” ——他提到的“远征部队”,是时之政府发布过通缉令的叛逃刀剑,也是这座本丸搁浅在这片区域的原因。 第19章 即使第二任审神者残暴至此,这座本丸的刀剑们,最初的计划,是先协助一部分伙伴逃走,再通过时之政府,更换一个审神者,而不是斩杀主公。 然而。 比起消耗品、异种族。 时之政府更重视稀少的审神者。 他们的上诉被镇压,逃走的远征部队被通缉,时之政府甚至允许那个男人亲自来追捕“叛徒”——为了阻止他们向其余的,善良的审神者求助,通往万屋的隧道也关闭了。 他们成了孤岛。 绝境之下,才组建了斩首阵容。 “远征部队啊……” 三日月宗近的方案很完善了,加州清光没有意见。多年的默契,还让他猜出了陪花子外出的最佳人选:山姥切国广。 因为早早封闭、对本丸的现状一头雾水,留下来纯纯添乱,不如派出去当守卫……果然是专属于笨蛋的幸福。他不愿继续想象,心不在焉地说。 “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 …… “一期?” 压切长谷部敲了敲房门。 很快,门内的人就来开门了。一期一振礼貌地接过餐盘,鎏金似的眸子暗沉沉的,完全没有曾经的温和、雅致。 他挡住了房间里的凄惨景象。 断肢的、重伤的短刀们,大多处于半昏迷的状态。药味弥漫,吸满了血的纱布红得吓人,整齐地堆叠成小山坡。 “好疼”“一期哥”之类的呢喃此起彼伏。 一期一振机械地勾唇。 “辛苦你了。” “长谷部。”! 第15章 第15章 冬季来临。 加州清光慎重地筹备着物资。 考虑到人类幼崽的免疫力,他无情地征用了三日月宗近的多余的衣服,改成了花子的。不然,外出之后,被冻感冒的话,不一定能及时得到救治。 他记得。 这个时空的基础医疗有待提高。 还有食物——麻烦的是,这类物资,是压切长谷部在管理。突然抱走大量食物,肯定会引起怀疑。 他稍加思索,把锅扣给了山姥切国广。 在厨房蹲到压切长谷部后,他流畅地、抑扬顿挫地说出了编好的借口:“嗯……你知道吗?山姥切竟然主动提要求了!不过要求的内容是想囤一笔粮食,独自过冬。” 压切长谷部:……? #你到底对山姥切做了什么啊# 青年俊朗的面容上充满了迷惑。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加州,你确定你的治疗方式没问题吗?” 他暂时没往“人类”身上猜。 众所周知,这是一座暗堕本丸。伤痕累累的刀剑付丧神们全都抗拒陌生的人类,绝不可能为人类打掩护! #绝不可能!# 所以他忧虑的是,加州的精神状态。 什么样的治疗方式,需要清场?连他都被禁止靠近。虽然山姥切国广愿意进食了,但似乎越发自闭了?仔细一想,上一次交流时,山姥切的语气低落得不太正常。 “加州,你没做过分的事吧?” 加州清光:…… 扣的锅多了,总会沦为背锅侠的。 “没有——!” 少年无奈地,抱怨似地拖了拖尾音。他的红眸因诧异而微微睁了睁:“长谷部,稍微相信我一点啊。” 他明明一直很靠谱! 接收到他的抱怨与指责的压切长谷部愣了愣,认真地反思起自己:他们是经历过生死的战友。就算本丸的各位都深陷阴霾,他也不该怀疑加州的动机…… 他心虚地笑了笑,不再深究。 “我去拿物资。” “山姥切就拜托你了。” 他转身离开,错过了加州清光的眉宇间一闪而过的,比他更加浓厚的心虚:……希望摊牌的时候,三日月殿帮忙分担一下长谷部的怒火。 总之,物资成功到手! ……钱要怎么办呢。 加州清光长长地叹了口气。普通情况下,他们是完成时之政府发布的任务赚取金钱,拿去万屋消费。 叛逃后,全靠种田自给自足。 “那个……”得知了这一障碍的山姥切国广默默举手,掏出了几个小金块——是第一任审神者赏的。他拒绝回忆自己是怎么得到小金块的:“我好像有钱。” 加州清光:?! 拼拼凑凑的,勉强合格了。 于是,等花子在三日月宗近的教导下,闭关了几天,制作了一堆灵力符咒后,惊喜又感动地收到了许多礼物。 她泪汪汪的:“清光。” “因为是你的第一次出行。”加州清光将他们送到鸟居前,掩饰着情绪,略别扭地说,“或许准备得不够齐全。如果有缺乏的物品,就告诉山姥切。” 花子注视着他,蓦地笑起来。 非常想要安慰的样子,却一句话都不说。清光好像习惯了把不好的一面都隐藏,装作若无其事、不在意。 红色的、玻璃一般的眼睛。 一直提醒着花子——我的世界在下雨。 她握住了加州清光的手。 不再是保持着距离地,虚虚地牵着,而是紧贴着肌肤,便于传递温度的力道。花子的表情流露着一种通透的、清澈的包容性:“——清光是害怕寂寞的孩子。” “……” 第20章 “我不是。” 加州清光故作平淡地否认。 “嗯,是花子太喜欢清光了,才会产生‘希望清光舍不得和花子分别’的想法。” 花子懂事地给他搭了台阶。 “约定好了。” “清光要乖乖等花子回来。” 一如既往地敏锐啊……加州清光投降了。他明白,花子是在委婉地承诺,她一定会回来,不要那么紧张。 他勾住花子的小拇指。 “约定好了。” 山姥切国广仍旧回不过神。 出行的前一天。 他才被三日月宗近约谈,知晓了一切。为了增加可信度,三日月宗近悄悄地带他去本丸内部逛了一圈。 山姥切国广(震惊):…… #整个刀就是恍惚,特别恍惚# 我们本丸居然成为了暗堕本丸、有同伴遭到了通缉、粟田口一派怎么办啊、怪不得隐约觉得大家都不怎么正常…… 肩膀上的担子忽然变重! 他必须守护好小主公。 怀着这样的决心,他在赶路途中,一丝不苟地照料着花子,严防死守所有受伤或生病的可能性。 天气愈来愈冷。 他们走了很远。 远到山姥切国广难以想象,花子是如何在一无所有的境况里,独自走到本丸,获得加州清光的救助的。 ……真不可思议。 抵达目的地的刹那,天空下起了雪。 热衷于暗中观察的两个小妖怪,躲在树丛后面,交头接耳:“人类的孩子”“哇,旁边的是刀剑付丧神吗”“她做到了诶”“好神奇好神奇”“锋利的刀、恐怖”“恐怖恐怖”…… 山姥切国广:…… 他们听得到啊! 好嚣张的交头接耳。 花子倒是已经熟悉了两个小妖怪的性格。她忍俊不禁,琥珀色的眼睛弯成月牙:“我不会过去,你们别怕。” “花子做到了!谢谢你们。” 小妖怪们安静了片刻。 两个团子缩着,手脚都藏到了毛茸茸的表皮下。它们端详着花子,进行了激烈的眼神交流。左边的团子说道:“反抗除妖师的时候,我们欠下了一个人类的因果。他帮了我们。” 右边的团子点头:“是的是的!” “他出身自游街。我们本来准备把他引去鬼杀队的……这样至少不必饿肚子。他还有个妹妹。” ……花子雀跃的心情渐渐沉寂。 她望着树丛后、身形模糊的两个小妖怪,察觉出了它们的态度:它们并不想和她交朋友,而是要用她的这份恩情,去偿还欠下的另一份因果。 她感到无措。 “不要沮丧,人类的孩子。” 两只小妖怪踌躇着,谨慎地踏出树丛。它们站在花子的前方,细细的手交握着,宛如斩不断的羁绊。 “这是我们的生存之道。交付了真名的妖怪,会变得孤独。永久的生命,也会化作诅咒。” “很高兴帮到了你——该说再见了。” 白雪飘落。 两个毛团子的身上渐渐挂满了零碎的白雪。花子披着山姥切国广的白布,无意识地捏紧了付丧神的手。 就像是对面的、互为伴生体的妖怪。 “再见!人类的孩子。” “再见!与神结缘的孩子。”! 第16章 第16章 小妖怪们消失得悄无声息。 没有脚印、没有踩断枝桠或摩擦树叶的动静。花子却愣愣地站在原地,想起了被抛弃的那一天。 明明哪里都不像。 霜雪与骄阳、寂静与嘈杂。她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港湾,不必茫然地思考该怎么在冬季来临前,找到新的栖息地。 但是。 她惶然的心情。 又跨越时空,溢满她的胸腔。 山姥切国广察觉到她的失落,轻轻地拍掉她的白布上的碎雪,背对着她,蹲了下来。 “要上来吗?” 少年的声线跟漂亮的外貌不同,低沉的、极具男子气概,彰显着他可靠且反差萌的一面。同款的白布垂在地上,沾了尘埃。 笨拙的话废努力安慰着小主公。 花子罕见地恹恹的。 她一言不发地爬到山姥切国广的背脊上,任由少年托着她,一步一步地在树林里穿梭。 她的额头贴着少年的肩膀。 一种粘稠的、苦闷的难过,随着两人的沉默,逐渐蔓延开来。忽地,一颗水珠啪地砸到山姥切国广的脖颈处——他本以为是簌簌的雪。 直到体会出水珠的温度。 “……” 主公……是在流泪吗? 他怔了怔。 山姥切国广张了张嘴,又败于话废。只好抿着唇,无措地继续走,冒着漫天的、愈来愈汹涌的雪,向妖怪们指出的游街前进。 ……至少别让小主公感冒。 “是花子做错了什么吗?” 耳畔响起了喑哑的话语。丧气的,委屈的,含着浓厚的不解,如同每一个碰到了克服不了的阻碍后,揪着哥哥当十万个为什么的孩子。 山姥切国广不由得放软了语气。 “主公已经很棒了。” “既然谁都没有做错,为什么一定要分别呢?” “……” 山姥切国广给不出答案。 听完小妖怪的解释,他其实是有同感的。人类的生命,是如此短暂、如此脆弱……比起永远年轻的付丧神,就像是清晨的露珠。 第21章 一不注意。 便沿着叶子的纹路,摔得粉碎。 “我们也会分别吗?” “……” 山姥切国广悄悄侧头,看了看花子:女孩乖乖地攀着他,白布下的黑发勾勒着侧脸。她湿漉漉的睫毛缀着些霜雪,融化的部分,掉进了她眼里。 鼻尖红红的。 付丧神蓦地弯了弯碧绿色的眸子。 他不擅长表达自己。但是在收到这个问题的刹那,关于花子的一幕幕划过他的脑海。 他分外安心地想。 没关系的。 再破碎的词汇,她都会好好地听下去。 山姥切国广收回视线,继续望着前方的道路,替年幼的主公避开纵横交错的枯枝。他毫不犹豫地撒了谎:“不会的。” “因为我承诺过的。” “不会再让您独自哭泣了。” “……” 花子慢慢镇定下来。她的脸颊依赖地贴着这位温柔的刀剑付丧神。虽然泪珠还是一颗一颗地往下掉,眉宇间的不安却通通散去,消融在这片冰天雪地里。 “嗯。” “因为花子是与神结缘的孩子。” …… 隐去了身形的小妖怪们,注视着离去的两个人。铺满了大地的霜雪上,是付丧神留下的一串串脚印,仿若无限延展的时间的足迹。 它们牵着手,眨了眨眼。 “这一次。” “笨笨的人类孩子不会被扔掉了吧。” “不会了吧!” …… …… 属于主公的呼吸频率逐渐平缓。 山姥切国广走得小心翼翼的,唯恐惊醒花子。满是人类的大街令他精神紧绷,但一感知到背脊上的重量,就觉得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游街的大致轮廓映入他的瞳孔。 他仔细回忆了一番。 无意间帮了小妖怪的那个孩子,叫妓夫太郎,是游街内的打手,身手极佳,是去鬼杀队的好苗子。由于出生就带着梅毒,相貌丑陋,特别好认。 除了小妖怪的委托。 他还有一个隐藏任务—— 联络远征部队。 根据三日月宗近告知他的情报。他们是特意挑了这个急缺剑士的时空,当作远征部队的降落点的,方便获取生存所需的物资。 逃走的付丧神们,全在鬼杀队。 恰巧。 能顺带把游街的兄妹送过去。 山姥切国广思索完正事,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等等,这可是游街啊!各种风花雪月的游街啊!他就这么把5岁的主公背到游街了吗?! “……” ——#突然慌张#! 第17章 第17章 鬼杀队的某个据点内。 跟热闹喧嚣的游街不同,这里的夜晚非常安静。仆从们都歇下了,为了“斩鬼”的任务奔波了一天的刀剑付丧神们却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小夜左文字蹑手蹑脚地爬起来。 他沉默着往门外走。 “……雪。” 还在下啊。他望着星屑一般、簌簌落下的雪花,幽蓝的眸子暗了暗,划过一丝低落。 他在廊道边坐下。 冬日的风刮得凛冽,含着透骨的凉意。他稍微抖了抖,迟钝地发现自己的衣物过于单薄——忽然,一件厚实的外套包裹住他。 “着凉的话,你的哥哥们会担心。” “……” 他抬头,看向声源处。 青色的长发松散地搭在肩上,金红的异瞳注视着他,温柔之中,带了些捉摸不透的轻浮。 小夜左文字:“青江哥。” 笑面青江在他的旁边落座。 “嗯。” “有心事吗?” “……” 这是远征部队与鬼杀队合作的第8个月。 小夜左文字、信浓藤四郎、骨喰藤四郎、博多藤四郎——四振新刀,刚刚诞生,便被左文字一派和粟田口一派的哥哥们送走,一脸懵逼地加入了远征。 “怎么了?” “诶诶?大将呢?审神者呢?” “本丸那么缺人手吗?” …… 四人交流着,被送到时空转换器前。 在时空转换器前等着他们的,是依靠着本丸的其余刀剑们偷偷摸摸地积攒下的修复资源,才能以健全的姿态站着的两个靠谱的青年—— 烛台切光忠、笑面青江。 “快走!” 两个刀派的哥哥们焦急地催促。 四振新刀:……?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感受到此刻的严肃氛围的新刀们默默配合。直到机器启动的一霎,骨喰藤四郎瞥到了沿着哥哥的袖口溢出的血液。 “……一期哥!?” 几个藤四郎都踏了一步,却分别被烛台切光忠、笑面青江摁住,动弹不得——“你们干什么!一期哥需要治疗,为什么不……” 新刀们猛地明白了什么。 传送后,新刀们才得到解释。 经历了残酷的折磨的这座本丸的刀剑们,不约而同地把远征的名额,给了一无所知的新同伴。 他们执行了单向联络制。 除非本丸的人主动来搜寻他们,否则,就算新刀们心急如焚、想要跟兄弟们共患难,也绝对回不去。 新刀们只好苦苦等待。 “青江哥。”小夜左文字垂着眼帘,语调一如既往的阴沉沉的,十分容易遭到不熟悉的人的误解,“我是复仇之刃……宗三哥,为什么不用我复仇呢?” 第22章 宗三左文字吗… 笑面青江叹息了一声。 他代替宗三,揉了揉小夜的柔顺的头发:“因为无论是宗三,还是一期一振,都希望你们毫无阴霾地、快快乐乐地活下去。” “在这一次被唤醒之前。” “你们都破碎了无数次了。” 这些话,不仅是说给小夜左文字听的。目睹了哥哥的血液的藤四郎们,估计都在悄悄听着,痛恨自己没办法保护哥哥、兄弟们吧。 审神者的残暴行径闪过他的脑海。 就算他认为留在本丸的人,大概率命悬一线、生机渺茫……“总之,相信他们吧。” “你的哥哥,会来接你的。” 晨光熹微。 冬季的天空,仿佛涂了层灰蓝色的颜料。鳞次栉比的建筑们都陷入了沉寂,不复夜间的繁华。 地面堆积着的雪,各类香味弥漫。 花子迷迷糊糊地洗漱完。 “雪停了!” 她趴在窗沿上,拉开竹帘,看着白茫茫的世界,一下子摆脱了残存的睡意。花子雀跃地回首,瞄到了山姥切国广萎靡的黑眼圈。 她困惑地歪了歪脑袋。 “山姥切先生?” ——“咚!” 山姥切国广撞到桌角上,额头肉眼可见地红了一块,疼痛成功驱散了他的倦怠:“我在!” 花子:…… 山姥切先生,没事吗? 少年忙碌了一个晚上。 这个时空的房屋,隔音效果不好。他怕花子被奇奇怪怪的声音吵醒,然后询问他邻居们都在干嘛,所以紧急做了一些隔音处理。 他的衣服布料华贵、有佩刀。用的是金子,长得又格外好看,自然收获了众多大胆地示爱。 山姥切国广:…… #差点背着主公连夜跑路# 他心酸极了。 呜呜——主公! 当然,他才不会这么丢脸地撒娇。就是撞得太狠,有点晕眩。山姥切国广晃了晃,就被跑过来的花子扶住——清澈的灵力涌出。 他的耳垂泛起了红。 居然,还要主公来修复! 在灵力的浸泡下,他迅速恢复了状态,匆匆忙忙地转移话题:“主公,我知道妓夫太郎在哪了。” 花子震惊:“山姥切先生……” 不了解他的夜间遭遇,也不懂“妈妈们”为了揽客有多不择手段,完全不介意免费赠送一个小情报的花子,感动得不行。 “您竟然辛劳了一整夜吗。” “……” “算是吧。” 他支支吾吾,幸好花子没深究。 山姥切国广牵着花子,冷酷且迫不及待地告别了这个旅馆的管理员,再爆发出了奇迹般的效率,找到了妓夫太郎。 男孩的脸上是大块大块的斑纹、身体略微佝偻,比花子还瘦,一点肉都没,几乎只剩下骨头。 皮肤上是各种象征着虐待、暴力的伤痕。 花子揪紧了山姥切国广的白布。 山姥切开门见山:“你的妹妹呢?” 惶恐的男孩愣了愣。 自他出生,便受到了无尽的白眼。厌恶、排挤,甚至是殴打,他都习惯了—— 可唯独妹妹。 他珍贵的、与他截然不同的妹妹。 他跪伏着,放下了所有的自尊,喑哑卑微地请求:“武士大人,小梅她年龄不够。她才12岁。游街的花魁们,比她更好……” 山姥切国广瞳孔地震。 “停停停!!” 他严防死守了一晚上! 为什么!他有那么像禽兽吗?!妓夫太郎的话语,不在他的预计之内,他都没有及时捂住花子的耳朵!他到底是为了什么熬了一晚上! 他崩溃地说:“主公,请不要在意。” ……主公? 妓夫太郎的目光落到花子身上。 花子现在的衣服,是由三日月宗近的出阵服改的。深蓝的羽织、一看就价格不菲的做工,令妓夫太郎趴得更低了,不敢再偷瞄她,唯恐触怒她。 ……真好啊。 妓夫太郎想着:小梅如果出生在富贵的家庭,该多好。他的妹妹是那么美丽,命运却并不公平。 花子伸出了手。 他瞥到掌心上的茧、指节间的疤痕,扭曲阴暗的想法蓦地中断,化作愕然——显然,这是不会出现于富家小姐的身上的手。 他盯着花子摊开的几个小金块。 “……您要?” “帮你们赎身。” 赎身的价格,也是山姥切国广在凌晨敲定的。她扶起妓夫太郎,将小金块塞给他。 男孩谨慎地僵着。 他深知,这些自由的、不缺钱的人,喜欢愚弄游街的玩具们。收下的话,会不会害了小梅?他无所谓,但他的妹妹不可以出事。 “两个月前,游街的人,去过附近的山林。”见他不收,花子不得不坦白,“要不是你在无意间破坏了行动,我会被抓到这里。” 妓夫太郎记得那一次的行动。 他太饿了。 为了追捕线人所说的“漂亮的流浪孩子”,他们搜寻了一整座山。到了后半截,他实在撑不住,晕倒了,还把尊贵的除妖师拽到了山崖下。 他被踹了个半死。 是小梅替他求情,他才活了下来。 妓夫太郎终于肯抬头,仔细端详花子。这一刻,他才看清花子的五官,以及眼眸。琥珀色的、剔透又明亮,满是包容性,宛若天空。 第23章 这是,除小梅之外—— 第一次,有人这样望着他。 没有鄙夷、没有嫌恶,仿佛他不是只配活在阴沟内苟延残喘的老鼠,而是……跟任何人都没什么差别的,普普通通的人类。 花子弯眸,嗓音温软:“不抬起头,就没办法看清每个人的表情吧?” 妓夫太郎的心脏处涌现了怪异又陌生的情感。和妹妹降生时体会到的浓烈的爱意不同。 他握着小金块。 啊啊,这种没有经历过困境的天真模样,真碍眼。什么都不理解,却能理直气壮地教训他。 ——“谢谢你救了我。” “无论在多糟糕的境遇里,都会顽强地生长。愿意为了家人而弯下膝盖——爱护妹妹、认真工作、从不放弃憧憬未来的,比很多人都坚韧努力的妓夫太郎先生。” “……” 莫名其妙、他只是。 守护着珍宝的万人嫌的老鼠罢了。 不需要这些虚假的夸赞。 妓夫太郎觉得自己仅仅是为了赎金在伪装顺从。离去前,他没忍住,视线悄悄划过花子。 依旧是,弯弯的眼睛。 不合时宜地想起了种在田内的花。名字似乎是“向日葵”?他心不在焉地嘟囔着。 她的眼睛,就像是向日葵的花瓣。 果然。 莫名其妙的人,哪里都莫名其妙。! 第18章 (已重写)第18章 花子感知到了付丧神的视线。 惊愕的,含着后怕与心疼——在之前的讲述里,她都隐瞒了抓捕自己的人来自游郭。虽然对“游郭”没多少概念,但她明白,是一个恐怖的地方。 她习惯了独自承担。 然而,为了让妓夫太郎安心地收下报酬,她揭开了真相的面纱……她并不想增加山姥切国广的负担。 花子仰起脑袋。 卷翘的睫羽随着笑意而舒展开,宛如停在花苞上的蝴蝶。她牵起少年的手:“可以帮花子整理一下披风吗?” 山姥切国广沉默点头。 他给花子的白布,比自己的干净许多。符合他关于花子的印象,纯粹的、落雪一般的孩子。 他的动作很轻。 由于花子过分矮小,他不得不半蹲着,灿金色的发丝划过侧脸,在白茫茫的雪地中显得分外闪耀。 山姥切国广一丝不苟地抚平褶皱。花子却忽然前倾,用自己的额头,难得俏皮地撞了撞他的额头。 粼粼的“月亮”落进他碧绿色的眸里。 “看!” “花子正在被温柔地爱着。” “……” 诶?山姥切先生的表情怎么越来越酸涩了——白布外又冒出了一朵朵绚烂的樱花,伴着细雪和泛红的眼眶。 小主公真的太懂事了啊! 这副画面,就是小梅与他们的初见。 今天,她照旧待在屋子内。 她的哥哥出生就带着丑陋的斑纹。游郭不需要丑八怪,于是妓夫太郎成为了人人都能踩几脚的过街老鼠。而她不同,她是有望当上花魁的孩子。 赎身的钱,主要是为她出的。 “妈妈桑”那么轻易地放她走,是在押注山姥切国广的身份——尽管付丧神有意控制,那股锋锐的、属于战场的气息,仍旧瞒不过“妈妈”们的嗅觉。 所以小梅收到了叮嘱。 “你啊,要去过好日子了。” “别忘了在大人物们面前宣传游郭。” 她应下,实际上充满了不屑。 她才不要当游郭的“实物展览品”……她会乖乖地跟着走,仅仅是因为,这是哥哥的选择。 哥哥一定会保护她的。 他们穿着“妈妈桑”提供的新衣服,遵从命令,去找“尊贵的武士大人”。这是小梅第一次离开这个地方、这座地狱,她资质好,一直被软禁着。 远远地,她就望见了—— 半蹲着的少年,非常珍视地抚着女孩的披风。两人的额头相抵,樱花与白雪交杂,像是生机四溢的画卷。 好健康的关系。 健康到超出了她和妓夫太郎的理解。 她解读不了,却觉得这样的场景,比花魁游街时更加美丽,令她情不自禁地握紧了哥哥的手。 她开口道。 “他们很好看。” “我不讨厌好看的人。” 四人踏上了去鬼杀队的路。 鬼杀队的势力范围极广,打探了一段时间的消息后,属于鬼杀队的渡鸦主动飞到他们前方,寄出了邀请函。 上面写着最近的一个据点的地址。 山姥切国广怔了怔。 马上……就能跟远征部队取得联系了。但是,四振新刀还好,另外两振领队的实力高强的刀,会怎么处理花子呢? 他又该保持什么态度、立场? 他开始踌躇。 这份踌躇,在磨磨蹭蹭地到达据点的刹那,彻底淹没了心扉。奇异的是,他竟然下意识地寻求5岁的主公的指引。 花子敏锐地回视他。 ……有点丢脸。 见他紧张,花子忍俊不禁。 久违的姿态,像谨慎地迈出一只爪子、探头探脑的猫猫。她的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包容,嗓音怀着稚气:“怎么了?” ……她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他的犹疑、纠结不定,一如既往地信赖着他、宠溺着他——可他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在同伴的刀刃下护住她的决心。 第24章 这是一种无言的辜负。 他似被眼神烫伤,蓦地移开视线。 “……山姥切先生?” 花子模糊地判断出他的态度。虽然是细微的变化,但这种变化,她太熟悉了。每一次要将她“转交”给别人时,大人们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渐渐沉寂下来。 被抛弃、被讨厌的次数多了之后,花子学会了不再纠缠,安静地接受一切。只是,决定放弃的刹那,她难以抑制地回想起山姥切国广的承诺—— “请不要再独自哭泣了。” 他明明背着流泪的她走过风雪交加的山林,强忍着社恐和人交流,替她安排生活起居。他会为她的所有不幸感到懊恼,无比珍惜地爱护她…… 那为什么现在要放弃她了呢? 她张了张嘴。 要挽留吗?会令山姥切先生为难吗? “花子。” 小梅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白发的女孩蹙着眉,不满地擦了擦她的眼睑处的水痕,毫不犹豫地、气势汹汹地冲山姥切国广吼:“喂!” “你的主公要哭了,笨死了。” 山姥切国广反射性地回头。 他瞳孔地震。 “主、主公——!” 不擅长处理人际问题、急需一个三日月宗近当军师的山姥切国广手足无措地蹲下,顾不得掩饰,倒豆子般地知无不言:“是这样的!我们本丸的远征部队,目前驻扎在鬼杀队内,我怕他们攻击你!” “实在抱歉,我……” 他说不下去了。 这无异于是一种不忠。作为刀剑,他本该为主公斩断所有敌人,此刻却被情感所阻挠,不再锋利。 花子懵懵懂懂,牵着小梅的手。 “那就不是准备扔掉花子?” “扔——绝对不会!”山姥切国广小心翼翼地擦着她的泪水,碧绿的、翡翠似的眸子黯淡极了,“倒不如说,我这样不够忠诚的仿品,真的有继续待在您身边的资格吗……” 花子若有所悟。 她吸了吸红红的鼻尖,闷闷地说。 “可是。” “我喜欢的并不是冰冷的刀剑,而是会拥抱我、会背着我渡过大雪、会守着我一整夜,甚至愿意磕磕绊绊地给我讲睡前故事的山姥切先生——” “我从不希望你去斩断谁。” 她罕见地任性了。 让人猝不及防地、重重地拍响了大门。 “我才不需要你二选一。” “笨死了!” “大不了花子先躲起来嘛!”! 第19章 第19章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的后半段,被被相关,全部推翻重写了 辛苦大家重看了,抱歉 两个人闹起了别扭。 准确描述是,花子单方面自闭了,缩在鬼杀队安排的房间里,拒绝见山姥切国广。偶尔拉开门拿饭,也是顶着红肿的眼眶、湿漉漉的睫毛。 所有人都惊了。 小梅:……她是真生气啊。 妓夫太郎:她居然会生气啊。 山姥切国广:主公啊啊——! …… 当事刀表示后悔,特别后悔。早知道主公是把他当作珍贵的家人,而不是消耗品或战斗机器,他就应该老老实实和主公商议的! 他苦闷了。 这原来是家庭内部纠纷,需要做的是调解、端水,而不是什么忠不忠诚、够不够锋利的业务难题。 三日月——! 快来救一下! #他的世界濒临崩塌# 不过,这件事,其实加州清光提醒过他:告诉他花子想要的是家人,不是刀剑。他不必疏远地称呼“主公”,完全可以喊“花子”…… 他满腹自卑,当作没听到。 满脸写着仿品的分寸感。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在压低自己的同时,他也推开了那份纯稚的爱意……他开始自问,比起花子本身,那些无意义的忐忑、惭愧,真的那么重要吗? 他站在花子的房间前。 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 “您……你眼睛痛吗?” 捕捉到了细微的挪动声与委屈的哽咽。山姥切国广心软得一塌糊涂。他无比真切地感受到,一直表现得包容又沉静的花子,也是个小孩子。 他回忆起花子对妓夫太郎说过的话。 低着头的话,没办法看清每个人的表情——他也是,总是将自己埋进土里的话,想要为他浇水、摆放太阳光的人,会无从下手。 于是他钻出泥土,去品尝花子的心情。 ……是很难过的吧。 失去了父母,失去了亲戚,失去了小妖怪……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新的家,却再一次遭到了质疑。 花子过于坚强、乖巧。 他差点忘了,她曾经总是悄悄哭。她的坚强,并不是无坚不摧的锐意。而是非常脆弱,只是会无数次重新长出来的韧性。 他酝酿了一会儿,鼓起勇气。 “……花子。” 门内的女孩蓦地起身,踏了两步,又立刻恢复清醒,遏制住了奔向山姥切国广的冲动。 她擦了擦有些疼的红眼眶。 才不要……搭理笨蛋。 那么轻易地违背承诺,大骗子。 她明明那么努力地牵着他,一次次地表达喜爱。因为在她的心目中,山姥切先生是值得她冒着掉眼泪的风险,去结缘的存在。 第25章 现在好啦,眼睛肿了。 “抱歉,花子。” ……虽然、虽然是在生气——花子犹豫着瞅了瞅禁闭的门扉。仿佛透过模糊的视野,望到了门外的,金发碧眼的漂亮少年。 他还好吗? 会不会也特别沮丧呢? “自顾自地烦恼着‘她会不会讨厌我’‘我真的足够有用吗’‘我这样的仿品迟早会被抛弃吧’……只考虑着自己的痛苦,不敢去触碰你的想法。” “抱歉。” “觉得面对那么耀眼、那么宽厚的主……的羁绊者,连最基本的挥刀都会迟疑,羞愧到想逃避。” “抱歉。” ……山姥切先生? 花子慢慢地挪到了门旁。她的睫毛微垂,瘦削的指尖抵着门锁,脑袋一片空白。 少年的话语仍在继续。 “这几天,我不断去想。” “于是想起来,我们相遇在我最狼狈的时候。你没有见过我在战场上的样子、对我毫无要求。你见到的,是我的孤僻阴沉、是我随时随地的自卑、是我脏兮兮地缩在全是尘埃的角落……” ——不是的。 花子默默在内心反驳。 她所了解的山姥切国广,是在最浑噩的时期,都没有向谁抽刀的温柔之人。 不善言辞、有些丧气,却十分可靠。 是外出之后,她在每一次情绪沉闷时伸出手,都能拥抱到的,永远守候着她的人。 所以她才会那么生气、难过。 “最后我意识到。” “原来我要做的,仅仅是站在你面前。” 少年笑了一下。短促的,极轻。要不是花子提前挪到了门扉旁,一定会错过。 这是他认真编写了几天的书信。 在从头到尾地梳理了他与花子的羁绊后,经过了妓夫太郎跟小梅的点评、阴阳怪气,才抱着“必死”的决心,传达给他珍贵的羁绊者。 ——“我要出发了,去远方。1” “根据鬼杀队的消息,烛台切和笑面接了一个困难的斩鬼任务,我准备去找他们。作为你的刀、你的家人,国广的第一杰作——我会好好地调解矛盾的。” “……请等我回来。” “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回来。” 他放下了提着的袋子,里面是各种药物、以及小孩子们偏爱的一些零食。 山姥切国广转身离去,踏着的木板发出声响。花子隔着门扉,听着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慌乱地抹掉泪水,拉开门跑到拐角处,注视他的背影。 白布之下,灿金色的发若隐若现。 她忘了穿鞋,光着脚小声呢喃。 “……旅途平安。” 一个人待着的时间变得很长。 山姥切国广远行,妓夫太郎跟小梅,都开始了鬼杀队的选拔训练。她本来要一起训练的,结果师父盯了她半晌,语重心长。 “别闹。” “你再去长几岁。” 花子:…… 她眼巴巴地看着师父,小梅帮她表示抗议——然后一个被仆从抱走,另一个接受了哥哥的劝告,同意了“剑都握不住的人只会平白受伤”的评价。 小梅:“晚上见噢,花子。” 花子:…… 或许是她萎靡得太明显,侍女姐姐怜爱地揉了揉她的长发,教她写了自己的名字,以及音节。 她闲得无聊。 一遍遍地在雪地上练习。 “ha、na、ko——” 一道毫无起伏的声音让她松开了树枝。蓝发的男孩望着雪地上的笔画,一字一句地念完,才麻木地询问:“是你的名字吗。” 硬是把问句说成了陈述句。 “……嗯。” 是有点诡异的孩子诶。 男孩的眼帘半阖,思索着什么。他又端详了花子片刻,才张嘴:“我是小夜左文字。” 他的气质,跟纯白的雪地截然相反,似乎沉淀着浓烈的血腥、杀戮。但鬼杀队的据点内武士众多,全是从死亡边缘爬回来的。 花子不怎么害怕。 他顿了顿。 “你想要向谁复仇吗?” 1引用自《刀剑乱舞》山姥切国广的远征台词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的后半段,被被相关,全部推翻重写了 辛苦大家重看了,抱歉! 第20章 第20章 小夜左文字观察她好几天了。 自从在路过这条廊道时,感知到了她是具备灵力的、有成为审神者的潜质的人,小夜左文字就在同伴们的支持下,开启了探查。 关于人类。 四振新刀都没多少恨意。 比起两任渣审,他们对“主公”这个名词的印象,更多的,是来自作为“物品”时期的持有者。尤其是信浓藤四郎,在历史上,一直被仔细地收藏着,备受疼爱,所以化为人形后,特别黏人。 他们不太了解本丸。 出于保护他们的想法,烛台切光忠和笑面青江都没有详细描述,只是简单概括为:碰到了冷酷的、不在乎刀剑的损耗的审神者。 ……真是糟糕啊。 新刀们皱着眉,如此想着。 但刀剑,本来就是一次次地被转手、折断了就会被融掉、还要因使用者的习惯而硬生生磨短的事物。他们讨厌冷酷的主公、担忧着兄弟,却并不抗拒迎来新的、会爱惜他们的主人。 第26章 而且。 鬼杀队的战友们,都充满大义!每一次挥刀,都是为了从恶鬼的嘴下,保护弱小的民众。 人类仍是值得期待的! 于是信浓藤四郎提出了计划:“……既然时之政府不肯轻易放弃审神者,那我们自己找一位优秀的主公,带回去填补空缺,就好了吧?” 领队的两振刀不禁沉默。 #说得不错,下次别说了# 笑面青江弯起异瞳,不紧不慢地解释:“有灵力的人是很稀少的。在时之政府大致搜寻过各个时空的情况下,靠我们几个,基本找不到新主公。” “其次……我们的自由来之不易。重新套上枷锁,相当于辜负了留在本丸里的人。” 他的态度异常严厉。 信浓藤四郎不由得茫然,视线转向了烛台切光忠——俊朗的青年同样不容置疑地否定了他的提案,并且“杀人诛心”地补充:“信浓,这也是一期一振的看法。” 一期哥…… 藤四郎们的表情都黯淡下去。 直到小夜左文字打破了沉寂的氛围。男孩的眸子如深海一般,寻不到光亮:“……你们没有返回本丸的意思。为什么,放弃了复仇。” ——粟田口的刀们蓦地惊醒。 “我们不回去救一期哥吗?!” 自此,远征部队的内部分裂。 新刀们无法认同两位“监护人”的选择,也无法认同后续得到的理由:“这是本丸所有刀剑的投票结果”“你们舍下一切往前走,才是他们最大的慰藉”…… 他们愤怒极了。 撕破了掩饰,他们才发现,他们联络不到本丸,甚至不清楚本丸的位置!没有小型罗盘,他们就是搁浅在这个时空、回不去大海的鱼。 他们跟“监护人”的关系降至冰点。 承担了全本丸的寄托,不得不抛下同伴、背弃过往的信念,按捺着痛苦崩溃的情绪,有条不紊地处理众多事宜。明明早就到了临界点——再次遭到指责的烛台切光忠猛地起身。 他的金眸闪着水光。 沉稳的青年第一次展现出这样脆弱、绝望的姿态,仿佛终于卸下了厚厚的伪装。他的指节弯曲,死死地摁着桌面:“你们背负的可是全部人的憧憬啊!如果连你们,都抵达不了美好的未来……那我们的努力到底有什么意义?!” “依然是……谁都保护不了。” ——保护。 新刀们不约而同地怔了怔。 原来,他们隐隐体会到的两位“监护人”的过度保护,真的不是错觉。 从不许他们接危险的任务。 反而当他们做了一些日常的、轻松的事,才会扬起笑容,坐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注视着他们。 刹那间,新刀们恍然。 两位监护人,对自身的定位,仅仅是“铺路者、引导者”。等新刀们彻底在这个时空站稳脚跟,不再需要庇护,他们难道要…… 愤怒渐渐熄灭。 这种一无所知的无力感,骨喰藤四郎非常熟悉。历史上的一场大火,烧毁了他。即便化作人形,他的记忆,也是空白的。 世界于他而言,满是迷雾。 他的眼帘微阖,好看的面容上浮现出些许不解,语气平淡似水:“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们的话……我们又该怎样理解你们呢?” “……” 又是一场没有成效的争执。 只是新刀们不再闹事。而两位监护人,接下了一个高危的任务,出发去了远方。 ——暂且休战。 新刀们根据寥寥的信息,猜出本丸的问题,比他们预想的要大得多,都变得恹恹的。一个个无精打采的,不知道能做什么。 然后,小夜带回了重磅新闻。 是有灵力的孩子! 踹掉渣审指日可待! 小夜左文字的任务都交给了伙伴,他接下来,要专注地、耐心地探查女孩的资料,评估她的性格。 这或许是全本丸的希望! 她是个安静的人。 但她的安静,一点都不孤僻、更不阴沉。怀着奇异的包容性,像是飘着雪的天空。 她还喜欢笑。 琥珀色的眼睛弯弯的,含着粼粼的光彩,令小夜左文字联想到了夕阳下的湖面。 他谨慎地隐藏着自己。 作为“复仇之刃”,小夜左文字觉得,她是和自己完全相反的存在。 闪闪的、柔软的。 执行鬼杀队派发的任务的途中,他遇到过许多花。他悄悄收集了一些,准备在与哥哥重逢后,送给哥哥。因为花很漂亮。 虽然全都枯萎掉了。 他听不到交谈声。 脸上长着斑纹的人,感官极其敏锐,总是待在两个女孩附近,充当背景。他不确定“审神者预备役”会不会用灵力扫描四周,不敢贴得太近。 他只好询问仆从们。 不出意料的,女孩的人气很高。每个侍女都可以谈上几句,他拼拼凑凑地集齐了线索。 “花子吗?似乎有个哥哥。” ……哥、哥哥?有家人就难办了。 “不是亲生的哥哥。据说是捡到了流浪的花子,两个人也没有认识太久吧?” 小夜左文字的眸子一亮。 有撬走的可能性! 最关键的是——那位活在流言内的哥哥,竟然扔下花子,一个人走了!侍女们都不了解他去了何处,无比怜惜惨遭抛弃的花子。 第27章 小夜左文字:……! 他做足了功课,才正式现身。 女孩黑发勾着侧脸,睫毛卷翘。她拿着树枝,认认真真地划着,清澈的瞳孔倒映着白皑皑的雪。 小夜无意识地念出来—— “ha、na、ko……” 花子。 跟花一样漂亮的人。 “你想要向谁复仇吗?” 他是“复仇之刃”,要是花子有要复仇的对象,就能握住他了。他会完成的。 然而…… “没有噢。” 花子温柔地拒绝了他。 且送上了重击。 “只有思念着的人。” 小夜左文字:…… #语塞# #不会是在思念那位哥哥吧?!#! 第21章 第21章 小夜左文字失落地离开了。 等其余的新刀解决掉毫无难度的小任务,他才在四人会议上,讲述了关于“花子”调查结果。 “她是一个……没有复仇之心的人。” 同伴们若有所思。 这样的四人会议,在跟“监护人们”闹翻后,就经常召开,增加了他们之间的亲密度、信赖度。他们讶异地看着小夜左文字的脸。 小夜的表情不多。 背负着“复仇”之名的他,总是独自沉默着,如同阴郁的乌云,掩盖了灿烂的天光。 而此刻。 他表现出了很明显的落寞,终于有了点符合外貌的稚气。仿佛是努力踮起脚,也拿不到柜台上的糖果的再普通不过的小男孩。 其余新刀们面面相觑。 小夜……好像非常喜欢那个人? “——好期待啊!”信浓藤四郎忽然举起手,俊秀的面容上露出了一抹活泼朝气的笑,“我也想去见见那个孩子!我可是秘藏之子呢!” “她会疼爱我的吧?” 博多藤四郎:…… “信浓哥。” 作为短刀的博多环顾四周:一个日常自闭的小夜左文字、一个迫不及待想要被主公宠爱的信浓哥哥、一个开局就没有任何记忆,所以寡言又谜之放空的骨喰哥哥……没办法了!只好他来担起全队的智商了! 博多叹了口气,“冷酷”地指出:“信浓哥,那孩子根本不知道付丧神、本丸、审神者之类的概念。还有一个哥哥。我们不一定争取得到她。” 信浓“诶”了一声,焉了下去。 小夜散发出的沮丧意味也变浓了。 博多:…… #突然成为了大恶人的既视感# 博多愧疚无助地望向骨喰藤四郎,试图寻求哥哥的安慰。骨喰接收到他的眼神,冷淡的眉宇间缓缓地冒出一个问号:……? 发生什么了吗? 虽不理解,但总之—— “博多说得对。” 表示认同就没问题了吧。 于是博多惊恐地目睹了信浓和小夜彻底枯萎的场面——骨喰哥啊啊啊啊!!!是他的错,他居然在要求放空系的骨喰哥控场…… 博多:qaq 就让他!扛起所有! 博多推了推红镜框,圆圆的蓝眼睛里添了些镇定,浑身都写着“靠谱”两个字:“当然,从小夜带回来的情报判断,那个哥哥并不重视她。” “攻略计划,启动!” 骨喰歪头:“攻略?” “是的。”博多拉开柜子,将一本本地摊文学摆到了桌子上,并清晰地念出了书名,“这些是我出任务时,被我救下的姬君送我的。《与神明的迷乱恋情》《我们的羁绊!遥远时空中》……” 信浓:……? 小夜:……? 骨喰:……? 骨喰犹犹豫豫地开口。 他的银发划过眉,紫水晶般的眸子内泛起波澜,语气罕见地有了变化:“一直以来辛苦你了,博多。” ——“我是认真的啦!” 博多藤四郎强调道:“虽然她有个哥哥,但我们能成功地获取她的好感的话,她就会愿意担任我们本丸的审神者了吧!” “这些是宝贵的参考书!” 骨喰:“……噢。” #经典一带三# 花子在翻书。 只有图案,画得通俗易懂,是专门提供给小孩子的儿童读物。她都来来去去地翻了五次了。悠闲到这种程度,好不习惯。 她托着腮发呆。 “花子。” ……嗯? 花子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高一矮的两个男孩。矮的是她见过的,莫名消失的小夜左文字。 高的那个……有着柔顺的红色短发,以及红蓝交杂的瑰丽虹膜。他捂着手掌,血液沿着指尖滑下,浸染了白茫茫的雪。 小夜扶着他,低声说。 “信浓。” “受伤了。” plana——苦肉计! 据博多的总结,一旦主角之一,遭到袭击、身负重伤,两人的情感就会突飞猛进!而且,还能顺便考察,花子是否会在意别人的伤。 信浓和加州清光一样。 热衷于漂漂亮亮地陪着大将。 只是,相比起接触大将的机会……损失点形象,完全不算什么嘛!他果断地往手掌侧面割了一条在他的认知内的“浅浅”的伤口。 “虚弱”地由小夜搀扶着。 花子惊了。 她放下书:“侍女姐姐——” 第28章 “大将!” 大将?似乎是武士对首领的称呼? 花子瞅了瞅附近,确认这片区域只有他们三个人,不免迷糊。自知失言的信浓藤四郎急急忙忙地找补:“我、我想你帮我处理,好吗?” 花子:……? 她严肃地考虑了一会儿。 在本丸的时候,加州清光为她换了许多次药,她学会了处理伤口的做法。因为鬼杀队的特殊性,每个房间,都备有药物、绷带。 最重要的是。 两个人,都很怕被拒绝的样子。 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满含忐忑。像是在树荫下互相依偎着休憩的兔子。如果她拒绝,他们大概会难过吧? 她拍了拍身旁的木板:“先坐下。” 花子翻出药品,跑回廊道。红发的男孩远远地感知到她,扬起灿烂的弧度,挥了挥完好的手:“——大将!太好啦!等到你了。” 啊……好热情的孩子。 花子受宠若惊。 她弯着眼睛,把药品逐一摆好,然后仔细观察信浓的伤,因他的热情而变得雀跃的心脏跌到谷底:“好深……会特别痛的。请忍一忍。” 她皱起了眉。 那抹剔透的琥珀色里,全是疼惜。 她的手指瘦削,残留着疤痕。动作轻巧,流露出的谨慎、细致伴着冬日的寒风,渗入信浓藤四郎的四肢百骸,令他陷入怔愣。 他睫毛微颤,结结巴巴。 “其、其实,没多严重的。” 倒是大将……之前过得不好吗? 花子打了个结。 她刚才过于专注,没听清信浓藤四郎的话,现在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才迟钝地询问:“什么?” 是非常沉静的注视。 或许是以为他的伤口,是恶鬼们造成的。疼惜之外,混合了不带任何距离感的包容。 置身于春日的旷野一般。 想要、大将的拥抱—— 他红着眼眶,不敢提出。 直到收拾完药品的花子发现了他的委屈、脆弱,试探性伸出手,摸了摸这位勇敢坚韧的鬼杀队的小英雄的头发:“很痛的话,就歇一歇吧?” 鬼杀队应该有假期的……? 信浓哽咽:“大、大将——” 博多等到了两位伙伴。 他推测着plana的效果,兴冲冲地拉开门,迎接小夜和信浓:两个男孩都恹恹的,一副“真该死啊怎么会有人提前捡走审神者”的神情。 博多:……??? “……” “你们不是去攻略那孩子的吗?” #你们行不行啊喂!#! 第22章 第22章 plana,惨烈失败! 博多深刻体会到问题的严峻性。 小夜在几天的暗中观察后,本来就对“花子”抱有好感。而信浓哥哥,是秘藏之子,天然亲近人类,迫切需要主公的疼爱。 博多:我真傻,真的。 派出去两个白送的! 白送二人组甚至私下打探了“花子的哥哥”的信息,并在会议上做出了全是私货、充满偏见的评价。 小夜沉沉地说:“他披着布。” “脏脏的布!”信浓藤四郎双手交握,围巾衬着白皙的肌肤、红色的短发,“很像是参考书中描述的,有心理创伤的孤僻反派。” 小夜:“会囚禁女主角……” ——“超凶残的!” 博多藤四郎:…… 是参考书!不要生搬硬套啊!? 博多透过镜片,看了看信浓哥哥指着的书的名字:《高塔上的公主~请等着我》。 两振短刀依旧你一言我一语。 小夜左文字抿着唇,语调晦暗:“‘哥哥’离开前,花子一直待在房间内哭,不肯见他。他走之后,才开朗起来,不再流泪。” 信浓的眸光锐利:“真糟糕啊。” ……咦? 博多陷入了沉思。 这些情报很有价值! 他听着两个同伴的汇报,成功拼凑出一个“冷酷阴郁、仗着武力值强掳小孩的蒙面大魔王”的形象,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必须把未来的审神者救出来! #撬墙角的希望大大增加# 博多望向了骨喰藤四郎。 比起他们,骨喰更受女性欢迎。 一方面是骨喰的年龄合适,另一方面,则是失去了记忆的少年,有股冷淡又神秘的忧郁感。仿若一块微瑕的玉石,容易勾起异性的爱怜。 收到了许多姬君的和歌。 最重要的是。 骨喰藤四郎不仅寡言,表情也几乎没有波动。无论是撒谎,还是忽悠人,都不会露出一点破绽。 简直是天选套话人! 博多藤四郎想到了planb。 骨喰迟钝地回视他。 骨喰:……? 弟弟……笑得奇奇怪怪的。 踏入庭院的刹那,骨喰藤四郎的手上拿了一束花。绑花的缎带是小夜找了几天,才找到的剔透梦幻的琥珀色,跟女孩的眸子十分相似。 这是小夜托他转交的。 为了防止白送二人组破坏planb的实施,博多藤四郎铁面无情地拦下了小夜和信浓。 还搬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你们也想她接手我们本丸吧?” 小夜:…… 信浓:…… 第29章 两振短刀不得不屈服,恋恋不舍地将收集的花递给了骨喰——信浓抚着缠在手上的纱布,眼巴巴地看着哥哥:“骨喰哥,要记得提起我噢。” 骨喰淡定点头:“好。” 于是他逐一履行短刀们的委托。 “这是小夜的。” 他戴着黑色的手套,飘雪擦过他银白的发,跌进愈来愈厚的雪地中。 这段日子经常下雪。 小夜左文字翻遍了这一片区域,才凭借着鬼杀队发的工资,买下了别人家精心栽种的花卉,搭配上几朵生命力顽强的小野花。 他停顿了一会儿。 直白复述。 “信浓说,要记得提起他。” ——嗯,完成了。 原本懵逼的花子蓦地笑了笑。她接过花,回忆起那个蓝发的表面阴沉的孩子,友好地开口:“你们是一起的啊。信浓的伤,要定期换药噢。” “快进来,别淋雪了。” 骨喰藤四郎注视着她。 汇报的时候,不善言辞的小夜左文字拿手比划出月亮的形状,一本正经地说“她的眼睛是这样”,遭到了博多的麻木吐槽。 骨喰默默评价着。 确实是像月亮。 他踏入廊道,抖了抖浑身的雪。 所谓的planb,就是不着痕迹地摸索花子对“哥哥”的态度,为之后的撬墙角计划做铺垫。 经过博多的培训,他掌握了话术。 骨喰藤四郎盯着远方的枯树,紫眸内一片寂静,仿佛漂浮在茫茫大海之上的沙砾。 他张嘴就是经典的茶里茶气的发言。 “我听说你的哥哥扔下你走了……真过分。他是不是完全没把你放在心上,不像我,我特别心疼……” ……哪里不对劲。 骨喰渐渐语塞,沉吟片刻。 “心疼你。” 虽然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出于对博多弟弟的信赖,他依然波澜不惊地念完了台词,再继续云淡风轻地盯着枯树。 花子懵懵懂懂地“啊?”了一下。 超纲了! 超出5岁幼崽的理解范围了! 她谨慎地瞅了瞅一派镇定的骨喰藤四郎:好有底气的样子,那……那大概是她的问题! 花子凝重地开始拆解句子。 “扔下”“没放在心上”—— 她似有所悟,先为莫名背了黑锅的山姥切先生洗刷冤屈:“不是的。山……” 她的话戛然而止。 好险!因为暗堕本丸的特殊性,远征部队的不确定性,她不能随意地告诉别人「山姥切国广」这个真名,一般都是称作“哥哥”。 她改口道:“哥哥非常好。” “遇到哥哥之后,花子就不必再流浪了。每天都可以吃饱,不用害怕枝叶搭的小房子倒塌,睡得超级安稳。他是拯救了花子的神明!” 骨喰:…… 完蛋了,博多。 撬不走了。 他难得沮丧。一边沮丧,一边按照博多的计策,谈一些走心的话题,加深花子的印象、获取信息。 他顺势询问:“流浪?” 见他感兴趣,花子便挑了些有意思的经历讲。比如和小猫平分垃圾堆、喝的泥水中藏着蚂蚁、为了躲野狗在树上熬了整夜…… 骨喰垂着眼帘。 “你的记忆,似乎全是痛苦。” 作为适量的交换,骨喰藤四郎抽出刀,出了廊道,在雪地上划下自己的名字。精美的纹路在雾蒙蒙的日光下闪烁,锋利的刀尖沾了水汽。 “骨喰藤四郎。” “关于过去,我只知道这个。” 花子歪了歪头。 她跟着跳到漫天的飘雪内,握着树枝,熟练地写下练习了无数次的笔画—— “花子。” 白雪落下,一点点地淹没凹陷处。 如同他的过去。 在一场烧得无比旺盛的大火里,化作虚无。连“自我”都消失了……只是,现在紧挨着的两种截然不同的字迹,一起逐步隐去的画面。 令他的胸腔处涌现了陌生的情感。 不是孤独地逝去。 女孩的黑发缀着细碎的雪。在人类的世界,“白头”是一种浪漫的、象征着永恒的概念。 她安慰性地弯眸。 那抹月亮再度映入他的瞳孔。 “不要难过。” “你不介意的话。” “花子能记下你的以后。” …… 博多藤四郎满怀期待地拉开房门。 哥哥淋了一身的雪,状态一如既往的放空——不愧是骨喰哥哥!比小夜和信浓靠谱多了。 他眨了眨眼。 “骨喰哥哥!打探到什么了?” 骨喰神思不属,语气中竟带了些消沉:“……在想,对于那位哥哥,可不可以用激烈一些的手段。不闹出人命就行了吧。” 博多:……???! 第23章 第23章 “花子,我到了。” 渡鸦停在窗台上。侍女姐姐展开信件,耐心地为花子念出纸张上的,来自山姥切国广的话语:“跟远征部队汇合后,我们蹲守了几天,蹲到了‘鬼’……我帮忙斩杀了恶鬼,才提出了关于你的事。” “我会尽最大的努力,说服他们。” 花子等了一会儿。 “没有了。” 第30章 “……诶?” 她的眉眼低落下去。 虽然收到了信件非常高兴,但还是贪心地想要听到类似于“思念”的词汇。 不过,山姥切先生本来就含蓄嘛。 她振作起来,牵着侍女姐姐的衣袖,琥珀色的眸子分外剔透,盛着从窗口倾泻而下的日光:“姐姐,能不能帮花子写一封回信?” 侍女故意露出了挣扎的表情。 不出所料,花子忐忑地捏紧了手指,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宛如湿漉漉的狗狗。 ——“噗。” 侍女肆意地摸了摸她的长发,良心作痛:“好啦,不逗你了。说吧,要回什么?” 侍女不认为这是个麻烦。 鬼杀队的剑士们,都是赌上性命去战斗的,在恶鬼的袭击下庇护着普通的民众。如果家人的信件,可以让剑士们汲取力量、获得慰藉。 不是挺好的吗? 她翻出了纸笔,慢慢写着。 花子讲了许多。 “妓夫太郎先生的天赋得到了老师的夸赞,说他是有希望成为「柱」的孩子。为了追上哥哥,小梅增加了训练量……花子好羡慕。” “能快快长大就好了。” 如果她可以保护自己,就不必独自待在据点内了,不必与山姥切先生分别。 她扒着桌子,丧气地抿唇。 “感到孤独的时候,认识了新的朋友。一开始,是小夜左文字。他的头发、眼睛,像是绘本里的深海,是浓郁的蓝色。小夜似乎背负着沉重的东西,从来没笑过,总是询问我‘复仇’的事。” “但其实是个很柔软的人。” “还送了我漂亮的花。” 她好奇过,小夜为什么要送她花。 在博多自暴自弃地放任下,再次如愿接触她的男孩瞥了她一眼,飞快垂下头,语调平平。 “因为,是相似的。” “闪闪的、会令人幸福。” ——这是至高的赞誉了。 “山姥切先……哥哥!”差点喊漏嘴的花子匆忙改口,心虚地继续道,“花子的存在,会令你幸福吗?” 偶尔,她也会患得患失。 两年左右的时间里,她都是包袱、累赘、讨人厌的孩子,长期养成的习惯性贬低,即便她不断地安慰自己,仍旧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她乖得不正常。 “然后,是信浓藤四郎。” “超级耀眼、超级热情,而且很坚强,我替他处理伤口时,他完全没有痛呼,是跟小太阳一样的人!只是,花子不太明白,为什么他执着于喊我‘大将’。” 大将……不是首领的意思吗? 面对她的困惑。 红发的俊秀男孩瞬间变得焉了吧唧的:“我懂的。不管怎样,大将都是我心目中的大将……” 那双色泽交融的眸子内全是苦闷。 花子:…… 这种快把他欺负哭了的罪恶感——! “所以,就不再纠结称呼了。” “在一场大雪里,见到了骨喰藤四郎。他好安静,仿佛会消融在雪中。” “他是一个没有记忆、没有过去的人。花子和他交换了名字——这样,就算结缘了吧。花子会认真记录他的未来。等他回看,就不是空茫茫的一片了。” 他们是淋过同一场雪的人。 带她去找博多藤四郎的路上,骨喰没有及时考虑到她的身高,大步流星地走了半晌,才迟钝地侧首,盯着气喘吁吁的她。 骨喰:…… 少年沉默地放缓了步子。 或许是为了弥补之前的粗心,他隔一段距离,就会转身确认一次,直到抵达博多的房门前。 他忽然开口:“有点奇怪。” 花子:“嗯?” “这种,一回头,就会见到某个人的感觉。”骨喰微垂着睫毛,戴着黑手套的指节推开了门扉,“像是一种锚点……算了,你进去吧。” 反正他也没搞懂这是什么情绪。 花子:qaq 是她走得太慢了吗! 她不敢反驳,踏入了房间。 “博多藤四郎是个……爱护家人的人。进门的刹那,望到了一个装满了金块的大箱子。” 金发蓝眼的小男孩一副“含泪割肉”的姿态,摆出了远征以来,他辛辛苦苦地出任务、做生意,才攒下的个人金库。 他擦了擦泪水,咬牙道。 “这些钱,可以雇到你吗?” ——planc!究极杀招! ——博多的钞能力! 花子瞳孔地震,略感晕眩。 她没答应,表示“要等哥哥来了再谈”,又忧虑关切地询问,既然那么心痛,都要出钱雇佣她,是有什么万分紧急的事情吗? 博多藤四郎环视了一圈。 他抱着小金库,泪水根本停不下来,却还是抽抽噎噎地给出了答案。 花子回忆起当时的画面,不禁弯眸。 “博多说,他的哥哥们,在遇到我之后,比过去要开朗放松了。既然大家会因我而露出笑容,那我一定是个很好的人。他愿意为大家的笑容付费。” “他们爱着彼此。” …… 与新朋友们相关的一幕幕划过脑海。 最终想到的场景,却是山姥切国广离去的背影。她藏在拐角处,踩着冰冷的地板,没有大声地告诉他——「我不生气了,你要注意安全。」 第31章 她给予他的告别。 是禁闭的房门、无言的抗拒。 侍女温声问:“怎么了?” “走的那天,山姥切哥哥向我道歉了。来到鬼杀队后,他收到的,就只有我的愤怒、我的拒绝,我没有再和他交流,没有对他任何一次敲门的勇气做出回应。他独自远去,会怀着多少难过呢?” “在大雪里,写下这封信寄给我……又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呢?” “他本来就是个孤僻胆怯的孩子。” 一点点把这朵濒临枯萎的花,精心照料、培育起来,为他倾洒了阳光,好不容易才等到他茁壮成长的自诩“大人”的花子特别自责。 是博多的做法影响了她。 “我是想守护他的笑容的。” 侍女姐姐一边动容,一边被她的“小大人”的态度逗得唇角上扬。她捏着笔,提议道:“那要道歉吗?” ——“嗯!” 花子思考了片刻。 “对不起,山姥切哥哥。生气的时候,没有选择与你坦诚地沟通,而是无视了你的勇敢,糟糕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谢谢你包容花子,给花子写信。” “这份心情,我会好好珍惜的。” 落款是花子在侍女姐姐的指导下写的。 歪歪扭扭的几个字。 “——思念着你的花子。”! 第24章 第24章 渡鸦越过山野。 它的腿部绑着卷起的信,翅膀划破冬日的寒风,在雾蒙蒙的天空下极速飞行。 三振刀席地而坐。 他们合作解决了鬼杀队的任务,准备简单地休整一下,就返回据点。 “山姥切。”烛台切光忠把本体收入刀鞘,笑着说,“见到我们之后,你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恶鬼都死了,该解释了吧?” 他的态度十分友善。 当健健康康的故友站到他面前时,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且,山姥切国广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第二任审神者,被付丧神们合力击杀! 他们成了暗堕本丸! 他颇为感慨:“终于自由了。” ……山姥切国广的下文蓦地哽住。披着白布的漂亮少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同样情绪高涨的笑面青江,社恐发作,唯唯诺诺地陷入了沉默。 现在,帮忙斩杀了恶鬼。 山姥切国广硬气了! 他硬气开口:“是关于新主公的事。” 瞬息间。 温馨的氛围破灭。 山姥切:…… 不仅是性格认真的烛台切光忠变得冷厉,连轻浮的、总是笑吟吟的笑面青江,都戒备地盯着他,异瞳内多了些锐意。 大脑里闪过乱码。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完蛋了”“用别的说法会不会比较好”……山姥切国广僵住。他反射性地想缩着,但是——花子!在等他! 虽然女孩不愿见到他。 无论他敲多少次门,都一言不发。可他不会放弃的!比起尴尬、落寞,更加无法接受的,是他们的羁绊就此终结。这次的谈判,他绝对要成功! 山姥切按捺着惊慌,咬牙道。 “那是一位。” “非常优秀的主公!” ——铿锵有力的语调。 就是过于有力了,显得夸张。直白地说,就是毫无谈话技巧、全靠充沛的感情。 他开始讲故事。 从和花子的相遇,到为了履行承诺而外出,再是鬼杀队据点门口的争执……“即便是我这样不够锋利的仿品,也会被她好好地爱护。” “所以,在仔细接触她之前。” “请不要否定她!” 其余两振刀暂且没有回话。 由于光是讲述,就耗尽了孤僻社恐的洪荒之力,山姥切国广全程垂着脑袋,聊得磕磕绊绊,耳垂红得惊人——自然错过了两振刀的眼神交流。 笑面:这是山姥切?! 烛台切:那个自闭的山姥切? 笑面:确定是我们本丸的吗?! …… ——#他真的好努力啊!# 两人的心情震撼又复杂。从山姥切国广的脸上,他们读出了深切的信赖与喜爱,在他的眉梢间跃动着,像是闪烁的星星。都藏不住。 不过,考虑到山姥切国广本身好忽悠,令他们彻底松口,决定暂且放弃极端举动的,其实是他们捕捉到的一个短促的句子:「三日月嘱咐我照顾好她。」 竟然是三日月宗近认可的人吗? “好吧。” 烛台切光忠耸了耸肩,打破了死水般的沉寂。他的金眸似笑非笑地弯了弯,稍微收敛了气场:“我跟笑面,不会攻击她。” “她人呢?该出来了吧。” “她在鬼杀队的据点里。”山姥切国广扯了扯白布,遮住五官。谈判结束后,少年的嗓音重新低了下去:“我怕我护不住她,没带着她。” 据点……? 两振刀产生了不妙的预感。 “哪个据点?” 渡鸦盘旋着,小心地观察了一会儿,才降落在这愈来愈诡异的氛围中,踩在了山姥切国广的肩膀上。 “你的信!你的信!” 山姥切国广是崩溃的。 救命啊——为什么!他为什么会把花子和四振刀放在同一个据点!这跟把肉摆到烧烤架旁边有什么区别?!完了完了! 第32章 他面色惨白。 渡鸦的信也不敢接。 万一信件里,写的是讣告呢?一展开,就会收到这一类公式化的回复:“尊敬的剑士大人,请节哀。您的妹妹遭遇了不知名的袭击,已经……” 窒息感不断蔓延。 他宛如溺入深海,难以喘息。 剧烈的痛苦包裹住他。 “你的信!你的信!” 渡鸦蹦哒了两下,依旧没得到回应,不由得歪了歪头。它感知到逐渐膨胀的危险,怯怯地扇动翅膀,离开了披着白布的剑士。 它的瞳孔倒映着少年的手。 指尖扣着刀柄。 紧紧的、随时会拔刀的姿态。 “——你错了,山姥切。”最终,是烛台切光忠拯救了瑟瑟发抖的渡鸦。他取下了信,黑手套衬着枯黄的纸张:“如果我们真的袭击你的新主公……事情发生的刹那,你不会犹豫的。” 瞧瞧这被驯服的模样。 真不想承认是同伴。 生气归生气,烛台切光忠仍是遵守了礼节,没有私自阅读信件,只是扫了一眼落款。 “落款,思念着你的花子。” ……啧。 无意义的肉麻。 等等。既然这个人类,安安全全的,那就证明,她没有碰见过新刀们? 烛台切光忠谜之忐忑。 他和笑面青江对视了一下,意识到他们回忆起了同一个片段:信浓藤四郎兴致勃勃地提议要去寻找新的主公,被他们两个不容置疑地否决。 ……裂开。 两振刀:(笑面轻僵.jpg) ——不至于,哪会那么巧! 山姥切国广如同重归大海的鱼,猛地呼了口气,抢走了信纸,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碧绿的、翡翠般的眼睛,因庆幸而泛红。 看他如此“堕落”,烛台切光忠“呵”了一声,强撑着嘴硬:“你的主公运气不错。没有被小夜他们斩于刀下。希望她接下来也这么幸运。” 【……新朋友……小夜左文字。】 刚好读到这一段的山姥切国广心肺骤停,情绪再度崩溃:救命救命,不要靠近他们啊啊啊!花子!快辨认出他们凶恶的真面目啊! 他的泪水都要掉下来了。 一边忍,一边继续往下读。 渐渐地,品出了怪异之处。 小夜送了一束花?这可是冬天啊。信浓不肯改掉“大将”的称呼……?啊?!他没记错的话,粟田口好几振短刀,是喊主公“大将”的。 最离谱的是骨喰。 【“……不像我,我特别心疼你。”】 不懂“绿茶”是什么概念的山姥切国广都缓缓打出了问号,眉头一皱,隐约察觉到他是在搞拉踩,试图撬他的墙角。 ……撬墙角?!山姥切国广灵光一现,恍然大悟了:以“撬墙角”为前提,这些刀剑付丧神的行为就合理了起来。 他不禁语塞。 都是同一座本丸的刀!你们在撬谁家墙角啊?!左手倒右手,白干加白干吗? 他第一次吐槽欲这么旺盛。 这些吐槽欲,在读到最末的一段时,慢慢沉淀下来,化作了浓郁的、极其柔软的思绪。他仿佛被人轻轻地捧出自我怀疑的淤泥。 「知道啦,你超努力了。」 他所做的一切,都有被好好珍惜。 “呜……花子……” 他抱着信,倚着枯树。白布掩盖了他的灿金色的发丝下的表情。唯有一朵朵象征着雀跃的樱花,冒出头,滚到漫山的雪里。 烛台切光忠:…… 笑面青江:…… #真丢暗堕本丸的脸!# “这么轻易就认主。” “山姥切……真是天真啊。” 沉浸在花子的爱意内的山姥切国广慢了半拍,才抬起脑袋,回视两振非常不愉快的刀。 山姥切国广(吞吞吐吐):…… 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 你们的队伍,都跳反了四个了?! 第25章 第25章 山姥切国广叠好了信。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陈述四振刀的跳反,索性闭嘴。反正回鬼杀队的据点之后,烛台切光忠和笑面青江就会明白一切。 他们踏上了归途。 期间,两振刀不止一次地劝他别被人类蛊惑:“他们是狡猾又博爱的生物。特别是5岁的孩子,一天一个想法。长大之后,她还会是你喜欢的主公吗?” 山姥切国广若有所思。 他的眼神微妙地扫过两振对据点内的情况一无所知的刀,十分包容地“嗯”了一声。想象着未来版的花子,他的眸光变得柔软。 “长大之后。” “一定会成为更美丽的姬君吧。” #各聊各的,互不干扰# 烛台切光忠:…… 笑面青江:…… ——这滤镜厚到没救了。 多次跨服交流后,双方都认为对方过于偏执,只好默契地减少了关于“花子”的话题,开始谈留守在本丸的付丧神们的状态。 比起远征部队。 留守的刀剑大多濒临碎刀。 ……攻击性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烛台切光忠与笑面青江都没料到,花子的灵力保住了那么多同伴。虽然他们抗拒认主,但这份恩情重如山。 两振刀都焉了。 临近据点,他们各自传了信。 第33章 先拿到信的是花子。 她得知山姥切国广明天早上就到,第一反应是“终于能帮博多的忙了”——花子捏着信,跑去找新朋友们,弯着眼睛宣布了这一消息。 “博多可以跟哥哥谈雇佣了!” 高……高兴不起来啊! 博多藤四郎沮丧极了。 代入一下,如果有人拎着金块,要求他将可爱的妹妹送去一个全是男性、与世隔绝的神秘区域,他绝对会把人轰出去的! 听着像是搞血祭、贩卖或者囚禁。 他就是想趁着大人不在,拐走花子的。 几振刀强颜欢笑。 等花子敏锐地察觉出他们的焦虑,体贴地提出了告别,远离他们的房间后,他们才火急火燎地翻出“参考书”,凝重地讨论。 博多藤四郎指着密密麻麻的笔记,红镜框在光线的反射下,透着压迫感:“没办法了,启动pland!提前拦截那位‘哥哥’,进行威逼利诱。他收养花子的时间不长,感情应该不会深到拒绝那么多钱。” 最渴望“大将”的信浓却迟疑了。 “这样好吗?” 信浓苦恼地抓了抓红发,戳破了所有人都在回避的一个问题:“大将,会不会伤心?” “……” 沉默弥漫,扼住众人的咽喉。 他们千方百计地挖墙角,更多的,是为了拯救留守在本丸的刀剑。只要有新的、友善的审神者肯接手,时之政府就不会为难他们了。 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了。 几振刀都不擅长谋划。 小夜左文字虽是复仇之刃,却本性单纯;信浓一直被秘密珍藏,天真活泼;骨喰没有记忆,茫然度日……最小的博多迫于无奈,笨拙地带着大家努力。 他们体会到了花子的温柔。 于是感到了惶然。 他们的相遇,是在谎言与私心的交杂下,充斥着设计的产物。事到如今,已经不清楚该如何挽回了。他们的本丸……都摇摇欲坠了。 这是不允许“失败”的任务! “哥哥们……”博多摘下镜框,狼狈地擦了擦泪水,才决绝地说,“哥哥们不会来接我们了。就算会遭到花子讨厌,我们也、也——” 他哽咽着。 他不是不自责。只是他们面临的境地太糟糕了,除了拼命爬出去、寻找保护兄弟的方式之外,没有优柔寡断的资格。一旦想起本丸全部刀剑不在乎牺牲,一致通过了他们的远征。 他就不敢停下。 他们的前方。 应该是大家都不再痛苦的世界。 烛台切光忠收到了回信。 【光忠哥,有一个披着白布、鬼鬼祟祟的剑士也会在明天早上抵达据点。请协助我们,拦截他。ps:注意不要伤到他!】 两个“监护人”都陷入了思索。 笑面青江的视线划过信纸,落在自顾自地坐着,怎么看怎么孤僻的山姥切国广的身上:……是撞衫吗?披白布是新的潮流? 但他的直觉告诉他。 孩子们要拦截的就是山姥切。 ——乐了。 反正新刀们特意备注了不能伤到他,证明是无关紧要的小打小闹。笑面青江便笑吟吟地询问:“山姥切,你最近有和什么人结仇吗?” 山姥切国广抬头。 少年的灿金色的发衬着精致的五官,碧绿的眸子内全是迷茫:“我吗?没有啊。” 他谨慎反问:“怎么了?” 笑面青江仍旧眉眼弯弯。 “没什么。” 他们承认,山姥切国广这段日子,每时每刻都散发着的“备受宠爱的刀剑专属的光辉”,有点刺痛他们的心脏,所以才没做提醒。 另一方面。 则是为了观察新刀们。 孩子叛逆,不好管了。多配合他们,也算是缓解双方的关系吧……免得分歧越来越大。 山姥切国广:“哦。” 三振刀,两个阵营,各自揣着一个对方不了解的情报,在一夜的休息后,继续赶路。 花子早早地起了床。 侍女姐姐宠溺地给她梳了一个好看的辫子头,翻出围巾,细致地裹住她的脖颈:“雪融化的时候才冷,小心感冒。” 花子露出灿烂的弧度。 “谢谢姐姐。” 她准备去门口等着山姥切国广。 可她刚迈出房间,就发现鞋子失踪了!她急得团团转,热衷于黏着她的信浓藤四郎陪着她找。 “怎么会这样……” 找了半晌都找不到,花子有了决断。她望了望大门的方向,索性光着脚踩进雪里,不顾冻红的皮肤,匆匆忙忙地往大门跑。 ——“大将!” 信浓藤四郎挣扎不已。 他抚着掌心的纱布,红蓝交融的漂亮眼眸中罕见地浮现出悲伤。按照计划,即使是利用伤口卖惨,他也要拖住花子的。 但是…… 信浓垂下睫羽,半蹲着。 “我背你去吧,大将。” ……对不起,博多。他仍旧觉得,诚恳的商量会比较好。他不确定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会不会害得本丸的大家失去存活的机会。 他的鼻尖泛酸,胸腔处全是恐惧。 原来这就是博多做决定时的感觉吗? “抱紧我,大将。” “我要冲啦——!” 第34章 …… 另一边,拦截组。 隐藏着的刀们,都看到了逐渐靠近的三个人。一个是他们的目标,披着白布、非常好认。另外两个——居然是监护人们?! 博多沉吟了一会儿。 “噢噢!提前帮我们控场了吗!” 他悟了! 新刀们士气提升! 等披着白布的人碰到门槛的一霎,小夜左文字、骨喰藤四郎蓦地出击——刀光一闪! 山姥切国广懵逼地被刀柄抵住要害。 他没去端详袭击者,反而幽幽地瞥了下在他拔刀的瞬间,摁住了他的胳膊,阻止了他反抗的笑面青江。他的表情满是问号:……?怎么回事?! 笑面青江笑而不语。 山姥切国广:…… 他麻了。 出于对同伴的信任,他顺从地跟着几个袭击者,走向偏僻的一隅,并且在途中认出了这几个人,就是花子在信里聊过的,试图撬他墙角的自家伙伴。 山姥切国广:…… #你们清醒一点# 他更麻了。 最震撼的是,到了目的地,迎接他的,是一整箱——在集体吃土的本丸内,根本见不到的——金块!一整箱金块啊! 他瞳孔地震。 笑面青江:……? 烛台切光忠:……? 两振刀有了不妙的预感。 博多,为什么搬出了个人金库? 在两个“监护人”的注视下,骨喰与小夜松开了山姥切国广,蹲坐到博多的身旁。三个孩子摆出了十分尊敬的态度,喊出了练习过的口号。 “请把您的妹妹交给我们!” 山姥切国广:……噗。 笑面青江:……? 烛台切光忠:……? 被叛变*2的信浓藤四郎背着,堪堪赶到现场,比任何人都呆滞的花子:……?! #这是在干什么!#! 第26章 第26章 最担心的事终究发生了! 在信浓藤四郎和博多藤四郎的轮番解释下,搞明白现状的大部分人都裂开了。 两位监护人虽然预设过“新刀们去接触花子”的情况,却没料到他们叛变得那么彻底,全程白送,一个又一个,不含一丝丝犹豫。 小丑竟是我自己。 怪不得山姥切的眼神总是怪怪的! 两振刀艰难地绷住了表情。 尴尬惊愕之外,就是心灰意冷了。就算他们表态得如此强硬,新刀们仍是投靠了人类……显然,本丸的大家托付给他们的最后的愿望,他们没有完成好。 将这些孩子送去崭新的未来…… 而信赖人类。 只会是下一个火坑。 他们甚至真正地产生了杀意—— 不管用什么手段、被新刀们怨恨也无所谓。那样的往事,那样的惨剧,绝不可以在新刀们身上重演!再微小的几率都要斩断。 然而,一道活泼的嗓音响起。 “太好啦!” “大将!我们能在一起了!” ……信浓? 信浓藤四郎的色彩绚烂的眸子弯着,围巾衬着的脸蛋上充满快乐。他牵着花子的手,期待地说:“我们要回去拯救一期哥他们了吗?” 他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 正因新刀们脑补的“孤僻、有心理创伤、会囚禁女主角的大反派”的形象而震撼的山姥切国广,也停下了神游,看向他们。 ……花子的鞋呢? 山姥切国广皱起了眉。 他盯着冻红的皮肤,一想到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就急忙脱下白布,走到女孩旁边,把她严严实实地裹起来,只露出一个脑袋。 他思索一会儿。 无情地掰开了信浓的手,抱起花子。 “这样。” “就不冷了吧。” 信浓:……qaq? 他泪汪汪地:“大将。” “嗯!是要回本丸了!”花子先给予了他答复,才缩在白布内,望着脱掉了布,却只是红着耳垂,没有表现得太过无措的漂亮少年。 山姥切先生,成长了好多。 她眨巴着眼:“信浓也想要抱抱。” 山姥切国广:…… 少年低头,对上信浓藤四郎的亮晶晶的神情,内心冒出一串省略号,才僵硬地开口:“上来吧。” 作为花子的刀、他一点都不慌! “好耶!” 信浓藤四郎如愿以偿地爬到他的胳膊上,美滋滋地和心爱的大将贴贴。 男孩摘掉围巾,递给花子。 “衣服的话,我也有!” 成为工具人的山姥切:#### 少年刚要反抗,就再次迎上了两双含着渴望的眸子。尤其是小夜左文字,小心翼翼的姿态,令山姥切国广回忆起了遇到花子之前的自己。 晦暗地躲在房间里,日复一日。 他干巴巴地说:“……随便你们。” 于是背上多了两振短刀。 这份重量,比他想象的要多。山姥切国广坚强地撑着,恍惚之间觉得自己化作了某种挂置幼崽的道具。他的视线划过骨喰藤四郎。 银发的少年安静地注视着他。 山姥切:…… 不行了,真的背不动了。 都挂了四个人了! 山姥切国广惊恐地退了一步。 ——“噗。” 第35章 骨喰藤四郎蓦地笑起来。他的瞳孔倒映着天空与枯树,那抹经常一片虚无的紫色,显出纯澈的温柔。 戴着黑手套的指节抵在唇边。 “我只是在想。” “大家都很开心的样子。” …… 两位监护人怔怔地看着,翻涌的、极端的杀意慢慢消融在冬日的寒风里。 这样的场景,就是他们追求的。 但为什么,会和人类有关呢?他们深知,新刀们并不成熟,不是三日月宗近那样的,喜怒哀乐都能不受外物控制的强大之人。 他们的心情无比复杂。 不过,既然大家都沉沦在了“陷阱”中……他们就必须保持清醒了,继续履行其余刀剑的嘱托,保护好新刀们,盯紧“花子”。 就当作是冰冷的交易! 直到……这场梦破碎。 …… “要走了吗。”侍女姐姐熟练地为她编着乌黑的长发。比起她的不舍,宠溺着她的侍女倒是非常镇定,眉宇间没多少波动。 她倚着侍女:“嗯。” 教她写字、帮她找儿童读物、替她念信……花子揪着侍女的衣袖,情绪低落:“以后,就见不到姐姐了吗?还有小梅和妓夫太郎。” 躲在门外的两个孩子探出脑袋。 据博多说,这一次回去,她要正式接管本丸。有了她,时之政府大概率会取消通缉令。他们本丸就不必搁浅在这个时空了,会恢复隐匿状态。 她要去现世上学、执行时政的公务。 她念叨着,越念越难过。 “确实该上学了。” 侍女姐姐颇为赞同,手指在她的发丝间穿梭,动作利落:“识字之后,人生会顺利许多噢。” 花子鼓起了脸颊。 她望着侍女,卷翘的睫毛湿漉漉的。 侍女失笑:“小可怜。” “这是好事啊。花子,你拥有了一个能回去的地方。”她放下梳子,拨了拨女孩的刘海,眸光沉静下来,透着年长者的悠然。 “鬼杀队的剑士们,随时都面临牺牲。跟我道别的人,或许再也不会来到据点……我的职责,就是给这些漂浮的、总是在远行的孩子们,提供一个港湾。” “所以我会一直在这里。” 花子似懂非懂,仰着头。 琥珀色的虹膜盛着寂寥的冬日。 “花子的未来,也会不停地、不停地与别人说再见。但是不要害怕。” “你有能回去的地方。” “本丸也好、这个据点也好。记得名字的话,无论花子走了多远、走了多久,都会在姐姐的心里活跃着、闪耀着,就像每个夜晚的星空。” “我们从未有过分别。” …… 门外传来了啜泣声。 是第一次拥有同龄朋友的小梅忍不住泪水了,隔着门扉,哭得越来越汹涌。 妓夫太郎轻轻擦着她的脸。 “别哭了。” “再哭就不好看了。” 百试百灵的招数没了效果。 直到花子登上马车,小梅也没控制住眼泪。女孩站在鬼杀队据点的门口,目送她离去。 她忽地挥起了手,使劲地—— “再见!花子!” “不要忘记小梅和哥哥!” 妓夫太郎全程盯着地上的泥土,握着妹妹,没有去看愈来愈小、愈来愈模糊的马车。 等一切动静归于沉寂。 他才松开手。 那是他没送出去的一颗石头。 剔透的、美丽的。 一如她的眼睛。! 第27章 第27章 花子外出期间。 本丸的刀剑们也没闲着。 加州清光拉响了悬挂在中央庭院处的铃铛——这是特殊装置,可以把信号传达给每一位刀剑付丧神。 自从第二任审神者死去,就再也没用过。 他不免紧张。 本丸的刀剑不多。 大部分都碎在了斩首行动中,活下来的除了压切长谷部,全是重伤。而加州清光跟一期一振的状态不错,主要是因为恰巧去执行时之政府派发的日常任务了。 加州清光默默计算了一下战力。 “啊哈哈,放轻松。” 换上了战斗服装的三日月宗近悠悠地望着诡谲的、阴郁的天空:“这样的光景,该更新了。其余的人,也早就厌倦了吧……压抑的一切。” 加州清光叹气:“但愿吧。” 最终,赶来的只有压切长谷部和一期一振。 加州清光不禁恍然。 上一任审神者总是在锻刀,破碎之后,马上会有新的刀补上,所以每次拉响铃铛,都会有许多遍体鳞伤的付丧神强撑着赶来集合,怀着憎恨,被迫低头。 不知不觉间…… 本丸都那么荒凉了啊。 他想起,斩首审神者的那一天。回到本丸的时候,满地的碎铁、鲜血,保护审神者的结界被强行冲破,所有的设施都停摆,天色如遭到神罚一般浓稠。 雨水全都化作了红艳艳的河流。 一期一振崩溃地望见了弟弟们的尸体。 “包丁、前田、平野……” 青年慌乱地到处探查,触碰到的只有一个个不再跳动的脉搏。越过断肢残骸之后,他终于发现了奄奄一息的乱藤四郎。 他握住乱的手,注视着他胸膛处的破洞。 第36章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唯有绝望嘶哑的哽咽。 “欢迎回来……一期哥。” 乱倒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呼吸越来越慢、瞳孔也在逐渐涣散:“一想到,一期哥从此自由了、不会再因我们而受折磨了……就非常非常高兴。” “拖累了你那么久,对不起。” “这一次。” “我帮到你了吗……?” 好冰啊。 乱的手,变得好冰。 一期一振茫然地维持着原本的姿势。胸腔处不断发酵的,到底是恨意,还是懊悔,已经分辨不清了。 到了这种地步。 连自己是否在扭曲地痛哭都听不出来。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野。入目之处,只有大片大片的暗沉沉的红色。仿佛全世界都弄丢了别的色彩,于是一切都显得如此单调粘腻。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早点亲自杀掉审神者。 全都是。 他仍旧对人类抱有期待的错。 “嗞”地一声。 刀刃出鞘,划破愈来愈浑浊的空气,抵在了加州清光的咽喉处。青年的眼眸如死水,埋藏着深入骨髓的寒意:“新的主公,是什么意思?” 压切长谷部同样震惊。 “别打架!”管理本丸的长谷部按捺着情绪,反射性地开始调解,“一期,冷静一点。加州会解释的,给他点时间……” ……时间。 压切长谷部回忆了一番。 意识到所谓的“新主公”早就躲在本丸里,而加州清光一直拿三日月、山姥切当作借口,各种忽悠他后,他顿时没了调解矛盾的责任感,甚至想要自己拔刀去打一架。 他咬牙:“加!州!” 加州清光:…… 三日月殿!救一下啊! 明明是他的共犯! 隔壁的三日月宗近收到他的求助,不疾不徐地打开了小木盒:盒子内摆着一张张治疗型符咒。效果比不上直接灌灵力,但足以救回濒临碎刀的付丧神了。剩下的,再慢慢休养。 一期一振的瞳孔微动。 “这是新主公留下的。”三日月宗近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没有逼得太狠,“她才5岁,是个好孩子。一期,我们只需要你别做极端的事。你可以不见她、无视她,不向她效忠。” “你要收下这盒符咒吗?” 一期一振陷入了沉默。 他看着表面云淡风轻,实际上把控了全场的诞生自平安时代的名贵之刃,轻轻扯了扯唇角,蓦地收回了刀,垂下眼帘。 他根本没得选。 “我明白了。” 5岁吗……三日月宗近,掐准了他的软肋。他确实习惯了庇护小孩子,是一振温雅的刀。虽然目前理智失控,但有了救命之恩,他就下不了手了。 只是。 那样的阴霾…… 他没有办法再接纳某个人。 “我会遵守规则。”一期一振抱起盒子。转身离去的刹那,曾经的良善与此刻的麻木憎恨交锋,他的大脑混乱至极,指尖紧紧压着木盒。 一期一振背对着同伴们。 尸横遍野的场景恍若昨日,刺痛着他。 “替我……谢谢她。” …… 他走了,压切长谷部仍站着。 “加!州!” 加州清光:…… 至少没拿刀指着他。 少年苦中作乐,他做好了接受了质问的准备,没想到压切长谷部开口就是——“那孩子是什么样的人?会爱护我们吗?” ……? 不确定,再品品。 他的讶异过于明显,压切长谷部不得不羞恼地强调:“是我斩首了第二任审神者没错。可是,化为人形前……我是被黑田大人当作传家宝刀珍视的。” 他深深体会过和人类的羁绊。 仔细地维修他、使用他,赤诚地称赞他。这些爱意,才是他骄傲的源头。他跟每一任主公,都该是双向奔赴。第二任审神者的糟糕,并不会令他厌恶人类这个群体……他不怎么提及的黑田家,足够在充斥着血腥的日子中,照耀他前行。 压切长谷部,拥有着怀抱憧憬的勇气。 加州清光:…… #突然不爽# 由于审神者的压迫,本丸的刀剑之间,鲜少交流、互动,每次凑在一起都是苦大仇深的,导致彼此的了解不多。 压切长谷部还一口一个“前主的野蛮”,日常别扭地diss织田信长,完全不提在黑田家的经历!作为恐惧折断、总是惶惶不安的遭到过抛弃的刀剑,加州清光悄悄地“啧”了一下。 他讲起了花子。 “那是在秋末。” “她推开门进来,浑身都是泥。腿上的伤都化脓了,看不清五官。又瘦又矮。” “脏兮兮的呢。” …… 长谷部听得很认真。随着讲述,重温了与花子相关的一点一滴的少年不自觉地柔和了表情。 他托着腮,望着远方。 门外的鸟居上堆起了一层层的雪。 偶尔会想。 远方的你,会不会着凉呢? ……好想见你啊。 快回家吧,花子。! 第28章 第28章 ……完全融不进去! 两振不肯认主的刀游离在队伍之外,日渐沉寂。他们冷淡地旁观着:花子确实乖得不可思议。不哭不闹,性格如湖水、如天空,透着极具包容性的沉静。 第37章 明明才5岁。 却照顾着每振刀的心情。 “……” 理解了同伴们的选择。 但认主是不行的。比起个人的意志,压在他们肩膀上的,是敲定远征名单后,全本丸的寄托——正因为同伴们都沦陷了,他们才必须保持清醒。 当永远的planb。 两振刀都隐藏着汹涌的焦虑。 每当目睹新刀们、山姥切国广毫不顾忌地亲近花子,且露出灿烂的弧度,就会一边欣慰,一边回忆起当初的地狱、以及伤痕累累地将修复资源交给他们的伙伴们……那几乎是精神上的酷刑。 “烛台切、笑面。” “带他们走。” 现在,他们在回本丸的路上。 无论的新刀,还是山姥切,都不会知道,烛台切光忠与笑面青江的毫发无损,是用一振振刀剑的鲜血堆叠出来的。 那些血液、憧憬。 全都化作了浓郁的负罪感。 “……带他们走。” 这本该是他们要拿命完成的任务。 就算在日常的相处中,摸索出了花子的品性,他们也不清楚……这会是正确的道路吗?这会是死去的同伴们希望的道路吗? 他们的默许,是否辜负了同伴? 再次迎来“审神者”—— 像是噩梦重临,世界弥漫着血色。 离本丸越近。 溺水般的感觉就越强烈。 笑面青江坐在枯树下,束起的长发衬着白皙的脖颈,异瞳微阖,背脊紧绷。 昨夜是这个冬季的最后一场雪。 枝桠上堆积的碎雪簌簌滑落。他摊开手,接住碎雪,再仰起头,就望见了一抹极小的绿意……仔细算一算,似乎是快要到春季了。 生机勃勃的季节吗…… 听到了“啪”的轻响。 是枯枝断裂的声音。 他习惯性地扣住刀柄,警戒起来——映入瞳孔的,是披着乌黑的长发,五官精致的小女孩。备受拥戴的审神者预备役。 感到了奇怪的刺痛。 远征之后,就无意识地回避着象征新生的一切。春天也好,年幼的孩子也好……即使天空不再下雪了,破碎的刀剑也不会回来。 他平静问:“有事吗?” 花子注视着他。 她碰壁好几次了,敏锐地察觉到两振刀的抗拒。这种抗拒,并不是厌恶或恨意,而是一种她读不懂的、晦涩压抑的痛苦。 所以她会注意,不去靠近他们。 花子看了看两人之间的土地。 白皑皑的。 仿佛是高空和深海。 她迟疑了一会儿。 笑面先生刚刚的表情……是她吓到他了吗?花子觉得,新认识的两个大人,跟清光或山姥切先生都不同。他们的抗拒,像是自骨头中钻出的荆棘。 扎着自己,也隔绝了别人。 她想起了某次路过一户人家,无意间瞥到的,一个人鲜血淋漓的肢体,稍微碰一下,就会疼得抽搐。 她比划着。 “这样的距离,足够了吗?” “……” 笑面青江愣了愣。 青年忽地弯了弯漂亮的异瞳,举起手,隔着白皑皑的大地,作出了回应。 两人间的碎雪如同天堑。 褪去了表层的轻浮,他的嗓音流露出饱含叹息的温柔:“嗯……维持这样就好。我的名字,是斩杀了装作婴孩的恶鬼而得来的。” “满怀戾气,不适合接近小孩子啊。” ——熟悉的姿态。 花子冥思苦想,在脑细胞的努力下,终于灵光一闪,明白了这份熟悉来自哪里。这种姿态,总是伴随着她,辗转于各个亲戚家。 她那时的想法是…… 为什么,要把她一个人留在那个秋天呢? 虽然时间不停前进,亲戚们来来去去。所有的事物都照常忙碌着,日月不断轮转。 但她一直站在那里。 在那个秋天、埋着尸体的土堆前。 直到她推开本丸的大门。 冬季的、雾蒙蒙的日光落入她的瞳孔。她的琥珀色的眼睛,像是沿着钟表的指针,一点一点地倒退,见到了过去的、身处血泊中的付丧神。 “但是笑面先生,刚才是想摸摸花子吗?”她抬起胳膊,掌心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好啦。” “帮你摸一摸。” 笑面先生和烛台切先生。 又是被谁。 留在了哪一个季节呢? 花子决定要问问聪明的三日月先生。 他们赶路的同时,本丸内仍旧繁忙。 压切长谷部闪闪发亮地表示要在花子抵达之前将本丸全部打扫一次,并拽上了讨厌弄脏自己的加州清光,热情地干起了活。 三日月宗近也不喝茶了。 不过不是打扫。 他顶着一期一振的压力,联络了时之政府。对“灵力充沛的审神者”高度重视的时之政府果然没有过多为难他,派下来一个狐之助。 审神者的待遇、地位都极佳。 在狐之助的监视下,一期一振索性专心照料逐渐好转的弟弟们,不再随意外出。 本丸变得焕然一新。 ……除了天空。 为了减少孤寂,跟着干劲十足的压切长谷部打扫了整座本丸的加州清光坐在廊道上,掰着手数了数日期:“……三日月殿。” 第38章 “她真的会回来吗?” 他的语气淡淡的,藏着溢满的不安。 压切长谷部也非常沮丧。 三日月宗近忍俊不禁地抱着狐之助,靠暖烘烘的小动物驱散寒意:“当然。” 两振刀只好继续当“望审神者石”。 日复一日。 快到初春了。 世界降下了最后一场雪。 加州清光把给花子准备的新的冬装塞回柜子,翻出了贴合春季的衣服。他的眉宇间全是落寞,希冀一天天地熄灭,化作沉寂。 “咯吱——” 他怔了怔。 半晌后,才反应过来,急忙跳起来,蹿出房间,越过悠哉游哉的三日月宗近,往本丸的大门跑。 远远地。 他就看到了—— “花子!” 少年的黑发擦过花子的侧脸,痒痒的,让她的睫毛抖了抖,宛如蝶翼。她无措地辨认出一丝泣音:“太好了,我还以为、以为……” 她回抱住少年,亲昵地蹭了蹭。 耳畔响起黏糊糊的撒娇。 “欢迎回来,花子。” ……欢迎回来。 这下,懵的是花子了。待在鬼杀队期间,都是她向山姥切国广、小梅或妓夫太郎说这句话,毕竟她是最闲的、只能待在屋子内的人。 两年多了。 她又收到了这句话。 好奇妙。 这一刹那,莫名理解了侍女姐姐的言语。她有了可以回去的地方、不必再害怕和别人告别。 她的鼻尖一酸。 脸蛋埋到了加州清光的怀抱里。 她闷闷地、雀跃地开口。 “我回来了。” “清光。”! 第29章 第29章 “……暗堕本丸?” 收到任命书时,狐之助愣了愣。 入职暗堕本丸的几率是很小的。 虽然时不时就会有刀剑付丧神叛逃,但失去了审神者提供的灵力,又被政府通缉、穷追猛打,这些叛逃的刀剑,往往掀不起什么风浪。 偶尔。 某些审神者会主动接手暗堕本丸。 或许是出于怜悯、或许是出于好奇、或许是想挑战难度……总之,有审神者接手的暗堕本丸,可以在经过一段日子的评估后,回归时之政府。 评估自然由狐之助负责。 它蹙了蹙眉。 “捡到了一个有灵力的孩子”是什么?连成年的审神者,都大概率会在情绪耗尽后,抛弃暗堕本丸,导致暗堕的刀剑付丧神们遭到剿灭。 一个孩子,懂“责任心”的含义吗? 这场相遇。 像是新的悲剧的萌芽。 它早就觉得时之政府过于纵容审神者了,才会导致一批批的刀剑暗堕,甚至不顾自身的性命,顶着防护结界去反杀审神者。 不过,作为一个成熟的社畜狐狸,它没有表露出任何异议,只是平静地卷起任命书。 “我知道了。” 抵达本丸后。 它没找到人类小孩。 三日月宗近表示,孩子跟着山姥切国广外出了,可能会带着远征部队一起回来—— 狐之助不抱多少希望。 比起枯燥的本丸,外面的世界精彩许多。一个5岁的孩子,说不定转头就把刀剑付丧神们忘得一干二净。 看来这次的任务很快就要结束了。 它按照惯例,巡视本丸。 加州清光和压切长谷部的精神状态不错,不至于沦落到“需要剿灭”的地步。三日月宗近应该会有不少审神者愿意收留。 粟田口一派,全都不合格。 …… 因为同样是异种族、消耗品,所以它在评估报告里帮几振刀争取了一下。但它的理智告诉它,除非有审神者强硬地保下这群刀(比如一直捞不出三日月,不在乎他是否来自暗堕本丸的非酋),不然时之政府没心思去辨别暗堕付丧神的好坏。 基本是一视同仁、高效清理。 它默默叹息。 天空是晦涩的,雪的颜色倒是正常。这座本丸变得银装素裹,披了一层白茫茫的壳。 宛如葬礼上的花。 狐之助发现,就算是最忐忑紧张的加州清光,都怀着它不理解的憧憬,仿佛是下意识地认为,那个孩子会回到本丸、回到他身旁。 恰巧,长谷部提出了想听故事。 它索性一起听。 在加州清光的描述里,那是一个温柔而沉静,通透到具有一定神性的女孩。 会牵着他走过连绵的雨幕。 跟他一样,害怕被扔掉,却敢于不断伸出手……讲到这一段,少年弯起红眸笑了笑,语气轻轻的,宛若水流:“我猜,这是由于她的家境不好。不努力伸出手的话,真的会饿死吧。” 最终,培养成了韧性。 “真想早点遇到她啊。” “在斩首行动之前,那样就可以避免大家的牺牲;在她被亲戚推来推去之前,那样就可以防止她挨饿、活得如履薄冰……我构思了好多种可能性。然后,试着想象,花子会怎样回应我的构思呢?” 他望着远方。 那个方向有漆红的、蒙了层雪的鸟居。一切的一切,都是源自他在鸟居下,接住了哭泣的流浪之人。 “正是现在的我们。” “才赋予了彼此特殊的意义吗?” 第39章 …… 狐之助的内心泛起了波澜。 很微弱的波澜,微弱到它没有一丝感觉。只以为是风掠过,吹起了它的毛发。 压切长谷部听得眼眸亮晶晶的。 但它仍旧理智。加州清光的叙述,含着极大的主观性,不能当作事实。而且,它见过太多本丸了,深知人类的善变、多情。 审神者与刀剑,本该是同事、是上下级。超越了这个界限,就只会徒增麻烦。 它讨厌麻烦。 它甩了甩尾巴,神思不属。 春天快来临的时候,它真正地见到了那个孩子。拥抱着加州清光,微仰着的脸在几个月的营养补充下,长了些肉,显得更可爱了。 她的琥珀色的眼睛,盈着春日。 生机勃勃的、朝气的。 “花子。” 这是她的名字。 一会儿后,狐之助蓦地僵住。 是真名。 它习惯了做好最坏的打算,此刻万分头疼。交出真名的妖怪,可能会被奴役;交出真名的人类,可能会被神隐——被藏起来、被所有人遗忘。 狐之助:…… 真是个“大惊喜”啊。 它萎靡了。 一边萎靡,一边麻木工作。远征部队,除了两个领队,都健健康康的,没什么毛病。就是……藤四郎们,碍于兄弟,不再亲密地和审神者玩闹。 它冷静地观察了两天。 粟田口的刀——包括性格最黏人的信浓藤四郎——都乖乖都地缩在房间中,隔绝了整个本丸。 烛台切光忠、笑面青江也各自闭门。 三日月维持着不远不近的态度。 小夜左文字得知了“宗三左文字碎刀”的消息,整个人都陷入了复仇的阴霾里。 …… 这就是暗堕本丸。 比起活泼的、愉快的新本丸,暗堕本丸注定需要用耐心和爱去包容。一个5岁的孩子,坚持不下来的。 它摇了摇头。 它先带花子录入个人资料。 “生日换算一下,2月7……” 它怔了怔。2月7日,那花子已经6岁了啊,都该上一年级了。时之政府所在的2205年,虚拟技术十分发达,学校都改成网课制度了。 它顺手帮花子报了新一届的网课。 “家属:无。” 花子唯唯诺诺:“有的。” 她不怎么适应跟狐之助这种浑身弥漫着“公事公办、我们不熟”的气质的精英社畜相处,整个幼崽都拘谨了不少:“是本丸的大家。” “……” 狐之助沉默。 5岁……不,6岁的孩子,感受不到吗?最重视她的,依然是山姥切国广、加州清光,目前多了一个主控的压切长谷部。 但其余刀,有待商榷。 外出期间建立的羁绊,就是虚幻的泡沫。触碰到了过去的一角,就面临着时间、真相和抉择的拷问。 它注视着那双透澈的眸子。 社畜太久,它不明白该怎么哄孩子,只好尽量委婉地说:“没有人的家属是打磨过的钢铁。” 花子歪了歪头。 它语调冷淡地继续道:“等你慢慢长大,他们还是原样。你会变得比粟田口的短刀们高、比他们更稳重。你受伤了要休养,他们只要泡修复液或灵力。” “没有谁的家人。” “在陪她老去后,依旧年轻。” …… 女孩垂下了的睫毛。 浅浅的影子斑驳了她的瞳孔。狐之助后知后觉:花子的父母走得早,“死别”这个话题是不是戳到她的伤心事了?不该聊那么多的。 花子看着窗外。 注入了灵力,天空不再昏沉。新芽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铺满了整片大地。 庭院中央的樱花树上全是花苞。 她小声问。 “跟我的相遇,是会令人难过的事吗?” 狐之助:…… 它是不赞成人与付丧神结缘派系的。当下却怎么都点不了头,反而失踪多年的良心隐隐作痛。 它盯着屏幕,转移了话题。 “家属这一栏,先空着吧。”! 第30章 第30章 本丸下起了雨。 还是噼里啪啦的大雨。 众所周知,控制不好灵力的审神者,会因为情绪波动,影响到本丸的天气——所以,花子为什么会那么低落?是最近的网课太难了吗?! 付丧神们都惊了。 虽然种下的蔬菜都快淹死了,但此刻根本没人在意蔬菜瓜果,都忧心忡忡的。 信浓藤四郎扒着窗户,看着外面不断溅起的水花、渐渐增加的积水,红蓝交融的眸子里全是愁绪:大将需要他。但兄弟们和一期哥…… 一期一振走到他旁边。 他心虚地挺直背脊,松开了扒着窗户的手,摆出了“我一点都不在意”的表情。 目前的局面,是他没料到的。 没有一起经历过地狱,只能无力地注视着瑟瑟发抖的五虎退、晕血的药研藤四郎、以及拿不起刀的厚藤四郎,连安慰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 唯一的作用,就是无言的陪伴。 他好几天没接触过大将了。 信浓呐呐道:“一期哥。” 一期一振同样望着不断降下雨珠的天空。他俊美的眉眼间划过复杂难明的思绪,鎏金般的眸子微阖,纤长的睫毛沾了些水汽。 第40章 “去吧,信浓。” 信浓不敢置信地张了张嘴—— 男孩瞥了下在大雨里睡得分外安稳的兄弟们,及时憋住了欢呼,期期艾艾地确认:“真的吗?” 一期一振“嗯”了一声。 他伸出手,揉了揉弟弟的红发:“不止是你,骨喰他们也想去吧。我暂时没办法接纳人类,可她是你们承认的主公。我希望你们开心。” “一、一期哥!” 几振翻来覆去n天的刀终于出了门。 …… 另一边,小夜左文字也有所察觉。 他最近失魂落魄的。 他心心念念的哥哥宗三左文字,在他回本丸之前,就碎刀了——碎在了斩首行动上。作为复仇之刃,他却不明白该向谁复仇。 他接住了摔落的水珠。 啪嗒的。 像眼泪一样。 为了阻止第二任审神者锻新刀,付丧神们摧毁了锻刀室。就算时之政府派来的工匠在加班加点地抢修了,等待的时间也显得如此漫长。 “花子。” 他盯着碎在掌心的雨滴。 他的脸上浮现出混杂了惧怕的茫然。哥哥不在了,他会失去花子吗? 那些别扭的想法都沿着水流去。 笑面青江无奈地叹气。 两振卸任的监护人刀对视一眼,不得不按捺着抗拒,提醒道:“不去的话,小夜大概会后悔吧。” “……后悔?” 小夜左文字抿唇。 “嗯,后悔。”烛台切光忠思考了片刻,举了个形象生动的例子,“就像是,你赶到了本丸,却找不到宗三的身影。” 笑面青江补充:“快去陪她吧。” 小夜懵懵懂懂地离去。 留守的两振刀看着廊道外的瓢泼大雨,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关于花子的一幕幕。 雨声急促得如同鼓点,震着心脏。 笑面青江忽然开口:“是出什么大事了吗?” “……或许吧。”烛台切光忠沉默了几秒,才接话,“她的确不是容易嚎啕大哭的孩子。当然,我只是在担心本丸的大家。” 氛围诡异地停滞了一霎。 笑面青江“哈哈”了两声。 “我也是。” “我不会忘记我们的责任的。” …… 狐之助整只狐狸都傻了。 它没想到花子会那么介意“带给别人痛苦”的问题。社畜多年,它早就意识到不制造麻烦或痛苦是不可能的,只是多少的区别。 花子安静地做着功课。 她还没学审神者的相关知识,不清楚向本丸注入灵力后,如果不特意调控,天气会随着她的心情而变化,将她的掩饰扒得一干二净的。 她的笔尖顿了顿。 停在了身高的图片上。 今天的课程内容,是认知“人”,顺带讲了讲身高,当作数字启蒙,为她入读小学一年级补基础。 她举起手,在头顶划了划。 她长高了吗? 不想长高。 花子心理压力up! 狐之助:…… 狐之助悄悄溜出去。它准备去找三日月宗近商量抢救的办法。然而,一拉开门,发现几乎各个派系的刀剑都到场了,包括它觉得最难搞的粟田口一派。 “……你们?” 三日月宗近不由得弯眸。 他眼里的纹路在雨幕下宛如晃荡的河流:“看来,在这件事上,我们都达成了一致呢。先调查事情的起因吧,花子遭遇了什么?” 狐之助:…… 它自暴自弃地戳了戳脖子下的铃铛。 这个铃铛是时之政府统一派发的,有投影、录像等一系列功能。它很有担当地播放了填写表格时,与花子的那一场谈话。 “跟我的相遇,是会令人难过的事吗?” 女孩的神色寂寥。 每一次的分别,她都会十分不舍。狐之助的发言,让她真正了解了小妖怪们拒绝她的原因——“交付了真名的妖怪,会变得孤独。永远的生命,也会化作诅咒。” 她……会成为付丧神们的诅咒吗? “狐!之!助!” 压切长谷部抓狂了:“你在干嘛!” 山姥切国广披着白布,若有所思:在写给他的信件中,花子问过,她的存在,会令他幸福吗? 她总是在纠结自己是累赘吗? 狐之助:…… 为了将功补过,狐之助不惜靠卖萌,三番四次地拽花子的衣服,才把她拽离书桌和作业。 廊道上渗进了水。 踩着湿答答的。天空乌云密布,雨声遮蔽了杂音,于是廊道两旁的花簇便格外引人注目。她惊愕地放慢了脚步,视线划过一个又一个,装饰满整条走廊的花。 她无措低头:“狐之助?” 路的尽头,是付丧神们。 折腾了半晌,每个人都染上了花香。 小夜左文字毫不知情地顶着几片花瓣,沉沉地开口:“庆祝你长大了一岁,花子。” ……长大。 花子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偏偏其余的付丧神们,都一个接一个,送上长大祝福,仿佛根本看不到她渐渐泛红的眼眶。 “花子。” 轻快的、俏皮的语气。 加州清光握住了她的手——漂漂亮亮的花子,唯独手脚上的疤痕,破坏了美感。她缩了缩,没抽动,反而让信浓牵起了她的另一只手。 第41章 她记得。 他们两个都是注重形象的刀。 她的睫毛抖了抖:“……丑。” 这是曾经的同龄人骂过的。 受大人的态度的影响,开始挑她的刺。她注视着和自己交握的两个付丧神的手。 本丸的雨下得越发汹涌。 “花子,接下来的7岁,8岁,9岁……直到慢慢老去,都会这样握住我的手吗?” 加州清光调整了姿势。 他模仿着花子当初的行为,虚虚地勾着女孩的小拇指,红眸内沉淀着温柔:“‘非常高兴能跟我相遇’,这句话,是花子说的不是吗?” “现在反悔了吗?” “——没有反悔!”花子胡乱地解释,“可是,可是……被留下的人……” “花子,这边。” 花子的话被打断,她顺着声源处看去,看到山姥切国广羞耻地红着脸,把她送的太阳花玩偶放到脑袋上,冲她磕磕绊绊、晕晕乎乎地说:“笑、笑一下。” 她成功被努力的山姥切逗笑。 雨歇了。 乌云逐渐散去—— “花子,世界在因你而放晴噢。” 三日月宗近抚了抚她的长发,耐心地陈述:“花子,你也是值得我们承担掉眼泪的风险的人。” “是我们的小月亮。” “很高兴能跟你相遇。” …… 狐之助想,评估可以画句号了。 这座本丸的审神者与刀剑付丧神,并不是单方面的包容或忍耐,而是在磅礴的、倾泄而下的大雨中,挤在同一片叶子下躲避风暴的两只蚂蚁。 即使一切都是沉郁的。 他们互相抵着的触角也会驱散彼此的不安。 家属栏,就填全本丸好了。! 第31章 第31章 花子昏昏欲睡。 她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在加州清光的怀里坐了片刻后,就产生了困意。少年轻手轻脚地把她抱到床上,仍旧扣着她的指节。 他没错过花子的那个“丑”字。 信浓也是。 趴在床铺旁,眨巴着眸子。 第一次见到花子时,信浓藤四郎就因这些疤痕猜测,她之前是不是过得不好。 短刀凑到花子的耳畔。 两人的温度经由肌肤传递。他的红发划过花子的肩膀,语调柔软:“大将,象征着勇气和坚强的疤痕,一点都不丑……走了那么远的路,辛苦了。” 加州清光赞赏地瞥了他一眼。 两人守着花子入眠。 他们不想掰开跟花子交握的手。其余人则待在廊道上,望着不再灰暗的天空,以及在雨水的浸润下,显得格外清新的快要盛放的樱花树。 随着信浓的安抚。 众人关注着的孩子的呼吸渐渐平缓。 狐之助惨遭秋后算账。 但它是一个成熟的社畜了,就算被揪着脖颈肉晃来晃去地威胁,也一脸冷淡、毫无波动,嘲讽力max,气得压切长谷部差点拔刀。 “嘘。” 三日月宗近不得不开口:“别吵醒她。” …… 本丸重建工程进行中。 万屋的通道恢复了。付丧神们用博多藤四郎赚取的小金库,补充了物资。只是,在补充物资期间,没忍住给花子买了一堆新衣服。 #审神者沦为试衣人偶# 为了强调“很高兴和你相遇”这件事,付丧神们全都化作了人形夸夸机,就连不善言辞的骨喰藤四郎、小夜左文字、山姥切国广都加入了。 花子:qaq 灿烂每一天! 狐之助:…… 狐之助对刀剑付丧神们的行为没有意见,可是,本丸的天气实在太晴朗了啊!刚刚渡过了洪灾的植物们,又无缝迎来了干旱。 当然。 它并不在意植物的死活。 它在意的是,它要热疯了! 简直活蒸狐狸。 它看得出来,花子是习惯了恶劣的生活,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而刀剑付丧神们,都隐隐撑不住了——他们不怕流血,却没碰到过极端的高温。 付丧神们(硬撑):……为了花子! #什么都硬撑只会坑死狐狸# 没办法了。 只好靠它了! 它工作那么久,早就练出了一颗强悍的心脏,绝不会受情绪干扰!狐之助注视着戴着小草帽、眸光明澈的孩子,毅然投影出了“审神者培训手册”,翻到第七页——“本丸的天气与灵力的关联……” 它越念越慢。 培训手册的编者考虑到了各个年龄阶层的审神者、狐之助,写得通俗易懂。 花子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才会忐忑自责。 最近,刀剑付丧神们,不是在抢救濒临淹死的蔬菜瓜果,就是在抢救中暑的马,忙得脚不沾地。空闲下来了,还要照顾她。 “原来……都是花子的错。” 狐之助:…… 它颓废的身躯一僵。 它没敢去瞅花子的表情,爪子陷入了泥土里。千言万语,都凝结成它在上网冲浪时,经常刷到的一句话——「我真该死啊。」 它果然讨厌麻烦暗堕本丸。 忽然,它的身体悬空。 狐之助:? 是花子举起了它,弯下琥珀色的、如这太阳一般的眼睛,挺翘的鼻尖上落下了草帽的阴影,乌黑的长发勾勒出精致的侧脸。 第42章 人类的孩子都笑得那么甜吗? 它怔了怔。 “要赶紧补救才行。” 因为前些日子的卖萌黑历史,小姑娘并没有意识到它的年长,像是在跟同龄的、甚至是比自己幼小的好朋友说话:“我们一起加油吧,狐之助!” 诡异的是,它没反驳或澄清。 以它的性格,是该冷酷拒绝的。 刹那间,狐之助理解了刀剑付丧神们为什么宁愿顶着炎炎烈日,都要继续当夸夸机了。 它眨了眨圆溜溜的眸子。 “……嗯。” 调控天气并不难。 练习了一下午,花子就大致掌握了,顺利地建立了一个小屏障,阻隔了影响。 日落西山,一个毛绒绒的东西撞入她的瞳孔:是一只白色的小老虎。它咬着一个小快递盒,啪嗒啪嗒地拖到她的前方,得意地滚了一圈。 ……老虎? 懵归懵,花子仍是捧场地鼓掌了。 “你好棒!” 小老虎“嗷呜”一声,蹭了……只蹭了一下!就被狐之助挤开了。狐狸的眼里冷冰冰的,尖牙若隐若现:本丸内的老虎,肯定是五虎退的。 它不清楚这只老虎会不会突然攻击人。 它焦躁极了。 小老虎委委屈屈地撤了一步。 这微妙的交锋之外,是一无所觉的、刚刚拆掉快递包装的花子。她拿起盒子中的徽章,辨认出了上面的两行字:「花子」「一年级」。 入学一年级了! 这是时之政府派发的新生礼物。 她兴奋地摸了摸徽章。 花子将徽章别在胸膛前,她没注意两个小动物的对峙,一手一个地抱着,跑进了大厅。 临近饭点。 付丧神们几乎到齐了。 付丧神们:…… 那只老虎是什么!!!花子——放下来!离远一点啊啊啊!狐之助是吃干饭的吗!竟然将花子的咽喉送到了老虎的附近!? 崩溃。 巨崩溃。 不少人都握住了刀柄。 然而。 花子放下两个小动物:“看!” 她的草帽下,是蓝白色的衬衣,十分适合佩戴徽章。花子指着徽章,短裤下的脚活泼地踮了踮,乌黑的发尾随之晃荡。 她笑眯眯的。 “花子!一年级!” 试图保持警戒的付丧神们:…… 至少,现在不能分心——可她在踮脚诶!她好期待夸夸的样子……不行,先处理老虎……实在克制不住自己的视线啊! 众人痛苦面具。 “我不害怕长大了噢!” “……” 众人齐齐松开了握刀的手。鼓掌的鼓掌,端食物的端食物,烛台切光忠反射性地找起了面粉,思索着要不要加个小蛋糕当作庆祝,反正是冰冷的交易! 信浓和博多扑到了花子身旁。 两振短刀不着痕迹地隔开了老虎。 信浓扶了扶花子的草帽。 “都跑歪了。” 他笑着说:“既然大将是一年级的大人了,就不要跑得那么急。摔倒的话,就糟糕了。” “要学会保护自己。” #比如不要靠近陌生的危险动物啊!# #真愁刀#! 第32章 第32章 “先把老虎送回去吧。” 骨喰藤四郎抱起软乎乎的小动物,隔着手套梳理它的毛发。小老虎舒服地咕噜了几声,才咬了咬他的衣领,示意他看食物。 骨喰想了想:“你饿了吗?” 小老虎摇了摇头。 它有些急了,试图跳下去,却被骨喰藤四郎牢牢地摁着,不由得勾了勾爪子。 骨喰盯了它一会儿。 “是五虎退饿了吗?” 小老虎不反抗了。它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注视着骨喰藤四郎,两只耳朵耷拉着,就差双手合十地祈求骨喰的帮助了。 骨喰罕见地勾了勾唇角。 密切关注着小动物的花子坐在椅子上,晃了晃悬空的腿,补充道:“小老虎很聪明的。花子的徽章,就是它帮忙搬过来的。” 众人似有所悟。 花子没有见过五虎退。 大家都告诉她,不要接近粟田口一派的住所,因为他们的状态非常差,需要疗养。 她将祝贺她入学的蛋糕切了几块,放到餐盘上。 “甜甜的。”花子端着餐盘,走到小老虎的前方,语调温温柔柔的,像是林间的阳光,“五虎退吃了,说不定会开心一点?你很想照顾好他吧。” 小老虎“嗷呜”了一声。 五虎退的伴生小老虎,一共有五只。第二任审神者,对折磨它们没有兴趣。它们谨慎地躲着,偷偷摸摸地窃取物资、翻找草药,支援着本丸的刀剑们。 是靠谱的老虎们! 小老虎们知道,这个陌生的、矮矮的人类来到本丸之后,血腥味就越来越淡薄,饱含疼痛的呼喊也不再出现。枯萎的樱花树重新绽放。 雨水如同镇魂歌。 它们的主人在大雨中睡了个好觉。仿佛过去的阴霾,都沿着汩汩的水流,渗入泥土,流向了新芽。 小老虎们希望花子留下。 它是老虎之间最勇敢的那只,便率先叼着时之政府寄出的礼物盒,来结交这个矮矮的人类了。 特工虎虎队! 第43章 拯救主人大作战! 小老虎嗅了嗅蛋糕:是安全的。 那就替主人收下了。 它温顺地跟着博多藤四郎、信浓藤四郎、骨喰藤四郎三人离开了,带着一堆餐盘。 它不太理解为什么其余的付丧神如此警惕它,但是问题不大,它的目的达成了。它要去和别的老虎汇报,表示矮矮的人类并不凶残。 反而…… 它努力思索。 跟那几天的雨一样。 连绵的、镇静的,含着沁人心脾的味道。它觉得,主人在她的身旁,也可以安稳地入睡。 而不是整夜做噩梦。 …… 几只小老虎开始了密谋。 先是支走了一期一振,再不断扯着蜷缩着的五虎退,用脑袋去拱他。 “老、老虎们?” 他小声地、无措地询问:“怎么了?” 男孩的银发柔软,微遮住一只眸子。他胆怯地躲在墙角,指尖冰凉。就算是在最熟悉的房间内,在最熟悉的小老虎们的陪伴下,他的话语依旧弱气、磕磕绊绊。 “是……要出去吗?” 五虎退万分踌躇。 他望了望窗户。窗外的天空晴朗无云,蓝得清透。庭院中央的樱花树逐渐盛开,偶尔坠下的花瓣铺满了附近的土地。 纸片捏成的工匠们忙忙碌碌。 新的审神者…… 他的呼吸蓦地急促。 五虎退抱住膝盖,泪水因极端的恐惧而失控。他歉疚地,含糊不清地说:“对、对不起。老虎们,我、做不到——” 小老虎猛地拱了他一下。 “嗷呜。” “……” “你们,生气了吗?” “对不起……” 眼泪模糊了视野。一颗颗破碎的水珠,像是镜子,男孩恍惚间透过水渍,看到了小老虎们为了攒物资、食物,而一次次伤痕累累地把东西叼给他的画面。 小老虎们,一直在保护他。 他必须回应这份爱意才行。 五虎退咬着下唇,颤抖着起身。 “我们,要去哪里呢?” 小老虎快乐地蹦了蹦,又顾忌着休息的药研藤四郎与厚藤四郎,没敢使劲。 它咬着五虎退的裤脚带路。 没什么食欲的主人,今天多吃了几口蛋糕,还露出了稍微轻松一些的表情——果然!矮矮的人类会把一切都变得更好。 它信心满满、迫不及待。 然而。 灵性的老虎不懂循序渐进。 毫无防备地直面了审神者的五虎退瞬间崩溃,为数不多的勇气化作虚无。他的心跳飙升,眼前全是黑蒙蒙的,似乎所有器官都停止了运转。 他没办法正常呼吸—— “老虎、老虎们。” 怎么办,快死掉了。 为什么没办法呼吸了? 他拼命汲取着氧气,窒息感却愈来愈强烈,扼住了他的心脏。男孩像濒死的天鹅,仰起脖颈,痛苦地到处摸索,想撕开捂住他的口鼻的事物—— 花子也慌了。 “别急!” “慢慢呼吸,慢慢地……” 小老虎没料到此刻的场面,毛都炸起来了。它焦急地跳上时空转换器,在狐之助忽地瞪大的瞳孔下,一脚踩在了启动的按钮上。 金光浮现。 狐之助:…… 千钧一发之际,狐之助纵身一跃!顺利攀上了花子的肩膀。它松了口气,才呆滞地意识到。 完蛋了。 没拿小型罗盘! 他们要怎么回本丸啊!? #多年的社畜生涯遭到了挑战#! 第33章 花子站在大街上。 这是只在网课里见过的景象: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修得比鬼杀队的据点更加宏伟。人群川流不息,车辆极速掠过,到处都是陌生的器具。 她茫然极了。 她熟悉的,是松软的泥土或陈旧的木板、是婆娑的树影和清脆的鸟鸣——是关于大自然的一切,而不是神迹一般,冲击着她的感官的钢铁森林。 花子抱紧了狐之助。 在现世,带宠物上街——尤其是“狐狸”这种稀有品——是一件容易受到瞩目的事。本来就紧张的花子默默地压了压草帽,深刻体会到山姥切国广的心情。 她整理着混乱的思绪。 本丸快重建完了。 狐之助打算提前为她介绍各个设施的作用,包括尚未修复的时空转换器。 狐之助指着按钮,严肃道:“绝不可以碰。刀剑付丧神们在万屋的往返,是靠时之政府搭建的临时航线,绕过了转换器。” “这一台时空转换器,极不稳定。没法定点传送、也不显示目的地,需要重新调试。” 她同样严肃地点头,表示记住了。 狐之助非常满意。 它迈了几步,正要领着花子去下一个地方,就望见了被小老虎咬着裤腿,不得不出门的小短刀。 花子推测出了他的身份。 这个本丸里,她没接触过的,只剩下粟田口一派的几振刀了。结合小老虎的态度,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是五虎退吧? 她还没开口,就被他的表现吓到。 对了……五虎退! 她的瞳孔微缩。 小短刀经历的磨难,或许远超她的想象,所以才会如此畏惧人类。现在的境况,无异于地狱。 第44章 她要尽快带他走! 花子环顾一圈。 拥挤的,于她而言高大得像是城墙的人流严重阻碍了她的视野。她能看到的,只有五颜六色的衣服、花里胡哨的配饰、款式不一的鞋子…… 车喇叭此起彼伏。 她的脸色渐渐苍白。 没有五虎退的身影。 所有的惶然都消融在鼎沸的人声中。她的脑海里,全是小短刀颤抖着、难以喘息的模样。 她如坠冰窟。 “怎、怎么办。” “狐之助,我弄丢他了。” …… 狐之助已经恢复了镇定。 事发突然,它唯一的选择就是立刻扒住审神者,防止两个孩子、外加一只小老虎流落异世,根本没空跑去仓库翻小型罗盘。 它叹了口气。 顾忌着刀剑付丧神们的阴霾,花子没有启用审神者结界和定位功能,导致它的权限不足,查询不了五虎退的位置。不过,它不至于去责怪一个6岁的小孩。 是它尊重了花子的决定。 无论产生了什么样的后果,承担就好了。 “五虎退应该是逃走了。”狐之助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仿佛此刻的困境,仅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不值得惊慌。 它趴在花子的肩膀上,拿爪子与尾巴盖住脑袋,嗓音低低的,唯有花子听得见。 “小老虎会陪着他的。” 花子吸了吸泛酸的鼻子。 她实在太害怕了,一想到脆弱的、胆怯的五虎退,独自在人海里流浪,随时都有窒息死掉的风险,她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急得团团转。 狐之助继续道:“彻底修复时空转换器,要3天左右。等技术员调出转换器的运作历史,刀剑们就会来接我们了。五虎退不会有事的。” 它第一次感受到历史记录的重要性。 花子完全放松不下来。 三天过于漫长了。 这座城市内的一切,都是五虎退的梦魇的一部分。哪怕是提前一秒找到他,都是有意义的。 因为她是他的审神者。 她接下的,是在他们的认知里象征着罪孽和血腥的职位。但在向本丸注入灵力,目睹万物焕发出新的生机、天空不再晦暗的刹那,她真切地盼望着。 总有一天。 大家可以一起看樱花盛开吧? 她说:“我要去找五虎退。” 普通人发现不了的怪物,分为两种。一种是诞生自各种负面情绪、只会攻击人的咒灵;另一种是具有自我意识,能够沟通的妖怪。 咒灵很危险,妖怪善恶难辨。 她一直在故意忽略它们。 花子鼓起勇气,迎上了奇形怪状的咒灵或妖怪们的目光——意料之中的,察觉到她的视线的非人类们陆陆续续地盯着她。 她把狐之助放下。 “我一个人去问问它们。” 狐之助:…… 小狐狸不赞同地压住她的脚。她刚要抽出来,身旁就投下一道人影,随着光的扩散而拉长。 懒散的、悦耳的语调响起。 “嗯?问谁?” 青年比划了一下花子的高度,索性半蹲着,从黑西装里掏出来一个证件:“警察。” 他补充道:“是迷路了吗?” …… 松田阵平今日休假。 无意间瞥到这个小女孩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的假期结束了:虽然他的工作是拆除爆/炸/物,而不是帮迷路的小孩子找爸爸妈妈。 他先是守了半晌。 小姑娘的眼睛缀着泪珠,却没哭。只是安安静静地含着晃荡的水光,沾湿了卷翘的睫毛。 她抱着小狐狸,乖乖站着。衬衣上别着一个精巧的徽章,草帽下的黑发被编成了可爱的辫子。鞋子上的白色筒袜的高度统一。 家长显然十分宠爱她。 估计是粗神经的家长让她在原地等等? 松田阵平猜测着,闲得无聊,便又仔细观察了一番,愕然地扫到了小姑娘的手脚处的交错的疤痕。这样的数量,不正常。 他冷下了脸。 确实有一部分家长,会一边装作宠溺,一边虐待孩子,仗着是“家务事”,冲孩子发泄不满。 不守了! 他低气压地起身,走到小姑娘附近。 考虑到幼崽的承受力,他调整了状态,确保自己不会太凶,才翻出习惯性携带着的证件:“警察。” ……家里人有虐待或遗弃你吗? 他纠结着,改成了委婉的说法。 “是迷路了吗?” 小姑娘看着他的证件,琥珀色的、清清透透的眸子里亮起了憧憬,水珠在日光的照射下分外闪耀。 她一点都不闹腾。 认真理解了他的话,才注视着他,解释道:“我不小心弄丢了哥哥。哥哥他……特别缺乏安全感,在人群里,会很难受。” “我想快点找到他。” 松田阵平暗自讶异。 他轻易地辨认出了小姑娘的眉宇间的焦急。即使情绪不佳,她仍然克制地、清晰地表达了诉求。 他的视线划过徽章:「花子」。 松田阵平没忍住,隔着草帽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夸赞道:“真厉害啊,是能独当一面的一年级生。” “哥哥的事,交给我吧。”! 第45章 第34章 松田阵平拜托同事调取了监控。 “幸好是在大都市。”等待期间,他安慰道,“大部分店铺都会安装私人摄像头。看完监控,就能找到你的哥哥了。” 狐之助:…… 监!控! 它的表情僵了僵。 损坏的时空转换器,直接把他们投放到了街道上。刀剑付丧神的移动速度,又远超普通人类。 它拒绝去想象监控里的场景。 不过,时之政府没有要求刀剑付丧神们隐瞒身份。它只需要对“没有照顾好审神者”这件事负责。 果不其然。 正在浏览监控的警察发出了困惑的声音:“阵平,他们几l个怎么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很快,警察自觉地补全了理由。 “噢,隔壁有个小巷子。原来是从巷子里面钻出来的吗?吓了我一跳。”他按了快进,继续思索着,“我们国家是不是禁止私人饲养老虎的?” “追着这孩子的是不是小老虎……” 松田阵平瞅了花子一眼。 虽然女孩捂着帽子,努力掩饰着,但他是一个优秀的警察。如此拙劣的掩饰,令他悄悄扬了扬唇。 他不是恪守教条的人。 不管饲养的是什么,在亲自确认危险性之前,他都不太在意。他目前的任务,就是找到花子的哥哥,并且调查花子是否有遭到家长的虐待。 电话另一端的警察惊呼了一声。 “跑得好快。” 狐之助(麻木):…… 真灾难啊。 花子心虚地抱着小狐狸,睫毛微颤。 她仰起头,谨慎地端详着松田阵平的反应。青年曲起手指,轻轻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像是在跟她达成约定一样,握着手机,小声说:“我不喜欢追根究底。” ……除非我认为有必要。 花子:qaq 她颇为感动,眸子明亮。 宛如黏人的狗狗。 ……谜之想养个女儿了。 松田阵平神游了一会儿。 他再次“不经意”地瞥过小姑娘的疤痕,感到些许烦躁。松田摸了摸口袋内的打火机。 啊……有小孩子在。 他松开手,放弃了点根烟的想法。 ——“找到了!” “进废弃的楼区了。我检查了附近的监控,没有发现他离开。他应该是停下来了。” “阵平,位置发给你了。” 松田阵平“嗯”了一声:“谢了。” 他查阅了位置。 距离这里不远,可以走过去。不熟悉路的话,会绕来绕去的,但他早就摸清这片区域的地形了。 他牵起花子的手。 “走,带你去见哥哥。” 小孩子的手软软的。 为了跟上他,时不时就要蹦跶几l步,皮鞋踏着瓷砖,发出了清脆的、朝气蓬勃的响声。 一切体验都很新奇。 松田阵平低头看花子。 本该回视他,再附赠一个灿烂的、甜甜的笑容的女孩,却一眨不眨地望着广场上的玩偶服,挪不开目光,不仅放慢了动作,还差点被台阶绊倒。 手忙脚乱地扶住她的松田:…… 草帽依旧摔到了地上。 几l根呆毛竖起。花子摸了摸长发,捡起了帽子,重新盖住凌乱的呆毛。她眼巴巴地开口:“松田先生,请问哪里能买到那样的衣服?” 松田阵平感到不解。 “那种玩偶服不透气,就算是春天,穿着也会很不舒服的。而且……不是急着找哥哥吗?” 青年忽地顿了顿。 良好的记忆力与对细节的敏锐,让他联想到了真相:女孩的眸子盈着粼粼的光,耐心地告诉他“哥哥在人群里会难受”——难道,她的哥哥,连妹妹都无法接纳? 花子抿着唇,睫羽披着朦胧的色彩。 “玩偶,才不会吓到他。” ……吓到他? 松田阵平的神情锐利了一霎:牵着的手,有着微微凸起的疤痕。那她的哥哥……松田担心触碰到她的不好的回忆,没敢追问,只是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 “既然你想买。” 狐之助:…… 它欲言又止。 狐之助看了看松田阵平,决定保持沉默。不出所料,在花子傻乎乎地用金块付款后,好心的警察先生失语了片刻,就替花子买下了玩偶服。 花子非常丧气:“对不起……” “一件玩偶服而已。” 松田阵平摆了摆手。他倒是越发想知道花子的家长是怎么养她的,以及“哥哥”的情况有多严重。 两人一狐狸赶到了废弃的楼房区。 花子套上了玩偶服。 她买的是棕色的小熊套装。玩偶服特别厚,她开始流汗,闷得呼吸不畅。 头套重重的,压得脑袋晕。 小熊侧首,手不安地交叉着,歉疚得快要鞠躬了:“那、那个。松田先生,要有一定的空间——” 小熊笨拙地在空中比划了一条线。 她唯唯诺诺,却稳稳地站着,无意识地摆出了十分坚定的态度,保护“哥哥”的心情根本藏不住。 松田阵平失笑。 “我明白了。” 俊朗的青年弯腰,拍了拍花子的背脊。作为公众的守护者之一,他可以理解花子的行为。 第46章 “快去吧。” 他注视着小熊钻入大楼。 …… 花子望见了五虎退。 蜷缩着,灰扑扑的。白色的内番服上沾满了尘埃、泪水。小老虎温顺地贴着他,试图给予他一些力量。 花子的脚步声惊动了他。 他一直在发抖。 满腹恐惧、不敢抬头。 直到一个毛绒绒的东西碰了碰他的脸颊。触感……不是人类。不知名的掌心,慢慢地擦去他的泪珠。 他怔了怔。 五虎退小心翼翼地瞄了一下。 是深棕色的熊。 半圆的耳朵,茂密的毛发。矮矮的,比他还要矮。柔软的熊掌不厌其烦地抚摸着他。 察觉到他的目光,小熊局促地收回手。 “下次逃跑的时候。” 小熊发出了奇怪的音调。 哑哑的,歪歪曲曲的,像是刻意在伪装一种新创立的语言:“……带上一只小熊好吗?” “小熊会跟小老虎一样保护退退。”! 第35章 五虎退失声了。 他没办法做出任何回应。光是偷瞄,就耗尽了他的勇气:他认出了花子。 女孩的音色极具辨识度。 温软的,却不甜腻,而是一种玉石般的清冽。仿佛空山鸟语。就算是故意扭曲了语调,变得憨憨的,含糊的,也不妨碍他做判断。 这是新的审神者。 他不明白她的用意。 长期的折磨、拥挤的人流压垮了他。他的思绪浑噩,惯性地想:啊……接下来是什么?拿爪子划破他的皮肤吗?安排熊撕咬他吗? 躲不掉的。 无论逃去哪里,都一样。 一旦被审神者找到,就是无穷无尽的疼痛。他是狩猎场内的猎物。偶尔的逃窜,是助兴节目。 他毫无反击的欲望。 在他的认知中,反击只会变得更惨。 小熊慢慢地退了几步。 小老虎配合地蹭着他冰凉的肌肤。同样的毛绒绒,让他的理智稍微回笼。 审神者刚才碰他的力度很轻。 她好矮,小小的一只,身上没有带利器,还隔着熊掌——被她打的话,应该不会特别痛。 “退退。” …… 她不清楚自己暴露了吗。 男孩揪住小老虎,沉默着听她绞尽脑汁地凹自创的调子:“小熊会在门外,帮你把讨厌的人都挡住。不要害怕,谁都进不来的。” “……” 是陷阱或伪装吗? 第二任审神者干过类似的事,先装作懊悔、反思,表示会改正的。等他们燃起了希冀,就反反复复地拉扯,直到他们彻底死心。 五虎退被骗怕了。 他本来就是脆弱单纯的孩子,跟清醒的哥哥们不同,辨别不了真情或假意,傻傻地期待着。 ……期待着。 血色弥漫,覆盖了他的脑海。 在陷入回忆之前,小熊的脚步声拽住了他。深棕色的小熊走得急,左脚绊右脚,“啪”地摔在地上,溅起了一片灰尘,呛得小老虎打了个喷嚏。 “嗷呜!” 小老虎担忧地嚎了一声。 “小熊没事的。”花子爬起来,随意地拍了拍衣服,实际上鼻尖被头套里的钢圈砸得生疼,隐约有“水”在往下流。 她试图为这一摔找补。 “这是告别礼。” 希望退退不要觉得小熊不靠谱。 …… 她强撑着出了房间,下了楼,才垂头丧气地摘掉头套,带着一身新鲜的尘埃,挪到了狐之助和松田阵平的前方——“花子?!” 松田急忙掏出纸巾。 差点喊出声的狐之助艰难地忍住,继续cos普通的狐狸,尾巴焦躁地拍来拍去。 幸好它还有个嘴替:松田警官。 “怎么流血了。”松田阵平蹲着,没嫌弃小孩的脏兮兮的玩偶服,熟练地处理起突发情况,“哥哥呢?” 花子配合地仰着脸。 “在里面。” 她的眼睛因生理性的痛觉而添了些水光,表情却非常镇定。那份沮丧,针对的是楼房内的“哥哥”,而不是自身的伤。 松田阵平:…… 他犹豫几秒,狠下心,试探着加大了力道:寻常的孩子早就该喊疼或者掉泪珠了,花子只是眨了眨眸子,依旧一动不动。 反射性地逃避都没有吗? 他不禁愕然。 “出血量不大。” 他摸了摸鼻骨。有一个打拳击的父亲,自身又是警察,他对各类伤情的掌握度很高:“没什么问题。不过最好再去检查一下。” 铺垫完,松田顺势询问:“你的家长呢?找到了哥哥,就该一起回家了吧?” 花子支支吾吾。 她不愿意欺骗善良正义的松田先生,只好选择性地坦白:“我的家长,大概三天后就会来接我们。” 松田阵平:……? 实在委婉不下去了! 他努力克制着,俊朗的脸却仍是黑了黑:“虐待儿童,遗弃儿童,都是犯法的。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将你的家长拷起来,为你们申请更换监护人。” 狐之助:。 勿cue,家长之一在这呢。 花子没有它的阅历,一捕捉到“更换监护人”几个字,就开始慌了:“不是的。我跟哥哥——我们现在的家人都特别爱护彼此。” 第47章 “不要带走花子的家人。” ……诶? 等等、别哭! 意气风发的松田警官罕见地无措了,他没料到一直表现得分外成熟的花子,会有这样的雷区。“现在的家人”……他恍然大悟。 他抽出新的纸,擦了擦女孩的眼睛。 “原来已经找到新家了吗。” 矛盾的地方有了合理的解释。松田阵平重新看了看花子,理了理她凌乱的黑发:“其实,牵起你的瞬间,我就在好奇了。” “为什么你不介意疤痕?” 按照心理逻辑,大部分的人,都会遮掩自身的瑕疵,而不是大大方方地任由他牵,一点自卑或忐忑都没有——推理完缘由的青年如释重负地笑了笑。 “既然你现在的家人,能让你对过去的伤痕释怀,那他们肯定有认真地爱护你。” “是我误会了。” “要好好地长大啊。” …… 松田阵平没有驱赶她和五虎退。 有他照料,在这里待几天,不会出事。他去把几个金块兑换成了现金,又委托附近的旅馆,提供了洗漱间,弄干净了灰扑扑的“小熊”。 花子:qaq 他好笑地收下了女孩崇拜的目光。 “这是手机。” “碰见麻烦就打给我。” 花子捧着手机,乖乖点头。她送走了松田阵平,拎着订购的饭,踏入了废弃楼区。 狐之助在楼下守着。 她穿着玩偶服,没露头,只是伸出爪子,轻轻地把盒饭推到了房间中——聪明的小老虎精神一振,自觉地叼起盒饭,放到五虎退的身旁。 花子想了想,下了楼。 离远一点好了! 夜幕降临,一盏盏灯亮起。 花子坐在地上,两只熊掌托着脸颊,望着繁星一般闪耀着的城市,琥珀色的眸子像是清透的湖。 小老虎悄悄冒头。 它不敢离开五虎退太久,只是急匆匆地将尚未开封的饭盒叼到花子的前方,就马不停蹄地跑回楼上。 ……一口都吃不下吗? 花子愣了愣。 经历过饥饿之后,吃饭在她的心目中,永远是最重要的事情。连饭都吃不下,证明五虎退的状态依旧差到了极点。 她苦恼地垂下睫羽。 “用灵力吧。” 狐之助提醒道:“他是刀剑付丧神。” 刹那间,花子恢复了朝气。她抱起狐之助,亲密地与“小伙伴”贴贴:“狐之助好棒!” “但是……要想想办法。” 考虑到五虎退抗拒她,花子向旅馆的老板讨要了几张纸,叠成千纸鹤,才上楼。 以她的灵力,只可以移动一小段距离。 她专心致志地操控着注入了灵力的千纸鹤,晃晃悠悠地飞到五虎退的肩膀上——男孩僵住。然而,迎来的不是剧烈的疼痛,是清澈的、泉水流过似的感觉。 一个个千纸鹤乘着灵力启航。 五虎退抬头。 在浓墨般的夜色里。 灵力如萤火虫,忽闪忽闪的,勾画出纸鹤的轮廓。以及为了探查方向,偷偷探出来的小熊的脑袋。毛绒绒的、眼珠子圆溜溜。 柔软的耳朵被墙壁压扁。 触及他的视线,小熊猛地缩回去。 花子:qaq 她紧张地捂住了熊脸。 五虎退仍然发不出声音。小短刀的唇瓣翕动,呆呆地环顾着包围了他的千纸鹤。 他的指尖碰了碰闪烁的碎芒。 他模糊地想起。 在那段覆满血液的日子里,他总是幻想着,要是自己是鸟就好了。只要扑棱着翅膀,就能飞出地狱。 他蜷缩着,安静地盯着肩膀处的纸鹤。 似乎回到了血泊内。他的哥哥们、包括自己,都遍体鳞伤。只是这一次。 大家都褪去了伤痕,长出了羽翼。 化作鸟、化作风。 一起飞走吧。! 第36章 花子失踪了——! 本丸内的几振刀兵荒马乱地搜索了一番,发现失踪的不止花子,还有狐之助、五虎退和一只小老虎。 本丸召开了紧急会议。 一期一振的表情难看极了。 审神者、狐之助、弟弟……这个组合简直是阴影重现。他能保持理智,坐在会议室中,倾听其余付丧神的分析,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所以。” 他的金眸凛冽,锐意撕破了温雅的气质,令他展现出属于刀剑的锋利感:“他们是通过损坏的时空转换器,去了未知的坐标。没带小型罗盘、跟本丸失联,安全得不到保障?” 三日月宗近点头:“是的。” “……” 死一样的沉寂蔓延。 众人全是一副“末日降临”的姿态。就连稳重的、热衷于自称“老爷爷”的三日月宗近,都没法再悠闲地喝茶了。 三日月:“她才6岁。” 山姥切国广垂着脑袋,白布下的脸色苍白:“一点战斗力都没有,跑得也不快。” 小夜低声说:“毫无复仇之心。” …… “五虎退……畏惧人类。” 粟田口一派比较自闭,只有一期一振了解小短刀的情况。他崩溃地扶额,胸腔处的悔恨宛若海啸:“如果跳转到人多的地方,五虎退会死的。” 第48章 信浓藤四郎踌躇着安慰道:“有大将在。一期哥,大将会保护五虎退的。” “……保护。” 一期一振不由得苦笑。 信浓的“大将”,本身就是五虎退畏惧的物种。而且,他不太理解信浓对花子怀抱着的盲目依赖——“6岁的孩子,自己都保护不好。怎么去保护别人?” 信浓藤四郎哑然。 会议室的氛围越发压抑。 一期一振呼了口气,意识到情绪的失控。他的目光转到弟弟身上,喑哑地说:“抱歉,信浓。我刚才过于严厉了,吓到你了吧。” “没关系,一期哥。” 本丸的刀剑们一夜无眠。 松田阵平同样没睡好。他挂念着废弃楼房里的两个孩子,翻来覆去的。打火机明明灭灭,却没点烟,只是消磨着时间。 天色渐亮。 松田阵平盯着镜子内的黑眼圈。 他无语片刻,索性翻出墨镜,坦荡地戴着墨镜去上班,掩盖了有些萎靡的精神状态。 “阵平。”帮他查监控的警察在门口拦截他,好奇地问,“昨天的两个孩子回家了吗?他们是不是养了一只小老虎?要去处理吗?” 谢邀,根本没上过楼。 松田含糊道:“没回家。不是老虎。” “没回家?!” 热心同事皱起了眉:“阵平。那栋楼只是暂时废弃。我昨晚顺手查了查,有新的开发商承包了重建工作,马上就要施工了。” “他们不会还躲在里面吧?” 松田阵平:…… 墨镜下的瞳孔蓦地睁大。 “我现在赶过去!”他想了想,再次拜托道,“麻烦你查一查人烟稀少,又可以休息的区域。” “我们是警察,不是托儿所所长。”同事吐槽完,认命地回答,“知道了,我会尽快给你地址。这该死的责任感,真妨碍我摸鱼。” 松田阵平忍俊不禁。 他拍了拍同事的肩膀,便踏了出去。 电话没有响。 他考虑到衣服的换洗问题,中途改道,在商店买了几套新的玩偶服,才继续往废弃楼房走。 靠近之后,他望见了“小熊”:挡在大人们的前方,被拽掉了头套,努力地蹦哒了好几下,试图把头套从大人手里拿回来。 硬了,拳头硬了。 他提着袋子,大步流星。 松田阵平隐约捕捉到双方的交谈声。花子一丝不苟地道了歉,镇定地请求大人先不要上楼,将头套还给她,她会带着哥哥离开。 但开发商的人故意举高了头套—— 松田阵平轻易地推测出了这群人的心路历程:刚被拦下时,烦躁地拔掉了“小熊”的头套。看到是个可爱的小孩子,就自认为“和蔼”地逗弄了起来。 花子的睫毛微颤。 她按捺着恐惧,没有哭鼻子。只是琥珀色的眸子里晃荡着细碎的水光,像是夜幕内的雨。 她不再蹦哒,压着语气不露怯。 “还给花子好吗?” ——“够了!” 松田阵平利落地抢回头套,轻轻地扣在了她的脑袋上,隔离了开发商的人,憋着怒火:“你去把哥哥带下来。我帮你们找了新的住所。” 有人护着,“小熊”的嗓音反而闷闷的。 “松田先生……谢谢你。” 她乖乖地上了楼。 进房间前,花子悄悄摘掉头套,揉了揉脸,调整了糟糕的情绪。她的眼眶红红的,让狐之助不自觉地磨了磨爪子:“下次别阻止我了。虽然我不擅长打架,但吓跑他们是可以的。” “因为,本来就是我们在添麻烦。” 狐之助:……唉。 它注视着花子重新戴好“小熊”的套子,跟无事发生似地,啪嗒啪嗒地踩着地板,停在五虎退身旁。 “退退。” 她软软地喊了一声。 依旧是古怪的、自创的调子。 五虎退死死地掐住衣袖,埋在胳膊里的面容上写满了复杂难辨的思绪。他陷入了混乱:凭刀剑付丧神的感知,他听到了楼下的动静、明白有陌生的人群。 他的心脏仿佛停滞了。 脚动不了。 咽喉失去了作用。 他急促喘息着,抖得小老虎都炸毛了。直到一句又一句的“请先不要过去”,穿过钢筋水泥,一圈圈地潜入“深海”,钻入他的耳膜。 然后,是壮年男性的斥责声。 很可怕。 特别特别可怕。 但是……那道单薄的屏障挡下了一切。 五虎退的指尖动了动。 就算掩饰过了,他仍是辨认出了审神者的残留的惊惧,如同不断抖落的雪。 透过缝隙,他瞥到伸出来的熊掌。 “退退。” 花子不确定这位饱经折磨的刀剑付丧神会不会信任自己。她的话语轻飘飘的,毫无攻击性:“有危险的人要来了。小熊带你逃跑好不好?” “我们一起逃走。” “……” 发不出声音。 五虎退酸涩极了。他满腹的不解,想质问“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他是一振,除了遭受折磨之外,没有任何价值的刀。 张嘴的刹那,他才发觉。 他甚至不清楚她的名字。 …… 成功握住了退退的手! 第49章 花子松了口气。她的世界瞬间放晴,眼睛弯了弯,歪着小熊脑袋,兴高采烈地晃了晃。 两人抱着小老虎下楼。 狐之助在暗中跟着他们,免得与时之政府相关的事物,刺激到深陷阴霾的小短刀。 松田阵平敷衍地冲开发商的人说了句“感谢配合”,就领着两个小孩,向同事发来的地址前进。他熟悉路况,绕开了各条人潮拥挤的大街。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哥哥”。 敏锐到诡异啊。 像是触及火苗就会爆炸的气体。不管他再怎么谨慎,他的视线都会烫伤对方。重复几次后,松田阵平放弃了无意义的探寻。 他戴着墨镜,懒散地介绍道。 “我们要去的是一座神社。十几年前挺热闹的。随着城市的发展、人口的减少,慢慢无人问津了。附近居住着的,都是年迈的人。” “年轻的都搬走了。” “你们就待在神社里吧。” 小熊捧场地“噢”了几声,一副十分憧憬的模样,是隔着布料都藏不住的灿烂。 松田阵平默然:我倒也不是那种需要强行捧场的人……不过确实有提升他的心情。 他戳了戳小熊的头。 那位银发金眸的哥哥,全程都宛如一个幽灵,没什么存在感,毫无生机。 佝偻着,怯怯地贴着小熊。 他感到了头疼。 松田阵平不爱管别人的家务事。他的职责是拆解爆/炸/物,离普通人的日常很遥远。他又是率性而为的人,不擅长调节人际关系。 他的幼驯染倒是人缘颇佳。 他开始纠结。 这份纠结,在看着花子硬撑了一路,腿都发软了,也不肯脱下厚重的、麻烦的玩偶服时,化作叹息。 稍微管管好了。 几人抵达了神社。 常年废弃的神社堆积了灰。杂草丛生、屋顶上是一层层的蜘蛛网。鸟居在日积月累的自然洗刷下掉了漆,丧失了昔日的美丽。 松田阵平顺势说:“我们分开去找水。” 至少要打扫一遍,才能住人。 “好。” 小熊没有异议! 她把五虎退放到了台阶上,嘱咐小老虎照顾他,便去神社的四周转悠,寻找水龙头或者井。 五虎退望着她的背影。 连体的衣服导致她的步伐笨笨的,左歪一下,右歪一下,令他的心跳漏了几拍。 ……似乎充满隐患? 半晌后,男孩才反应过来松田阵平完全没动——他的瞳孔微缩,戒备地捏住一根树枝。 松田阵平维持着距离。 “我不会过去。” 青年单手插兜,心不在焉地玩着打火机。明明灭灭的火光,在夕阳下形成闪烁的影子:“我认识你们的时间不长,不了解你们的遭遇。” 他放下了提着的袋子。 玩偶服滚出来。 坚硬的钢圈、不符合季节的厚度、透气性极差的设计……五虎退迟钝地怔住。 “她担心你拒绝她,一直不敢脱下玩偶服。即使摔倒的时候,不小心被钢圈撞出鼻血。她牵着你走到这里,应该闷得浑身都湿了。” “我不准备评价什么。” 俊朗的警察收起打火机,盯着天空。 橙红的,像是泼墨。 他寻思着,某只小熊,就在这样绚烂的夕阳下,勤勤恳恳地调查这座神社,其实有些遗憾。 这是难得的美景。 “我只是在想。” “那么珍惜你的一个人。” “就算脱下玩偶服,也不会伤害你的。”! 第37章 世界黑漆漆的。 五虎退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示意小老虎安静。他越过气息平缓、已经睡着的“小熊”,找到其余的玩偶服,套在了身上:……好闷。 酸涩感越发浓烈。 穿着同样的衣服,像是消除了某种隔阂。他借着微弱的星光,观察花子。 明明是在夜幕之下。视线被布料、环境影响,不够清晰。他却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意识到,他拥有了一个新的审神者。 他摸了摸口袋。 五虎退翻出压扁的千纸鹤,垂着眼帘,一点一点地将它恢复原状,盯着它展翅欲飞的姿态。 离开废弃楼房前,花子动作迅速地把所有的千纸鹤都清理了,扔进了垃圾桶内。 这是他悄悄留下的一只。 他看向愿意为他扮演小熊的新一任审神者,仿佛隔着月色,感知到了她的呼吸。 声带慢慢地苏醒—— 不飞走也可以吗? 五虎退戳了戳自己的伴生动物,唇瓣张合,发出了弱气的、含着犹疑的生涩语调:“老、老虎,能不能帮我告诉她,就算没有玩偶服,我也会牵住她的手。” 打瞌睡的小老虎蓦地振奋。 “嗷呜!” 交给我吧! 一虎一刀先摘掉了“小熊”的头套,让她可以正常呼吸,就默默地守到天亮。 等她睡醒,小老虎便迫及不待地冲出去,咬住她的“熊腿”,往下扯,丝毫不顾她惊慌失措的表情。 花子:?! 花子反射性地拽住衣服。 这是怎么了?! 起床后的倦怠、迷糊全被小老虎吓跑。花子的玩偶服下面是有穿普通衬衣的,不需要担心“走光”的问题,她主要是摸不着头脑。 第50章 她茫然开口:“小老虎?” ……咦? 回声没了。 戴着头套时,她的嗓音都会在近乎密闭的空间中晃荡。耳畔会有无法忽略的回声。 花子后知后觉地碰了碰脸。 花子(呆滞):……救命。 难道她梦游了?!她的小熊脑袋去哪里了!怪不得她觉得头好轻!退退——退退怎么样了?能顺利喘气吗?有没有被她的梦游干扰?! 她环顾一圈。 花子:…… 花子注视着摆在五虎退身旁的小熊脑袋,心情非常绝望。银发的男孩缩了缩,刘海遮掩住五官,或许是被她的梦游折腾得怀疑刀生了。 花子,灵魂出窍! 双方都在疯狂地思考着。 花子焦急地搜寻着弥补错误的办法,五虎退则是发现小老虎咬不下来,正在纠结要不要亲自上。 小短刀偷偷瞄了一眼。 年幼的审神者的面颊苍白,额角有汗水滑落。他不清楚花子是在为“梦游”而忐忑,只以为是硬撑着穿玩偶服导致的:他明白了那种滋味。飞鸟、小熊。 珍视着他的人。 即使对“审神者”怀有阴影…… 他下定了决心:“会、会难受的。” 是很低的音量。沙哑的、宛如风掠过树叶。迈过了第一个槛,接下来的话就顺畅许多。 “不必再,隐藏自己。” 花子愣住:“……退退。” 花子其实不习惯这么亲密地称呼别人。她是为了装作小熊,才临阵编了个符合设定的昵称。现在察觉到五虎退的软化,索性沿用了。 她踏了一步。 五虎退忍着没躲。 男孩抬起澄澈的金眸,雀斑显得他十分可爱。他有些晕眩——他捏住千纸鹤,像是汲取到了勇气,开始真正地直视人类的面容。 他望见了那抹琥珀色。 卷翘的“蝶翼”之下,盈着春日的晨光。跟记忆里的,属于审神者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一点都不恐怖。 弯弯的、水汪汪的。 特别漂亮。 花子试探着钻出玩偶服,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他的前方,蹲下来,伸出了手。 五虎退隐约记得,信浓和博多,偶尔会趁着兄弟们不注意,交流关于花子的事。他听过几句,是信浓哀嚎“大将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他看着那些疤痕。 正因为他体会过疼痛,才更加感同身受。 五虎退的鼻尖一酸。 这一次的交握,舍弃了玩偶服、千纸鹤,舍弃了一切媒介。他再次知晓了人类的触感。 是樱花一般、水流一般。 非常的柔软。 他是个心思细腻的孩子。总是考虑着别人、有些自卑,不擅长战斗。一旦认识到“她的付出”,就惴惴地想要给予感谢。 “辛、辛苦了——” 他在“花子”跟“主公”之间踌躇了几秒:他接纳的并不是时之政府、审神者,仅仅是在陌生又危险的境地里,仍旧牢牢牵着他的这个人。 信浓经常念叨着。 他们是“大将”的家人。 不是上下级,是互相依靠的家人。 五虎退断断续续地说。 “谢谢你,一直保护着我。” “……花子。” 两人牵着手出了神社。 五虎退不放心花子一个人去一公里外的地方买食物,按捺着恐惧,带着小老虎,亦步亦趋地跟着花子。 狐之助也现身了。 它在屋顶趴了一夜,根本没休息好,但为了两个孩子的安全,还是麻木地爬上了花子的肩膀,仗着体型小,光明正大地打盹。 店铺内没多少人。 除了店长,就只有一个小孩子。 狐之助却蓦地醒神。 它检测到异常的能量波动。根据时之政府的资料记载,这种能量名为“咒力”——是咒术师家族的孩子它暗自警惕。 狗卷棘也在困惑。 他歪了歪头,打量着两个人。 ……0咒力? 就算是没有咒术师资质的普通人,也会产生咒力的。然而,这个胆怯的男孩,一丁点咒力都没有。 好奇怪。 他若有所思。 不过他不讨厌奇怪的人。 作为咒言师的后代,他在咒术界,也是稀有的部分。由于言灵太容易误伤别人,他没法正常地与别人交流,只好一个人待着。 花子迎上了他的目光。 高领的衣服掩盖了他的下半张脸。露出来的眸子是紫色的、干净剔透,像是琉璃。 花子冲他笑了笑。 他怔了怔,仓促地收回视线。 几人轮流结账。 分别前,狗卷棘看了看附近,没看到他们的家长。男孩踟蹰一会儿,才张嘴:“一路平安。” 嗓音清脆,带着稚气。 狐之助瞥到了他唇边的纹路。 咒言师一族的传承……?狐狸甩了甩尾巴,放下了戒备:有了这句“诅咒”,他们应该可以高枕无忧地等到本丸的人了。 花子懵了懵。 原来是表面孤僻的热情孩子吗? “你也是。” 花子抱着袋子,乌黑的长发似瀑布。春日的鸟啼响起,夹杂着枝叶的摩擦声。 她弯着眼睛。 第51章 “一路平安。” 狐之助:…… 问题不大。 日常的跨服聊天罢了。! 第38章 第四天的凌晨。 纸片捏造的工匠式神们终于抢修完了时空转换器。虽然依旧没法正常使用,但可以翻阅历史记录,定位两个孩子所在的世界了! 时之政府提供了小型的设备。 “每一台时空转换器都是珍贵的战略资源,是要严格控制的。”工匠解释道,“这台小型的转换器,已经是破格调取的了。” “你们最多能去两个人。” ……两个人。 三日月宗近沉吟半晌。 一期一振是肯定要去的,五虎退需要哥哥的安抚。另外一个嘛……青年的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同伴们,冷酷地略过了著名主控的压切长谷部。 他开口:“加州殿,拜托了。” 全本丸资历最深的刀! 让加州清光去,其余人都不会有异议。 “好。” 加州清光没什么兴奋感。 就算本丸的链接证明了花子是安全的,他也放松不下来,每时每刻都在设想花子可能遭遇的困境,整个刀都憔悴了不少,没空去注意形象。 他们换成了出阵服。 考虑到现代的规则,两振刀在出阵服的外面,新增了一件带着兜帽的披风,把本体遮得严严实实的,才拿着小型罗盘,启动了设备。 金光浮现—— 两人抵达了新的时空。 看清街景的瞬间,一期一振的心情沉入谷底:这座城市太繁华了。繁华到在凌晨,仍然有店铺营业。到处都是人类活动的痕迹。 钢筋水泥占满了大地。 “……五虎退。” 他握紧了手指。 银白的路灯像是刀刃,割得他生疼。他仿佛回到了最无力的时候,只能注视着弟弟们一振振破碎,源源不断的血液浸染了他的鞋底。 他捂住了头。 绯红的画面阻碍了他前行。 “一期!冷静。” 加州清光察觉到他的异样,立刻摁住他的肩膀,试图中断他的思绪:“这个坐标的人,普遍缺乏战斗力。有小老虎陪着,五虎退不会出事。” “他在等你去接他。” 加州清光没提花子。 现在提审神者,只会加重一期一振的梦魇。他特意强调了“弟弟在等你”这一点,希望凭借着一期一振的责任感,唤醒他的理智。 一期一振半阖着眸子。 月色之下,他的瞳孔呈现出无机质的冷冽。他自言自语:“……五虎退在等我。” “我要尽快找到他。” 信号发送失败。 狐之助盯着虚拟的字幕。 自从流落到这里,它就不停地向时之政府传递坐标,却通通失败了:未经建设的区域,发送的信息,大概率会被时空乱流吞噬。 它恹恹地趴着。 真完蛋啊。 它并不担心时之政府的人不来。为了捞审神者,时之政府是会下血本的。它emo的是,回归之后,它的报告要怎么写,锅要怎么甩。 首先,要指责工匠不够多。 如果时之政府派发的工匠再多几倍,那它至于用损坏的时空转换器当教学品吗? 其次,是政府的基建不行。 信号的覆盖面过于狭窄,接收不到坐标,审神者才会流浪至今。而它认认真真地守着审神者。 …… 它颓废地编着稿子。 当然,报告的具体内容不会如此直白。它甚至要以退为进,激烈地认完错,再开始甩锅。 它面无表情地“加班”。 果然,它讨厌麻烦。 构思到末尾,一股熟悉的电波穿过大街小巷,沿着春日的气息,接入它的系统——是小型罗盘!时之政府的人来了! 它给予了回应。 顺着罗盘的指引,马不停蹄地赶到神社的两振刀剑,映入它的眼帘:跟它预估的一样,是挂念着弟弟的一期一振和经验丰富的加州清光。 它蹲坐在廊道上。 “嘘。” 它轻轻抬起爪子,指了指房屋,冷淡道:“他们睡了。我建议你们保持安静。” “……睡了?” 一期一振愕然。 青年踌躇了一会儿,掀开兜帽。 破败的神社到处都是缝隙,门都不必推,就可以透过各种各样的缝隙,窥见房间内的景象。 他仔细看了看。 房间内的两个孩子,完全不是他脑补中的剑拔弩张或互相躲避。他们握着彼此的一只手,蜷缩着,像是同一个子宫里孕育着的双胞胎,一起盖着一张小毯子。 额头抵着,发丝交错。 小老虎压在毯子上,呼呼大睡。 “五虎退……?” 似乎一点伤痕都没有。 一期一振难以置信地确认了几遍:真的不是错觉。总是令他非常在意的胆怯的弟弟,坚强地在危险的异世界生存了下来,还有所成长! 他后知后觉地望向花子。 难道……真的是审神者保护了弟弟? “狐之助。” 他晦涩地说:“你的录像呢?” 狐之助:…… 加班!又是加班! 刚刚加完班,这群人到底有完没完——它克制住了一切情绪,瞥了下两个孩子,默默地叹了口气。或许额外的工作,偶尔也是有意义的。 第52章 它在远离房间的地方播放了录像。 两振刀用n倍速浏览了一夜。 直到太阳升起,加州清光才伸了个懒腰,笑着说:“这下安心了吧?五虎退一直都健健康康的。” 倒是他的花子。 他郁闷地瞅了瞅漏风的房屋:都流血了,真的没问题吗?应该去医院检查一番的。 “……嗯。” 一期一振抿起唇,眸光晃荡。 他有些茫然。 这份茫然,源于他的记忆。他跟弟弟——骨喰藤四郎——类似,都在一场大火后,丢失了曾经的自己。当他化作人形,迎来的就是无尽的地狱。 他知晓的所有事物,都披了层血色。 即使信浓一次次地告诉他,“大将”是很温柔的孩子,他也并不清楚,什么样的人,才会被称作“温柔”……此刻,他才真正地有了模糊的概念。 加州清光打量着他。 少年询问:“所以,你还憎恨着人类吗?” “……” 一期一振沉默了几秒。 “不是憎恨。” 雅致的语调,宛若高山清泉。 刀匠赋予了他历史,时之政府塑造了他的人格。但他的所见所闻,都在摧毁他的优秀的品性。 晨光熹微,朦胧地倾洒于树林,勾勒着山水。他伫立着,与这灿烂的春色格格不入。 他的名字,象征着他是粟田口吉光一生中锻造的唯一的太刀。一期、一振,珍贵的存在,国家的名物,博物馆的藏品。 然而。 他记得的,仅仅是弟弟们。 仅仅是在第二任审神者的残暴之下,总是哭泣着、恐惧着,哀嚎着碎掉的弟弟们——除了“失败的兄长”之外……他是谁? 青年垂着眼睫,温声道。 “我只是。” “不知道该如何接纳这个世界。”! 第39章 ……这是? “……早上好。” 两人相对无言。 花子悟了。 “一期哥……” 他有些紧张。 一期一振哑然。 他笑着慨叹。 “五虎退。” 打扰他们的重逢。 “……诶?” “家人”吗…… 一期一振沉默。 他终究没再开口。 他拖长语调撒娇。 他端详着几人。 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他克制着好奇心。 他没白管家务事。 是个笨蛋小孩子。 “这个。” 度降低碎刀的风险。 “谢谢你。”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嘶。 “叮铃——” “叮铃——” ……好温暖。 要窒息了! 一期哥! 第40章 ……真糟糕啊。 花子开始高烧。 ……有用的事。 信浓:qaq “大将能看见!” …… 现出任何明显的倾向。 …… 他心不在焉。 有选择放弃。 烛台切光忠:…… “我重做一份。” …… 花子趴在窗台边。 小夜在喂马。 太远了。 她看不清楚。 马匹咀嚼的样子可爱。 她弯了弯眸子。 “不难受了吗?” “但是。” “……” 笑面青江愣了愣。 他的唇瓣翕动。 ……说不出口。 ……嗯? 他忽然失语。 他懊恼极了。 烛台切光忠:…… 两振刀都自闭了。 “咚咚。” “关于审神者。” 第41章 这是一座多灾多难的本丸。 他们并不幸运,迎来了两任糟糕的审神者。活下来的刀剑付丧神们都有各自的伤疤——但他们遇到了一个同样倒霉、饱受嫌恶的小姑娘。 于是相交的线转向新的起点。 三日月宗近一直观察着本丸内的变化。 即使在最晦暗的时期,付丧神们依旧会照顾他这个不擅长杂务的“老爷爷”,所以他也由衷地希望晚辈们踏出过去的泥潭。 比如烛台切光忠和笑面青江。 他暗自叹息。 粟田口一派的悲剧,是源自上一任审神者。而这两振刀的牢笼,却是由责任感、愧疚打造的。他们把“抛弃同伴去远征”看得太重了。 真是令人苦恼。 笑面青江表面轻浮,实际上认真又温柔。烛台切光忠本身就靠谱。这些特质是他们被选为“领队”的原因,也是他们摆脱阴影的障碍。 破碎的刀剑们,可不想要他们陪葬啊。 三日月宗近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直到两振刀在“放映会”上展露出了动摇:他们总是担当着“保护者”的身份。保护新刀、保护鬼杀队的低级剑士、保护普通民众…… 过于强悍,才渐渐忘记了。 被“主公”珍视地擦过刀身的滋味。 明明是那么弱小的人类孩子——弱小到会轻易地被抢走头套、被肆意戏耍,被欺负得悄悄擦眼泪——却愿意为了自己的刀,咽下一切惊惶。 第53章 她是一棵会在阴雨天伸出细嫩的枝叶,努力地替他们遮挡簌簌的雨水,陪他们等天晴的小树苗。 并不是仅供观赏的花。 她会是一位优秀的主公。 但他们相遇得太迟了。 迟到他们早已望不见前路,只有麻木地执行任务,才能从那浓烈的负罪感中获取喘息的资格。唯有地狱,才是他们的归宿。 “三日月。”烛台切光忠没有让开门,“如果你是来当审神者的说客的,那就请回吧。” 果然……好倔强。 三日月宗近的眉眼含着笑意,语气轻松地转了话题:“既然你们不肯聊。帮我一个忙怎么样?” 烛台切犹疑:“什么忙?” “是时之政府的任务。”三日月宗近故作烦扰,精致的五官间添了些愁绪。他面不改色地瞎编:“你也知道,暗堕本丸,是要经过评估的。” 烛台切光忠郑重了起来。 事关同伴的性命,他不敢马虎,急切地追问:“是评估碰到什么麻烦了吗?我跟笑面的表现不够好吗?要怎么弥补?” “……” 三日月宗近的良心痛了一秒。 “只是缺了些资料。” 青年的眸子微弯,月纹盈着星辉:“明天,你们要去采访本丸的刀剑们三个问题。‘对审神者的印象’‘对你们两个的印象’‘对未来的期许’……这个采访影响着我们本丸的存亡,我思来想去,只好交给你们两个了。” 本丸的存亡—— 这几个字一出,两个晚辈瞬间不敢质疑了。比起无意义的困惑,当然是本丸最重要! 三日月难道会拿本丸骗他们吗! 烛台切认真道:“请放心。” “啊,对了。”三日月宗近敲了敲掌心,一副刚刚才想起来的恍然大悟的模样,“明天采访完,记得立刻去审神者那里填写表格噢。” 烛台切点头:“好的。” 收到了如此关键的委托,两振刀放弃了继续制定疏远审神者的计划,准备好好睡一觉,免得明天无精打采的、做不出让时之政府满意的文书。 …… 听到了青蛙的呱呱声。 他们的房间临近池塘。自从审神者输入了灵力,本丸里的小动物就逐渐增多。 烛台切光忠起身,推开窗户。 深紫色的蝴蝶停在窗沿上,被他的动作惊走,扑棱着翅膀,在清晨的阳光下划着空气,慢悠悠地飞往新修建的花圃。 他忍不住笑了笑。 算是个好的预兆吧? 因为是要采访全本丸,无意识地感知起了细微的事物。他之前都没发现,自己的房间附近住着那么多漂亮的小生命。 他出发去厨房。 去的路上,他们采访了小夜。 “是哥哥。”不善言辞的男孩垂着眼帘,闷闷地回答,“宗三哥不在。但是,有你们、有花子。等待的日子,变得没那么痛苦。” 他仰头:“谢谢,你们。” 笑面青江牵着他,心脏酸涩。 他们在鬼杀队的据点中有过争执。回来之后,大人们认为“替代不了真正的左文字”,并不奢求小夜的报答。毕竟是他们丢下了本丸的同伴。 然而,他们似乎给予了小夜慰藉。 “未来的期许……”小夜指了指庭院,“信浓告诉我,樱花快要盛开了。想要与哥哥们、花子、朋友们,一起看樱花。” 笑面青江揉了揉他的蓝发。 “会的。” “宗三很快会来的。” 采访进度:(1/12) 在厨房遇到了加州清光和压切长谷部。 两个人正在讨论花子的病情、适合当早餐的食物。瞄到烛台切光忠,两人的眸子齐齐一亮。 “你终于来了啊!” 烛台切(扶额):…… 他熟练地接手了厨房,顺带采访。 小夜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笑面青江则握着纸笔,仔细地记录他们的交谈。 “印象?期许?”加州清光翻着碗筷,随意道,“对你们的印象,是有担当的伙伴。将远征部队打理得那么好,带回了那么多物资、钱——真了不起。” 两振刀都怔了怔。 笑面青江:“了不起?” “嗯。” 加州清光摆好碗筷,忽然警惕:“我才不会再夸了。绝不可以让你们抢走‘花子最喜爱的刀’的位置!下一个问题!” “审神者……是会珍惜我的孩子。不过,偶尔会想,她再多珍惜自己一点就好了。不管是生病还是受伤,我都会非常头疼啊。” “未来,也这样爱惜我吧!” 笑面青江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异瞳内掠过翩跹的浮影,修长的手指停在了“了不起”三个字上,落下的长发搭着肩膀。 他若无其事地抿唇。 “抱歉,能重复一次吗?” 加州清光:…… 他顶着加州清光的死亡射线,默默记录完,便转向压切长谷部——不知为何,青年的表情晦涩难辨,静静地盯了他们半晌。 “特别坚韧。” 压切长谷部的气质蓦地沉淀下来,不再是干劲十足地喊着“主公”的热情姿态,而是一种通透的、排除了所有踟蹰的镇定:“于我们刀剑男士而言,逃走比战斗更需要勇气。” “接纳新的主公也是。” 第54章 他拍了拍笑面青江的肩膀,隐约明白了时之政府安排这两振刀采访的含义:“支撑到现在,已经足够了……多接触一下我们的主公吧。” …… 采访进度:(3/12) 两振刀委婉否决了“接触审神者”的提议,写下了长谷部想成为主公的第一直臣的愿望。 粟田口一派正在樱花树下野餐。 连药研藤四郎、厚藤四郎都被弟弟们拽出了房间,恹恹地躺在樱花树下,望着一个个花苞、树叶间漏下的和煦的日光。 小短刀们兴高采烈地接受采访。 “印象?那个……远征期间,辛苦你们了。”信浓藤四郎不好意思地嘟囔着,“我们不了解本丸的遭遇,顶撞了你们,对不起。” 他忍了忍,还是小声叭叭:“但我不后悔私自去见大将。我们初遇时,她就帮我处理了伤口诶。” …… 一句句的感谢被写下。 负责记录的笑面青江近乎茫然地注视着纸张上的字迹,仿佛突然间不认识自己的笔划。他本以为,他跟烛台切光忠的严厉,是会被讨厌的。 “我、我看到了!” 五虎退抱着小老虎,金眸湿润,怯怯地开口:“你们,为小夜挖的花圃。种下了许多种子。小夜说,你们安慰他,花长出来后,正好能送给再次来到本丸的宗三左文字。” “你们,跟一期哥一样。” “是很棒的哥哥。” 一期一振关注着两个较为自闭的弟弟的状态,抽空补充:“所以,远征部队的队长是你们两个,真的让我松了口气——辛苦了。” …… 难以置信。 他们收到的,并不是关于“逃兵”的责怪,并不是关于“蛮横大家长”的吐槽。本丸的每一个人,都发自内心地认可他们的价值。 甚至连山姥切国广,都红着耳垂,缩在白布下,吞吞吐吐地表示“是你们替我承担了许多,我才可以自我放逐……总之,万分感谢”。 最终,他们走到了审神者的房间。 尚未康复的花子趁着天气好,坐在廊道上晒太阳,苍白的面容在日光的勾勒下,多了些生气。 她捧着儿童读物,卷翘的睫毛垂着,在琥珀色的眼睛里投下浅浅的倒影。 守着她的狐之助昏昏欲睡。 听到脚步声,她抬头。 是烛台切先生和笑面先生! 她虚弱地咳了咳,匆忙地掏出一封信:这是三日月宗近昨夜拜托她转交的。 除了信,还有几个动作。 她不怎么理解,但既然是三日月先生的委托,那她会一丝不苟地完成的。 “……这是?” 烛台切光忠接过信,拆开。 入目的第一行字,就令他的额角凸出“井”字,血压飙升:【请原谅我迫于无奈,用了“采访”这个谎言。】 ——三!日!月! 手写麻了的笑面青江人也麻了。 【没办法。】 【两个笨拙的后辈,真的太久没有去探寻同伴的心情了……为什么要自顾自地将自己排除在“去往幸福的未来”的群体之外?】 【你们是远征部队的一员。】 【当初的投票,所有人都通过了的。你们从来都不是饱含罪孽的逃兵,而是为了同伴的憧憬,甘愿让属于刀剑付丧神的荣光蒙尘的牺牲者。】 【不这样做,你们是不会去聆听同伴的想法的。】 【试着伸出手如何?】 …… 伸出手…… 两位靠谱负责的青年沉浸于同伴们的包容里,懵懵地照做——握住他们的人,是生着病、温度比普通人高一些的年幼的审神者。 昨天晚上。 三日月宗近抚摸着她的长发,温声嘱咐:“钻进死胡同的后辈,就交给你了……把迷路的付丧神带回家吧,尽职的小审神者。” 花子弯起眸子。 她的眸色浅淡,显得分外剔透。 手指上的疤痕与别处肌肤的触感不太一样。女孩的嗓音虚软,轻飘飘的,却晴朗得沁人心脾。 像是自由漂浮着的蒲公英。 “三日月先生说。” “你们已经抵达终点了。” “该放过自己了。”! 第42章 ……终点。 如果要反驳——是同伴们目前过得不好吗?不是的,每个人都渐渐走出了困境,甚至有心情野餐、期待樱花盛开、想要常伴于审神者左右。 是他们做得不够多吗? 也不是的。 他们的付出,得到了远超想象的赞誉。比起当永远的“退路”,本丸的刀剑付丧神们,更希望和他们一起赏樱、一起玩乐。 一起挣脱过去的束缚。 抱着的本子上,记录下的一句句发言,结合着三日月宗近的信,揭示了一个真相。 “烛台切。” 笑面青江的语气含着哽咽。他尽量控制着,免得失控的情绪,吓到本就生着病的审神者。 他低声说:“这一次,是走在前面的人,在耐心地等我们追上去吧?” 等待着快溺毙于负罪感的他们。 烛台切光忠沉默。 青年的金眸内一片晦涩。他的发丝微遮住眉,俊朗的面容上全是踌躇:就算三日月做到了这种地步、就算听见了同伴们的心声…… 第55章 放下一切,真的是被允许的吗? 狐之助蹲坐着。 它发现本丸起风了。微凉的风拂过廊道下的杂草,翻着儿童读物的书页。 它伸出尾巴,碰了碰花子。 ……不妙。 似乎又在低烧。 人类幼崽真的很脆弱啊。 它看着深陷挣扎,只差最后一点助力的两位刀剑付丧神,忽然开口:“她的名字,你们好好收下了吗?” 名字? 各自纠结着的两人齐齐一怔。 交付了真名的人类,是会被“神隐”的。只要他们愿意,世界会遗忘花子——这也是时之政府现在最头秃的事,审神者居然交出了真名! 狐之助的想法十分干脆。 既然没法安心,那就将审神者的软肋点出来。双方都拿住了彼此的把柄,就是牢固的关系了。 然而,两个青年都不赞同地回视它,一副“这也太残酷了。你怎么会做这种暗示,你对审神者的忠诚在哪里”的复杂表情。 狐之助:……? 所以,总是摆着谢绝交流的姿态,不肯亲近审神者的两振刀,根本没有考虑过“神隐”这条路。 这座暗堕本丸,真是…… 狐之助正思索着,旁边就传来了压抑着的咳嗽声。它的心跳一滞,皱起了巴掌大的脸。 尽快解决掉—— 咦? 它歪了歪脑袋。 两振刀都因审神者的明显不正常的呼吸而惊醒。笑面青江反射性地退了几步,漂亮的异瞳内含着懊恼与忐忑:“是我身上的煞气过重吗。” 烛台切光忠则脱下了外套。 “风大。”青年不怎么熟悉新的定位,僵硬地用外套裹住花子,询问道,“我抱你进房间?” 花子乖乖点头:“好。” 好软一只。 烛台切光忠无措极了。 他不敢使劲,怕捏坏花子,又恍惚间认为抱得太松,不够安全,胸腔处充斥着萌新奶爸特有的惶恐,路都不会走了,愣愣地站着。 这就是,他们的审神者? 花子趴在他的肩膀上。 虽然晕晕乎乎的,但花子感知到了他们的“融化”,以及放松许多的状态。 三日月先生好厉害。 她惊叹着,延迟了一分钟,过热的脑细胞才开始处理“煞气过重”的问题。花子否定道:“并不是笑面先生的错,是我想晒太阳。” “而且,此刻的笑面先生,很有精神!”她弯眸,笑得迷糊却灿烂,“等我锻造出小夜的哥哥。你们重逢的时候,看着这样的笑面先生,即使什么都不记得,他也会被安慰到吧。” “被安慰到……?” “这是写在‘审神者培训手册’上的。”狐之助解释道,“每一振刀,在化为人形后,都需要一段适应期。请各位审神者,秉着‘期待你的降临、期待和你相伴’的原则,去指引、照顾他们。” “嗯!” 花子丝毫没get到狐之助替她解释、盼着她省点力气的深意,顽强地补充:“连笑面先生、烛台切先生都恢复了精神,我就不再担心了。” 她稚气满满地说。 “我希望他们。” “是在爱与期待里跟大家重逢。” …… 远征部队彻底举起了白旗。 聆听了同伴们的心声、意识到自己早就收下了审神者的真名,他们终于踏出了牢笼,构思起了关于未来的景象:比如怎么引导曾经破碎,又再度诞生的伙伴。 花子变得忙碌。 本丸的重建工作完成了! 她刚病愈,就要推动本丸的运转。 时之政府派发了一批基础材料。做完刀装,预留了修复资源,剩下的就投入了锻刀室。 ——【01:30:00】。 是可能出宗三左文字的时间! 小夜的眸子亮了亮。 花子陪他守在锻刀室外。日常的出阵、远征,各项公文,都由压切长谷部接手。狐之助则跟着部队去剿灭溯行军了,不在本丸内。 花子打开了网课。 到一年级的课程了! 授课的人,是应时之政府的邀请,担当阴阳术老师的,在历史上赫赫有名、天赋卓绝的安倍晴明。 他是青年模样,眉眼俊秀,风华万千。 “阴阳术的分支有很多,你先选一个……”安倍晴明的话音顿了顿。他看了看一无所觉的女孩,扇子轻展,掩藏住指节:“你的身上,有诅咒的痕迹。” 不过,不是坏事。 他饶有趣味地占算了一番。 哦呀。 是有缘之人。 安倍晴明不动声色。 他的狩衣的衣摆垂着,身姿挺拔。这位大阴阳师故作苦恼地沉吟片刻,扇子慢悠悠地敲着掌心,像是在湖面上漾起涟漪的枯叶。 小夜急了:“什么,诅咒?” 他顾不得守锻刀室,也没有被安倍晴明的绝佳的相貌迷惑,露出了凶狠的、属于复仇之刃的姿态:“我会,清除危险的事。” 安倍晴明:…… “稍安勿躁。”他适可而止,不再逗弄小孩子,正经地说,“第一堂课,检查与追踪诅咒。” “姬君,用灵力扫描自己。” 他慢条斯理地指导着。 花子是个聪明的学生,擅长思考、会举一反三,顺利地沿着残余的诅咒,创设了追踪路径—— 第56章 “要传送过去吗?” “不。” 安倍晴明摇了摇头。 雅致的扇面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令人越发琢磨不出他的情绪:“我们来学召唤术。” 花子似懂非懂。 小夜左文字严阵以待地握住了刀柄,“明白”了安倍晴明的意思:主场作战,确实更有优势。 他会把诅咒审神者的东西斩于刀下! 安倍晴明笑而不语。 大阴阳师的面容上划过一丝顽劣。 反正是有缘之人,他顺势而为罢了……枯燥的教学生涯,只能靠自己发掘乐趣了。! 第43章 他只好保持沉默。 他望着窗外。 “棘?” 他偏了偏头。 他眨了眨眼睛。 孩童对待的人。 她抓了个空。 “棘?!” …… 他不解地写字。 【你是谁?】 【你认识我吗?】 “……诶?!” 花子懵了。 是不是召唤错了? “……” #知识盲区了# 棘拉下衣领。 “汤婆婆?” 花子肯不肯去。 “我去要。” ……名字。 “约好了。” 他小声地说。 他动用了咒言。 他不安地反思。 她结缘的人类。 “……” 【对不起。】 花子:……? 什么?什么诅咒? 她笑得咳了几下。 “谢谢你,棘。” “一路平安。” 第44章 “准备好了吗?” 药研藤四郎握着小型罗盘,肩上是防护用的披甲。他的语气冷淡,黑发下的脸没什么表情。 他盯着罗盘,没看花子。 虽然这是他主动接下的任务。 本丸恢复正常运转之后,健康的刀剑付丧神们,勉强凑出了两支队伍:一队去正面战场,剿灭溯行军;另一队去远征,镇压叛乱或采集资源。 留守的。 只剩他、小夜、厚藤四郎。 而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小夜左文字盼着与哥哥重逢,几乎住在了锻刀室。厚是他的弟弟,他必须照顾厚。 审神者之前病得重,落下了咳嗽的后遗症,需要懂医术、又细心的付丧神陪着。人类的身体精密且脆弱,他不希望弟弟们爱戴的主公出事。 花子回答:“准备好了。” 异常会察言观色的女孩没有靠近他,背带裤下的白鞋动了动,略显局促。 腕部的桔梗印分外惹眼。 药研启动了转换器。 如安倍晴明所说,“神隐”的世界非常辽阔。这是人类难以涉足的领土。就算是时之政府,也没法精准地定位到汤婆婆的油屋。 天空阴云密布。 ……糟了。 他们忘了带伞。 自从输入了灵力,本丸的气候就一直很好。日复一日的,养成了惯性,导致了他的疏忽:他不在乎是否淋雨,可刚刚病愈的花子承受不住。 他皱起了眉。 “我们得尽快找到住所。” 药研藤四郎判断完,环视了一圈。 他们降临在了一座桥上。桥下的河流倒映着来来往往的、相貌怪异的各个物种——这些非人类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不断偷瞄花子。 “好臭。” “人类的味道!” “赶出去、赶出去——!” …… 花子怯怯地向着药研藤四郎的位置走了一步,又猛然顿住,反应过来这并不是愿意亲近她的刀。 她垂着头。 不过是遭到了驱赶、痛骂,她才不要掉眼泪。这样的场景,她都经历了无数次了。此刻的委屈和害怕,一定是因为她被宠坏了。 药研藤四郎迟疑了半晌。 他注视着审神者。 一言不发、摆出了很可怜的姿态,像是被踹来踹去,一旦回到熟悉的情景内,就放弃了挣扎的狗狗。 明明还没下雨,卷翘的睫毛却湿了。 他叹了口气。 “要不要牵着我?” 药研藤四郎按捺着不适,伸出了手。他的指节被漆黑的手套裹住,手腕处同样刻有桔梗印。 他的语调依然清冷,仿佛根本没有发现审神者的狼狈:“属于妖怪与神明的国度,比我想象的繁华多了。不牵着的话,我们会被冲散的。” 那双琥珀色的、含着泪珠的眸子。 瞅了他一下。 花子摇头:“你也被讨厌怎么办。” “……” 药研藤四郎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他隐约明白弟弟们的感受了,作为刀剑,确实抗拒不了来自审神者的爱惜——即使是笨拙的。 “无所谓。” 他暂时喊不出“大将”,便含糊道:“我是刀剑。刀剑只会在意使用者的态度。” “所以,一起去避雨吧。” 药研藤四郎打探到了一家旅馆。 他的气势十分唬人,锋利感拉满,丝毫瞧不出患有轻微的晕血症。倒霉地被他揪住的低级妖怪一边生气“居然有人类”,一边老老实实地指路。 “对人类友善的旅馆,只有那家了。” 低级妖怪屈辱地解释道:“那家旅馆的老板娘,生前是人类。死后才来到这里,开了旅馆,接待各路神明,以及误入的人类。” 第57章 “哼,快放了我!” 药研:…… 考虑到审神者的年龄,他没再干暴力的事,松开了扑腾着的低级妖怪,牵着花子赶路。 他望见了旅馆的招牌。 【千寻、琥珀川】。 怪怪的。比起店铺名,更像是两个人的名字——这份困惑,在听到老板娘的自我介绍时化作了恍然。 “我是千寻。” 少女模样的老板娘指了指旁边的五官精致的男士:“这是我的丈夫,琥珀川。” 她半蹲下,温柔地摸了摸花子的黑发,浑身散发着时光沉淀后的通透感:“被吓到了吗?我第一次进入这里,也特别慌乱。” “已经安全了噢。” 花子蹭了蹭她的掌心。 女孩正要感谢,就因冷风而咳了咳。嗓音稚嫩,哑哑的,让房间内的几个非人类都惊了。 药研藤四郎翻了翻背包。 他携带了多种草药,以备不时之需。少年找出治疗咳嗽的,借用了厨房。 苦涩的药味伴随着雨声弥漫—— 他慢慢放松下来。 牵着审神者,果然不习惯。 人类的、温热的体温,柔软的触感,都会令他联想到死去的兄弟们。这一路上,全靠强悍的意志力支撑着他保护审神者。 他摁了摁太阳穴。 调整了一会儿,他去了前台。 药在煮、房间中有小毯子,审神者不会着凉……药研藤四郎思虑着,付了住宿费。 “咳、咳咳。” 他愣了愣。 由于窗户开着,付丧神的感知力又高,他轻易地捕捉到了花子的咳嗽声。似乎是忍耐了许久,趁着他不在,才敢咳出来。 他俊秀的面容上浮现出担忧。 “我还以为你们关系不好。” “……什么?” 名为“千寻”的,历经千帆的老板娘俏皮地眨了眨眼,眉宇间含着笑意:“你迫不及待地放开了她的手,却舍不得她受一点点苦吗?” “……” 药研藤四郎沉默。 屋外的雨拍打着瓦砾,淅淅沥沥地流淌着,汇入石桥下的河流。他收好千寻退还的多余的钱,指尖划过本体,获得了跟人类截然不同的触感。 少年低声说。 “在和过去告别之前。” “我不知道该怎么牵住她。”! 第45章 琥珀川撑着伞。 水珠沿着边缘落下,砸在地砖上。他不着痕迹地把伞向千寻倾斜,神情沉静,宛若澄澈的河流。 他是来陪千寻购买食物的。 难得在“神隐”的国度碰见人类,千寻想好好地招待一番:“不过……真是奇妙的兄妹呢。” 少女提着竹篮,马尾晃了晃。 “明明关爱着彼此。” 她回忆着两人的相处。 将药端给“妹妹”之前,药研藤四郎先尝了一口,因苦涩的味道而踟蹰了片刻,跟她讨要了糖果。 沉稳的少年颇为苦恼。 但花子根本不需要人哄着吃药。 不管多苦,都可以一鼓作气地喝光,连干涩的残渣都吞得下去。 她顾忌着药研的抗拒,没有直接将碗递给他,而是放到了木板上,轻轻推了推。 雨幕笼罩之下。 她的笑容像是缀着水珠的茉莉:“谢谢。” “……没什么。” “这是我应该做的。” 药研藤四郎收拾着,眸子内盈着微弱的、从乌云的缝隙间洒下的日光。 他退出房间。 由于这场突然而至的大雨,他在药物中添加了预防感冒的成分,所以花子会犯困。 他本该关窗的,但他注意到了审神者的视线:仿佛是初生的小鸟一般,望着窗外的水汽弥漫的神隐之都和形色各异的非人类们。 他只好关了门,守在廊道上。 溅起的雨水沾湿了他的腿。 他的鼻翼萦绕着混杂了苦味的花香——与千寻结婚后,鲜少用魔法的琥珀川在大雨中庇护住了妻子辛辛苦苦地建设起的庭院。 绚烂的色泽,像浓郁的彩虹。 他借机询问了油屋的位置。 “……有直达的列车。”琥珀川顿了顿,不解地反问,“你们去油屋干什么?那是汤婆婆的领地。她的魔法很强,不好对付。” 琥珀川直接排除了“去消费”的选项。 雨声掩盖了他们的交谈。 药研藤四郎看了看身后的门扉,简洁地回答:“为了拿回一个人的名字和记忆。” 琥珀川愣了愣。 他没有透露自己跟汤婆婆的纠葛,只是抚了抚湿润的衣袖,温声说:“你们手腕上的,我没认错的话,是那位安倍晴明的桔梗印吧?” “有桔梗印,可以正常赎回的。” 药研藤四郎礼貌地道了谢。 收集完信息,他仍坐着。 雨势汹汹。屋檐挡不住这么汹涌的大雨。眼见着他的身上愈来愈湿,千寻准备劝一劝。 他却忽地起身。 在千寻的注视里,药研藤四郎甩了甩水珠,轻手轻脚地拉开门,替蜷缩着睡着的审神者闭上窗户、盖好小毯子,才悄悄离去。 “——若隐若现的距离感。” “好奇妙。” 千寻重复了一次,才侧头。即使过去了百年,她的眼眸也跟初次告别油屋时一样明亮,一直是琥珀川的记忆内的勇敢纯粹的小姑娘。 第58章 “本来还有些担心的。” 虽然已经委婉提醒了一句,但她其实不清楚,是不是点到即止比较好? 她能否帮上忙呢? “看见了药研关窗,才忽然意识到,他们之间保持着一种默契……就像是我们。” 分开了那么久,也终会重逢。 表面脆弱的、被照顾着的妹妹,才是主导这种默契的人。她在耐心地配合着药研,无论是怎样的距离,她都会去适应。 “不必再插手了吧。” “嗯。” 琥珀川握着伞柄,拨了拨妻子的刘海。他的睫毛弯了弯,因千寻冥思苦想的姿态而多了些笑意。 “你很喜欢那两个孩子。” 千寻牵着他,没有反驳。 …… 他们回到了旅馆。 被喊起来吃饭的花子迷迷糊糊地揪着药研藤四郎的衣角,慢吞吞地爬到椅子上,盯着食物。 千寻递出了两张票。 这是他们特意去买的。 花子的目光挪了挪,满是茫然。 她的琥珀色的眼睛里含着倦怠的雾气,干什么都慢半拍的,收下了票,才开始迷惑票的作用。千寻爱怜地揉了揉她的黑发,解释道。 “是通往油屋的车票。” 花子:(惊醒。) “小的时候,有人赠送过我一张类似的车票。”少女托着腮,温柔地说,“那是一辆很漂亮的车,会经过一座无法踏入的小镇。” “镇上住着的,是逝去的人类。” ……逝去的人类? 花子捏紧了车票。 她怀着希冀张了张嘴,又瞄到了药研。女孩犹豫了一会儿,放弃了深究。 她拿起了勺子。 药研藤四郎轻轻叹息。 就算审神者表现出了对人世的留恋,他也不会感到不安的:他并不是特别敏感、缺乏爱意的刀。 那么乖巧,反而让他无措。 他开口,黑发勾勒着线条优美的侧脸:“我们有机会和逝去的人接触吗?比如隔着结界沟通。” 花子瞬间抬头,动容地望着他。 药研:…… 幸好,千寻的发言吸引了审神者:“不能。” ……变得落寞了。 比起目睹这样的表情,承受过于热情的视线,似乎不算什么。药研藤四郎有点懊恼,或许他不该提问的。 两个孩子的反映,透露了不少信息。 千寻听着细密的雨声。 这场大雨,不知道会持续多久。她希望那座镇子的轮廓,可以清晰地映入花子的瞳孔。 看到小镇,花子就会明白的。 她口中的“漂亮”的含义。 …… 遗憾的是,直到花子登上列车,天空也没有放晴,依旧阴沉沉的、不断下着雨,导致海水翻腾。 千寻颇为郁闷。 她注视着长长的列车远去。 花子趴在车窗上。 受限于此刻的天气,她见不到镜面般剔透的、属于神隐之都的大海,见不到灿烂的太阳、漂浮的白云。 视野内的。 是凶狠的浪、朦胧的前路。 乘客们上上下下。 “……镇子。” 她彻底怔住。 捕捉到她的呢喃,药研藤四郎便沿着她的目光望去——风暴与海浪之间,是一座精致的、仙境似的小镇。小镇里是一个个面容模糊的人。 雨丝化作了星星的碎屑。 面容模糊的人们披着雨丝,像是缀着无数的光点。他们形态不一,伫立在水面上。 非常的沉静。 花子的泪水“啪”地砸下。 她太过专注,没有察觉到自己在哭。她盯着那一个个模糊的身影,完全辨认不出父母的特征。 药研藤四郎慌了。 他的慌乱也十分内敛,眉宇间毫无波澜,只是嗓音显得干涩、措辞无力:“审神者,不要伤心。” “并不是伤心。” 花子迟钝地摸了摸眼睛。 她指着窗外的身影,心脏处的酸涩感一股股涌出,却一点都不疼。 “这座镇子好漂亮。” 她没想到更契合的词,于是套用了千寻的说法。她笑起来,指腹不停地擦着泪珠。 “我好高兴啊。” “我爱着的人。” “在这个国度安稳地生活着。” “即使在这样的天气里,还是闪闪发光。”! 第46章 修改:新增了八百字 “我爱着的人。” 药研藤四郎看着面容模糊的人影们,陷入了怔愣。列车匀速行驶,慢慢将这座镇子甩在身后。 面朝列车的身影,于风暴之中伫立。 仿佛是在目送他们前行。 药研藤四郎忍不住想,逝去的人,能在神隐的国度安稳地生活下去,那破碎的刀剑呢?他的兄弟们,是否也在这些人影之间—— 注视着他远去。 他的指节弯曲,手套抵着座椅。 那些人影并不恐怖,反而散发着奇异的安宁感,给予路过的人慰藉,象征着告别与祝福。 于是他回忆起了。 即便在最糟糕的地狱内,他的兄弟们,也会彼此保护、彼此安慰。比起诅咒人类、击杀审神者或者被仇恨淹没,他们的心里,更深切的情感,是爱。 如果他们看见他在列车上,会说些什么? 第59章 “药研哥!恭喜。” “诶?樱花树快开了吗……药研哥要带着我的份,好好地欣赏噢!不要浪费这种景色啊。” “药研哥,再见!” …… 耳畔响起了兄弟们的声音。是幻觉——不止是他,活下来的刀剑付丧神们,时不时会听到来自过去的痛呼,产生仍处于血泊中的错觉。 每一次,都跟噩梦一样。 但此刻的他,明明坐在浓稠的黑暗内、被曾经最讨厌的色彩包围,却一点血都摸不到。 列车越过奔涌的海浪,乘客们大多因这天气而愁眉苦脸。上车的人忙着擦湿润的毛发、衣服,下车的则是默默撑开了伞。 药研盯着车门,想到本丸的窗。 五虎退一直是比较令人担心的弟弟。他记得,五虎退怯怯地呢喃过,如果化作鸟就好了。 为了帮弟弟撑下去,他们忽略了伤势,悄悄地去抓了一只鸟,捧到五虎退的前方。鸟的羽毛不小心沾上了他们的血。 他们正懊恼,五虎退就笑了。 因为太久没有见过兄弟的笑容,他们都被吸引了注意力,好不容易才抓到的鸟嫌弃地挥了挥红通通的翅膀,从窗口逃走了。 “……” 小鸟—— 一期一振没拦住,只好改口道。 “总有一天。” “五虎退也能这样飞走的。” 有了一期一振带头,他们掩饰着虚弱,七嘴八舌地补充:“对啊对啊”“至于飞去哪里?唔,一定会飞到一个安全快乐的世界”…… 药研的视线移到了花子身上。 他的指尖碰到了口袋里的纸条,上面是千寻写给他的一句话。 药研捏紧纸条。 现世的时候,花子寄出的千纸鹤,才是他和厚藤四郎接纳她的开始。那只飞走的、翅膀被染红的鸟,以另一种姿态,重新降临在弟弟的附近,引领着弟弟回到他们身旁。 他垂下睫毛,轻声说。 “谢谢你……让我记起了兄弟们除去鲜血之外的模样。他们的话,就算在风暴里、就算遭到了残酷的对待,原来也是闪闪发光的。” 他弯了弯眼睛。 这场雨,在他的感知中,已经不再凶狠。而是镇魂歌般的沉郁。药研理解了花子的心情,难过却并不疼痛:他的远去、他的前行,才是终点。 令兄弟们安息的终点。 …… “到站了。” 他牵着花子下车。 花子因他的态度转变而开心了不少,不再如履薄冰、跟缩在床底的猫仔似的了。 女孩好奇地望向油屋。 临近夜晚。 根据棘的情报,夜晚才是属于油屋的工作时间,会有很多神明、妖怪抵达,对身为人类的花子非常不利,她会成为焦点的。 药研藤四郎沉吟半晌。 有桔梗印在,八百万神明都会放行。谁都不想招惹契约了无数大妖、拯救了无数次人间,自身实力深不可测的大阴阳师。 可他怕花子被骂。 而且。 他一踏进结界,桔梗印就亮了。粟田口一派的短刀们,几乎都不熟悉战场。但他不同,他历经了众多战争,培养出的“嗅觉”,提醒着他:结界之中,汤婆婆的魔法会极其厉害。 他半蹲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蹲着,平视花子,温和地嘱咐:“你躲在花丛内,等我出来。” 花子扣住了他的指节。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写满了关切。女孩闷闷地说:“不可以带着我吗?我很听话,不会添乱的。” 药研藤四郎摇了摇头。 他伸出手:“拉钩。” “……” 花子察觉到他的坚定,沮丧地抿起唇。由于勇敢地闹了脾气,花子呆了几秒,才怀着“不要让药研分心”的想法,乖乖勾住他的小拇指。 “约定好了。” 女孩独自撑着伞,看着他的背影。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星月悬上了天空。 载着神明的交通工具靠岸,一个个戴着纸片面具的非人类涌出,踏上去油屋的路。 花子谨慎地藏着,心如擂鼓。 忽然,她瞥到一个淋着大雨、忘记带伞的妖怪:白色面具之下的身体,宛若黑纱。越往尾部,就越透明。它站在桥头,一动不动。 为什么不躲雨呢……? 花子纠结了一会儿。 神隐之都的居民们,辨别人类,主要是凭借着她呼出的气息。只要屏住呼吸,应该能骗过去——她猛吸了口气,便冲出了花丛。 她穿过神明组成的“河流”。 “喂!” 她递出备用的伞:“不要淋雨了。” 妖怪接过伞,懵懂地盯着她。她无奈地替它打开伞,趁着还憋得住,迅速地退回花丛。 花子长长地呼了口气。 她一抬头,就撞见了白面具的妖怪。 妖怪的小黑手举着她赠送的伞,在她毫无知觉地情况下追到了花丛中。她吓了一跳,捂住口鼻,又反应过来自己彻底暴露了。 花子展示了桔梗印。 “我只是在等人。” 花子说:“你不要喊别的妖怪噢。” 戴着白面具的妖怪意外的温顺,安安静静地陪她躲在花丛里。她发现它不会说话,是个哑巴。 花子的戒备渐渐褪去。 第60章 她本就是一个极具包容性的孩子。经过观察,她意识到了什么——“你也在等某个人吗?” 妖怪点了点脑袋。 “这样啊。” 花子如释重负地笑起来。 她仰起头,伞上的水珠不断滚落。灯火的余晖映照着香味四溢的花丛,再洒进她的瞳孔。 “那我们一起吧!” …… 药研藤四郎远远就望到了。 年幼的审神者越过危险的神明、妖怪们,突破这条拥挤的“河流”,去给一个陌生的非人类送伞,再被尾随的场景。 药研:…… 他果断地踩着房檐,一跃而下。 安倍晴明的名字,比想象的好用多了。他没费什么力气,就用金子赎回了狗卷棘。 之后又去找了锅炉爷爷、小玲,传达了“狗卷棘现在平安无事”的信息。 他没料到小玲认识千寻,并且马上要摆脱汤婆婆,乘坐列车,去千寻的旅馆工作了。 交流的间隙,他瞄到了审神者。 他叹了口气。 他们的审神者,真是……总会为了别人,不顾自身的安危。虽然有桔梗印的守护,但遭到围攻也是可怕的事情啊。 药研掠过风雨,赶到花丛。 花丛里的画面,却并不尖锐。一人一妖怪,撑着类似的伞,在瓢泼大雨的拍打下,默契地借着微光,在雾蒙蒙的环境内陪伴着彼此。 “……” 不管怎样,卸下了忐忑。 “药研!” 花子惊喜地呼唤他。 茫然地追着他的小玲也很惊喜:“你来了啊。” “这是要跟我一起去见千寻的妖怪。”小玲顿了顿,奇怪地询问道,“你们是朋友?” 花子握住药研,才解释:“我们都在等人。” “明白了。” 小玲翻出车票。 她给了无脸怪一张,浏览了车票上的发车时间:“既然你到了,那我们就该走了。” 她迈出一步,又停下。 她不清楚药研藤四郎手里的是时空转换器,能直接跳去本丸,所以好心地指路:“你们沿着那条隧道直走,就可以离开了。” “中途绝对不要回头。” ……不要回头? 药研顺着她指出的方向看去。 直到搭着小玲与无脸怪的列车启动,他才怀着莫名的情绪,收起时空转换器:“审神者,我想走那条隧道试试。你……” “那我也要走!” 花子紧紧揪着他:“不要再丢下我。” 两人交握着手,走入隧道。 幽暗的、黑漆漆的。 视野内全是诡谲的虚无,于是花子的手、肌肤的触感,变得特别明显。 他告诉千寻,在告别过去之前,他不知道该怎样牵住她的手——而离开旅馆的时候,千寻写下了一张纸条,放在他的掌心。 在这条禁止回头的隧道中,记忆却在倒退。 倒退到了更加、更加遥远的从前。 那是尚未化作人形的时期。被称作“魔王”的织田信长,贴身携带他,爱惜地擦过他的刀身。 就像是这一秒。 审神者无比信赖地握着他。 他想起了纸条上的字句。 【希望这次的旅途,让你找到答案。】 踏出隧道的刹那,他的脑海里划过一幕幕场景:在“地狱”中的期盼、含苞待放的樱花树下的野餐、在列车上见到的小镇…… “不要回头。” 这就是神隐之都给予他的答案。 他踩到了万里晴空之下。 隧道之外,是葱郁的森林。鸟雀栖息在枝桠上,虫子爬过树洞。到处都是生机。现世没有下雨。仅剩的雨珠顺着伞尖滑下,滋润了树根。 药研藤四郎打开了时空转换器。 他的指尖抵着按钮。 这座本丸,已经有了新的意义。他这个哥哥,也该继续担负起照顾弟弟们的责任了。 他摩挲着坐标,注视着花子。 “要回去了。” “大将。”! 第47章 少了药研和花子,本丸内就只剩下棘、小夜左文字与厚藤四郎。占地面积颇广的本丸变得空荡荡的,跟热闹浮华的油屋截然相反。 棘站在锻刀室内,望了一眼。 经过开垦的田地上伫立着的一棵棵幼苗,组成了生机勃勃的绿色,在风里如海浪一般摇曳。 廊道一尘不染。 油屋的走廊同样是一尘不染的,他见过妖怪们工作,知道想保持这种程度的干净,要付出多少辛劳:这座建筑的人们,很爱惜这里。 远处是茂密的森林。 森林的边缘,是粟田口一派的短刀们栽下的小树。他们的精心照料,加上灵力的灌溉,让这些树的枝条长满了可爱的新叶。 还有,被房屋掩盖,看不太清的花圃。 本丸的植物生长,会受付丧神们的心愿、审神者的意志影响。一般情况下,审神者不会将稀有的、恢复缓慢的灵力拿去养花。 但花子是有潜质的孩子。 时之政府免费维修各项设施、搬出小型转换器、提供两个御守、请安倍晴明当老师……全都是为了以后多出一个能担当一线的本丸。 宗三左文字是比较容易锻到的,包括花子在内,本丸的众人都暗自焦虑着:如果宗三来了,小夜的花还没破土,那可怎么办? 第61章 众志成城,于是花苗们长得飞快。 在棘的注视下,花苞一点一点地绽放,坠着剔透的水珠,在和煦的太阳下舒展。 这种惊喜感十分奇妙。 被夺走名字跟记忆之后,他接触到的,就只有压抑的油屋。油屋的员工们,都受尽了汤婆婆的压榨,麻木的工作着,满心都是钱财。 谁都没有心情去欣赏花开。 就算汤婆婆考虑到客人的观感,在桥梁的左右安排了花丛,他也仅仅是把花丛当作“糟糕世界”的一部分,大海才是他要去的地方。 这是第一次。 或许他失去记忆之前,曾经见过许多次。可对此刻的他而言,这是第一次——飘荡在空白之中的他,感知到了生命与自然的魅力。 那越过房屋,悄悄探出头的一朵花,将春光诠释得淋漓尽致,安抚了他。 他忽然没那么紧张了。 虽然同屋的男孩阴沉沉的、浑身都弥漫着危险不详的气息,令他不明白该怎么搭话,但是,住在这样的环境里的,大概率是内心藏着鲜花的人。 锻刀炉噼啪响。 他的思绪微微偏移。 那个跟他的年纪差不多的女孩,是在这长大的吗?因为一直有爱意浇灌,才能冲他露出那么灿烂的笑容,丝毫不畏惧他的“诅咒”。 棘有些羡慕。 他将半张脸埋到衣领内,遮住嘴边的纹路。那双剔透的紫眸微微黯淡,显出了稚气的沮丧。 他丢失的记忆中,会有类似的场所吗? “咕噜——” 肚子叫了。 棘默默地把脸埋得更深了,cos起鸵鸟。 作为管理者,他要巡视油屋,根本没时间吃饭。讨厌他的妖怪们也不会帮他留食物。 他今天还没有吃东西。 盯着锻刀炉的小夜看向他。 明明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感,真正开口的刹那,却流出了极具反差感的乖巧。 小夜低声说:“我带你,去厨房。” 这是花子的客人。 小夜左文字表面上一眨不眨地盯着锻刀炉,实际上心不在焉地苦闷着:花子的客人,要怎么招待?他并不擅长做这种事,也找不到话题。 他总不能和客人聊“复仇”吧。 “……” 他不着痕迹地低落下去。由于他本身的气质就阴郁,这份低落,像是水滴融入河流,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澜、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万策尽了。 直到他听见“咕噜”的一声。 小夜的眼睛亮了亮。终于有了话题,他松了口气,顺理成章地开始照顾客人。 他领着棘去厨房。 他察觉到了棘的尴尬,可他不清楚该如何安慰。小夜左文字绞尽脑汁地分析着花子、信浓、长谷部等善于表达的人的举止,试图现学现用。 ……分析失败。 招待客人真的太难了。 “那……” 话语戛然而止。 反应过来自身的术式的棘马上噤声,只发出了一个饱含讶异的音节。 男孩停下脚步,惊疑不定。 小夜左文字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那是一面溅满血迹、红白交杂的墙壁,象征着残酷过往的一角。当初加州清光、压切长谷部做大扫除时,粟田口一派仍独立于其余刀剑之外,所以这面临近粟田口一派的卧室的墙就被漏掉了,成为了清理盲区。 小夜左文字语塞。 小短刀沉沉地说:“不必在意。”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一丁点的无措都没泄露,“冷酷”地补充:“习惯,就可以了。” 棘:……? 棘谨慎地配合,点了下脑袋。 这座建筑,似乎与他的想象有差异。他拉下了衣领,不再隐藏咒纹。 随着细致的观察,他渐渐发现,中央庭院、几个特定房间,是最光鲜亮丽的。别的区域,都能寻找到诡异的血迹、破碎的铁片、崩塌的水泥木屑。 他的心情不断下滑。 两人抵达了厨房。 小夜左文字没有意识到他的变化,认真地翻了一遍,翻到了烛台切光忠出阵前留下的饭团。他把饭团递给棘:“吃的。” 棘一动不动,注视着他。 小夜左文字不解地反思了自己,没反思出结果,才毫无语调起伏地询问:“怎么了吗。” “……” 棘没法回答。 他再一次体会到记忆的重要性。 现在的他,唯一认识的参照物,就是油屋。那是个充斥着剥削和阶级的地方。大部分的妖怪都狡猾又市侩,一边因他的身份惧怕着他,一边偷偷骂他。 他不怎么理解。 他只知道,油屋是谎言编织而成的。 是锅炉爷爷跟小玲姐姐的关切,将他从无穷无尽的谎言中捞了出去,维持住了他的本性。 这座建筑,会是比油屋更深的地狱吗? 他想要放下警惕。 但贫瘠的记忆,拿不出放下警惕的理由。 ——“我不认为是诅咒噢。” ——“无论是第一次遇见,还是刚才,棘都在给予我祝福诶。谢谢你,棘。” 他一点一点地摸索记忆,愕然地发觉,那几句话、那双弯成月牙的眸子,是他雾蒙蒙的世界里,非常浓墨重彩的一笔。 棘慢慢伸出了手。 第62章 他垂着睫毛,咬下饭团的一瞬,脑海内闪过的,是花子的名字与漂亮得像是樱花的弧度。 他弄丢了过去、辨别不了真相。 他只记得。 他们约好了,他会告诉她自己的名字。 唯有这个,不会是谎言。! 第48章 没有不好的反应。 棘啃着饭团,庆幸自己遵从情感,选择了信赖。于是他越发困惑了,那些血迹、残渣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掏出纸笔。 【我们走过的地方,好多血。】 【为什么?】 “为什么”三个字的笔画歪歪扭扭的,彰显着他的踌躇。他怕戳破此刻的和谐、勾起小夜左文字的晦涩过往,又实在想得到答案。 “这里,死过很多刀剑。” ……刀剑? 棘本来没明白刀剑跟血迹之间的关联,直到他灵光一现,想起了在油屋工作期间,听到的八卦。 “人类组建了时之政府,批量培养刀剑付丧神,挤压真妖怪的生存空间,实在太过分了!人间都不够他们折腾了吗?还要染指神隐之都!” “是啊是啊。” “最过分的是纵容人渣吧?” “据说又有本丸暗堕了。” …… 一旦与“时之政府”关联,棘就悟了。他回忆着一路上见到的各种痕迹,隐约意识到了这座本丸曾经的惨状,便歉疚地写。 【对不起。】 小夜左文字盯着青涩的字体。 虽然为了交流,棘早早就学了写字,但一笔一划的,都又大又圆,尾部微勾,透着些俏皮。 小夜忽地笑了笑。 是特别微弱的笑意,稍一走神就会漏掉。他把剩余的饭团装回盒子里,低声说:“花子的作业本上,全是这种,大大的字。” “不必道歉。” 他总算有了机会说出这句话:“你是花子的客人。我会担当起招待你的责任的。” 棘懵懂地眨了眨眼。 「花子」——似乎只要是和这个名字有关的,就会被这座本丸的刀剑付丧神们包容。作为客人的他,也受到了超出常理的优待。 棘产生了好奇心。 他跟着小夜去做内番。 本丸的人手不足,喂马、检查田地、打扫等任务都落在了小夜左文字的身上,偶尔还要去锻刀室添加材料,保证锻刀室的运转。 棘获取到了不少信息。 花子走得匆忙,没收拾课本。写着「一年级」几个字的徽章倒是郑重地摆在了书桌上,干干净净的,显然经常有人擦拭。 他帮忙整理了桌子。 课本上有好多种字体。 有的苍劲不羁、有的秀气、有的方方正正……花子的字非常好认,与小夜描述的差不多,写得十分大只,一笔一划都流露着认真。 她很好学的样子。 而且,大家都在陪她学习啊。 她好受欢迎。 棘抿起唇,感到了落寞。空白之外,他体会到的,是对“孤独”的习惯。失去记忆前,他大概也遭到了排挤。他觉得花子是和他完全不一样的存在。 她沐浴着众人的爱。 “啊。” 小夜蓦地停下脚步。 靠谱的小短刀匆匆喂完马,便赶去了山姥切国广的卧室,将太阳花玩偶端到了阳台上:“山姥切,特意嘱咐过,要让它吸收光线。” 棘:……? “这是,花子的礼物。” 小夜左文字努力叙述:“为了帮山姥切振作起来,花子制作了这个玩偶。” 他注视着假花,瞳孔中划过羡慕。 “好漂亮。” 小夜极轻地呢喃了一句。 花子的手艺并没有到“惊艳”的程度。这个太阳花玩偶的用料也不够精细,品质普普通通。但它蕴含的心意,是每一振刀都渴望的。 棘打量着太阳花玩偶。 果然……她也不吝啬于爱别人。 棘有了初步的总结。 花子的人生,或许是在宠溺内成长,才敢接手暗堕本丸,再收获了那么多的喜爱。 怪不得如此灿烂。 直到他发现了长谷部的育儿笔记。 知名主控刀一丝不苟地记录着花子的日常,利用在万屋购买的相机,拍了许多照片,每一张照片下面,都写了详细的备注。 棘震撼地扫视照片墙。 小夜:“长谷部说,这个要擦。” 棘:…… 棘克制着震撼,拿起抹布,轻轻擦根本没多少的灰尘。他的视线划过最新的备注:【与三日月探讨了一番,确定主公最近不怎么自称‘花子’了。】 【是长大后的自然现象,还是终于摆脱流离失所的阴影了?要继续观察才行。】 备注后附了一张小图。 是医生的评估结果,医生认为花子的自称,是长期自我安慰导致的。所以碰到需要表达真心、有概率受伤的情况,就会不自觉地改用名字。 棘怔住。 流离失所……? 那样的人,也会被丢掉吗? 他的心情变得复杂。 关于“花子”的原印象被打破。棘神游着,开始晾衣服。洗的衣服里,有一件格外引人注目:破破烂烂的、乞丐穿了都嫌漏风。 这种尺码…… “是花子的。” 第63章 小夜左文字解释道:“这是加州,第一次遇到花子时,花子穿的衣服。他想保存下来,当作纪念。” “……” 棘犹豫片刻:【她是孤儿吗?】 “嗯。” 小夜点了点头,语调一如既往的沉郁,却显出几分温柔:“哥哥们说她特别坚强,一个人走了很远的路,来到了这里。” 棘陷入了沉默。 这座本丸的一切细节都有了新的意义。 他陪着小夜左文字做完了所有内番,仿佛目睹了这座本丸从残破不堪,到如今的生机蓬勃的全过程,也逐渐拼凑出了花子真正的形象。 最终,他们回到了锻刀室。 再一次看见跃动的、噼啪响的火光的刹那,棘想到了锅炉爷爷和小玲。 小玲曾告诉他,如果有想见的人,要尽快去见,不然错过之后,说不定就没有下一次了。 他现在很想见花子。 这份期盼,就像是想要见到冬日的雪、春季的花、夏天的湖。因为在他的心目中,花子与这些事物一样。 都是美丽的。! 第49章 ——“花子!” 刚抵达本丸,她就被人抱住。 红围巾映入她的眼帘,她轻易地辨认出了抱住她的人的身份,便弯下了眸子:“清光。” “真是的。” 加州清光半蹲着,不满地嘟囔:“怎么可以在我出阵期间悄悄走掉,我都快吓死了。我才不会每次都乖乖地等你回来。” 花子安抚性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抱歉,清光。” “……不必真的道歉啦。” 加州清光别扭地提醒完,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退了一步,免得妨碍其余刀剑的视野。 一期一振发现了她和药研交握的手。 药研也要往前走了吗? 一期一振若有所思。 药研和厚,都是他比较放心的弟弟。就算只靠自己,也能走出过往的困境。但哪怕是提前一秒摆脱阴霾,他也会非常欣慰。 在这趟旅途中有所收获吗,药研。 “花子。” 小夜左文字接替了清光的位置。他捧着一振新刀,眼巴巴的,满怀期许的模样。于是花子猜到了这振刀的名字:“是宗三先生吗?” 小夜“嗯”了一声。 他的脸上罕见地浮现出雀跃。 “太好了!” 花子松开药研的手,准备输入灵力—— “等等!”烛台切光忠制止道,“这可是我们本丸的第一振新刀,这么随意地唤醒,真的好吗?我们不设计一些欢迎仪式吗?” 他紧张极了。 “仪式……?” 粟田口的短刀们不约而同地望向同一个地方。那是他们等了好多天的樱花树,根据园艺书籍上的科普,彻底盛放的日子很近了! 信浓提议道:“办一个樱花祭典怎么样?” 烛台切思考了一会儿:“好主意。” 刀剑们开始了讨论。 花子原地坐下,托着腮,温柔地听着。她的目光划过棘:男孩心不在焉的,大概是在消化归来的记忆,重新建立对世界的认知。 压切长谷部果断抢占了她身侧的座位。 “主公,咳嗽怎么样了?” “康复了噢。” 花子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盈着日光,卷翘的睫毛轻轻扇了扇:“药研好擅长照顾人。” 长谷部僵住。 明明是个成熟的青年,却露出了十分心碎的表情,让花子哭笑不得地补充:“好啦好啦,长谷部也是很棒的刀,我特别喜欢长谷部先生。” 特别喜欢……! 压切长谷部,樱吹雪! 众人的讨论被突如其来的樱吹雪打断。目睹了全程的山姥切国广幽幽地吐槽:“真狡猾。” #居然私自向主公要夸夸# …… 闻到了花香。 难道这一任的主公,是在花丛内唤醒他的吗?宗三左文字茫然着,睁开了异色的瑰丽眸子,冷淡地说:“我叫宗三左文字,你,也想……” 他的话语被凑到前方的花束堵住。 宗三左文字:……? 他愣了愣。 拿着花的人,是他的弟弟。小夜总是阴沉沉的,容易被误解。可他明白,小夜的心剔透又柔软,所谓的“复仇之刃”,是一种负担。 现在,小夜正捧着花。 这座本丸的人,把小夜养得很好。 他的好感度猛涨。 小夜左文字忐忑地开口:“送你。” “谢谢。”宗三左文字将厌世感抛之脑后,温和地接过弟弟送的花,美丽的五官间添了些笑意。 见他不讨厌这束花,小夜愉快地继续道:“是烛台切跟笑面哥哥陪我种出来的。审神者还帮我灌输了灵力,所以才开得那么快。” “欢迎回来,宗三哥。” 宗三耐心地聆听着。 通过小夜的讲述,他判断出,这是一座不错的本丸。同伴之间和谐友爱,审神者珍视自己的刀,甚至愿意用灵力促进花的生长。 这一次,他或许不会再是笼中鸟了。 不过,“回来”是什么意思? 他在抗击时间溯行军时不幸碎刀了吗? 他没太在意。 刀剑在战斗里破损,是常见的事。就是辛苦小夜了,一定会难过吧? 第64章 宗三疼惜地回答:“我回来了。” 他配合完弟弟,一抬头,就呆在原地:除了小夜,房间内还站着好几l个他不认识的刀剑付丧神,全都捧着花,表情晦涩地盯着他。 “欢迎回来,宗三。” 宗三:……? 之前的他人缘那么好吗? 宗三左文字受宠若惊。他自知不是活泼开朗的刀,还因前主的束缚而有些病态。没想到这座本丸的付丧神们,会这么热烈地迎接他。 他的视线停在门前的女孩身上。 穿着巫女服。纯白的上衣搭着乌黑的长发,绯红的裙摆衬着肌肤。眼眸宛若森林间的湖泊。 气质沉静而通透。 但是……好小。 时之政府是不是要完蛋了? 他恍惚了片刻:“主公。” 虽然他偶尔会对主公毒舌,但那么小的孩子,他根本不好意思发挥自己的毒舌属性。比起审神者,他觉得这一任的主公更像是妹妹。 花子露出朝气满满的笑容。 ……可爱。 本来就高的好感度持续暴涨。 他在刀剑付丧神们的簇拥下踏出房间——“啪”的一声,守在门口的短刀们拉开了礼花炮。五彩缤纷的彩带笼罩了他,仿佛一场雨。 他懵了几l秒。 “欢迎宗三先生!” 宗三:…… 这是不是过于热情了!? 他无奈又感动地替小夜拂去头发上的彩带,才整理自己的衣服。短刀们迫不及待地围着他,叭叭起之后的庆祝计划。 “还有一个欢迎祭典!” “我们打算在樱花树下面举办。” “会办得超级漂亮——” …… 短刀们似乎比他更盼着这个祭典。 宗三没有戳破这一点。他察觉到小夜也兴致勃勃的。最重要的是,小夜与这座本丸的刀剑们,都非常熟悉、默契,完全没有受到冷待或误解。 他不禁动容。 他并不了解自己在这座本丸的过去、不清楚自己和这些付丧神的羁绊、不明白自己对他们的意义。 血色与春光在他的身上交汇。 他牵着小夜,温声说。 “我忘记了许多事。” “但我很高兴在这里跟你们重逢。”! 第50章 诡异的是。 他说完这两句话,场面瞬间死寂。众人的面容上,都是复杂到他难以辨别的情绪。甚至有几振刀的眼眶都泛红了,令他极度不解。 从前的他到底是什么地位啊……? 宗二大为震惊。 他被年长的刀剑们带走,而花子要补去神隐之都期间缺席的网课,没法再跟着。 课程一直补到了晚上。 花子脱离了学海,才后知后觉地记起来,自己还没把棘送回家。他失踪那么久,家人一定特别着急,担心着他的安全。 花子匆匆出门。 她在中央庭院找到了棘。 男孩坐在走廊的边缘,百无聊赖地晃着腿,去踢野蛮生长的杂草。衣领竖着,掩盖住他的半张脸。澄澈的紫眸看着繁星闪烁的天空。 “棘。” 花子在他的身旁坐下:“要回家了吗?” “……” 棘没吭声。 他垂着眼帘,忽然道:“狗卷棘。” 他的嗓音清脆,含着尚未彻底褪去的稚气,像是玉石相击,十分悦耳。为了防止自己的语言不小心化作诅咒,他的用词简短。 “名字。” “狗卷棘。”花子弯起眸子,“记住了!” 男孩无意识地跟着她笑。 他精致的五官舒展,显得非常柔软。 狗卷棘想起陪小夜做内番时见到的一切,翻出小本子,开始写。考虑到花子才一年级,他没写文字,写的是幼儿读物常用的假名。 “咒言师的末裔?” 花子慢慢地读出来。 “就算在咒术界,咒言师也是异端。所以家族里,并不希望我这样的孩子诞生。” “……” 花子明白这种被讨厌的感觉。她注视着狗卷棘,绯红的裙摆被风吹动。瞥到她的神色不太对,男孩急忙补充:【不过我的家人挺好的,只是交流会不方便。】 花子松了口气。 她都在纠结怎么劝狗卷棘留下了。 “我的成绩是第一名。” “因为提前学过。” 念完这两行字,正在为2205年的文化课而苦恼的,来自古代的花子颇为憧憬地“哇”了一声,捧场地夸赞道:“好棒好棒。” …… 两个孩子继续聊着。 浓厚的夜色模糊了远处的风景。悬挂的灯勾画着两人的轮廓。天空之上的月亮格外圆,黄灿灿的。 田野间的萤火虫一闪一闪,与星辰交相辉映。 小本子翻过一页又一页。 中央庭院只有他们。 刀剑付丧神们要筹备樱花祭典,狐之助在写今日的出阵报告。大家都忙忙碌碌的,让本丸多了不少烟火气,不再冷清。 渐渐的,花子觉得有点奇怪。 狗卷棘透露太多信息了。 比起闲聊,男孩更像是在一板一眼地做自我介绍,还是详细到每个家庭成员的品性如何的那种。 花子忍不住问:“棘,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狗卷棘被问懵了。 第65章 他的笔尖顿住,墨汁慢慢浸透纸张。狗卷棘低着脑袋,思索了半晌,也没得到答案。 他的鞋尖撞过草根。 【不知道。】 他的脸被衣领掩盖,细密的睫毛抖了抖,仿若轻触湖水的鸟羽。 狗卷棘迷茫地写:【这种想要被你了解、想要变得更加重要的心情,是源于什么呢?】 花子悟了。 “棘是要成为我的朋友吗?” 不小心误伤过别人、不可以正常说话的咒言师的末裔,遭到了同学的排挤。 每一天都是孤独一人。 她歪头:“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 原来是这样吗? 狗卷棘干巴巴地“噢”了一下。他隐约认为这个答案不够契合,却又找不到别的理由,索性不再死磕。 只是,胸腔内莫名失落。 直到一个饭团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离别礼物。” 饭团捏得不怎么好看,底部是一张海苔片。由于成品不佳,花子本来不准备拿出来的。 但她希望狗卷棘开心一点。 “是在手工课上做的。” 狗卷棘更失落了。 这个饭团,提醒了他拒绝面对的事。根据这几日的观察,结合油屋的妖怪们的八卦,他发现时空转换器是重要的战略资源,即使是审神者,也严禁随意动用。 他回家之后,他们真的会再见吗? 男孩闷闷不乐地接过饭团。 他咬了一口。 味道不错。他想把反馈写在纸上,风拂过本子,一张张记录着他们的交谈的页面翻飞,每个字音都压在他的心脏上,令他失去了咀嚼的力气。 他鼓着腮帮子,笔尖移动。 【我还能见到你吗?】 “……” “那就诅咒我吧。” 狗卷棘愕然地眨了眨眼。 他咽下饭团。幼崽的自制力没有那么强悍,既然花子不介意被他的咒言束缚,那他就…… 他的脑海内蓦地闪过几个画面。 是被他的咒言误伤的人。他并不清楚自己说出的话,会以什么形式达成。要是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该怎么办? 他迟疑着。 “棘?” 花子戳了戳他的脸。 女孩的眸子盈着月光,漂亮得不可思议。她压着裙摆,掩饰着沮丧:“是不愿意吗?” “……没关系。” 她学会接纳每个人的告别了。 ——不是的。 狗卷棘反射性地要解释。 发出音节的刹那,才堪堪清醒,临时替换成了恰巧瞄到的饭团馅料:“鲑鱼子。” 花子不解:“鲑鱼子?” 他长长地呼气,下定了决心。 【是“好”的意思。】 这是他临时编的。他迎上花子的视线,唇瓣张合,在沙沙的纸张翻飞的声响内、愈来愈快的心跳里,说出了自己的“诅咒”。 “我们一定会再次相遇。” 明明到这一步就足够了,他却停不下来。后续的文字,全是出自私心。 “我会频繁地、无数次地——” “遇见你。”! 第51章 本章重写完成! 花子爬了起来。 睡不着。 完全睡不着。 白天的时候,她好奇三日月宗近的茶叶是什么味道,就提出了想喝——青年略微苦恼地沉吟了半晌,看了看明媚的天色,才勉强同意。 “不可以喝太多噢。” 三日月宗近给她倒了一小杯,修长的手指在茶杯的衬托下显得分外漂亮,像是艺术品。 她没理解三日月宗近的深意。 既然能喝,那就问题不大吧! 花子期待地接过了杯子。 茶水冒着热气,在清凉的春日内升起袅袅的烟雾。光泽剔透,一晃一晃的。 她试探性地抿了一口。 还不错诶,再抿一口。 …… 然后她就清醒到了现在。 花子整理好衣服,下了床。她准备去厨房找点吃的。为了防止伙伴们饿肚子,烛台切光忠有在厨房留一些速食的习惯。 她借着月光往厨房走。 在中央庭院的廊道上,她望见了手合室的灯光是亮着的:是谁忘记关灯了吗?还是有人在深夜练习?好好休息才比较重要。 她不赞同地鼓了鼓脸颊。 花子先去厨房找到了寿司,收到木盒里,再提着盒子,在漫天星辰的照耀下,踏着徐徐的风,走向明亮的、黄橙橙的手合室。 少年的内番服映入她的瞳孔。 白色的上衣、漆黑的短裤,风格类似于现代的西式校服,穿着长筒袜。 是粟田口一派的制服! 但是,那么短的黑发,干练又清爽,跟她熟悉的刀剑们都不同。而她唯一接触得少的,就是厚藤四郎了……这振刀,居然在私下练习吗? 花子停下了脚步。 她一直都在考虑刀剑付丧神们的心情,配合着他们的距离感。可过几天就是樱花祭典了,这是为了庆祝宗三左文字的到来,辞旧迎新的祭典。 她不希望厚被留在过去。 少年低垂着眉眼,侧脸俊朗。他的左手摁着握住木刀的右手,抑制着抖动,迅速地挥了一下——“啪”地一声,木刀落在地上。 第66章 是他反射性地松开了指节。 “……” 他盯着木刀,平静地捡起了它。厚藤四郎早有预料一般,掏出一个布条,将木刀死死地绑在了自己的右手上,重新摆出了战斗姿势。 他在无比积极地自救。 于是花子彻底下定了决心。 她曾经特别害怕走夜路,因为在黑暗中,无论是咒灵、妖怪,还是人类,都会变得更加危险。她必须小心翼翼,祈祷神明的庇佑。 她曾经也害怕被讨厌、不敢犯错。 但今夜的她。 行走在幽暗的走廊上,听着鬼吼似的“呼呼”声,却一点都不胆怯。这座本丸本身就是烛火,收留了失去所有的她,给予了她生命。 刀剑付丧神们都是很可爱的存在。 尚未接纳她的药研,都愿意陪她去神隐的国度,细致地照顾她;处于最低谷、抗拒人类的清光,也会帮她处理伤口,别扭地投喂她…… 所以她渐渐找到了不那么温顺的勇气。 她提着木盒,迈出了第一步。 厚藤四郎是偷偷跑出房间的。 这样的私下练习,已经持续好几天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想法:他并不讨厌目前的主公,他只是挫败于自身的、在第二任审神者的暴行下新增的弱点。 他过于锋锐了。 他的前主们,都是在史书上留下了精彩一笔的赫赫有名的人物,是他傲气的源头。他拒绝承认第二任审神者、一往无前地反抗着,下场就是被狠狠针对。 他呼了口气。 中央庭院的樱花树非常高。就算是绕了几条走廊的手合室,也能清晰地看见。最近的日子,兄弟们都在讨论樱花祭典,明里暗里地哄他参加。 他没表态。 在恢复锐气前,他不符合祭典的主题。 “辞旧迎新”啊。 等他回到全盛状态,就可以堂堂正正地把自己的本体交到新主手上了。为此,他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如果能赶上热闹的祭典就更好了。 厚藤四郎收敛了视线。 他刚固定完木刀,就侦查到了异常。 是“笨重”的足音。 没有受到过战斗训练,毫无防备的走法。整个本丸内,唯有年幼的审神者会制造出这种动静。 厚藤四郎僵住。 如此狼狈的模样……! 他心态崩裂。 作为国宝、多代名将的武器,他竟然以这幅光彩尽失的模样,出现在了新主面前。右手的布条都来不及拆!暴露了握刀不稳的事! 厚藤四郎硬撑着说:“大将。” 他叫得轻飘飘的,像是转瞬即逝的雪。同样怀着惶恐,试图打破距离的花子却蓦地愣住:与药研一样,厚藤四郎只会对承认的主公喊“大将”。 花子开心了。 她的眸子弯弯,本就剔透的琥珀色,在橘黄灯光的描绘下越发好看。 “要一起吃寿司吗?” 她摇了摇提着的木盒子。 关于告别的话语全都被她的笑容堵住。厚藤四郎默默挣扎了几秒,才点头。 少年尴尬地拆掉布条,把木刀归位,跟着她坐到手合室外,眺望远方的月亮。 圆圆的、格外美丽。 厚藤四郎不太想进食,他随意拿了一个寿司,神思不属地咬了一口,眼角的余晖瞄向旁边的花子。 吃得好专注。 厚藤四郎不自觉地笑了笑。他记得,兄弟们说过,烛台切每次看到审神者吃东西,就会成就感大涨,更加认真地钻研菜谱。 审神者确实很尊敬食物。 不过饭量并不大。 往常从兄弟们的描述里、从放映会上,勾勒出的碎片,随着这次的互动,逐渐拼凑完整。 她一个字都没问啊。 厚藤四郎百感交集地放松下来。 花子发现了他没食欲,便盖上了木盒。厚藤四郎注意到了她的手,虽然有伤疤,但这些伤全是生活的痕迹——并不是属于武士的手。 花子仰着头。 她的瞳孔倒映着天空之上的银河。 “大将,和我之前的每一任主公都不同。”厚藤四郎忽然开口。他没用活泼搞怪的语调,沉静得仿若深海之下的浮光:“小小的、软软的,没有攻击性。” 像是毛绒绒的、羽翼都展不开的雏鸟。 “‘暂时没法独当一面也没关系,我会辅佐你的’之类的话,此刻的我根本实现不了。” 去参加祭典,也只会破坏寓意。 厚藤四郎考虑过,是不是应该主动刀解,让一振全新的厚,来到这座本丸。可一期哥他们一定会难过。他本身也不是会逃避的性格。 只是。 “这样的刀,对大将而言有意义吗?” ……意义? 花子的睫毛微颤,表情懵懂。她沿着厚的思路想了一会儿,意识到她并不需要厚做得多优秀。仅仅是冲她露出晴朗的笑容,便足够了。 “辅佐不了也没关系。” 她注视着少年的面容,嘟囔道。 “你的存在本身。” “就是对我而言的一切意义。”! 第52章 【重写了】 “你的存在本身。” “就是对我而言的一切意义。” 一期一振坐在手合室的背面,听着两个孩子的交谈声。细碎的、清冷的月光在他的眸子内晃荡,像是波涛汹涌的海水,拍打着他的心脏。 第67章 他知道厚在偷偷训练。 比起别的弟弟,追随过多任名主、又是国宝的厚藤四郎,有着强烈的自尊心。 所以他一直躲着,没现身。 由于视野盲区,他没注意到花子的靠近。等女孩的嗓音传入他的耳朵,他已经来不及帮厚拦下审神者了。他慌了一会儿。 要出去吗? 他踌躇着。 ——“大将。” 这道轻飘飘的呼唤,不止令花子惊讶,还扼住了他的步伐。他重新坐下,满腹茫然:……弟弟是什么时候认审神者为“大将”的? 他对厚的关心太少了吗? 他仔细回忆,发现厚确实没有表露过厌恶或杀意,总是沉默着、心不在焉的模样。 他若有所悟。 他原本以为那是无声的抗拒。 一期一振感到自责。 要是他早点意识到厚的真正想法,适时地推厚一把,弟弟就不必独自承担一切、悄悄地加练了。是他做得不够好。 细微的摩擦声响起。 一期一振偏头,望见被春风卷起,悠悠地飘向夜空的粉色花瓣——是樱吹雪。 此刻的厚,非常高兴啊。 “……大将。” 这种语气,难道在哽咽吗? 明明是几百岁的刀了。他的弟弟们,还是跟小孩子似的,容易受伤、容易掉眼泪。 就连坚韧的厚,也不例外。 他的眉宇间添了些笑意。 “不过,大将。我真的是很厉害的刀噢,虽然、虽然现在碰见了瓶颈,但我会尽快克服的!” “请、请期待我的成长。” 扭扭捏捏的,一点都不厚藤四郎。 一期开始心疼了。 他的弟弟,是一振多么锋锐的刀啊。如此不安的姿态,全是第二任审神者的错。他蹙了蹙眉,随即察觉到,他仅仅是心疼与愤怒。 他完全不惊慌。 因为信赖着某个人。 从带回远征部队,保护流落于现世的五虎退,和药研去神隐之都,到不顾木刀的风险,打破与厚的距离……她所做的努力,他都清楚。 弟弟们仿佛是她栽下的花。 在她的培育下长出了芽。 一期一振的记忆,全是血色、疼痛、日复一日的折磨。直到弟弟们的“芽”破土而出,斑驳了红沉沉的全世界,展示了生机勃勃的新色彩。 他近乎习惯地认为。 花子会告诉厚一个体贴的答案。 “嗯。” 女孩的音色清澈,宛若河流。 就算没有画面,他也可以想象出她的表情。一定是弯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像是月牙。 三日月宗近说过,她散发出的光辉,一点都不灼热,是安安静静的。恰如这一秒的夜景,幽美的、披着星辰撒下的碎屑。 “不要着急。” “我才6岁。” “还能陪厚好久好久。” ……果然。 一期一振倚着墙壁,蓝色的发沾了些灰。他的心情奇异地镇定下来,思绪随之发散。 都6岁了啊。 他错过了花子的6岁庆祝会。那是唯一的一次,本丸因花子的难过而下起了倾盆大雨。他们的小审神者在恐惧长大,于是同伴们急忙开解她。 等她7岁,补一补礼物吧? “大将……” 厚是在撒娇吗? 一期一振克制着扶额冲动。无论是信浓、博多、五虎退,还是厚——甚至某些成人刀——怎么都在和6岁的孩子撒娇,应该反过来才对。 …… 夜幕渐渐褪去,天际浮现出一线光亮。 偷跑出来的厚藤四郎匆忙告别,花子也担心喝了三日月的茶导致失眠的事暴露,连累三日月被骂,配合地点头,迅速赶往卧室。 一期一振失笑。 算了,勉强替他们保守秘密。 他仍坐着。 小夜左文字的花圃,为了迎接宗三的到来,都被薅秃了,正在重新种植。 隔壁的田野倒是郁郁葱葱的。 悬挂于屋檐处的铃铛随着风摇曳,发出清脆的响声。铃铛是弟弟们挂的,小短刀们对祭典充满热情,装饰着本丸的各个角落。 一期一振忽然想起现世的经历。 他困惑于花子的奋不顾身,礼貌地感谢她护住了他的弟弟。女孩局促地回答“我们是家人”,又因他的疏离呐呐地停下话音。 他没接话。 以花子的敏锐度,大概率根据他的态度,明白了他没有把她当作家人,才会落寞地低下头。 他蓦地起身。 或许早在收下灵力符咒,治愈了弟弟们的伤口的时候,他就认可了新的审神者。只是他无法在残破不堪的生命里,找到出路。 是逐步复苏的弟弟们搭建了通道。 通道的尽头,是时至今日,依然在等待他伸出手,纵容着他的花子。 “花子。” 这个名字有了特别的意义。 他每走一步,就会有一朵绚烂的“花”,覆盖掉曾经的血色。“嗒”“嗒”的脚步声,似乎是花卉绽放的信号,混着清晨的日光,陪伴了他一路。 他抵达了目的地。 根本没睡多久,却要装作清醒的花子半闭着眸子,艰难地撑开皮筋,绑着自己的长发,移动得慢吞吞的,就差磕在镜子上了。 瞥到他,花子精神一振。 第68章 “一期先生……?” 一期一振张了张嘴。 他透过窗户,望到了中央庭院的那棵樱花树。经过昨夜,彻底盛开了。 一簇簇的樱花挂在枝头,漂亮极了。 “谢谢您的包容着我”“我非常庆幸能成为您的家人”之类的句子,在刹那间消失,化作了在每一段羁绊之间,都无比珍贵的分享欲。 他笑起来,优雅清贵。 “樱花开了,主公。” “大家等了那么久。” “终于盛放了。”! 第53章 正文完 花子在廊道上奔跑。 她太开心了,完全忘记了形象管理。没扎好的长发相互交错,夹了几l片花瓣,和绣着纹路的衣摆一起在春日的风里摇曳。 狐之助被迫跟着跑。 很少如此失态的社畜先生一边纠结着安全问题,一边舍不得打断她的灿烂。 漫天的春景仿佛都倾泻进她的眼里。 她连鞋都没穿,光着脚踩在一块块木板上,雀跃地跑向加州清光的房间。 她的脑海中回荡着刚才的一幕幕。 披着晨曦、弯下鎏金般的眸子的一期一振,风雅华贵至极,无比契合“皇室御物”的头衔。 离去的时候,他第一次称呼她为—— “花子。” 不是审神者、不是主公。 是花子。 花子愣住了,没有及时做出回应。青年用“我去通知其余人举办祭典”当借口,体贴地为她留足了独自缓冲、消化的时间。 她回过神,满腹的惊喜。 在春天结束之前,她珍贵的家人,终于露出了非常漂亮的笑容,不再沉溺于过去的深海。 她想起了当初的承诺。 那是她踏入这座本丸的第一天。她没有彻底理解三日月宗近的话语,却急于体现自身的价值。于是凭借着常年看管别的小孩子的经验,她怀着心虚,告诉青年“大家就交给花子吧”。 现在,她已经可以回答曾经的彷徨。 她有好好地照顾大家。 每个人都打起了精神。他们建立了跨越钢铁与血肉的羁绊,即将迎来春末的祭典。 按捺不住的心情,令她钻出卧室。 她忽然很想见到加州清光。 收留她的人、最早接纳她的人、在她远行归来时,对她说“欢迎回家”的人……她如雏鸟一般,在潜意识里依赖着这振刀。 她想问他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像是一个普通的、好奇心旺盛的孩子。 她想问。 她成为受欢迎的孩子了吗? 清光会因为她的存在而骄傲吗? …… 还有,必须要传达的,她鼓动的心脏内最深刻的想法。她目前所有幸福感的起源——“谢谢你愿意带我回家,清光。” 她的步伐越发迫切。 戴着耳环的精致少年映入她的瞳孔。 加州清光是被吵醒的。 他隐约听到了笑声,不免恍惚。属于花子的灵力填满了整座本丸,让他习惯性地放松下来。 那些紧绷的日子,遥远得像是梦。 他洗漱完,推开窗户。 樱花的花瓣晃晃悠悠地越过窗沿,落入他的掌心。他愣了愣,望见了兴致勃勃地抱着各种各样的器具,搬运到树荫下的小短刀们。 祭典要开始了啊。 他扬起唇瓣。 怪不得会那么热闹。 加州清光托着腮,懒散地将花瓣举起来,放到阳光里摆弄了一会儿:不知道是树上掉的,还是某些刀剑的“樱吹雪”…… 他的思量被脚步声打断。 异常活泼、蹦蹦跳跳的——首先排除过分稳重的花子——估计是来通知他参加祭典的小短刀吧。 他拉开房门。 “诶?” 花子跌进了他的怀里。 女孩跑得过于专注,不小心被门槛绊倒。这样的角度,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乱糟糟的长发、光溜溜的脚,倒是引发了强烈的既视感。 破败的鸟居下,他做过一样的事。 那是羁绊的起点。 他把女孩捡回本丸,维持着表面的冷漠,替她处理化脓的伤口、擦去污垢,再悄悄吐槽:如果是他养的小孩,一定不会活得这么坎坷。 花子抬起完好的脸,眼睛似月牙。 和初遇时的惶恐相反,她信赖地缩在他的胸膛前,卷翘的睫毛灵动地扇了扇。 “清光。” 她念出他的名字。 脆生生的、富有朝气的语调。加州清光瞬间就心软了,一腔的安全教育全被堵住,耐着性子等她的下文。 女孩却只是亲昵地蹭了蹭他。 如同归巢的倦鸟。 加州清光觉得她有许多话要说。最终,钻入他的耳膜的,仅仅是两句浓缩了全部情感后,显得特别温柔的问候语。 “早上好,清光。” “要一起去祭典吗?” 加州清光点头:“好。” 屋外异常嘈杂。 本丸的刀剑们都是第一次以人类的躯体观赏樱花雨,新奇之余,充满了关于未来的憧憬。 ……憧憬啊。 加州清光心生慨叹。他翻出梳子,帮花子整理起了长发。纯白的梳子在乌黑的发丝中穿梭,令加州清光产生了陪她老去的幻觉。 这大概就是他的憧憬。 第69章 无论是作为家人,还是作为刀剑。 从前的花子,不敢奢求吃饱、穿暖,衣衫褴褛地站在掉漆的鸟居下嚎啕大哭,以为自己会带着尚未完成的约定,孤零零地死去。 从前的他。 放弃了追寻人类的爱护,守候着重伤的同僚们,注视着诡谲的天空,等待腐朽之日降临。 直到,女孩推开了大门。 “花子。” 加州清光不清楚她隐去的台词是什么。但今天的天气很好,春景也格外美丽。 澄澈得像是她的眼眸。 同僚们制造的动静里,他捕捉到了“花子”两个字……他认为,不止是他,其余的刀剑,感知到祭典的盛况之后,也会想跟她说—— “谢谢你来到这里。” “我们的小月亮。” “是全世界最棒的小孩。” 如愿以偿地被夸奖了呢。 狐之助趴着,甩了甩尾巴。 这座本丸,距离它抵达的时候,确实有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或许是季节原因吧?寒冷的雪都融化了,漫山遍野的植被探出了头。 它看着红着脸的花子。 假设人类学会了“樱吹雪”,那花子飘出的花瓣,绝对能够淹没整个本丸。 它摇了摇头。 扎好了长发,又穿上了备用的鞋。全程晕晕乎乎的花子,亦步亦趋地贴着加州清光,踏出了房间。 在它的记录里。 他们牵手走过本丸的每一个角落。从严苛的冬季,到生机勃勃的春日。此刻,又该去和樱花树下的刀剑付丧神们汇合了。 算是不错的旅途吧。 它评价着。 “狐之助?” 花子蓦地停住,冲它招了招手。她的指节上的疤痕在日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倒映进狐之助的视线内。 她的眉宇间含着笑意。 “快来,狐之助。” “……” 狐之助沉默片刻,跳上了她的肩膀。 虽然它成年许久,早就不相信梦或童话了。但它允许自己短暂地否定一下科学与理性,去陪着小月亮,参加一场象征着“新生”的祭典。 不过,要是让它来下定义…… 它环视一圈,扫过一张张写满了愉快的面容,联想到它填表格时,破例在家属栏打下的“全本丸”—— “新生”的真正解读,其实是。 往后余生、长长久久。 相伴于彼此。 (正文完)! 第54章 #关于恋爱 #01 压切长谷部近日精神恍惚。 恍惚到了所有刀剑付丧神都眉头一皱的程度:灌溉农作物时,一直浇水。浇着浇着突然脸色一变,喃喃自语:“你也感受到我的痛苦了吗,才会泪流不止……” 同样被分配到种田内番的小夜沉默几秒。 小夜看了看快要淹死的农作物,又看了看陷入悲痛的同僚,犹犹豫豫地提醒:“长谷部……你再浇下去,花子就吃不到你种的食物了。” 奇怪的是,以往对知名主控刀而言,百试百灵的“花子”这个名字,失效了。 压切长谷部幽幽地回视小夜。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花子啊——” 小夜左文字:……? 类似的事频繁发生,令其余刀剑们担心不已。最关键的是,作为主控刀,压切长谷部竟然在绕着花子走,仿佛是想逃避什么无法面对的真相。 三日后。 加州清光忍无可忍。 “喂。” 少年询问:“你怎么了?” 距离花子接手本丸,已经十年了。曾经失去的同伴,都陆续回归。没有见过的新刀,也不断增加。他们奋战在抗击溯行军的一线,鲜少回忆起关于前两任审神者的片段。 所以。 长谷部,大概率是跟花子产生了矛盾?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加州清光隐约记得,某本侦探小说里的名台词是:排除全部的可能性后,剩下的那一个,再怎么离奇,也是真相。 他的书没有白读! 既然是和花子的矛盾,那他必然要管。 压切长谷部瞥了他一眼。 青年颓废地收回视线,英俊的五官间写满了苦闷。他秉着多年的战友情,好心道:“不要问了。这里面的水特别深,你把握不住……” 加州清光:…… “我们本丸通网很久了。”加州清光在他的身旁坐下,尾音透着不满,“别敷衍我了。” ——他劝过了。 压切长谷部想,加州非要来分享他的煎熬,他也没办法。再不解解压,他就要加入本丸的酒鬼大队了,天天泡在居酒屋里。 他心如死水:“有一封表白信。” 加州清光没听懂:“什么?” 他面无表情:“花子的房间里有一封表白信。哦,还有,信上压了一个戒指。” 加州清光:…… 加州清光:!!!!! ——感受到地狱了吗,加州。 压切长谷部并不是故意翻出来的。 花子没有刻意隐瞒。表白信、戒指,都大大方方地摆在没上锁的抽屉内:没上锁的,都是付丧神要定期打扫、清洁的区域。 瞄到戒指的刹那,他心脏骤停。 压切长谷部没有拆信。他不敢窥探花子的隐私,又不清楚“罪犯”是谁,每天拔剑四顾心茫然,整个刀都不好了。 第70章 他们是刀剑。 年龄至少几百岁,追随过多名主人。别说谈恋爱了,就算是xxoo,他们也见证过,个个都是理论大师——但花子是他们亲自养大的啊!他们一起渡过了苦海,互相依赖。 舍不得,完全舍不得。 压切长谷部崩溃:“到底是谁。” 加州清光同样崩溃。 少年的脑瓜子嗡嗡作响,遭到了会心一击。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摸索了一会儿l,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安全的本丸,没有带刀或武器。 他的语气蓦地冷下来。 “逃避是没有用的,长谷部。” 他其实并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在过于惊愕的情况下,心不在焉地动嘴:“继续拖延的话,对方的优势只会越来越大。” ……优势越来越大? 压切长谷部开始了脑补。 在他的守护中,从不到一米的幼崽,长成亭亭玉立的漂亮少女的花子,挡在某个面容模糊的男性面前,失望地说:“长谷部居然这么不尊重我的恋人。抱歉,我不想他受委屈。” “我们走了,暂时不会来本丸了。” ……简直晴天霹雳! 他的理智在呼喊“幻象里的花子ooc了不要信”,情感上却渐渐悲观,并下定了决心。 “确实不能拖了。”压切长谷部低沉道,“手刃家臣、火攻寺庙,我都没问题。暗杀诱拐主公的人,当然也不在话下。” 加州清光猛然回神。 当然不行吧! 加州清光扶额。不过,刚刚认主的时候,由于缺乏信赖,他差点就实行圈养计划了,是三日月宗近点醒了他,让他彻底放手。 似乎没有比此刻的长谷部正常多少。 他决定不发表批评。 “先调查吧。” 加州清光盯着悬于天际的月亮,睫毛微垂,思考道:“要以不惊动花子为前提,悄悄锁定嫌疑人……” 两振刀不约而同地灵光一闪。 ——“相册。” 花子的专属相册。 与青春永驻的付丧神不同,人类的模样会一年一年地改变。了解到人类发明的各种道具之后,为了记录花子的成长,付丧神们给她设立了专属相册。 偶尔还会从狐之助的影像储存中截图。 通过相册,一定可以发现蛛丝马迹! 付丧神们忙碌了起来。 “花子收下了戒指和表白信”的消息像是夏日的风,无声无息地席卷了本丸,融入令人烦闷的燥热里。连蝉鸣都比刀剑们制造的动静更嘹亮。 照片太多了。 在“第一届保卫花子大作战”的秘密会议室内,领头人压切长谷部、加州清光,综合了众多刀剑的想法,否掉了极端派和投降派的提案—— 顺利划分了n个作战小组。 每个小组负责分析一部分照片,将含有可疑生物的逐一挑选出来,进入下一轮的筛查。 “留给我们的时间非常紧。”安排完工作,回到首位的压切长谷部双手交握,放于桌面。他的眸子锐利,拿出了战场上的气势。 “我宣布。” “第一次保卫作战。” “正式启动!”! 第55章 #关于恋爱 #02 和狗卷棘的重逢,是在7岁。 在灰蒙蒙的秋雨里。 花子撑着伞,背着不想被淋湿、拒绝踩在地上的狐之助,小声确认道:“这次的课外实践任务是收集‘龙猫’的信息吗?” 狐之助“嗯”了一声。 不过,时之政府并不需要“龙猫”的资料。这次的课外实践,主要是为了锻炼花子的胆量。 虽然会遇到善良的妖怪,但大部分的非人类,都是恐怖又冷酷的——安倍晴明发现,花子会习惯性地躲避咒灵或妖魔的视线。 这可不行。 他琢磨着,挑好了目标。 龙猫,一种性情温和,擅长魔法的治愈生物。希望小花子在龙猫的陪伴下,勇敢地直面魑魅魍魉。 而且。 他预感到了,会有意外的惊喜。 …… 花子努力保持镇定。 连绵的雨幕遮不住狰狞的妖魔。她的身边没有晴明老师、没有药研藤四郎。一双双奇形怪状的眸子盯着她,揣摩着她的强弱。 她垂着睫羽,跟着罗盘的定位走。 花子捏紧了背包。 见她过于紧张,为了防止回到本丸后,被一群刀剑付丧神揪着问责,狐之助开口道:“别忘了,还要写300字的感想。” 花子愣住。 她正要与狐之助探讨感想的写作结构,前方的丛林内就响起了清泉般悦耳的男声——“别动。” 花子思考了两秒。 作为潜力max的幼年审神者,第一次单独做课外实践任务,时之政府给她套了一堆防御buff。 所以,她一点事都没有。 倒是丛林内的人…… “咳、咳咳。” 不出所料,丛林内的人遭到了反噬。嗓音变得沙哑、虚弱,却有种微妙的熟悉感。 花子拨开了丛林。 “棘?!” #完蛋,打到友军了# 花子的脑袋空白了一瞬。 狗卷棘的状态看起来特别糟糕。短发、衣服都湿透了,剔透的眼睛也缀着水珠。他捂着嘴,血迹沿着指缝滑下,混进汩汩的水流中。 第71章 男孩的身侧是一只小龙猫。 小龙猫举着一片荷叶,遮去雨水。它尖尖的耳朵抖了抖,懵懂地注视着突然吐血的狗卷棘。 狗卷棘本来充满警惕。 他不清楚来的人是谁,只好一边催促龙猫离开,一边用咒言拖时间。被反噬了,也准备继续战斗。 直到他听见自己的名字。 他晃了晃神。 花子? 幻觉吗? 他们都分别一年了。当初定下的“我们会无数次相遇”的诅咒,根本没有发挥作用。他依旧是一个人,被正常的孩子们孤立。 狗卷棘有些晕眩。 “棘。” 湛蓝色的雨伞笼罩住他。 是很漂亮的色泽。他一抬头,仿佛身临晴朗的天空之下。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和溅到裤腿上的污水唤醒了他。花子的脸映入他的瞳孔。 “你还好吗?” 狗卷棘喑哑道:“花子?” “嗯。” 花子点头,担忧地蹙起眉。 好久不见。 他张了张嘴,却只是咳了几声。他的脑海里闪过一系列的问题:“下雨天该怎么写字”“没有纸笔也没有手机”“花子能理解饭团语吗”…… 花子扶着他,弯了弯眸。 “好久不见。” “棘。” 两个幼崽跟着小龙猫,钻进山洞。 小龙猫顺手把荷叶放在洞口,拦下飘摇的雨丝。它熟练地扒拉出一堆木柴,生起了火。 明亮的火光驱散了山洞中的黑暗。 小龙猫开始烤火。 狗卷棘的喉咙尚未恢复。他倚着墙壁,发尾缀着水珠。肤色在火光的勾勒下显得越发苍白。 花子的罪恶感拉满了。 女孩帮他拧了拧衣服,以便他尽快将自己烘干,又勤勤恳恳地翻了翻背包,从种类齐全的道具里找出了安倍晴明赠送的治疗符咒。 ……松了口气。 她把符咒拍在狗卷棘身上。 柴火烧得噼里啪啦的,伴随着外面的大雨,营造出了极具安全感的氛围。 花子解开发绳。她的长发和袖子都被水汽沾湿,需要借着火堆的热度晒一晒。 乌黑的长发倾泻而下。 绚烂的光晕一层一层地描绘她的发丝,像是夕阳与夜幕交替之际的美丽天色。 仅仅是一年。 她的眉宇间就不再惊惶了。 狗卷棘抿起唇瓣。 唇边的纹路因他的动作而隐去。身体湿漉漉的、心情同样是湿漉漉的——每一次遇见,她都跟真正的花一样,随着岁月的流转而绽放。 第一次相遇。 她紧张地关注着五虎退。 第二次相遇。 她怀着残存的不安,被家人环绕。 现在。 她明显相信自己是被爱着的。 狗卷棘为她高兴,又望不见属于“咒言师的末裔”的归途。或许他迟早会接纳这份命定的孤独,长成一个温柔靠谱的少年。 但他目前感到丧气。 一定是今天的雨太过汹涌了。 “我是来做课外实践的。”花子撑着脸颊,看着他,“任务目标是收集龙猫的信息。” “棘呢?是来做什么?” “……” 来找龙猫玩。 他不想暴露自己苦于咒言,交友困难的事,支支吾吾半晌,才低低地说:“鲑鱼。” 表肯定、有时无意义。 刻的“鲑鱼”两个字,就毫无意义。 他的低落是那么的鲜明。 花子并不懂他自创的饭团语,只是感知到了他的情绪——乌云密布的世界、不曾停歇的雨,都在替他诉说内心的话。 于是花子朝着他挤了挤。 “我其实超害怕的。” 花子伸出手,像是安慰小短刀那样,轻轻地摸了摸他的柔软的短发:“一直在忐忑要怎么应付那些咒灵。然后,棘就出现了。” “明明你受了伤,必须马上带你去避雨,治疗。可是,见到你的一瞬间,我奇妙地放松下来了。” “大概是因为棘每次都在保护我吧。” 花子笑起来。 “谢谢你,棘。” 是柴火烧得太旺了吗?隔着一小段距离,他都被烤红了耳朵,烫烫的,令他局促。 他没吭声。 如果能够正常表达,他想说。 不是的。 每一次见面,都向我道谢、承认我的咒言的价值、给予我抚慰的——是你。 “谢谢你”之类的。 他也想亲口告诉花子。 狗卷棘将头埋在衣领里,拿树杈戳了戳平躺着睡觉的小龙猫,嘴角抑制不住地扬了扬。 他清晰地意识到了。 被爱着的花子、不再胆怯的花子,即使隔着时空,没法天天见面,仍然珍惜他们的友谊。 他有人类的朋友。 有一个非常棒的朋友。 p1:龙猫、花子、狐之助、狗卷棘 p2:柴火、荷叶、山洞 p3:告别的站台 …… ——「选自7岁的相册的照片」。! 第56章 #关于恋爱 #03 站台分别之后,花子挂念着自己的朋友。狗卷棘和小龙猫一起眼巴巴地目送她远去的画面,凄凉到了她回忆一次,就会叹气一次的程度。 第72章 怎么办呢。 花子十分苦恼。 她的苦恼,就是人均主控的刀剑们的苦恼。只是,刀剑们苦恼的方向,跟她不太一样。 q:家里的孩子每天思念着一位同龄的异性,思念得都不爱笑了!只盼着能与对方加深联系…… “早恋”两个字压垮了全本丸。 唯一清醒的狐之助:…… 居然连三日月都不沉稳了吗? 花子什么时候不爱笑了?两个幼崽明明是正常交往。这群付丧神为什么要擅自戴上早恋滤镜?扭曲的主控们不要太荒谬了。 狐之助费解地看着刀剑们行动。 面部表情较少的骨喰藤四郎再度被推选出来,担起了打探信息的重任。其余刀剑则挤在房间内,利用昂贵的监听设备实时出谋划策。 狐之助:…… #本丸的资金是让你们这么挥霍的吗# 它克制着吐槽欲,竖起了耳朵。 骨喰藤四郎光明正大地按了按耳机,确认机器在正常运转,才开始背台词:“花子。” 他的嗓音冷冷淡淡的。 “想到狗卷棘的时候,你的心脏会不舒服吗?比如跳得比平常快、喘不上气,感到脸红,体温升高。” 花子摇头:“不会。” 花子没有怀疑骨喰藤四郎的目的,付丧神们一直都特别关注她的健康。 “我没有生病噢。” 她的目光单纯又清澈,像是窗外的落雪。相较之下,满脑子早恋的同僚们,已经全是污污的大人的模样了——放空系的骨喰默然了一会儿。 少年继续问:“你很喜欢狗卷棘吗?” 她当然是喜欢的。 狗卷棘是个温柔正义的人。就算背负着诅咒般的术式、遭到了排挤,也依旧愿意守护弱小的生命,谨慎地控制着自身的天赋。 但是。 她如此牵挂他的真正理由是。 “他需要我。” 花子的语调慢吞吞的,含着依赖。她毫无防备地向自己的家人倾诉烦恼:“如果本丸的大家需要我,我却不在,那我也会非常难过的。” 她不希望重要的人们独自掉眼泪。 骨喰藤四郎注视着她。 耳机中吵吵嚷嚷的同僚们忽然没了声。这份纯洁闪耀的友谊令所有人不约而同地产生了“我真该死啊竟然怕他们早恋”的想法。 必须为伟大的友谊送上助攻! 不止是为了友谊。 还要保护小孩子那颗诚挚的心。 骨喰藤四郎半蹲下来。 他遇到花子的那天,也是下着雪的冬季。女孩盯着雪地上刻着的两个名字,答应帮弄丢了过去、怀着彷徨的他记住未来的事。 他轻轻地戳了戳花子的脸颊。 “我明白了。” “我们、我会想想办法的。” 现在,本丸的烦恼统一了。 无论是出阵,还是远征,刀剑们都会留意关于跨时空交流的方式,却一无所获。 直到万屋上架了新品。 旅行青蛙app! 新品的简介是:[应广大审神者的要求,我们聘请到了一只会四处旅行的神奇青蛙。它拥有突破一切障碍的能力,擅长送信、侦查。] 标价:99999。 ……好贵。 这就是生活的重压吗。 付丧神们陷入了窒息。 但这只青蛙能解决花子的烦恼!总是过分乖巧、过分体贴的小孩,终于有了想要的东西。作为家长,他们怎么可以不满足她?! 区区99999—— 付丧神们学会了开源节流。 小短刀们把攒的私房钱全都交给了博多炒股,试图靠股市大赚一笔; 远征部队要负责卖种植物; 刀装不能再人均n个金球球了,省一省,不受伤的情况下,蓝的绿的也可以用; …… 花子没察觉到异样。 她忙着备考。 这学期要结束了。经过一年多的努力,来自古代的她,总算适应了2205年的课程。 新年快到了。 她想将成绩单当作礼物,送给付丧神们。 双方都在默默地奋斗。 付丧神们日复一日地计算着差价、琢磨着去哪里再赚一点;花子紧张地提交了答案,收到了a等级的评分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新年当日。 早饭的餐桌上诡异的沉寂。 刀剑们互相使眼色,装载了旅行青蛙app的平板在桌面下偷偷摸摸地传来传去。 花子捏着口袋里的成绩单,神思不属。 她掏出成绩单的刹那,信浓站了起来。 “那个。” “我/我们有礼物——” 花子愣了愣。 她弯起琥珀色的眸子,绯红的围巾衬着白净的脸蛋,细密的睫毛宛若小刷子。 花子先展开了自己的期末成绩。 “我考了全a!” 她语气轻快,仿佛扑棱翅膀的鸟。 信浓藤四郎也递出了平板:“能够跨时空送信、协助大将和狗卷棘交流的旅行青蛙。” “幸好我们有准备这个。不然大将第一次考了全a,却没有得到奖品,我们会遗憾整个刀剑生涯的。”他撒娇般地做了个鬼脸,“突袭失败了吧!大将。” “话说,成绩单是不是要裱起来?” …… 花子打开了平板。 第73章 屏幕上的气候,与现实是同步的。绿色的q版青蛙懒散地躺在房檐上晒太阳。屋檐下是皑皑的白雪、倒地的自行车、被雪覆盖的邮筒。 她珍惜地抱着礼物,环视一圈。 “新年快乐。” “大家。” 新年快乐,远方的棘。 p1:戳花子脸颊的骨喰藤四郎 p2:交换礼物的清晨 ——「选自7岁的相册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