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仗犬势》 第1章 《人仗犬势》作者:金角小虞【完结】 文案: 从戏剧学院退学的年轻剧作家何已知,无钱无业、无依无靠,空有脸和才华,还有两只除了能吃能拉一无是处的猫。 就在何已知即将被室友扫地出门睡大街时,他遇到了神秘的残疾男子雁行。 坐轮椅的男子长着一双猫一样的眼睛,还有一张明艳漂亮的脸,说话刻薄但是嗓音好听。 他不仅给何已知钱,还要请他到自己家的别墅住。 条件只有一个: 帮他遛狗。 面对他无理的要求,封心绝爱的铁血猫控何已知—— 当然是看在钱的面子上答应啦! 但很快,何已知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这狗遛着……遛着……怎么就遛到了床,哦不,赛场上……? 【提示】 两个别有用心的野心家各有所图又不得不彼此依靠的故事 互撩互骗,互相利用,互相救赎 胡闹的非典型竞技 没那么青春的青春片 何已知x雁行 自信能书写命运的剧作家x双腿残疾的受伤运动员 百分百猫控的大型犬攻x百分百狗控的美强残猫受 犬敏捷运动:一种适合于所有犬参加的犬的竞赛活动 年下he 内容标签: 强强 年下 因缘邂逅 体育竞技 轻松 第1章 第一章 何已知 晚上8点的眉月胡同里,天已经完全黑了。 生锈的路灯淋下昏黄的光束,光路里流动的灰尘记录着时间的流逝,除此以外,一切都像静止的。 很难想象这里是蓟京的二环,那些盛名在外的繁华和浮光通通被矮墙的阴影拦下,就像路口斜放的废弃三轮,霸道地挡住试图穿越的钢铁牛马。 披散头发的高个青年站在7号院门口,右手提着一只黑色的塑料袋,袋里装着热气腾腾的新鲜猫屎,面对着光秃秃的墙角。 墙面上掉色的白油漆还能清晰地辨认出字迹:请不要把垃圾丢在垃圾桶外。 标语底下一个大大的粗箭头,气势汹汹地指向……空气。 长发青年名叫何已知,是7号院里一个小房间的租客。 据他所知,这已经是这个月院门口的垃圾桶第三次失踪了。 最开始他还以为是清洁人员忘了把桶放回来,后来听院子里的大爷大妈聊天才知道是被人偷走的。 “1块5。” 何已知在一堆没有分类的杂志里找到了新一期《新时代戏剧》,小心地拆开塑料包装,翻到“新时代戏剧节获选作品名单”那一页,快速看了一遍,发现没有自己的名字,视线扫到主评委的照片,不禁失笑。 这里本来有两条流浪狗,每次路过都会看见它们并排蹲在这里晒太阳,何已知觉得它们瞪大眼睛看路口的样子有趣,就私自给他们取名叫“等待戈多”。 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反而是脸上一凉,一条湿漉漉的舌头在他脸上疯狂地舔了起来。 何已知付完款,撕开包装,把小狗引出来,带到岔路口,然后把火腿肠掰成两半,放到墙根下的两个铁碗里。 何已知看着它孤单的背影,想到自己的室友也要搬走了,突然觉得有点同病相怜。 “慢点,戈多。”何已知摸着小狗的背,视线落在另一只碗上。 什么人会偷这种又大又臭,脏得不行的绿皮垃圾桶?何已知百思不得其解。 有一瞬间何已知以为是“等待”回来了,但很快发现不是。 一个脏兮兮的土黄色小脑袋从放杂志的台子底下露了出来。 如果不是呼啸的风声,只听轻盈的脚步,根本想象不到这会是如此气势凶猛的袭击。 走了超过10分钟,何已知还是没有找到垃圾桶。 何已知把杂志卷起来揣兜里,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脚底下传来一声呜咽。 青年盯着标语看了几秒,深深地叹了口气,用没有拎猫屎的另一只手把披散的头发拨到脑后,藏进帽衫里,快步向下一条胡同走去。 “我封好了。”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小巷时,巷口突然跑过来两个人,何已知猛然一顿,紧接着就被呼啸而来的旋风扑到地上。 不能跑到街上—— 走累了的青年在胡同的报刊亭前停下,正在做剪报的老张拉开半阖的卷帘,探出半个脑袋:“又是你啊!垃圾桶又没啦?” 一前一后朝他奔来的两头“巨兽”,无论是身形还是速度,都和饥肠辘辘的街头流浪狗有着云泥之别。 何已知决定留下来的这只叫做戈多。 “呜呜。” 老张点点头,又缩回去继续抹胶水:“《新时代戏剧》到了。” “要是有人领养就好了。”何已知轻声说,“不然冬天在室外很难熬吧。” 何已知从眼皮缝里看见一口雪白的獠牙,见来不及呼救,只能认命地闭上眼睛。 他从来没想过哪只是“等待”,哪只是“戈多”,直到上个星期其中一条小狗消失了,老张说它捉猫去了没回来,避而不提路中间为何多了一片暗红的印记。 何已知撑着墙跨过一辆半人高的小孩玩具车,低下头钻过低矮的雨棚,他侧身经过摞在一起的废纸盒子,紧随身后的追踪者直接顺着盒子边上搭着的木板爬了上去,然后轻松地跳下。 第2章 戈多飞快地吃完了半根火腿肠,何已知把另外一个碗也放到它面前,小土狗闻了一下,蔫蔫地耷拉下耳朵走开。 “在哪?” 卷帘打开一个缝,火腿肠和塑封的二维码一起甩了出来。 “就你面前那一打,自己翻,红皮的。” 巷口的人让开了,何已知捂着脑袋滚了两圈,落到胡同里,仰面躺倒在地,被四只爪子按住。 小狗立刻扑到其中一个碗前大吃起来。 “丢垃圾找不到地儿还傻乐呢!”老张看见他把杂志原模原样地塞回塑料袋里,急得拉下老花镜,“欸,你拆都拆了不要啊?” 何已知举起手里的塑料袋。 远处传来几声狗叫,越来越近。 这嚣张的偷桶贼在前几次的成功后扩大了作案规模,临近的几条胡同无一幸免。 古老的生物本能让何已知撒开腿跑了起来,或许在几千年前的非洲草原上,人类的祖先就是这样狂奔着躲避凶恶的猎食者。 何已知知道这附近有一个中学,这段时间的街上全是刚下晚自习的学生在闲逛,他只能往更深的巷子里钻。 “拿走拿走,送你了,反正也没别人要。”老张嫌弃地说完,刷的一下把卷帘关上。 何已知和它对视了几秒,转头去敲老张:“老板,拿根火腿肠。” 巷子越来越窄,两只手伸开能碰到两面墙,脚下堆满了杂物,头顶还有绳子牵起的挡雨布和晾衣架。 “captain!教父!” 何已知听到一声惊呼,一阵骨碌骨碌的声音过后,身上的重量被拉开了。 他伸手抹掉脸上的口水,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半排睫毛黏哒哒地沾在下眼皮上,隐形眼镜滑到了一边。 视野像是墨渍被水氤开,晦涩不清的光影中,一道流光荟萃的蓝绿色从中间破空而出,像是撕裂黑夜的银河,张扬又矜持地挥洒着不破不立的生命力。 这是……孔雀? 何已知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清醒着。 “你没事吧?” 这个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快速地眨眼让镜片归位。 瞳孔重新聚焦,何已知看到一个衣衫不整的陌生男子坐在轮椅上,正用手拢着凌乱的外衫,他身后站着一个面容稚嫩的杀马特,顶着红色的扫把头,张牙舞爪地扯着两根牵引绳,像耍杂技似的。 何已知一时不理解一闪而过的孔雀和眼前的画面到底哪个更不现实。????“受伤了吗?”轮椅上的男子向他伸出手。 长发青年拨浪鼓似的摇着头,撑着地自己站了起来,用衣袖擦了把脸,这才看清了被杀马特牵在手里的两头“巨兽”其实并不是什么耸人听闻的大型犬。 离何已知近的那一只长相很是凶猛,是经常看到武警带着的那种狗,但似乎比真正的警犬看上去要小一些,铁锈色的斑纹精确地分布在黑亮的毛皮上,显得威风又强悍。 看它嘴角滴下口水的样子,何已知判断这就是刚才舔自己的那一只。 而另一只……何已知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狗。 倒不是说品种,何已知非常确定这种狗就是传说中的边境牧羊犬,但是这一只和他见过的任何一只都不一样。 它有着黑白相间的毛发覆盖着的线条匀称的身体,精致的口吻和鼻尖,眼下没有一丝泪痕,半垂半立的耳朵,额头开脸的位置有一个明显的心形。当人看向他的眼睛,能从中看到清澈的倒影。 如果耶稣被钉上十字架前要选一只狗玩飞盘,那一定就是这一只。 何已知胡思乱想道。 坐轮椅的男子注意到他的视线,说:“这是captain和教父。” captain是牧羊犬,教父是舔他的黑皮狗。 教父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用前爪踢来踢去,何已知这才看见是自己不小心甩出去的黑塑料袋。 “那是……” 轮椅上的男子也看到了:“这是你的——” 他弯下腰准备把那个袋子捡起来。 何已知大喊一声:“不!” 他扑上去抓住塑料袋,在和教父的撕扯中袋子破了,裹满猫砂的猫屎圆乎乎地滚了出来。 何已知僵硬地停在原地,意识到刚才的画面就像是自己在和一条狗抢屎。 “像”是一个多余的动词,他就是在和一条狗抢屎。 意识到这个事实让他整个人恍惚了一瞬,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掏出纸巾,把掉落的猫屎捡起来。 “给。”坐轮椅的男子递给他一个纸袋。 “谢谢。”何已知把破洞的塑料袋和捡回来的猫屎一起装进去。 “你是大学生吗?”对方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暗藏精明的目光让何已知想起自己家里的猫。 “差不多吧。”何已知含糊地说。 男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边牧,好像在确认着什么,何已知感觉到他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奇怪的光芒。 “想不想兼职?”男子突兀地问。 何已知警惕地抬起头,还不等他发出疑问,对方像是突然失去了耐性,从轮椅的口袋中掏出一个本子,撕下半张纸,飞快地写下一行字。 “这样吧,明天上午10点,到这个地址来……不管你平时做什么,我付你原本时薪的三倍。” 之后,轮椅男就带着杀马特和狗离开了。 第3章 留下何已知自己又走了两条胡同才找到垃圾桶。 回到家发现室友在冰箱上留了言,说自己和女朋友在外面过夜,一黑一白两只猫霸占了整条沙发,正慵懒地互相舔毛。 何已知打开电脑,在新建文档里写下一句:失去伙伴的流浪狗和猛犬嘴下抢猫屎的男人。 邮箱里弹出两条消息,顶上一条是广告,第二条是室友说:“我下周搬走,你打算怎么办?ps:你出去的时候来了一个快递,发件人是一个h开头的洋文,不知道是什么,但是看着不像炸弹,我给你签收了。” 何已知猛地站了起来,差点把椅子绊倒。 睡眠被打扰的猫咪怏怏地抬起头,发出不爽的声音。 “嘘,继续睡。” 何已知踮着脚从沙发前蹭过去,顺手摸了摸猫的后背,在堆满拆开了的快递盒的窗台上找到了那封未拆封的文件。 他用刀片划开文件袋,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不自觉的颤唞,快速抽出里面的信封,然后迫不及待的打开。 卡片和信纸掉了出来,上面写着: “我们非常荣幸地邀请你和你的作品参加本届哈蒙尼欧戏剧节——” 窗外突然亮了一下,紧接着是姗姗来迟的雷。 越来越密集的雨声拍打着窗外的屋檐和地面。 在冬春长久的干旱之后,蓟京终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雨,对于渴死的盆栽已经太迟,但是对那些仍在苟延残喘的枯草来说,它来得刚刚好。 两只猫刚躺下,又被雷声吵醒,黑猫站起来抖了抖毛,拱起背伸了个懒腰。 何已知继续看信纸上的文字,上面罗列了受邀作品需要提交的介绍、资料、人员名单以及经费。 “出于环保考虑,本届戏剧节将不提供额外经费,正式演出的场地以及运营以外产生的人员、道具、行程以及其他费用由剧作方自行承担。” 就像天花板突然破了个洞,积累的雨水刷地浇下来从头顶淋到脚跟。 也许是他在原地不动地停留了太久,久到猫咪都觉得奇怪。 两只猫从沙发上跳下来,围着他脚边打转。发现没有得到回应之后,开始用爪子刨他拖鞋里的脚趾。 脚踝被啃了一口的疼痛让何已知回过神来,把信件装回信封里放好,弯腰两只手提着腋下把肇事猫抓起来,柔软的身体在空中像面条一样拉成长长一条。 “别担心,我只是等这一天等得太久,有点得意忘形了。”何已知盯着猫咪竖瞳的眼睛,从玻璃质感的瞳孔里看到一个拉伸扭曲的自己,“你敢相信吗?司马从容,我要去法国了。你们愿意和我一起吗?” “我们会在夕阳的余晖中走过石桥,在悬铃木下遇到卖花的老太太,用一张看戏的门票和她换一株风铃草,最后因为看即兴诗人看得太入迷而错过自己的戏的首演。” 司马从容——看不清花色的黑猫——用喉咙发出呼噜噜的声音,挣扎着用后脚蹬他的手臂。 “担心我们没地方住?怎么可能被一点钱难倒……”何已知把黑猫放开,“那可是哈蒙尼欧……不过是多赚几张机票而已。放心吧,天塌下来有个高的——也就是我——顶着。不会让你们淋雨的。” 他躺到沙发上,屁股被并不柔软的织物包围,突然感觉裤兜里有什么东西硌得慌,掏出来一看是胡同里那个轮椅男给的纸条。 他说这是地址。 何已知正要展开,司马从容突然从不知什么地方跳了下来,落在他胸口,一张嘴把纸条夺走,然后一路从床跳上凳子,桌子,衣柜,最后落在空调机上面,叼着那张纸,得意洋洋地俯视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锵锵锵锵,请看 (本章完) 第2章 第二章 雁行 别墅啊…… 何已知站在一个陌生的院子门口,手里捏着一张碎片拼起来的纸条,他反复地看着纸条和手机上的定位,确认自己没有走错地方。 面前的建筑只有1层半的高度,屋顶露出的木结构看起来有些老旧,但是底下的墙和门窗造型却很利落,质感也很新。 房子应该是经历过改建,入时与思旧两种不同的风格融合在一座屋檐下。 手机顶上的时间显示现在是9点55分。 何已知估摸了一下院墙的高度,以自己的身高想逃出来应该不算难事。 而且那个人——何已知想起昨天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看上去也不是能打的样子。 这样的想法给了何已知自信,让他有勇气按响了门铃。 没有回应,但可以听见里面微弱的动静,门过了一会才打开。 昨天那个男子就站在门口,虽然一只手撑着玄关,但是毫无疑问是用两条腿站着。 教父一听到哨声就沿直线朝他们冲了过来,离弦之剑不足以形容它奔跑的气势。 “等等,什么东西,冠军?”何已知没有听清。 看captain跑步,何已知真正理解了什么叫举重若轻。 他们终于到了客厅,何已知把男子放在轮椅上。 何已知怔住了,不知应作何反应。 “轮椅就在里面,几步路而已。”男子说。 它背脊弓起又展开的弧度在空中连成一条流动的曲线,强大的爆发力融化在柔软的步伐中。 第4章 “我动不了。”男子眼中流露出一瞬间的苦涩,他向前倾身,示意何已知这是自己能活动的最大范围。 院墙外面有一棵高大茂密的流苏树,开了一树的白花,既像坠落的云,又像在夏天顶了一片雪。花朵在院子里投下琐碎的阴影,把天空和草地分割成明暗交织的马赛克。 不仅如此。 但事实刚好相反,他们刚刚经过的建筑只占了一条窄窄的边,而剩下的整个后院都是完整的露天绿地,看上去比半个篮球场还大。 雁行推动轮椅,避开扑上来的肉弹,罗威纳摔在地上,怒吼了几声,转身奔向远处。 他的语气就像在餐桌上请人递一张纸巾一样随意。 雁行又吹了两声口哨。 何已知迟疑地想往里走,但是房子主人却挡在门口没有动。 “你在家里弄了个草坪?” 从围墙外面看时,何已知以为里面是像大部分自建住宅一样,用房子尽量占满整个区域,然后留下一小块实在利用不到的院子。 先动的是黑脑袋。何已知对它并不陌生。 何已知:“我可以进去帮你把轮椅推过来。” “教父是意大利出生的罗威纳,父母都是警犬,它们是勇气和力量的化身。罗威纳是个性沉稳的犬种,但是这一只……不同寻常。”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雁行从领口里掏出一枚哨子,使劲吹了一声。 何已知看呆了。 何已知问:“重要人物呢?” 从伸缩管道的两头分别冒出两个脑袋,阳光吞噬了一部分花纹后看上去正好一黑一白。 而此时的边境牧羊犬,才慢慢跑了起来。 草坪上还放着一些像是体操道具一样的东西:几个膝盖高的跨栏,超级细的平衡木,特别长的跷跷板,还有大小足够一个人钻进去的伸缩管道。 “你好,我想了解一下昨天你说的兼职……” 雁行推着轮椅到落地的玻璃门前,一边说一边拉开遮阳的卷帘,然后推开拉门滑了出去。 它从容地跃过跨栏,翻过独木桥,跳上跷跷板……那游刃有余的呼吸,平稳的动态,真的像是一位在暴风雨中掌帆执舵的船长。 何已知不自在地向后退了半步,同时注意到男子撑在玄关上的胳膊早已开始发抖,虽然脸上仍是云淡风轻的样子,还冲他泰然自若地眨了一下眼睛:“我发誓,现在是我人生中体重最轻的时候。” “它们等你很久了。” 它们交错地摆放在草坪上,如同某种规定好的阵法。 “我叫雁行,昨天那个红花鸡是我离家出走的表弟侯灵秀,”男子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推动轮椅的轮子,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只留给何已知一个背影,“记不住人名也没关系,走吧,我带你去见重要的角色。” “好吧,至少成年以后。”男子被何已知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身体僵硬着指挥何已知走进房子。 “怎么可能?”何已知下定决心,向前抬手揽住了男子的后背,然后半蹲下去勾住膝盖,把人横抱了起来。 “captain是我们的全国冠军,也是第一个在世界赛完赛取得正式排名的选手。” “啊,那个啊,”男子顿了一下,重新开口,声音柔软而又从容,“先进来吧。” 反而是对方大方地露出笑容:“是你。” “看——” 一阵沉默之后,男子开口道:“不好意思,我刚刚在做复健,以为自己可以过来开门,但是现在好像动不了了……你能把我搬回去吗?” 除此之外并没有看到其他人。 captain从跷跷板上飞跃而下精准落地时,何已知忍不住惊叹鼓掌。 “敏捷赛的障碍物有十种,这里只有四种,还不到一半。”雁行抚摸着来到他身边的captain的耳朵,后者乖巧地把头靠在他的轮椅扶手上,尾巴像雨刷器一样刮来刮去。 “它们应该在更好的地方训练,但是我这个样子……” “不好意思,你刚刚一直在说的这些冠军啊、比赛啊,还有选手训练什么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犬敏捷是犬赛的一种。”雁行说,他指着院子里的障碍物,“这是一项人和狗一起参加的竞技性体育运动,它考验的是犬只在训练员的训练和指导下表现出的跳跃能力、攀爬能力、身体柔软性、协调性、体力、自信心、反应还有速度,以及最重要的和人的配合、默契。“ 何已知听进去了,但是完全没有理解:“所以兼职的内容是……训犬员?” 雁行笑了小:“没有那么复杂,和它们跑就行了。” “那为什么要找我?”如果只是遛狗这样有腿就能做的工作,应该不愁找不到人。 何已知没有忘记他说的那个三倍时薪,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门槛低收入多投入少的差事不一定不存在,但一定是骗局。 雁行顿了顿,说:“captain从小就是我训练的,车祸之后很多人想接管它的训练,但是它不听除了我以外其他人的指挥。” 何已知不由自主地看向雁行的下半身,尽管此前他一直控制着自己不要这么做。 两条细长的腿平稳地摆在轮椅上,只有脚踝处随风翻动的布料显示着生命的气息。 “抱歉让你想起车祸的事。” 第5章 雁行摆了摆手:“是我自己提的。那之后我接来了教父,本意是想让它陪captain玩,但是你也看到了,它们完全跑不到一起,而且连我也没办法控制教父。” 他低下头看着边牧,边牧也仰头看着他,一时间画面有点美好。 “虽然captain自己也可以跑着玩,但还是和人一起跑更开心一些,刚刚可不是它最好的速度。” 他的语气中带着骄傲和一些暧昧不明的东西,在何已知听来就像他介绍的运动规则一样复杂。 “可是你说它不听其他人的指挥,难道它就会听我的吗?” 雁行轻描淡写地给出一个字:“会。”????肯定的言辞撩动着何已知的好奇心:“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我看见了。”雁行淡淡道,“昨天晚上——” 男子回忆起自己目睹的画面。 在蜿蜒狭窄的胡同小巷里,穿着帽衫拖鞋的青年和两条兴奋的狗,交叉的步伐踏过像丝线一样编织交缠的路径。 随着青年的每一次挥手、重心变换,两条狗像训练有素的军人一样越过每一个障碍,仿佛它们生来就跟随这样的韵律。 “教父就算了,captain从出生到昨天,我从来没见它跟一个人这样跑过。”雁行真诚地说,“是它选择的你,不是我。” 坚硬的鞋底踩上柔软的草地,脚步与碎石子摩攃出沙沙的声音,和流苏叶子的细语遥遥呼应。 何已知站在干净得过分的草坪上,面前是一个40厘米高的单杠跨栏,走近了才发现并不是一抬腿就能轻松跨过的高度。 captain乖顺地蹲坐在何已知和雁行中间。 “你真的觉得它会听我的?”何已知不确定地问。 雁行事不关己:“就算失败了没有损失,它不会咬人的。” “好吧,captain,”何已知蹲下去,小心地碰了碰captain的前爪,然后站起来,“正着跳是jump,反着跳是back对吧?” 雁行刚刚教给他的两个跨栏口令,jump是从面对跨栏的方向跨到对面,back则是要先绕到跨栏对面,再跳回来。 “没错。” 何已知点点头,清了清嗓子说:“jump。” “jump?” “captain,jump!” 雁行冷不丁问:“你在干什么?” “它根本不动!” 雁行推动轮椅,好笑地用轮子顶了一下何已知的膝盖:“你当它是什么?siri吗?你得动起来,用你的身体告诉它前进的方向,告诉它跳什么。” captain:“汪!” 雁行:“看。” “好吧。”何已知半推半就地往后退了几步,做出起跑的姿势。 城郊的风从背后吹过来,拂过颈后细软的头发,鼻子里涌入青草和泥土的味道,伴着淡淡的梧桐香气,是市区不存在的气息。 跑就跑吧——何已知深吸一口气,双腿交叉着动了起来。 经过雁行身边时,他叫道:“captain!” “jump!” captain激动地摇着尾巴,原地跳了两下,在何已知对跨栏发出口令时一个漂亮的腾跃,真的跳了过去。 何已知惊喜地指着更远的跨栏:“back!” 听到口令的captain像一枚指哪打哪的子弹,在院子里带起一阵疾风,它冲到下一个跨栏面前,绕过去,然后一个急转弯掉头,跳过来,跑回何已知面前。 何已知弯下腰,大力地摸着狗头。 captain的前爪在他胸`前按来按去。 何已知受不了痒:“这是干什么?” “它知道自己表现得很好,所以想要点奖励。”雁行推着轮椅过来,院子里的障碍摆放得很密集,但是每个之间都留出了轮椅经过的缝隙。 “哦我没有带——” “给,零食。” “谢谢。” 何已知把雁行给的零食掰碎了喂给captain,闻到味道的教父也赶了过来着急地围着他们转。 “我下午有点事……”雁行看了看表。 “这是最后一个。”何已知会意地从草地上爬起来,拍着身上粘的草。captain依依不舍地蹭着他的裤子。 雁行笑着说:“我从来没见过它对别人这样,看来走到哪都会受小动物欢迎的迪士尼公主是真的存在的。” “别挖苦我。我和公主大概从基因上就不是一个物种。”何已知无奈笑,“要是我家猫也这么喜欢我就好了。” “你是猫派?” “铁血猫派。” “那太可惜了。”雁行做出嫌恶的表情,“我是百分之百的狗派。” 两个人相视而笑。 “我送你出去吧……不,我的意思是你送我出去,我可以推你……”何已知说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对,语无伦次地解释道。“因为我看你那个不是电动的,自己推应该挺累的。” “你想推就推,轮椅背后的拉杆又不会咬人。” “……好的。” 这家伙分明就是百分之百的猫派!何已知一边推轮椅一边想,刚刚那个表情和家里祖宗挑剔罐头时一模一样。 在玄关道别时,雁行要了他的号码,然后用支付宝给他发了两个满额红包。 何已知有点惊讶:“但是我今天什么都没做。” 雁行摇头:“不管你相不相信,和你跑的那两分钟是captain最开心的两分钟,也是我最开心的两分钟。而且我知道你过来来回要两个小时。” 第6章 “两个半小时,其实,但是我挺喜欢坐地铁的。”何已知耸耸肩,“可以观察各种各样的人,也可以用手机打字。” “那你没有课的时候可以经常过来,提前告诉我就可以,我基本都在家。”雁行指了指自己的腿。 “其实我没有课要上。”被他坦荡的氛围感染,一种莫名的情感涌向心头,让何已知不知不觉地说出了真话,“我从学校退学了……有机会我会再过来的。” “什么学校?”何已知转身离开,却被雁行抓住衣角拽了回来。 “高中?”对方半调侃半探究地问道,“不会是初中吧?至少你看起来绝对不是小学生——” “大学。”何已知没好气地回答。 出乎意料地,雁行没有继续深入,只是用轻盈又愉快的语调问:“那你明天可以过来吗?” 在他雷射光一般强劲的眼神攻击中,何已知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那明天早上9点,还是在这里,记得穿适合运动的衣服!” “好吧……”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走出院子时不小心撞到一个人,何已知道完歉看了半天才认出眼前的清秀少年居然是昨天那个杀马特。 “你是雁行的表弟侯——” “关你屁事。” 少年态度恶劣,撞开何已知,自顾自地进了门。 (本章完) 第3章 第三章 侯灵秀 少年进门的时候,雁行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系扣子。 侯灵秀受不了地想:他在装修这个房子时一定没考虑过隐私,先不提这整个像根大法棍一样的房型,光是进门正对一大镜子和半面墙的衣柜就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而且侧面就是全开放的客厅和落地窗玻璃门,很难不让人怀疑住在这里的人有什么奇怪的暴露癖好。 雁行透过镜子看到他:“我推荐的发型师怎么样?” “我没去你说的店。” “难怪他刚刚跟我说今早来的全是女客人,我还以为他把你当成女孩了。” 侯灵秀冷哼一声,即将出口的反击被一件飞来的衬衫盖住。 “穿衣服。”雁行打开衣柜下层,从里面翻出新的裤子,剪掉吊牌,嘴角掠过一丝坏笑,“幸好你只是叛逆,不是暴食,否则我还得给你买衣服。” “我自己有衣服。” 侯灵秀刚说完,又被飞过来的裤子盖了一脸。 因为要找残疾人停车位,还要一个人把后座的轮椅拿过来放到外面展开,再想办法把身体挪上去,并且必须十分小心不能摔倒,即使他非常熟悉每一个操作,这一套下来也需要十多分钟。 “你就只会这一招!” 侯灵秀走过去想帮他,被雁行一把推开。 雁行打量了他一下,伸手去拨他帽檐下的刘海:“总算看上去像个人样。” 侯灵秀抓起衣服走了,经过雁行身边时故意撞了一下他的轮椅。 派出所里不能停车,雁行把车开到附近的停车场。 干脆剃光算了——侯灵秀把t恤盖在镜子上,他知道自己换上雁行给的衣服会像个发育不良的呆子。 侯灵秀把衣服丢到床上,扯着领子把t恤揪了下来。 少年忿忿地收回手。 怒火中烧的侯灵秀把衣服裤子往沙发上一扔,转身要走。 到派出所门前,雁行先把侯灵秀赶了下去:“你先去领号,我把车停好过来。” 侯灵秀打掉他的手:“你答应过我只要去了就不告诉我爸妈。” 更别提还要加上因为侯灵秀把轮椅放得过于靠后,让他必须把椅背完全放倒才能够到花费的时间。 雁行回到派出所时,侯灵秀一个人在门口不耐烦地踢着石子。 “让你穿就穿,不然我告诉你妈。”雁行轻飘飘道。 17岁了才来管怎么脱衣服——早干嘛去了? “怎么那么慢?警察都喊半天了。” 侯灵秀不知道这有什么区别:“我反正没有说谎……” “抱歉,车位不好找。” 侯灵秀看着他用手把两条腿放到正确的位置上,听着雁行的指挥,将轮椅拎起来折好放到后座,然后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去。 房间门被粗鲁地甩上。 侯灵秀在走出小路之后的停车空地找到了雁行。 雁行把他的手拍掉:“离家出走的未成年人没有选音乐的权力。” 他以前的头发并不这样,发型师说是长发没有好好保养发质变软了,絮絮叨叨地让他做什么“护理”,被侯灵秀吼了“能剪剪不剪退钱”才作罢。 刚剪短的头发也并没有像他理想的那样不服输地立起来,而是腌菜似的打着小卷。 看到他们进门,一个民警迎上来,把两人领到专门的小房间里。 他在寄宿学校学会的这种脱衣方式,因为会把领口扯大还有把衣服弄得皱巴巴经常被骂,但越是被骂他就越不想改正。 “我自己来,你帮我把轮椅放到后面去。” “我只答应不送你回去。”雁行发动汽车,“告不告诉你爸妈要看你表现——安全带。” “穿成你现在这样会被当成自首,而不是报案。”雁行说。 雁行不疾不徐地在面板上按了几下,节奏复杂的爵士乐从音响中流出。 captain趴在客厅的地毯上,教父则被关在玻璃门外面,正在用嘴撕扯一个新的玩偶,类似这样丧生的小东西院子里还有一堆。 第7章 侯灵秀一边想着我就不系把你分扣没,一边泄愤似的用力把带子拉下来扣好,然后弯腰去按车上音响。 侯灵秀穿好衣服又磨蹭了一会,从行李箱里掏出8顶不同花色的棒球帽,等他选好一顶合适的出来,雁行已经不在房子里了。 侯灵秀不屑道:“老土。” 门背后的穿衣镜里映出少年精瘦的躯体,因为缺乏锻炼显得苍白而又干柴,用力鼓起的肌肉像热烘烘的蛋挞上冒出的小泡,一按就瘪,和自己想象中有震慑力的骇人形象相去甚远。 只见他正勉强地撑着车门站起来,一点点地靠手臂的支撑把自己转移到驾驶座上。 雁行奇怪地看着侯灵秀。 刚剪完短发还不适应的少年下意识地挠着脖子,不以为意道:“他们的领号机上有问是否是老人、残疾人,我就选了。” 雁行不理他,转动旋钮,把声音开到最大。侯灵秀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雁行挑起眉:“那是问你是否需要特殊帮助的意思。” 民警示意他们坐下。 桌子前的两把椅子被撤走了一把,给雁行留出空间。 “同志您好,”他推动轮椅上前,“我弟被人网上诱拐了。” 民警抽出一张表格:“描述一下具体情况。” 侯灵秀走过去坐在另一张椅子上,黑着脸不说话。雁行揽住他的脖子,把他的脑袋压下来,贴着耳边威胁:“说,不然我马上叫你妈过来。” 在民警和雁行的双重压迫中,侯灵秀终于勉为其难地开了口:“网吧里……” “等等,”民警说,“帽子摘下来,记录仪要录像。” 侯灵秀摘掉帽子,无奈地抓了一把头发。 “我是离家出走的。” 这个想法从酝酿到实施只花了一天半的时间。 暑假放假当天中午,侯灵秀提着行李在校门口等了三个小时才从母亲的朋友圈得知她根本没打算来接他。 “那我放假去哪?睡大街?”他对着电话歇斯底里地大吼。 “我们给你报了一个暑期班,是食宿全包的,今天下午报到,一会地址发你,你自己打个车过去,记得要发票报——” 侯灵秀挂掉电话。 “之后我就找了一个网吧。” pvp到晚上8点,侯灵秀才想起来暑期班报道的事情,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没有消息。 和他联机打游戏的是个叫“末代贵公子”的网友,他们在网游工会里认识,后来又加上了手游好友,即使侯灵秀在寄宿学校上学期间,也能时不时聊上几句。 事实上,“末代贵公子”几乎是上高中以后和他说话最多的人。 刚刚两个人打嗨了,侯灵秀没忍住就跟他抱怨了父母的事情。 当侯灵秀说到自己刚从寄宿学校出来又要在监狱一样的暑期班关两个月时,对面说:“别去了,来蓟京,哥带你。” “我连你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铃兰高校是干啥的知道不?哥就是那样的。” 微信上弹出一个红点,显示他妈又发了一条视频朋友圈,与此同时,消息列表里空空如也,既没有人关心他在哪,为什么没有去报到,也没有人来打听他的消息。 侯灵秀盯着那个点看了一分钟,没有点开,而是转头登上钉钉,在年级群里找到学校出名的学习狂贫困生,把集训班的地址和自己的信息一起打包甩给他。 学习狂没多久就回复了,侯灵秀一边和他说,一边给自己买了一张明天早上出发到蓟京的高铁票。 当晚他和“末代贵公子”联机到凌晨4点,记不清是谁先下的线,只记得自己最后神志不太清醒地在小队语音里说下午五点多到北京。 火车上的时间一觉就睡了过去,等侯灵秀醒过来,他已经站在了高铁出站口的人流中,在两千多万人口的大都市里孤身一人,举目无亲。 而他想投奔的“末代贵公子”在凌晨四点以后,就再也没有上过线。 在播了两个小时那边留的电话无人接听之后,侯灵秀猜测对方可能是还没睡醒,于是他决定先去看看蓟京古城门——脑子里唯一能想起来的景点。 坐地铁到了蓟京博物馆附近才发现,再往里走要刷身份证,做贼心虚的侯灵秀不敢再前进,就一个人无所事事地在二环附近闲逛。 天色逐渐变暗,侯灵秀一直在给“末代贵公子”发信息,但始终没人回复。 飞驰而过的摩托和紧随其后的警笛从身边呼啸而过,带起的风像蜜蜂的针一样扎进皮肤,刺得耳膜嗡嗡的响。 就在侯灵秀开始心慌时,一个人从后面抓住了他的手。 侯灵秀回过头,看到刚带两只狗在宠物医院做完体检出来的雁行。 “秀秀?”后者看上去和他一样惊讶。 在最不应该的时间地点遇到最离谱的人,侯灵秀一下慌了:“你——你放开我我不认识你!” 雁行当然不会放开他:“你怎么在这?” “我说了我不认识你,你再不放开我要叫人了!” 对方显然不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纤细修长的指节像钳子一样死死地扣住他的手腕:“你父母呢?你怎么来的蓟京——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 “滚开,我要去找朋友!”侯灵秀用拿着手机的另一只手推他。 第8章 “什么朋友?” 雁行一把抢走他的手机,趁着没有锁屏,直接翻起聊天记录。 “雁行你有病啊!” “哦,你这不是知道我是谁吗?”被骂的人不怒反笑。 侯灵秀一下就火了,他最受不了被别人当作小孩调侃,尤其是雁行这个从小到大阴魂不散的“天才表哥”。 “你还给我!” “不还。” “我说让你给我!” 那一秒钟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以至于没有人关注到两人争抢的手机在碰撞中飞了出去。 侯灵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戒指勾破了雁行的上衣,柔软的布料从中间撕裂,露出胸`前到腰上一片翡翠色的刺青。 初出茅庐的菜鸟叛逆少年被这景象震慑住了,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笨拙地帮他拉了一下衣服:“你——你是加入了黑道吗?” 而雁行只是盯着自己空空的左手,在侯灵秀扑上来的时候,受惊的教父挣脱了绳子,captain则是追着它跑了。 “快去追——”雁行说。 侯灵秀愣愣地看着他,被雁行掐着脖子把头拧了180度。 “它们进胡同了,侯灵秀,追不回来我要你的命。” 少年听到自己脖子传来咔咔的响声,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靠,我表哥真是黑道。 后来这个误会在雁行威逼利诱他去派出所报案时自动解除了。 (本章完) 第4章 第四章 颁奖 何已知到有流苏树的院子门口时,雁行已经在车里等了有一会了,远远地打着双闪,提前打开副驾驶的门招呼青年上车。 “早饭吃了吗?”何已知钻进副驾驶,雁行前前后后指了一圈,“这里有咖啡,面包,后面是教父、captain和侯灵秀,你都见过了。” “不要把我和狗并列在一起。”侯灵秀恶狠狠道,少年阴沉的脸色和清亮的晨光形成了分明的对比。 雁行充耳未闻,继续对何已知说:“包可以放后面,让秀秀帮你看着吧。” 他抬手抓住何已知的书包提手正要提起,对方却猛地把包往身上一揣,如临大敌地喊道:“不用!” 雁行意外地被吓到,手狼狈地停在空中。 “呃,其实……” 沉默的空气让尴尬席卷了每一个人,何已知僵硬地拉开拉链,一个土黄色的小脑袋像蘑菇一样从书包里冒了出来,耳朵扑棱了两下,甩出一片尘土。 雁行和何已知齐刷刷地咳嗽起来,坐在后排的侯灵秀倒是得以幸免,但是他不得不用整个身体压住突然兴奋的教父。 “你是跑去地里挖狗了吗?”侯灵秀脸色铁青地说。 “我去吧。”何已知连忙去接,却被雁行抢先。 雁行悠悠地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全国犬敏捷锦标赛东部赛区……决赛?” “没想到这种地方居然也有宠物医院……” 在试图和胖小孩以及他的小弟们理论“捡掉在地上的东西不叫偷”以及“鸡柳掉在地上就不能吃”未果之后,何已知凭借成年人的气势压制赶走了小孩们。 “对不起,我这就带它回——” 他拉住一个小孩,男孩说是这土狗偷了他们大哥掉在地上的鸡柳——说是大哥其实就是体格最大的胖小孩。 何已知感叹道,雁行住的这片地方已经是城郊的城郊,周围不是村子就是农田,连饭馆都没有,但居然有一家动物诊所。 “不是,咳咳,听我解释,”何已知用两只手控制住狂甩的狗头,雁行打开前排两面的车窗,“咳咳!” 一辆车载着三个人三条狗,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清风穿堂而过,等车内不再那么乌烟瘴气,何已知才讪讪地开口:“……这是戈多。” “不过这也只能做简单的处理,要深入检查还是得去城里。” “我怕我走了以后那些小孩又折回去找它麻烦,就把它带出来了,“何已知轻轻地抚摸戈多的耳朵,小狗蔫蔫地晃着脑袋,“那些小孩找不到它,明后天肯定就忘了……我不知道我们今天要出去,也许我可以先把它关在你家草坪,回来的时候再接走?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前台开出缴费单,递给他们。 青年在去地铁站的路上经过“等待戈多”的路口,看见几个小孩拿石子围着什么东西砸。 “哦对了,拉链就别拉上了吧,小狗和小猫不一样,不用封闭得那么严实。” 听到何已知的声音,原本枕着护士胳膊睡觉的小狗挣扎着抬起头。 “好的,多谢医生。” “就是因为这种地方才有。”雁行平静地看他一眼,“虽然不是宠物,但是家畜也会生病的。而且越是城外,能养的动物品类就越多,毕竟现在城里连大型犬都不让养。” 何已知震惊地念出横幅上的大字,惊讶地合不上嘴。 “开什么玩笑?” “那就好……呃,仪式是什么?”何已知用安全带捆住自己和戈多。 诊室的门悄然打开,护士把包扎好的戈多抱了出来:“伤口都处理过了,小狗很健康哦。” “看来是我没有常识。” 侯灵秀上车以后用力地砸上车门,戈多竖起耳朵,被何已知按下去。 “它没有家。”何已知打开书包,把戈多装进去,“它是流浪狗。” 第9章 “抱歉,耽误了好多时间。”他在停车场找到了雁行和侯灵秀,后者正在试图靠蛮力把放风完的教父和captain弄上车。 “好的,太感谢了。” “它流血了,我们得带它去看医生。”雁行点燃发动机,拧着方向盘转了180度。 护士温和地笑了一声:“哎呀,小狗着急回家了。” “那就下次。”雁行随口一说,推动轮椅去缴费了。 这时还没有人意识到,这样的场景会在之后的一段时间无数次地重复再重复。 “真的吗?”何已知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对于戈多这样的流浪动物来说,绝育无疑是好事,“可惜没有断食。” “没有家的小狗可不会因为擦伤被带来检查。”护士逗着书包里的戈多。 何已知听到他们在喊:“该死的杂种!” “不用,我是年度会员,这些都是免费的。”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他挑起眉毛笑了,“要不我顺便送它个绝育吧?趁着还没成年。” “没事,本来仪式也是下午才开始。”雁行坐在驾驶位上看着手机。 获救的戈多害怕地咬着他的裤子不松口。 “伤口记得每天换药,之后如果没有食欲不振,或者排便异常的问题,就不用复查了。” 何已知把头露在外面的戈多背在胸`前走出诊所,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何已知先讲了“等待和戈多”的故事,然后是今天早上。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城郊的荒地上,用护栏围出了一片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场地,周围林林总总地站了几十人和不知道多少条狗。 “没错,今天是决赛最后一天,标准赛结束之后还有颁奖礼,所以前几天的有成绩的选手都会过来看。”雁行仍然是先赶侯灵秀和何已知下车,自己去停好车这才慢慢过来。 “为什么我觉得他们在看我?”侯灵秀牵着两条狗,不自在地左顾右盼。 “是因为captain吧。”雁行淡淡道,他伸出手,侯灵秀把captain的牵引绳递给他,果然那些让人发毛的视线就转移了。????何已知想起他之前说过captain是全国冠军之类的:“我们今天来是……?” “颁奖。因为captain是这个赛场的记录保持者,所以举办方邀请它来给前三名颁奖。”雁行说。 “啊,就是叼奖牌是吧?” 那以captain的智商实在是小菜一碟,可是这样的话叫我来干什么呢?何已知正在想着,就听到雁行接着说:“还有表演。” 何已知大惊:“表演?!和我吗?” 雁行好笑地看着他:“没那么难,到时候领奖人会站在赛场一方,你带着captain从另一方跑过去就可以了。我会让他们把多余的障碍物撤掉,只留几个跨栏。其实用轮椅带它也可以,但是我不想把好好的颁奖仪式搞得像感动中国一样。” “可是——” 赛场周围突然爆发出掌声和欢呼,打断了何已知想说的。 “走吧,来都来了错过了多可惜。最后一组出场的都是前一天排名最高的选手。” 雁行滚动轮椅往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轮椅的扶手正好勾住何已知的背包带,拖着他不得不跟上。 “我去那边等你们。”侯灵秀说。 “你不看比赛吗?”何已知问。 “不看,无聊。” 不看不是更无聊?何已知心想,但是没有说出口。 侯灵秀牵着教父正要走开,被雁行喊住,他指向侯灵秀背对的反方向:“要散步的话你们往后面走,前面是小型犬的活动区,别让教父吓到它们。” 何已知趁着这时把挂住轮椅的背包带解了下来。 穿过中间的人群,何已知跟着雁行来到场边,之前听描述的时候还没有实感,此刻亲眼所见才意识到:这真的是比赛。 围场的护栏上贴着赞助商的名字,场内的障碍物道具比他在雁行家看到的种类还要多,而且复杂,穿着红色背心的工作人员正在复原被撞倒的障碍物,拿着尺子确认道具间的距离。 赛场的左右两侧各有一个电子计时器,裁判的手中也拿着秒表。 就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的场内,一个身穿运动服的肌肉壮汉抱着一只漂亮的白色小狗紧张地原地踏步,他和狗都穿着号数一样的号码服。 一直把头挂在书包外面点来点去的戈多突然精神了起来,两只前爪从包里伸了出来,撑着直起脑袋。 何已知看着戈多:“嗯?怎么了戈多?那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就算扎着蝴蝶结人家也是公狗哦。”雁行瞥了他一眼。 “你怎么知道?” “alex是有名的老选手。” “alex是站着那个还是怀里躺着那个?”何已知问。 “……是狗。” 戈多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依然两眼放光地盯着赛场里。 工作人员复原好障碍物,又拿铲子整理了一下草坪,夜间露气凝结的水珠,早已经在一上午的日光沐浴中蒸发了,现在赛场里的草干干的,散发着清爽的气息。 “这次完赛的人会很少。”雁行自言自语。 “为什么?”何已知听到了。 “3号到4号,还有9号到10号,转弯角度超过180度,而且距离太短,跑起来很难。”他一边说一边指,每个障碍物脚下都标着数字,正反面不一样。 第10章 何已知似懂非懂地听着。 就在雁行要继续说明时,裁判吹哨了。 小白狗alex从主人身上跳下来,原地蹦了两下,和主人进行完坐、趴、握手的一套互动之后,在裁判的示意和主人的带领下,像一颗点燃的炮仗一样冲了出去。 alex看上去只有何已知两只手并起来那么大,即使四条短腿倒腾出幻影看上去也不是很快,但是它每通过一个障碍场下都会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它的壮汉主人每次都恰好跑在它的前面,在障碍物前短暂停留,等它通过又马上跑到下一个地点,两个外貌上看上去无比不协调的搭档配合得行云流水。 alex从最后一个跷跷板上下来,他的主人已经站在终点等他,小白狗没有一丝停顿直接冲过去扑到壮汉怀里,壮汉骄傲地把它举起来。 如雷的掌声和欢呼中,小狗大口地喘着气,但是满脸写着喜悦。 “好厉害。”何已知不禁感慨。 “这轮很可惜,差一点就有成绩了。”雁行一边鼓掌一边道。 “刚才不是很完美吗?” “从9号隧道出来进10号跨栏的时候,线路要求的是先绕180度的反跳,但是它做成了正跳。如果没有失误的话,这个时间应该可以拿奖牌。” “但是……”何已知看向终点不停用带着胡茬的下巴亲吻小狗额头的壮汉。 但是他们看上去那么开心。 戈多在包里兴奋得直叫。 “它好像很喜欢比赛。”何已知说。 “那你呢?”雁行忽然抬头看他,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也心动了吗?” “什么?” 雁行在眼神和话语里注入过量的糖分,不加掩饰地对眼前的青年施加诱惑:“带captain参加比赛。获奖会有奖金,不获奖也没关系,我会付你工资,来回太麻烦你可以直接住在我家,如果你不介意离城区远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换上封面啦 (本章完) 第5章 第五章 郑韩尼 何已知走进眉月胡同7号院的房间,室友郑韩尼正在对着一地书和衣服发愁。 “你回来得正好,帮我想一下。书分两个箱子装的话,就会少一个箱子装衣服,那就要付增件费,可是为了不增件把书装在一起的话就会超重,又要付单件超重费,应该怎么办?” “把书平均装在几个箱子里,空出来的地方装衣服。”何已知跨过狼藉的地面,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智机!”郑韩尼把装好的一箱衣服倒出来,“不愧是全知全能何已知。” “谁让你是我的honey呢?”何已知倚着橱柜,面无表情道。 郑韩尼是中韩混血,韩尼在韩语里的发音就是“honey”。 何已知一开始听说这件事还以为是开玩笑,直到听到他的韩国友人一口一个“honey jung(郑)”地喊,才接受这个身高1米8几体型厚实的男子本名叫做蜂蜜的事实。 “嗯,有情况?你每次叫我honey都没有好事。”郑韩尼警觉。 何已知说:“你下午不是要去学校吗?帮我打听个人。” 何已知估摸了一下他剩下的东西,预计这搬家工程没个再一周多结束不了。 可手里只有学校退出来的半年学费和住宿费,没钱找中介,天天一个人在大学城附近的社区里转着找房。 只是这次路过的是郑韩尼,蹲守路边的变成了何已知。 “谁?” “他柜子顶上放着奖杯,应该是体育生。”何已知回忆起雁行家进门那一大面镜子和衣柜,在最顶上有一排像是奖杯和奖牌的东西,隔得太远看不清细节。 “不会吧?这么帅!” 郑韩尼走近看,纸箱子上面挖了两个洞,里面趴着一黑一白两个毛球。 两年多以前何已知从学校出来,还没跟父母坦白退学的事情,着急找地方住。 郑韩尼没收拾多少就被手机闹钟打断,一边喊着“蛋完蛋完排练要迟到了”,一边蹦跶着找鞋穿。 郑韩尼把装好的几个箱子垒到称上,发现比计算的多了整整10公斤,他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看见箱子在动才发现是姬东墙和司马从容钻了进去。 青年大剌剌地坐马路牙子上读书,脚边放了一个纸箱子,上面用红笔写着“领养小猫”,字迹青俊飘逸。 “叫雁行。我看见他家里有你们学校周年庆发的那个礼盒。” “假真?我都没有。” 就在这种情况下,他遇到了在路边拉琴的honey郑,一曲圣桑的《天鹅》拉得如泣如诉,如怨如慕,直把寒风中的何已知感动得涕泗横流,当场就把买煎饼果子剩下的零钱掏出来要给这位流浪的艺术家。 “要是金主就好了,”何已知勾起嘴角,“他在城北有一幢平层别墅,还在家里弄了个狗的运动场。” “雁行是吧?我回头帮你问问。这人就是你新找的金主?” “是挺帅的,要是能卖了投资我的戏就更帅了。”何已知放下喝了一半的水杯,从郑韩尼打包衣服的箱子里把两只猫捞出来,“等我从哈蒙尼欧回来,把司马从容和姬东墙捧成巨星。到时候它们就自己赚钱自己买猫粮、自己雇人铲屎。” 本以为只是萍水相逢,没想到过了几天又在同一个地方碰见。 马上要考试抢不到琴房只好在外面练习的郑韩尼被他吓个不轻,两个人四只手捂着两块钱,在大冬天的街上推过来搡过去差点给彼此磕头。 第11章 郑韩尼凭借外籍身份和音乐特长在蓟大的高水平艺术团拉大提琴,一口汉语讲得炉火纯青,除了一激动爱把词语反着念,平常基本听不出是混血。 “梦做!” 猫控加偶数控的郑韩尼一下就被击中了,他看到何已知身边还倒着一个行李箱。 “你在找地方住啊?要不要跟我一起?” “房租?”青年头也不抬地翻了一页书。 “1500包网不包水电。” 青年总算抬头看了一眼,认出了他:“是你啊,还是算了,和学音乐的住太吵。” “……我出一半猫粮。” 何已知把书合上,抱起纸箱子:“室友你饿吗?我们先去吃午饭吧。” 那个时候司马从容和姬东墙加起来还不到1千克,单手就能抓在手里,现在两只手提一个猫人都要往后仰。 郑韩尼一边系鞋带一边欲言又止,何已知叫他有话直说。 “你真的打算去法国?” “当然,那可是哈蒙尼欧,难道你会拒绝格莱美的邀请吗?” “我们做古典的不关心格莱美——这个不重要,重点是就算是奥斯卡也不会要求你自己出钱参加啊。” “我们做戏剧的也不关心奥斯卡。而且奥斯卡也不会报销差旅费,报销差旅费的是诺贝尔。” “这根本不是差旅费的问题!你要自己找演员排练、演出、还要准备舞美、道具……而且还在法国,这得要多少钱?” “紧凑一点估计40万。” “还有音响呢,配乐呢,你知道现在的曲子怎么计价吗?按秒!” “请你还是请得起的。” “扯胡!爷贵着呢。”honey 郑头摇成拨浪鼓,“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变魔术几个月也变不出那么多钱。除非中彩票。” 听到“放弃”这个词,何已知从喉咙里滚出一声笑:“没有那么难,可以找投资。”????“怎么找?去找投资商哭吗?你也得哭得出来才行。” “这个倒是没什么问题。” “……” “要是你想看我现在可以给你表演。” “不用了。”郑韩尼手一抖把刚系好的鞋带拉散了,又重新系了一遍,“可是你导师怎么办?” “前导师。” 郑韩尼翻了个白眼:“可是你前导师怎么办?万一他又给你使绊子。” 何已知换上认真的语气:“受邀作品都是保密的,只要我不宣传,他也不会知道。” “那就好——啊糟了,真迟到了。” 郑韩尼抓起挎包飞奔出门,他离开后,何已知走回厨房,慢悠悠地把剩下的半杯水喝完,然后把地上堆的东西推到一边,给自己挪了个位置在沙发上躺下,正要闭眼,突然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他按下接听和免提,随手把电话扔沙发扶手上。 司马从容挑了个空隙跳上来,散发着热气的重量压上腹部,何已知一只手抚摸着猫背:“喂?” “师哥。” 手机里传来的女声爽朗又略带顽皮,比起声线,说话时的气息和科班出生的咬字方式更具有辨识度,何已知回忆了一下她的名字:“司徒小?” “是司徒渺!”对面笑了一下,然后大声质问,“师哥你没存我号码啊?” “看上去是这样。”手机显示的是一个本地的陌生号码。 何已知认识司徒渺的时候她才大一,童星出生,已经演过好几部电影,当时戏剧学院戏文系办了一个高级戏剧研究班,允许各个专业报名,他们就是在那遇见的。 “那幸好我存了师哥的电话,否则就永久失联了。”司徒渺凉飕飕地说。 “是啊。”何已知不擅长处理女孩的情绪,只能如实回答。 “太冷漠了,幸好我早就知道师哥是这样的人,否则此时此刻不知道会有多伤心,”电话里的声音哽咽了,“明明当初那么要好,为什么命运会这么无情?” 何已知实在是害怕她的戏瘾,直接问:“找我有什么事?” “哦,我是想提醒你,丘教授知道你要去哈蒙尼欧戏剧节了。”女声一秒切换成正常模式。 “这不可能。”何已知皱起眉头,一把抓住手机,坐起来,肚子上的司马从容差点滑下去,被他接住捞了回来。 “告诉我具体情况。”被邀请的事情何已知只告诉了郑韩尼,理论上来说在正式排演之前知道这件事的应该只有主办方和他自己而已。 “师哥,”司徒渺在电话线那头冷笑了一下,语气也变得冰冷,“求我。” “嗯,求你。” “啊师哥真是太没意思了!”司徒渺崩溃完,清了清嗓子,“电话里面不方便,我们见面说吧。师哥今天有空吗?我明天就离开蓟城进组了。” “听上去不像是允许我没空的样子。” “看上去是这样。”司徒渺用何已知的原话回敬道,“我把地址发给你,师兄现在就出发吧。” 何已知用沉默表示同意,司徒渺欢快地说了再见,没隔一秒又自己惊叫:“哎呀!差点忘了,师兄可以穿得正式一点吗?” 何已知停顿了一下:“我可以说不吗?” “不可以。”对面坚定地回答,“一会见!” 电话挂了,何已知揉着太阳穴坐起来,正看到姬东墙从衣服堆里扯出一条领带。 第12章 他眼睁睁地注视着白猫用嘴叼着领带的一头,连拖带拽费力地走到沙发背面,试图把战利品塞进去藏起来:“你知道那是没用的吧?韩尼欧巴铁了心要搬出去和女朋友住,而且他的soulmate钢琴家女朋友是重度洁癖加猫毛过敏。” 猫咪当然是不听的,继续自己的收纳工作。 这时司徒渺的短信也来了,何已知低头扫了一眼,继续对白猫说:“说真的,放弃吧,无论你怎么嫌弃我也没得选,郑韩尼已经不再是猫派了。” 看完地址,何已知把手机收起来,伸手过去扯了一把猫尾巴,趁着姬东墙张口骂街时,把领带顺走。 “喵!” “别闹。我只是借用一下,回来就还给你。”何已知把领带挂在脖子上,又从郑韩尼的衣服堆里翻出一套不那么浮夸的正装外套,心烦地嘟囔道,“穿得正式一些……” 穿上之后何已知检查了一下这确实只是一套西装,在乐团拉大提琴的郑同学是真的会穿带蕾丝燕尾的衬衫礼服,他可不希望自己身上出现不该有的“尾巴”。 头发他只会一种处理方式,就是随便拿皮筋绑一下。 平时绑两圈,正式的场合多绑一圈,虽然看上去并没有区别,但是头皮的紧绷感会让他更清醒。 扎完头发脸就会露在外面,为了避免麻烦,何已知一般会选择戴帽子,郑韩尼曾经问他是不是通缉犯,真实原因比这个无聊得多,就是他有一个做明星的双胞胎哥哥而已。 何已知最初留长发,也是因为经常被粉丝错认很麻烦。 但是他没有能和西装搭配的帽子,所以把隐形换成了聊胜于无的框架眼镜。 何已知觉得镜子里的人看上去很傻,像一个假人。唯一的优点是和他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很搭,因为那边全部都是假人。 (本章完) 第6章 第六章 司徒渺 司徒渺发的地址是一个室内影棚,远远就能看到正门口的台阶下面三三两两地蹲着十几个年轻女孩,在烈日下打着伞,脖子上挂着长焦的摄像头,手里捏着印有年轻美少年头像的布条幅。 有人站起来往入口看,立刻被保安吆喝着“走开”“禁止偷拍”,尽管那里除了一扇紧闭的小门什么都没有。 “不好意思。”何已知低着头,从她们中间穿过去,爬上楼梯。 在门口被保安拦住:“请出示工作证。” “我找人。”何已知说。 “没有工作证不给进。”保安尽职尽责地用身体挡住门。 何已知叹了口气,对他说“借过”,把保安往旁边推了推,握拳在门上敲了两下。 铁门从里面被拉开一个缝,司徒渺探出半个脑袋,对保安说:“他是来找我的,” 保安这才冷着脸让何已知进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宴会厅”,何已知轻轻地扯了扯司徒渺的裙子后摆,防止被回关的大门夹到。 从某种意义上,她和郑韩尼很像。 她话还没说完,何已知已经走到关公像前捡起四支香,递给她两支,回头说:“这不是你的戏吗?” “因为这个棚一年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在办仪式和晚宴。” 司徒渺大一进校的时候刚参演完一部商业片,常常被人跟拍,每天都穿着各式各样精致的小裙子,但因为大大咧咧的性格,走到哪不是被勾到就是被夹到。 “看开点,”司徒渺用胳膊肘拄他的腰,“总比在大太阳下露天烧香好。” “够了,师哥,别逗我笑。” 在同学看来他们的友谊不可思议,毕竟一个是生动活泼的光环少女,一个是孤僻阴沉的偏执怪人,怎么看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奇葩组合。 司徒渺在门后的走廊等着他:“师哥,好久不见!” 何已知也笑,喝下一口香槟,不知是因为难喝还是无聊而露出嫌恶的表情:“真不知道这些仪式有什么用,除了折磨人以外。” “我更喜欢烧香,至少烧香可以穿拖鞋,”何已知认真地说,“而且还有放鞭炮和烤乳猪。” 一听语气就知道她还在记恨没存电话码的事情,何已知转移话题道:“你把头发剪了?” 但司徒渺不仅穿了,还一穿好长时间,直接穿成“经典皮肤”上了新闻,在网络上带起了戏剧学院文化衫的潮流,连校外人士都专门托人购买,甚至滋生了一批黄牛。 “抱歉抱歉,太久没听到师哥的声音有点陌生了。”司徒渺用x光射线一样的眼神扫描着何已知,在他的脚上停住,“帆布鞋,师哥,认真的吗?” “这是我最正式的鞋子。” “而我最喜欢你说话委婉这一点。” 而何已知知道,司徒渺虽然会积极地回应别人的期待,但其实本质是我行我素的,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上完香,两个人找个了没人的角落站着,服务生端饮料过来,何已知拿了两杯香槟,递给司徒渺的同时环视四周:“我上学的时候曾经想借这个棚做黑匣子演独幕剧,但是他们拒绝把棚顶的水晶灯拆掉。” 何已知见了几次之后,就去找学生创业中心上班的同宿舍学长要了学校的周边文化衫送给她,遭到了在场戏研班同学的猛烈嘲笑:“难道司徒小姐穿裙子是因为没有t恤穿吗?人家才不会穿呢!” honey郑会被朋友叫着一晚接一晚地泡吧,但是不会错过任何一场排练,哪怕在大街上被人当成乞丐也要为考试练习,司徒渺也是这样的人,何已知见过她参加完聚会以后,头上沾着蛋糕奶油,一身烤肉味地在校园里对着大树练台词。 第13章 室内片场被布置成了宴会的场地,暗淡的人群在高亮的灯光下迈着缓慢的步伐,鞋底蹭得地板嘶嘶作响。 “剩下百分之十呢?” “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司徒渺把他拉到写着“宴会厅”的门前,转头看他的表情。 创业中心的室友为此给何已知每批次利润百分之一的提成,一直到他退学。 “好吧,好吧,反正师哥是活在自己世界的人,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啦。离开学校也不和我们联络……” “在拍办仪式和晚宴的片子。” 何已知任由她拖着自己往前走,经过一个又一个排列整齐的花篮,还有写着“热烈庆祝某某影片顺利开机”的牌子。 何已知无所谓地把给她的那半放回去,又把自己的两支香点燃,双手举着拜了一拜,然后插到香炉里。 “哪有上香上双数的?”司徒渺捂着嘴笑,过了几秒才说,“我已经上过了。” “看到地址大概就知道了。”何已知抓了抓头发,深吸一口气,带着奔赴地狱的丧气眼神为她推开门。 “好久不见——听见了就快点开门啊。” “我说了不算。” 司徒渺笑得酒杯直晃:“说明他们觉得师哥的戏还不如一个水晶灯。” 宽阔的大空间被一种空洞的嘈杂填满,而摆在正门口的关公像和袅袅升起的烟香无疑给这幅画面增添了几分荒诞色彩。 “嗯,为了角色。”司徒渺展示了一下和下巴平齐的短发,“好看吗?” “为什么?” 司徒渺拍了一下他的后背:“拜托,这也没有那么糟。” “我就喜欢师哥有自知之明这一点。”司徒渺笑着挽住何已知的胳膊。 司徒渺注意到他的视线:“师哥要是不想的可以不用……”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谢谢你的铁砂掌,来自男人那不堪一击的脊椎。” “你说得对。”女主角表示赞同。 前排响起一些掌声,制作人走到台上,开始主持仪式。 趁着有人用话筒发言,司徒渺小声对何已知说:“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但是不出所料,应该是有人知道你们的梁子,想跟他献殷勤。” “邀请名单没有公开,那个人是怎么知道的?” “大概是某个环节的保密出了问题吧。戏剧协会有留法背景的人也不少,很多人都和那边的组委会有联系。而且这是哈蒙尼欧第一次邀请国内的个人剧目,业内有很多风声。毕竟戏剧圈子很小。” “我以为你是电影圈的人。” 司徒渺用脚尖踩了他一下。 何已知收起被踩的腿:“可是丘旦青知道了又怎么样,难道他还能让远在法国的组委会取消我的资格吗?” “你很难说他不想。”司徒渺整理了一下动乱的裙子,“我听说他跟很多剧本经理和资方放了消息。” “和戏剧行业有牵扯的资方不敢得罪他,肯定不愿意掺和,其他行业就更不可能了,戏剧本来就是投入产出不成正比的事情。”司徒渺见他没有反应,干脆把话说得更清楚,“你不可能找到投资。” 直接从钱入手,不愧是他的前导师,非常清楚他的弱点在哪里。 何已知扯了扯嘴角:“看来我只能去卖身了。” 司徒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卖身没有卖脑子值钱。” “你低估了我的身子。” “听上去师哥很有经验。” “不然你以为我这两年靠什么活着?” 制作人讲完话,换导演上台,一开口就先介绍女主演司徒渺,众多视线向他们投来,司徒渺挂上营业的笑容,一边鞠躬一边拉着何已知往墙边退,直到躲进阴影里。 她继续刚才的话题:“不知道,捡垃圾?别开玩笑了,我说真的,你需要多少?” “至少40万。”????“50万的本子,对于戏剧确实是天价,但是电影就不一样了。” “什么意思?”何已知皱眉,“你想让我写电影?” 司徒渺抬手指了一下宴会中间,那里站着一个看上去20多岁的男人,穿着和年龄不相符的老式礼服,额头高耸,一头不服帖的头发梳在脑后,像一只露出发际线的贵族麻雀。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话,但是周围的人都隐隐地向他靠拢,在周围围成一个圈。 “那是博影集团老总的儿子,之前一直在国外读书,去年才回国。他想拍个片,找了很多人写本子,都达不到他的要求。” “所以?” “我给他看了我们在戏研班你写的小作业,他很喜欢。” 何已知意识到她想说什么,不住摇头 :“那只是闹着玩的,根本不是我想写的东西。” “但是你需要钱,而他有的是钱。” “这听上去和卖身区别很大?”何已知一针见血地指出。 “更坏,你还得出卖自己的灵魂。”司徒渺伸出一只戴了美甲的手指,戳了戳何已知的胸口,“这取决于你到底有多想去哈蒙尼欧。只要丘教授还是戏协主席一天,你在戏剧行业就拿不到一分钱……好好考虑一下。” 剪刀咔嚓一声剪断绸带,开机仪式结束,开始宴会环节。 先前围在贵族小麻雀周围的人立刻凑了上去,闹闹哄哄地讲着话。 第14章 在他们后面不远的地方,一个妆容精致的纤细小男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开始绕着圈地挨个跟人打招呼。 他冲到何已知和司徒渺面前,鞠了一躬:“老师好,我是关子扬,关羽的关,赵子龙的子,飞扬跋扈的杨。第一次演戏,希望开机以后老师多多指教。” “意气飞扬。” “啊?”小男生奇怪地抬起头,何已知意识到他就是门外蹲守的女孩拿的布条上印的美少年。 “意气飞扬,”何已知重复一遍,放慢语速,“飞扬跋扈——”是贬义词,“不适合你。” “哦,哦哦,谢谢老师!”男生低头应和着,一溜烟地跑走了,然后碰到下一个人又开始:“老师好,我是关子扬,关羽的关,飞、啊不,意气飞扬的扬!第一次……” 司徒渺捂着嘴偷笑:“这是前段时间选秀出来的偶像明星,现在火得不行,听说他们公司准备了两部戏要捧他。” “我怀疑他看不懂剧本。” “好苛刻啊师哥,我看人家可是挺喜欢你的,一听你说话脸都红了。而且人家还是高中生嘛,又一直学唱歌跳舞,文化水平差一点很正常。” “我也是高中文凭。” “啊,那这么说的话我也是,毕竟我本科还没毕业……这么一想成年人和高中生也没有什么区别。” “不,至少你获得了自由出卖灵魂的权利,这是成年人专属的。” 司徒渺眼睛一亮,捕捉到他的画外音:“那么师兄决定要行使这份权力了吗?” 何已知避开她的目光,低着头问:“他想要什么,那个太子?” 司徒渺想了想,掰着指头说:“嗯……运动,传记,他是个狂热的体育迷,而且特别喜欢小众项目。” 何已知笑了:“听上去是我完全不了解的领域。” “没有人了解!”司徒渺发现自己声音太大了,赶紧捂住嘴,“很多人都劝他一定要做热门题材,但是他不愿意,说找不到满意的本子就一直等,不着急。所以这是一个好活,这个项目甚至可能不会落地!你不需要担心后续,只需要让太子开心,交稿,拿钱,然后,ohlàlà,你就在法国了。” “说得容易,这里有什么运动员可以介绍给我认识吗?” “这里怎么可能有?只有在官方和正式的国家活动才会见到,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让经纪人去帮你找联系方式。” 何已知突然扭头看她:“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司徒渺脸一红:“这、这还要问,你难道不知道吗?” 何已知换了个认真的姿势,仔细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司徒渺脸红得像柿子一连咽了好几次口水,不知所措地捏着裙摆。 何已知点评:“有点多。” “是吗?”司徒渺把手放到身后,用脚跟依托着脚尖做不自然的旋转,“这样呢?” “好一些。你更适合强造型式的表演。” “长线条和仪式感,我得再琢磨一下……”司徒渺陷入沉思,“你刚才问什么来着?” “为什么帮我。” “哦,对,”司徒渺拍了一下手,“我喜欢剧场,但是现在的环境不允许我投身进去。不仅仅是钱的问题,师哥你也知道,这个圈子太封闭了,看不到希望。” 何已知不置可否地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我很佩服师哥,因为你做了没有人敢做的事情。所以与其说我在帮你,不如说……我在利用你,让你去干掉那些那些冥顽腐朽的中年大肚男,然后坐收渔翁之利。师哥冲锋陷阵的时候,我就会在后方发自内心地为你加油,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何已知泼下冷水:“然后你会绝望地发现,在干掉他们以后,我也变成了和他们一样迂腐的中年大肚男——毕竟我符合成为中年大肚男的所有客观必须条件。”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觉得师哥最大的优点是自知……” “你说过了。就在40分钟之前。” “那就好。没事,师兄堕落了也没关系,因为到时候我会带着我的戏和拍电影赚的钱回来干掉你。”司徒渺自信地卖弄着并不存在的肌肉。 “中年富婆大战中年大肚男,听上去会很卖座。” “可不是。” 插科打诨了半天,最终何已知还是没有当场答应,只说回去考虑考虑,司徒渺气得罚他连喝了两杯香槟,才允许他中途离开。 走前何已知绕到洗手间进去上了个厕所,打算一会直接从后门离开。 正在洗手时看到那个“张扬跋扈”的小明星走了进来,一抬眼看到他,马上又说“老师好”。 低头的同时还用手捏着领子,何已知想起他在宴会厅里也一直是这样的姿势,胸`前的布料已经被捏皱了。 “那么穿不难受吗?”何已知问。 “这个是……经纪人选的,品牌赞助的衣服。”男生不好意思地松开手,他的衬衫领口一直到胸`前,都没有扣子。 见“老师”没有说话,小明星又继续捏着领子说:“老师是渺渺姐的朋友吗,我其实很想请教她演戏的问题,但是不知道怎么搭话,哈哈……” 何已知洗完手擦干,觉得脖子勒得难受,抬手去松领带,想了想干脆直接扯了下来。 小明星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完全变成自言自语:“……而且我也不是科班的,连片场说的话都听不懂,完全跟不上大家的节奏。” 第15章 “借你,回头让司徒渺还我。”小明星惊讶地抬起头,何已知把扯松的领带随手套他脖子上。 “可是给我了老师怎么办?”他呆呆地问。 何已知把头发扯散,如释重负地抓了抓头皮:“我现在就走了,而且我也不是什么老师。” “谢谢老师!”小明星飞快地把领带打好,完全忘了自己本来来厕所干什么,“老师我送你出去!” 何已知刚想说不用,突然想起外面顶着烈日蹲得汗流浃背的女孩,改口道:“那从正门走吧。” 他们一出现,就像凉水倒进了热油,门口立刻沸腾起来。 何已知趁着小明星和粉丝打招呼,偷偷地贴着墙从楼梯离开,和一个激动地举着手幅的少女擦肩而过时,他突然发现,布条上写的是“人间硬木关子杨”。 先不提人间硬木是什么意思——何已知猜测粉丝大概是想赞扬偶像有骨气、有风骨,所以编出了这个词——但这不是吸引他目光的点。 何已知边走边回头看了三遍,终于确认了她们写的就是木字旁的杨。 “这也不是飞扬的扬啊……” (本章完) 第7章 第七章 僚机 从影棚出来天早就黑了,何已知坐上回眉月胡同的地铁,一打开手机就看到郑韩尼的信息。 “语无!你让我打听之前就没想过自己上网搜一下吗?搞得我像个智障一样。” 何已知没有立刻回复,他知道郑韩尼会接着说下去。 果然,消息一条接一条地跳出来。 “什么体育生啊?人家是世界冠军!”“奥运冠军!” 郑韩尼发来一张报道的截图。 何已知点开,上面黑体加粗的大字写着:历史性的突破!鱼雁组合取得冰舞第一金! 底下的照片,是一个年轻版的雁行,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和女伴抱在一起,金色的彩带和玻片落了满身。 与此同时,蓟京北边城郊的警察局。 民警刚刚听完侯灵秀和雁行的叙述,说“我给你们查一下”,他打开电脑,不太熟悉地用三根指头敲字。 “……最近都没有类似情况的报案,不太像是有目的的团伙,”民警快速地翻动滚轮,眼睛盯着屏幕,“单独听你们的情况,这个算不上是拐骗,我们也无能为力。” “那你们得找游戏运营商,如果他们不提供的话我们也没有办法。” “还有一件事……”民警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给雁行看,“能不能给我签个名,我女儿学滑冰,特别喜欢你,一卧室都是你的海报……” 屏幕上显示的明显是一个少女的房间,整洁的同时到处可见不同形式的小装饰,床头的海报墙一看就花了很多心思,一眼望过去非常丰富,但凝神一看就会发现,全部都是—— 侯灵秀倒吸一口气,捏紧拳头,紧张地用余光瞟着雁行。 “我们可以帮忙联系家长,如果需要的话。”民警提议。 雁行没有理他:“能查一下这个‘末代贵公子'的身份吗?” “我保证对你比所有导演对汉斯·季莫的态度都好。” 临近下车的时候,他收到了司徒渺的回信: 侯灵秀哼了一声。 “那个麻雀贵族,他叫符玉昆。” “贼鸡!穷死你算了,你确定我搬走你没有问题?找到新的住处了吗?你自己睡大街就算了,可别让姬东墙和司马从容跟着你乞讨。” 何已知顺着报道底下的链接点进去,每一个都是同样的内容:昙花一现的奥林匹克冠军,从不接受媒体采访,也不在社交网络发言,他就像流星一样突然出现,爆发光芒之后迅速地消失。人们对他的过去和后来一无所知,除了一个没有意义的名字在网络上留下一个普通的词条。 何已知在通话记录里找到司徒渺的号码,发信息过去说:“我是何已知。帮我问下麻雀贵族,一个夺冠之后莫名消失,再出现时坐着轮椅还牵着两条狗的冰舞运动员的故事听上去像他期待中的传记片吗?” “这样啊。”雁行语气平静,“只是担心会有其他受害者,如果不是就最好了。” 地铁到达一个中转站,乌拉拉涌上来一大片人,虽然已经是晚上,但这条横穿几个大写字楼区的线路从不遇冷,何已知把位置让给一个拉行李箱的女生,自己抓着车顶的横杆站好。 雁行、雁行、雁行。 “这件事搞定就没有问题。” 他一把手机转过来雁行就偏头避开了视线,放松下来的侯灵秀好奇地凑过去看。 “不用了。”雁行说。 “我要汉斯·季莫的待遇。”对面打字很快。 他关掉浏览器,给郑韩尼回复道:“honey,再帮我一个忙,你永远是我的戏的御用乐手。“ 过了一会。 “符玉昆想要你的联系方式。” 当天何已知没有睡觉,抱着司马从容搜索了一晚上雁行比赛的资料。 他构思了一个计划。 第8章 第八章 大象和alex 工作人员从门口探头进来:“比赛结束了,请颁奖嘉宾尽快就位。” “好的。”何已知正要端着奖杯跟着他走,却被扯住衣摆。 “手。” 何已知伸出空着的手。 雁行从轮椅侧面的储物袋里拿出一个袋子,从里面抓了一小把肉干放在何已知手心。 第16章 “记得最后给captain,做得好的狗狗要得到奖励。” 何已知站在赛场的一头,有些紧张。实际上留下来观礼的人比他想象得多一些,不少人都把自己的狗带到了场边。 和雁行保证的一样,赛场内的道具已经基本被撤开了,只留下三个间距相等的跨栏。 captain站在他的脚边,用鼻子轻轻地推地上的小草,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面。 它真的会听我的吗? “不好意思……”身后有人接近。 传说中猫能看到人的灵魂,难道狗也可以吗? 何已知觉得不太可信,毕竟他曾经在杂志上看到过说狗的视力只有人的四分之三,而且……如果真的能看透灵魂的话,就不可能选中他了吧? 还是应该好好了解之后再选啊。 明明这里有这么多优秀的训犬师,怎么就偏偏选中了他呢? captain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仰起头注视着他,黑曜石般晶莹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杂质。 何已知看着captain,不知为何有些惋惜。 雁行无奈地扶额。 “你好,我是何已知,我是雁行的,呃……” 一人一狗向赛场跑去,captain在何已知的口令中跳得又高又远,肢体在空中舒展,毛发如翻滚的浪花起起伏伏,滞空的时间长得像是在飞。 它们做出的唯一类似于选中他的行为,就是在趁着有人开门溜出去放风时没有跑出过7号院的大院,所以每次何已知都能及时发现并且打着手电把它们抓回来。 与此同时赛场中间主持人介绍完现场的嘉宾和领导,示意他们出场,颁奖的音乐响起。 “你是——”何已知站起来,想了想,“alex!” “惠特曼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oh captain,my captain……”他曲起一只膝盖,解开captain脖子上的项圈,丢到地上,揉了一把牧羊曲的脖子,“走吧!” 而在这样激烈跑动和跳跃的过程中,花环始终稳稳地待在它的头顶,不偏不倚。 是它选中的你,不是我——雁行的话浮现在脑海中。 雁行接口:“他是我雇的临时工。” 何已知忍不住想。 壮汉哈哈一笑,露出怀里的小白狗:“我是alex的主人,他们都叫我大象。我和雁行是训犬认识的。” 何已知想起自己家里的两位大爷,姬东墙和司马从容从来没有“选择”过他,是他发现了被遗弃在单车棚里的它们,擅自把它们收养的。 何已知看着它的眼睛,叹气:“算了,你是船长,你说了算。” “对。”何已知握上大象的手,本以为会被捏得很痛,没想到对方力道控制得很好,“很高兴认识你。” 何已知回头,看到一个身穿背心的猛男站在自己身后,旁边是抱着戈多和何已知书包的雁行,轮椅上的男子被肌肉壮汉衬托得格外纤细,仿佛宽松的衣服下面就只有一把空荡荡的骨架。 颁奖仪式结束以后,何已知蹲在场边,把雁行给的肉干喂给captain,他们头顶是一棵缀满花朵的木棉花树,因为开得太满,连有人经过带起的微风都能震下花瓣。 “我也是。”何已知是真心的,壮汉在赛场上的表现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雁行开了个话头,被壮汉礼貌地打断了。 “让我来吧。”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透出和阳刚外表不相符的腼腆,“其实今天是alex的最后一场比赛,但是因为我的失误……你也看到了,最后没有成绩。我不想让它以为自己做的不好,所以想拜托你和captain,能不能假装给它颁一次奖?” 壮汉黝黑的脸庞变得通红,他曲起身子朝何已知倾过来,抱着小狗的手攥成拳头:“没有奖牌奖杯也无所谓,我自己准备了奖状,你们只需要做做样子就行了!拜托了!” 何已知没想到壮汉会给自己鞠躬,虽然是同样的动作,但是和前一天遇到的关子杨为了显示礼貌一直重复的弯腰相比,这一鞠承载的重量显然不同。他可以从容地应付小明星,却没法拒绝大象这样的诚意。 “我倒是没问题……” 大象抬起头,强劲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加深了眼下的青影:“太感谢了!” 何已知看向壮汉怀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表情有些懵懂的小白狗:“alex要退役了吗?” 雁行“啧”了一声,何已知发现他从刚才起情绪就不怎么好:“不要问多余的问题。” “没关系的。”壮汉安慰地拍了拍雁行的肩膀,转头看着何已知,“也可以这么说,其实是上周我检查出了肺癌,不用担心,是二期,医生说还可以切除,但是即使手术成功,以后也不能继续进行激烈运动了。” “太好了。”何已知下意识地说出口,然后才意识到不对,“啊,抱歉,我的意思是发现的早真是万幸。我母亲也是肺癌去世的,她一直拖着不肯检查,等我们察觉的时候已经晚了。” 何已知感受到雁行的视线,笑了笑,强行转换语气,欢快地说:“那么,我们在这棵树下颁奖怎么样?” “太好了,”大象欣然同意,“花开得这么漂亮,不利用一下简直暴殄天物,是吧?” 何已知牵起captain,正准备走,一直安分的戈多大声地汪汪叫了起来,挣扎着要从书包里爬出来。 第17章 雁行抱住它的腰,但小狗还是激烈地摆动着前后腿,土黄色的圆脑袋转来转去,一会向着大象,一会向着何已知。 “戈多……难道你想给alex颁奖吗?”雁行的语气说不上是无奈更多还是不可思议更多,“说了它也是公狗。” 戈多不理:“汪!汪汪!” “大象,它来颁可以吗?”何已知问。 大象:“当然!你看他和alex的大小多么合适!”????“汪汪!” 大概100米外,大象和alex站在树下,飘飘洒洒的花瓣萦绕在他们周围。 雁行把奖状卷起来,用一根草捆好,放到何已知手上:“这是大象自己写的。” 何已知摸着戈多的头:“要是有奖牌就好了。” “alex不会在意的。”雁行说,“哦对,差点忘了,还有这个。” 他从轮椅的口袋里掏出几个草结的环。 “这是秀秀编的。” 看到虽然粗糙但是意外完整的编织手法,何已知可以想象到少年一边倔强地和脆弱的草结搏斗,一边撇着嘴说“只是因为无聊”的样子。 雁行把草环挂到戈多的脖子上说“不准咬哦”,然后对着何已知伸出手。 何已知抗拒:“我也要吗?” “戈多一个,你一个,alex一个,大象一个,刚好四个。”雁行把另外两个草环也挂在戈多脖子上,只剩下一个在手里,“没有奖牌已经很简陋了,总要有点仪式感。” “好吧。”想到壮汉和小狗期待的眼神,何已知摸了摸脖子,认输地弯下腰。 雁行把草环轻轻放在他头上,摆正位置:“好了!” 之后何已知引诱着戈多,一路小跑到大象面前,两个人互相鞠躬。 何已知先把奖状递给他,从戈多脖子上取下草环为大象带上,然后把最后一个草环给他,看着壮汉小心地捧着快要散架的草环,虔诚地戴到alex的头上,本就漂亮的小白狗带上以后就像希腊神话里的精灵一样圣洁。 大象紧紧地抱住alex,小白狗开心地舔着壮汉的脸。 何已知抱起扒着壮汉的腿想凑热闹的戈多,把这个美好的时刻留给他们两个。 他们走回出发的地方,雁行还等在那里。 看到长发青年一步三回头的样子,雁行问:“怎么了?” “没,”何已知盯着木棉树下的宠物和主人,“只是在想这项运动和比赛对他们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才能展现出那么幸福的样子。 或许这就是他们的哈蒙尼欧吧。 “给。”雁行对何已知抬起手臂,手握成一个拳头。 “什么?”何已知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伸出手,看到几颗糖果落在他的手心。 “奖励。” 何已知把糖果剥开,发现是牛肉干,刚刚放到嘴里,却听到雁行诧异的声音:“你干什么?这是给戈多的。” “啊?”何已知满脸涨得通红,捂着嘴想吐出来,却一不小心咽了下去。 雁行大笑:“没事,人也可以吃。你们一人一半吧。” 何已知咳嗽了半天,好不容缓过气来,没脸去看雁行的表情,坐在地上把牛肉干全部剥开喂给戈多。 “多吃点,吃饱了有力气才不会被人欺负……”他小声地碎碎念着。 “把它留在我家吧。”雁行说。 “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你?”何已知没有回头,雁行不知道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一截微微发红的耳骨从青年凌乱的发丝中露出来。 “反正它也没地方去,你家有猫不是吗?”雁行耸了耸肩,无所谓道,“而且我觉得把它留下可以增加你同意我提议的可能性,所以,为什么不呢?” 何已知没有马上回复,他看着戈多把最后一点牛肉渣吸进嘴里,拍了拍手,向后倒在地上,抬头看向雁行:“你真的觉得让我住在你家训练captain是个好主意?” 这不是他第一次通过这样的视角看轮椅上的男子,他们第一次在胡同相遇时,雁行就是从这样的角度向他伸出手。 当时他没有接受。 “你不怕我是个坏人或者……别有所图?毕竟你才认识我两天。” “我也才认识你两天,如果你搬进来不怕我别有所图,那我也不怕。”雁行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掠过一个短暂的笑容,“怎么?难道你觉得你是个健全人我不是,就意味着我们之间存在不对等的力量关系,所以处于弱势一方的我应该更小心一点?” 何已知:“我没有这么想。” “那就好。”雁行用手臂撑着扶手,俯身向他靠近,“我是请你来工作,不是邀请你同居,未成年人还在呢,怕什么?” 也是那一个瞬间,何已知意识到自己不知觉地屏住了呼吸。他需要主动地去调动隔膜,让空气从肺里排放出来。 这好像是他和雁行第一次这样冷静的面对面,他已经习惯了在走动时观看男子头顶的发旋,或者是驾驶车辆时的侧脸。 但这样直面……他发现雁行长了一双猫一样的眼睛。 “我要去开车,你想躺可以再躺一会。我把captain带走了。” 雁行说着,轮子轧过路面远去,被压弯的青草过了一会又自己直起来。 戈多扑到何已知胸上,嘴里吐出几截草渣,他脖子上的草环已经只剩一小段了,摇摇欲坠地卡在毛里。 第18章 何已知把那截草薅下来随手扔掉,掐着戈多的腋下把小狗高高举起,就像之前比赛结束时大象对alex做的那样。“作战成功。恭喜你小狗,你有家了。” 戈多歪着头:“汪?” (本章完) 第9章 第九章 于嶙峰 “你要的东西。”郑韩尼打开门,把一张存储卡扔到何已知的键盘上,然后绕过他钻进厨房。 他们住的出租屋是眉月胡同7号院里的一个一居室改成的oft,房东自己在客厅和厨房中间搭了个小二层,上面是韩尼的床,何已知平时就用这个二层下面的吧台写东西,晚上把折叠沙发铺开睡在客厅。 郑韩尼从冰箱里翻出一罐大听的啤酒,看了看生产日期:“太幸运了,今天是最后一天。” 他把易拉罐抠开,倒进两个玻璃杯:“恭喜我们,终于在本命年搬出了这个脚都伸不直的地方!” 郑韩尼先自己端着两个杯子碰完杯才递给何已知,何已知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我本命年可还没到呢。” “那你要小心了。”郑韩尼掀起精心搭配的衬衫和t恤下摆,露出里面贴身的红背心,“我还有几个月就解放了。” “你的‘几个月’,意思是半年。”何已知点开屏幕右下角的日期提醒他现在才7月。 “阿西!”郑韩尼骂了一句,把啤酒一饮而尽,嘴上留下一圈泡沫。 何已知把卡插进笔记本的读卡器里,点开文件夹,里面是他让郑韩尼在学校数据库里给他找的雁行相关资料。 “狂热骨肉皮可不会一边搜索偶像喜欢的咖啡一边看垃圾桶的监控。妈呀,这太变态了。” 郑韩尼放下姬东墙,凑过去仔细一看:“槽卧,这不是我们院门口吗?” 郑韩尼走到他背后,用胳膊搭着他的肩膀:“你弄了个监控?哪来的?”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何已知转回去对着电脑,把视频缩小悬浮在桌面上,另外打开一个窗口,继续整理他这几天搜集的雁行的资料。 “没错,”何已知把电脑放下,“昨天街道办拿了新的垃圾桶过来,我怀疑那个贼还会再来。” “买的。”花了雁行前两天给他的打工费的一半,“我不能让这个家伙就这么跑了。” “乖乖,”郑韩尼被他轻飘飘的语气吓得直捂心脏,“你就打算这么一直盯着?盯到他出现?” 屏幕上开着一个画质很差的视频窗口。 “当然不是。”何已知把整个文件夹拖到自己的电脑里。 “就是你对付金主那一套咯。” “嗯,”何已知无动于衷,完全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你想加入吗?我可以给你开个副机位。” “哦——我明白了。”郑韩尼把杯子放回水池里,走到沙发上抱起姬东墙,抓着白猫细长的前腿打了一套螳螂拳,“这是孙子兵法!欲擒故纵,欲拒还迎——你在钓他。” “啧啧啧,说真的,我看过的所有变态电影,都没有你现在在干的事情变态。”郑韩尼叹为观止地看着他打开一条又一条报道,然后按照时间和来源分门别类地归到文件夹里,网页上的文字全部复制进word,图片则单独保存下来。 “离租金到期不是还有两天吗……在搬走之前,我还有个事要做。”何已知没有理会他的调侃,抬着笔记本转过来给他看。 郑韩尼晃了一眼:“这是啥?三级片?” “所以,你还赖在这里干什么?你的金主不是几天前就叫你上门服务吗?就为了等这些资料?” 郑韩尼摇头摇成拨浪鼓。 “你再看看。” 屏幕上的画面充满着噪点,虽然不够清晰,但是能看到胡同街道的轮廓,一个饱和度很高的绿色垃圾桶放在墙角。 何已知不以为意:“那是你看的太少。我现在干的事情顶多算是狂热骨肉皮,离变态还差得很远。” “不了解清楚喜好怎么投其所好?我可不想剧本还没写完就被扫地出门。”何已知侧过头,视线落在大摇大摆向他的水杯靠近的司马从容身上。 黑猫把手伸进杯口,沾了沾液体,然后舔了一口,干呕着跑了。看来猫不喜欢啤酒。 在司徒渺的督促下,他已经和麻雀贵族符玉昆加上了好友,对方对他提出的故事很感兴趣。这也在何已知的预料之中,毕竟司徒渺专门和他说过,符公子喜欢悲剧。 “你还真想搬到人家家里继续演小白莲花啊?” 何已知抬起杯子喝了一口:“我没有演,我只是表现得比较纯良。适度地博取同情是在现代社会生存的必要手段。” “我看你就不应该当作家,你应该当演员。” 何已知笑了一下,郑韩尼看他油盐不进的样子没好气道:“你要是真的被扫地出门,一定不是因为投错喜好,而是演技败露。到时候可别哭着来找我。” 敲键盘的声音停止了,何已知沉默了一会,倏地站起来。 郑韩尼吓了一跳,以为他要打人,连忙缩进沙发里,摆出防御姿势:“你要干什么?” “你说得对。”何已知把笔记本合上,拔掉电源,“以前一个教授上课也说,剧作家要比演员更会演戏,当时我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我觉得很有道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第19章 “你不是觉得我演技不够吗?我决定去进修一下。”何已知套上牛仔裤,抓起头发,带上帽子和眼镜。 “啊?那你的垃圾桶贼怎么办?”郑韩尼愣愣地指着外面。 “贼再傻也不会大白天来偷,你疯了吗?”何已知拿上手机钥匙耳机,顺便和趴在窗台上的两只猫告别。????关门前的最后一秒。郑韩尼抓起抱枕砸过去:“刚刚是谁捧着个监控在那看啊!” 站在戏剧学院门口,何已知意外的没有什么感受。他在这里待了三年,也已经离开了两年。校园还是和他走时一样,连门口的保安也没有换人。 他没费什么心思就混了进去。 尽管戏剧学院有号称全国高校最严格的安保,但他毕竟真的在这里读过书。 进了校门,何已知就直奔c教学楼一层的形体教室,表演系的专业课就在那里上。 虽然现在是暑假,但学校里还是有不少留校的学生和面向社会人士的进修班。这些进修班虽然没有文凭,但是课程强度比本科生更大,师资也很大牌,所以哪怕价格高昂,而且报名需要考试,仍然每年都有很多人为了戏剧学院的大名趋之若鹜地奔来。 走到教室门口,何已知推开门,装作迟到,理直气壮地走进去听了半节。 课程中途一直相安无事,结束的时候被老师逮了。 “刚刚迟到的那个同学,你有什么想提问的吗?” 老师看上去有些岁数,五十或者更老,说话时面无表情,眯着眼睛,嘴唇动得很慢,乍一看不像是说话,反而像是在读一本悬浮在空中的书。 何已知不记得表演系有这个年纪的老师。 “我?” 老师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用那双锐利的、集中了整个人力量的眼睛:“对,就是你。” 何已知从地上站起来,盘腿坐久了下`身有些麻,他思索了一下问:“一个普通人成为演员需要多久?” “按照现实主义传统,一个人完全变成另一个人,最多需要4个月。如果只是学会他的思维方式,行动方式,那么只需要两个月。” “我听说审讯时撬开一个最硬的人的嘴,只需要48小时。用生理和心理的折磨把他变成另一个人,这也是表演吗?”何已知提问。 老师沉默地用手指点着桌面,然后吹了一下嘴角的胡子,突兀地宣布:“表演就是解放天性,打破习惯里的自我认定,越过内心的心里设定——下课。” 教室里响起仪式化的掌声。 在教室外穿鞋的时候,何已知被一个不太年轻,但是非常漂亮的女人搭话:“你好厉害啊,于嶙峰的课都敢迟到。” “谢谢——这是夸奖还是讽刺?” “你猜?”女人笑了一下,“在你进来之前,他举了和你提问的一模一样的例子,就是审讯那个。” “那岂不是完蛋了。”何已知尴尬地抓了抓后颈,想起老师听到他提问后的那个表情,心想自己真是和学校八字不合,回来上一节课都能得罪一个老师。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于先生提醒迟到缺勤,他从来不管的……不过也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明目张胆地迟到。”女人把鞋穿好,整理了一下衣服,“对了同学,你是哪个班的?我们加过微信吗?” 她拿出手机,似乎是想要联系方式,可刚按开屏幕,就被从后门冲上来的一个带着超大耳环的男人拽着胳膊拉走了。 何已知听到他们压着嗓子交谈: “你干什么?那不是我们进修班的。” “我知道啊,可是他长得很像何未知。他不会是何未知本人吧?” “你在做梦吗?我之前听本校生说过去年还是前年,退学的事情,当时闹的挺大的……” 何已知戴上帽子,在众多探究的目光集中前离开了走廊。 他本打算直接回家,没想到一出教学楼,又被抓住了。 “同学,是来图书馆报告厅听讲座的吗?”一个身穿校园文化衫的矮个子男生跑到他面前。 “不……”何已知刚把扎好的头发解开,正要否认,突然被他手里拿的宣传单吸引了视线。 “不好意思,那个可以给我一张吗?” 男生受宠若惊,一股脑塞给他好几张:“当然!” “一张就够了。”何已知把多的还回去。 宣传单上写着:大师零距离系列讲座之竞技舞蹈。 主讲人是“世界级运动舞蹈编舞师、形体美学博士、舞蹈学院特聘教授卢琳”。 标题下印着宛如托尔金小说里选择了凡人命运的精灵一样的女性肖像,虽然随着年纪衰老,但是美丽和圣洁的威严永存。 然而这并不是何已知被吸引的原因,真正令他驻足的是在主讲人的介绍下面印着的一行小字,上面写道—— 特别嘉宾:冬季奥林匹克冰舞金牌获得者,雁行。 “我是舞蹈学院的,我们学校假期封校所以借了你们学校的场地。卢老师马上要去荷兰做顾问了,短期之内都不会回国,特意安排了这次讲座……同学们期待了很久,但是因为是暑假,不在蓟京的人就只能看网上直播。”发传单的小哥解释道。 何已知点点头,把传单叠起来:“图书馆报告厅是吗?” (本章完) 第10章 第十章 卢琳 第20章 何已知在图书馆大厅等了好久,才发现电梯坏了,顺手打了报修电话,从楼梯间走上去。 报告厅在三楼,他进去时讲座已经开始,何已知在最后一排找了个中间的位置坐下。 编舞家卢琳站在讲台后面,看上去和传单上有些微妙的区别,照片像精灵女王,真人更像霍格沃茨出来的女校长,颧骨很高,搭配一头灰白色的长卷发显得派头十足。 听讲的人不多,几乎都坐在前排。 何已知听了一会,发现这个讲座完全是学术性的。 卢教授用一种完全理性的方式讲解竞技舞蹈编排的逻辑和原理,语调完全没有起伏,配上ppt里的各种曲线图形和数据表格,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走进了高等数学的课堂——这让何已知微妙地回味起一点自己刚进大学时的时光,那段现在回首看来虚无缥缈,仿佛别人的梦境一般的时光。 而作为嘉宾的雁行,比起谈话对象更像一个活的教学用具,就好比数学老师用来画圆的绳子,只会在抄写题目时短暂地发挥作用,然后就被丢在讲台或是黑板下面安静地沐浴着灰尘,直到下一道需要画圆的题目出现。 他和轮椅被安排在舞台中央,面前有一个圆形的小桌子,对面还有一个空的椅子,应该是给主讲人准备的。 但是卢教授全程站在舞台侧面的讲台后面,完全没有坐下的意思。 于是雁行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台中央,在卢教授用他举例时进行仅限于点头或者摇头的互动,但这种情况发生的并不多,所以更多时候他只是盯着桌面干坐着。 何已知把帽子压低,趁着女教授喝水的时候,把数独笔记本和铅笔递给他,然后在讲座的工作人员反应过来之前跳下台走了。 “卧槽!”学生赶紧把耳机带上,继续打游戏。 “嘘。” “三个小时?!”何已知大吃一惊。 “同学,这个讲座还要进行多久?”何已知问在最后一排录像的学生。 他的样子让何已知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惨:坐在老师眼皮底下,不能睡觉,不能玩手机,连口水都没得喝。上过学的人看了很难不感同身受。 “小声点儿,直播呢!” “对不起,谢谢啊。”何已知拍拍学生的肩膀,指了指他的屏幕,“你掉血了。” “讲到三点?” 何已知看向台上,正好捕捉到雁行头微微往下一跌又瞬间抬起,像一只窗台上打瞌睡又被惊醒的猫。 学生缓慢地摇了摇头:“还有三个小时。” “雁老师,您的咖啡。” 一个小时过去之后,卢教授成功地催眠了现场一半的观众,还剩一半在玩手机。 何已知伸了个懒腰,从后门溜出报告厅。 “谢谢,我正好有点口渴。”雁行回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睁大眼睛,“你怎么——” 何已知回到报告厅的时候,正好是中场休息。 即使是在最出名的时期雁行也不接受媒体采访,因此网络上能找到的关于他私人的信息少得可怜,其中唯一看上去不那么像杜撰的就是有几个不同时间的报道都提到他喜欢咖啡因比例小的拿铁。 何已知在底下绕了一圈,穿过站在底下的一堆学生,从雁行那边上台。 雁行还是在那个位置,卢琳坐在他的对面,捧着一个保温杯,两人小声地交谈着。 他先是跑到食堂底下的小卖部,找到自己曾经无限回购的课堂摸鱼解闷神器:数独笔记本——正面是正常横格页,背面是数独题,越往后难度越大,最后一题常常要解好几节课——然后又折回图书馆,在二楼的咖啡厅点了一杯意式拿铁,特意和店员强调要1:5的牛奶比例。 对方举出三个手指头。 他径直离开报告厅,发现电梯还没修好,又打了维修电话。 “……都快到下班时间了,今儿修不了了,明儿再修吧,反正都是假期,早一天晚一天没区别!”电话里的声音粗粝又暴躁。 “不行,我一个小时前打电话怎么不说不修?”何已知看着墙上挂的表,“而且现在离下班还有两个多小时。” 对面“啪”把电话挂了。 他又打过去。 “都说了明天再修!” 何已知被吼得耳朵疼,把手机换了个方向,心平气和地问:“那今天要用电梯的人怎么办?” “放着假呢哪有人要用……走两步楼梯能死啊!” 对面又挂了。 何已知面不改色地继续拨号,如果不接就一直打,接了被挂就继续打,直到把对方烦得受不了。 “行吧行吧,我现在过来给你看行了吧?修得了就修,修不了下班!”????“呵,麻烦您了。” 挂了电话,何已知靠着电梯中间的墙原地蹲下,打开手机,继续看院子门口的垃圾桶的监控。 等修电梯的师傅来了,何已知又盯着他把电梯修好、测试完才离开。 演讲终于结束时,已经是下午6点以后了。卢教授讲满了四个小时的内容,又分别进行了半个小时的线下答疑,和半小时的线上答疑。 卢琳拔掉投影,吩咐学生把电脑和资料收起来,直到此时,她的脸上才显出一丝疲惫。 “辛苦了。”雁行把保温杯递给她,里面是新装的茶水。 第21章 “啊呀,”卢琳发出一声漫不经心的感叹,接着用和讲课一样冷冰冰的语气说道,“你这个样子,就不要到处活动了,万一出了什么事,还要给别人添麻烦。” 雁行捏紧手里的笔记本,脸色不变:“是学生接的。” 卢教授漠然地“嗯”了一声,打开水杯喝了一口。 “教授,东西都收好了。”两个学生走过来,手里拿着卢琳的包。 卢琳向他们点头致谢,然后对雁行说:“没有办法,一会就还是像上来的时候一样,让两个学生把你抬下去吧。” 她叹道:“真是倒霉,竟然被一个电梯搞得这么不体面。” “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雁行对两个学生说。 一个学生有点脸红:“没有没有,这是我们该做的。” 另一个一拍脑袋:“哎呀差点忘了,我刚才听见有人说,电梯修好了。” 雁行惊讶:“不是说今天没有人在吗?” 他们上午到时,也找了保卫部门,但是对方说今天维修师傅不在修不了,实在没有办法,才让两个男生一前一后抬着轮椅一级一级地滚了上来。 “好像是说下午有个很固执的男生打了十几个电话,非把维修师傅叫来修好了。”学生说。 眉月胡同7号院,起风的夜晚。 郑韩尼不在,姬东墙和司马从容已经睡了,何已知的电脑上开着两个视频,左边是一成不变的胡同、墙角、垃圾桶,右边是他在视频网站上找的雁行比赛集锦。 冰上舞蹈是20世纪30年代起源于英国的运动,脱胎于花样滑冰,比花样滑冰更偏重舞步,强调用动作表达音乐。通常由一男一女配对参赛,完成规定的舞步。 他本来打算靠雁行和这个号称“兼具观赏性与竞技性”的项目度过盯梢的漫漫长夜,没想到内网外网翻了一圈找到的最长的视频也才2个多小时,还是把比赛、等分、领奖、采访、演出等等乱七八糟的内容全部剪进去凑出来的。 这就是一个奥林匹克冠军全部的运动生涯了吗?何已知再一次对“昙花一现的天才”这个名号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相比起其他选手动辄十几二十个小时的视频,雁行这个实在是有点拿不出手——毕竟连扎克·施耐德版的《正义联盟》都有4个小时。何已知一边看一边想。 这也是他第一次实际观看冰舞这个项目。 事实上何已知从来没有关注过任何运动的赛事。 在他小时候,和所有男孩一样,有过一段痴迷体育的时期:田、径、冰、雪、球,来者不拒,只要能跑能跳就开心。 后来长大了,体育就逐渐变成了维系生命体征必要的活动,再然后,等开始专注写作,运动再一次转化成了他清空大脑,把自己从纷繁的思路中解放出来的手段。 只要能帮助他度过瓶颈期,形式并不重要,他也没有特定的喜好,在学校时用学校的健身房和游泳池,退学以后基本就靠跑步。 运动对他来说,就是这么单纯的东西。而体育竞技和比赛,是他不曾涉足的蓝岛。 手机震动了一下,何已知打开微信,雁行给他发了一段戈多和教父、captain在院子里打滚的视频。 何已知点开看了一下,虽然因为天黑看不太清,但小黄狗比之前流浪时看上去健康了不少。 他正要打字回复时,突然余光瞟到静止了好几个小时的垃圾桶监控动了,一辆三轮车出现在画面里。 何已知把手机放下,直起身体,紧紧盯着屏幕,但仅仅过了几秒,又放松地靠回椅子上。 三轮车的后面的拉货架上写着“垃圾回收”。 “居然这么早。”何已知摊在椅背上,看了一眼时间,才刚过午夜,他印象中收垃圾的一般都是清晨出现。 收垃圾的是个挺健硕的男人,监控里看不出年纪。 只见他把三轮车停在路中间,飞快地下车抱起垃圾桶,整个丢进后车斗,然后跨上车座骑上跑了。 何已知骂了一声,赶紧爬起来,来不及换鞋,出门扫了一辆共享单车,朝他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本章完) 第11章 第十一章 偷垃圾桶的贼 蓟京城北,有流苏树的院子。 给戈多的伤口擦完药,雁行把三只玩嗨了的狗安抚好,本来准备直接睡觉,但洗完澡上床的时候下肢却突然开始疼痛,并且很快蔓延到腰、后背和两片肩胛。 像是全身的骨头一致决定要在今夜起义,抗议他过往对这具身体施加的不人道行为。 雁行从轮椅上跌下来,艰难地从床头柜里翻出一瓶止痛药。 医生早就诊断过他这种疼痛是神经性的,就像幻肢痛一样无药可医,只能从精神上治愈。 所以他把大部分的止痛药都换成了安慰剂,一瓶里面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药片是真的,剩下都只是淀粉压成的片剂。 吞下药片,雁行坐在地毯上,靠着床边,在等待“止痛药”发挥作用的同时用手机阅读国际滑冰联盟刚刚公布的新赛季计分规则,一边读一边用备忘录做笔记。 看着看着就入了神,等反应过来已经到了凌晨三点。 雁行动了动身体,发现疼痛已经几乎感觉不到,他松了口气,正打算爬上床休息,却接到了尾号是110的陌生来电。 “喂,你好,我们是花间地派出所……” 第22章 现在两人并排坐在调解室里,中间还放着一个赃物——崭新的绿皮大垃圾桶。 一下车就闻到扑鼻的恶臭,四周全是堆成山的垃圾,何已知跟着那人冲进垃圾堆,让他把垃圾桶交出来,那人不肯,两人争执着扭打起来,那人打不过何已知,自己报了警。 “开着门为什么不能进?” “你们的关系是?” “放屁,是你!” 雁行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面。 他骑车追了那个偷垃圾桶的贼一个多小时,一直追到他没有去过的老城区,跟着那人弯弯绕绕,最终停在了一个周围完全没有路灯的地方。 “我没有打人,是你先动手的!” 何已知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见到雁行。 “那里连门都没有!” “你才没有门,老子只是没关!” 这样的人他只认识一个:“何已知?” “有人报警说他私闯民宅和故意袭击,现在人在派出所,他说蓟京没有认识的人,你方便过来认人吗?” 活像一只打架被抓现行还嗷呜嗷呜嘴硬不停的大型犬。 雁行愣了一下,还以为是侯灵秀趁着半夜跑出去了,直到听到对面的警察说:“22岁,身高接近1米9,留长发的何姓男子,你认识吗?” ——事实上,他根本没想过自己会陷于这种情况。 “警察局也开着门你倒是冲进去打人啊!” “朋……友?” “那是我的私人工作室!”另一个人大声喊道,“你这是非法闯入!” “稍等,”雁行按了免提,打开导航软件,在搜索栏点开输入键盘,“您说一下地址。” 何已知垂着脑袋,头发散了一半,没遮住的半边脸上有好几处擦破的痕迹,t恤被扯得变了形,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因为拖鞋少了一只,所以只能抱着一条腿缩在椅子上,但是嘴上还不放弃,一直倔强地说着:“我只是走进了一个垃圾场。” “明明是你!” 眼看两人争吵得越来越凶,民警连忙制止,如果不是中间隔着垃圾桶,说不定又要动起手来。 被警察按住时,何已知甩了甩头,正要发飙,突然看到门口的雁行,整个人都僵住了。 “晚上好。”雁行随意地摇了摇手。 何已知:“晚、晚上好。” 民警警告地拍了桌子:“现在冷静了?可以调解了吗?” 何已知闷闷道:“……可以。” “老子一直都很冷静。”另一个人说。 在调解过程中雁行得知,这个跟何已知发生纠纷的男人姓彭,是蓟京美术学院的研究生,偷走城市的垃圾桶是他正在做的行为艺术。 而何已知目睹了他作案的过程,追着他回到他用来储存“作品”的工作室,两人在争抢垃圾桶的过程中产生争执,就动了手。 鉴于没人受伤而且两人都没有不良记录,最终的调解结果是,彭某归还盗窃的街道公共物品,并处3天拘留,而何已知罚款300元,接受口头教育。 中途有老民警路过调解室,听见是两个学艺术的打架,而且两个人看起来都不怎么“阳光”,还免费送了他们一套验毒服务。 何已知接受完普法教育走出派出所,雁行正趴在方向盘上睡觉。 他走过去敲了敲窗户,对方惊醒的样子就和白天讲座上一模一样。 何已知自觉自己和奥运冠军还没有熟到可以让人家大半夜来警局捞人的程度,他让警察联系的是郑韩尼,不知为何出现的竟然是雁行。 “民警说你的朋友出城了,跟他们说在你的通讯录里随便找个号码地址是蓟京的,都会为你赴汤蹈火。”雁行半眯着眼睛,看上去还有些困。 “胡说八道,他肯定又喝多了。”何已知决定再也不帮郑韩尼解决搬家的问题。 “上车吧。”雁行动了动脖子,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 “但是我身上很脏……” “那就在我没改变主意之前上来。”雁行发动了汽车。 “谢谢……可是我害怕……”????“我要反悔了。” 何已知一溜烟地绕到对面钻进副驾驶,主动系好安全带。 “看来普法教育成效显著。”雁行说着风凉话,丝毫不掩饰自己看笑话的心态。 何已知忍不住垮脸:“我没有做错。” “你没有。”雁行点头。 “我只是试图做一些对的事情。但是不光没有得到奖励,还被打了,还被送进了派出所,还赔了钱。”何已知越想越气,靠在椅背上闭起眼睛,语中带笑,还有一些恶毒的冷嘲热讽,“……这该死的复杂得要死的人类社会。” “但是你打赢了。”雁行徐徐地说道。 “对,赢了。”想到这个,何已知终于开心了一点,“那个人虽然比我壮,但是没我高,一旦被压制就没法还手。” 雁行把手机递给何已知,让他在导航上输自己家的地址。 何已知犹豫了一下,问:“我可以去看看戈多吗?” 雁行没有回答,只是把手机暗灭了收回去。 他发动汽车,驶出派出所,车灯如剪刀般撕开夜色。 两人一路沉默,雁行也没有放歌,何已知倚着车窗,看街上一盏盏狂奔而来又飞速离开的路灯,经过一个路口时,他忽然发现不对,指着车子外面说:“我记得你家在另一边。” 第23章 “我是残疾,不是痴呆。我知道我家在哪。”雁行目视前方道。 何已知抓了抓头发,闭上了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似乎随着他们见面次数的增加,雁行的刻薄程度也在逐渐提升。他不确定这是因为他们变得更熟,还是因为他耗尽了男子的耐心。 他只能祈祷是前者。 虽然离普通人苏醒的时间还有一些距离,但周围已经逐渐地亮了起来,城郊道路上彻夜行驶的货车此时也消失了踪迹。 “我们是在爬山吗?”何已知从不同寻常的颠簸中捕捉到一丝异样。 “嗯。”出乎意料地得到了雁行肯定的回答。 道路渐渐被树木包围,景色变得全然陌生,汽车在曲折的坡道上缓缓上行,直到被一面铁丝网拦住。 雁行熄灭油门,言简意赅地命令道:“下车。” 何已知听话地拉开车门,跳了下去,用仅剩一只拖鞋的脚站在地上。 一下车,就闻到一股异常熟悉的臭味,和他晚上在偷桶贼那里闻到的如出一辙,但是无论是浓度还是复杂程度都绝对更胜一筹。 何已知掀起衣服下摆,捂住口鼻,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单腿蹦到驾驶座外面,想问雁行到底把自己带到了什么鬼地方。 雁行打开驾驶位的车门,指着远方,何已知转身去看,被他从背后推了一把。 何已知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了几步,光脚踩在岩石上。他所在的是半山腰的一块平台,没有护栏,就在沿山公路的旁边,周围都被树木遮挡,只有这里缺了一块,可以看到山下。 “这是——” 山脚下的泥土路上,就像列队迁徙的南极企鹅一样,排满了长得一样的方头小卡车,一辆一辆地轮番上前,把货箱里的东西倒进大坑里。 而大坑之上,几只巨大的机械手臂,正在不停地把坑里的东西推到大坑边缘的传送带上,运到带有超大锅炉的铁皮厂房里。 “这是东影山垃圾综合处理厂。”雁行说,他安稳地坐在驾驶座上,看上去没有下来的意思。“整个蓟北的垃圾都会送到这,每天。” “这些全部只是一个区一天的量?”何已知惊愕道,“有点超乎想象。” “没错。如果没有垃圾桶的话,人们就会把垃圾乱丢,环卫工人就没法清理,垃圾运送员也没法集中运输……那么这些垃圾就会留在城市里,散发恶臭、污染水和土地。”雁行打了个哈欠,“所以你做的是好事,尽管写进简历吧,热爱捡垃圾的小美人鱼。” “我知道我做的是对的。”何已知弯起嘴角,一股热流缓缓涌上喉头,“你专门带我看这个吗?做了好事的奖励?” 雁行无所谓道:“看看又不要钱。” 何已知见他一直揉眼睛,退回去把驾驶座的车门关上:“你睡一会吧,我想再看看。” “不能太久,早上还要喂captain它们。”雁行扒着车窗说。 “不会很久的。我可以借你的鞋吗?” “你不如借走我的腿。”雁行升起了车窗。 之后他们又在山上待了一个小时,何已知一直看着最后一辆垃圾车倒完垃圾离开,然后机械手把坑里最后一只矿泉水瓶拨到传送带上。 回去的时候何已知提出他来开车,但雁行说这是特殊改造过的驾驶座,他开不了。 车子按照来时的路径原路返回山下,在他们身后的地平线上,阳光透过晨曦的薄雾,宣告着崭新一天的到来。 回到雁行家,雁行在输院门的密码,何已知突然听到上方传来一声清脆的叫唤。 “汪汪! 他抬头一看,竟然是戈多趴在那一人多高的院墙上,前爪扒着墙沿,露出竖直的耳朵和半个额头。 “天啊,戈多,你变好看了。”何已知把小狗从墙上抱下来,发现它土黄的皮毛变成了温暖的桔黄色。 “我给它洗了澡。”雁行打开了门,“没想到它能跳这么高,幸好回来得及时。” “想不到我们戈多是隐藏的运动健将……”何已知把戈多举起来,桔色的小狗在阳光下泛着金光,他突然灵光一现,转头问雁行: “没有品种的狗可以训练吗?” 作者有话要说: 《垃圾堆里的小美人鱼》(又名捡垃圾的小美人鱼)一个超级可爱的环保漫画。 (本章完) 第12章 第十二章 合同 雁行打开门,先是拿出两条细长的硅胶管,看上去有点像以前何已知住学校宿舍时在上床的楼梯上贴的那种垫子,他把一根半环形的硅胶管的头掰开,卡住左边的轮胎,然后向前一滚,轮椅轮胎的外围就被完整的包住了,右边的轮胎也是如法炮制。 何已知站在门口,左手提着一只拖鞋——他早就接受了一脚踩在山地上的后果,那既然脏一只也是脏,脏两只也是脏,还不如就两只都打赤脚,至少走起来比较平衡——右手像橄榄球选手抱球一样夹着戈多。 “顺着走廊直走,右手边第二间就是浴室。小声一点,秀秀应该还在睡。” 他指了指自己的脚:“我就这样直接踩进来吗?” “教父踩到屎以后也是直接踩进来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 何已知关上门,把拖鞋和戈多放下,自己穿过客厅,朝走廊走去,找到第二扇门,先打开一条缝往里看了一眼,确定是浴室才整个推开。 第24章 干湿分离的洗手间设计,最里面是淋浴间,值得一提的是淋浴间和其他部分连接的地面是平的,而且很大,如果不是只有一个喷头的话,同时容纳3、4个人洗澡也不是问题。角落里有一个带滑轮的方块,墙上有三排栏杆,分别在何已知膝盖、腰和胸口的位置。 外面有人敲门,何已知应答之后,雁行推门进来,膝盖上放着一叠布料:“我找了一些衣服,款式很宽松你穿应该没有问题,还有毛巾,都是新的。” “谢谢。”何已知看着他把衣服和毛巾分开放在架子上,不知为何有些脸红,为了缓解尴尬,他指着淋浴间里奇怪的三排栏杆问,“这是专门设计的吗?” 何已知打字回复:“你完了,早点自首吧。” 房间里有一些不通风的味道,看来平时都没有使用。 洗完澡,本来即将脱离的神智又回来了一些,何已知穿上雁行给的衣服,都是正常的纯色t恤短裤。 几乎是立刻,又有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何已知有点震惊,他之前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过——独自生活加上照顾两条精力充沛的大狗,即使是健全人也没法随随便便做到,更何况雁行还双腿受伤没有办法站立行走。 对方说:“hallo!” 手机又滴了一下,他还以为是郑韩尼又抽风,但是不是,是一条来自备注为‘贵族麻雀’的消息。 对面发来一条语音:“蛋滚!” 何已知无语地想,到底是谁见死不救啊? 他胡乱地用毛巾擦着头发,来到雁行说的隔壁房间,同样先打开一条缝,确认没错再进去。 紧接着文字:“见死不救的混蛋!” 虽然他看上去足够有钱能够请保姆或是帮佣,但现在看来无论是开车出行也好,还是给狗洗澡这样的事也好,竟然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完成的。 “好。” “原来是这样。” “嘶……”他对着淋浴间玻璃门的反光检查肩膀上的擦伤,瞥到本来要关门的雁行多回头看了一眼。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一管药膏还有一袋棉签。 “这是德语的你好,不是拼错的hello,怕你误会所以解释一下……总之,我们的剧本有进展吗?” “因为我刚搬进来的时候有一次洗澡摔倒了爬不起来,所以装了这个,吃一堑长一智。”雁行随口说道,又指着那个滑块说,“那个是冬天给captain他们洗澡的时候用的,因为里面不能用轮椅,教父又会到处乱窜。现在是夏天就很方便,在院子里拿水管冲,又轻松它们又开心。” 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滴”了一下,打开看到郑韩尼的信息:“o-m-g我断片了,刚刚醒过来居然看见昨晚110给我打了电话!我还接了!我们聊了1分14秒!天啊,我不会犯罪了吧?” 但是打扫得很干净。 何已知把上身烂得不行的t恤脱下来,直接扔进垃圾桶。 雁行放完衣服说:“那我先出去了,隔壁右边那间卧室是空的,你洗完就去睡一下吧。” 何已知把已经打出来的“你好”删掉,发了一个“稍等”。 他把毛巾盖在头上,拿起药膏拧开挤在肩头,用手指随便揉开,同时另一只手操作手机,把他收集的资料发了过去。 “贵族麻雀”回复:“das ist dufte!” “哦,这是好极了的意思。抱歉。我的脑子处理中文的速度有些跟不上。总之,司徒小姐应该已经和你说过了,因为我的要求比较高,所以要到剧本中期之后才开始按比例付费,当然前期因为任何理由导致合作中断我都会支付试稿和辛苦费,但是我个人而言,非常期望能看到这个本子的完整样子,我说真的。” 何已知回复了一个“ok”,抑制住自己想在后面补一句“这是‘好的’的意思”的冲动。 贵族麻雀:“总之,我全部想说的只是,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我可以提供的,比如想采访当事人什么的,请务必告诉我,我会尽力帮忙。” 我现在正在当事人的家里——何已知还没有困到把这句话发出来。 “谢谢,当事人就先不用了,网络上说他不接受任何访问。倒是有一个人,你可以帮我联系一下。” “kein problem!” 何已知又在手上弄了一点药膏,抹在额头和脸颊的伤口上,然后不管还半湿的头发,直接横躺在床上,倒头就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一个陌生的运动场中间,周围人声鼎沸,一个人踩着冰刀向他滑来,在两个人即将相撞时变成一只巨鸟飞走。 何已知被长长的尾羽刷过面颊,猛地惊醒,发现是戈多在舔自己的脸。 雁行的轮椅停在门框中央,敲了敲打开的门,对何已知说:“醒了吗?醒了来客厅看合同。” 语气自然得仿佛放狗叫人的不是他,而是看不见的其他人。 何已知按亮手机屏幕,发现自己睡了三个多小时。 头发倒是彻底干了,只是胡乱地搅在一起有点打结,他把手指插进去梳了两把,一把捞起往被子里钻的戈多,把手机揣在兜里。 一人一狗来到客厅,客厅里同样是一人一狗,雁行坐在落地窗下面,和captain做游戏。????他把零食放在手心里,当着captain的面在左右手里交换,然后让狗狗选择零食在哪只手里。 第25章 牧羊犬用鼻子拱了拱他的左手,雁行问何已知:“你呢?” “那我选右边。”何已知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 雁行把两只手翻过来,同时打开拳头。 竟然两边都有。 早就在左边等候的captain满意地把零食收入口中。 雁行把右手那一半零食递给何已知,提前提醒道:“是给戈多的哦。” 小黄狗早就闻到香味,在何已知怀里躁动起来,跳到地上。 “我知道。”何已知脸红了一下,弯腰把零食喂给戈多,小狗一口叼住,欢快地跑到captain身后玩它的尾巴。 “加餐结束,去玩吧。”雁行指了指外面,captain自觉地带着戈多走了出去。 “教父呢?”何已知往院子里看了看。 “陪秀秀跑步去了。” 雁行过去把门关上,回头问何已知:“你饿吗?” 何已知感受了一下,诚实地回答:“饿。” “那就好,人饿的时候比较清醒。”雁行翻开文件夹,从里面抽出两份文件给何已知。 可是我是真的饿——何已知接过文件,感觉自己腹肌下的胃委屈地咕哝了一下。 合同写得很简洁,基本意思是乙方——也就是何已知——需要在合同持续期间完成甲方——雁行——要求的协助边境牧羊犬captain训练以及比赛的工作任务。 若任意一方对工作内容、时长、合作方式等有不满,可随时解除协议,但需提前一周提出。 若双方都没有异议,则甲方每月支付乙方……1万元。 “这会不会太多了?”何已知心里打鼓。 “嫌多我可以改少。” “倒不是这个意思。” 何已知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颈,有些犹豫,“我真的可以签吗?” 如果不是他前一个月几乎没出门,何已知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能转运的大善事,竟然一下子运气这么好。 好得过头了,就像是老天爷踢着屁股想让他去哈蒙尼欧。 “你想签就签,不想签就算。”雁行还是那样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尽管他之前数次直言希望何已知接下这份差事。 何已知把合同放在腿上,拔了笔盖开始签字。 签到一半被雁行止住,他先是按住何已知的手,意识到这个动作让自己半只手臂搭在他大腿上之后赶紧放开,一把把签字笔抽走,笔尖在纸边上画出一条笔直的黑线。 “你真签啊?” “我不该签吗?”何已知懵了。 “底下还有一张。” 雁行把第一页拿走,何已知这才发现合同后面还有一张纸,写着附件一:工作内容。 “我以为就是一页。” 雁行无奈地叹气:“这张作废,等一下,我给你重新印一张。” 他把纸对折,撕开,扔进垃圾桶,然后推着轮椅进了走廊。 何已知尴尬地坐在原地,手机震了一下,他打开,看到“贵族麻雀”发来的信息。 “联系到了。” 何已知勾了勾嘴角,回复了一个“好的”。 “看完了吗?” “看完了。”何已知把手机按灭,放到身后。 雁行把新的合同递给他,刚打印完的纸张还有些发热。 雁行观察了何已知两秒,然后冷眼说:“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合同上面不是说在家里不准穿衣服吗?” “啊?” 何已知吃了一惊,赶紧低头去读工作内容的条款,从第一条到最后一条,并没有任何关于衣服的条款。 他抬头看着雁行,后者一脸如我所料的表情挑了挑眉:“这回看完了?那就签字吧。” 何已知知道自己被戏弄,但没有立场发怒,只能无言以对地点头。 (本章完) 第13章 第十三章 猫狗战争 “憾震!”郑韩尼嘴张成一个“o”型,“我信了你的鬼话,这哪是什么乡村别墅,这是现代主义住宅!而且是老房改造!” “是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麻烦你快点按门铃,我要撑不住了。” 何已知在他身后,用双手和一只膝盖顶着一个巨大的纸箱,纸箱上还摞着一堆不规则的小玩意,不稳当地晃着,被他用下巴顶住。 “在哪里?”郑韩尼单手拉着一个行李箱。 何已知把大箱子往院墙上一怼,靠墙壁和肚子的摩攃力解放出一只手,给他指了门铃的位置。 郑韩尼走到门铃前,理了理衣服,又掏出手机,对着屏幕扒拉刘海。 “拜托你快一点!” “好好。咳咳!”郑韩尼收起手机,清了清嗓子,终于按响了门铃,“您好,我是——” “你是个头……那就是个门铃,不能通话的。”何已知干脆把另一只手也放开了,全心全意地贴在墙上扮演一只怀孕的壁虎。 “你怎么不早说?” 郑韩尼赶紧一个箭步冲过去扒住差点反弹回来关上的门:“乖乖,青少年好恐怖。” “早上好!”何已知大声喊到,“这是我的室友,郑韩尼。他帮我搬东西过来。” “1,2——” “随便你怎么想。” 郑韩尼马上闭嘴站直,转身的同时夸张地鞠了一躬:“雁行老师!我仰慕您很久了!” 雁行大声呵道:“教父!” 第26章 何已知赶紧一把抓住姬东墙,用手捂住白猫的头。 郑韩尼是坐飞机能把自己乐器落在机场kfc的知名健忘症加冠军级丢三落四选手,何已知宁愿把装着自己全部家当的行李箱交给他也不敢让他接管手里的东西。 罗威纳嘴皮抖动着,嘶嘶出气,肌肉紧绷着,眼睛瞪圆,一动不动地盯着何已知怀里的白猫。 房门彻底打开,站在门口的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 黑猫也是同样的动作,一大一小两个鼻头碰在一起。 “命救!”这显然是郑韩尼,他在忙着捡掉下去的东西。 正当他疑惑怎么没听到戈多的声音时,一个奇妙的动静在混乱中脱颖而出:撕——撕—— 等何已知意识到这是什么时已经晚了,他甩开脸上的头发,直起上半身,眼睁睁地看着戈多用牙齿撕开了纸箱侧面的胶带。 “我看你就是想装可怜,死白莲。” 何已知好不容易从门口挪到客厅,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狗叫,紧接着一阵风袭来,一团黄色从他前方两三米的地方蹬地起飞,直接跳到了他怀里的大箱子上,和他的鼻尖狠狠撞在一起。 这时,一直围观的教父突然对箱子前晃动的白尾巴产生了兴趣,它激动地喘着气,一下越过captain和雁行,以最快速度奔了过去,被原地蛰伏的白猫跳起就是一爪子。 “你活该!我说我帮你拿一半的。” “汪?”这是captain,何已知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你没事吧”的人道主义关怀。 雁行驱着轮椅上前,弯下腰,一只手捧住罗威纳的脸。 撕拉—— 戈多吃痛地嗷了一声,何已知则是整个失去了平衡,抱着大箱子轰隆倒在地上,箱子顶上的零碎甩了一地。 戈多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两个陌生生物,小心地鼻子凑过去嗅闻。 “教父。”雁行又叫了一遍,“听我数——” 白色的趴在黑色的后面,瞳孔警惕地立着,一副伺机而动的样子。 教父的眼神软化了,后腿慢慢弯下,坐在地上,它耷下耳朵,回头看雁行。 说罢,他把门一甩,自己转身走了。 “哦哦!忘了!”郑韩尼这才发现何已知的行李箱被他丢在门外了,赶紧跑出去拿,回来时顺手把门关上。 “他在喂狗。”侯灵秀冷漠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门铃吵死了。” 教父发出一声怒吼。 “不行,我不放心你。” 郑韩尼撒手就往里冲,何已知大喊:“我的行李!” 黑色的瞬间炸了,从滋起的毛里支出四只短粗的腿,后背高高弓起,耳朵后翻,喉咙里发出低低哈气的声音。 就在他们争吵时,房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后。 “天呐。”这应该是雁行,何已知在摔倒的前一秒看到他从院子进来。 “汪汪汪!”这是兴奋的教父。 纸箱盖子崩开,里面滚出一黑一白两个毛团。 “我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了。”何已知精疲力尽地把头倒在最上面的盒子上。 “他是雁行的表弟。先进去吧。”何已知重新把所有重量转移到自己身上。 “3,坐下。” 何已知踢了他一脚:“你正常一点。” “呼吸。” 教父停止了哈气,胸口上下起伏着,两只前爪一下一下地蹬着雁行的腿,腮帮鼓鼓的,发出委屈的哼哼。 “好狗狗。”雁行揉着教父的后颈。 而和戈多对峙的黑猫这时突然发现了白猫的异状,调转目标朝教父扑了过来。????戈多发出一声疑问的哼唧,追着它的尾巴。 雁行一把抱住教父,从轮椅上跌了下来。 他用手臂挡住黑猫的爪子,长长的指甲撕破衣服,勾进皮肤,在手臂上留下三道渗血的抓痕。 何已知赶紧让郑韩尼过去抓发飙的司马从容。 雁行来不及管自己的伤,马上推着教父的屁股让它去院子里。 郑韩尼刚提着司马从容的腋窝把黑猫拎起来,就听到一声从嗓子深处滚出的低吼。 他感觉自己背上的寒毛都立了起来,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captain。”雁行轻声叫道。 立耳的牧羊犬侧头看了他一眼,警告地朝郑韩尼走了一步,然后转头叼起懵懂的戈多去了院子里。 何已知抱着白猫爬起来,跑到雁行身边想扶他。 “我没事,”雁行指着走廊,“先把它们放到尽头的小房间去。” “可是……” “走吧,这里狗的味道太多了,猫容易应激。”郑韩尼拉了拉何已知。 何已知:“那你先去。” 雁行:“你们俩都去。我一会过去——” 他还没说完,就见何已知把白猫也塞到郑韩尼怀里,然后弯腰把他抱了起来,用脚扶起倒掉的轮椅,把雁行放了上去。 何已知:“这样不就行了?一起过去吧。” 雁行沉默地把被抓破的袖子挽起来。郑韩尼把白猫还给何已知,用空出来的手无奈扶额。 何已知:“?” 三个人来到走廊尽头的储物室,把两只猫和猫粮,水,猫砂一起放了进去。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关门时,雁行突然说,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郑韩尼。 第27章 何已知反应过来:“啊,我还没来得及介绍,这是我的室友郑韩尼。” 郑韩尼插口道,“学长叫我honey就可以啦。” 怕雁行误会,何已知赶紧解释:“honey是他的韩文名。他是中韩混血。” 雁行:“学长?” 郑韩尼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忙找补:“我是蓟大艺术团的,雁学长是我们的知名校友!久仰大名!” 在雁行继续问下去之前,何已知转移了话题:“你的手没事吧?” 雁行摇头:“如果是野猫还要担心一下,家养的没事,都是打过疫苗的……” 他平常地看向何已知和郑韩尼,两个猫主人却一个看天花板,一个看地板,就是不看他。 雁行心里咯噔一下:“你们不会没给它们打疫苗吧?” “打了打了!”郑韩尼盯着天花板,“只是没打狂犬……” 何已知对着地板咳了一声:“这个事情说来话长……” “安乐死算了。”雁行没好气道。 “其实它们两个平时很乖的——” “不,我说的是你们两个。” “……” “其实我们两个平时也——” 一个圆柱形的东西直冲着何已知的脸飞来,被他眼疾手快地接住。 “缓解应激的维生素,别强喂,掰成四分之一片混到粮食里。”雁行推着轮椅往院子里去了。 何已知:“……挺乖的。” 郑韩尼安慰地揽住他的肩膀。 何已知拍掉他的手,拧开储藏室的门,自己走了进去。 郑韩尼跟在后面痛得直甩手。 黑猫和白猫趴在角落里互相舔毛,听见声音警惕地抬起头,发现是他们后又趴回去,黑猫懒洋洋地叫了一声。 郑韩尼走过去提着爪子把它提溜起来甩来甩去,蓬松的毛在空中拉成一个黑色的大飞饼:“你们倒是爽了,何小白脸却完蛋了,第一天进门就把金主干出血,这可咋办?” 郑韩尼放下司马从容,又去祸害姬东墙:“可怜我们何先知,聪明反被聪明误,我说买两猫包一人背一个,人家非要自己抬,你看!玩脱了吧。” “风凉话说完了吗?”何已知把掰成八小块的两片药扔到两个猫粮碗里,清脆的声音勾起了黑猫的食欲,一溜烟地跑过去吃了起来。 何已知把它的尾巴掀起来,放下去,又掀起来,又放下起,黑猫全然不觉,只顾着吃饭:“刚刚是怎么回事? “什么?” “他让我们把猫放到储藏室的时候。” “啊——” (本章完) 第14章 第十四章 教父 何已知把行李箱拉进卧室,顾不上打开收拾,先跑到院子里找雁行。 教父趴在独木桥上,带着防咬口罩,雁行用剪刀剪掉它额头上的毛,露出被姬东墙挠破的伤口,涂上消毒的碘伏。 他自己的手臂倒是没怎么处理,在三道伤口的中间横着贴了一张创可贴,比起保护伤口,更像是为了堵上关心的人的嘴:你看,我处理过了。 何已知背手关上玻璃门,挪过去,在雁行旁边蹲下。 “抱歉。” 教父扭了扭头,被雁行扶着下巴把头摆正。 雁行专注地擦着药:“没有控制好场面让宠物受惊,我们都有责任,你不用道歉。” “不只是这个,”何已知轻声说,“韩尼说不经同意把你抱起来很不礼貌。” 事实上郑韩尼说的不止这些,他的原话是:“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honey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 “首先——你不能没有预兆地就把一个人抱起来!这在现代社会是大忌,严重一点可以被视作性骚扰!” 何已知不知道怎么接话,转而开始解释别的:“疫苗的事情是这样的——我捡到这两只猫的时候,它们还很小,只有人的拳头那么大。当时我们买了一个猫包,带它们两个去宠物医院打疫苗,要打三针猫三联,每针隔一个月,全部打完之后要再隔一周才能打狂犬……在这个过程里它们就越长越大,越长越大,到最后一针的时候两只猫都有6、7斤了,猫包实在塞不下,就先带了一只去,本来准备等下一周再带另一只去打针,结果下一周医院说狂犬断货了,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打,后来就一直拖、一直拖……” “也有,但是很少——更多的是被卖到地下赌场。” “说过。” “因为淘汰下来的预备警犬品种好,训练严格,擅长听指令,执行力强,而且体格出众,所以特别适合做斗犬——也更受观众青睐,打上警犬标签的比赛下注金额能比其他场次多一倍。” 何已知站起来,坐到平衡木上,现在他变成俯视雁行了,可以看到对方头顶的发旋和弯起的睫毛。 “honey同学已经走了吗?”雁行给教父上完药,把碘伏和药膏收进药箱,用过的棉签扔到垃圾袋里。 “你想多了。”雁行心安理得地在何已知的阴影里,接着刚才的话茬,“有一些人就专门盯着这一批犬只,雇普通人领养之后再把狗转交给他们。” “对,他只是来帮我搬东西,下午还要回学校上课……你不用真的叫他honey,他只是喜欢占人便宜。” 他意识到不对劲:“你是叫我起来给你遮阳的吗?” 太阳的角度变了一点,一缕阳光从侧面透过来,落在雁行脸上,把一缕头发染成金色,何已知默不作声地往那边偏了偏,把光挡住。 第28章 何已知有了不祥的预感:“不会是拿来吃吧?” 雁行指了指面前的平衡木,自己往后退了一点,给他留出位置。 “我也没什么便宜可占。”雁行说。 两个人安静地待了一会,等教父头上的碘酒干得差不多,雁行就摘掉口罩,让它自己去玩。 他用手指绕着口罩的绳子:“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教父的父母都是警犬?” “那教父……”何已知明白了什么。 “已经失去知觉了。”蹲着的青年说。 “其次,像雁老师这样厉害的人,免不了都有点心高气傲,肯定不愿意让外人看到自己跌倒之后艰难爬起来的样子,所以人家让你离开,你就听话赶紧走,别杵那让人尴尬。听懂了吗小朋友?” 何已知一鼓作气说完,闭嘴不动了。 “所以教父从出生就是作为特种犬只训练的,但是最终考试的时候因为有一个科目没达标,被淘汰了。这并不奇怪,警犬考试的通过率不到百分之一。失败的小狗一部分会被挑去做服务犬,一部分会被机构接收,剩下的则是寻求社会领养——你腿麻吗?”他忽然问。 “之后再想起来这件事那家宠物医院已经倒闭了,而且它俩一直待在家里,身体很健康,也接触不到狗,就想着算了。” “嗯。教父就是被这些人看中,领养之后卖到了‘格斗表演中心’。”雁行举起两只手指,给“格斗表演中心”几个字打上了引号,“其实就是地下斗兽场。” 何已知对上了罗威纳乌黑的眼睛,即使雁行让它去玩,它也没有加入戈多和captain,而是趴在院墙的阴影和阳光交接的地方,使劲地咬着一根骨头形状的磨牙棒。 “后来格斗表演中心被警察查处了,解救出来十几条斗犬。这些狗都有很多伤,而且很难找到领养家庭,一是因为治疗需要很多钱,二是经历过斗兽的动物都会变得凶狠,时常有暴力倾向,而且对人没有办法建立信任,三是没有疫苗,投喂的也都是生肉腐肉,携带传染病毒的概率也很高。所以基本都会很快地被处理掉。” 教父是那一批里唯一一条没有被处理的,因为有个警察认出了是自己警队训练过的狗,实在是不忍心,就自己掏钱给它治伤、打疫苗,到处找领养。过程并不顺利,听说被不同的领养人退还了好几次,直到被雁行的朋友看到,把信息推给了他。 “起初那个警察不同意,因为那时我刚出了车祸,他觉得我没有能力照顾好自己和狗,更何况教父还不是普通的狗,假如因为我的管教失职,让它在市区中发生伤人事故,后果我们谁都承担不起。” 何已知问:“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他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所以我搬到了这个房子——最初很老很破,一个建筑师朋友帮忙做了改造——去考了下肢残疾的驾驶证,然后开车带着警察来看院子和captain,他就同意了。” 何已知想象着那个画面,把这个情节记了下来:“你那个时候就是一个人住吗?”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住。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不可思议,你才刚受伤——” “觉得我适应残疾生活适应得太快了?”雁行了然地一笑,“我刚进成年组的时候经常受伤,15岁到20岁那五年有三年半是靠拐杖和轮椅生活的,所以算是提前预习过。” 何已知恍然大悟,怪不得他的比赛视频那么少。 “一不小心就扯远了。”雁行歪了歪头,像是在想之前说到哪里,“基本上就是这样的,教父他……不服管教,偶尔会很暴躁,莫名其妙地发怒,但即使在狂暴发作的时候,它也不会主动攻击人和其他动物,而是会忍耐着,用其他方式发泄。” 他指了指院子的角落,何已知看到了一堆被咬破的玩偶:“狂暴发作?”????“教父刚来的时候经常这样,像马上要变成狼人一样大喊大叫,然后疯跑,咬东西,撞墙。医生说是因为曾经应激过度产生的心理问题,就和人的ptsd一样。现在好很多,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发作过了。” “居然会这样……看它的样子还以为是个没心没肺的傻狗。” “要是这样就好了。”雁行笑了一下,突然抬手敲了敲何已知的膝盖,“你还没给我介绍你的猫叫什么名字。” “哦。”何已知抱住小腿,害怕膝跳反应踢到他,毕竟现在雁行的肩膀就在他膝盖的位置。 “白色的是姬东墙,黑的是司马从容。姬东墙是纯白异瞳短毛,司马从容是几乎全黑的长毛玳瑁,不知道是不是一窝生的,我捡到的时候就它们两个在灌木丛里,没有大猫。” “再说一遍它们叫什么?” 何已知不假思索道:“白色的叫姬东墙,姬轩辕的姬,东南西北的东,城墙的墙;黑色的叫司马从容,姓司马懿的司马,名从容不迫的从容。” 雁行咀嚼着这句话:“……我能问一下这名字是怎么取出来的吗?” 何已知早就料到会被问:“是我写的第一个戏里的角色的名字。” “戏?” “话剧,也有音乐剧。” 雁行沉默不语地盯着他看了一会,何已知感觉脸上有点热,大概是被太阳烤得久了。 “挺适合你的。”他说。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一般人看我的外形都会劝我去做些其他职业。” 第29章 雁行突然来了兴趣:“什么职业?” “篮球啊模特啊,健身教练什么的……”何已知不自在地左顾右盼,不知道应该看哪里。 他骨子里是个挺自我的人,也不太在意别人的眼光,郑韩尼经常说他“让世界尴尬,自己独善其身”。但就是这样厚脸皮的一个人,面对雁行时竟然时常冒出些不好意思的情绪,让他自己也很惊讶。只能归咎于是“心里有鬼”的副作用。 雁行摇了摇头:“这样说的人一定不高,你的身高还没有优越到这种程度。” “哈?那你有多高?”何已知从平衡木上站了起来,一副想马上拉着雁行来比身高的架势。 雁行神情自若:“我是说你没那么高,不是我比你高。你不是听了卢教授的讲座吗?我的官方记录是身高1米85,体重67公斤。” 何已知勾了勾嘴角:“确实没有我高。” 雁行觉得无药可救,推着轮椅转身离开。 何已知追上去:“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说剧作家挺适合我。” 他跟着雁行走到客厅,又来到玄关。 雁行从门后面的磁贴下扯下一张传单,转身拍在何已知胸口,把他往后推了几步,给自己让出返回的通道。 在他松手的同时,何已知抓住传单:“这是什么?” “三城联合犬敏捷夏季挑战赛。”雁行到客厅中间,回头看何已知,“还记得自己是在打工吗?” “我哪里敢忘记……” “那就好。” 雁行指挥何已知搬一个桌子放到落地窗前:“我给你和captain报名了新秀一级赛,因为是第一次,你只用参加跳跃赛就可以了,敏捷赛可以等到下次再参加。” “什么时候?”何已知顺手把休闲椅拖过来,在桌子前坐下。 雁行指了指他放在桌面上的宣传单。 何已知低头去找上面的日期…… “后天!” 他抬起头:“那不是只有两天了?” 雁行看了一眼时间:“准确的说是一天零一十八个小时。” “这点时间够干什么?” “什么都不够。”雁行不知从哪拉了一个细长的落地灯过来,放在桌子旁边,“所以我们只能把功夫放在刀刃上。” 何已知看着他调整灯头的位置,不知为何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雁行把落地灯的方向调整好,正对着何已知面前的桌面,啪地一下打亮:“captain是专业的,所以你只需要训练你自己就可以了。” 何已知感觉自己就像牙科诊所里被冷光直射脸面的患者,或者试验台上紫外线照射的小白鼠:“我、训、我自己?——怎么训?” (本章完) 第15章 第十五章 新秀赛首秀1 何已知本来以为自己签下的是一份出卖体力的工作,直到他被雁行按在桌椅前面发了一组考试三件套:铅笔(看上去有点眼熟),橡皮和a4纸。 “这里有规则文件和说明视频。”雁行把一本装订好的册子和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到桌子上,“但是鉴于你是一个视觉输入型,我建议你直接读文件。” “什么什么型?”何已知翻开册子,最后一页贴着一张光盘。 “接收信息的时候,有的人是视觉输入型,有的人是听觉输入型。” 好像在学校有听过这种说法。“为什么说我是视觉型?” 雁行停下动作,平心易气地问:“上次颁奖的时候,护栏上的广告是什么?” “榨汁机,还有洗发水。” “赛场的横幅呢?” “全国犬敏捷锦标赛东部赛区决赛。” “介绍你们出场的时候,主持人说的名字是什么?” 和上次荒地上的锦标赛不同,这次挑战赛的地点是个有点老的体育中心,位置在老城和新城的交界处。 一到比赛场地,何已知就被赶了下来,让他自己先去报道,雁行则去找地方停车和安置captain。因为是正式比赛,所以教父和戈多没有跟来,早晚溜他们和喂食的任务交给了侯灵秀。 何已知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上次讲座的事情。当天他本来还想问雁行数独做的怎么样,结果被偷垃圾桶的彭某打断了,一眨眼发生了这么多事,明明不过是几天前,却感觉像过了很久一样。 “所谓的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我懂了,”何已知现学现卖,“所以你是听觉输入型。” 报道的地点是体育中心的服务大厅,停用的电子显示屏上贴着比赛的时间和场地安排。 何已知把“回礼”拿在手里把玩。笔记本只比手机大一圈,是单手拿着很舒服的大小,内页很薄,但是整体有一种厚重感,外壳是皮质的,没有花纹,说不上是什么颜色,但看上去很高级——一看就比封面印着米奇和跳跳虎的数独笔记本贵很多倍。 何已知跟着人流走到报道点。一路上没有人引导,只有几个路牌,但周围的人都很熟门熟路的样子。 雁行挑了挑眉,脸上写着“你看,我就说是这样”。 何已知讪讪地把光盘塞了回去:“我之前的导师经常说我在听他说话时走神,还为此大发雷霆。” 何已知一顿,钦佩地摇头:“你是侦探吗?” “我只是擅长听取信息。”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第30章 一直到比赛当天,何已知还是有一种像在梦中的感觉,找不到真实感——这两天别说训练了,他连captain的毛都没摸着,全程被雁行盯着看书,中途何已知一度怀疑自己要上的不是赛场,而是考场。 “所以你就是听觉型。”何已知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你有导师,那说明你不是在大学前两年退学的咯?” “你可以尽管猜测。”雁行瞥了他一眼,突然转身朝走廊驶去,过了一会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精致的小笔记本。 雁行抬了抬眼睛:“只是对你这种视觉动物有用罢了,我就不需要。” “下一次听到重要的事情,试着用笔记下来,对你的记忆有用。”雁行把笔记本给他,“就当是上次的回礼。” 何已知本来正在把光盘拿出来,听到这话眨了眨眼睛:“不是captain吗?” “不,我视听都很好。” 以至于周五下午睡着午觉被雁行叫起来出发时他还恍惚地想了一下:“只要不迟到15分钟都还可以进场。” 犬敏捷正赛在篮球馆,新秀赛则是用的室外场地。 这也是何已知昨天才从资料里读到的,犬敏捷赛分为正赛和新秀赛,类似于专业组和业余组,只有在新秀赛取得合格成绩的选手才能在下一次比赛报名正赛,而新秀赛又分为新秀一级赛和二级赛,两个级别的赛道难度和成绩要求不一样。和正赛一样,只有在一级赛取得有效成绩,才能报名二级赛。 这次何已知和captain要参加的就是新秀一级赛。又叫做初级敏捷赛。 他还很担心地问过雁行像captain这样的全国冠军来参加这种菜鸟新手赛是合规的吗,会不会被说是“炸鱼”? 对方说训练师的资质比赛犬的资质更重要。 雁行的原话是:“谁是鱼还不一定呢。” 何已知钻进新秀一级的队列里,轮到他时,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核验完身份信息,递给他一张小卡片,让他在参加的比赛后面打钩。 这一次的犬敏捷比赛有两轮,分别是标准敏捷赛和跳跃赛,两轮比赛的成绩综合,排名第一的选手获得冠军。 何已知记得雁行说因为是第一次,他们只需要参加其中一轮比赛就可以了,但问题是……哪一个来着? 何已知不得不承认,雁行说的是对的,他真的不擅长记听到的事情。 “打了勾就必须参加吗?”何已知抓着头发问。 “可以弃权,但是不打勾的话就不能参加抽签,没有参赛资格。” 何已知把填好的卡片还给工作人员,对方把卡片撕成两半,插进对应的卡堆里,然后从桌子上拿了一张薄纸给他,说是新秀一级跳跃赛的路线图。 “可以试跑吗?” “场地训练的时间是今天晚上和明天早上,每个选手15分钟。” “只有一刻钟?”何已知不敢置信,这不是进去溜一圈就出来了? 工作人员:“这已经很长了,本来新秀赛都不安排训练的。” 何已知听出他语气里的不耐烦:“好吧。我的手续办完了吗?” 工作人员点头:“请到旁边抽签。” 何已知拿着路线图到旁边,排在他前面的还有几个人。 男人,女人,青年,中年,还有一看就是学生的小孩——只看报道的人的队伍,根本想象不到这些人参加的是同一个比赛。 抽签用的是最原始的方法,从纸箱里摸纸团。????因为没有桌子,两个工作人员一个抬箱子,一个登记,负责登记的是个短发的女工作人员,头上戴着一个只有一只兔耳朵的发箍。 何已知摸出纸团没有看,直接交给她。 “请把选手证给我一下。” “这个吗?” “对。选手证是进出会场的凭证,请务必好好保管。这个是不允许补办的。” “如果不小心弄丢了怎么办?” “那你就只能买票进场参加比赛了。”一只兔耳轻巧地回答,手上飞快地抄着何已知的参赛信息,在写到“赛犬姓名”那一栏时突然顿住,她抬头望着何已知:“captain·h是额头上有颗心的captain吗?” 何已知回忆了一下:“captain头上的花纹确实像一颗桃心。” “天呐,居然是真的!”一只兔耳用没有拿笔的手捂住嘴,“我看到名单的时候还不敢相信,没想到真的是……” “请问——有什么问题吗?”何已知问。 “没有没有,祝你和captain比赛顺利。”一只兔耳把选手证还给他,上面多了一个数字4的贴纸。 “谢谢,这样就是报道结束了?那些健康疫苗证明什么的需要在哪里交吗?” 一只兔耳用手捂着发箍上另一只兔耳本该存在的位置:“检疫证明在报名的时候事前提供过就不用重复提交,之后只有上场之前会对赛犬的身高进行核验,除此以外没有别的手续了,只需要按时到场比赛就可以。 何已知点头道谢,离开时听到一只兔耳对抬抽签箱的人说:“你看到了吗?那个就是captain的新训练师。” “captain……h?”何已知一边走一边看选手证上,这才发现赛犬名称那里写的是captain·h,而不是captain。 “打错了?”他正想着,突然被人从后面拉了一下。 “你好!我是蓟京报体育频道的记者,方便采访一下吗?” 第31章 自称记者的男人带着宽檐的鸭舌帽,脖子上挂着长炮筒的相机,在说话时不停地用手转着变焦器。 何已知下意识地抬手挡住脸:“不好意思,我还有事。” 男人急切地举起四根手指:“只要五分钟就可以了!三分钟也可以!” “抱歉,我的朋友在等。”何已知指了指自己的手机。 记者“哦”了一声,表示理解:“没事没事,我叫杜戈,这是我的名片,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放心,不会无事打扰的。” 何已知给他报了电话号码。 “太好了!”记者喜滋滋地把号码输进手机,“请问怎么称呼?” “姓韩。”对不起韩尼。 “那我就备注成犬敏捷选手韩先生,可以吗?” “可以。” “谢谢韩先生!我们以后常联系。我刚刚开始拍这个项目,想多熟悉一些选手……” 虽然刚保证完不会无事打扰就说要常联系听上去有点怪,但是他诚恳的态度让人很难拒绝。 何已知发现雁行时,正看到他被几个人围住,表情不太好。 “嘿!”何已知喊了一声,加快脚步。 雁行看到了他,推动轮椅从挡在他前面的人中间挤了出来,何已知看到他回头,和那些人说了几句话,内容听不清,只隐约听到有“肖像权”和“律师”这样的字眼。 被他推开的人看上去很不情愿,但是没有跟上来。 “报到怎么样了?”雁行引着何已知朝出口走去。 何已知把杜戈的名片塞进兜里:“登记好了,签也抽了,抽了一个4号。” “那就是早上第四个出场。” “线路是这样的。”何已知把线路图展开。 雁行兴致缺缺地扫了一眼:“不用告诉我,你自己背就行了。” “我要把它背下来吗?” “那让captain背,你去跑。” 何已知听出他的讽喻:“可是场上不是会有序号吗?” 比赛时,每个障碍物下面都会标着数字,作为线路提示,重复的障碍就会有几个并列的标牌。选手就需要像连线一样,跟着数字顺序跑过所有障碍。 “临场反应是吧?也是一种办法,你可以尝试。”雁行见怪不怪地点头,回头看他,“场训是什么时候?” “今天晚上。每个人十五分钟。” “一定要珍惜场训的机会,不是每次比赛都有的——有信心在训练时clean一次吗?” clean,就是赛犬在不出错的情况下跑完线路,并且没有罚分。 正式比赛时,如果赛犬出现跳跃时掉杆,或是拒听指令,没有碰到触碰区之类的失误就会被罚分,在完成的时间上增加相应的处罚秒数。 “这个……不难吧?”何已知看着线路图,新秀一级跳跃赛只有11个障碍,而且看上去都很简单——这有什么完不成的? (本章完) 第16章 第十六章 新秀赛首秀2 何已知和雁行到附近的餐馆吃了一点饭,然后接上captain,在规定的时间回到体育中心,准备场训。 工作人员登记完参赛信息,把选手证还给何已知:“你有15分钟时间,在这期间可以随意使用场地,但是计时器不能用,如果有计时需求,只能自己想办法。道具不能移动、破坏,如果造成损伤,需要按规定赔偿。清楚了吗?” “清楚了。” “好的,你们前一组选手刚开始,等他结束,你们就可以进去了。” 何已知站在入口,用手挽着captain的牵引绳。 雁行向前倚靠在护栏上,懒散地看着场内正在热身的选手,似乎很放松的样子。夜风牵扯着他的头发,和赛场周围红白相间的三角旗。 captain的白毛被顶上投下的灯光打成暖黄色,一只麻雀短暂地落在它头上又离开。 “有奖提问,”雁行说,他的声音很轻,“接下来那个人会遇到一件不好的事情,请问是什么?选项a被障碍物绊倒,b被小狗绊倒,c自己把自己绊倒。” 何已知压低声音:“你和他有仇吗?”他刚和captain热完身,嗓子被风吹得有些嘶哑。 “没有。”雁行摇头,“我不认识他。” “你说卢教授?”雁行看懂了他的模仿,仍然很疑惑,“为什么?你喜欢那种类型?” “白发魔女?” 他话音刚落,训练中的男人就在一个转弯时没站稳,自己摔了下去,但因为是草地,只用了一秒就重新爬起来。 何已知:“只是好奇。” 何已知往后一仰:“还真的摔了——你不会可以预知未来吧?” “我可没这么说,让我想想,”何已知衡量了一下三种摔倒方法的后果严重程度,“……c?” 那为什么突然诅咒别人?何已知正这么想着,雁行像是读出他的想法似的说道:“我不是巫师,诅咒不了别人。你不想答就算了。” “我也不知道,”何已知耸了耸肩,“但是奖励嘛,无非就是获得平时无法获得的东西,或者干平时不让干的事情。” 何已知伸手去接,手心里多了几块肉干。 他已经知道雁行要说什么,于是抢先说道:“这是给captain的,我知道——我的呢?” 有那么一瞬间,何已知觉得雁行似乎想要说什么,但他只是摆了摆手表示拒绝,同时面无表情地看着何已知,似乎在用眼神说:“换一个,让我看看你还能说出什么。” 第32章 何已知用手在头旁边比了几个波浪,同时皱眉抿唇,扬起下巴。 “算你蒙的准。”雁行轻轻地理着头发,并不打算解释自己如何预知选手即将摔倒的事情。 雁行靠近了一下,从护栏中的缝隙里把手伸过来。 雁行漫不经心地甩掉手上的残渣:“你获得了猜对答案的喜悦。” 雁行眯起那双猫一样的眼睛:“这算是奖励吗?” “这也太敷衍了。” “或者我们打个赌,”何已知站得有些累了,将左脚倚在右脚上,“如果一会我clean了,跟我讲讲那个白发魔女。” “那你想要什么?” 何已知笑道:“奖品呢?” 这倒是把何已知问住了,他思考了片刻:“比如让我推你回去之类的?” “如果你成功的话。”雁行虽然不解,但还是爽快地点了头,正好上一位选手时间结束准备离场。 何已知蹲下去,摸了摸captain的头,解开牵引绳:“那我们就开始吧!” “记得把零食收起来,比赛途中不能用食物引导。”雁行说。 “知道了。” 场边的工作人员示意他们十五分钟倒计时开始。 何已知先带captain绕着场地周围跑了两圈,然后从起点开始。 一条正式的敏捷赛的线路被叫做“赛环”,包括了起点、终点和中间的所有障碍物,而障碍物的数量、类型和顺序都是不固定的,会根据比赛的类型和难度由主办方的专业人士进行设计。 脚踏一进赛环,何已知就发现了问题。 首先是夜里场地是黑的,大灯从一个方向照下来,只能看到一面的标志牌,其次线路是来回转化的,当他们跑到逆光的方向时,就完全看不到数字。 何已知只能用手机打着手电筒来回照着。 但是随着captain跑得越来越快,这种方法就完全不够用了。 不知道下一个标志在哪,就没有办法及时地发出指令,几乎每次都要captain跑远或者跑过了又回来找他。 在发现自己第三次看混了6和9的标志牌之后,何已知意识到这样是不可能成功的,他把captain带到场边,系上牵引绳交给雁行。 雁行问:“怎么了?” “不行,必须背下来……”何已知掏出叠在兜里的线路图,“给我一点时间。” 工作人员看到这边的情况,提醒道:“还有十分钟!” “两分钟就好!”何已知把肉干掏出来喂给captain,摸了摸牧羊犬的头,“对不起,captain,在这稍等一下。” 他拿着线路图回到赛环里,对着图示和障碍物的实际位置开始记忆。 “跨栏、跨栏、隧道、跨栏……轮胎、跨栏……” “jump、go、back、tunnel……back……” 何已知从起点走到终点,然后回到起点,收起线路图,凭记忆重新走。????经过三到四遍,他终于能不靠标志牌提示,流畅地慢跑完全程。 何已知回到场边找captain,此时工作人员提示:“最后五分钟!” “抱歉,耽误了时间。”因为着急,何已知差点忘了解开牵引绳,幸好有雁行帮忙。 他带着captain来到起点,来不及做起点静息就直接开始。 前面几个障碍过得很顺利,可以感受到captain的心情也变得很好,跨栏的高度都高了不少。 可是在进入后半程的时候,何已知的脑子在转弯时麻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下一个障碍是什么,导致captain跑错了方向。 没有休息的时间,何已知直接带着captain回到起点重新开始。 第17章 第十七章 新秀赛首秀3 周六清晨,雁行的轮椅停在何已知房间门口,面前的门刷地一下被从里面打开。 “怎么不敲门?”何已知被突然的阳光刺得眯起眼睛,含糊地问,“早上好。” “早上好,”雁行放下贴着耳朵的电话,屏幕显示他正在给何已知拨号,“我以为你还在睡。” “没有,刚洗完澡。”何已知松开门把手,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一把脸,“你先进来吧,我吹下头发。” 雁行想说自己在外面等也可以,但何已知已经留下大敞的房间门进卫生间去了。 磨砂的玻璃门后传来吹风机“呼呼”的声音。 雁行推着轮椅进到房间里面,看到何已知的衣服从床脚耷拉到了地上,本来只是想帮他捡起来,却不小心看到了衣服下摊开的笔记本。 正是他之前送给何已知的那一本。 上面零零散散地写了很多东西,虽然潦草,但看得出画的是比赛的线路图,标记了各个障碍物的注意事项还有每个地方的口令,甚至连裁判和计时器的位置都做了标注。 雁行看得入了神,连吹风机的声音停了都没发现。 “啊,差点忘了。” “也不能这么说,”何已知把脚塞进运动鞋,仔细系好鞋带,“应该说是,稍微有了一点信心吧。” captain步伐轻快地走在前面,嘴里叼着自己的拾便袋,以往让它这么做时嗅觉敏[gǎn]的牧羊犬都会愁眉苦脸,故意走得东倒西歪来表达不满,但今天却乐呵呵地接受了,昂首挺胸地迈着步子。 “captain明明这么厉害,却要跟着我参加新秀赛,真是不公平。” “没什么,”雁行把轮椅原地转了180度,看向何已知,然后愣住,“……我还没见过你扎头发。” 第33章 “为什么?” “怎么了?”何已知一边穿t恤,一边好奇地看着他。 走到赛场的过程就当做热身,同时也在路上让captain拉屎——赛犬在赛场上无论是排尿还是排便都会被直接取消资格。 “走吧。”何已知用鞋尖碰了碰地面,调整到脚和鞋子契合的状态,抓起床上的笔记本。 “啊,是吗?”何已知抓了抓头,一缕碎发从额角落了下来,他今天发绳挽了三圈。 周围都没有人,何已知把牵引绳放得更长:“看到它这么开心,感觉有点对不起它。” 两个人在民俗的餐厅吃了早餐,然后带着captain出发。 但是……反正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做不该做的事情。 话虽如此,但何已知也不太清楚自己说的“不公平”指的是什么,是赛制的规则……还是……他转头看向雁行规矩地放在轮椅上的双腿,然后马上避开视线。 雁行说:“它真的很开心。” “选手证带了吗?”雁行问。 雁行打量了他一番,似乎很满意:“很有斗志吗?”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他应该花更多的时间和雁行聊天,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转化成剧本的情节,而不是一个人在半夜对着草地和看不出颜色的棒子杆子记一些对人生和社会都没有价值的道具顺序。 直到手里抓着的衣服被人从后面抽走,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已经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来补救,而且一想到昨晚captain在院子里跳跃的样子,就感觉有一股力量从身体里迸发出来。 玙蹊! “那就快点升组吧。”雁行说。 何已知点头:“嗯,今天一定要跑出正式成绩。” 他们排在第五位出场,前面结束的四位选手有三位都成功完赛,现场的广播不停在说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候场区的工作人员也说今天的天气很适合比赛,难得没有那么热。 “因为是早上吧?我看天气预报最高气温可比昨天还高两度。”正在给captain量身高的工作人员回答道。 声音听上去有点耳熟,何已知低头看才发现是昨天抽签时的那个短发的一只兔耳小姐。 “是你。” “是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声音一高一低,女子欢快地接着说:“太好了,听说你昨天帮小东搬了东西,他还说要谢谢你呢。” “只是举手之劳。”何已知动了动脖子,看来小东没有泄漏他们的“灰色交易”。 “34点5厘米。”女子把测出来的数据报给同伴,然后站起来跟何已知握手,“我叫安妮,是fci的志愿者,基本上国内的比赛我都会参与,以后我们会经常见面。” “安妮,”何已知点头回应,如果这是真名的话,真是和郑韩尼的honey有异曲同工之嫌,“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了。” “当然。”安妮大笑,“上次新秀比赛我看到一个超级漂亮的美女训练师,像电影明星一样,可惜她这次没有再来。幸好有你出现,抚慰了我受伤的心灵——站着别动,我的同事要稍微检查一下你的衣服口袋。” 男工作人员朝何已知点了点头,示意他张开手臂。 搜身是为了防止有训练师在比赛时偷偷使用食物或者道具进行诱导,这样不但不公平,而且违规的诱导剂可能使赛犬过度兴奋,严重的在赛场上造成残留还会影响之后比赛的犬只造成危险。 “不好意思,”何已知让男工作人员稍等,自己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东西,“呃,这是我昨天在休息室发现的,它被压在几个椅子下面,我觉得可能是你的。” 何已知把手里那团白白的东西展开,是一块长条形的布料:“我本来打算比赛结束后把它交到失物招领处,抱歉弄得有些皱——” “我的耳朵!”安妮大叫,“我就知道它一定掉在这附近,但是怎么找都找不到,天啊,谢谢你,太感谢了!” “不客气。”何已知把兔耳朵给她。????搜身的同时何已知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障碍的顺序,紧接着就到了上场的时候。 青年牵着captain走进赛环,安妮在身后大声地喊了一句:“加油!” 裁判在起点等着他们:“准备好之后给出ok的手势,提示灯变绿以后可以随时出发。赛犬出起点线之后会自动计时,计时开始以后训练师不可以触摸赛犬。清楚了吗?” “清楚。” 何已知让captain在起点线前站住,解开它脖子上的项圈,和牵引绳一起放在地上。 深吸一口气,示意裁判他们准备完毕。 裁判点了点头,对着对讲机说预备,计时器下面的信号灯变成绿色。 何已知拍了拍captain的头,说“走吧”,话音还没落,牧羊犬就像离弦箭一样冲了出去。 计时器的数字开始跳动。 “太快了!” 何已知用尽全力地跟上去,但还是慢了一步,因为他没能提前跑到位置,给出口令,导致飞快地越过开始的三个跨栏过后,captain在本该跳轮胎的位置进了隧道。 赛场上响起音乐。 不知是比赛经历充足的边境牧羊犬足够聪明到理解音乐的意思,还是它看懂了何已知的表情,前一秒还在冲刺的captain猛地刹车,从隧道里退了出来,在原地踱步。 第34章 何已知听到它喉咙里的喘熄:“没关系,没关系,captain,跑起来!” 越过终点以后,何已知的背后已经湿透了,一半是热的汗水,一半是吓的冷汗。 工作人员催促着比赛完的选手快速离场。 长发青年捡起地上的项圈,重新给captain套上,在此过程中牧羊犬一声不发。 扣上拉环之后,何已知拉了一下牵引绳,没拉动。 captain一动不动地望着赛场,何已知只能看到它的后背和嘴唇后面裂开露出的牙根。 何已知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一个动物的身上感受到这样蓬勃而复杂的情绪,而它甚至没有表情,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四只脚牢牢地抓着地面。 他突然想起那天回戏剧学院上表演课时,那个上了年纪的老师说的。 “……真正动人的戏,是无限留白的演出,和无限丰富的内心。可惜现在演员不懂这个,导演也不懂这个,编剧更不懂这个。动不动就安排什么呐喊、怒吼、号哭、暴动……其实都是不需要的。” 就像此刻静止的captain。 何已知放下牵引绳,走过去把牧羊犬抱了起来。 “给。” 雁行把代为保管的手机和笔记本还给何已知。 长发青年蹲坐在场边,背靠着护栏。 “是我的问题,”他说,“如果我再快一点,对线路再熟悉一点……” “第一次已经很好了。”雁行说。 何已知抬头看了他一眼,伸手把脑后的发绳扯了,头发散下来,遮住耳朵,顺势把脸埋进手臂和膝盖的桎梏中,郁闷道:“你可以安慰得再不走心一点。” 雁行轻轻笑道:“我说过了,谁是鱼还不一定呢。” 何已知把脸埋得更深,蓦地感觉一个尖尖的东西戳到了自己的额头。 他疑惑地把眼睛露出来,发现captain嘴里叼着什么。 是一张纸。 “这是……?” “今天下午初级跳跃赛的线路图,”雁行在阳光下用手扇着风,即使他的本意不是兴师问罪,但居高临下的角度无疑强化了这个意思,“刚刚一个工作人员给我的,说你打了勾。” “因为我忘了你说的是哪一个……”何已知小声说,突然意识到什么,像是被人在后面戳了脊髓,他猛地站了起来,把图从captain嘴里抢走,放在胸口指着,“我可以参加这个吗?” 两人的高度关系整个调转,雁行只能仰起脸看他:“因为敏捷赛没有完赛,所以即使你通过了跳跃赛也不会有时间记录,下次还得参加初级赛,而且下午就直接比赛,没有场训的时间,如果这些你都可以接受的话——” “我可以!”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雁行把话说完。 何已知刚站起来,又蹲下去,捧住captain的脸:“captain,和我再跑一次可以吗?再给我一次机会!” “汪!”牧羊犬兴奋地舔了一下他的侧脸。 何已知擦掉脸上的口水:“我现在就得把线路背下来,我需要纸和笔……不行,来不及了,我还需要熟悉captain的速度……” “冷静一点。”雁行耐不住笑,把轮椅往前推了一步,抢走他手上的笔记本,“这样吧,我去帮你画实际的障碍位置,你先和captain绕着跑两圈可以吗?” “可以吗?” “是我在问你,别让我说第二遍,a接受,b拒绝。” 何已知随即笑道:“我什么时候选过b?” (本章完) 第18章 第十八章 新秀赛首秀4 第19章 第十九章 佘郁 “两位要吃点什么?”服务生把菜单放到两个人中间。 何已知要了一份千层面。 工作日的午后,这个时间餐厅里几乎没有人,空闲的服务生挤在两个靠墙的卡座里休息,音响里放着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外文歌。 何已知他们坐在窗边。 佘郁板着脸:“我不饿。” 何已知把菜单推过去:“那就点一份陪我吧,毕竟是我邀请你。” “好吧,”佘郁皱了皱鼻子,做出勉为其难的表情,对服务生说,“和他一样。” 两份千层面很快就端了上来,烤熟的肉馅和白酱热腾腾地冒着诱人的气息,佘郁不到十分钟就吃了个底朝天,还扫码加了一份牛排和饮料。 小花鼬一边把牛肉塞进嘴里,一边鼓着腮帮说:“真是让人吃惊啊,你居然是个作家,还以为你是什么篮球运动员之类的。” “我也没有那么高。”何已知用雁行的原话回答。 “和身高没有关系。”佘郁把牛肉咽下去,意犹未尽地舔着嘴,用叉子对着何已知画圈,“只是没想到雁行会看上一个不搞运动的。” “你可以随便理解,”何已知把吃完的餐具推到一边,拿纸巾擦干净桌子,然后把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拿出来,“我怎么样不重要。” “你想多几个人采访?” “我们不是。” “看上?”何已知挑了挑眉。 “那是你在追求他?” “你们真的不是那种关系?”小花鼬又问,眼睛里冒着怀疑的光芒。 “我是说你也要回答我的问题!这样才公平。” “从来没有?” “哦,对,你要采访我——”佘郁转了一下眼睛,“但是这样不是很无聊吗,只有一个人问问题?” 第35章 何已知没想到他会对自己感兴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也没有理由拒绝。他“嗯”了一声。 “嗯哼,”不知为何,从他嘴里说出这三个字似乎很大程度上取悦了佘郁,“毕竟他从来没有交过女朋友,这在运动员圈子里并不是很寻常的事情。” “这是什么意思?”佘郁突然来了兴致,“反婚?独身主义?性无能?” “怎么?你们没有搞在一起?”佘郁撕开一包纸巾,夸张地捂住嘴,“天呐,我误会了?对不起,只是你们看上去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而且这里一直有传言,你懂的,关于雁行的……” “至少在我知道的范围内,没有。” 小花狸满意地笑了:“那就开始吧。” “性取向?”何已知更不确定他说的“这里”指的是什么。 他想起刚刚甜水铺那个金发男人,这就是雁行坚持在媒体前保持神秘的原因吗? “能说说你是怎么成为冰上舞蹈运动员的吗?”何已知翻开笔记本,用虎口扯开笔盖。 也许只是单纯的因为你们关系不好,何已知在心里暗暗吐槽,用叉子在盘子里写了一个“homo”。 “不,”何已知矢口否认,在佘郁不相信的眼光中又补了一句,“我对恋爱关系不感冒。” 佘郁马上回答:“因为雁行。” 他舌头太快,语气太理所当然,如果不是脸上嘲讽的表情太显眼,何已知几乎要以为这是对偶像的深情表白。 “具体的呢?”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是性无能吗?” “不是。”何已知一边在纸上写着字,“现在可以说了吗?” 佘郁自己“咯咯”地笑了一阵:“没什么好说的,最开始我练的单人滑,是国内同年龄段难度和完成度第一,这不是吹牛,你稍微一查就知道了。当时国家队有个机会去欧洲训练,已经定了是我,但是他突然出现把我挤掉了,我就一气之下转了项目。” “他怎么把你挤掉的?” “那个目中无人的混蛋,觉得自己特别厉害,和我们这种受缚于重力和氧气的凡人不一样。” 何已知没有得到答案,但是听出了佘郁话中的咬牙切齿,决定换一个方向提问:“那他后来怎么也……” 佘郁打断:“这是另一个问题了。” 何已知停下笔:“你问。” 服务生收走了餐具,佘郁用手肘撑着桌子,尖尖的下巴支在手背上:“你跟着雁行,也是为了取材?” 何已知含糊地“嗯”了一声:“一部分。” “他不知道吧?”小花鼬意有所指地眨了一下眼睛。 “为什么这么说?” “我太了解他了,雁行不可能同意把他的经历搬到故事里,因为那是耻——你干什么?” 何已知突然站起来,把对面的人吓了一跳。 他们吃饭的地方就在最开始约的咖啡厅楼上,此时他看见对面街边,雁行的轮椅倒着从糖水铺的伞蓬下滑了出来,半个轮子卡在马路崖上。 “我突然有事,得先走了。”何已知把笔记本和笔收起来,在佘郁发火之前接着说,“给你点了一个蛋糕,你吃完再走。” “哈?” 服务生正好在这个时候把甜品端了上来,佘郁站起一半又坐回去,眼睁睁地看着何已知头也不回地离开餐厅。????“这人脑子有病吧……”他狠狠地咬着叉子。 何已知冲出楼道,看到金发男人从伞蓬下跟了出来,正在接近雁行,他想也没想地跑过去,插到两人中间。 突然出现的高个男子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甜水铺的老板娘也专门跑出门查看。 何已知伸手拦住金发男人,对方停在原地。 雁行靠手臂撑着消防栓,费了不少劲把卡住的轮椅弄回人行道上,他拍了拍袖子上的灰,猫一样的眼睛眯了起来,在何已知和金发男人身上来回打转:“你们认识?” “不认识。” “不认识。” 两个人同时回答。 雁行的视线停在何已知脸上,若有所思:“那么你就是来找我的。” 何已知点了点头。 “太好了,省得我自己动手麻烦。”雁行说。他虽然表情很愉悦,但是口吻比平时多了几分尖利的冷漠。 他和何已知对视了几秒,然后让视线滑到他身边金发男人的身上,说:“打他。” 何已知感到被自己拉住的金发男挣扎了起来。 “你确定吗?”何已知加大抓人的力气。 雁行很肯定。 何已知回头看着金发男人,小声地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用笔记本垫住对方胸腔,一拳揍了上去。 金发男人捂着胸口吃痛地咳嗽起来,半天才骂出一句脏话。 何已知把笔记本封皮上的凹印抚平,一抬头看到雁行已经推着轮椅走了,赶紧追上去。 “喂!”金发男人在他们身后大喊,“你真的觉得我是他离家出走的理由吗?” 何已知回头,他只知道一个离家出走的人,就是侯灵秀。 少年清秀的面孔出现他脑中,即使顶着初见时那个精心骇目的杀马特发型也能看出稚拙的生涩,他突然发现同样的气息也出现在金发男的身上。 尽管他一身名牌,气质随着动作在倜傥不群和吊儿郎当之间摇摆,但挑衅时撅起的嘴角和倔头倔脑的眼神都暴露了“男人”涉世未深的事实。 第36章 金发男往前走了几步,可能是怕再被打,没敢走太近:“你打错人了!” 雁行停下轮椅,转身面对着他。 金发男接着说:“你知道他为什么来蓟京吗?” “因为他在网吧听从了你的劝诱。”雁行说。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金发男冷笑,把手插进兜里,掏出一包烟,倒出最后一根。 “那是假话,是医院跟我说他在校门口哮喘发作,家属联系不上,才打了最近联系人的电话。” 他点燃香烟,把烟盒捏扁:“侯灵秀醒了以后,给暑期学校打电话,那边说有哮喘的话不能住宿。他打电话给他妈,他妈把他骂了一顿,问他为什么要告诉学校哮喘的事情,然后说让他直接过去,跟校长求求情,会让他住的。我听完就跟他说,别去了,来蓟京,哥带你。” 何已知听得皱起眉头。 “所以我说,你打错人了。有人应该为他的离家出走负责,但是不是我。”金发男故意大口地吸烟,把烟蒂和捏扁的烟盒一起扔掉。 “我知道,我看了聊天记录。”出乎意料的,雁行的反应很平静,他把轮椅往前推了推,停在金发男面前,打开手机,“帮侯灵秀垫付医药费和陪他聊天的事情,我很感谢你。” 雁行低头在手机上按了几下,接着调出一个群聊画面,举到金发男脸前:“刚刚那一拳是为了侯灵秀之外被你带去酒吧夜店的未成年人。” “去夜店怎么了?他们是未成年吗?我不知道啊。”金发男瞪大了眼睛,伸手去抓手机但是没抓到。 “装傻没用。”雁行收回手,当着金发男的面点了举报。 “真的啊,都是游戏里认识的!大家都没有防沉迷,我以为他们都成年了。” “那秀秀来蓟京那天,你为什么没有理他?你知道对于一个未成年来说这有多危险吗?如果我没有遇到他呢?” “谁能想到那天我正好飙车被抓了……都怪那个……” 金发男的辩解中,雁行抓着何已知走了。 轮椅推得飞快,何已知被他拖着走过两条街才找到机会说:“我手麻了。” 雁行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何已知的胳膊,赶忙松手。 “对不起。” “没关系。”何已知搓了搓被雁行掐红的手肘,“刚刚那个男的是?” “末代贵公子。” “什么?” “末代贵公子。”雁行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中有一丝嘲讽,“秀秀打游戏认识的网友。他跑来蓟京就是为了见这个人,结果到了以后人家没理他,被我碰上了。” “怪不得。”何已知看了看附近,雁行往这边走时他还害怕会碰上佘郁,但是并没有,对方要么是还没吃完,要么是已经走了,“你怎么找到这个人的?他居然愿意出来跟你见面。” “他当然不可能同意,”雁行似乎想起了什么,眉眼间飞上一抹愠怒,“我没收了侯灵秀的手机,天天跟他聊天把他吊出来的。” 看他的表情,何已知猜测“末代贵公子”大概在网聊里说了不少不该说的东西。 (本章完) 第20章 第二十章 戈多的训练 一回到蓟北的院子,雁行就把侯灵秀的电话卡从自己手机里取了出来,装回他的手机,然后物归原主。 少年拿着自己的手机,狐疑地看着他表哥:“你不是说要我跑到50公里才还我吗?” 当时雁行为了掩饰自己扣他手机的真实目的,随口编了个谎话,让他锻炼身体——每天慢跑,什么时候跑够50公里,什么时候拿回自己的手机。 “你跑到多少了?” 少年摊了摊手:“17。” “……”雁行被这个数字哽了一下,“你不是来了7、8天了吗?” “今天是第十天。”少年语带鄙夷,似乎是在嫌弃他连这点事情都记不清。 那就是一天两公里都不到,再考虑到他每天出去的时间,这慢跑根本就是散步。 雁行本意是想让他增加运动量,可以提高免疫力改善哮喘,但很明显,他忘了青少年最擅长的就是不按照成年人说的话行动。 “你——”何已知可以感受到雁行的挣扎,末代贵公子的话显然使他的内心不太平静,最终,雁行憋出亲切的口吻,“放假来蓟京,想不想去哪里玩?” 而司马从容则相反,一身乱糟糟的杂黑长毛,尾巴又粗又大,像提溜着一个流星锤,跑起来横冲直撞,宛如一个转世投胎的梁山好汉,甚至连叫声都是“嗷呜”“嗷呜”,听不出猫样。 雁行彻底被噎住,握着轮椅扶手的手指不自觉地蜷起,像是因为意识到自己是个小孩来投奔十天都没有提出带人家出去玩的不称职长辈而整个人都心虚地枯萎了。 身后传来一声婉转的猫叫,何已知不用看就知道是姬东墙。 那几天教父每次睡觉前都要吼叫一段时间,雁行还以为是它的焦虑症要发作了,没想到是因为垫子太热,更没想到侯灵秀居然能细心地注意到这一点。 上次何已知和雁行出去比赛,把侯灵秀和教父、戈多还有姬东墙、司马从容单独留在家里。 “听上去差不多。”何已知插口道,“四舍五入一下?” 他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沉,声音放大:“你是不是把我在这的事情告诉我妈了?” 第37章 姬东墙是纯白的短毛猫,四肢和尾巴又细又长,眼睛一黄一蓝,鼻子是浅粉色,平时喜欢眯着眼睛,看上去有总有些闷闷不悦,像是个病怏怏的阴柔书生。 侯灵秀长按电源,打开手机,翻了翻未接来电和收件箱,发现并没有他恐惧的亲人的信息。 侯灵秀还是不相信:“这又是什么阴谋?” 他捡回来的两只猫虽然是兄弟,但是各方面都很不一样。 雁行被他吼得皱眉:“我告诉了她会不找你吗?” “喵——” “就这?”青少年不屑地拿着手机走了。 这回轮到了何已知挫败地在原地枯萎。 “咳,”何已知试图拯救一下在青少年面前节节败退的可怜表哥,“这是奖励你之前留下来看家,一个人照顾两条狗和两只猫很不容易吧?” 侯灵秀狐疑地看着他:“我又不是第一天到这。” “四舍五入就没有了。”雁行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浑身上下找不出一点肌肉,活脱脱一根麻秆似的少年,“wifi密码是如果信号不好就自己接一个路由器,房间里有网线。” 少年松了一口气,把手机揣进兜里,闷声闷气道:“告诉了她也不会找我。” 五个青春期的动物共处一室,他们本来已经做好了回家面对一地鸡毛(或者狗屎)的心理准备,可侯灵秀做得出乎意料的好,不仅正常地遛了狗,喂了食,清理了猫砂盆,还给狗窝换了夏天的垫子。 身边传来一声惊叫:“它怎么出来了?” 雁行推着轮椅飞快地往后退了两米,警惕地看着出现在客厅哆哆嗦嗦用脸颊蹭着桌脚的姬东墙。 何已知走过去把白猫抱起来,又收获了一声千回百转的控诉。 “你怕猫?” “我只是不喜欢,”雁行抿着嘴角,“也没有讨厌,就是不感兴趣。” 何已知意识到雁行对狗的喜欢和他对猫的喜欢还是有些不同。 他虽然也会自称百分百猫派,但是对狗也没什么芥蒂,甚至各种动物,不管是兔子、龙猫或者是鸟类、爬虫,都愿意撸上一撸,唯一不太喜欢的,大概是带角的大型动物,比如羚羊、犀牛,他知道自己在这样神圣的自然野性面前,只有憧憬和恐惧的份,轮不上谈论喜好。 而雁行的狗控似乎比他严重得多。 何已知看到雁行的手指无意识地搭上之前被司马从容抓伤的地方,变成一个手臂交叉的防御姿势。 “那我先把它抱回去。” “我去帮你开门。” 何已知本想说不用,但雁行已经推着轮椅进入走廊。 “刚才谢谢你。”雁行推开储藏室的门,让何已知把司马从容放进去。 “我不确定我有帮上忙。” “如你所见,我和秀秀并不是很亲近。这也很正常,毕竟又不是亲兄弟,而且岁数差了十岁。” “其实亲兄弟也不一定会亲近。”何已知放下姬东墙,往房间里看了看,司马从容趴在架子上呼呼大睡,看上去对新环境适应良好。 姬东墙一挨到地面,蹭地一下就钻进角落里躲了起来。 “我还以为自己和18岁是同龄人,看来还是有些差距?”何已知摘下`身上掉的一绺猫毛。????“我好像没有问过你的年龄,你介意吗?” “23。”何已知耸了耸肩,“你呢?比我大一些?” 他只是随口回问,事实上他早就查过了,而且记得很清楚。 雁行今年28岁,生日是8月21日,狮子座。 果然,男子对他发出年长人士的不屑一顾:“你还在母亲的卵巢里时我已经开始滑冰了。” 一个兵荒马乱的周末过去,何已知总算正式开始了训练captain的工作,写作的事情也步入了正轨。 按照雁行给他的安排,每天上午训练两个小时,下午太热就在房间里写剧本,晚上遛狗之后再训练一个小时。 何已知也是这时才发现雁行是有工作的,倒不是说一个成年人需要工作是一件多么值得惊讶的事情,只是他身上的“光环”太重,让何已知时不时就会忽视他也是一个需要生存、生活的普通人。 雁行为国家体育局做专业文件的翻译工作,远程办公,不用坐班,偶尔需要视频会议。 乍一听是一份闲职,但实际上并不轻松,几次何已知半夜起来上厕所发现书房的灯还亮着,而且雁行还时常因为过于沉浸工作而忘记时间,需要何已知充当人性闹钟把他叫出来吃饭。 这样的好处是何已知除了完成每天训练之外的时间都很自由,可以不受干扰地创作,而坏处就是他也没什么机会和雁行进行深入的沟通获取剧本需要的信息。 就这样度过了平淡的一周工作日。 “这里的特别训练是什么意思?” 何已知指着训练表上的一栏,这是雁行给他准备的,标注了每一天需要完成的训练内容。 “哪有人会临到跟前才问啊,正常人都会在拿到表格的第一时间全部看一遍有没有问题吧?”侯灵秀幽幽地说,他正热得发苦地坐在流苏树的阴影下,费劲地用身体遮住直射的太阳光试图看清手机屏幕。 现在是周六上午,距离最热的时刻还有一段时间,但蓄力了一整个晚上的毒辣太阳早就开始跃跃欲试地发挥威力。 第38章 清凉的空调房就在身后,但三个人和三条狗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一黑一白两条“大毛毛虫”在一玻璃之隔的房间里慢悠悠地踱步,用脸和尾巴蹭空间里的一切。 经过了一周多的时间,姬东墙终于可以离开储藏室而不发抖了。 为了防止猫咪再次受到惊吓,雁行决定清空房子里所有活物,一劳永逸地打开所有房间让它们彻底探索个够。 “是专门给你准备的训练,在captain休息的时候。” 雁行指挥何已知调整跨栏高度,顺便一提,两人带着同款不同色的棒球帽,是雁行从侯灵秀的行李箱里搜刮而来的。 何已知把高度标尺从40厘米调到30厘米。 “还不够,再低一点,调到最低。” “最低?” 跨栏最低的刻度是15厘米,比高一点的草都低,可能captain走过去都意识不到这里有一个栏。 “戈多!”雁行喊道。 “要让戈多跳吗?” 何已知想起自己是说过想训练戈多来着,但是当时雁行并没有回应。 “可以吗?不是品种狗。” 小土狗“昂昂”叫着,乐呵呵地跑了过来,一头扎进何已知面前的草里打起滚。可能是因为毛短凉快,即使是这样的温度下也充满活力。 “女人可以工作吗?有色人种可以参加奥运会吗?巴拉巴拉巴拉……当然可以,犬敏捷是一项适合于所有犬参加的竞赛活动。”雁行把帽子摘下来,用帽檐当扇子扇着风,“知道那天比赛为什么会失败吗?除了路线不熟以外。” 何已知摇头。 “因为你只是背了口令,但是对每一个障碍都不了解。光站在人的角度看是不够的,你得知道狗是怎么看这些障碍的。最好的方式就是训练一条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狗。” “掌握知识最好的办法就是教给别人。” “没错。” “但是它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能学会吗?”何已知看着如白纸一般一无所知的戈多,心里有些打鼓。 雁行把帽子戴回头上,伸出一只手指对小狗说:“戈多,坐。” 打滚打得四脚朝天的戈多翻了个身从草坪上站起来,真的在雁行面前坐下了。 “好孩子。” 何已知吃惊地看着雁行掏出牛肉粒奖励小狗,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教戈多的。 “看,它很聪明。”雁行把手里剩的零食给何已知,“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我要怎么做?”何已知挑起眉。 “首先,你要和他约定一个口令——随便是什么,但是必须简洁、明快、有辨识度。发出口令之后,想办法让他跳过跨栏,给奖励,然后无限重复。直到它理解‘听到这个口令之后跨栏就可以得到奖励’这件事。” “就像社会对我们每个人做的一样?”何已知把零食揣进兜里,拿出随身带的笔记本和笔,咔哒按出笔尖。 雁行看了他一眼,眼睛藏在帽沿的影子里有一丝笑意。 “没错,但是你永远不能像社会背叛人一样背叛小狗。” (本章完)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彭某 周天,是何已知接受第二次思想教育的日子。 花间地派出所里的培训教室里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全都不约而同阴沉地低着头。 讲台上的民警捧着一本小册子,对着话筒一板一眼地朗读。 何已知坐在靠窗的位置,因为没有空调,窗户都随意地敞开着。花香弥漫在潮湿的温热空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辛辣,刺得鼻子痒痒的。 他翻开雁行送的笔记本,尽管收到这份礼物才几天,但不知不觉已经完全习惯了随身携带纸笔的生活方式,甚至为之前的自己没有这样做感到奇怪。 曾经每每看到什么想记下来,回到家却已经忘记了。就算能回忆起具体的事件,但总是找不到和当时的感受相匹配的词句。有了笔记本,就可以当即拿出来,让情感顺着笔尖自然地流淌到纸上。虽然智能手机也可以记录,但因为过于“智能”,总觉得自己被数据联想操控,反而不能像这样自由。 从正面翻到有字迹的最后一页,上面是昨天训练戈多的笔记。 跨栏本身不难,小狗很快就学会了,但要理解“正跳”和“反跳”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何已知一开始选择的口令是“跳”和“绕”,被雁行提醒发音太相近之后改成了“跳”和“回”。 经过一上午的训练,戈多勉强理解了两个口令的不同,加上手势引导基本可以一下成功,但是多做几次就开始犯迷糊,围着跨栏表演秦王绕柱。 沙哑低沉的声音有些熟悉。 接待员趁着这个机会撂下一句“反正是你自己的事情,超时了自己负责”,把他们俩轰出了派出所。 “你不是有个三轮车吗?”何已知问。 “但是我——” “你才是想干什么?”何已知无奈,“跑警察局和警察吵架……想被拘留也有更好的办法。” “所以说那些垃圾桶太大了,我一个人没法搬,你们能不能派辆车去拉,离这就几公里,开车十多分钟就回来了。” 雁行说因为小狗注意力容易分散,这也是训练师要解决的问题之一。 “坏了。” “我只是想请他们派辆车去拉一下那些垃圾桶,我一个人弄不过来。” 第39章 民警朗诵完册子,突然就站起来走了。 何已知紧张了一下,以为发生了什么,看其他人纷纷慢悠悠地起身,才知道是结束了。 “那可不是‘请’的语气。” “不好意思,派出所不负责这种事情。你必须亲自把东西送回来。” 彭某烦躁地用鞋底磨着地面,何已知看到他眼睛下深重的乌青,干枯毛躁的卷发像鸟窝一样耸在头顶,深色的连体工装裤上布满了东一块西一块不同颜色的油彩,数量多到如果不是他露出来的手臂上也有同样的颜色,几乎要让人以为是布料的花纹。 两个人站在派出所门口,彭某也认出了何已知,语气不善地问:“你想干什么?” “对不起,我两天没睡。” “我一个人搬不了那些垃圾桶!” 彭某正在气头上,突然被什么人搭了一下肩膀,顿时转头露出“想打架啊?”的表情。 何已知不由地放慢脚步看过去,那天和他打架的偷桶贼彭某正凶狠地对着前台的接待员。 从培训教室出来,大家不约而同地排成队朝出口走,刚走进大厅,就听见一声咆哮。 “先生,今天是最后一天,你必须在下午4点半以前把所有赃物交回来,否则有可能面对更多罚款,甚至拘留处罚。” 彭某把手指伸进鸟窝中,手指弯曲时关节上粘的颜色块碎裂开,变成一粒一粒的五颜六色的粉末留在头顶。 何已知跟着他走到警局外面,看见那辆写着垃圾回收的三轮车混在一堆东倒西歪的共享单车里,车后斗里倒放着一个绿色的垃圾桶,还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站在车旁边。 “链子绞住了啊。”何已知往三轮前一蹲。 “我骑过来它就这样了,所以想找他们借车拉其他的。” “看上去有点严重。”何已知伸手去扯三轮车的链条,手指立刻被链条油染成黑色,但他并不在意,反而把整个手掌都伸了进去,对站在后轮前的彭某说“让一下”。 彭某震惊地看着他半个人钻到车底,赶紧掏了一根烟出来压惊。 过了一会,何已知总算把卡住的链条解开重新挂好,满头大汗地站了起来。 “修好了?” “嗯。”何已知想找东西擦一擦手。 彭某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没有饮料吗?” “有的喝就不错了。” 彭某用看外星人的眼光看着他拧开瓶盖,一口气灌下去半瓶水:“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想做就做了。”何已知把剩的水倒了一点在手上,搓了搓,虽然水很快变得浑浊但是皮肤上凝固的黑色纹丝不动。 彭某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有时间不如去干点有意义的事情。” “比如?” “创作啊。”他用沙哑的嗓子说完,自己先“哈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然后一边笑一边摆手说,“我开玩笑的,创作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意义的事情。” 奇怪的艺术生。 何已知试着蹬了蹬踏板:“刚弄上可能会有点卡,但是骑应该没有问题了。” “得了,放着吧,我一会儿回来。”彭某满不在乎地揉着肚子,“饿死了,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一面馆,在哪边来着……” “你不接着运了吗?”何已知指着车厢后面的垃圾桶。????“来不及,他们四点半就不收了。还剩四十分钟顶多再跑一趟,根本运不完。” “一趟运不完吗?” “装不下,一次只能运一个。” “摞起来啊。” “你当我傻?”彭某吐出一口烟,把烟夹在指缝里,跟何已知比划,“摞起来长度不够,躺不进车斗里,只能立着放,还得有人扶着,不然就会倒。而且我跑了几趟,腿早就没力气了。” 他撂下一声“回见”,转身就要走。 何已知叹了口气,把他叫住:“搬一趟搬完吧,你在后面扶着,我帮你骑。” 彭某眉毛拧起来,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你不是看上我了吧?老子只喜欢美女。” 何已知无语一笑,揉了揉修车修得酸痛的肩膀,跨上三轮车座,示意他赶紧上车。 “等会。”彭某在车斗上把烟摁灭,从裤兜里拿出一张面巾纸,把烟头裹进去,像木乃伊一样包好,揣回兜里。接着才动手把垃圾桶搬下来,跨进货车斗:“先说好,这是你自愿的,别指望我请你吃饭。”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过路蛇 “怎么了?” 何已知进门时异样的神色引起了雁行的注意。 “我好像在外面碰到了你的追求者。” 雁行似乎觉得他是在开玩笑,没有放在心上,而是沉声道:“我有事要跟你说。” 从未见过的严肃表情让何已知紧张起来,他僵硬地点了点头,走到雁行的面前。 像要把令自己烦恼的事情一气呼出一样,雁行长吸一口气,而正是这个动作打断了他的思绪:“你——你身上怎么这么臭?” “帮人运了垃圾。” 何已知抬起胳膊,展示自己乌漆嘛黑的爪子,还有一身难闻的污渍。 雁行似笑非笑地皱起眉:“你总是能遇到普通人碰不到的奇旅是吧……这回又是掉进了哪个兔子洞?” 雁行把伸长手臂,把小狗送到他眼前:“戈多,有什么区别吗?” 第40章 何已知还没来得及戴上隐形眼镜,只能眯起眼睛凑过去看,一不小心被小狗舔了一下鼻子。 “你看。” 突袭成功的戈多开心地吐着舌头。 何以知顶着一头的泡沫,在手指上涂抹橄榄油。一边涂一边揉搓着指缝,机油融化后露出来的皮肤有些微微泛红,但是并没有痛感,反而麻麻的,像是带了一层看不见的手套。 雁行看上去还是有一点担心,当天晚上吃完饭就提出和何已知一起去遛狗。 日历上的一天又一天,就像一颗又一颗的的石子投进水里,迅速地被湖面吞噬,看不到痕迹。 “我现在就去——对了,你知道这些东西怎么洗掉吗?” 雁行无奈叹气。 “可能饿久了消化不好,吃了的都拉出来了。”何已知猜测,毕竟无论如何,小狗的状态是肉眼可见的比之前好。 captain从灌木丛里叼来一根粗短的树枝,对着何已知摇尾巴。 “装满了垃圾和艺术品的仓库?”何已知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形容pvc的巢穴。 “看什么?”何已知擦着头发。 他突然又想起那一天,从胡同小巷里跌出时……那一闪而过的蓝绿色孔雀。 自从何已知搬进来以后,遛狗就变成了他每天需要完成的日常任务,早晚各一次,因为雁行不喜欢它们把屎尿弄在家里的草坪上。 何已知刚一洗完澡,雁行就抱着戈多来到了他的房间。 那个时候看到的到底是什么呢? “你在用机油当护手霜之前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来到车子和行人都鲜少出没的小道后,何已知先把captain的颈环解开,过了一会,才把教父和戈多也放出去。 雁行一脸嫌弃地往后退了退,示意他赶紧去洗澡。 树枝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刚刚获得自由的罗威纳和小黄狗立刻汪汪叫着追了过去。 “还有呢?” 这虽然也是合同上的条款,但何已知并没有感受到负担。毕竟本来他就有在创作中途跑步清理思绪的习惯,而且城郊早晚的风景和空气也让这份工作更加愉悦。 辍学之后的两年,他常常感觉生活是一片巨大而沉寂的湖,每天重复着写剧本、投出、被拒绝,然后再次投出的过程。 “你想说的事……” “……厨房有橄榄油,抹在手上等一会,然后再拿肥皂洗。” 在等待机油完全溶解的时候,何已知回忆了自己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感觉很不真实。 何已知不由感叹:“真是个聪明的小坏蛋。” “变好看了。”何已知如实回答。 雁行把戈多放在自己大腿上:“按理来说因为它在流浪的时候一直处于营养不良的状态,所以被收养以后应该会很快胖起来,但是过了两周它还是这么瘦。明明喂它的东西也全部吃掉了,每天食盆里都是空的。” 何已知从它嘴里接过树枝,抡圆了手臂扔出去。 这一切终于在收到阿蒙尼翁的信时迎来了转折——这么一想,还真的有点像是掉进了“兔子洞”。 “没了。” “这就是问题所在!” 而captain则趁着这个机会围在雁行腿边疯狂撒娇。 “洗完再说。记得多打几遍泡沫,爱丽丝小姐。”他在最后几个字拖长音节。 雁行淡淡地说:“我们都希望有人能长久地陪在自己身边,但是谁能一直如愿呢?有就不错了。” “我觉得它在意的不是有没有人陪在身边。”何已知笑了笑。 “嗯……没有。”何已知摇头。 “教父刚来的时候,它就经常用这招把它支开。”雁行露出既苦恼又怀念的表情,“后来很久都没有了,没想到现在又开始……可能是戈多给了它一些压力。别看它这样,其实是个无时无刻不希望有人陪在自己身边的黏人精。所以我希望找你能多陪它。” 小土狗还是和他记忆里一样,圆圆的脑袋圆圆的眼睛,只是身上干净许多,毛发变得蓬松光滑,眼睛鼻子周围的泪痕也都消失了,整个看上去非常健康。 何已知沉默片刻,深深地吸了口傍晚空气中混杂的香气,他此时带的是平时不常用的框架眼镜,镜框下的眼神少了几分懒散,看上去更稳定、成熟:“比起有,还是对更重要。” “如果不对,甘愿没有?” “不是甘愿,是宁愿没有。”何已知认真地回答。 “理想主义。”雁行歪着头点评道,“做你的女朋友一定很辛苦。” “我没有女朋友。” “还在等那个对的人出现?” 何已知笑着摇头:“不,我觉得不出现更好。” 他对佘郁说自己对恋爱关系不感冒,完全没有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何已知写完自己第一个剧本的时候,真切地体验到了什么叫做“热恋”——那种肾上腺素飙升、心脏怦怦直跳的感觉。 他跑到打印店,用20块钱把剧本单面打印下来,又花了20块钱做了封面和胶装,在第一页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最开始,他恨不得每时每刻都把剧本拿在手上,用手感受它的重量,抚摸每一个字的印痕;他阅读每一行文字,惊叹于它们的巧妙和工整,就像第一次认识汉字一样。 第41章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爱新觉罗·山竹 电视里的女主播用没有起伏的语调一板一眼地播送国际形势。 今天难得是个阴天。新闻里从早上就预报着今日可能会有阵雨,提醒人们出行记得携带雨具。 雁行怕热,进入夏天以来房子里的空调就没有停过,久而久之空气里总有股闷涩的味道,趁着这个机会,他一个人拍板决定把所有窗户都打开通风。 平时各自缩在房间的三个人难能可贵地全部聚到了客厅里,就着敞开的院门乘凉。 尽管没有太阳,但空气还是很热,感觉地球都要在这样的温度中融化,变成一颗软绵绵滑腻腻的柿子。 侯灵秀窝在沙发里看电视,何已知和雁行坐在落地窗前的圆桌边上,各自对着电脑。 电视换到了纪录频道,正在播南极的纪录片。即使是像素的冰雪也能在视觉上带来清凉,少年放下捏了一早上的遥控器,津津有味地看起了企鹅求偶。 因为通往院子的窗门大开着,三条狗都可以自由地在房子里外进进出出,姬东墙和司马从容应该是闻到了气味,又缩进储藏室躲着不出来了。 现在captain和教父都趴在落地窗前的地板上休息,只有戈多还精力充沛地在草坪上追从院子上空低低飞过的小鸟。 “我小时候一到雨季家里就经常停电。”雁行说,他不知什么时候合上了笔记本,手撑在桌面上望着外面,“那种时候就只能像这样坐在这里,看着那棵树,看一整天。” “那我现在去摘。” 闲聊告一个段落,两个人又继续埋头敲键盘。 “我装修这里的时候,砌墙的泥瓦匠还问要不要卖这棵树,说降龙木很值钱……对了,流苏树的花和嫩叶还可以泡茶,明天我们泡来喝吧。” 何已知把文档按了保存,立刻卷袖子准备“辣手摧花”。可就在他起身的同一时间,门铃突然响了。 “这里是我姥姥姥爷的家。过去这附近是个村子,有很多人家,后来都搬去城里了。我有记忆的时候,周围就只有我们一家。老人出去工作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待在家里——和这棵树。那时的院子还是姥姥的花园,不过说是花园,但其实根本没有花,全都是些贪婪生长的杂草和乱七八糟的干枝。” “流苏茶是解暑的。” 侯灵秀只动了一下,看见何已知已经站了起来就乐得安逸地躺回去,看着青年从电视机前绕过去开门。 “不会有毒吧?”何已知笑着问。 何已知想象着那个画面,形单影只的男孩安静地镶嵌在一片萧肃的夏日里,因为有数百片瑟瑟发抖的花叶作伴而显得更加孤独。 侯灵秀不知道什么情况,只是礼貌性地坐直了身子,紧接着他像是意识到什么,整个人像一张弓一样慢慢绷紧了。 “你知道流苏树也被叫成降龙木吗?” 雁行也笑了,用冷嘲热讽的老口吻:“放心,毒不死人的,白雪公主。” “叮咚——叮咚——” “小时候?”何已知停下打字的手,扶了下眼镜,“你不是为了教父才搬过来的吗?” 院墙外,流苏树白雪般的花瓣在溼潤的空气中晃动。 雁行说从城里搬到这个院子时,他并没有多想,只以为对方是太有钱了可以随便买房子。 过了一会,雁行抬起头说:“其实现在也可以,要是下雨被淋花就蔫了。” 一分钟后,何已知从玄关回来,身后还跟了一个长相俊朗的金发男。 何已知摇了摇头,今天的雁行似乎话格外多,但是他并不讨厌。 雁行惊讶地睁大眼睛。 何已知的眼睛没有离开屏幕,手指像娴熟的钢琴家一样敲着键盘:“你确定没有毒吗?” “这是,”何已知停顿了一下,有些顾虑,“……末代贵公子。” 沉默。 没有人接话。 反倒是“末代贵公子”自己啧了一声,责备道:“都说了不要用网名叫我。” “我也不知道你真名啊。” “我没说过吗?我叫爱新觉罗·山竹。” 仍然是沉默。 但是与刚才相比氛围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雁行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何已知喃喃自语:“还不如叫末代贵公子……” 金发男一拧眉:“你说什么?” “没什么。”何已知咳了一声,“呃,你有什么事吗?爱新觉罗……山竹……先生?” “不用那么客气,叫我山竹就行。”爱新觉罗·山竹大气地拍了拍何已知的肩膀,往身后吹了一声口哨。 一条金白色的阿富汗猎犬迈着比伊丽莎白女皇还贵妇的步伐从敞开的门外走了进来,像是走秀一样在玄关附近绕了半圈,停在山竹的身前。 “这是我家的妲己。你们可以摸它,只要有礼貌的话,它不会拒绝的。” 雁行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一言难尽来形容了。 山竹终于察觉到不对,扭头责怪地看着何已知:“你不是说他喜欢狗吗?” “原来昨天那个人是你啊。”何已知无语地抽[dng]嘴角,“我说的可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山竹奇怪地问,发现何已知没有回答的意愿以后转头一拍脑袋,“哦,我还带了礼物!”????何已知已经猜到会发生什么了,不忍直视地捂上了眼睛。 第42章 果然,只见爱新觉罗·山竹一个箭步冲到雁行面前,献宝似的从背后拎出一个纸袋子:“这是我爸的朋友从牙买加人肉带回来的碳培特级蓝山咖啡豆,我虽然不懂,但是听说这玩意特别金贵,好多地方一豆难求。” 没有回应,山竹就捧着纸袋在他身前越躬越低、越躬越低,在他只差两厘米就要单膝跪地时,雁行终于受不了地扶了他一下。 山竹趁机把咖啡豆塞到了男子怀里,高兴地一拍手:“那我就当你收下了!” 雁行忍无可忍:“你到底想干嘛?” 金发青年捂着胸口长舒一口气,不知是因为勉强算送出了礼物还是雁行终于跟他说话:“ok,事情是这样的——上次你们不是去警察局报了警吗?再加上群聊被举报,警察就把电话打到了我家,然后好巧不巧被我爸接到了。他听说事情经过之后,就想跟你们……登门道歉。” 侯灵秀听到这里,突然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了。 山竹只来得及转身看到他的背影。 “你爸?你是什么在学校扯了同桌马尾辫的8岁儿童吗?”雁行眯起眼睛,用没有色彩的声音质问。 “这不重要!”山竹喊道,他整理了一下呼吸,“总之我是想拜托你们——不管他说什么,听就可以了。不需要回应,也不要说多余的事情。那天发生了什么,我也都跟你解释过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而且我还带了礼物!” 外面一阵狂风呼啸而过,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冷颤,离院门最近的雁行衣服都被吹得鼓了起来。好些被风卷来的流苏树花瓣落在他身体和周围的地板上。 “吹风了,我去把戈多叫进来。”他推着轮椅离开房间。 山竹跟过去望着院子,忽然感慨:“哇!你们有好多敏捷道具。我爸以前也会和我一起训练妲己,不过不是在家,是在那种专门的场地,周末开着车过去。” “听上去你们关系很好。”何已知担心他站得离教父和captain太近,走过来站到他和两条趴着的狗中间。 金发男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还没等他说话,外面的道路上传来引擎轰鸣的声音。 山竹冷笑:“他来了。” “这车声音可真大……”何已知边往门口走边说,“你想去接他吗?” “不,不想。” 何已知走到门口,莫名有些紧张,甚至还有点期待。他想看看到底是多么不靠谱的父母,会给自己的儿子取名叫“爱新觉罗·山竹”。 他打开门,站在门外的是一个看上去四五十岁的男人,个头中等,人不胖,但是脸上的线条很圆润,下巴刮得干干净净。挺直的肩背看上去派头十足,而微低的头和整个人的气质又很谦逊,双手交握在腹前,手腕上缠着一串佛珠——总的来说就是很正常。 来访者冲他浅浅地鞠躬颔首:“您好,冒昧打扰,我是爱新觉罗·山竹的父亲,请问这里是雁先生的住所吗?” 何已知吓了一跳:“我不是,呃,请进吧——山竹和雁行都在里面。” 正常的山竹父亲走进屋里,一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山竹就用深沉的喉音呵斥道:“你怎么好意思坐着?快和人家道歉!” “我已经道过了。”和他完全相反,山竹拖着长长的高音反驳。 “哎。”山竹父亲叹息,可他用鼻子出气的样子和山竹一模一样。 “既然犬子不懂事,就由我代替他,向受到伤害的你们郑重道歉——希望你们可以原谅他。” 说着,山竹父亲就在客厅中间分别朝何已知和雁行的方向鞠了两个超过90度的深躬。 “天哪。”连雁行都惊叹出声,何已知更是震惊得说不出话。 “何已知,快请叔叔起来!” 何已知把山竹父亲扶了起来,因为他坚决不肯坐下,几人又保持着这样的站位交谈了几句。 直到几分钟后对方松口,先行告辞。 把长辈和妲己送走之后,何已知感觉自己比训练了一整天还累,他筋疲力竭地在沙发上坐下,看向旁边被他爸勒令“好好道完歉再回家”的金发青年,突然多了一分由衷的同情:“你爸……很特别。” 山竹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哂笑:“自从我妈死了以后他就一直是这个样子,把我当成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智障。” 何已知没有接话。 金发青年突然一拍沙发站起来:“侯灵秀在哪里?我想跟他说话。” “我不放心你们两个单独说话。”雁行说,他看上去和何已知一样疲惫。 何已知走神了一瞬,发现他们两个人都看着自己:“干什么?” 山竹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带路吧,哥们。” 何已知向雁行发送求助的眼神,却发现对方也用求助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只能认输地站起来:“比起流苏茶,我现在更想喝山竹汁。” 雁行:“我也是。” “什么流苏茶?”山竹不解。 “和你没关系。” 转进走廊之前,何已知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落地窗前。 雁行正在清理刚刚吹进来的花瓣。可他还没扫完就又起了风,雪白的流苏花再一次活跃起来,飞舞着落在地板、轮椅和男人的肩上。 雁行放弃了清扫,坏心眼地把一朵流苏花放在captain的鼻子上,然后在牧羊犬打喷嚏时微微一笑。 第43章 在他们身后的院子外面,流苏树挺拔繁密的枝干,正在初夏狂烈的南风中高洁而美丽地摇曳。 (本章完)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雷雨 何已知和山竹站在侯灵秀的房间门口。 金发高个男子脸上挂着一丝恐惧:“你觉得他会打我吗?” “反正打起来我肯定不会帮你。” 何已知抬手敲了门。 “咚咚。” 房间里传来中气十足的:“没空!” 山竹可怜巴巴地看着何已知,后者只好又帮他敲了一次。 “有病啊一直敲一直敲说了没空!” 何已知感觉自己倚着的墙震了一下,以为是侯灵秀的喊声把房子都给震动了,钦佩地回头一看——原来是门开了。 少年拉着门把,站在门框中间,冷着脸问,“干什么?” 两个人一言不发地对着手机,第一局游戏结束的时候,山竹突然说了一句“sorry”,侯灵秀“嗯”了一声,然后金毛的坐姿明显放松了。 “这里!” 何已知只来得及叫出一声,马上就被烟气呛得咳嗽,他马上跳起来,跑到门口,打开大门,捂着嘴吆喝:“走,快走!” 顾不上周围浓密的黑烟,何已知大声叫着雁行的名字。 “秀秀他们呢?” 他马上起身,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落地窗前的窗帘像点燃的纸巾一样飞快地燃烧,狂舞着从顶上落下来,院子里已经是一片火海。 “我表哥!”他惊恐地喊道。 门在他背后慢慢合上,只留下一条缝。 “captain!”何已知扯着嗓子喊道。 何已知用衣服捂着鼻子,冲进走廊敲侯灵秀的门。 “还没开始就找好借口了。”侯灵秀嘲讽道,尽管语气依然很冷,但嘴边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山竹准备离开时,预告了一整天的瓢泼大雨总算下了下来。水像瀑布一样从破了洞的天上哗啦啦地往下倒。 走廊上传来声音,何已知跑出卧室,正看到雁行推着轮椅从储藏室出来,怀里抱着猫笼子。 直到一声雷电撕破天幕—— “着火了!咳!” 他一把推开雁行卧室的门,发现里面竟然没有人。 侯灵秀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骂了一句“脑残”,然后转身回到房间里。 他躺在沙发上,听着雨水的合奏,不知不觉就深深地睡了过去。 “你是怎么来的?”侯灵秀问。 “真的呀……” 深夜,雨越下越大,无情地敲打老旧的屋顶,将整座建筑变成一个琴箱,演奏着风和水和谐而宏大的奏鸣曲。 何已知说不出话,直接冲上去推着他往门外跑。 青年说完,闷头朝走廊尽头冲了过去。 正在玩一个从窗帘脱落下来的火星的戈多,被扭身过来的captain叼着后颈拖走。 何已知捂住他的嘴:“别喊,有烟。我去找他——你去叫山竹,然后从正门出去打119,不要靠近院子!” 罗威纳立刻跑了出去,牧羊犬还在对着走廊大声地狂叫。 他把椅子转了180度,下巴搁在椅背上:“延迟好高啊。” 侯灵秀坐在床脚上,山竹走过去,正要在他旁边坐下,侯灵秀抬脚踢了一下面前的椅子,山竹赶紧把坐了一半的屁股挪到椅子上。 何已知是被教父一爪子拍醒的,意识一醒来就闻到一股刺鼻的烟味,房子里像蒸笼一样冒着热气。 何已知站在门边,倚着门框,假装自己是一棵净化空气的绿植。 “听到了听到了……怎么回事,哪条狗发倩了吗?”刚刚醒来的少年还有些迷茫,一只手揉着眼睛,在开门的瞬间被一股热浪击中,刹那间认清了情况。 火已经烧进了客厅。 就在山竹犹豫着要不要把手伸进去卡住那条缝时,里面传来一声不耐烦的:“进来啊!” “上分吗?我辅助保你c!” 一直到晚上雨也没停,中途何已知下厨,煮了一锅面条。尽管没有什么味道,但三个人还是连汤带水地吃了个干净。雁行晚上不碰碳水,所以没有参加这个活动。 “干、干什么……”山竹眨了两下眼睛,黑眼仁因为不敢直视侯灵秀而飘忽地东转西转,他的眼神落到少年脖子上的耳机和手里拿的手机上,像是突然找到了救星。 何已知把客房让给山竹,自己睡沙发,因为三条狗和陌生人放在客厅可能不太安全。 金毛男子还在发愣,何已知在背后推了一把,他才赶紧钻了进去。 “这样走不了了吧。” 就在他们的面前,正对着门的柜子中间的隔板被烧断,顶上的玻璃门连同着一层的奖杯奖牌劈里啪啦地砸下来。 “摩托。” 碎玻璃卡进轮椅的轮胎,擦着地板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之后再也无法推动。 “对不起,我要抱你了。”浑浊的热浪中,何已知哑着嗓子说,然后俯身把雁行和猫笼一起抱起来,冲出房子。 在他们身后,爆炸产生的火苗掀起了数米高。 跑到大路对面以后,何已知脱力地跪下去,侯灵秀和山竹冲过来接住他们,装着姬东墙和司马从容的笼子落到地上。 “先别管我,去把我车上的水拿过来。”雁行把车钥匙塞给侯灵秀。 第44章 “可是地上是湿的……” 先前的暴雨把周围的泥土冲了出来,地面泥泞不堪。侯灵秀托着雁行的上身,他的表哥像一张轻飘飘的纸人,只要自己一放手,就会整个人倒到泥地里。????“现在就去!”雁行命令道。 “山竹你扶下我哥!” 侯灵秀把雁行推给山竹,转身跑了起来。 因为院子周围的路太窄不方便轮椅上下,雁行一般会把车停到转进小路前的空地。 侯灵秀从来没有觉得这段路这么长,他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夹杂着嘶嘶不可控的喘熄。 少年用颤唞的手臂掀起后备箱的门,看到一箱没有开封过的矿泉水,侯灵秀把水抱起来放在地上,关上后备箱,然后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办法把那箱水从地上抬起来。 他蹲下去,用手和指甲撕着塑料包装,想把水拿出来,就在他对自己的体质生气时,身后传来一声清亮的“我来”。 山竹两只手插进箱子底下,把20公斤的箱子抓了起来,他金色的头发被火燎黑了,在夜里看就像头顶缺了一块一样。 “你怎么……?” “你表哥说你跑太急了小心哮喘发作,让我来帮忙,顺便把它们带过来。”山竹往旁边侧了侧身,露出身后的三条狗和一个用衣服包起来的笼子,“我先回去,你把它们放车上,然后慢慢走回来。” 雁行用一根树枝戳破塑料包装,拿出一瓶水拧开瓶盖放进何已知手里。 何已知下意识就要往嘴里灌水,被雁行拉住:“别喝。现在我要你先漱口,用最大的力气咳嗽,呕吐也没有关系,听到了吗?然后再漱口,多重复几遍——山竹你也一样。” 三个人就这样并排坐在路边的石坎上,面对着熊熊燃烧的火场,一口一口地漱着口,一瓶水很快就见底,然后又换下一瓶。 侯灵秀走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你们在干什么?” “我们在用竖中指吐口水的方法打败火灾,”雁行没有起伏地说,他拿出一瓶水,递给侯灵秀,“三缺一,你现在加入还来得及。” 山竹刚把半瓶水倒进嘴里,听到这话一个没控制住被呛得咳嗽了起来、 “啊?咳!咳咳!是、是这样的吗?” 雁行拍着他的背,向侯灵秀解释:“这是为了清理吸入的烟尘,鼻子也要洗。” 面前的道路被火光照亮,暴雨留下的水坑像镜子一样反着光。 侯灵秀在山竹旁边坐下,漱了几次口,手指陷进瘪掉的塑料瓶里:“为什么会这样……” 雁行向前弯下腰,伸手越过山竹摸了摸侯灵秀的刘海:“别盯着看,对眼睛不好。” 侯灵秀难得地没有躲开他的触碰:“胡说八道。火又不是紫外线。” “那就好好看,不是每天都看得到的。”雁行用力地揉了他的脑袋。 何已知吐出最后一口水,嗓子还有点哑,但是已经不痛了,呼吸也很顺畅。他把剩下的半瓶水浇在头上,水珠顺着被烤的发红的皮肤缓缓流下。 “你呢,性感裸男,你还好吗?” 何已知抬起头,把遮住眼睛的头发撩开,发现雁行在看着自己:“我?” “除了你还能是谁?”雁行说。为了避免猫过度应激,何已知把自己的t恤脱了用来包笼子。 “大家都差不多吧?”就算因为雁行喜欢把中央空调开到丧心病狂的15度没人裸睡,但除了他本人穿得比较整齐以外,侯灵秀的背心短裤,和山竹的真空外套看上去也没有比何已知强多少。 “能说话那应该没事了。” 雁行说着,又从背后的已经空了一半的箱子里拿了一瓶水给何已知,同时凑近了观察他的嘴和脸:“看上去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保险起见还是要让医生看看。” 何已知接过水,呆呆地看着对面的火光将雁行侧脸的轮廓映成纯粹的红色。 没有隐形眼镜帮助,高度近视的视网膜勾画不出五官,只能捕捉到朦胧的光影,伴随着浓烟的气味和火焰燃烧噼里啪啦的声音。 可就算能看清又有什么用呢? 他在想什么—— 这才是最核心的问题。 那个罪恶的潘多拉魔盒,撩拨着所有人的好奇心。 符玉昆想知道,纠缠不休的记者想知道,互联网上的粉丝、看客都想知道。 他夺冠时在想什么,因伤退役时在想什么,车祸再也无法站立时在想什么? 现在,面对着漫天的火光,他在想什么? 还没等他问出口,雁行就拉远了距离。 滚烫的空气填满了两人之间,本就不清晰的轮廓变得更加模糊。 雁行看向另一边:“怎么了?” 侯灵秀:“好像又开始下雨了。”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何已知看到一滴雨点,被火光照得像一颗被火光点燃的流星,落到雁行的头上。 仅仅是一滴水,正常情况下如果不是恰好落在特别敏[gǎn]的皮肤可能人都察觉不到,可雁行却像被很重的东西砸到,整个人都晃了一下。 但仅仅过了一瞬,他又恢复正常:“别看了,到车上去吧。” 侯灵秀和山竹闻言都站了起来,雁行侧了侧身,没等何已知开口问“我可以抱你吗”就先对他张开了手臂。 第45章 和及时雨一同赶到的119迅速地架起水枪,几道高压水柱在院子头顶汇聚成一道人造瀑布。 用了大概一刻钟,火被完全扑灭。房屋被笼罩在缓慢消散的白雾中。 随后到来的110在现场拉起了警戒,负责登记的警察分别对他们四个做了笔录。 “这边房子肯定是暂时不能用了,等起火原因调查结束之后,会通知你们可以进去取东西,在那之前无论什么原因都不能回来,一会等120看一下,没什么事的话你们就赶紧找朋友家或者酒店什么的借住一下。” 雁行和何已知的手机都没有拿出来,所以警察记了侯灵秀和山竹的电话号码。 “大半夜哪里去找地方?” 侯灵秀把警察给的绳子套在教父头上当临时狗绳。他们只有山竹身上带着身份证,肯定进不了酒店,更何况还带着三条狗两只猫。 正当雁行在驾驶座上发愁时,何已知从救护车上跳了下来。 “我知道一个地方说不定可以。” (本章完)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床 “你在开玩笑吗?” “这地方能住人?” 侯灵秀和山竹同时叫出声,互相对视一眼,年纪更小的少年问:“你为什么不回家?” “我不是留下来给你们帮忙吗?”山竹怀里抱着用蓝布包着的猫笼子,之前120上的医护人员因为看何已知赤身裸体还一身碘伏的样子实在太凄惨,所以给了他们一块蓝布,让何已知可以穿回他的上衣。 侯灵秀翻了一个白眼,他腿上趴着戈多,左手和右手分别搂着教父和captain。 山竹承认:“好吧我就是不想回家。” 雁行把车停稳,转头问何已知:“你确定是这?” “大概?”何已知当然也不确定,他只是想起这个地方有足够的空间能装下这么多人和猫猫狗狗。 “你们先在这等会。”他推开车门,率先走了下去。 山竹大叫:“什么封号啊!” 只见彭某先是露出不屑的表情,然后在看清何已知真的一身火烧火燎的样子之后,眼睛和嘴同步慢慢变大,最后狠狠骂出一句脏话:“我操。” 快到仓库门口时,三条狗突然站着不动了。 彭某接着说完:“叫我pvc就行了。” “pvc是聚氯乙烯的简称,是一种有致癌成分的塑料。名字这种东西,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彭某——现在开始叫pvc——从工装裤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手电筒点亮,开始往仓库走,“进来吧。小心脚下。” 山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像是一个电竞战队的名字。” 何已知蹲下去,把卷帘继续往上抬,推到自己头顶,和同样蹲在里面的彭某打了个照面。 “怎么了?” 卷帘门被从里面抬起一个缝。 “然后这是房子的主人,彭——”他发现自己忘了彭某的名字。 三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仓库旁边的垃圾堆,戈多歪着头叫了两下,教父从喉咙发出气声,captain则是立起了耳朵。 “这是什么,笔名吗?”侯灵秀问。 空气中还飘着小雨,正因如此,空气中的臭味被冲淡了,没有前两次来时那么刺鼻。垃圾场中的仓库披着深夜的保护色,从正面看几乎完全隐身,只有卷帘门的缝隙在隐隐发光。 何已知走上去,用力地敲门。 脚下的地面坑坑洼洼还有积水。所有人都走得很小心。 “谁啊?” 何已知把雁行背了起来,山竹和侯灵秀对视了一下,抱着猫笼跟在他们身后,侯灵秀走在最后面牵着狗。 好在彭某自己插嘴了:“别,我可不好意思让我的名字跟在这么厉害的封号后面。” 何已知把彭某领到车前,把大家都叫了下来,围在雁行的驾驶座外面。 他开门见山道:“我住的房子烧了。” “我介绍一下,这是雁行,我老板,这是侯灵秀,他是雁行的表弟,这是表弟的网友爱新觉罗·山竹……” 侯灵秀奇怪地打开手机手电筒,往那边一照,冷不丁在胡乱堆积的橡胶轮胎、泡沫和锈迹斑斑的自行车中间看见两个黑不溜秋的眼睛,少年往后一倒,吓得尖叫起来:“有鬼!” “啊?”pvc回头用自己的手电扫了一下,习以为常道,“哦,那是阿狗。” 两个电筒的光芒汇聚在一起,他们看清了“鬼”的真实面貌,是一条趴在泡沫块中间的大狗。虽然身上很脏,但隐约能看出黑白的毛色。 “阿狗是这片地的地头蛇。”pvc冲着哈士奇点了点头,把手电移开继续往前走。 “我上次来怎么没见到它?”何已知问。 “我们平常基本处于一个王不见王的状态。我会时不时给他供奉一点祭品,火腿肠啊鸡骨头,作为回报,他会帮我赶走一些蛇和老鼠什么的。” 侯灵秀忍不住吐槽:“这不是猫干的事情吗?” 山竹附和:“我以为我在听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这到底是什么生活啊。等等,这里有蛇?我不会死吧?” 没有人理他,几人跟着pvc进入仓库,纷纷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感叹。 即使是来过一次的何已知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场景确实有足够让人瞠目的震慑力。 到处摆放的大型雕塑,最高的有四个人那么高,裸露着钢架和电线的天花板吊着廉价的日光灯,不时咔嚓咔嚓地闪烁,像是相机的快门一样,为仓库的一切投下巨大的阴影。 第46章 何已知发现他还从外面的废品堆里搬了很多东西进来,不知是为下一个作品做准备还是单纯的避雨。 上一次来时还有些空落的仓库后方堆起了一座小山,一眼扫过去能隐约看到高跟鞋、水壶、大大小小的铁皮桶,还有只剩下金属架子的公园长椅。 “秀秀把教父牵稳一点,别撞到东西。”雁行提醒道。 “没事,都是捡来的废品,再坏也坏不到哪去。”pvc走到一个雕塑前,随手就从上面扯下一块布擦拭自己被雨淋湿的头发,“这些也都是要拆的,随便撞,撞倒了也算帮我的忙,小心别被砸到就行。” “这些要拆掉吗?为什么?”山竹正拿着手机到处拍照,听到这话不可思议地看过来。 “因为做完了啊。过程我都录下来了,成品就没用了。”pvc指给他看,在仓库中间的工作台上放着一台dv录像机。“我已经拆了一部分了,给其他材料腾地方,下一批的主题是金属。” “好奇怪啊!费劲做出来的东西居然要拆掉。”山竹似乎对其中一个用废塑料管和泡沫搭出来的雕塑,转着拍了一圈又一圈,还惋惜地伸手摸了几下。 “金属……你不会恰好捡到过轮椅吧?”何已知随口问道。“轮椅?好像有,我看看。” pvc走到仓库后面捣鼓了一下,竟然真的抽出一张折叠轮椅,展把展吧放在地上,推了推有一个轮子转不了,但是整体还能动。 何已知感到自己背上的雁行整个都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 pvc用手擦了擦轮椅座面,等何已知把雁行放上去,“你们要洗澡吗,还是直接睡?” 侯灵秀和山竹异口同声:“直接睡。” 说完又一起打了个呵欠。 “我需要洗澡。”何已知说。 雁行:“我也……得稍微清理一下。” pvc点点头,对侯灵秀和山竹说:“那我给你们铺个床,两个人凑活躺躺吧。这大热天的,也用不着盖被子。” 山竹惊喜:“这里还有床?在哪里?” pvc说干就干,先用大泡沫板在地上拼了个2米多宽的方形,然后三下五除二地拿胶布贴起来,盖上一床凉席,一个简易的废品床就铺好了。 “喏,床。” 山竹一时说不出话:“……” “话说,你平时睡哪里啊?”侯灵秀一问,几人也发现这间仓库里完全没有类似床的东西,虽然有个沙发,但很窄,也不是可以放平的类型。 “哪里都可以睡。”pvc从沙发上抱起一团渔网一样的布料,“你现在站的那里就可以睡啊。” “啊?”侯灵秀下意识地提起了脚,又放回去,他非常确定自己站的就是一块水泥空地,绝对没有踩到别人睡觉的床。 正在他低着头找时,听到pvc不耐烦的声音:“谁让你往下看了?是上面。” 少年仰起头,□□的钢架屋顶就这样简单又暴力地呈现在眼前,线条混乱地重叠在一起,交错成复杂的几何图形。 最粗的钢筋上垂下来几根麻绳,像琴弦一样等距地排开,其中一根的尾巴就落在侯灵秀的头顶。 pvc抱着那团渔网走过去,把一头系在麻绳上,再用晾衣杆把前方的另一根麻绳勾过来,系上另一头。然后手一松,渔网刷地散开,被两根麻绳拉着轻轻晃荡。 居然是一个吊床。 山竹看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这够结实吗?” “差不多吧,反正掉下来也不痛。”pvc自己也不清楚,看来这些网和绳子多半也是捡的。 正如他所说,渔网吊床最低的地方离地面也就比膝盖高一点,就算摔下来也大不了就是惊醒,不存在受伤的危险。 萸嘻. 但不管怎么说,这样的睡觉方式还是更适合出现在热带雨林,而不是蓟京这样的现代大都市。 看着主人忙前忙后,雁行有些不好意思:“抱歉,这么晚打扰你。” “这倒无所谓,我一般白天睡觉。”pvc无所谓地揉了揉鼻子。他虽然说话很冲,但是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往下垂,意外的有种老好人的感觉。 何已知洗完澡,躺在pvc粘出来的第二个泡沫板床上,因为粘第一个时把最好的泡沫用了,所以这第二个不光表面不够平滑,周围也不是完整的方形,而是一块凸出来,一块凹进去,像一块拼图 。 山竹和侯灵秀已经睡熟了,他刚刚从他们身边路过不小心踢到了一下泡沫,但两个人都没反应,山竹的嘴还像吹气泡似的一张一合。 之前侯灵秀还担心五个人里有人打呼噜怎么办,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 先不提因为仓库很大,两个泡沫床各置一头,中间是pvc的吊床,每个中间都隔得相当远,而且刚才吵吵闹闹时不觉得,现在安静下来,才发现仓库的隔音并不好。 何已知闭上眼睛,各种各样的声音就从四面八方涌来,雨水击打树叶然后滴落的声音,灌木摩攃的声音,猫舔水的声音,汽车经过的声音,逐渐醒来的街道的声音……在这样的环境里即使再加上几声呼噜也不过是往水面里投石子,一秒就会被淹没。 感受到身边的动静,他睁开眼睛,雁行用手撑着泡沫,慢慢地让自己从轮椅滑到垫子上。 “你的腿,”何已知知道这不是一个适合现在的问题,“完全没有知觉吗?” 第47章 “怎么现在想起来问了?” 虽然看不清,但他猜测雁行还是想办法洗了澡,当他躺下时,身上传来水汽和肥皂的味道。 “只是好奇。” 过了大概几十秒,何已知听到雁行似乎叹了口气:“左腿膝盖以下和整条右腿完全麻痹,医生说保持康复训练,可能会恢复一些知觉,但是走路是不可能的。” 何已知轻轻地用自己的膝盖碰了碰雁行的右腿,对方并没有反应。 “天都快亮了。”雁行用手遮住眼睛。 他手臂上刚刚愈合的伤口又被抓开了,还添上了新鲜的血痕。 正巧此时角落里的猫笼里传来“喵——嗷呜”的一声。 “司马从容说对不起。” 身旁的人被逗笑:“我非常怀疑这个翻译的可靠性。” 何已知还想说“谢谢你把他们救出来”,但是雁行已经翻过身去睡了。 于是他也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下冰冰凉凉的床,虽然并不柔软,但至少他们仍然拥有一个床。身体缓缓下沉…… (本章完)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冬墙》 等大家逐渐醒来,已经是那一天的傍晚。 侯灵秀接到警察的电话,向他们通报了火灾的调查结果。 “……经过我们这边专家的调查,”对面说一句,侯灵秀复述一句,因为所有人都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也没有谁想起来提醒少年可以直接开免提,“目前认定的起火原因是,雷击劈倒了你们院子后面的那棵树,出现自燃,引爆了停在树底下的摩托车的油箱,造成了房屋失火。” “我知道了。”雁行说。 挂断电话,几个人昏昏沉沉地起来吃了点东西,然后山竹和侯灵秀去冲澡,何已知和雁行带狗出去垃圾场里溜了几圈,回来又继续睡觉。 雨水滴滴答答,夜晚的沙漏一点一点流逝。 何已知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戳自己的眼皮,他翻了个身,睁开眼睛,发现是仓库的墙壁上有一个洞,从洞里射进一束阳光正好落在他们睡的拼图旁边。 拼图上只有他一个人。 青年搂着长发坐起来,看见雁行坐在那束光里,从轮椅上弯着腰,把手伸进打开的猫笼,司马从容和姬东墙挤在一起,就着他的手吃着什么东西,过了片刻,又把下巴搁进他的手心,来回蹭个不停。 雁行煞有其事地点头:“或许吧。” 外面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天空一片碧蓝。明明前两天还是仿佛永远不会放晴的阴雨天,现在却已经是被阳光统治的世界。 鲜花盛开的流苏树所在的位置,一棵烧焦的树横躺在院子里,房子的屋顶被沉重的树冠砸出了一个凹陷。 “我在地上找到了这些。”雁行注意到他,把放在自己腿上的东西拿给何已知。 雁行原本的轮椅还倒在门口,轮胎完全化了,座椅倒是还剩下一半。 “你好,请问是何先生吗?我们这边是蓟城中级人民法院。” 门上挂着临时的铁链锁,何已知走上去撕掉封条,在地毯下面找到钥匙,打开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液的味道。 “可能是想晒太阳。” 青年在床头柜里找到雁行的手机和身份证,然后去了自己的房间。 ——手机,笔记本,还有他在家时带的框架眼镜。 “你在干什么?” 在地板上发现了他的电脑,屏幕碎了,外壳被烧得有些碳化,手指一搓掉下很多灰。不知道有没有烧到主板,希望硬盘拆出来数据还能恢复。 看到轮胎周围的碎玻璃,何已知蓦地想起两天前的那个下午,他也是在同样的位置,柔软白花像瀑布一样落了一身一地。 雁行不知道怎么越过一路上的障碍,把轮椅推到了破碎的落地窗前,表情专注地看着院子里。就连何已知出现也没有回头。 何已知点头:“要我把你表弟叫起来吗?” “然后笼子就自己走过来了?” 这边除了屋顶受到明显的冲击,实际着火的面积并不大,只在门边有一些烧焦的痕迹。 他们还讨论了要摘流苏花的花瓣泡茶。 没有打扰还在睡的三个人,何已知和雁行悄悄地离开了仓库。 何已知马上把眼镜戴上,按下手机的开机键,手机外壳碎了一个角,但是屏幕出乎意料的居然没有坏,系统也还能使用。 “这是好消息吗?” 信号恢复以后,手机接连不断地震动,郑韩尼发了好几条未读信息,何已知正想给他回电话,一个来电就切了进来。 雁行猛地抽回手:“你醒了。” “警察说树倒下的位置正好破坏了消防系统,否则里面不会烧得这么严重……再加上摩托车发生了爆炸……” 蓟北,雁行的院子。 他抓起笔记本,快速离开房间,在走出走廊时突然停下脚步。 “不好也不坏。”雁行说,“警察说保险公司的人还在整理材料,要明天才能上门,我们可以先回去找一些临时用品,比如手机和电脑,如果没坏的话,但是不能在里面待太长时间,现场还不稳定,可能有危险。” 何已知先去了雁行的房间,顶上的梁折了,门没法完全打开,只能推开一个缝,把身体挤进去。 “刚刚秀秀的手机收到派出所的消息,说第一阶段的消防处理已经结束,房子解封了。” 第48章 他把笼子关上,表示这个话题的结束。 仗着自己看不清人脸也没有心理负担,何已知直接把包子倒回蒸屉里,当着骂骂咧咧的店主的面把还在道歉的雁行推走。 客厅一片狼藉,大概是因为通往院子的原因,过火过得很严重。柜子顶上塌了,满地都是摔碎的玻璃和烧化的奖杯残骸。 何已知正奇怪没看到自己的手机,突然想起来那天他是在客厅睡的。 上车前,两人想顺便在早餐店买点吃的,包子拿到手里才想起他们既没有现金,也没有手机可以支付。 被得理不饶人的店主逼问得说不出话时,何已知发现雁行也不像他表现得那么冷静。 看到是陌生号码,青年直接接起来:“喂你好,不好意思我现在没空……” 何已知打了个呵欠,一边把手指插进睡得打结的头发,一边用下巴指了指本该在角落的猫笼:“它们怎么到这来了?” 雁行解释到一半,似乎觉得没什么意义,摇了摇头说:“进去吧。警察说钥匙就在门口。” “我替你进去吧,你想找什么?”何已知回头,雁行刚推着pvc的轮椅卡角度进到门里 “手机,还有证件,应该在床头柜的抽屉里。”雁行平静地环视家里的惨状,“快去快回,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就赶紧出来,小心被砸到。” “不,我给他留了信息,让他起来以后去遛狗。” 何已知把它叠起来,放在门边,准备走的时候带走。 “法院?”何已知重复了一遍。 “没错,我们致电是为了通知您与邱旦青先生的官司,由于证人提供有效证词证实不存在剽窃、盗用事实,延期审理的结果是原告败诉。您需要承担诉讼费和双方的律师费……正式文件会在……” 何已知感觉脑子里轰鸣一声,闷热的空气突然凝结成块,堵在胸腔里,怎么都无法顺畅呼吸。 电话挂了,雁行似乎说了什么,但是何已知并没有听见,“败诉”两个字就像失控的闹铃一样在耳朵里横冲直撞。 电话又响了,这一次有来电显示。 “西巴该死,你去哪了?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我都差点报警了!只是初审败诉而已,还可以继续上诉的,没必要想不开啊——” 如果说有一个人能比闹钟还吵,那一定就是郑韩尼。 何已知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没事,雁行家昨晚出了一些事情……这个回头再说,你怎么知道法院的事?” 对面支支吾吾地说:“我看到了新闻。” “新闻?” “对啊都推到我首页来了,你导师名字里有个鸡蛋嘛,我一下就认出来了。我跟你说,你别着急,咱们留得青山在……” 安抚完情绪激动的郑韩尼,何已知挂掉电话,又翻了翻手机,果然司徒渺也给他发了信息,还有一些以前并不太熟的同学,内容都是大同小异的关心和八卦。 就在他准备点“全部标记为已读”时,一条邮件突然跳到了眼前。 发件人是哈蒙尼欧戏剧节—— 而且收件人写的是他的名字而不是“writers”,说明这是单独发给他的。 何已知点开邮件,直接跳过一长串的客套语,拉到最后,一行被加粗斜体的文字写着: 综上,我们非常遗憾地取消您的in环节展演资格。非常感谢您对哈蒙尼欧的支持,愿我们都被戏剧照亮。 胃里一沉,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打了一拳,何已知忍着反胃的感觉,打开浏览器搜索新闻,点进文艺板块之后,果然看到好几条由不同媒体发布的,同样标题的文章:????《丘旦青:被污蔑的名师,抄袭闹剧终于真相大白》 他忍不住笑出声,手指向上滑动切出页面给司徒渺发信息。 手臂突然被人拉了一下,精神高度紧张的何已知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何已知——” “干什么?”还没编辑好的信息不小心退出没有保存,青年有点生气。 “你怎么了?”雁行似乎被他的态度吓到,语气中流露出担忧,“叫了你很久都没有反应。别站在这里,顶上在掉灰。” 雁行拉着他往客厅中间走了走,何已知抬头一看,自己刚才站的吊顶的墙皮正在一片片地脱落。 “抱歉,我有些激动。”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为什么叫我?” “我发现一些东西。”雁行放开何已知的手臂,把另一只手里的东西展示给他看。 一些黑不溜秋像煤炭一样的小颗粒躺在他的掌心。 “我觉得这好像是狗粮,你觉得会不会是……何已知?” “哦,什么?”何已知意识到自己走神了,他现在没有办法思考庭审和丘旦青以外的事情,“对不起,我有点事,下午——” “你去吧,”他还没想好怎么提,雁行就直接说,“注意安全。” 何已知感激地点头,疾步像门口走去:“你不要在这待太久。” 雁行留在破碎的房子里,听着何已知奔跑的脚步渐渐消失。 何已知一边朝地铁站走,一边拨通了司徒渺的电话。 “师哥!正好我也想找你!” “嗯,我刚打开手机,你看到新闻了吧?”他开门见山地说。 “对,师哥,丘教授那边——” 第49章 “我的展演资格被取消了。” “天哪!”司徒渺一下说不出话来,“师哥……” “我没事,就是告诉你一下,然后麻烦你也通知一下符玉昆。” 坐地铁到戏剧学院。 进校门后青年没有停顿,直奔戏剧文学系的教授办公室。 用拳头敲门没有人应答,他又拧了下门,锁着的。 何已知拉住一个路过的学生:“丘旦青在哪?” “丘教授?”学生看上去有点懵,“应该在蓟京剧院吧,他的戏不是今天今天首演吗?” “首演?”何已知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什么戏?” 学生露出“这你都不知道”的表情,怀疑地看着何已知:“你是学校的学生吗?” “先生,请出示一下演出票。” 从雁行家在的城北,到戏剧学院的城西,再到市中心的蓟京剧院,何已知在一天之内跑遍了整个蓟京,哪怕是行程安排最紧的旅行团也没有办法在一天打卡这么多地方。 蓟京剧院的大厅挤满了记者和前来观演的观众,其中不乏一些有头有脸的社会名人。入目所及的所有墙面,包括从楼顶悬挂下来的巨幅宣传,都是同样的海报—— 《冬墙》 站在原地不动的长发青年吸引了保安的注意,特别是他还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t恤:“先生,你是来看演出的吗?请出示一下演出票。” “不是。”何已知摇头。 人群中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转头看过来,小声地指指点点,但是很快就被巨大的骚动吸引了注意力。 今晚演出的主创突然出现在大厅,和现场的记者观众打招呼。 “那您需要什么帮助吗?这边没有演出票是不能进场的。” “哪怕是演出的作者也不能进?” “您说什么?”也许是他紧绷的面部肌肉太显眼,保安捏着身侧的对讲机,做出防御的动作。 “不,没什么。”青年眼睛里的怒火突然散了,他低头笑了一下,一边说,一边转身退了出去,直到走出剧院都没有回头。 感谢雁行帮他找到的眼镜,让他隔着宽阔的大厅和汹涌的人群都能一眼看清,刚刚和丘旦青一起出现,站在他右手边主演位置接受大家欢呼的四人,其中三个都是当年和他一起排演《东墙》的同组同学。 在何已知看到他们的瞬间,有一个人也看到了他。那人朝前举起了手,似乎想喊他,但何已知没有理,汹涌的人群也不会给他追上来的机会。 清楚一切来龙去脉的人,最终选择了站在丘旦青的身边。 这让何已知突然觉得很无力,感觉一切都很滑稽。 一个电话打进来,青年随手按下接听,对面急匆匆地问:“你在哪?” “蓟京剧院。” 放下电话没多久,郑韩尼就出现了,即便是盛夏,他也披着一件轻薄的小风衣。 “怎么这么快?”何已知正无所事事地围着剧院漫步,欣赏各个门口放的花篮,大部分是各种各样的鲜花,也有一些是麦子。首演送麦子,是祝福演出大卖的意思。 “我本来就在附近,听说丘旦青今晚首演,就觉得你可能会来。”郑韩尼一看到何已知就忍不住叹气,把琴包甩到背上,一把揽住他的肩膀,“走吧走吧,今天honey老板请客,带你吃大餐。” “等一下。” 何已知挣脱他的手,走到其中一个花篮前,把上面的贺卡摘了下来。 上面写着:祝《东墙》首演成功,票房大卖! “不知道是哪个粗心的秘书,连剧目的名字都能打错,假如被发现,恐怕得埃好一顿骂。”他随意说道。 何已知把贺卡揣进兜里,和郑韩尼离开了剧院。 他们在一家韩国烤肉店坐下,郑韩尼用韩语劈里啪啦点了一大堆肉。不等店员服务,自己撸起袖子就开始烤,然后通通夹到何已知的盘子里,大有不吃吐就别想停的架势。 肉片冒着油花在铁网上滋啦滋啦的响,用郑韩尼的话说,这是能治愈灵魂的声音。 何已知不知道自己的灵魂有没有被治愈到,但是几杯清酒下肚,加上面前始终缭绕着的烟雾,确实让他觉得身体稍微轻松了一些。 陌生的来电响起时,何已知第一反应是按掉,他已经受够了这一整天从电话里听到的噩耗。 可电话锲而不舍地响到第十声,他无奈把它接了起来:“喂?” “终于接了!”少年的声音被电信号转移得有些失真,听上去比平时更成熟,“我是侯灵秀。” 何已知夹起一片烤肉:“怎么了?” “你们怎么还不回来?”少年的语气里有些许抱怨,“警察说保险公司找我哥有事,联系不到他。” “雁行还没回去?” 金属制成的筷子很滑,轻轻一抖,夹起的肉就从烤网的洞中落下去,窜起一株火苗。 “什么意思?”侯灵秀奇怪地问,“你们没在一起吗?” (本章完)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解约 青年猛地站起来,差点把烤盘掀翻。 几片肉飞出来挂在铁网边上,被郑韩尼眼疾手快地夹了回去:“你干嘛?中邪了?” “我得走了。” 何已知低着头抓起手机,飞快地离开了座位,即使膝盖被大理石的餐桌磕了一下也没有停顿。 第50章 “啊?你这就吃饱了?我才刚刚开始啊!” 郑韩尼的叫喊被甩在身后,何已知知道提琴手现在肯定气愤地挥舞着拳头,于是他头也不回地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这并不是象征胜利的“耶”,而是代表认输的“剪刀”。表示自己并非故意放人鸽子。 虽然很神经,但是他相信郑韩尼可以理解。 从烤肉店出来,眼镜因为温差而起了薄雾,视线像要流泪的前一秒一样变得模糊。 何已知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在司机停稳前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师傅麻烦开快一点。” 那之后“雁行”这个名字就彻底消失在公众的视野里,只在长情的女粉丝在盘点运动员帅哥时会被短暂想起。 比如说他第一次严重受伤是17岁,就是小花鼬说的那次外训期间,康复之后他就从单人滑转到了冰舞,因为转项晚,前两年还一直带伤,一直到20岁才开始出成绩,21岁第一次拿到奥运资格就爆冷拿下金牌,成为当年世锦赛夺冠热门,可却在比赛前夕因为受伤办理了退赛,之后消失了一年半,正式宣布退役,因为当时正值夏季奥运的举办期,人们沉浸在激烈的比赛氛围中,并没有注意到一个冬季项目运动员的消失。 但是现实和剧本不同的地方就是,现实不会停在“勇士战胜了恶龙”或者“王子和公主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他已经基本理清了雁行这些年的经历,这里面有一些是体育新闻从来没有报道过的。 一想到自己干了什么,身上就忍不住冒冷汗。 长发青年没空抱怨,下车一路朝熟悉的院子狂奔。 稀疏的街灯和店铺从车外飞速掠过,蓟北的夜色一向比城里更浓,好斗的乌鸦和成群结队的灰椋争夺着电线杆和厨余垃圾的所有权。 烧焦的角上,外皮变成了焦黑的颜色,碳化的纸张一揉就成了灰,连带着某些写过的字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明明刚从火炉似的烤肉店出来,连衣服都是热的,何已知却感受不到暖意。 所以它也和手机一样,只被烧到了一个角。 笔记本的正面,从第一页开始,断断续续地记着何已知每天生活的随笔,但是如果把本子反过来拿,再从中间某一页打开,则全部都是和雁行有关的事情。 何已知一边叫雁行的名字,一边敲着大门,听到里面有动静但是没有人开门,心急之下他干脆绕到院子背面,从流苏树砸倒的院墙上翻了进去。 25岁时一场车祸彻底剥夺了他舞蹈、奔跑、跳跃的能力。 何已知拿出随身带的笔记本。火灾那晚他睡沙发没有脱裤子,嫌东西揣在身上太硌把它和手机一起塞到了沙发缝里。 “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播……” 草基本被烧没了,只剩下裸露的泥土,很容易站稳,青年双脚落地,不需要缓冲,直接大步跨进客厅。 出租车不愿意拐进小路,把何已知丢在了雁行平时停车的空地附近。 大概两年以后他开始和边境牧羊犬captain参加犬敏捷比赛,用了一年半的时间,成为了第一个在国际比赛上取得正式成绩的国内训犬组合。 不管播多少次,电话的提示都一样,要么是手机内部被烫坏了,要么是雁行根本就没有开机。 ——他把雁行一个人留在了刚刚烧毁的家里。 如果在这里结局的话,也是一个波澜起伏的完美励志故事。 本来落地窗前开敞的空间不知为何放了个茶几,正好撞上何已知才被餐厅桌子磕到的膝盖,顿时疼得眼冒金星。 与此同时,他看到了在玄关附近的男子,何已知松了口气,一只手撑着膝盖:“你在干什么?” 雁行转动轮椅,指了指房门:“准备给你开门。” “我不是这个意思。”何已知忍着疼痛,走到雁行面前,看到他腿上放着一叠干净的衣服,一下觉得很生气,“为什么留到这么晚?” “我想……”雁行避开他的眼神,不自然地看向身侧。 “想干什么?找这些?”青年躬身把雁行膝盖上放的衣服抓起来,不知不觉他已经把对方逼到了墙边。 察觉到雁行想绕开自己,何已知抓住轮椅,声音散漫但是透出意外的压制力:“不是你自己说的待在这可能有危险,要尽快离开吗?” “你喝酒了,自己冷静一下。”雁行仍然低着头,不愿意看他。 “我如果不冷静就不会在这里了。”何已知面无表情地说。 如果他不够冷静,现在应该在丘旦青的首演上大吵大闹,或者因为大吵大闹被关进派出所,坐在四面封闭贴满泡沫板的审讯室里接受审讯。 为了让自己从黑暗的幻想中醒来,他亟需一些现实的眼神交流:“你为什么不看我?” 雁行没有反应。那双猫一样的眼睛游移着,始终不愿意与他对视。????何已知不假思索地伸出手—— “你想干什么?” 雁行淡淡地问,他没有躲,只是用几根手指扣住停在脸前的手。 他的手劲并不大,也可能是主观并没有用力。手指的皮肤温度很低。 何已知僵住了,雁行接着问:“你回来干什么?” 他泰然自若地看过来,何已知反而避开了视线。 第51章 是啊,他回来干什么?青年郁闷地想。 参展资格被取消,他也没有留在这里继续赚钱的必要。 既然如此—— “我是想告诉你,我想取消我们的协议。” 一开始,雁行好像没有听见何已知的话,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看着被他抢走的衣服:那是一些棉麻质地、剪裁精致,特别适合夏天的舒适薄衫,因为装在衣柜深处而幸免遇难。 然后他慢慢点头,轻声问:“为什么?” 何已知耸了耸肩:“需要攒钱的理由没有了。” “我告我导师的官司被法院判了败诉,他把这个消息散播给了媒体,戏剧节的主办方一定也知道了,以‘避免名誉纠葛’的名义取消了我的入围。”本来为了配合雁行,他也把声音放得很轻,但是说着说着又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就是现在,他盗走的我的戏正在蓟京剧院首演,大剧场有超过2000位观众和记者,而且他用的主演就是当时看着我一个字一个字把剧本写出来的人。” 说完以后,何已知感受到一阵短暂的畅快,如释重负地低下头。 “你确定你要现在跟我说这些吗?” 这声音就在耳边,让何已知吓了一跳,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压到了离雁行这么近的位置,甚至一只手还停在离他的脸只有几公分的位置,简直像在居高临下地质问他一样。 青年正要后退,却被雁行一把抓住。 何已知挥舞着手腕,想把他甩开,但雁行就是死死地扣着他的手腕,甚至指甲都嵌进了肉里,何已知猛地后退,本以为他会放手,没想到却一下把雁行从轮椅上拽了下来。 青年顾不上自己的膝盖还在疼,赶紧跪下去扶住他,可雁行却恩将仇报地对着他伸出的手狠狠一口咬下去。 “嘶——”何已知马上抽回手,“你疯了?” “那你报警抓我吧。”雁行把抓着他的另一只手也松开,同时用舌尖舔掉嘴上粘的血迹,嗓音嘶哑,语气里夹着些绝情得近乎是快乐的嘲讽。 不知为何,他的头发看上去有些湿,像是出了很多汗,垂在额头上,被他用手拨开:“这个院子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他们没有留给我但是我把它强行买回来了,因为我觉得只有这里才能让我找到家的感觉……看看它现在是什么样子?” “看看我是什么样子?一个崩溃的、一无是处的残废,连站都站不起来还在废墟里对着比自己小六岁的人像疯子一样歇斯底里。” 他终于抬起了头,何已知得以看清他的眼睛,被液体覆盖的玻璃体闪烁着冰凌破碎般锐利的光芒。 “你——刚才在哭吗?” “我现在也在哭啊。”雁行蓦地笑起来,然而是没有一丝温度的冰冷笑意,眼睛里闪着破碎的光,说话方式像电视剧里临死而不知悔改的反派一样恶毒,“我刚刚在哭,现在在哭,马上还要接着哭。不仅哭,还要使劲哭,嚎啕大哭。怎么了,有什么意见?” 何已知还没有愚钝到认为雁行真的在征求他的想法,他也不觉得自己此时能说出什么逆转局面的漂亮话,所以他张开手臂,像一个笨拙、谨慎的男孩一样,犹豫地伸出手,一点点把雁行揽到自己怀里。 男子愣了一下,然后就趴在他的肩膀上,发出像是忍耐着开膛破肚之痛的猛兽一样,微弱又凄厉的悲鸣。 雁行就像他自己放的狠话一样用力地在哭,蝴蝶骨上下起伏,颈后和肩膀冰冷、苍白的皮肤因为心率加速而泛起绯红,宛如那天夜里火光染上的颜色还没褪去。 正在青年觉得这干瘪的抽泣声会永远持续下去时,它在一个瞬间没有征兆地停止了,就像卡带的老式录音机。 何已知低下头,看到雁行掐着自己的喉咙,表情既惊恐又痛苦。 “怎么了?呛到了吗?”他着急地拍着雁行的背。 雁行摇头,喉咙里发出粗重的喘熄。 何已知更慌了:“你别动,我先打120……” 他刚把手机拿出来,就被雁行抢了过去,只见对方快速地敲着键盘,然后把打好字的屏幕给他看,上面写着: 我没事,只是说不了话。 “什么意思?”何已知试探地碰了碰雁行的喉结,指尖下细腻的皮肤随着气息不断地起伏,“你失声了吗?” 雁行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看着他说:“yes。” 感受着指腹之下传来的震动,何已知彻底糊涂了。 (本章完)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王阳明 雁行走进“教会”时,王阳明正在激情地进行他的“传教”活动。 他一只脚瞪着桌面,一只脚踩在沙发背上,整个人像一把三角尺一样悬空在皮质的沙发上空。 这时只要稍微有人移动一下桌子或者沙发,他叉着的两条腿就会以劈叉的造型被活活撕开,但是漂浮着酒精的空气里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一不小心就会出人命的潜在安全隐患。 “你们相信吗?此时此刻,在环绕这个地方不超过五公里的街区里就有一辆救护车在行驶,两群醉汉在打架,其中两人口袋里有刀,暂时还没有拿出来,但是快了……一个青少年正在考虑自杀,两个妇女被老公或者情人殴打,一个摔倒的独居老人在地板上死去……”王阳明像指挥家一样挥舞着手臂,单手做出手枪的样子,对着醉倒在沙发上的人开枪,“我怎么知道?因为每天都是这样。我们无时无刻都被这样那样的悲剧包围,只是我们习惯了麻木。” 第52章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呢?”有人嬉笑着问。 另一个人马上制止:“喂,不要和他搭话啊,这货一得意就会变得没完没了。” “问得好,格兰芬多加十分。”他向提问的人抛出一团空气,“我们应该生活在太平洋上,驾驶一艘装满香料的轮船。没有战争、没有暴力、没有核电站,只有花椒、芥末和薄荷叶。我们会变得从内而外的辛辣,不再依靠视觉而是用嗅觉去认识彼此,而受不了这种辛辣的人就会主动离开,在其他地方建立新的家园……” “说到底原来是想吃辣啊!那何必去太平洋,去川蜀或者湘南不就好了!” 雁行绕过他们,悄悄地在靠近舞台的边上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但还是被王阳明发现了。 佘郁一起头,其他人马上跟着说。 地点是佘郁选的,一个从未耳闻的地下drag[1]酒吧,除了他们带来的女选手以外,全场的“女性”就只有舞台上千娇百态的皇后们。 办完退役手续之后他开始喝酒——居然已经过了一个月。那说明他已经至少三个月没有踏上冰面,并且这个记录还会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地延长,哪怕是现在也在一分一秒地增加。 雁行趴在桌子上去看,表情一瞬间变得很茫然。 “我是说你今后打算干什么?你已经在这喝了一个月酒了,需要我提醒吗?”写完,啪地往桌上一贴,歪歪扭扭的字迹就和他的人一样不正经。 闹着闹着就变成了起哄,在皇后下来互动时,非要让雁行和人家跳一段。 “这样的舞蹈拿出来表演是对雁行眼睛的折磨。” 就连现在,这个业绩完全为负的营业员也在说着完全不符合身份的话:“这表演有什么好看的?他们化完妆还没你好看呢。” “跳完就散了吧?”看到已经有人开始哄着不沾酒精的女选手“尝一口”,雁行问佘郁,他了解对方就像对方了解他一样。 那天是雁行第一次喝酒,到今天已经过了一个月。 “听说你哑巴了?” “雁老师快指导指导他们!免费的大师课!” 任何人看到刚才那一幕,都会怀疑老板是不是被抓了把柄,竟然允许这样放浪形骸的男人在自己的店里工作。 他立马丢下正处在危难中的“香料版诺亚方舟”,跳下沙发朝他走来。 雁行最后一天搬东西离开冰上中心的时候,不知道怎么走漏了风声,很多人来送行,于是就有人闹着要开欢送会。 就在这时,王阳明像披着圣光的骑士一样出现,他拎着脖子上的工牌,一脚插进皇后和起哄的人群中间,义正言辞地声明:“这里不提供这种服务。” 于是雁行主动牵着一脸懵懂的半吊子新手皇后,半教半带地跳了一支舞。 “是啊,雁老师可受不了这样的!” 雁行举起酒杯。 雁行没有理他,闷着头在桌上写着什么,等他笑完把便签展示给他看:“你挡到我看表演了。” 雁行游离在热闹的氛围之外,看着舞台上浓妆艳抹的男人顶着垫出来的胸和屁股奋力地蠕动——并非他恶毒,只是那样僵硬的动作确实连“扭”都算不上。 所谓的欢送会,实际上就是欢快地送走他的聚会,雁行不过是句子里的一个宾语,真正的主角其实是佘郁。 王阳明看了一眼,接着写道:“装傻没用。” 王阳明回了下头,身后的舞台上正在进行华丽的变装表演,身穿长裙和高跟鞋的男人化着浓艳的妆容在t台上走来走去。 “不敢相信我已经认识你一个月了。”他在便签纸上写。 音乐变奏时,站在后排虽然装扮的是辛德瑞拉、但肢体完全是僵尸新娘的皇后更是两脚一蹬差点跌倒,滑稽的动作让雁行没忍住笑了出声。这一晚上唯一的笑容立刻引起了佘郁的注意,从10几岁认识到20多岁,对方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 “救命……哈哈,我第一次见有人这样……天啊……酒后失身的我见多了,失声的还是第一个!” 王阳明一边说“叫我名字就停手”,一边掐着雁行的脖子摇晃,确定他说不出话后扶着桌子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所以,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就像“教会”并不是真的教会而是靠变装皇后表演吸引顾客的地下酒吧一样,“王阳明”也不是真的姓王叫阳明,只是因为时常发表过于“唯心”的宣言而被店里的客人起的昵称。 僵尸新娘很明显是个新手,被人一取笑就僵在原地不敢动。 雁行招了招手,王阳明撑着桌子把头探过去,然后脑门上“啪”地被贴了一张便签,他扯下来一看,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gun(滚)”。 王阳明吼了两声也累了,干脆就着雁行的便签开始你一张我一张地笔谈。 雁行笑着抿了一口酒。 雁行选的位置靠近音箱,鼓点震得耳膜砰砰响。 有人毫无察觉地欣赏着新奇的演出,有人和佘郁对视露出心领神会的捣鬼笑容。 佘郁笑着点头:“可别勉强啊,医生不是说要好好修养吗?” 王阳明翻了个白眼,给他倒酒:“我不是说这个……” “g-u-n,geneva(金酒),usual(惯例),no-ice(不加冰),选得好!你怎么知道我的业绩就差这一瓶?”王阳明面不改色地跑着火车,走到酒柜面前看也不看就随便拿了一瓶出来,回到雁行桌前,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第53章 表演进入縞潮,音乐也逐渐大了起来。 可佘郁却出尔反尔,跳完以后又伙同着其他人,非要把僵尸新娘留下来喝酒,雁行根本拦不住。 “医生怎么说?”王阳明撕下一张新的便签纸。 “咽炎加受到刺激,过两三天就好。” 王阳明像是被戳到笑穴,又捂着肚子笑起来:“刺激哈哈哈哈,我真想不到,什么刺激能让人失声!你想啊,正常情况下一个人受到刺激,不是都会惊叫吗?不管是啊!还是呀!都应该喊出来啊,你不喊出来别人怎么知道你在痛苦呢?那人不就和呆头呆脑的蘑菇一样了吗?” 他见缝插针地又发表了一遍,辛辣教派的理论,讲到一半,突然话锋一转说:“这是最后一瓶酒了。”????“酒吧的存货终于被你败光了?”雁行在便签纸上写。 “别转移话题啊,我在问你之后打算干什么。” 雁行再次露出茫然的表情。 王阳明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就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比如说?” “比如说自己造个火箭啊,漂流到北极钓鱼啊,或者头上套个竹蜻蜓去撒哈拉沙漠寻找神奇动物啊……” “我为什么会想做这些?”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啊!”王阳明把笔抢过来,直接叠着他的字往上写。 雁行努力地辨认出他写了什么,然后问:“做什么?” “可做的很多啊!比如……” 话题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两天之后一摞便签纸撕完,雁行的咽炎好了,但还是说不出话,他们就把酒吧点单用的平板放在桌子上打字。 每次王阳明都会从酒柜里拿一瓶酒过来说:“这是最后一瓶。” 他总是以让雁行为未来好好打算开头,但说的全是自己想做的事情,说完一轮就开始劝他去看心理医生,雁行不听,他就继续说自己想做的事情,仿佛想用这种唐僧念紧箍咒的方式给他洗脑。 “这是最后一瓶,这真的是最后一瓶了。” 这一天,他还没开瓶就说了两次,雁行随口问:“为什么?” 王阳明晃着脑袋,答非所问地说:“没有我跟你分酒,你又把自己哪里喝残了怎么办?背着这种债,我哪里睡得安宁。” 他还是坚持着那副“人不说话和蘑菇有什么区别”的论调,非要让雁行把嗓子治好。 雁行满不在乎:“能写字不是一样?” “不一样,当然不一样。又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懂文字,如果有一天你遇到必须用声音交流的人怎么办?” “那就等那个文盲出现再说。” 那是雁行最后一次见到王阳明。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等待戈多 “你失声了吗?” “yes。” y-e-s— 虽然仅仅是一个单词,但是确实是从他嘴里清清楚楚地说出来。 何已知正在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幻听,就看见雁行用那张永远沉着、心平气和的脸做出他没有见过的愤怒、心烦气躁的表情,快速地用英语骂了一长串脏话。 当他终于不说话时,何已知才小心翼翼地问: “你还好吗?” 他在“你还好吗”和“你中邪了吗”之中犹豫了一下,考虑到自己的手还在渗血,最后选择了前者。 雁行斜着抬起眼皮看了何已知一眼,低低地说了一句“sorry”,然后又低下头去,在手机上打字。 过了几秒,他按住手机侧面的音量键,让扬声器对着何已知的耳朵。 语音助手用冰冷的声音尽职尽责地朗读:“我没事,老毛病犯了。” “所以我说不用担心,过几天它自然就好了。”打完一大堆字,雁行活动着酸痛的手指。 “我不明白。”何已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顺便在裤子上揩掉渗出来的血,把手机推回雁行的手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雁行整个人一震,然后低下头开始闷不做声地打字。 “那是第一次,也是时间最长的一次,大概过了将近一年,我才可以说回母语。” 阴湿的焦味从水泥墙根底下渗出来,漂浮在湿哒哒的闷热空气中,在视觉和听觉同时被剥夺的黑暗中,何已知情不自禁地想念着像初雪一样纯净的流苏树的芳香。 一滴眼泪还挂在他的眼睫毛上,要落不落的样子,何已知用指尖把它拨掉,小心地没有碰到雁行的眼睛,他满意地说:“这样就不挡视线了,你可以一边打字一边放,我会听。” “鉴于我的发声器官是正常的,心理医生认为失声的原因是我的潜意识在抗拒‘说话’这件事,所以他建议我尝试用其他语言发声,因为人的大脑对母语以外的语言没有那么高的敏[gǎn]度,用这种方法来自我欺骗,可以间接达到脱敏的效果,让它慢慢接受‘说话’这件事……” 雁行连动都没动,直接播放提前打好的下一句。 “老毛病?老毛病是什么意思?” 雁行摇了摇头,想往后退,却被何已知搂住不肯放,在他惊讶的注视中,青年干脆换了姿势,直接往地上一坐,一只手还环着他的背,大有听不到解释就不放手的架势。 片刻之后,机械女声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话。 “第二次是……车祸之后。因为有上一次的经验,只持续了几个月。医生说就像脱臼会形成惯性一样,大脑也会有类似的反射,它可能把失声当作了一种应激反应,觉得是对我的一种保护。” 第54章 周围突然变得很黑,大概是厚重的乌云正在从月亮跟前路过。 “我刚退役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比较颓废……中途发生了一些混乱的事情,然后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失声了……” 雁行呆住了,大概是没想到他会突然耍无赖。 “那之后假如受到惊吓或者情绪有大的波动,我就会暂时陷入这种‘失语’状态……一开始要经过训练才能发出声音然后慢慢地试着用外语讲话,再一点点地过渡到母语……后来次数多了就熟练了。” “对不起。”青年在月光透过乌云重新照进房间时突兀地说。 何已知隐约觉得自己可能又做错了什么…… 何已知安静地听着,他不希望自己任何的动作打断雁行。 “就是以前也发生过,不用担心的意思。” 何已知一下明白了很多事情,比如为什么他给captain的口令用的全部是英语,以及为什么郑韩尼找来的资料里他在蓟大读的是和舞蹈体育都没有任何关系的冷门翻译专业…… 雁行抬起头,不解地凝视着他,手指不停地握拳又打开。 “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也不该把其他事情积累的情绪发泄在你身上。”何已知顿了顿,“但是我不后悔回来找你,也不后悔听你说这些事情。” 当他说这些话时,整个人散发着无所畏惧的坦然和真诚。 尽管这种坦诚在大多数时候会被看作唐突或者不合时宜,但何已知毕竟是何已知,是依靠直觉和感性生存的动物。 沉默像灰尘一样漂浮在寂静的空气中,就在他以为不会有回答时,何已知听到雁行说:“a week(一周)。” 放松完的手指像啄木鸟一样“哒哒哒”地啄着屏幕。 “合同上写了,你可以随时解约,但是要提前一个星期提出。只是时间太短,拿不到一个月的钱,我会按天数把工资结给你。” “所以从今天算起,往后一周,还是和正常一样,可以吗?”雁行问。 “好。”何已知点头。房间里又暗了下来,看来今晚的乌云并不孤独。 “别告诉侯灵秀我刚刚崩溃。” “好。” “别告诉任何人。” “好。”????雁行用英文小声说:“我应该准备一个保密协议……” “好。” 灵巧的手指顿了一下,雁行皱起眉头:“明天吃司马从容炖汤吧。” “好——哎呦!”何已知捂住被锤的肩膀,“对不起,我走神了。” 手机助手听上去很生气:“你在梦游什么?” “我在想你还有没有那个泥瓦匠的联系方式……” 雁行困惑地皱起眉头。 青年接着说:“想问问他被雷劈过的流苏树还值不值钱。” 再次被打时何已知不知为何笑了出来,雁行用“没救了”的眼神看着他,而何已知就像第一次喝酒喝到微醺的无知少年一样,从眼睛到嘴角持续不断地绽放出笑意。 后来他才明白,当时脑子的空白并不是走神,而是一种想答应这个人说的任何事的莫名冲动。 雁行就这么看着他傻笑,也没有出声,等他笑完才用手机说:“把我搬到轮椅上去。” “哦你的衣服……”何已知抓起之前被他抢了丢在地上的t恤。 “自己穿上吧,你还要披着那件比海绵宝宝洞都多的上衣招摇过市多久?”事实证明一个嘴毒的人即使张不开嘴也是一样的毒。 何已知换了上衣爬起来,没在意裤子上粘的灰,先把雁行抱起来放到轮椅上。 回头看向院子外面,天空果然被连绵不断的云朵覆盖,月亮只露出一个尖角。 “你的手机怎么了?”何已知突然想起来。 “应该是没电了,打不开。”雁行打开何已知手机的手电筒,照亮四周。 回来时太着急没注意,何已知这时才看见,不光是凭空出现在通往院子门前的茶几,基本上整个客厅的家具都被挪了位置。一个人坐轮椅完成这么大的工程,难怪雁行流了那么多汗。 “你干了什么?” “我发现了这些。” 雁行推动轮椅,用手电筒的光照着给何已知看,在原本的沙发底下、电视机后面,还有各种零零碎碎的角落,都散落着一些炭黑的小颗粒。 “和你上午给我看的东西一样……这是什么?” “我觉得是狗粮。” 何已知走过去在沙发后面最大的一堆里面刨了刨,从中间捡出几颗没有被完全烧化的:“还真是。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这些地方都很狭窄,只有戈多能钻进来。” 何已知奇怪:“戈多?它为什么要把粮食藏起来,难不成它觉得自己是松鼠吗?” “不知道。虽然也听说会有小狗把吃不下的粮食当玩具玩,但不可能有这么多。怪不得它一直不长肉,原来一半的粮食都没有吃。” 一半。 何已知突然被这个词语击中了,他想起了街角空碗里剩下的半根火腿肠。 “难道它是想留给……等待吗?” 雁行也愣住了,反应了一会“等待”是谁,又过了一分钟才轻轻叹道:“傻狗。” 反正已经违背了规定时间,两人也不在乎再多待一会。 把家具复位的过程中,雁行心血来潮地给何已知讲了很多老房子以前的事情,大部分是用手机,兴致来了就直接讲外语,反正本来也是些没有逻辑的闲话,不在乎听不听懂。 第55章 比如之前他们俩在窗边坐着乘凉的地方曾经有一架钢琴,自己小时候经常在院子里听姥姥弹琴,但是后来因为缺钱就卖掉了。 他甚至闭着眼睛哼了一段旋律,大概只有7,8秒,然后打字说:“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是什么曲子。” “可能她说过,只是你忘了,毕竟那时候你还小。” 锁门的时候,雁行又哼了几遍那段旋律,每一遍听上去都有微妙的不同。何已知听着听着就笑了。 雁行回头看着他,用眼神抱怨他今晚无缘无故的笑实在太多。 “我大概知道姥姥为什么不把曲名告诉你了,想不到你还是个音痴。” “音痴”气得连钥匙都忘了拿,用英语劈里啪啦地说了一长串不太清晰但一听就不文明的语言,同时在手机上打字:“你这是自相矛盾,明明刚刚还说她可能告诉过,只是我忘了。” 何已知无所谓地笑着,把钥匙取出来递给他:“当时我还不知道你是音痴嘛。” (本章完) 第30章 第三十章 花椒地 “你说雁行怎么了?” 侯灵秀狐疑地看着临近午夜才回来的两个人,他只在火灾那天晚上激动地叫了几次表哥,冷静下来又若无其事地喊回了大名。 “旧疾复发,失声了。”雁行一上车就给自己的手机冲上了电,换成熟悉的设备后,打字更是飞快,“只是暂时的,不用担心。” “真的假的?”山竹用之前欣赏pvc雕塑品的姿势绕着雁行转圈,绕到背后时突然整个人往前一扑,两只手拍在男子肩上,“嘚!” “……” 雁行沉默地把他的手掰开。 因为不想解释为什么失声之后却可以说讲英语这种复杂的事情,他选择直接不说话,必要的交流都用手机打字朗读。 侯灵秀还是有些疑虑,想追问白天发生了什么,结果被雁行带回来的衣服转移了注意,忙不迭地把背心一扒搞穿搭去了。 之后的几天,雁行忙于和保险还有各种有关单位纠缠,像996的上班族一样早出晚归。 青年把破洞的t恤洗了当毛巾,擦掉脖子上的汗水。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品,感觉心情格外地清爽,心想今后要是写不了剧本,干脆去开个手工修车铺算了。 何已知一开始还担心他说不了话不方便,打算履行自己打工仔的义务陪他,结果第一天早上就因为在雁行和保险公司谈话时直接睡倒在桌上引起围观被轰了回来。 他拎着电风扇走到何已知旁边,在工具箱上坐下,翘着腿点起一根烟。 成群的乌鸦和喜鹊在湛蓝的天空中盘旋,对人来说意味完全不同的两种鸟对彼此的“身份差距”浑然不觉,高傲地伸展双翼像风筝一样乘风滑翔。 不过现在都是厂家保修,需要修车铺的人应该很少,那接不到活闲着的时候干什么呢?多半还是写剧本。 何已知反而变成了最闲的人,连忙着舔毛的猫咪和废墟里寻宝的小狗都比他有事做。 不知是因为他们闻习惯了,还是周围的住户看到这里出入的人变多不再过来扔垃圾,“垃圾场”的气味淡了不少,连鸟都不怎么落下来找食物。 他把烧坏的电脑送修了,好消息是里面的数据没有问题,坏消息是留下来也没有用。他还收到了司徒渺的信息,符玉昆那边已经得知了他败诉的消息,觉得很遗憾,但为了维护名誉,只能终止合作。 仓库没有空调,pvc就一天到晚地提着一个风扇,人走到哪,风扇就跟到哪。 因为有captain在,倒也不用担心戈多和教父跑丢。 这样的后果就是,戈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一个绝活,没事就跟着风扇叶子,像螺旋桨一样地转尾巴。 在拼图上无所事事地躺了两天之后,何已知找pvc借了他为做金属雕塑准备的工具,打算把那天带回来的雁行的旧轮椅修一修。 忙活了一下午,一不留神就到了傍晚。 何已知摇头,活动着僵硬的肩膀:“可能是我的错觉吧,总感觉这附近的空气有点刺……也许是花粉过敏?” pvc也乐于有两个白送的跟班免费干活,白天活动都精神了不少。 恰巧被从仓库出来的pvc听到:“感冒了?” 何已知打了个喷嚏。 侯灵秀和山竹则完全沉迷于pvc艺术家的日常生活里,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每天跟着他进进出出地搬东西拆雕塑忙得脚不沾地。 何已知完全凭借直觉,拿着螺丝刀拧拧转转,把轮椅上烧坏的部分卸下来,氧化得不怎么严重的就拿醋和酒精清洗,清洗不了的就在pvc的废品宝库里找替代。 他搬着小板凳和工具坐到仓库外面,顺便监督着三条狗放风。 天色渐晚,空气也凉了下来。一阵风吹过,带来有些辛辣的香气。 pvc吸着烟暗笑:“是花椒吧。” 见何已知不解,他接着说:“你以为这地方为什么叫花间地?因为种花椒啊,花间是花椒的谐音,这里以前就是一大片花椒地。现在后面公园绿化带里还有一排花椒树呢,好多老太太散步就是为了偷花椒,靠外面的几棵叶子都被薅秃了。” “薅叶子干什么?” “泡茶啊,没听过吧?” 何已知似乎想到了什么。 雁行一进垃圾场就看见两个黄澄澄的脑袋蹲在门口,走过去一看是山竹扑在地上拿着两辆玩具小车逗戈多玩。 第56章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他用手机打字说话。 “啊?”山竹站起来,往后搂了搂头发,露出一个爽朗得过分的笑容,“我陪你们啊。” 侯灵秀从门后出现,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不想回家。” “哪有,我是放心不下你们。” 山竹弯腰捡起小车的功夫,侯灵秀已经抱着戈多回仓库里去了。 雁行叫住跟着跑的山竹,把怀里抱的文件袋给他:“我今天去见律师,顺便咨询了一下你的摩托车的事情,这些是你找保险公司可能用得到的资料。”????“哦买噶!太好了!”山竹惊喜地接过来,“谢谢雁表哥!” 他喊表哥倒是顺口极了。 雁行推着轮椅进门,山竹乐呵呵地跟在后面。 不知道他们白天和pvc达成了什么交易,雁行一抬头发现仓库里最大的雕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张新的“吊床”,现在侯灵秀就坐在其中一张上面晃荡着,脸上还有几笔不明颜色的油彩。 雁行不打算提醒他,转头跟山竹说:“那你不回家可跟你爸说清楚,别回头报警说我们互相拐骗。” “没事,我跟他不一样,我成年了。”山竹一刻也停不下来,刚刚把文件放下,又跑去仓库的角落逗猫。 他不知从哪抽出一个变形的烂衣架,差点和正在换衣服的何已知撞到。 “多久?”何已知把新的t恤套过脑袋,重新戴上眼镜,发现那像钢针一样锋利的衣架断面就这么从自己眼前划了过去。 “11个月零28天。” pvc端着一块从他们旁边路过,上面放着三碗泡面和两份自热火锅:“那岂不是没有几天就是你生日了?生日快乐。” “谢谢vc哥。”山竹狂吞口水,把烂衣架一丢就跟着他走了。 “什么时候成vc哥了?”何已知纳闷地穿好衣服,走过去把衣架捡起来找了个不容易伤到人的地方放好。 少了一尊大雕塑以后,仓库中间就多了一块空地,侯灵秀从吊床上跳下来,拖出工作台下面的两个工具箱并排放在地上,空开几十公分,pvc走过来以后把画板往中间一架,一个简单的餐桌就搭好了。 少年还在调整画板和箱子对得齐不齐,手脚麻溜的艺术家已经把调料包都加完了。 他一手插着工装裤的兜,一手提着水壶从高处倒水,一点腰都不弯。 何已知慢悠悠地走过来。 说来奇怪,之前在雁行家住的时候,他们三个并不会聚在一起吃饭,都是各自饿了各自解决,除了何已知发现雁行因为工作忘记吃饭会去提醒之外,基本没什么交集,即使一起煮了面或者米饭,也都会分别端走,不会坐在一起吃。 结果到了pvc这里,加上两个半生不熟的陌生人之后,反而莫名其妙地开始像一个家庭一样每天围着桌子进食。 五个男人闷头吃饭,不到十分钟就把一桌垃圾食品扫荡一空,连汤都没有剩下。 山竹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侯灵秀把泡面盒子摞在一起扒拉进垃圾袋。 雁行正打算离开,却看见何已知和pvc神秘兮兮地对视一眼,从画板底下掏出五个杯子和一个水壶。 失业的剧作家把杯子排成一排,往里面撒了什么,pvc接着倒入一半热水。 热气从杯口喷涌而出,伴随着一股沁人的香气,就像初雪后早晨走出房间吸入的第一口空气,青涩中带着甘甜。 “哇塞!”山竹两眼发光地倾身过去,“这是什么?” “这是花椒叶茶。”何已知噙着一抹微笑,得意地卖弄刚学到的知识,“我们在后面公园摘的。” 等香气散得差不多,pvc把剩下的一半水也倒进去,何已知把杯子分给其他人。 轮到雁行时,他没有立刻接,而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茶杯,有一刹那何已知以为他生气了,但是并没有持续很久,他眼睛闪烁了一下,低下头,草率地接过杯子。 害怕过满的茶水溅出来,何已知提醒:“小心烫。” “不烫不烫。”山竹十分捧场地双手捧着茶杯,喝下一大口。 “怎么样?”何已知期待地问。 “怎么说呢……”山竹露出像是吃饺子时吃到草莓馅的表情,“不难喝,但是……” 侯灵秀也端起杯子,用舌头舔了一下,然后浅浅地尝了一口:“这不就是水吗?” “茶不都是水吗?”pvc对着杯口一通猛吹,然后仰头倒进嘴里,像泡温泉的中年男人一样发出一声慰叹,“啊哈!” “这是诈骗吧?” “搞那么半天,我还以为得有多好喝!” pvc把杯子剁在画板上,对叽叽咕咕的侯灵秀和山竹说:“有得喝就不错了!真把自己当贵族少爷啊?” 在他们吵闹时,何已知和雁行各自端着杯子慢慢喝了起来。 假如时光倒转到山竹来雁行家道歉的那一天,坐在落地窗前讨论用流苏花泡茶的两个人大概死也想不到,几天之后,他们会在一个陌生人的仓库里,五个人围着一张画板搭的餐桌,喝泡了花椒树叶子的水吧。 不知道流苏茶会是什么味道……青年一边喝一边想。 多半也是有点香气的水吧。 (本章完)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生日 这天是山竹的生日。 仓库里从一大早电话就没有停过,每个接起来都是蓉儿啊,阿瑶啊,各种各样的年轻女性。 第57章 她们有的只说几句就挂掉,有的却可以一连说上一个多小时。山竹不厌其烦地讲述着自己经历的“奇遇”,开视频给她们展示大艺术家的“百宝库”。 一开始,pvc还颇有兴致地在介绍到自己时跟山竹手机里的女孩打招呼,重复四五次之后变得有点不耐烦,超过十次彻底受不了,提着风扇冲到仓库外面抽烟去了。 侯秀和何已知则是从最开始就拒绝出镜。 “今晚?今晚不行啊,今晚我跟阿光她们约好了打马里奥赛车,我必须在场啊,因为只有我有游戏机嘛。下次记得穿你新买的裙子给我看——拜拜mandy。” “喂?雨檬……谢谢!没错,你居然记得,我太感动了。今天我和mandy约好了看她新养的狼蛛,你不敢来吧?没关系啦,我们下次再约。” 雁行刚一回来,就目睹了这说瞎话不眨眼的场面。他眯起眼睛消化了一下,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外文句子,转而用手机打字。 语音助手把打好的句子一字一顿地念出,人工造就的甜美嗓音意外地带有超乎寻常的威慑力:“搞劈腿要遭天谴——” 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捂住手机的扬声器,雁行抬头看着何已知。 长发青年用上课说小话的方式遮住嘴:“今天他生日。” “怎么可能!那么多人……我又不是三头六臂的妖怪。” 真相大白—— 山竹正要反驳,手机又响起来,他烦闷地长叹一声:“又来了,啊——” 事实证明他是多虑了。 “普通朋友人家干嘛生日打电话哦!”pvc模仿着他的语气,早就忍无可忍,恨不得用打铁的榔头把他敲醒,“还一说说一个多小时。” 雁行挑眉,用眼神说:那又怎么样? 何已知放开手:“怕把人骂哭不好。” “因为想找人说话呀,女生又不是只想要男朋友,也想要像我这样能聊天一起玩的异性朋友。她们过生日我也会祝贺啊,不过得她们提前发朋友圈……不然我倒是记不住。” “一个都没有?”雁行不为所动地接着问。 “因为我不忍心拒绝她们啦,所以每次她们叫我出去我都会答应……但是今天是生日,实在不想出去照顾人,就想自己安静地过一天有什么不对吗?” “嗯……”山竹用手指摩攃着下巴,“那倒是也有啦,不过也就一、两次。” “那也无所谓。她们也可以是我的女哥们嘛。” “自己花心就不要扯什么时代了。”pvc都被他逗笑了,“19岁懂个屁的时代啊!” pvc咂舌:“我可没看出你这一天过得哪里安静了……” “都是你情我愿,你们不要误会。”山竹辩解道,“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谈一晚上的恋爱也是谈啊。” “劈腿?”山竹放下电话,奇怪地看过来,裂开嘴唇露出一个明朗又高调的微笑,“没有啊,只是普通朋友啦!” 一直沉默地站在工作台后面帮pvc处理杂活的侯灵秀突然放下手里的工具,走过来抢走山竹的手机,直接按下强制关机,冷冷丢下一句:“不想理就别接。” pvc可不好糊弄:“那你干嘛不和你的‘女哥们’出去玩,还编些莫名其妙的理由。” 就在何已知都快要被他这套“身不由己的妇女之友”理论说服时,雁行和他的语音助手再次登场,直截了当地问:“那你和她们上过床吗?” “你确定是异性朋友?”pvc坏笑,“她们说不定是把你当……那个词儿怎么说的来着,男闺蜜?” 何已知无语地把眼镜摘下来擦擦,pvc望天感叹:“人渣啊。” 被手机铃和黏糊对话折磨了一天的pvc和何已知纷纷送上“干得好”的赞扬眼神。 山竹“呜哇”一声:“可是安安,宁宁和彤彤的电话我还没有接到。” 何已知一点也不想知道安安,宁宁和彤彤是谁。 侯灵秀翻了个白眼:“别听他胡说,他要真有那么多女朋友,就不会每天十多个小时泡在游戏里了。” “阿秀!这可不能乱说。”山竹把手机一丢,笑着去捂侯灵秀的嘴。 雁行小声用外语说:“我开始后悔了……” 何已知:“嗯?” “没什么,”雁行转而在手机上打字,同时把车钥匙塞给何已知,“趁我没有完全后悔,去把我车上的蛋糕拿进来。” 不得不说,比起山竹试图讨好雁行的笨拙举动,雁行在拿捏小爱新觉罗氏的喜好这方面显然要驾轻就熟得多,甚至可以说手到擒来。 从蛋糕打开的那一刻起,寿星的嘴就没有阖上。 “巧克力?啊!啊!红酒松茸!” 其他人完全不理解他在兴奋什么。 “你们不知道,这个是传说中有在雪后的针叶林飙车的味道的蛋糕!我一直想尝一次来着!”山竹把蛋糕切开,然后迫不及待地插了一块放进嘴里,“天啊——好幸福。” 在山竹“好吃得要死”的感慨中,何已知把盘子和叉子分给其他人,大家各自切下一块开始品尝。 侯灵秀用叉子刨下一大块,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慢慢咀嚼:“有点怪的黑森林。” pvc尝了一口:“这不是松节油的味道吗?你们的口味还真是怪啊。” “松节油是什么?”山竹问。 第58章 “画油画的时候用来调和颜料的一种油。” “好喝吗松节油?” “不能喝,有毒。不光不能喝,连闻多了都会致癌。” “那你怎么会知道它的味道啊……”何已知把蛋糕放进嘴里,他对甜食没什么特定的偏好,唯一的标准就是“别太甜”。这个蛋糕甜味比较淡,所以他还挺喜欢,至于像不像“雪后的针叶林”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他也没有真的在雪后的针叶林飙过车。 山竹一个人吃下去半个红酒蛋糕,上头以后又开始炫耀自己的女人缘。 平心而论,他确实长了一张会讨异性喜欢的帅气脸庞,不说话时显得非常成熟,而且有亲和力。 “虽然我只有19岁,但是交往过的女朋友可能比你们所有人都多哦。”顶着一张万人迷的脸,说出这样的话,真是格外的欠揍。 “又来了。”侯灵秀蹲在桌子边上,看都没看山竹,把蛋糕盘上剩下的杏仁片挑起来吃掉。 金发帅哥眨了眨眼睛:“别不好意思嘛,我可以传授你们经验哦。” 雁行面无表情地打字:“上了大学做错事还要爸爸登门道歉的经验吗?” 山竹发出被击垮的惨叫,扑到地上:“我们说好了不提这茬……” pvc大笑:“别小看大人啊,臭小子。” 山竹从地上爬起来:“vc哥也没有比我大很多啊,不还是学生吗,顶多四五岁啦。” “老子留了两个年级,比你大了7岁好吧!”pvc从嘴角往上吹气,虽然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但是被他说出来让人不禁感觉很厉害。 “真的假的?你26啦?” “咳,虚岁。” “那就是25嘛!” “25也比你大了一整个小学。”pvc像叼烟一样叼着叉子,终于想起自己是这个地方的主人一样盘问其他人,“你们呢?你们多大了?” 侯灵秀挑完了最后一片杏仁,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马上就18了。” 何已知指着自己:“22。”然后指向雁行:“28。” pvc“啧”了一声:“输了啊。” 山竹也跟着叹气。 雁行觉得好笑地打字:“你们是小学生吗?比谁年纪大。” “这你就不懂了,”侯灵秀也学pvc咬着叉子,但完全不会让人联想到烟,“真的小学生都比谁尿的远。” “多好,多纯粹,多幸福。不像成年人,一天到晚就只能比谁过得更惨。”pvc羡慕得就像真的想把鸟掏出来比一比,“你们看到我的生活应该很有感触吧?二十多岁的男的每天和垃圾为伍,做出来的东西也全是不值钱的垃圾,赚点钱全拿去买烟了,一个月吃不上几回正经饭……多好的素材,回去写作文记得用啊,用上了给我打点版权费。” pvc的自白就如同一纸挑战书,宣告着比惨大会的正式召开,其他选手纷纷响应。 现场陷入了安静,只有山竹一前一后地摇着椅子。 “雁老板?”pvc问。 在四双眼睛的注视中,雁行脸上掠过一丝无奈的笑容,手指哒哒敲着屏幕:“我因为受伤不能做高难跳跃从单人转向双人项目的时候比秀秀现在小一岁,比山竹大两岁时拿到了人生中唯一一块奥运金牌,然后在何已知现在的年纪被迫退役,而和pvc一样大时被一辆破车撞成了残废,前不久家还被烧了——这会让你们好受一点吗?” “好得不能早好了。”山竹郑重点头,立马被侯灵秀踹了一下凳子。 “不仅如此。”手机助手继续用没有感情的声音说,“captain的主人买它的时候甚至没想过要见它一面,教父在地下斗兽场待了整整两年,而戈多……无论它藏再多的零食,它的朋友都不会再回来了。” 山竹摇凳子的动作停住了,就连侯灵秀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事,睁大了眼睛。 想到戈多,何已知突然觉得很内疚,他苦笑着说:“我应该多关注它一些的,只是……我太想去法国了。” “为什么是法国?”山竹奇怪。 雁行本来在打字,打到一半突然放下手机,他接连咳嗽几声,然后用艰涩的声音,像是刚学会说中文的外国人一样,一点一点地试图把每一个字音发标准:“你可以……在大半夜,为了垃圾桶……冲到pvc的垃圾场……把他打到警察局,你可以去……任何地方。” pvc惊奇:“雁老师嗓子好了?” 何已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困兽紧张又认真的神情:“你真的这么觉得?” “我……只是相信……我看到的。”雁行缓慢地说完,然后继续用手机打字,其他人突然直观地意识到人工智能的发音是多么流畅,“以防你忘记,提醒一下,我只是又残又哑,但是眼睛是好的。” 何已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山竹小声感叹:“天啊我们就像复仇者联盟。” 他目光一闪:“复仇者联盟?” “你不会不知道复仇者联盟吧?”山竹露出像看外星人一样的表情,“这是影史最畅销的电影,全系列票房合计80多亿!就连我七十岁的奶奶都知道,会吐丝的是蜘蛛侠,会打铁的雷电侠——” 山竹说到一半顿住了,因为何已知突然站起来给了他一个拥抱,拔葱似的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甚至在空中转了半圈。 回到地面的小爱新觉罗氏惊魂未定:“为什么要抱我?” 第59章 何已知只顾着笑没回答,嘴里念叨着:“复仇者联盟……” pvc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说:“因为你生日吧。” “我们是不是还没说祝你生日快乐?”候灵秀冷不丁提起,众人才意识到他们跳过了所有仪式性的环节和内容,直接快进到了吃蛋糕那一步,但是包括山竹本人在内,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唯一对此有意见的大概是从拆蛋糕就一直守在桌子旁边的戈多,但是很遗憾,狗不能吃巧克力。 雁行耸耸肩,轻飘飘地y birthday。” (本章完)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完美结局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送别 这顿烤肉吃得很开心。 郑韩尼和司徒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正如何已知所预料的,两个人性格非常合,而且在喜欢吃肉这件事上相见恨晚。 郑韩尼说他的父母身高都不高,而且小时候特别讨厌喝牛奶,自己能长到1米8几完完全全就是吃肉的功劳。司徒渺则是因为维持身材,必须严格控制碳水化合物的摄入量,每天只吃一点粗粮,在日复一日寡淡的兔子生活中,唯一能让她稍稍放纵,感受口舌之福的就是肉类。 在这一点上,她跟雁行很像,后者虽然不节食,但也绝不多吃——艺人和运动员,大概是这世界上对体型要求最高、最苛刻的两个职业。相反,像郑韩尼和pvc这样搞音乐美术的,就压根不在乎这些,每天想吃就吃想喝就喝。天大地大老子开心最大。 用戏剧的观点去看的话,如果说前二人是追求理性与秩序、美和超越的日神阿波罗的化身,那么后两个就是酒神精神的践行者,颠狂放纵,毫无节制。 不过说起食色性的话——特别是“色”的方面——最接近酒神狄奥尼索斯本人的还当属小爱新觉罗·山竹。至于候灵秀,何已知把他看作被冥神引诱的迷途少女珀耳塞福涅。 剧作家想着想着,猛然发现,他不知不觉已经把才认识没多久的雁行他们和数年的好朋友放在一个层面上考虑,甚至在思考他们能不能好好相处。 这是否意味着在自己心里,他们的关系其实比因为意外不得已暂时凑在一起的陌生人要亲近一些? 临走的时候司徒渺还念念不舍地打包了剩下的肉,她用金属筷子把肥的部分全部剃掉,还不忘调侃何已知:“师哥今天穿得像个师奶杀手,再带点配饰就无敌了。” 这倒是提醒了何已知:“我上次那条领带呢?” “什么领带?”司徒渺问。 何已知加快速度踏过半干的积水,向他走去。 何已知轻轻地接过信封,拿在手里,没有打开。 “知道什么?” 何已知给她讲了那天把领带借给关子杨的事情。 “在等你。”出乎意料的回答。 “至少你白嫖了一身衣服。”雁行把准备好的信封拿出来,一半认真一半玩笑地说,“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这么好的工作可不是哪里都有。” 原本坚实的脚步突然晃了一下,像是踩在棉花上,何已知停在原地。 “在看星星吗?” 仓库一如既往地在夜色中亮着不显眼的暖光,比起这个,门口的另一番场景更令他在意:雁行一个人坐着轮椅,停在垃圾场中间的小路上。 从公交车站走回仓库的路上,因为有云所以看不到月亮。空气中吹着一阵阵的夜风,何已知感到不可思议,之前他在眉月胡同住了两年多依然对附近的植物一无所知,可现在却能清晰地在弥漫的花香中辨认出花椒木的气息。 “——为什么?” “我有话想跟你说。”青年深吸一口气,温热的空气穿过鼻腔流进肺里,驱使血液加快流速,“我想带captain参加比赛。” 距离他上一次吃烤肉之后和雁行提出解约已经过了一周,那么按照雁行写的合同,今天就是他们合约正式失效的日子。 “我差点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没什么,”司徒渺神秘兮兮地捂住嘴,把剃好的肉装进保鲜盒里封好,“这么有趣的事情还是等师哥自己发现吧。领带等下次见面我帮你问问。” 何已知这才想起来。 “那我今晚还可以在这睡觉吗?” 郑韩尼插嘴:“是我的领带哦!” 雁行望着夜空,悠悠地说:“因为今天是第七天。” 司徒渺一边听一边笑:“原来是这样,你还不知道啊。” 两个人同时开口,何已知愣了一秒,蓦地笑道:“我要是直接跑了,岂不是一分钱工资拿不到?” 雁行不明所以:“我说了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我的意思是,认真地参加比赛。就像几年前你和它一样,我想带它,”和你,何已知在心里补充道,“参加世界最顶尖的比赛,拿回你们错失的8英寸奖杯。尽全力地训练和比赛,没有合同和工资的那种。” 两年多将近三年以前,雁行就是在和captain参加犬敏捷大师赛决赛的前夕出的车祸。 一道阴影从他脸上掠过:“你没有必要为了我和它……” “不,是我想这么做。”何已知肯定地说,“为了我自己。”????洒水车从街上经过,空气中的凉气稍纵即逝,雁行静静地听着欢快的音乐渐近又渐远,然后问:“为什么突然想干这个?” 第60章 “因为我——” 被明镜一样清澈的目光引诱着,何已知差点把一切和盘托出,但是雁行说“如果我死了,倒是无所谓”的笑容再一次浮现在脑中,让他不得不停下。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垂下头,“或许我只是想找点事情做,或者换个别的方式去法国,了却自己的执念。” 雁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乎在组织语言,等他开口时,语气几乎是循循善诱:“今年国家队的选拔已经结束了,如果要以独立选手的名义参赛的话,必须在赛前成为所有注册选手中世界排名的前百分之3。距离开赛不到半年,即使你从现在开始没日没夜地参加比赛,而且每场都拿前三名,也攒不到那么多的积分。”这应该是他嗓子恢复之后说的最长的一段话。 “我知道,你给我看过犬赛百科的册子。”在第一次比赛前抱佛脚的十几个小时里,何已知被雁行逼着看了不少当时觉得多余,现在却派上用场的东西,“8英寸大师赛在个人赛以外,还有允许三到五个人参加取队内前三名完成时间计算总成绩的团体赛,报名团体赛不需要积分排名,只要团队中每个人都拿到参赛资格就可以。” 雁行紧紧地皱着眉头:“你说的容易。参加团体赛的队伍每个国家地区除了国家队以外只有一个名额,而且因为获胜的几率渺茫,很少有人愿意去凑这个热闹。” 青年歪着头,唇边划过一丝坏笑:“正因如此我们才有机会不是吗?” 嬉皮笑脸的态度引起了雁行的不满,他冷着脸问:“我们?参加团体赛至少要有三对训练师和赛犬,你要去哪里找队友?” 何已知没说话,只是继续笑着看向他们身后的卷帘门。 雁行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瞳孔逐渐放大:“不会吧?” 青年缓慢但郑重地点头。 雁行半天找不回自己的声音:“你白天出去的时候撞到脑子了吗?” “没有。”何已知认真地回答。 “要取得团体赛的参赛资格,需要队伍里的每个人都在fci国际犬运动联盟认可的分站赛上拿到高级赛事的有效成绩,这有多难先不提。”雁行把目光从卷帘门移回何已知脸上,“他们为什么会同意和你一起发疯?” “他们还不知道。” “那你现在告诉我干嘛?”雁行眯起眼睛。 ——因为没有你一切都没有意义。 “我需要你的帮助。”这句话说出口,何已知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的恳切。 雁行淡淡笑了:“提供资金?” “提供技术指导。”何已知摇头,“任何运动项目要取得成绩,教练都是最重要的。” “没有队员和场地,再好的教练也是摆设。” “也就是说只要我找到队员和场地,你就同意吗?”何已知面露喜色,不等对方回答,就往仓库走,“我现在就去跟他们说。” “等等。” 雁行拉住何已知的手臂,手指断断续续地用着力,似乎在犹豫什么。过了一会儿,他下定决心似的叹了一口气:“周末在西城有一场比赛,并不是很正规,是现场报名的娱乐赛。如果在那时你能集齐满足人数的人员和赛犬参赛,我就答应你。” “真的?”何已知开心极了,他半蹲下去,似乎想给雁行一个拥抱,但是被躲开了。 “还有一件事……”雁行仍然忧心忡忡地皱着眉,“我不小心说漏了你今天要走,所以他们给你准备了一个,呃,欢送仪式。你最好等表演完再告诉他们你不走了。” 蹲在地上散发委屈的青年困惑地一抬头:“……表演?谁?” 在雁行讳莫如深的表情中,何已知抬起了仓库的卷帘门。 他先是听到一阵混乱的脚步,接着往上抬,就看到三个狗屁股齐刷刷排成一排,中间的戈多趴在地上,屁股翘得老高,在怀抱风扇的山竹的指挥下,卖力地表演着它的螺旋桨转尾绝活,captain在左边,合着它的节奏左右左右地甩着尾巴,右边的教父则是被pvc按着,强行拿手摇尾巴。 与此同时,站在一旁的侯灵秀手机里传来高音女歌手悠扬的歌声:“祝你平安——噢祝你平安——让那快乐围绕在你身边……” 角落里的姬东墙和司马从容打了个呵欠,继续趴在他们换下来的破衣服堆成的窝里沉沉睡去。 今天的两脚兽和大舌怪也是一样的吵闹。 (本章完)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孤岛 雁行、pvc、山竹、侯灵秀—— 何已知在笔记本上写下这四个人的名字。 可想而知,在他宣布要组成团体向犬敏捷世界冠军进发时,除了提前知道的雁行,其他三人都是一副听到天方夜谭而大跌眼镜的样子。 何已知并没有因为这样的反应气馁,在给pvc解释了一遍“犬敏捷”是什么之后,就放大家“好好考虑一下”。 “他们不会考虑的。”雁行说。 “没关系。”何已知淡定地回答。他知道逼大家一起讨论是没有意义的,处在集体中的人会更倾向于保守和退缩,在没有第一个人说yes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说no。 “我已经做好了逐个击破的准备。” “……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 认识何已知的人,大部分都会很快得出“他不擅长和人交往”这样的结论。一个不合群,气质有点阴郁的高个男子,一看就不是好相处的对象。再加上他在世俗礼节方面脱线的脑回路,一不留神就把人气得半死,还时不时做出些超出常人想象范围的举动,哪怕闹了笑话也不在意,让人想嘲笑都没有成就感。 第61章 这样的人注定会成为人群中的异类,因为多余的棱角而没有办法嵌进社会的大拼图。 一个人的“矛盾”决定了他恐惧什么、迷恋什么;会踏上怎样的旅程、经历怎样的巅峰和低谷;被什么样的人伤害、又被什么样的人救赎……在这样的视点下,很多细枝末节的东西就变得无关紧要,很多人也会变得简单。 何已知或许不够熟悉人,但是他熟悉人物。 按照司徒秒的说法,一直以来,在“何已知”这座岛上路过的人很多,但停留的人很少,能朝夕相伴持续几年的更是寥寥无几。但即便如此,当honey郑提出搬走时,何已知也平淡地接受了。 “抱歉,嗝,好久没吃肉。多巴胺分泌过度。” “哪里不一样?” 普通人看其他人的时候,往往会关心性格、外表,或是别的自己在意的细节,比如牙齿是否整齐,鞋带是否干净。 被两个人疯狂吐槽了一晚上之后,何已知也总算意识到,自己千回百转的跟踪狂行为,是比山竹“咖啡配狗”直白到单细胞的讨好,更适合在饭桌上当下酒菜的笑话。 他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的很多冲突都来自于视点的不同,比如认为“出去玩早一点晚一点都无所谓”的人和觉得“迟到说明这个人不靠谱不能信任”的人,其实从同一件事里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真不知道该说师哥聪明还是笨拙……” 所以单方面地尝试去连接别人,对习惯被动的何已知来说是一件极其罕见的事情。 “别说的我好像什么自闭儿童一样,”何已知无奈地伸长手臂,把对面桌上的纸巾盒拿过来,放在她面前,“我不是一直和韩尼住在一起吗?” 其实回想起来,之前那样主动地接触雁行,在青年的人生中也是破天荒第一次。正因如此,才把所有的“花招”、“手段”都一股脑地用了上去。 “那不一样,”司徒小姐哗哗抽纸,“完全不一样。” 而何已知关注的是人的“矛盾”——在戏剧里,这个词是灵魂与命运相加的意思。 “真的假的?用小狗?还有表演课?这也太迂回了吧,亏你想的出来!” 因此,那天晚上得知他的计划后,吃烤肉吃得满嘴油花的司徒渺甚至不顾形象地发出了这样的感叹:“儿子终于要主动接触人了,为母好欣慰啊!” “真保!除了这货还有谁能干得出这种事?你知道我看着有多着急吗?明明很简单的事情,偏要搞得这么复杂,什么时候把自己绕进去了都不知道。” 而何已知经常做出让人“尴尬”的行为,也是因为他看待人的视点和绝大部分人都不一样。 但即便是郑韩尼和司徒渺也只看到了一半—— “怎么突然骂起人来了?” “用比喻来说的话,我们其他人是船,师哥是太平洋上的小岛。你只是允许人们在此停靠而已。船不来的时候你不会呼唤,船路过的时候你不会打招呼,船要走的时候你也不会挽留……因为你他妈就是一座话也不会说动也不会动的破岛。” 比如一个从小目睹父亲家暴母亲的女孩,很有可能在遇到同样暴力的男人时越陷越深,旁观者觉得不可思议,但这就是根植在她意识深处的“矛盾”在起作用。 所谓的吃一堑长一智,只有在这一堑触及灵魂时才会生效,否则人只会一次一次地围着同样的陷阱打转。 解决不了“矛盾”,人就不可能获得真正的成长,要说服人去做不愿意做的事,就必须触及他们内心的矛盾,这是所有故事的起点。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英雄是主动踏上旅途的——全部都是被剧作家逼的。 何已知正在奋笔疾书时,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把笔记本从侧面合上。 啪—— 笔从手里飞了出去,落到拼图外面,不知道滚到哪里。何已知一边在黑暗中摸索,一边抓住那只手,解除雇佣关系的第一天,他不介意做点庆祝打工仔翻身农奴把歌唱的事情。 “要扳手腕吗?” 但雁行似乎没有和他打闹的想法,只是看了他一眼,又闭上眼睛:“本来就近视,还拿手机照着写字,眼睛不想要了?”他说完,就翻身过去继续睡。 仓库外传来起风的声音。何已知把找回来的笔插进本子里,按灭手机屏幕,轻轻躺下,把腿稍微向外摆开。不知不觉,他和雁行已经适应了这块拼图的形状。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加入 山竹果然说到做到,第二天就回家把妲己牵来了。 头上扎着花的阿富汗猎犬出现在仓库,马上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峪稀. “你别说,这狗还长得挺像他。”pvc点评道。 何已知和候灵秀都在憋笑,可惜忙着从外面搬东西进来的山竹没听到。 他把一个大包甩在地上:“哎呦,累死我了。” 顺便一提,刚才妲己也是他扛在肩上抱进来的,因为前一天下了雨,地上还是湿的,怕把长毛犬拖地的毛弄脏。 “包里装的什么?”侯灵秀扭着头,假装不在意地问。 “都是妲己的家当,”山竹把编织袋的拉链拉开,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狗窝、笼子、航空箱、牵引绳、棒球……这是什么?哦这是它的美容包,里面有毛刷、指甲剪、修毛刀、浴液、柔顺剂、护理液还有耳朵清洁剂。” 第62章 pvc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堆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情不自禁地抬起手从自己的鸟窝头里拽了一绺头发下来和妲己柔顺的长毛对比。 “准备了什么招数?”pvc从容地一挑眉,“放马过来吧。” pvc吓了一跳:“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那就更不能比了。”何已知理所当然地说。 他低头看怀里的小狗,戈多一看到妲己就自来熟地冲着人家摇尾巴,还想往上扑,被他眼疾手快地抓了起来:“对吧,戈多?” 趁着山竹和侯灵秀收拾东西,何已知也悄无声息地摸到了pvc的旁边,假装咳嗽:“咳咳。” “上次说的参加比赛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还在说这个啊……你是认真的?”pvc摆了摆手,“有空不如找个班上。” 少年皱着眉:“这么多你怎么运来的?” ——有点秃的头顶消失了。 “可它是狗啊。” 何已知看过去,仓库门口的边缘上露出一个有点秃的头顶,正一耸一耸地把额头和眼睛露出来。 “你爸来了?”何已知惊讶,“他人呢?” “喂!”山竹大叫着跑过去,“说好看一眼就走的!” “我爸开车来的。” 山竹展示完,又得一件件把东西装回去,侯灵秀蹲在旁边帮他。 何已知点头。 “这没骨气的小子,屈服得也太快了。”pvc玩笑地嘲讽完,转头问,“所以现在轮到我了?” “人和人不能比。”何已知安慰他。 “走了,他就是非要自己看一眼我住的地方。我说让司机送,他说不行。” 何已知轻笑:“当然是认真的,山竹已经答应了。” “那个……是你爸吗?”pvc突然指着外面。 何已知叹了口气。 他想了很久,怎么说服pvc,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没有办法。 在剧本里,pvc这样的隐士是传统的爱情戏最青睐的男主角。他们生活在黑暗中,独来独往,比起外界的纷纷扰扰,更关心自己的内心世界。他们因为孤高独立而看上去冷漠无情,甚至有时会被当作疯子——直到少女因为意外闯入他的世界,驱散过去的阴霾,把他拉到明媚的阳光下。《美女与野兽》的贝儿和野兽、《歌剧魅影》的克里斯汀和魅影都是这样的故事。 纵使何已知对自己的演技有盲目的自信,他也没有胆子去扮演这个“阳光般明媚的少女”,这个短语里出现的每一个词都是他的正反面:阳光、明媚……少女…… “不会吧,真没有?”见何已知沉默,pvc也有些惊讶,“那你找我干什么?” 何已知耸了耸肩:“碰碰运气,因为觉得你人还挺好的,毕竟平白让我们在这住了这么久。”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pvc冷笑,看了看四周,“不过也不是不能给你一个机会。毕竟我也没什么事,跟你们玩玩也行。” “太好了。”何已知生怕他反悔。 pvc咂舌:“别高兴得太早,是有条件的。” 青年掏出本子表示自己洗耳恭听。 “哟,态度不错。”pvc赞扬道,“首先,我之后要做的雕塑是金属的,有的部件很重,你们全都要给我帮忙。” “我只能代表我自己。” “有你一个也行,能干活就行。”他似乎也不太在意,“然后没事的时候要去周围帮我捡材料,现在还差很多……”????“嗯。” “最后工资嘛,稍微给一点喽。” 何已知料到了这一点,前一天山竹没有提是因为才刚上大学,想法比较简单,而且家里有钱,所以不存在经济上的烦恼。但是这样的家庭条件不是人人都有的,不仅是pvc,他自己也得考虑金钱来源的问题。 “关于这个,我有更好的想法。” “哦?” “因为我们训练和参加比赛,也需要资金,所以没有收入肯定是不行的,虽然雁行说赢了比赛会有奖金,但是数量应该不多。” 即使组成了团队,人和狗的日常开销肯定还是大家各自承担,但至少多出来的购买道具、报名费这一部分何已知不希望让队员出钱。 “那怎么办?雁老板赞助?” 何已知摇头:“你不是有摄像机吗?我们可以拍点东西放到网上,人没有必要出镜,只拍动物就好。运气好可以赚打赏和广告钱,运气不好的话多发一些也能吃到平台保底。而且假如积攒出名气的话,你的作品也会被更多人看到吧。” “可是剪辑和后期怎么办?” “我们两个轮流。点击和产生的所有收入归你,如果有打赏和广告的话归团队,怎么样?” pvc爽快地答应:“成交。有亏损你负责。” “没问题。” 还有一点何已知没有告诉他的是,因为符玉昆希望这个故事上映时能自带流量,所以会用博影的资源暗中推广这些视频,虽然他暂时还没有太高的权限,但最少能保证他们发的东西被很多人看到,不会随随便便就消失在茫茫的网络中。 何已知在pvc后面也打上勾,最后还剩下一个就是侯灵秀。 对于年纪最小的少年,何已知比较纠结,他毕竟是高中生,而且还是离家出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家长发现。哪怕不被发现,开学以后肯定也得回家上学,他上学的地方还不在蓟京,就算想周末出来比赛都不可能。 第63章 可是如果没有他的话,能参赛的就只有何已知、山竹、pvc三个人,而团体赛计算的是每个队伍前三名的成绩,也就意味着只要他们三个中有一个人出现失误,那么整个队都会直接失去资格。 如果是写剧本的话,这样当然比较刺激,但是现实中,何已知还是希望能保险一些…… “我加入。” 何已知抬头,发现自己面前的人不知什么时候从pvc换成了面容清秀的高中生。 见他没有反应,少年重复道:“我说,我加入。” “可是你得上学。” “热带水果也要上学。”不用想,全世界只有一种热带水果会上学。 “山竹是大学生,你是高中生,得好好学习。” 侯灵秀翻了个白眼:“你看雁行担心过我的学习吗?我妈早就决定让我高考完直接出国了,她觉得国内不够大,巴不得我离她越远越好。” “……我觉得她不是这个意思。”何已知真诚地说,“但是你愿意加入我很开心。” “呵。”侯灵秀冷哼一声,越过他走了。 画上第三个勾时,何已知还是感到很不可思议。他设想过山竹和pvc可能愿意主动加入,但是万万没想到,最后说出这句话的居然是侯灵秀…… 戏剧史上写“叛逆”的戏很多,但是以“叛逆少年”作主角的戏不多,理由是他们太年轻,爱恨悲喜都过于无厘头。他们经常以反面角色的形象出现,心口不一,蔑视权威。他们最痛恨的是擅自把他们生下来的父母,因为这一切都不是他们的意愿。 “叛逆少年”会用一切手段证明“命是我的”,为此不惜自残或者终结自己的生命——当然戏和现实是有差距的,大部分生活中的“叛逆少年”并不会走到戏剧里那么极端的地步。 而且在何已知看来,侯灵秀其实并没有很叛逆,他只是表面上态度不好,内心还是善良单纯的,不然也不会主动说要加入。 得知这个消息最惊讶的莫过于晚上回来的雁行。 “你不是连比赛都不愿意看吗?怎么突然转性了?” “吵死了。”面对自家表哥,侯灵秀还是一副很烦躁的样子,“我只是太闲了,想跟你们锻炼身体而已。” “胡说,之前让你跑步换手机你都不跑。”雁行还是不相信,但是少年一个字都不愿多说,戴上耳机打游戏去了。 “你给他下了什么蛊?”雁行转头质问何已知。 青年无辜地摊手。 “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两人正在对峙时,pvc抽着烟走过来,“我没有狗啊。” “没关系,”何已知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农民起义,平分地主的狗。” 刚说完就被“地主”拍了一下手臂。 pvc也很不满:“我才是地主啊!你们睡的是我家。” (本章完)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公园娱乐赛1 周末的比赛还没出发,何已知就遭遇了第一个难题: 他们有五个人和四条狗,但是只有一辆车。 “打车吧。”乐天派的山竹一边说,一边弓着背从卷帘底下钻出来。 何已知从外面把山竹抬了一半的卷帘门完全打开,方便后面的人通过:“……在有收入之前我想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开销。” 昨天他刚刚和pvc在新申请的社交帐号里上传了第一条短视频,内容是戈多对着电风扇摇尾巴,到早上为止有几百个点击,对于新账号来说是个不错的开始,但是距离赚钱还有一段距离。 pvc心不在焉地揉着头顶,把本来已经足够潦草的发型搓得更加抽象:“确实,每一分钱都很重要。” “那怎么办?” 和他相反的是侯灵秀正在全力和睡炸毛的头发搏斗,无论少年怎么用手抹平,总是会有一小撮卷卷的头发从帽檐下钻出来。 何已知思考着,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到雁行的身上,被发现以后,对方奇怪地看过来。 “怎么了?” “没什么,”何已知抬头看向清澈的天空,“好像最近都没怎么见过白天的你,感觉有点新鲜。” 在所有人的关注中,雁行指了指pvc:“他不是有辆三轮车吗?用那个拉狗就可以了。” 雁行:“你现在就可以下去换他。” “还是不了。” “那不是垃圾车吗?” 另一边的三个人还在讨论一辆车怎么出发的问题。 “别吵了。”年纪最大的人一开口,拌嘴的两个人马上停下,山竹专注地看过来,侯灵秀则是刻意别过头去看另一边。 山竹和pvc扒着后座车窗看后面的侯灵秀,何已知坐在副驾驶,书包放在胸`前,拉链口挂着一个土黄的小脑袋。 “不不不,就算有人要坐后备箱也应该是秀秀吧?” 在雁行的威压下,载着四个人的汽车和载着三条狗的三轮一前一后地出发了。 仓库门口顿时炸了锅,主要是山竹和pvc。 还有人想争辩,被他一句话压制回去:“体能也是训练的一部分。” 山竹喃喃道:“希望不会有人告我们虐待未成年人……” “因为他最小只啊!” “凭什么?” 渴望健身的侯灵秀自告奋勇地骑第一段。captain、教父、妲己一狗一个航空箱,睡在后面的车斗里。三轮车本身就很费力气,再加上三条狗和箱子少说也有70公斤,还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骑动的。 第64章 因为忙着和消防、公安、保险各种部门打交道,雁行每天都很早出门,傍晚才回来,和他们几个睡到自然醒的无业游民的作息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大家只有在晚上才会清醒地面对面。 “那是人力三轮!怎么可能骑得过去?” 雁行完全不为所动:“一共才7公里,有什么不可能的?而且你们不是有四个人吗?一个骑不动了就换下一个。” “没见过白天的你感觉很新鲜,”雁行面无表情地复述了一遍,“这不是嫖客对小姐说的话吗?” “那你腿最长怎么不跨在车顶上?” “我是说最近啦。” pvc被山竹放在座位中间的包挤得很不舒服:“你背了什么东西,这么沉?” “哦!”山竹把拉链拉开,“你们饿吗?我带了薯片,三明治,还有沙包和uno!” “你以为是春游啊……” 最终到比赛场地的实际行驶距离是8.2公里,其中侯灵秀骑了1.5公里,山竹骑了2.5公里,最后pvc和何已知分别骑了2公里多一点。 被雁行从车上赶下来时,几个人都像从垃圾粉碎机里掏出来的布偶一样,虽然外表还是完整的,但内部已经完全破碎了。 pvc完全不顾周围人的眼光,像僵尸一样走到草地上直挺挺地倒下。 山竹心有余悸地撑着膝盖:“幸好雁表哥没有绝情到让我们一个人骑,其他三个人坐在三轮后面……也算是一种体贴吧。” 侯灵秀比他更了解雁行:“不,我觉得他只是考虑到了道路交通法,禁止非机动车载人。” 何已知把三轮车停好,正好听见他这句话,想起上次和pvc还垃圾桶时还让pvc坐了车斗,当时两个神经大条的人都没觉得不对,现在看来幸好距离近,没被交警发现,否则一宗案子没解决完,又要多加一份处罚。 “我去买冷饮,你们要什么?”他从车座上跨下来,动作和另外三人一比称得上潇洒流畅。 “可乐!”“冰可乐!”“冰红茶。” 比赛的地点是一个新建成的亲子公园,前来参加和围观的大部分都是附近的家庭,尤其是孩子特别多。 pvc有些尴尬地站在跑来跑去的小孩中间:“好久没见过这么多人了,有点陌生。”????因为是娱乐赛,只设置了一条赛道,也不区分选手等级和赛犬体型,只要现场报名都能参加。 被交付小狗到怀里时,侯灵秀纳闷地问:“为什么我带戈多,pvc带教父?” 何已知:“因为体型?” 少年有些不满:“这也太随便了。” “但是教父闹起来你根本控制不住吧?”何已知想起在胡同里,侯灵秀用全身力气还是拉不住教父的样子。那个时候他还是个红色扫把头的杀马特,和现在清秀学生的样子截然相反。 事实证明不仅是侯灵秀,没有人能控制得住教父,哪怕是看上去很有威慑力的pvc。 他们是四人当中第一组上场的。 pvc有点紧张:“虽然不太懂是怎么回事,但是跟着它跑,到要跳的地方提醒它就行了吧?” “没错。”何已知点头。还是那句话,因为是娱乐赛,所有障碍都按照顺序从前到后排列,选手只要从起点出发跑到底再原路折返就行,不存在需要背路线的情况,而且用的也全都是跨栏、轮胎这样简单的跳跃障碍。 pvc带着教父走到起点,刚解开颈环,罗威纳犬就咆哮着,像屁股着火的炮弹一样“嗖”地冲出去,一溜烟就跑到了对面,途中不仅一个杆都没有跳,还把几乎全部跨栏撞倒了个遍,只剩下一个还孤零零地立着。 场边有小孩子兴奋地大叫:“哇!保龄球!” 保持着弯腰动作愣在原地的pvc这才反应过来,小跑着朝教父追过去。 何已知正要叹气,却听到自己身边的雁行笑着喊道:“教父,这里还有一个!” 罗威纳听到他的声音,在原地蓄了一下力,和刚跑到尽头的pvc擦肩而过,冲过来把最后一个栏也撞倒了。 全场观众哈哈大笑。何已知看着雁行的笑容,也只能无奈摇头。 和狼狈的pvc形成极端对比的是第二个上场的山竹。 金发帅哥和白金色长毛猎犬往那一站,什么都不做就是一幅静止的时尚画报。 比赛开始之后,人们惊讶地发现他们动起来……也是一幅相对静止的时尚画报。 无论山竹在旁边怎么叫它,喊它,妲己始终保持自己的步调,慢悠悠地踩着优雅的步伐,两步一停,三步一顿,遇到障碍时甚至会原地停下站十几秒,就像是在思考要怎么过一样,一直到终点,它柔顺的长毛都没有一丝紊乱。 最终他们虽然完成了线路,但是裁判也快睡着了 之后的侯灵秀和戈多又是另一种画风。 小狗按照之前训练过的方法成功跳过前两个跨栏,然后一听到掌声就冲到场边和观众热情互动,再也不愿意回到线路上。 侯灵秀追着戈多满场跑,每跑到一处都会收获比前面更热烈的欢呼,而戈多也更兴奋。 直到跑到雁行他们前面准备表演摇尾巴时被何已知一手捞了起来,才结束这场闹剧。 何已知把戈多还给侯灵秀,听到裁判喊captain的名字,正准备上场,刚刚还沉浸在戈多表演中甚至拿出了手机录像的雁行突然回头抓住长发青年的手臂。 第65章 他指了指赛道中央,从起点数过来第五个障碍的位置:“一会开始时,你站在这里出发。” 正式的犬敏捷比赛中,有两种符合规则的出发方式。一种是训练师站在起点线上和赛犬一起出发,另一种是训练师站在赛道内,用口令呼叫赛犬出发。 上次比赛时何已知和captain使用的是第一种,但这次雁行要求他们使用第二种。 何已知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还是点了头。 captain的比赛结束得比教父还快。 何已知站在赛道中间,远远地喊了一声:“go!” captain从起点应声而动,经过何已知,毫不犹豫地冲向尽头,然后再何已知喊“back”之后掉头回来,一路不减速地回到终点。 甚至全程何已知的脚都没有挪过位置。 在全场观众的惊叹之中何已知抱着captain走下场,到雁行面前问:“怎么样?” 雁行还没回答,在他旁边的pvc突然“哎哟”一声,抬手遮住眼睛。 “怎么了?”候灵秀问。 “被孔雀开屏晃着了。” 何已知:“……”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公园娱乐赛2 回城还是一样的骑车顺序,侯灵秀打头阵,山竹和pvc在中间,何已知收尾。 何已知本来以为大家都累了,轮到自己最后剩的路程大概会很多,可实际上pvc把三轮车交给他时只剩下了离终点很近的1.5公里,比去程还少了半公里。 把三轮车在垃圾场的空地停好后,何已知发现汽车上没有人下来,只有驾驶座的车门被推开了。 他奇怪地走过去,刚要发问,就看到雁行做出“嘘”的动作。 驾驶员指了指车里面,小声说:“都睡着了。” 何已知从后窗看进去,山竹和侯灵秀头贴着头睡得正熟,副驾驶的pvc也闭着眼睛,时不时抽搐一下,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 “可以帮我把轮椅拿出来吗?”雁行轻声问。 何已知走到车后面,打开后备箱之后停了一下,又把掀起的盖子盖了回去。 “等会。”他对雁行说,然后在对方不解的眼神中转身朝仓库后面走去。 过了一会,青年推着一台轮椅回来了。 两个人一打开三个航空箱的门,四条狗就迫不及待地跑了出来。之所以是四条,因为何已知骑车时,把戈多和captain放进了一个箱子。 何已知倚在墙边,倾佩地看着雁行在八只狗狗眼的猛烈攻势中岿然不动,谁扑上来抢都不给,直到四条狗全部乖乖坐好不动。 连天不怕地不怕的教父都乖乖地用屁股压着两条后腿,看上去委屈极了。 “这几天白天你不在的时候。”何已知把轮椅贴着驾驶座的门放好,“试试?” 妲己刚站到地面上还有些懵懂,转着脑袋似乎是在找山竹,另外两大一小倒是丝毫没有犹豫,熟练地跑到墙边的水盆里开始喝水。 “说出来你可别骄傲。” “你的旧轮椅,我拿回来修了一下。” “什么感觉?”何已知问。 “sit,先坐好。” 何已知一只手固定着轮椅,一只手悬空保护着雁行从车上挪下来。 雁行无奈地摇头,用驾驶室车门上的按钮把车窗全部打开,然后推着轮椅走了,何已知看了看完全睡死的三个人,选择小跑着跟上他。 雁行用pvc的钥匙轻松地打开锁,等何已知抬起卷帘门后进去拿出狗粮。 雁行有点惊讶:“你什么时候修的?” “那就好,”何已知抓了抓头发,蓦地勾唇一笑,“其实我本来还想给它增加一些新功能……” 何已知一愣:“你怎么会知道?” “这是……” “嗯?” 他在水盆边并排放好四个碗,把妲己也喊过来,在此起彼伏的狗叫声中把粮食举过头顶。 雁行推着轮椅动了动,陌生的轮胎平稳地行驶在陆地上。 “和原来一模一样。” “都说了不要骄傲。你不会还觉得自己可以不写作了去开个修理铺吧?” “好狗。”雁行给四条狗分完狗粮,转头看到何已知,眉头一皱,“运动完别站着不动。” 何已知不情愿地离开可以借力的墙面,慢吞吞地开始拉伸。 狗狗们大口大口地吃着饭。 何已知在雁行看不到的地方找了块石头坐下,等它们吃得差不多了,又站起来,一边活动关节一边说:“我把队员找好了,你是不是也该履行约定了?雁教练。” 他似乎没听到,何已知又喊了一遍:“雁教练?” 戈多吃到一半想跑,被雁行抓回来,小狗停了一下,似乎抵挡不了食物就在眼前的诱惑,又埋头吃起来。 “都说做教练是运动员的归宿,”雁行轻轻摸着戈多的后背,“出车祸以后,我以为我逃脱这种命运了。” 何已知随口应道:“看来命运不是那么好改变的。” 雁行似乎在犹豫:“你确定吗?我可以给你介绍更专业的人做教练。” “我确定。”何已知坚定地说,想了想又补充道,“非你不可。” 雁行盯着他看了几秒,回头给四条狗挂上牵引绳:“我带它们出去散步,你休息一会,半小时后把秀秀他们叫起来。” 何已知笑了:“遵命,教练。” 第66章 骑完三轮回到车里闭上眼睛的时候,山竹以为这一天已经充实得不能再充实了。他做梦也没想到,在经历了一天的高强度身体运动之后,晚上还要进行脑力活动。 “这是噩梦吗?”金发青年一脸哀怨道。趴在他怀里的姬东墙也跟着“喵”了一声。这是雁行提议的,既然要一起训练,那么一直把猫关笼子里也不现实,所以让他们没事就把它两抱出来适应一下有狗和人的环境。另一只在何已知腿上。 “我来宣布一下之后的训练和比赛日程。”雁行说,“首先,每天早上七点开始训练——” “七点!” 两个人同时跳起来。 “军训都没有那么早!”山竹崩溃。????“七点我还没睡呢。”pvc悠悠地说。 他们四人搬进来的这段时间,pvc日夜颠倒的作息并没有一下变得正常,而是进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在睡觉”的状态。有时何已知半夜醒来,还能看到他在黑暗中抽烟。 “就算是为了艺术天天熬夜身体也会受不了的。”雁行也说。 pvc苦恼地叹息:“我是睡不着,又不是不想睡。” “运动了就睡得着了。”雁行的逻辑天衣无缝,“刚刚不就睡得很好吗?” 艺术家无法反驳。 “希望大家都能按时起,因为下午天气太热,是没有办法训练的,所以我们能利用的时间就只有早上和傍晚。”雁行转向山竹,“正好不影响你晚上出去玩,是不是?” “谁晚上喝了酒能7点爬起来啊!”山竹哀嚎完,偷偷戳了戳侯灵秀的肩膀,悄悄说,“早知道你表哥这么恐怖,就不喊你来蓟京了。” 侯灵秀漠然地看他一眼:“之前他又不管我。” 何已知不小心听到这段对话,想到在蓟北院子的时候,雁行确实从来不管侯灵秀什么时候做什么。所以他现在做这些,完全是出于教练而不是兄长的身份。 “我根据每条狗不同的情况,制定了不同的训练方案,”雁行把几张纸发到每个人手里,“这只是一个大体安排,具体的细节等开始训练再调整。” “那人的情况呢?”山竹往旁边一指,“vc哥啥都不知道。” 雁行毫不留情:“你们几个的情况半斤八两。” “我确实有问题,”pvc坦然地举起手,“这些数字是啥?” 他指着纸背后的一张表,上面有些数字被画了勾和圈。 “这是日历,打勾的是我们可以参加的比赛,画圈的是和8英寸参赛资格有关的重要节点。”雁行解释道,“现在看不懂也没关系,到时候就知道了。” “哦……”pvc似懂非懂地点头,“8英寸是什么?” “8英寸大师赛,是全世界最顶尖的犬敏捷赛事。”山竹用施教的语气说,“我们的目标是它的冠军。” “最终目标。”何已知补充道,“目前的第一步是拿到它的参赛资格。” “不,”雁行勾了勾嘴角,似乎在嘲笑他们的天真,“目前的第一步是全员通过新秀一级赛,第二步是通过二级赛,第三步是参加正赛,第四步才是拿到参赛资格。” 仓库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突然听到右边传来发动机一样的嗡鸣,何已知转头一看,发现山竹和pvc竟然坐在板凳上睡着了。 他伸出手过去两人眼前晃了晃,根本没有反应,鼻子里呼出的气息又长又顺。 何已知抬起头,正好对上雁行同样难以置信的表情,忍不住捂着额头笑了起来——他本来还有点担心雁行下马威给的太过,直接把他们吓得当场退出,现在看来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侯灵秀冷不丁地站起来,掏出手机对着哈喇子直流的两个人按下快门。 “至少明天一天七点起是有了。” 雁行又无语又好笑,拍了拍侯灵秀:“你也去睡吧。” “我要洗澡。”少年放下手机,站着开始脱鞋。 “对了,”雁行对两人说,“保险那边已经把房子的手续办完了,你们想回去吗?” “已经可以住了吗?” “有些房间可以。”雁行说,“客厅和院子毁坏得比较严重,但是不影响睡觉。水电要恢复起来也不难。” “我觉得这里挺好的。”侯灵秀把上衣也脱掉,“你们两个呢?睡那个拼图难受吗?” 何已知和雁行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同时说: “不难受……” “还好……” “那不就没问题了。”半裸的少年打了个哈欠,捧着衣服和袜子朝浴室走去。 剩下两人留在原地,不知为何有点尴尬。 “你——”两个声音重叠了,“你——” 何已知抢占先机:“你先说。” 雁行头痛地揉起太阳穴:“我是想说,谢谢你帮我修好轮椅,仅此而已。” “不客气。我其实也只是想找点事情转移注意力。”何已知感觉脸上有点热,耸了耸肩来掩饰。 “你刚才想说什么?”雁行问。 “我想问,房子的事情处理完了,你是不是就不用每天出去了?” “怎么?怕我跑了?” “没有这个意思。” “放心,”雁行轻轻一笑,“你之后会天天见到白天的我的,做好心里准备吧。” (本章完) 第67章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重心1 虽然信誓旦旦地说要夺冠,但正如雁行所言,他们几个对这项运动的了解微乎其微,几乎等于从零开始。 四个人里唯一有训犬经验的是山竹,剩下三人连狗都没有养过。尽管何已知已经参加了两次比赛,但他很清楚这两次成功靠的是captain的实力,而不是他作为训练师的发挥。 侯灵秀和pvc就差得更远了,pvc到现在还以为犬敏捷是和赛鸽子差不多的活动,主要看狗厉不厉害,人只要开始时把它放出去,结束以后喊回来等着领奖就行了——不得不说,他形成这样错误的印象,公园娱乐赛时何已知的表现要负主要责任。 为了纠正这些误区,雁行在每天训练的间隙都会给他们看网上的比赛视频,同时亲自担当解说,用最通俗的语言分析比赛和赛犬的情况。 慢慢地,一窍不通的pvc也找到一些观赛的门路。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感觉他们有的人一直在跑,但是有的人没怎么跑?”他说的是在同一场比赛的同一条赛环里,尽管摄像机的镜头一直对准飞奔的赛犬,但从几个短暂的全景中可以看出,有的选手一直跟在狗的旁边,但有的几乎不在。 “你说的没错,能发现这点说明你入门了。”雁行并不吝啬夸奖,“这和训练师的风格有关。一部分训练师会投入到比赛过程中,用自己的身体、情绪和语言带动赛犬的速度,让赛犬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训练师身上,捕捉人传递出来的信息,跟随训练师完成比赛。我把这种方式叫做投入型引导,采取这种方式的训练师一般会紧紧跟在赛犬周围,不管是跑动量和发出指令的次数都会很多。另一种是抽离型引导。这种训练师一般会在赛环内圈接近中心的区域行动,这样能观察到整个赛场以及前后所有的障碍物,他们会让赛犬更主动地去跑,只在关键位置和易错点发出指令,训练师本人的跑动量也相对更少。” 山竹嗅到了“捷径”的味道:“那哪种比较厉害?” “我看冠军是一直跟着跑的。”侯灵秀把进度条拉到最后面,第一名是一位埃塞俄比亚的女训练时和她的苏格兰牧羊犬。 “这只是一场比赛而已。”雁行看透他们的心思,微微一笑,“两种方式都是一样的。没有更厉害的方式,只有更厉害的赛犬和训练师。” 何已知也知道了为什么第一次比赛前那晚场训时,雁行能够预知那个选手会摔倒——因为这世界上没有人敢说自己比能单脚踩着刀片连续旋转几十圈的冰上运动员更懂重心。 在这方面四个人中只有山竹比较好,另外三人可谓是各有各的“病症”:pvc是笨重,侯灵秀是飘忽,何已知比他俩稍微好一下,但也仅仅是稍微,他虽然能站稳,可是肢体特别僵硬。 “听上去好玄啊……” 在这个过程中,无论大狗小狗都真的很开心。 前段时间大家都比较低落,也没人有心思照顾它们,每天遛狗都是半个小时草草了事,若非如此,戈多也不会无聊得天天和电风扇互动。 用雁行的话说他们三个就是一个不倒翁,一个气球人和一个胡桃夹子。 话说到这份上,尽管pvc抱怨这些伸手抬脚的动有点“娘”,但也不得不乖乖跟着练。 而另一个让他们没有在训练中大喊“不干了”的原因大概就是: 现在突然两脚兽们都转性了,汪星人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简单地享受着这份快乐。然后通过耳朵、尾巴、黑亮的眼仁和灿烂的笑容把喜悦传递出来。 因此身体的控制力,特别是对重心的控制就显得至关重要。 这也多亏了雁行的训练方法。他不愧是曾经的顶尖运动员,知道怎么练习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山竹很失望。 pvc迷惑地抓抓头:“那我们要怎么选择用哪一种呢?” 每一项训练开始前,雁行都会耐心地每个人讲清楚这样做是为什么、要达成什么目的、有什么注意要点,而不是让大家盲目地服从。 姬东墙同意把仓库的大部分地方腾出来做训练场,条件是他们帮忙一起把他拆了几个月还没拆完的这些雕塑拆了。 “自然而然就会知道的。”雁行轻描淡写地说,“这其实并不是一个选择,而是你和搭档自然而然形成的默契。” 被神采奕奕的狗狗眼探照灯一照,多么铁石心肠的人也只能拖着酸疼的大腿爬起来再跑一圈。 在他原本的预想里,pvc不可能做到早起,山竹肯定会想尽办法逃避训练出去玩,而候灵秀在前两天的新鲜劲过去之后也会很快开始“冷罢工”,到时候自己只能再想办法逼迫他们……但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至少在训练的第一周里,每个人都在用心地参与学习。 主要原因是大家的配合度比他想象得高很多。 正所谓人懂得越多反而越谦虚,他们了解得越多,越体会到这项运动的难度。不过随着训练正式开始,何已知反而比之前更有信心。 比如说他要求四个人学习专业的伸展和拉伸,理由是除了体能,犬敏捷还需要训练师拥有强大的柔韧性和关节灵活度。因为比起普通的竞速,这个项目更注重技巧,训练师要在复杂排布的障碍中来回穿梭移动,如果身体不够协调的话,关节一不小心就会在快速的扭转中受伤。 第68章 购置障碍物的钱来自何已知和pvc弄的视频账号。说来也怪,两个专业艺术人士精心剪辑配乐的内容没什么人关注,反而是那天雁行随手拍的侯灵秀追着戈多满场跑的视频在网上小火了一把,连傍晚出去在附近散步时都见到有人在看。 何已知用这个视频获得的赏钱照着雁行提供的列表,在二手网站订购了一批完整的敏捷比赛器材。 在这些障碍物送到之前,他们就一边拆pvc的雕塑,一边拿拆下来的废品当作临时道具训练。 短短一周,雁行已经完全掌握了所有队员的体能数据,甚至实时监控每个人和每条狗的身体状态。 被他问“你是不是瘦了两斤”时何已知还下意识地反驳“没有啊”,结果傍晚遛狗路过药店门口的电子秤上去一秤就发现真的掉了两斤。 同样体重波动的还有正在成长期的戈多,在被雁行发现“小秘密”每天监督吃饭之后,终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长大,可以预见最多一个月以后,何已知的书包就装不下它了。 在所有人翘首以盼的障碍物送到之前,“不速之客”郑韩尼先来拜访了一趟。 honey郑不光不认路,还因为块头大站街上挡路差点跟路过的老太太吵起来,幸好被路过的雁行看到捡了回来。????“我以为我下错站了!要不是遇到雁学长我就走了。” 何已知看他可怜兮兮贴着雁行的样子好笑:“我不是跟你说了是垃圾场吗?” “我以为垃圾场是个形容词!”郑韩尼欲哭无泪,“哪有人说自己住垃圾场是真的住垃圾场啊,我妈天天说我睡猪窝也没有真的在我房间养猪啊!” 莫名其妙膝盖中了一箭的pvc摸了摸脸:“这位是?” “这是我朋友,郑韩尼。”何已知转头给郑韩尼介绍,“这是仓库的主人pvc,秀秀你见过了,这是秀秀的网友,爱——” 他爱新觉罗这个姓氏还没出口,和山竹对上视线的郑韩尼突然张大嘴巴。 “啊!” 与此同时,山竹也是同样的反应。 “啊!” 两个人对视了十几秒,然后惊慌失措地说着“好久不见”“没想到还能遇见”…… 郑韩尼伸出手,但山竹张开了手臂,于是两人以一个既没有握手也算不上拥抱的姿势碰了一下肩膀,然后迅速地拉开。 “你们认识?”侯灵秀问。 据郑韩尼和山竹两人一人一句的说法,是某天在酒吧喝酒时有个流氓满场找女孩子“揩油”,被他们两个见义勇为的三好青年联手制止了。 看郑韩尼心虚的样子,何已知总觉得这个故事有些水分,不过真实情况如何也只有他们两个知道。 说完以后,两个人又对视一下,山竹感叹:“世界真小。” 唯一认识两个人的何已知吐槽:“以你们两个去酒吧的频率,不碰到才奇怪。” 山竹不服:“开什么玩笑,你知道蓟京有多少酒吧吗?” 郑韩尼附和:“实确!这就是天选的缘分啊。” 两个人同时伸出手,但是一个想碰拳,一个想击掌,于是不伦不类地在空中组成一个拱手礼。 pvc看不下去:“呵,这默契……” “你到底来干嘛?”受不了郑韩尼和山竹在那一个劲尬笑,何已知无奈地问。 “哦哦。”郑韩尼总算想起自己的目的,从手提包里抽出一个信封递给何已知。 “我的信?谁寄的?” 何已知接过来,打开封口往里看了一眼,然后抬头盯着郑韩尼。 “你听我解释!”郑韩尼被他盯得发毛,“这不是我买的,我疯了也不可能买的!这是乐团有人给我的,我也不好扔……反正就拿来给你了,你想怎么样都随你啦,我我我,我先走了!” 他拎起包就往外走。 “不留下来玩吗?”山竹在后面问。 郑韩尼溜得飞快:“我还要排练,就不耽误你们训练了!下次再来给你们带慰问品。” “他给了你什么?”雁行来到何已知身边。 何已知把信封里面的东西抽了出来,是两张蓟京剧院的戏票,上面写着两个醒目的大字:《冬墙》。 “这是——” “我导师弄的那出戏。”何已知笑了一下,正准备把票撕掉,被雁行拦住。 “去看啊。”他说。 “疯了么?我怎么可能……” “反正又不要钱,”雁行把两张票从何已知手里扯出来,塞回信封里还给他,“做亏心事的又不是你,怕什么?去露露脸,让他们别这么威风。” (本章完)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重心2 “话说,我们什么时候才开始训狗啊?”pvc坐在地上,痛苦地把上半身朝腿折叠过去,然后偷偷地弯起膝盖,“只训我们也没用吧。” “可能在等器材?”山竹用同样的姿势坐在他的对面。 pvc用脚指了指墙边:“器材不是已经到了吗?” 就在郑韩尼来过之后的几天,何已知在网上订购的障碍物陆陆续续送到仓库,可雁行却不让他们拆封,而是找地方堆起来放着,继续之前的训练。 “他说我们还没准备好。”侯灵秀的声音从脸和大腿的缝隙中传出,他是四个人里柔韧度最好的,毕竟年龄小,而且距离参加中考体育的坐位体前屈测试没过几年。 第69章 “那要什么时候才准备好啊?”艺术家痛苦地说。 “当你的膝盖下面不再能塞进一只猫的时候。”冷冰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pvc一惊,猛地伸直腿,然后“哎哟”一声痛得倒在地上。山竹在对面幸灾乐祸地大笑,他早就看到了雁行。 蜷缩在地上的仓库主人恶狠狠地威胁:“你死定了,金发小子。” “嗯?这是什么情况?”何已知从仓库外面进来,反身把卷帘关到腰的位置。 仓库的地板是混凝土浇的,非常硬,而且并不是很平整。这点每天睡在拼图上的何已知和雁行可以说是深有体会。 山竹跑过去抱起他面前的一个杂物:“我把这些搬开……” “那考核是?”山竹问。 “只是一些小学生斗嘴。”山竹的声音被候灵秀盖过,把自己压成一柄折叠刀的少年仰头看向何已知:“你错过了热身。” 他把手从背后拿出来,展示手里的物品。 “硬要这样说也没错,但我希望你们把它理解成……必要的预习。”雁行平静地解释道,“正常情况下,犬敏捷的训练需要在草地或者土地之类的软地面上进行,因为很多动作即使是经验丰富而且经过充分热身的训练师去做也容易受伤,比如说“前交叉”,可是仓库没有这个条件,所以必须提前训练你们的身体。” 听到这句话,pvc赶紧把刚刚又偷偷抬起来的膝盖往下压了压。 “考核……什么?”山竹抱起手臂搓了搓,“我怎么有种不详的预感。” “棒球?” “vc哥威胁我!” 何已知耸了耸肩,抬头望向天花板:“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这是初期考核。”雁行解答了大家的疑惑。 雁行朝何已知伸出手,后者小力地把棒球抛过来,被轻松接住。 何已知把手指立起来放在嘴唇上,然后指了指雁行:“我去帮教练找东西。” 他把轮椅推到仓库一头。第一件障碍物送到以后,在pvc的默许下,何已知和山竹用胶带在地板上圈出了一块长方形的场地,作为设置赛环的区域。现在这个区域里像夜市套圈的摊位一样混乱地铺满他们拆雕塑拆下来的各种零件。大的有人的胸口那么高,小的和垃圾桶差不多大。 pvc:“搞了半天我们还没开始训练啊!” 三个人面面相觑。 “考核你们有没有做好进入正式训练的准备。”雁行用手势示意他们不要停止热身。 雁行就站在这区域的一头。 “灵活度,柔韧性和重心,如果这三点不达标的话,我百分百肯定你们训练会受伤——不相信可以试试。” “这拿来做什么?” “不用,就让它在这里,这也是考核的一部分。”雁行用棒球指向区域的另一头,“一会我会把球抛出去,你们要做的是穿过这片区域,在对面接到它。明白了吗?” “就是和狗接飞盘一个意思呗?”pvc理解了一下。 “差不多,”雁行理直气壮地接受了这个比喻,“那么,谁想做第一个登月的人?” 就像课堂上被点名的学生一样,四人互相对视了几下。 何已知:“我?” 雁行果断否决:“你先去把没做的热身补上。” 何已知灰溜溜地活动关节去了。 山竹一拍大腿站起来:“我来!” 雁行让他站到自己现在的位置上,把轮椅往侧面挪了挪,指着地面的胶带:“从现在起,它就是起点线。球的影子越过这条线你就出发,准备好了吗?” 山竹撩了一下头发:“准备好了。” 雁行把棒球原地抛了两下,然后抡起手臂扔出去,棒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山竹视线紧紧地盯着上方的球,靠余光避开身边的装置零件,快速地跑向对面,在一只脚踏过对面胶带的瞬间单手向前一捞,抓住了即将落地的棒球。 回头时,山竹看到了对面墙边三人惊叹的眼神。他潇洒地甩了甩手,把棒球在左右手里来回抛动。 “感觉如何?”雁行问。 山竹慢慢地走回来:“呃……” 何已知:“就像喝完可乐打嗝一样简单?” “这正是我想说的!” “那就好,”雁行把棒球从山竹手里拿回来,“这只是一个教学关卡,接下来才是真格的。” 山竹惊呼:“哈?这只是教学?” 雁行让何已知、侯灵秀、pvc三个人分开走到胶带贴出的区域两边:“往后退一点,对,就是这样。等我扔出球之后,在他往前跑的过程中,你们要冲出来抓他。”????他对山竹说:“而你要避开装置以及他们三个的抓捕。” pvc举起手:“怎么抓都行吗?” “怎么抓都行。” “哈哈!”pvc摩拳擦掌,“你小子完蛋了。” “但是只能用手。”雁行补充道,他拍了一下手,“来吧选手们,各就各位。” 山竹重新站到起点线上。 雁行用眼神逐一确定每个人都准备好,然后像上次一样丢出棒球,只不过这次高度更高,速度也更慢。 尽管他刻意降低了难度,但山竹的第一次尝试还是失败了。小爱新觉罗刚刚追着球的影子跨过起点线就被冲上来的pvc扑了个正着。 第70章 艺术家像土匪一样把金发青年从地上拔起来。 “这不公平!”山竹大叫着,“他们有三个人。” “每个人都要做一样的事所以很公平,”雁行推着轮椅过去把球捡回来,“下一个是你,pvc。” 山竹立刻挣脱傻眼的pvc:“轮到我报仇了!” 之后四个人都轮了一遍,全员无一例外都被抓捕者抓获。 第40章 第四十章 重心3 一个帅气的男生逆着人群闯进刚刚下课的阶梯教室。 他的发型经过精心打理,身穿印有学校全称的文化t恤和一件复古印花开衫,书包斜挎在肩上,手里拿着外套和一顶渔夫帽。放在普通的大学里,这也许是一幕引人注意的校园风景,但是在这所学校,人们习以为常。 下课的学生们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疾步走过。 男生把渔夫帽戴在头上,环视一周,目光锁定到唯一一个坐在第一排没动的学生。 他小跑过去,两手撑在桌子上急匆匆地问:“你知道邱旦青教授在哪吗?” 学生没有回答,只是皱眉盯着桌面。 渔夫帽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太礼貌,于是向后退了一步,正当他想道歉时,学生抬起头问:“你知道什么数字在角落里能使纵向的7、1,横向的5和斜向的2成立吗?” “你说什么?” “数独。” 渔夫帽感到很愤怒,他再次回到桌子面前:“我为我刚才粗鲁的行为道歉,但是拜托请别耍我了,我真的很着急,我想知道邱教授去哪了。” 渔夫帽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拉着开衫的领子把胸`前的“戏剧学院”几个字挡住:“我的学号是09开头……” “你可以加入我的小组。” “哦,对,没错,我应该昨天问。”渔夫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真的吗?”他的声带不受控制地在每个音节后面加上刺耳的嘶鸣,“可,可是助教告诉我所有小组都满员了。” “他有事提前走了,我们只是在自习等下课铃。”学生平静说,继续在方格里填着数字。 渔夫帽高考那年,因为艺考失利,并没能考上戏剧学院,而是进了蓟京的一所民办艺术院校。他在那里奋斗了一年,终于在大一结束时取得了双培生的资格,可以到戏剧学院借读,用戏剧学院的学分兑换本校的学分毕业,也就是说除了最终毕业证上的字不同,他可以和戏剧学院的学生得到完全一样的教育。 “找到了。”学生从那一沓纸里抽出报名表,用笔把自己的名字和信息划掉,“你的学号?表演是01吧?” 学生点头:“然后呢?” 戏剧学院一共有八个大系,从表演到戏剧教育分别以01到08排列,而09开头,则意味着他并不属于这八大系中的任何一个。 “我们组也是,”学生说,“但是没关系,我可以把我的名字挪到旁听那格,这样就可以把你写进去。” 学生用和刚刚谈论数字时一样温和懒散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就像捡起一张轻飘飘的纸巾,但是在渔夫帽耳中,却如惊雷一样震耳欲聋。 “我想加入他办的戏研班,但是所有小组的成员名额都满了,所以我想找邱教授问问能不能多开一个小组,或者增加一些名额。”渔夫帽一边说一边摇头,“算了,我知道是不可能的。” 学生摆了摆手,拾起桌脚下的书包,从里面拿出一沓有些皱的纸:“你应该早一天问,今天截止组队,昨天好多人在群里找人,因为拖到最后一天提交会被助教骂。” “你找他做什么?” “09”这两个数字让他没法参与评优,更通过不了任何一场校内剧目的试镜,因为老师倾向于把这些机会留给“自己人”。 事实上他从一周前就开始问了。 他最恐惧的事到来了。 “该死。”渔夫帽在空中挥了一下拳头,用力地扯下帽檐遮住脸。 这才是他被所有小组拒绝的真正原因,而不是因为他“问得晚”。 渔夫帽在原地愣了整整十秒,脸上的表情在不知所措和惊喜之间来回变换:“天啊,太好了,谢谢,谢谢你……我加了三十个人的微信和他们说我想加入,但是每个人都说人满了。” 可当他满怀期待地踏进自己梦寐以求的校园,却发现这竟是漫长的歧视的开始。他在所有课上取得高分,和周围的人一样注意打扮,他的外表看上去和所有表演系的学生没有差别——直到他报出自己的学号。 “……你听到了吗?前两位数字是09。” “嗯,这是数独里最难搞的数字,我很难写错。”学生用笔在纸上留下清晰优美的字迹,“姓名?” “贺光……” “何光?你和我一个姓氏。” “不,贺是四声,恭贺的贺,阳光的光。” 渔夫帽看着正确的两个字出现在学生笔下,不知为何竟然觉得比自己花钱找人设计的签名更好看,他吸了吸鼻子:“我不知道要怎么谢你……” “你知道。” “什么?” 学生把垫在表格下的数独笔记本立起来。 渔夫帽反应过来:“哦,哦,横排5纵向7、1……呃,3?” “已经试过了。” “我看看,”渔夫帽擦了一把脸,在学生旁边的座位坐下,“每一行每一列和每个小框都必须是不重复的1到9对吧?5、7、2……6,7……” 第71章 “还有每一斜线,”学生把本子推到两人中间,“你可以用笔,不用把每个数都读出来。” “但是他叫数读,难道不是读出来更好做吗?” “数独的‘独’是独立的‘独’,而且他是日语suduku的音译,和读没有任何关系。”????“是吗?我一直以为……” 手臂上的刺痛让何已知回过神来,他扭头,看到雁行取下扣在签字笔背后的笔盖盖上。 “广播说演出即将开始,”雁行把笔还给他,“如果你再不醒来,我就要在你手臂上下井字棋了。” “别担心,在关灯之前干什么都是可以的。”何已知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然后接过笔,插进笔记本的侧面。 他们正坐在蓟京大剧院的前排,等待今晚的重磅剧目《冬墙》的上演。 “包括在你手臂上下井字棋?” 何已知拉下袖口:“除了这个。” 青年紧张的样子让雁行笑了出来,他调整了一下轮椅:“抱歉连累你跟我坐靠边的位置。” 座无虚席的大剧场对于工作日的原创话剧来说是个奇迹,为了方便观众出入,工作人员请他们和走道边上的观众换了位置,让雁行可以放轮椅。 何已知摇头:“抱歉连累你来跟我看这出不值得的戏。” 雁行打断他的话:“一把好剑落到恶棍的手里会变得平庸,但这不是它的错,懂剑的人仍然会循着光芒而来,瞧瞧这些观众——不值得的是窃贼,不是你被偷的剧本。” 这番话何已知喉咙滚动了一下:“如果我能像你一样豁达就好了。” 话音刚落,他的肩膀就被拍了一下。 雁行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整理袖口:“鉴于你看过我在火灾之后崩溃的样子,我有理由怀疑这是一句讽刺。” 他眨眼时,黑亮的瞳孔中盛满玻璃吊灯投下的光点。何已知一直讨厌这种灯,觉得它们既浮夸又累赘,无论出现在哪里都不和谐,今天这种怨恨似乎消失了一些。 何已知扯起嘴角:“我觉得我的肩胛骨断了。” “我可以帮你修好。” 他抬起手,何已知马上捂着自己的肩膀说:“不用了。” 雁行笑了笑,转而翻起膝盖上的场刊,这是工作人员为调换座位给他们的补偿,厚厚的一本大画册,里面有《冬墙》的剧照和采访。 他翻到演职人员那一页:“这些人你认识多少?” “几乎全部。” 雁行的手指顺着铜版纸上的名单向下滑,在其中一行停下:“特别出演是什么?” 何已知凑过去扫了一眼:“吴千羽,她是现在最好的现代舞演员。这个剧本……我的剧本里有一个跨性别的角色,需要跳一段舞蹈,我猜他们为了这个请的她。” “你的朋友?” “当然不是,”何已知摇头,“我只是看过她的表演而已,她是真正的大牌,无论在知名度还是表演技巧上。说实话……” 他顿了一下:“如果这部戏的作者挂的是我的名字的话,绝对请不到她。很讽刺,对不对?” 雁行没有说话,把场刊往后翻了一页,映入两人眼帘的是男主演的采访。 “贺光,”雁行念出标题上的名字,“你认识吗?”何已知看着铜板纸上反光的照片:“认识。” 灯光暗了下来,但观众仍然有些躁动。 蓟京剧院的总经理先走上台,在聚光灯下感谢了观众的到来,等现场安静下来后说了几句把这部剧搬上舞台多不容易的煽情话,何已知靠在椅子上,嘴角全程带着无情的笑意,直到经理的演讲之后,幕布缓缓拉开,话剧正式开始。 无论是舞美、道具、灯光,还是演员的表演,《冬墙》都达到了业内的顶尖水平。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重心4 “等等,雁行。我们要去哪?” 何已知被雁行领着回到剧院二层,走进大剧场侧门旁的小道,拐了好几个弯,来到一条长长的走廊。一个提着水桶和拖把的阿姨靠在墙边打电话,看到他们时慌张地收起手机快速离开。 “抱歉。”何已知对保洁说,看到雁行进入走廊深处,他追过去,忽然后悔自己把这个轮椅修得太好,“你带我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我不希望你的一天在纠结友谊为什么破灭的惆怅中结束,”雁行停在一扇门前,回头望着何已知,“特别是在眼睁睁地目睹你能为一场演出焦虑十几个小时之后。” 见青年不接茬,他补充道:“这会影响我们训练的进度。 ” 何已知舔了舔嘴唇:“我不知道教练还要关心队员的情感状态……” “教练要关心的事情多了。”雁行看出他的动摇,勾起嘴角握住把手一拧。门开了,露出并列的另一条走廊。 “去吧,我在大厅等你。”青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推进门,迎面撞见一群戴着工作证的人。 和他们擦身之后,何已知看到一排贴着门牌的小房间。 “我从来没想到剧场的后台这么大,”贺光一边化妆一边说,“我大一读的学校没有剧场,所有演出都在体育馆里面那个站四个人就满了的小台子上,体育馆有更衣室但那是给体育生用的,我们只能在走廊里化妆。” “我记得。”何已知站在门口,并没有继续往里走。 第72章 演员恼火地睁开眼睛,在看清他是谁后猛地坐了起来:“何已知?” “需要帮忙吗?”何已知走进去,轻声问。 何已知无奈地笑了一下,他已经习惯了演员们有些夸张的表达方式,但是造型师永远在下一个等级。 “没关系,”贺光用笔把擦掉的地方补齐,“我不在乎有没有人给我化妆,我只想把这次演好,然后下一次,我们可以用那个化妆间。” 何已知在一间开着门的化妆间里看到了贺光,他和另外的几个演员并排坐在镜子前,疲惫地闭着眼睛。一个化妆师正在为他们卸妆,穿着高跟鞋的男人抱着卸妆水和一大包棉片,因为要同时处理几张脸而手忙脚乱。 “进来吧。”贺光带着何已知走进旁边一间没有人的房间,动作熟练地打开灯,“这是吴千羽的个人休息室,比我们合用那个大多了,还有独立卫生间,但是她刚刚一结束就走了。” 他指着对面的小房间。 组员:“现在哪还有闲着的化妆啊?” 过了大概十分钟,他扔掉最后一张棉片,用一个大手袋把何已知抱的东西装进去:“谢谢你,你是我见过最好用、最可爱的移动化妆柜。我得去收拾一下东西,5分钟以后你提醒他们把面膜撕掉就可以了好吗?” 他低头去包里翻纸巾,蹲在一旁看剧本的何已知头也不抬地问:“需要帮忙吗” “哦,真的吗?太好了。”化妆师把手里的棉片塞到何已知手里,还有一些青年不知道用途的瓶瓶罐罐,“虽然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迎来救世主,但是谢天谢地。” “你?算了,你只会把我好不容易弄好的脸和发型搞得像被暴雨淋过的泥巴地一样。”贺光把纸巾浸湿,轻轻擦拭刚刚画错的地方。 化妆师走后,何已知走到贺光坐的椅子旁边,敲了两下扶手。 一个演员不耐烦地叫了一声,化妆师马上回头投入工作。 他的脸上闪烁着羡慕的神色,笑容透过溼潤的面膜:“你还记得吴千羽吗?当时她来戏剧学院演出,我俩一起看的,你看完就说一定要让她来演《冬墙》,说了好几周。” “我们现在就在走廊上。”另一个组员提醒他。 “好久不见。这个化妆间很不错。” 何已知并不在乎被嘲讽:“我可以去找化妆。” 正如他所言,戏剧学院百年剧场的后台,准备演出的戏研班学生挤满了所有空间。这是他们第一阶段成果的集中汇演,只有一半的小组能通过考核,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氛围。 “哦对,我差点忘了。”贺光突然“啧”了一声,把镜子放下,“这个伤疤被我画的像条虫。” 贺光转身回来,越过他关上他背后的门:“如果这是我的休息室我现在就能从那个冰箱里拿两瓶啤酒出来招待你,但是很遗憾。或许下次?” 演员绕回来,在皮质沙发上坐下,仰头打量站在原地不动的剧作家:“所以,梦想成真的感觉怎么样?” 何已知皱眉:“你说什么?” “吴千羽啊,”贺光挥了挥手,用高亢的声音说,“还有这些演员、灯光、现场乐队,全都是你喜欢的,这就是你梦想中的《冬墙》。” “我梦想的是《东墙》,”何已知冷冷地反驳,“不是《冬墙》。” “有什么区别?”演员无辜地笑道,“剧作家最想看到的不就是自己的本子能变成舞台上的剧目呈现给观众吗?这种机会不是谁都有的,你很幸运。” “你觉得我很幸运?” “对啊,写的第一个剧本就能在这种规格的剧场演出,莎士比亚都没有这种待遇。你应该知足一点,感到荣幸。”????剧作家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突然意识到贺光在故意激怒他,但也许是因为演员的蓄意挑衅表现得太明显,何已知并不觉得生气,只是越发疑惑。 “是因为数独吗?” “什么数独?” 看到贺光真诚的疑惑,何已知换了一种问法:“你为什么要帮邱旦青?” 听到这个问题,演员先是笑了一下,接着无语地摇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也只有你会这么问。” “不是我帮他,是他帮我。我没有选择——你知道一个像我这样的普通人想成为演员有多难吗?加入戏研班以前,我在戏剧学院整整一年只拿到过一个在电教楼小剧场的配角,而且我参加了每一场试镜。”贺光脸上的面膜皱了起来,“但是你不一样,你既不需要讨好同学,又不需要巴结老师,你只需要坐在那里把剧本写出来,其他什么都不用管,不用在乎那几千块钱的补贴,甚至连毕业证都可以说不要就不要……你根本没法想象我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得到那些你不屑一顾的东西。” “你在说什……”何已知彻底迷惑了,“什么补贴?” “你看,你根本不记得。”贺光笑,他摇晃着头和手,用一种奇怪的自贬口吻说,“你当然不记得,因为这对你根本不重要。” 他像是沉入回忆一样低下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把戏研班的正式名额让给了我,那个名额是有奖学金补贴的,所以有些学生为它挣得头破血流。想起来了吗?” 何已知既不摇头也不点头,他并没有忘记。那是他和贺光的初遇,也让他在诉讼中遭到了意想不到的阻力,因为他声称这部戏是他在戏研班创作的,可学校的名单显示他根本不是戏研班的成员。 第73章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只是受够了……我必须拼命努力才能够到的平台不过是别人随便一站的起点,而你们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还要反过来嘲笑我的姿态不够优雅。所以如果你要问原因,这就是原因。” 演员说完,感到一阵畅快,就像是一口郁结在胸口多年的闷气终于释放而出,他长期以来感到的自卑、压迫终于在这一刻获得了解放。第一次见面时,他站着请求坐着的学生的帮助,可现在他坐在舒服的沙发上,而何已知只能站在他面前讨要说法,这让他体验到报复的筷感。 演员笑着在沙发里向后靠过去。 “贺光,”何已知凝视了演员片刻,忽然喊出他的名字,然后稍事停顿,“你觉得我看上去很有钱吗?” “你——”这回语塞的人换成了贺光。大学时何已知的样子浮现在眼前,他总是随便套上一件上衣一条裤子就在学校里走,经常有人说他朴素得像路过戏剧学院进来参观的无业游民,就和现在的青年如出一辙。 “我当时把名额让给你不是因为我不在乎那些补贴,”何已知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开,淡淡地开口,“是因为你当时整个人都在发抖。” 那一天邱旦青像往常一样,只上了半节课就提前溜走,留下助教看着他们自习。何已知一边填着数独笔记本上的数字,一边在脑子里构思剧本的故事,没有意识到已经下课,直到一个男生冲到他的面前,焦急地问:“你知道邱旦青教授在哪吗?” 他没有听清问题,但却被这声音里的恳切拉回了现实,当何已知抬起头,他看到男生故作镇静地想要离开,但嘴唇和握成拳头的手却不住地颤唞。 这句话深深地刺激到贺光,他愤怒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所以你是说,当时你是在同情我吗?” 和他相反,此时的何已知显得很平静:“不,我觉得你这么渴望这个演戏的机会一定能演得很好,仅此而已。” 剧作家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五分钟到了,你可以摘面膜了。”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何已知回到外面,看演出的观众已经走光了,他加快步伐,顺着楼梯下到一楼大厅,远远地看到雁行在跟两个人说话。其中一个是今晚话剧开演前上台演讲的那个经理,另一个人被经理宽阔的身躯挡住。 他下完台阶时,那两个人正好离开了,雁行朝他挥了挥手。 “他们在催我们离开吗?”何已知清了清嗓子。 雁行摇头,饶有兴致地盯着他:“让我猜猜,友谊的小船沉没了?” “事实是,友谊的小船从来就没有启航过。”何已知回答,“而且和数独完全没有关系。” 雁行有些惊讶,但青年忽然笑了一下。 “这是伤心过度的笑容吗?” 何已知摇了摇头,笑得更加放纵。不知道为什么,在得知贺光从来没有把他当成朋友之后,他反而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那就好,我可不想晚上听到有人在被窝里偷偷地啜泣。” 何已知想说自己从来不会哭,却突然被吸引了视线:“那是什么?” “啊,这个,”雁行从身侧拿出一束蓝色的小花,“本来是想祝贺重归于好的友谊,但是既然你搞砸了,那就勉为其难当作安慰吧。” 何已知惊讶地看着那些摇晃的小花朵:“你本来觉得我们可以和好的吗?为什么?” “谁知道呢?”雁行推着轮椅向出口驶去,“人本来就是复杂的动物。” 随着他们的离去,大厅的灯也熄灭了,只留下花墙里几个ed灯照着合影区域,“贺光”两个字静静地待在签字版上,清晰飘逸的字体被周围一圈花哨得看不出内容的连笔签名包围着,看上去有些熟悉。 (本章完)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障碍物1 从剧院回来的何已知找回状态,在睡觉前通过了棒球考核。于是终于——他们要开始真正的犬敏捷训练了。 “那是不是可以晚点起了?”山竹有点兴奋,跃跃欲试地问。这段时间每天七点之前起床,虽说生物钟适应以后没有第一天那么痛苦,但他和pvc还是很怀念睡懒觉的感觉。 “除非你想大下午在太阳底下训练。”对早期作息适应良好的高中生如是说。 “也不是不行……”山竹思考着,“我一直想晒黑一点来着。” “不可能,”雁行直接把这个念头按死在襁褓里,“妲己会中暑。”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认可1 “干杯!” 可乐刚刚送到,山竹就迫不及待地给自己倒了一杯,但是只有候灵秀一个人响应。 “你们不喝吗?”小爱新觉罗孤零零地端着杯子。 pvc抱着手往后一靠,义正言辞地说:“自助餐喝饮料是最愚蠢的行为。” “为什么?” “因为它会用空气胀满你的肚子,就没有地方放肉了。” “但是空气不会永远在肚子里,它会自己想办法出来,就像这样——”山竹一口气把半杯饮料灌进去,闭着眼睛酝酿了一下,扭头对着候灵秀开始打嗝,“看到了吗?” “太恶心了。”少年毫不留情地把他推开。 pvc忍不住捧腹大笑:“试试在你那些女朋友面前这么做。” “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第74章 “是真的,我发誓。” 青年刚把杯子送到嘴边,差点一口喷出来:“咳咳,什么?” 雁行用手指敲了敲何已知面前的桌子:“我觉得你的身材很好。” “什么?”他的眼神从雁行转向山竹,“你在跟我说话吗?” “胡扯。” “他在问你要茶还是可乐。” “没有,她们觉得我很可爱。” 山竹强行和候灵秀手里的可乐碰了一下杯,顺势挤回他身边坐下,在少年发怒之前按下铃铛,把服务员叫过来开始点餐。 “yes!我说了我们可乐帮在饭桌上永远不会少于半数。” “好吧好吧,脸长得好干什么都是对的。” “她们没有用那种装着砖头的手提包打你吗?” 何已知没有反应,直到雁行拍了他一下。 山竹笑起来,不小心又打了个嗝,忍无可忍的候灵秀直接把他推出了卡座。 攀比似的点完肉以后,三个人迫不及待地去扫荡小食台,卡座里只剩下雁行和何已知。 “哦,可乐……谢谢。” “我知道雁表哥不喝碳酸,你呢?你也要把空气赶出肚子吗?” 雁行笑了一下,打开震动的手机查看消息,同时抽了两张纸给何已知:“你一直在这像喝苦茶一样喝水,而且什么肉都不点,所以我只能猜你在烦恼这个。” 容纳六人的卡座里,pvc、山竹和候灵秀坐在沙发那一半,何已知和雁行在椅子这一半。 被赶出沙发的山竹顺势站起来,给雁行和何已知添水。 “你坐对面去。” 他们五人一起坐在花间地附近的自助烤肉店里,庆祝何已知和pvc做的视频账号刚刚涨到了1万个关注。虽然据何已知观察里面有不少是平台塞的水军,但并不影响他们为此感到高兴。 何已知愣了愣,用纸巾擦掉溅出来的饮料:“我喝的是可乐……我没有在想身材的问题。” 雁行放下手机:“那就别想了,除了节食以外的所有问题都可以留到吃饭后再思考。空腹是等不到好消息的。” 正好这时山竹他们端着满满当当的战利品回来了,烤肉的肉还没上来,大大小小的盘子已经铺满了半张桌子。 何已知看到雁行留了一盘水果在面前。 “你曾经烦恼过身材的问题吗?” “我?”雁行用牙签插了一颗圣女果丢进嘴里,“11岁以后22岁以前的每一天,别忘了我曾经是个运动员,而且我的项目里有一半是舞蹈表演。” 他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秒,似乎是被酸到,喝了一大口水:“不过现在倒是不用了,没有人会关心一个残疾的体型。” 何已知:“我觉得你现在的身材很好。” 雁行觉得很好笑:“谢谢。” 何已知:“我是真心的。” “很遗憾,”雁行插起另一个圣女果,“我不是,我觉得你的身材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真的吗?朝哪个方向?” 何已知不知道什么戳中了大家的笑点,但是这句话让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别紧张,”雁行笑着吃下圣女果,“我只是在开玩笑。” 此时pvc和山竹已经笑到失控得不能自拔了。 何已知摇摇头,小声道:“所以说我理解不了喜剧。” 其他人并没有听见,而是继续刚才的话题。 山竹:“说实话,我觉得这段时间变化最明显的是vc哥。” “是吗?”pvc惊喜。 山竹接着说:“对啊,简直判若两人。阿秀倒是没什么区别……你瞪我也没用啊,确实没什么区别。” 与此同时,服务员把他们点的烤肉送了上来。 何已知吃了一惊:“怎么这么多?” 雁行瞟了一眼满满当当的小推车,警告对面三人说:“你们最好记得哪些肉是谁点的。” 山竹熟练地揭开烤炉盖子:“放心吧,不会剩下的!” “希望你说到做到,否则我会监督你吃到吐。” 最后他们两个都食言了,山竹剩下了一大堆肉,而雁行也没有逼他吃到吐。他们花了四分之一个人的钱,请饭店帮忙把剩下没有烤的肉水煮了打包,准备回去慰问真正的功臣。 回家的路上,何已知再一次陷入沉思,自从那天冷饮店之后,雁行说的话就一直在他脑子里徘徊。 “……你去网上发个招募吧,说不定有人应征呢?” 他或许只是随口一说,但何已知却忍不住去想:假如他发了招募以后,来了不止一个人呢? 假设来了两个人,这两个人在体力和技术上超越他们很多,带来的狗也是厉害的赛犬,那他们要怎么办呢?难道要把pvc教父或者候灵秀戈多踢出队伍吗? 又或者来了三个人、四个人呢? 这和何已知理想的剧本相去甚远,他当然不会同意,但是他担心雁行有这样的打算。 倒并不是说他觉得雁行对pvc或者秀秀有什么意见,只是从教练的角度看,为了赢得比赛,这显然是更合理的选择。 再加上这两天训练时教父和戈多一直没有起色……而雁行好像也不怎么着急…… 不知不觉何已知落到了最后,pvc他们转进了路口,他前方只剩下悠闲推着轮椅的雁行。 月光从斜上方照亮轮椅上纤细的身影,夜色里的车流和远处的店铺像坏了的ed一样闪闪烁烁。 第75章 轮椅在路口停下,何已知看到路灯在他下巴上投下阴影,勾勒出线条优美的下颚和脖颈。 何已知突然想起几年前为课题取材时在福利院见过的几个肢体残障的青少年,几个孩子由于长期不动,残肢的肌肉萎缩得很严重,而其他部分却不断发胖,于是整体变得畸形。但雁行身上几乎看不出这样的痕迹,放在轮椅上的双腿修长匀称,和上身组成流畅的曲线。 直到这时,何已知才恍然大悟为什么自己说“你现在的身材很好”时雁行会笑—— 因为他和其他人一样,出于礼貌或者是自身的道德感,强迫自己把视线集中在雁行的上半身,哪怕不小心看到他的伤腿,也会像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一样快速避开,假装什么也没有看到。 可事实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雁行的身体都并不丑陋,甚至称得上赏心悦目。而且这并不是轻易可以实现的。 裤子里的手机震了两下,何已知掏出来,看到符玉昆发来的信息。 “恭喜粉丝数1万!期待看到你设计的perfect ending。” 后面还跟了一条说让何已知正式参加比赛时提前通知他,他会派摄影师和记者去取材,留作原始资料。何已知想这大概也是一种监督,监督他有没有按照之前和符玉昆所说的剧本前进。 “perfect ending……”青年轻轻念出这两个单词,这确实是他的原话:不是good ending,y ending,而是perfect ending——完美结局。 何已知从来不写喜剧,他笔下的所有故事最终都有一个悲伤的结局,因为他坚信世界上只存在快乐的时刻,不存在快乐的时间,只有悲剧中能孕育出真正的美学。 但是这一次,他真的发自内心地想写一个俗套的团圆故事。 回到仓库,雁行把煮好的肉拿出来分给嗷嗷待哺的狗狗们,他甚至细心地分了两个小份出来给司马从容和姬东墙。黑猫闻到味道,马上“嗷呜嗷呜”地叫起来,恨不得一头钻到碗里,但白猫却连连后退,露出嫌弃的表情,最终两份都进了司马从容的肚子里。 最大的功臣戈多,自然也得到了最丰盛的一碗。 “哦对了,好久没慰问阿狗了,还有多的吗?”pvc一拍脑袋。 “你确定它还在吗?这么久都没见到它。”候灵秀问,他们都忘了这里还有个“地头蛇”哈士奇。 “在的在的,阿狗聪明,它不想让你看见它你就看不见它。” 山竹:“我印象中哈士奇和聪明好像不沾边……” pvc用废报纸折了一个碗,尽管听上去很悬,雁行还是把剩下的肉全部倒进了纸碗。 晚上睡觉时,何已知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洗完澡的雁行从轮椅滑到拼图上,用手把压到身下的腿放好,真诚地说:“你的腿很好看。” 然后被打了。 事后郑韩尼教育他:“赞美一定要把握好时机和尺度,否则就会变成性骚扰。” (本章完)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认可2 清晨,阳光明亮。 何已知和候灵秀并肩走在仓库附近的街道上遛狗,道路上短暂地浮起一层薄薄的尘雾,很快被放着儿歌的洒水车清除干净。 之前何已知在蓟北雁行家附近遛狗时,周围总是很安静,除了远处偶尔驶过的火车和树枝上停留的鸟和松鼠以外见不到会动的东西,但在街道上不同,这里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车还有其它陌生的狗。 雁行担心教父在复杂的环境里受惊,所以让pvc尽量带它到附近的小区里散步——为了完成pvc入伙时提出的要求,他们四个每天离开仓库以后都会分开朝不同的方向走。 一边遛狗,一边搜集街头上人们遗弃的金属物品。 雁行提出可以出钱为他买一部分材料,就当是艺术投资,但是pvc说重要的是捡来的东西上那种“自然的时间痕迹”。 captain乖巧地贴着绿化带的边缘前进,戈多则是甩着尾巴走在路中间,作为出生在街道的小狗,曾经24小时不间断地生活在其中,它比任何人都熟悉这一切。 作为所有废品中可能是价值最高的一类,在街上随便捡到金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何已知已经连续几天都一无所获,为了不被怀疑故意偷懒,决定今天早上稍微走远一些,于是就在一个平时不会走进去的路口碰到了候灵秀和戈多。 “又什么都没捡到?”候灵秀一看到何已知就了然地问。 “是戈多刨出来的,它简直就是个草丛挖掘机。”候灵秀半得意半抱怨地把东西装回去。 何已知觉得很有意思,他指着刚刚擦身而过的一对夫妻:“你们之前遇到过他们?” 只有几个人经过时小狗过去摇了尾巴,大部分人戈多是不理的,甚至有些人还没走到跟前它就提前绕开了。 少年如释重负地来到凳子前,刚刚坐下就听到一声凶狠的呵斥:“走开!” 屁股才一挨到凳子,又听到刚才的声音说:“走开!” “这么小都能找到,你眼神真好。” 候灵秀看着手机头也不抬:“你会记得散步时见过哪些人吗?” “要不要从小区里走回去?”走到岔路时,候灵秀拉住前进的戈多,指了指他们身边的花间地小区。 何已知笑着跟上他:“其实你只用把指甲刀和硬币分我一个就行了。” 第76章 那倒也是,何已知若有所思。 何已知摊开空空如也的掌心:“你也是?” 两人在小区里多绕了半圈,让何已知得以检查各个单元楼底下的垃圾桶。 候灵秀吓得立马站了起来,奇怪地环视周围,没有看到任何人,于是他又坐了回去。 “做梦。” 少年把手伸进裤兜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拉开,里面有一个只剩半截的指甲刀,还有一枚不知被什么东西压弯了的一元硬币。 何已知惊讶地眨了眨眼:“你在担心我捡不到东西?” 剧作家带着戈多翻垃圾桶附近的纸箱和草丛时,高中生就站在旁边看手机,看着看着突然被captain扯着裤脚往旁边走了几米,哪里有一条长凳。 少年翻了个白眼,转身走进小区:“只是从这边走比较近而已。” “汪?”听到自己名字的小狗原地转了小半圈,又继续向前走。 所以要么是戈多记忆力惊人,要么是它有自己看人的办法,无论哪一种,都说明小狗并不像它表现出来的那么没心没肺。 何已知原本以为,按照戈多的性格,多半要和路过的每一个人激情互动,但走了一段之后发现并不是这样。 候灵秀坐着没动,那人吼道:“让你走开!聋了吗?” 这次他终于听清楚了声音来自上方。 何已知听到动静跑过来:“怎么了?” 少年指了指上面,两个人一起抬头望去,在长凳对着的单元楼4层,一个老头站在阳台上怒目而视。 “有什么事吗?”候灵秀问。 “我让你们别坐在我的凳子上。” “你的凳子?”少年皱起眉头。 “对。”老头不耐烦地锤着防盗纱窗,“赶紧走开!” 候灵秀正要还嘴,被何已知拦住,他问老头:“你什么说这是你的凳子?” “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吗?” “当然不是,”何已知心平气和地解释道,“这应该是大家的凳子,我们只是想休息几分钟。” 老头完全不领情:“再不走开我叫人打死你们捡垃圾的臭小子!” 沟通无果,眼见老人真的拿出手机,两人只能站起来离开。 还没走出两步,又听到后面喊:“喂!臭小子!” 他们疑惑地回过头。 “上来把我家垃圾收了。” 老头用命令的语气说完,然后在何已知抓住机会解释他们不收垃圾之前“啪”的把窗户一关,消失在阳台上。 剧作家无奈一笑,用手势安抚脸色黢黑的少年:“我上去看看,你在这等一会。” 候灵秀鼻子一皱,露出那种被看不起时既恼怒又不服气的表情:“要去一起去,你又没坐他的凳子。” 何已知抱起手臂:“答应我不打老人?” 高中生看弱智的眼光看着他。????何已知接着说:“也不要骂老人。” 候灵秀快把眼睛整个翻到后脑勺去。 “这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安全,好吗?万一人家是个深藏不漏的武林高僧在这修身养性呢?高人总是脾气不好的。” “知道了——就你会编故事,大作家。” 看到少年冷嘲热讽地动了动嘴角,何已知不禁感慨他果真和雁行有血缘关系。 “废话,我们是表亲。” “那你为什么从不叫他表哥?”何已知纯粹觉得好奇。 “因为我们没有那么亲。” “什么意思?”剧作家还想继续追问,可高中生已经一溜烟钻进了单元门。 花间地小区是砖墙盖的老小区,没有电梯。何已知和候灵秀爬到四楼,老头把房门打开:“我这全是废纸箱,便宜你们了。” “爷爷您——” “快点,别磨磨唧唧的!把畜生拴在外面。” 何已知抱歉地摸了摸captain和戈多的脑袋,把牵引绳挂在门把手上。 老头的房子是个一居室,入口、客厅和阳台连成一条线,何已知进门时差点被门框撞到头,这才发现老头其实很瘦小,头顶只到他的胸口,之所以能在阳台上楼出头是因为地上垫了两块厚砖。 “别大意,武侠小说里都是越瘦的人越能打。”他小声对候灵秀说。 少年又翻了一个白眼,但气红的脸上温度降了一些。 他们跟着老头走到阳台,那里贴着墙整齐地放着两打捆好的纸箱。 “便宜你们了,”老头又重复了一遍,用瞪圆的双目来回扫视着何已知和候灵秀,“年纪轻轻不工作学人家捡垃圾,书都读到哪里去了?父母也不管?离婚了还是死了?” 候灵秀贴着裤腿的拳头握得咔咔响,头顶青筋直冒,但看了一眼何已知,还是没有说话。 剧作家叹了口气,把手搭在少年背上:“您问题有点多啊。” “长辈问你问题有什么问题?” 何已知摇头:“我说的不是这种问题,是您说的第二个问题那种问题。” 老头露出疑问的表情,青年无所谓地笑笑:“算了,没事,您休息吧。我们现在就把您的垃圾拿下去。” 他们提上老人的两捆纸箱和其他垃圾,走到门口却发现captain和戈多不见了—— 狭窄的楼梯间里堆满了杂物,有废旧的雨伞雨靴、锅碗瓢盆,甚至有断了头的洋娃娃和脏的看不出颜色的毛绒玩具,但就是没有两条狗的影子。 第77章 正在两人惊慌得说不出话时,楼上传来的两声狗叫让他们提到嗓子眼的心脏又落回了肚子里。 两个人同时呼出一口长气。 “我刚刚已经看到雁行扭我脖子的画面了。”高中生站在原地晃了一下,魂不守舍地说。 剧作家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是。” 他们爬上楼,看见戈多围着一个老太太的脚边摇尾巴摇得正欢,captain站在楼梯口,等着他们上来:“汪汪!” “戈多!”何已知喊了一声。 “唉呀,这是你们的狗吗?”楼道里有些黑,老太太老花镜背后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我还说不知道从哪出现的呢,一不留神就跟到我门口了……还这么热情,可能是因为我刚买了肉吧!” “不好意思奶奶,”何已知走上去把戈多抱起来,看到小狗嘴里还咀嚼着半片牛肉,抱歉地说,“我们刚才把它们拴在门口,可能没栓牢挣脱了。” “没关系没关系,”老太太“咯咯”地笑着,又拿了一块牛肉给captain,牧羊犬看着何已知,等他点头才张嘴吃下去,收获了老太太的摸头,“乖小狗,乖小狗。” 她摘下眼镜,凑近了看何已知:“你们是来看楼下邓老头的?” “不是,我们只是路过……” “我就说嘛!”老太太把手放在胸口上,“邓老头家的闺女生的也是闺女,哪里冒出这么大儿子,吓到我咧。” “邓老头是住4楼左边这家的吗?”候灵秀问。 “对,就是姓邓的小老头,”老太太把自己的身体缩起来,模仿楼下的老头,“以前住在后面那栋,离婚以后搬过来的,好几年啦!因为老伴受不了他脾气差,就把他赶出来了。你们可不要惹他,他骂人可难听了。” 何已知哭笑不得:“已经惹了。” “怎么惹的?”老太太关心道。 “他说我坐了他的凳子。”候灵秀凉飕飕地说。 “就是楼底下那个长凳。”何已知补充道。 “哎哟那个啊,那你们可是赶着了!”老太太一乐又眯起眼睛,“邓老头的前老伴腿脚不好,每天散步到这底下都要在那椅子上坐一会,邓老头就天天跟老混蛋似的看着那椅子不让人坐,结果他老伴来了坐那了吧,他又跟哑巴似的缩在阳台上不出声,可没出息了。” “不说这些了,否则他们又说我大嘴巴,”老太太在嘴上拉了个拉链,“人就是越老呀,就越管不住嘴,总想找人说话……” “奶奶,”何已知打断老太太的喋喋不休,指着楼顶上一闪一闪的灯泡问,“这里的灯一直是坏的吗?” 何已知利用身高优势轻而易举地帮大嘴巴老太太换好了长期接触不良的灯泡,他们回到楼下,果然看见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坐在长凳上休息。 回头看过去,四楼的阳台上,已经找不到老头愤怒的脸,只剩下一个光溜溜的头顶畏畏缩缩地露出轮廓。 (本章完)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认可3 pvc回到垃圾场,发现其他人都还没回来。 他把肩上拾荒用的编织袋放下,站在卷帘门口,掏出一支烟,对着教父晃了晃:“想来一口吗?要?不要?” 罗威纳转了转脖子,甩开被项圈和背心压实的毛。 愉;袭;佂;李—— “看来是不要。”艺术家向旁边走了几步,确定教父没有跟过来,然后点燃香烟,夹在手里。 “你在对着烟许愿吗?”身后传来声音。 “好主意,但是可惜我们已经过了这个年纪。”pvc依然用拇指和食指抬着香烟,“你知道现在的小孩会对着飞机许愿吗?他们会对着飞机抓一把然后放到嘴里一边吞一边许愿,就像哥斯拉吃小轿车一样。你见过吗?”艺术家张开嘴夸张地咀嚼空气。 “没有,但是我觉得很可爱。”雁行把粮食和水拿出来,放在教父面前,“还有人用掉了的睫毛许愿呢。” “我知道,这是我们那个年代的玩法。尤其是女生,她们可以第一时间发现谁睫毛掉了,然后用那种海豚的声音尖叫。” “但这岂不是对睫毛稀疏的人很不公平,一年也没有几次许愿的机会。”雁行开玩笑。 pvc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走过去,刚一蹲下,就看到雁行从教父的眼皮上捡起一根有人的指节那么长的睫毛。 “这是真的,比如说我,”pvc站在原地,和他们隔着宽宽的卷帘门,“我没有睫毛,所以我一次愿也没有许过。没办法,谁让人总是生不逢时呢?这要是让老子晚生十年赶上吃飞机这一波,不给他把愿望许爆?保证没有一架飞机能从我嘴里幸存!” pvc笑:“你太高估我的经济能力了。” “听上去像是某个睫毛夹的吉祥物。” 雁行笑了一下,用纸巾擦拭教父眼下的泪痕,擦到一半突然停下动作,“呃睫毛侠,你能过来一下吗?我好像发现了什么……” “不,别人会以为我在对着腋毛许愿,”pvc捏起那一根对于人的眼睛来说过长也过粗的毛发,满脸写着拒绝,“而且尼古丁不是我的瘾。” “是你这辈子都用不到的东西。” “你可以许愿有抽不完的烟。”雁行说。 “等等,你不许愿的话我就要许了。” “别告诉我你吸毒。” 第78章 “天生的,”pvc闭上眼睛,皱起额头,像动画里的汤姆猫一样拉长眼皮,“看见了吗?比铁锅烫过的猪皮还干净。” “我能找到的最接近安眠药的平价产品……酒精。” “那你的瘾是什么?” “我第一次见到有人没有睫毛。”雁行感到又心酸又好笑,“那看着别人许愿你一定很伤心。” “睫毛夹是什么?” “怎么了?虫子飞进它的眼睛了吗?” 艺术家震惊了半秒,捂住脸:“不敢相信我居然为这个丢掉了我最后一根烟。” 沉默中,pvc准备把教父的睫毛扔掉。 “你没有睫毛?” “那就好,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不是,”艺术家接着说,“所以我总是在同学们睡着以后爬起来,穿上夜行衣,拿上剪刀,挨个宿舍地剪掉那些在我面前许愿的小屁孩的睫毛,久而久之,他们就叫我睫毛侠。” 雁行按住他的手,把那根毛吹飞,然后看着艺术家说:“我想看那些画。” “这是什么?藏宝箱?” 他们刚开始几个人一起拆那些巨型雕塑时,山竹在仓库后面堆杂物的地方找到了一个木架钉的大箱子,上面盖着深色的防水布。 因为他被分配的任务就是把那片区域里不需要的东西移到仓库外面,所以他想都没想就揭开了防水布,看到里面装了一箱油画。 当他把其中一幅拿出来时,pvc发现了:“你在干什么?” 那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艺术家身上爆发出如此严肃的怒气,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只见艺术家快速地跳下梯子,走到山竹身前抢走那幅画,放回箱子里,把盖子盖好,铺上防水布。 “这个不用动,你搬其他东西就行。” 山竹呆呆地点头:“哦,好……” pvc掀开防水布,露出底下的木架箱,用随手从桌上拿的勺子撬掉架子上的订书钉。 那次被山竹无意间打开之后,他私下里用钉子把木箱加固了一遍。 雁行把防水布捡起来,放到一旁:“你确定要现在给我看?我知道直面黑历史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我完全可以等到中秋节或者圣诞节再实现愿望。” “它们不是黑历史,”pvc解决完最后一颗钉子,打开盖子,“它们甚至不是我的画。何已知没跟你们说这个仓库是我一个……死掉的学长的吗?” “没有,”雁行惊讶地眨了一下眼,消化着这个消息,“事实上他什么都没说,他没说你是谁,也没说我们要去哪,就把我们从火灾现场拉到了这里。” “听上去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pvc拿出一沓厚厚的油画框,放在箱子角上,“你敢相信吗?在他因为一个垃圾桶把我弄进派出所关了三天之后,第二次遇见,他在太阳底下帮我修了半个小时三轮车,修的满手都是机油,然后第三次见面,他就把你们带来了。” “啊,”雁行若有所悟,“所以你就是那个兔子洞。” “我是什么?” “没事……”雁行笑了笑,“相信我,这不是他干的最荒唐的事情。”????“我可以想象。” pvc把画递给雁行:“太多了,箱子里剩下的你自己来看吧。” “全都是那个学长画的?” “对,他就是学油画的。这些应该是他离开美术学院以后画的,没有人见过。” 虽然有防水布,但是画上还是蒙了一层灰,雁行用手轻轻抹开,露出灰尘下面浓烈的色彩和疯狂的笔触。 “你是在美院认识的他吗?” “高中,或者更早,我不记得了。”艺术家也拿起一幅画,擦拭灰尘,用嘴吹掉,“我只记得有一天早上我醒来,看到一个未接电话,等我打回去,就得到了他自杀的消息。他是离家出走的,我知道他最不想的就是自己的东西落到父母的手里,所以我私藏了这里的钥匙。” 雁行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你从那时开始失眠?” “是吗?”pvc自问自答,“好像是,也好像不是,我自己当时也不在一个很好的状态,创作瓶颈期,大概那样的感觉。反正等有印象的时候,我已经习惯了泡在酒精里,让所有事情都模模糊糊地过去,直到你们来。所以我不依赖香烟,它们是让人清醒的东西,不是我需要的,之所以一直吸,是因为我曾经说过要收集3千只烟头,每一只都有它们死亡过程的记录。” 在发现颜料干得非常牢固以后,雁行用袖子把整幅画擦了出来。 “我也酗过酒,我知道那种感觉。”雁行看着那幅画。画面里是一幅海浪,海面上不同的蓝色和紫色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张错综复杂的网线,将一只脆弱的渔船包裹其中。 “我也曾经爬上过一个天台。quot;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说不清当时是什么感觉。好像一部分的我是真的想结束一切,而另一部分的我只是想是吹吹风。” “是什么让你下来的?”pvc问。 “被人发现了,一个路过的人。” “路过天台?”pvc笑,“感觉是个像何已知一样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确实。”雁行也笑了。 说曹操曹操到。正好这时,仓库外传来戈多和captain的声音。 他们把拿出来的画收回箱子里。 第79章 “几乎所有画家死后都会留下未完成的作品,”雁行最后看着箱子说,“但是这些画全部是完成的,而且数量是整数……他一定是想好了才去做的。” 规格不一的油画整齐地码放在木箱里,刚好50幅。 “我知道。”pvc把箱子关上,没有再用订书机加固,“我只是忍不住想,那天晚上他打电话想说什么……” 可惜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了,他的表情在这么说。 “对不起,我们回来晚了,”何已知和候灵秀一前一后地走进仓库,“在小区里遇到了一个古怪的老头……” “没关系,”雁行回答,“你们不是最晚的,山竹还没回来。” 何已知:“是吗?他跑到哪里去了?” “他说他看到一家新开业的咖啡店,正在排队。”候灵秀看着手机说。 “他最好不要只带一杯咖啡回来。”雁行说。 候灵秀打着字:“我会警告他的。” pvc看了一眼时间:“不敢相信现在才不到8点,感觉比我一个人一整天的时间都长。” “欢迎来到运动的世界,艺术家,”雁行把防水布撑开,“我刚刚好像看到戈多在门口闻什么东西……” “坏了,我的烟头。”pvc赶紧往仓库门口跑去。 “你们在说什么?”何已知一路走到雁行面前。 “艺术,”雁行想了想说,“和自杀。” 剧作家露出奇怪的表情。 雁行看着他:“何已知,你——” 他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金属碰撞声打断,候灵秀站在他们旁边,把捡的东西叮叮当当地洒在桌子上,最后从布包里扯出一个压瘪了的毛绒玩具熊,里面的棉芯已经漏光了,只剩下一层皮。 何已知认了出来:“这是楼道里的那个。” 少年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雁行挑起眉毛:“我不知道你还喜欢娃娃。” “这是给教父的。”候灵秀打断他的话,“它有东西咬会放松一点。” 少年拿上玩具熊和肥皂,朝厕所走去。 “你刚才想说什么?”何已知问。 “没什么,”雁行避开他的视线,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我看到你睫毛掉了一根,现在不见了。” “是吗?”何已知摘下眼镜,揉了揉眼角,“那我岂不是错失了一次许愿的机会?” (本章完)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认可4 山竹没有只带回1杯咖啡,也没有带回5杯咖啡,他带回了7杯咖啡。 当小爱新觉罗把他们都叫过来,一杯一杯地把咖啡从袋子里拿出来,然后第六、第七个杯子出现时,何已知眼睁睁地看着pvc手臂上的汗毛竖了起来。 艺术家:“见了鬼了。” 何已知小声地问他:“除了学长,这里还死过别的人吗?” “当然没——不,我不知道,我又不是这的主人,”艺术家着急忙慌地解释,隐隐有汗水从额头上渗出来,“而且学长也不是在这死的!” “但是他的鬼魂可能回到这里。”剧作家幽幽地说,“就像地缚灵。” 眼看pvc被吓得脸色青白,雁行拍了一下火上浇油的何已知,转头问:“山竹,这个房间里有几个人?” “嗯?5个啊。”山竹无辜地说,“怎么了?” “啊——”众人松了口气。 pvc勒住山竹的脖子:“那你小子装神弄鬼的干什么?集齐7龙珠召唤神龙?” 何已知翻看着他们的训练记录。 山竹奇怪:“对啊,你怎么知道的?” 何已知看到教父想撞倒一个跨栏,但是被想让戈多用这个跨栏练习的侯灵秀死死抵住。一人一狗分别推着跨栏的两边,谁也不愿让步,而pvc则是抓着戈多站在中间,吊儿郎当地解说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力量角逐。只过了不到半分钟,侯灵秀就被罗威纳彻底推翻了。 山竹和妲己在尝试几个比较难的障碍时遇到了挫折,雁行建议他们回到简单的障碍上把跳跃的高度和奔跑的速度提上来,然后再继续。 四个风扇现在分列于场地的四端,对着训练区域全功率运转。 “喂。” 距离雁行的时间表上的第一场比赛只剩下一周,而且按照预定,他们需要在那场比赛上通过新秀一级赛,拿到二级的资格。 雁行把正在写的字写完,似笑非笑地说:“你现在才发现这件事不靠谱?” “不,我说的是pvc和教父,还有侯灵秀和戈多。” “……你是不是每去一个理发店都会办卡?”侯灵秀问。 “对不起。”何已知走到胶带外面,雁行正对着桌面上的文件奋笔疾书,左手缓慢地摇着扇子。 何已知把思绪从笔记本里抽出来,候灵秀从旁边推了他一把:“你挡到他们的前进路线了。” 他转身,看到教父正蓄势朝这边冲过来。 他和captain在攻克170到180之间的超大角度,也就是从几乎平行于障碍物的方向切入,即使是在难度最大的线路中也很少出现这样刁钻的角度,但是雁行说这就像跑步运动员增加额外负重一样,能够提高他们的上限。 可是他们甚至没有进行过连续路线的训练,因为pvc和候灵秀还卡在和他们的搭档建立“认可”这一关。 “你觉得我们会不会在最开始就做了错误的决定?” 第80章 这些都在计划之中,问题是……教父和戈多的情况几乎没有进展。 “什么装神弄鬼?”山竹大喊救命,“新店活动买二送一,我只能买4杯拿6杯,然后他们又给我了这个小卡片说集齐六个印章送一杯,就变成这样了。”山竹挣脱艺术家的桎梏,整理自己的发型,“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 在所有人都喝完自己的咖啡之后(除了山竹,他还有另外两杯需要解决),新一天的训练正式开始。 雁行仍然要求他们在每天开始之前做那套复杂的热身,并且在有一次山竹差点扭伤脚踝之后把活动关节的动作加到了两倍。 照这样下去,即便参加比赛,他们也只会收获更多视频网站上网友喜欢的搞笑视频。 他话音刚落,听到背后传来冷冰冰的声音:“我们怎么了?” 何已知回头,侯灵秀就站在他的身后,手上握着一瓶矿泉水。 少年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你后悔选我们参加了吗?觉得我们在拖后腿?” pvc和山竹也停下动作,但是察觉到紧张的气氛,没有贸然过来,只是竖着耳朵在听。 “我说的不是……”何已知的脑子因为高中生过于尖锐的说话方式打了结。 正在这时,雁行慢悠悠地开口:“提问和找架吵是有区别的,秀秀。” “我没觉得有什么区别。” “区别不在于你说的时候怎么想,而在于听的人的感受。”他抬头看了一眼何已知,轻描淡写的话语像手中扇子吹出的微风一样吹散剑拔弩张的气氛,“他觉得你和教父,pvc和戈多或许会是更合适的组合——是这个意思吧?” “我来训练教父?为什么?”侯灵秀不解,“你们不是嫌我——”他停顿了一下,看着雁行,语气生硬地转折,“觉得我的体型不适合吗?” “我们没有嫌你不够强壮。”何已知把他跳过的话补完。 少年无视他,自顾自地说下去:“这也是事实,它想撞什么东西我根本拦不住,它的力气比我大。” 他看着剧作家,似乎在讨要一个合适的说法。 可何已知也说不出什么强有力的理由,毕竟这只是他的一个直觉。于是他用目光向能够理解这一点的人发出求救的信号。 雁行接收到了。 雁行无动于衷。 何已知加大信号传输力度—— “好吧,”雁行最后说,“我们让教父自己选择,可以吗?” 在所有人都同意之后,雁行让侯灵秀和pvc各自去选一件东西,然后分别站在训练场的两端,看教父会选择谁。 “这个我知道,抓周嘛。”山竹坐着靠在妲己身上看热闹,“我当时抓的是个乌龟。” “为什么抓周礼上会出现乌龟……”侯灵秀小声吐槽。 何已知把教父抱到中间,在它发怒之前放开手。 罗威纳犬站直身体,抖了抖鼻子,只看了一眼pvc手里的肉干,就扭头朝拿着玩具熊的侯灵秀走去。 山竹站起来,用手捂住嘴巴悄声问:“你觉得教父会不会是觉得他太弱了好欺负?” 强壮的猛犬和瘦弱的少年站在一起,组成一副颇有冲击感的画面。何已知想起侯灵秀第一天出现时那个杀马特的造型,突然能够理解他想要为自己增加攻击性的想法。 “我觉得刚好相反。”说话的是刚刚走过来的pvc,他手里还拿着那根肉干,“你们思考一下,假如教父想撞倒一个障碍,你们会使劲全力去挡吗?” 艺术家看了一圈,已经对其他人的答案心知肚明:“我也不会。因为我们觉得人不能跟动物一般见识,就像男人不能打女人,大人不能欺负孩子一样天经地义……但是候灵秀会。” “他虽然是力气最小的,但他是唯一一个会拼尽全力,一点也不放水地和教父对刚的人。一条对所有人都不服气的狗和一个对狗都不服气的人,这不是很合适吗?” pvc说完,在另外三人的注目中猝不及防地啃了一口手中的肉干,还没嚼就难吃地吐了出来:“呸、呸!” 对零食觊觎多时的戈多立马冲过去捡,被他拦腰抱起来:“宝贝,咱不吃别人剩下的东西。现在只剩下我们俩孤苦伶仃了……我不会因为吃了狗零食死掉吧?” 雁行:“这个你应该问何已知。” 何已知:“……不会。” 看着他们打闹让何已知想起来了——还有戈多的问题。 和教父不同,它并不是因为对人,或者对某个人有意见而不听管教,这就是它天生的性格:热情、随性、活泼…… 戈多抢到pvc手里剩下的半根肉干,立马身体一缩从他手上钻了出来,开心地满场乱窜。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让戈多听话吗?”他转头问雁行。 “当然有。”雁行回答得出乎意料的轻巧,完全不像从训练第一天就无计可施的样子。 “那为什么……” 雁行推着轮椅回到场边,从桌子抽屉里掏出什么东西。那是一个拇指大小的椭圆形扁块,上面有一个金属的薄片。 “这是响片,”雁行说,“又叫做咔嗒器。” 他拨了一下那个金属薄片,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嗒”。那声音就像扳机,让人不自觉地绷紧神经。 “它原本是发明出来用在不适合服从训练的动物身上,比如说鸽子,还有海豚表演。后来也被用来训练宠物。如果你到购物网站搜索训狗大礼包,里面就会包括它,还有教鞭——刺激和训诫,足以训练任何不服从管教的犬只。” 第81章 雁行把咔嗒器扔给何已知:“要不要用它来训练戈多,应该交给你来决定……毕竟你是把它从街上带走的人。” 何已知坐在仓库外,手里捏着黑色扁块。 手指按在薄片上,只需要轻轻按动,就可以发出连续、清晰的: “咔嗒。” “咔嗒。” “咔嗒。” 像是某种令人上瘾的解压玩具,一开始就停不下来。 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黑影从远处的灌木丛中出现,飞奔到他的面前。 何已知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动物:“……阿狗?” 哈士奇并没有回应他的呼唤,只是蹲在何已知跟前,随着他无意识地拨动响片,跟随咔嗒声做出不同的动作:站立,趴下,转圈……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就像是熟练的拍照模特。 而当何已知抬起手想要摸它时,阿狗却畏惧地一缩头,转身跑开了。 (本章完)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认可5 何已知又找pvc问了一遍阿狗的事情,但不出所料得到的是第一次一样的答案。 艺术家并不知道哈士奇是哪来的,只知道在他接手仓库之前,它已经在这附近游荡了一段时间了。 “它不经常出现在人前,不过附近的居民都知道它的存在,毕竟很少能看见这种品种狗流浪。”pvc说,“之前好像还有狗贩子想抓它,但是蹲了几天都没蹲到。它太谨慎了,我都怀疑它上过反侦察课程。” 何已知:“它会不会是学长养的?” “你如果认识他就不会这么想了,”pvc说话的表情像在讲鬼故事,“他是那种看到活的皮卡丘在面前呼噜脸蛋都不会上手摸一下的人,别说哈士奇了,就算是哆啦a梦居住任意门请求成为他的宠物他都要考虑一下。” “……哇。”何已知只能回答。 晚上,何已知一如既往地躺在拼图的左半边,右边传来莹莹的光亮。 在蓟北院子的时候,雁行经常工作到深夜,那时他们三个人各自在自己的房间,按照自己的时间表生活互不干扰。但是搬到这里就不一样了,仓库没有隔断,只有一片巨大连通的屋顶,所有人的作息都被同一盏大功率顶灯的控制着,没有人可以逃脱,即便是拥有开关控制权的教练本人也不可以。 雁行坚持所有的灯光都必须在11点30之前熄灭,因为从那一刻开始之后的20分钟,是pvc一天24小时里唯一感到些许困意的时段,一旦错过这个机会,艺术家就只能瞪眼到天明了。 可能连pvc本人都不知道雁行有多关注他的睡眠问题,但是何已知不止一次地发现身边的人会在黑暗中保持清醒,直到听见pvc的呼噜声才闭眼。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山竹忽然问。 又过了一会,就连躲在被子里偷偷玩手机的山竹也发出悠长的呼吸。 雁行把电脑往他这边侧了侧,让何已知看清屏幕上的内容。那是一张敏捷赛的线路图,就像第一次比赛时何已知从主办方得到的那张图一样,但似乎更复杂。他仔细地看了一会,才意识到这其实是在一个场地里安排了两个区域,一半是一条完整的线路,另一半是分散的单体障碍,二者穿插着有效地利用有限的空间,但又留下了足够的空白互不打扰。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认可6 “这就是收容所?” 他们开车到城边上,停在导航显示的地点,面前只有一扇大门和比头顶高一点的围墙,本该是标牌的地方墙皮已经剥落得露出底下的砖块。 围墙顶上和开洞中间都有带刺的铁丝网。 “这一看就是游戏里会刷新丧尸的地方啊!” 山竹话音刚落,其他人就听到大门里传来一声狗吠,紧接着是犬类此起彼伏的吼叫。 “看来我们没走错。”何已知关上副驾驶的车门。 雁行也从车上下来了,轮椅压过不平整的地面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 何已知有点担心碎石头卡进轮胎里,但轮椅的主人并不在意,他快速地把轮椅推到门口,按下墙上的对讲仪。 “你好?我叫雁行,我大概两个小时以前打过电话来……” 门铃发出嘈杂的电音,间接夹着一些听不清楚的人声,过了几秒,他们听到大门的锁开了。 雁行上去打了招呼。 雁行道了谢。 收容所里面是露天的,用铁丝网分割出不同的区域,每个区域里都密集地饲养着大量的狗,可能是因为天气,大多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从外面看过去,前后无数的狗重叠在一起,看不出谁是谁。 “什么证?”雁行在登记簿上留下信息,他上面一行的日期还停留在去年。 男人:“对。” 一进去几个人都吃了一惊。 他抬手往那个区域里一指,管理员马上反应过来,两只手交叉摆出禁止的手势:“你们不能进去。” “流浪狗?”工作人员结果登记簿,重复了一遍,“你们来找一只流浪狗?” pvc他们三个站一排齐刷刷地举起手,把男人吓了一跳:“这么多人?” “我们要怎么进去?”何已知看了看周围。 “加上今早送来的,大概500多只吧,都是这个月的。” “这和我想的不一样,”山竹用手挡着太阳,后悔没有带墨镜出来,“我以为会是电视剧里那样一个一个笼子摞在一起。” 第82章 “你说的那是宠物店。”管理员说。 工作人员点点头,坐下去继续玩手机:“祝你们选到想要的狗。” 山竹尝试着往前靠了两步,立刻被大狗喉咙里发出的警告声逼退:“这里面有多少狗?” “很少见?”何已知站在雁行旁边,倚靠着柜台。 “新抓来的都在这里。”管理员指着前面最大的一块区域说。 “对,”山竹点头,“我们是来找阿狗的,我们要把它带回去。” 候灵秀想了想:“你觉得它会回应我们吗?如果我们站在这里大喊阿狗的话。” 这句话把管理员吓了一跳:“进哪去?” 何已知想说我们不是来选狗的,但是想想又算了,这可能只是他们惯用的服务台词。 大概过了两分钟,一个穿工作服的男人从背后推门进来,大嗓门地喊:“谁要找狗?” 交谈几句过后,她挂断电话:“管理员马上就到,一会他带你们进去。” 他没有走近,因为铁丝网上扒着的几条大狗看到他们远远就露出獠牙,警觉地盯着陌生的人类。 何已知微微皱眉:“不进去我们怎么找?” “没见过。”工作人员摇了摇头,拿过座机开始拨号,趁着没接通又说,“这有2000只狗。” “你就站在这里,吼一嗓子,看那只回应你的长得顺眼,把它领走就行了,”管理员理所当然地说,“大家都是这么干的。” “我们不是大家。”候灵秀撇了撇嘴。 “被误抓的狗的狗证。” “这么多……”候灵秀低声感叹。 工作人员摆了摆手,电话接通了,她对着听筒说:“喂,光哥,有人找狗,你能不能来带一下?对,就在门口……” “你是那个问今天上午花间地误抓的狗的是吧?”女工作人员拿出一个本子,拍了拍上面的灰,摊开放在柜台上,“写一下姓名、电话、住址,然后把证给我看一下。” “我们是一起的,”雁行说,“你就是管理员吗?” “它没有狗证,它是流浪狗。”雁行把写好的本子还给她。 柜台的工作人员跟管理员说了一句“花间地”,后者就把他们带到收容所里面。 推门进去是一个空旷的接待处,只有一个穿制服的女工作人员坐在柜台后面。台子上摆的牌子写着“请登记”。 候灵秀一边走一边拿手机拍照,管理员虽然被快门声吵得有点烦,但并没有阻止。 “所以?” 信心满满的大学生和高中生都被问住了,转头看向pvc。 管理员大声反问:“那你们想怎么办?” pvc无奈地苦笑:“它不知道自己叫阿狗,我只是私下里、单方面地叫它阿狗。从来没有当面喊过。” “太好了,”山竹突然一拍手,“那回头我们还可以给它取个像样的名字。” “像样的名字?”pvc眉头高扬,“难道阿狗不是个像样的名字吗?” “当然不是了!”山竹大叫,“你会给自己的儿子取名叫‘人’吗?阿人?小人?” “总比取名叫水果好吧。”候灵秀说。 “水果怎么了?你们知道全世界最受欢迎的宠物名里有三分之一都是水……唔?”山竹说到一半,被何已知从身后捂住了嘴。????与此同时,他听到雁行忍无可忍的声音: “先生们——我们先找到它,再想怎么取名字好吗?” 感受到他语气里散发的冷气,山竹像被劫持的人质一样忙不迭地点头,何已知这才放开他。 重获自由的小爱新觉罗震惊地看着他们:“你们是什么?□□老大和他的保镖吗?” 但是并没有人理他,候灵秀接着提问:“如果阿狗不是它的名字,那我们要怎么找它?它又不认识我们的声音。” 这句话提醒了何已知,他从裤子里掏出之前雁行给的咔嗒器:“也许这个可以帮忙,之前我在仓库外面看到它,它对这个的声音有反应。” “它对响片的声音有反应?”雁行眯起眼睛,但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让何已知拨动响片试试。 何已知朝铁丝网走去,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另一个问题——这里太大,而且太吵了。 就像那个登记柜台的女工作人员说的,这里有2000只狗。即使它们大多数热得不想动弹,但仍然有一小部分在吼叫,特别是他们的目标区域,只要一有人试图靠近,那些趴在铁丝网上的大狗就会争先恐后地叫起来,连带着身后的其它狗也发出惊叫,在这样潮水般的狗叫声中,响片的声音连一只落水的蝉都比不上。 “根本听不见!”山竹捂着耳朵大喊。 何已知只能退回来,这意味着他们又回到了原点。 “我们必须进去。” 管理员觉得他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些不是你们平时熟悉的那些家养犬,这些是没人给喂食洗澡的流浪狗,每天都在打架抢地盘刨长霉的垃圾,它们不干净、有攻击性而且没有打疫苗,被咬了可不仅仅是打一针狂犬疫苗能解决的问题。” 就在他们陷入两难时,候灵秀突然问:“那是什么?” 其他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在他们身后一片区域的铁丝网上,挂着一套既像是棉服,又像是盔甲的东西。 第83章 “那是耐咬靶衣,”管理员扶着额头,“转运的时候抓狗用的,我强烈不建议你们打它的主意,那东西有11公斤重,而且是高强纤维的特质面料,完全不透气,这种天气穿一会人就昏倒了。”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说法,他打开手机的天气应用给他们看,现在这里的气温是37摄氏度。但其实根本不用他说,仅仅是站在这里的这一会,所有人都已经被热得满脸通红。 “不行不行不行,会闷死的。”山竹连连摇头。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候灵秀问。 “我觉得可能没有——”何已知摇头,他回身去看靶衣,突然睁大眼睛,“pvc,你在干什么?” pvc就着靶衣挂起的样子,从下摆钻进去,把头从领口伸出来,然后套上两只袖子:“等你们磨磨唧唧地讨论完,老子早都找到阿狗带出来了。” “你确定?”何已知皱着眉问,“要不还是我去吧。” “你知道它长啥样吗?”艺术家用鼻子“哼”了一声,套上裤子,把背带穿到肩上,仅仅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已经让他呼吸变得粗重,“放心吧,我见到它的次数比你们多多了,如果有一个人能认出它,那就是我。” pvc穿上11公斤的靶衣,看上去就像某种整人游戏里充气的相扑娃娃,只不过是实心的。 他缓慢地挪动脚步朝铁丝网走去,也许是因为体型的威慑力,这次那些狗的叫声显得有些胆怯。 路过何已知时,他说:“喂,把那个给我。” “什么?” “就那个啊,那个阿狗认识的片片。”pvc砸了咂舌,“咔哒咔哒那个。” “哦。”何已知掏出咔嗒器,被pvc一把夺走。 他无奈地看着艺术家的背影——搞半天这人也没自信能自己找到阿狗。 管理员为pvc打开门,一副自求多福的表情。 “半个小时,不,20分钟你没有出来我们就进去抓人了。”雁行说。 “最多10分钟搞定!” pvc混入铁丝网后面的狗群中,剩下的人紧张地在外面注视着。 “至少我们能看见他有没有倒下。”候灵秀说。 雁行觉得他的声调不太对劲,转头去看,发现少年脸红得不正常,呼吸也有些急促。 “喂。”他碰了一下旁边的山竹,然后指了指候灵秀。 山竹马上反应过来,比了个“ok”的手势,捂着胸口往地上一倒:“阿秀,我好像中暑了。” “啊?”候灵秀一脸“你在干嘛”地看着他拙劣的演技。 山竹在地上打了个滚。 “秀秀,你扶他到接待处休息吧。”雁行面无表情地说,“我们在这里等pvc就行了。” 候灵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地上地山竹,勉强地说:“好吧。” 他俩互相搀扶着离开后,雁行让管理员也去室内休息,只剩下他和何已知站在铁丝网前等待pvc。 因为管理员说那衣服太重了就像盔甲一样,即使人在里面昏迷,也有可能不会倒,所以他们完全没有办法分心,只能密切关注pvc的动作,一旦有几秒钟不动,就担心得受不了。 何已知好几次都想叫管理员来开门,只是被雁行拦下了。 尽管烈日下度秒如年,时间还是很快过去,在雁行的计时器跑到14分钟时,他们看到pvc开始往回走。 仅仅是走出来就花了5分多钟。 管理员打开铁丝门,巨大的身躯直接从里面直挺挺地倒下。 在自己快要正面着地时,pvc用手臂和膝盖撑住,不知所措的哈士奇从他怀里探出头来。 雁行过去把狗带出来,何已知赶紧把靶衣从他背上卸下,拨开时甚至有水从里面流淌下来。 pvc全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头发完全凝在脸上,动弹不得地倒在地上。 山竹和候灵秀举着装满水的纸杯跑来,正要给他喂水,却被pvc一手挥开—— 他们俯下`身去,听到艺术家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他……妈的,就叫阿狗……我说了算……” (本章完)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认可7 从收容所回去的路上,pvc在车里大谈“给阿狗取名叫阿狗”的解构学原理,从海德格尔的存在主义讲到庄子的东方美学,不到一会就把全车人催眠了,自己也倒头呼呼大睡,只留下开车的雁行戴着耳机独自坚持。 何已知中途醒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汽车行驶在郊外的大路上,近处的田地和树木飞快掠过,远处是沿着地平线缓缓展开的铁路,像一条绶带镶嵌在碧蓝的天空和斑斓的土地之间。 虽然外面被火辣辣的太阳烤着,但车里却开着足够的冷气,空调吹出的凉风一阵一阵地抚摸着轻薄的衣物和暴露在外的皮肤。 后座三人睡得很熟,pvc在梦中还念叨着“德里达”“尼采”“上帝死了”……阿狗躺在他们腿上,也在睡觉,但是睡得并不安稳,耳朵始终立着,车子一刹车或者转弯就马上睁开眼睛。 看到哈士奇又一次惊醒,何已知从副驾驶倾身过去安抚它。 “你说阿狗会对响片的声音有反应?”雁行扯下耳机,同时把聒噪的导航关了。 “对。” “哪种反应?” 何已知给他形容了一下那天阿狗的动作。 青年一言不发地打开车门下车,绕过去帮他把塞在后座椅背上的轮椅取出来展开摆在地上。 第84章 阿狗睡着了,何已知坐直身体,重新系好安全带。他忽然发现窗外的景色有点眼熟。 何已知坦然地接下他的揶揄,把轮椅推过去抵住车门:“我要说一些任性的话。” 何已知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机构的存在:“你觉得阿狗的主人送它上过这种学校?” 想到自己从街上捡回的小狗,之前雁行留给他的难题又浮现在何已知脑子里。裤子里的咔哒器戳到了肉,硌得大腿隐隐作痛。 雁行用一个原地漂移的甩尾成功把后面的三个人晃醒,然后把自己的会员卡扔给候灵秀,让他们直接带阿狗进去做个最贵的体检。 何已知想起那天他拿着响片器时阿狗畏惧的神态,语气一冷:“我怀疑之前训练它的人用了不好的手段。” 没想到仅仅过了一个月,事情就发生了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上一次来时是为了给戈多包扎,他还坚定地对护士说戈多是流浪狗,因为当时他的目的很简单,只是想通过小狗化解雁行的戒心,让自己能顺利地接近这个男人。 “这是很常有的事情,”看到前方的弯道,雁行把车速降低,尽量平缓地通过,“人们对同类都少有耐心,更何况是对动物。也有很多人打着训练之名,其实只是为了发泄自己的控制和惩罚欲,不过是换了个说法的虐待而已。” 不知不觉,宠物诊所到了。 原来如此,何已知认出了这条崎岖的小路。 等三人一狗消失在宠物医院的大门后面,他慢慢地把车停进车位。 “蓟北,”雁行回答,“收容所离我家附近的那家宠物诊所不远,我打算先带阿狗去检查一下,以防有伤口或者传染病。” “可能是训犬学校,”雁行听他说完,“专门帮主人管教行为不好的狗,也会自己培养一些宠物犬来卖,或者做表演。他们的卖点就是听话,会做花俏的动作。” 雁行任由他从外面打开驾驶座的门,斜靠在座椅上揉了揉眼睛:“无事献殷勤……非什么即什么来着?” 雁行熄灭油门,正准备放下椅背去够放在后座椅背上的轮椅,忽然被何已知按住。 “这里是?” “有可能。哈士奇精力很旺盛,要训练得听话很不容易,如果是自己训练的,花了很多心思,那么应该不会轻易遗弃。” 何已知被他夸张的说法搞得哭笑不得,他把手插进头发里,一边说,一边用身体挡住斜后方射过来的太阳,在自己和车门之间创造出一片阴凉。 对此,雁行的反应是放下手,若有所思地点头:“那一定是非常任性的话才值得你这么说出来。来吧,放马过来,测试我的底线。” “我想赢得比赛,”青年说,“但是我也不想用强硬的训练手段对待戈多。我需要能两全的办法。” “……”雁行藏在这片阴影里叹了口气,“你对所有事情都这么霸道吗?” “只对我的剧本,”何已知眨了眨眼睛,“还有重要的事情。” “你知道……”过了一会,雁行缓缓开口,“对于这种既要又要的发言,我一般只会让他们带着白日梦滚蛋。”????“我知道。”何已知笑着说。 这笑容里的得意让雁行露出一秒嫌恶的表情,他扒开何已知,把轮椅拉到跟前,熟练地将自己转移上去。 雁行动了动轮椅,感受到仍然投在自己身上的阴影,矜持地笑了笑:“但是看在你殷勤献得不错的份上,我可以教你,或者pvc,怎么训练阿狗。” 何已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担忧和不解:“可是阿狗很抗拒这个……它很可能受到过伤害。” 雁行引着他朝诊所的入口前进:“正因为如此,才更要这么做。这既是训练,也是创伤治疗。我们需要让它重新找回对人的信任,以及从互动玩耍中获得快乐的能力。很多人觉得动物没有长期的记忆力,只要放着不管就会把不好的事情全部忘记,但即使记忆消失了,也还有潜意识里的恐惧和痛苦,它们不会消失,只会扎根在那里,慢慢发芽。和人的心理阴影很像不是吗?如果是人对它施加的伤害让它变成这样,就应该由人来治疗。” 何已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旁:“我们应该怎么做?” “覆盖它的过去。”雁行说,他稍微使了点劲,把轮椅推上诊所门口的斜坡,“用好的东西覆盖不好的东西,积极的覆盖消极的,正面的覆盖负面的。如果它害怕受到惩罚,就告诉它怎样得到奖励,如果它感到不安,就把自己的身高也好、体重也好,随便什么,转化成它的安全感。” “听上去像是谈恋爱。”何已知跟着他走进门,前台的护士热情地给他们打了招呼。 “比谈恋爱可难多了,”雁行轻车熟路地穿过大厅,“你得变成全世界最好的恋人才行。温柔、体贴、耐心十足……” “难道我不是吗?”诊所里的人不少,何已知抓住轮椅的扶手,防止自己跟丢,“我觉得我和这个标准很接近。” 雁行翻了个白眼:“口口声声说着希望对的人不要出现的孤星也好意思说。” “有道理,”何已知露出一个被戳穿的笑容,“但是我相信pvc一定是个体贴的恋人。” “你又没有和他谈过恋爱,你怎么知道?” “故事里都是这么写的,隐士往往是忠实的伴侣。” 第85章 得益于透明的诊室剥离,他们很轻松地就找到了阿狗和三人组。 pvc毫无障碍地接受了训练阿狗这个想法。 何已知喜欢他遇事从不纠结这个特质,无论是让他不要拼装障碍,还是停止训练教父,艺术家都能看到这其中好的含义,而不会去多心自己的能力是不是遭到了贬低。这让他像一个心无杂念的剑士,从不自我怀疑,从不瞻前顾后。 山竹和候灵秀也同样为这个主意而兴奋。 “网友爱死哈士奇了,我们会爆火的。”山竹说。 “别高兴得太早,”雁行提醒道,“还有一个问题……” 兽医拉开卷尺,他在这家诊所工作了三年,每天都会使用体重秤测量各种动物的体重,为它们搭配合适的药物剂量,但是用卷尺测狗的身高对他来说是一个不太熟悉的体验——特别是当身后有四双炯炯发光的眼睛注视着时。 “只要从前腿到肩膀就可以。”见兽医动作停滞,雁行轻声说。 虽然哈士奇是中型犬,但是比赛的分类标准和犬种的分类标准有差别,敏捷赛对于中型和小型犬的划分尤其严格,不看品种,只看肩高。 从视觉上看,阿狗明显比captain大一圈,如果它的肩高超过45厘米,那么按照国际犬敏捷赛事的标准,它就会被划为大型犬,不能和他们一起参加比赛。 兽医点了点头,把卷尺的一端贴着地面按好,然后顺着阿狗的身体垂直向上拉开,一直到与肩膀顶端平行,他听到身后传来吸气和咽口水的声音。 “是……”他读出了上面的数字,“44点5厘米。” 谢天谢地——小小的诊室瞬间被欢呼淹没了。 检查完从诊所出来,阿狗本来不愿意上车,但当pvc张开手臂,就主动跳上了他的大腿。 何已知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雁行所说的“认可”。 最初他以为这可能是一种眼缘或者冥冥之中的玄妙感应,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似乎在告诉他并不是这样。 无论是候灵秀还是pvc,他们获得教父和阿狗认可的原因都是因为做出了切实的行为,而非虚无缥缈的缘分。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不禁让何已知再一次好奇,那么……captain又是怎么认可他的呢? (本章完) 第50章 第五十章 再战新秀1 回到花间地以后,阿狗肉眼可见地变得从容起来,警惕但自信地在废品堆中间踱步,看上去更像他们一开始见到的那个神出鬼没的“地头蛇”了。 pvc本来就会不定时地拿一些粮食放在外面喂阿狗,所以多一张嘴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只不过得再给它准备一对吃饭喝水的碗。好在这也没什么难度,因为蓟京美术学院的老校区就在花间地,里面有很多专攻工艺类,比如说陶瓷、漆艺的学生。这些学生一到结课时就会把做作业做的样品、残次品一股脑全被丢出来。于是周围的居民经常能在附近的垃圾桶、废品堆里找到一些形状惊奇的杯杯碗碗,虽然大多数因为造型过于奇怪只能当作摆件,但还是有一些是能用的。 pvc一般不捡这些东西,觉得很没意思,但是没见过世面的另外三人这段时间都陆陆续续捡了不少,特别是侯灵秀,他已经收集了足足一打奇形怪状的玻璃器皿,其中甚至有一只杯口朝下的八爪鱼形状的杯子。 对于阿狗的加入,最开心的莫过于戈多。 艺术家和哈士奇配对成功之后,小狗就彻底解放了,可以随心所欲地玩耍。 但他们也没有完全放下戈多的训练,因为很显然,戈多非常享受这个玩耍的过程。它对障碍物的热情比任何狗都高,对它来说它们并不是“障碍”,而是玩具。 所以每个人在训练间隙休息的时候,都会轮流带戈多和不同的道具“玩一会”,虽然它还是不会像captain或者妲己那样听话地按要求通过障碍,总是灵机一动做出令训练师抓狂的即兴表演,但这并不重要,因为在比赛之外,这些道具存在的本来意义就是让小狗玩得开心。 随着第一场比赛临近,他们的训练也紧张起来。 何已知和山竹先一步进入了连续障碍和简单线路,侯灵秀和教父也开始逐步地推进单个障碍物,确实如雁行所说,这些障碍在愿意配合的教父面前根本看不出难度。 而对于阿狗,雁行并没有让pvc直接开始,而是先花了一天时间观察它的行为。 他们还没有进行到这一步,暂时还停留在第二阶段—— 因为使用咔嗒器的关键就在于“在关键的时间点咔嗒”,让咔哒声恰恰好发生在训练师想要它发生的那一刹那,才能成功的帮助犬只建立正向激励反馈的条件反射。 两只猫咪虽然还是对狗的存在有些警惕,但反应远没有最初在雁行家看到captain和教父时那么激烈。 “第二步是强化正面激励和语言的连接性,”解决完咔嗒器的使用问题,雁行马上提出新的要求,“一步步地提高他对语言和口令的敏[gǎn]度。” 而且在适应了一开始的三条狗之后,可能是有了经验,它们对后来出现的妲己和阿狗都接受良好。特别是妲己,何已知好几次都看到司马从容趁着阿富汗猎犬睡觉偷偷玩它卷卷的尾巴。 这里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就是pvc不会使用咔嗒器——当然,并不是说真的不会,毕竟这东西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只要把手指放上去一拨就行了,用雁行的话说就是“不需要人类的智慧,哪怕是猴子也能做到”——pvc的问题是他发指令的脑子、说口令的舌头和按动响片的手指,就像三个人的三个器官一样,没办法同时工作,导致咔嗒器的声音总是提前或者延后,和指令配合不起来,看上去就像音画不同步的影片一样奇怪。 第86章 “我骑自行车可以走直线了!还能钻缝,完全不会倒!” 等熟悉之后,再转变为,完成一次障碍,咔嗒一下,给一次奖励。 为此,雁行给pvc安排了一个“专治小脑不协调”的练习,就用之前考核时的棒球,让他一手拿着咔嗒器,另一只手拿着棒球往上抛,在球到达顶点即将下落的一瞬间,“咔嗒”,然后接住棒球,再抛起,到达顶点,再“咔嗒”……一直循环,直到他的咔嗒声恰好是球到顶点的那一刹那。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他建议pvc先沿用响片器的训练方式。 山竹大跌眼镜地意识到:“所以这才是你骑三轮车的原因吗?因为两轮的骑不了?” 早上他们训练,司马从容和姬东墙就在墙边的猫窝睡觉。 “第三步是摆脱对咔嗒声的依赖。” 另一个值得一提的变化是,司马从容和姬东墙主动离开笼子,开始在仓库里走动了。 他给艺术家准备了一大袋用来奖励的零食,在阿狗自由活动时,每隔10几秒钟就咔嗒一下,然后给它一次奖励。 加上阿狗,现在仓库里就有了两只猫、五条狗,虽然比不上动物园,但着实是比一般的猫咖狗咖还热闹。 “第一步是将响片器和正面激励连接起来。”雁行说。 过了一段时间,pvc惊奇地发现自己整个人的协调性都获得了显著的提高。 仓库里无时无刻都能听到pvc大声地夸奖阿狗,伴随着哈士奇哼哧哼哧咀嚼零食的声音。 他发现哈士奇对人声和语言的反应有些迟钝,但是对机械和金属的声音很敏[gǎn],这可能是以前的训练以及流浪的经历导致的,因为在繁华的街道上生活,必须时刻注意汽车引擎的声音。 雁行:“……虽然这不是我的本意,但是恭喜你。” 猫窝是何已知用那个小个子老头非要他们拿走的纸箱搭的。第一次拿回来之后,因为太忙,没时间去找收废品的人卖,就一直堆在墙角,等带回阿狗,侯灵秀去找大嘴巴老太太还蛋糕碗时又拎回一沓,说是老头让他拿的,于是没法处理的废纸箱就从两捆变成了三捆。 后来何已知看见两只猫天天在那刨那些纸箱,干脆就拿它们给做了个能爬能睡觉的多功能猫窝。两位业主爱不释手,从此再也没回笼子睡过觉。 这天,上午的训练结束,趁着雁行有事出门,山竹突然把大家叫住。 “后天就是比赛了。”金发帅哥一脸严肃,因为这段时间没去理发店,他头顶的发根长出了一截黑色,“你们有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pvc没事就在抛棒球,一边抛,一边“咔嗒”不停,“很紧张?” “不是这个啊!”山竹崩溃地哀号,他拿出手机打开一张截图,依次怼到每个人面前,“我查了从这里到比赛地点的路程,有21公里!21!公里!蹬三轮车过去我们都得死,而且不是社会意义上的,是生理和物理意义上的死!去世!” 他脑袋一偏,做出翻白眼吐舌头的造型。 看到地图上的数字,pvc也紧张起来,棒球脱手掉到了地上:“那怎么办?”????何已知把球捡起来还给他:“打车,或者坐地铁,雁行又不是魔鬼,不会硬要我们骑的。” 虽然话这么说,但他心里也没有百分百确定……20公里平分下来就是每个人5公里,只是上次的两倍而已,单看距离并不算太长,可是加上天气和100公斤的负重,可就不轻松了。 就在几个人心里咚咚打鼓时,候灵秀似乎想到了什么。 “上次我去还碗的时候,”少年说,“那个奶奶说她闺蜜家有一辆面包车,没人开放车库积灰很久了。” “哪个闺蜜?”何已知问。 “好像叫什么孙老太。”候灵秀说。 一道精光从剧作家眼里闪过。 他快速地上下打量了山竹一番,最后把目光定格在他的衬衫扣子上,点了点头:“我们走。” 山竹奇怪地摸了摸领子:“啥?去哪?” “去借车!” 当天下午,一辆七座的大众面包车缓缓驶入垃圾场的小道,停在仓库的旁边。 车门打开,最先下来的是大嘴巴奶奶和孙老太,两个老太太手挽着手,就像参加春游的小女生一样兴奋。 “这是什么情况?”雁行问最后出现的何已知,“我回来时仓库一个人都没有,你们去哪了?” “说来话长……”青年反手把车门关上,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长话短说。” “孙奶奶愿意把面包车借给我们,条件是我们帮她洗车。”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远处的老太太大声问:“其他人呢?” 何已知回头说:“他们去接水了。” pvc抱着一大捧水管,从仓库里一路接出来,侯灵秀跟在后面,提着桶和抹布。 “可是她们为什么拿着相机?”雁行狐疑地问。 “这正是我要说的,”何已知不知为何脸上有些发红,“一会洗车的时候你能不能在仓库里不要看。” “为什么?” “因为场面可能会有点……不雅。” 就在此时,水管接好了,守在厕所的山竹拧开水龙头,一股激烈的水流立刻从pvc手中迸发而出,在车旁雾化成一道水帘。 何已知惊呼一声,伸手把雁行拉到自己和面包车中间,弯腰为他挡下了这一波突然袭击。 第87章 “对不起!”山竹从仓库跑出来。 “没关系。”何已知用手拧了拧被浇湿的头发,“反正都是要脱掉的。” 他把雁行从车边推开,然后在对方震惊的眼神和两个老太太热情的欢呼中,一把把上衣脱了下来。 雁行看着他,又看了看同样□□上身聚集在车边的另外三人:“我理解了……卖色换车,是吧?” 他环起手臂,猫一样的眼睛在几人身上游弋着:“我能问问这是谁的天才想法吗?” 三根手指齐刷刷地指向何已知。 “我发誓,我没想到会这样,我本来只想出卖山竹一个的,”青年徒劳地解释了一句,把脱下来的t恤塞到雁行怀里,换上恳求的语气,“帮我拿到仓库里去,然后等结束了再出来,好吗?” “什么时候开始啊!”老太太催促道。 “马上,奶奶。”雁行回了一句,转头冲四个人一扬下巴,“好好表演,别让观众失望。我去把相机拿出来监督你们。” “雁行……” “赶紧开始吧!”他无视何已知的哀求,推着轮椅转身,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对了,我的车之前也淋了雨,你们介意一起处理一下吗?” (本章完)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再战新秀2 出发去赛场之前,雁行把收拾完毕的几个人召集起来说明比赛规则。 山竹本来想一边给妲己梳毛一边听,但是被用雁行否决了:“仔细听,这个很重要。”他同时也暂时没收了pvc的棒球。 “这么重要为什么才说啊?”山竹嗫喏道。 雁行对他笑了一下:“我最开始给你们的资料里倒是有,但是有人看了吗?” 山竹闭上了嘴,侯灵秀小声说:“那张纸早都不在了。” 雁行的眼神里写着如我所料。 “我们时间不多,所以先安静地听完,有什么问题到车上再问。” 雁行收起玩笑的表情,一本正经地说。 他讲述规则不需要任何参考,就像吟诵字母表一样轻车熟路。 在蓟北时,何已知曾经不小心误入雁行开线上会议的书房,那会主持人介绍他的头衔就是“规则顾问”,密密麻麻的参会头像挤满屏幕,所有人的备注都是某某国家队教练组或者某某国家队运动员。 “首先,犬敏捷比赛的规则有很多,像是fci规则,usdaa规则都是世界上认可度比较高规则。” 在初级赛中,有三个罚分点。第一是碰掉跨栏的横杆或者撞倒障碍物,罚5分;第二是停留台(就是何已知忘记买的那个台子)上停留的时间少于5秒,罚5分,并且需要赛犬回到台子上重新计时,第二次少于5秒不重复罚分,但仍需再次重新计时,直到达到规定秒数才能继续比赛;第三是包括a型板、独木桥、跷跷板在内的接触型障碍,上板或是下板时没碰到接触区每次判罚5分,和停留台不同,这个会重复罚分,也就是说一个障碍上板和下板时都没有碰到接触区会被罚分两次,两个障碍的话就会被罚分四次。 敏捷赛要求赛犬必须按照规定的顺序和方向逐一完成障碍。初级赛的规则比较宽松,每次发生顺序错误只判罚5分,但必须立即更正错误,假如漏做障碍或者做错顺序没有及时更正,第一次判罚20分,第二次即判为比赛失败,当场淘汰。 平时雁行在给他们讲解时,都会刻意避开专有名词,用平易近人的方式解释,但是这次不同,一上来就是专业词汇,可见这些内容的重要程度。 他说后几个是对选手体育精神的要求,通常与赛场无关,真正决定比赛胜负的是前三个。 其次是顺序。 在初级赛中,裁判会根据每条线路,以及场地大小、采用的障碍物、赛事等级和犬只大小确定一个标准时间,官方名称叫做standard course time,简称为sct。在标准时间内完成线路就叫做“成功完赛”。同一赛道同一组别的所有选手中,罚分最少者夺冠,如果有两名或者多名选手罚分相同,或者没有罚分,即clean,那么此时完赛时间最短的就是冠军。 “标准敏捷赛的评判标准有三个,分别是时间、顺序和障碍完成情况,”雁行在说的同时,也关注着所有人的表情,一旦有人走神,就马上叫醒,“除此之外,也会考察引导者的职业操守、行为规范以及人犬的互动水平。” fci是fédération cynologiue 世界犬业联盟的简称,usdaa则是美国犬只敏捷协会,何已知在雁行给的资料上看过介绍。 他们即将参加的新秀一级赛,也可以叫做初级敏捷赛,是敏捷赛中级别最低的选手参加的比赛。 被雁行严肃带动,何已知也不禁认真起来,他打开笔记本,找到之前记录的犬敏捷规则部分,把今天的新内容补充进去。 最后是障碍完成情况。成功完赛的选手,会根据这个决出名次,甚至奖牌归属。 “我们好像参加的是真正的比赛啊……”两个人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这样的意思。 而在这三个之中,最重要的是时间,就如同所有竞速比赛一样,争分夺秒是取胜的主要手段。 “目前国内使用的比较多的是国际犬联的规则,和我们目标的八英寸大师赛采用的欧洲规则在大框架上是一致的,所以我今天讲的内容也会以这两套规则为准。” 第88章 讲完三个标准,雁行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出发吧,剩下的到车上再说。” 山竹和侯灵秀站在原地有些懵,虽然这几天他们几个之间也会互相打趣“要比赛了慌不慌啊”这种话,但直到听完雁行这番话,才真正的紧张起来。 “还有剩下的啊!”pvc烦躁地把手插进头上的鸟窝。 赛犬必须在完成当前障碍之后才可以去完成下一个障碍的动作,否则会被视为漏做,判罚20分…… 本来没知觉倒还好,这下一意识到,浑身的肌肉开始隐隐抽搐,连膀胱也不对劲起来。 在两个年纪最小的来回跑了几趟厕所之后,五个人终于完完整整地坐上了面包车。 去程的司机是pvc,他和何已知都是几年没有碰过车的“老菜鸟”,只不过艺术家声称自己曾经开过自驾长途,靠这个打败了拿完驾照连高速都没上过的剧作家取得了方向盘的控制权。????“让一个手脑不协调的人开车没问题吗……”坐在副驾驶的山竹忧心忡忡,他很想开,可是他只有摩托车驾驶证。 “不服你就去考一个驾照啊!”pvc打开车窗,大喊一声“出发了”,启动发动机,轰隆隆地驶出垃圾场。 面包车混入繁忙的车流,仓库的剪影被甩在身后,快速地变小,直到消失。 “后面挤吗?”侯灵秀问,他和何已知坐在pvc山竹后面的第二排,最后面是雁行。 昨天洗车的时候,何已知把七座车的最后一排两个临时座位拆掉了,然后找了一块结实的木板搭在车后备箱,这样雁行就可以直接把轮椅推上来,同时也给放狗的航空箱腾出了位置。 “不挤。”雁行坐在横放的轮椅上,最后排的安全带正好可以用来固定轮椅。 “对了,上次我参加的那个跳跃赛,这次我们也要参加吗?”何已知问,这辆面包车并排的两个座椅之间有空隙,他干脆把扶手收了也转过来侧身坐,和雁行斜着面对面。 “跳跃赛就是没有那些板啊杆的比较简单的比赛是吧?”pvc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同时响起的还有山竹的惊叫:“你说话就说话不要回头呀!” “哎哟,大惊小怪的。”pvc抱怨了一句,但还是乖乖地转回头去目视前方。 “没错,这次我们也要参加跳跃赛。”雁行点了点头,“它是除了标准敏捷赛之外,四种经过官方认定的非标准花式敏捷赛的其中之一,另外还有三种分别是赌徒,接力和斯诺克。” “斯诺克不是台球吗?”山竹好奇。 “就是从台球斯诺克借鉴来的,不同的障碍物代表不同的球,选手需要按照斯诺克进球的顺序完成障碍,在规定的时间内赢得尽可能多的分数。敏捷斯诺克是脑力游戏,训练师的策略往往比赛犬的能力更重要。”雁行介绍道,“另外三种也一样,都是基于敏捷训练的花式比赛方法,它们的趣味性和观赏性更高,但是在竞技地位上不如标准敏捷赛。” “那为什么我们要参加那个跳跃赛?”侯灵秀问。 “为了积分。”车子进入隧道,雁行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昏暗的光线让他像一个慵懒又精明的波斯商人,“新秀一级赛、二级赛和标准赛分别对应着初级、中级和高级三个赛犬的级别。选手每在正式初级比赛的规定标准时间内完成比赛就会获得一个资格分,累积两个资格分就可以获得‘初级标准敏捷犬’的头衔,同时获得参加中级比赛的资格。但这两个资格分必须是在至少两个不同裁判主持的不同比赛中得到的。标准敏捷赛和跳跃赛恰好就是这样的两个比赛,也就是说假如我们能在这次的敏捷赛和跳跃赛中拿到两个完赛,那么,尽管我们只参加了一场赛事,但因为它属于不同裁判不同类别,所以我们可以获得符合标准的两个积分,直接获得初级头衔。这样下次我们就可以参加中级比赛,为中级头衔赢取资格分了。” “哇……” 几个人听得叹为观止,山竹睁大眼睛:“原来参加比赛还要考虑这些东西。” “参加比赛要考虑的东西可多了,”雁行笑了一下,“不过不用担心,这些我会考虑的,你们只需要好好比赛就行了,别辜负它们。”他拍了拍摞在一起的航空箱。 “不会的,”山竹信心满满地拍胸脯,“管他什么标准不标准赛,本大爷一出手保证拿下!” 看那得意的样子,候灵秀忍不住酸他一句,两人又一言一语地斗起嘴来。 “我有说过你是最好的教练吗?”幽暗的隧道深处,何已知突然倾身问。 “你没有,但是我知道。”雁行把他推回位置上坐好,“系好你的安全带。” “我只是想说,”青年仍然不死心,“你是最好的教练。” 雁行勾了勾唇:“我知道。” 面包车使出隧道,顿时被刺目的阳光笼罩,视野里的一切都带着光晕。 “嘿,我看到比赛的横幅了!就在前面!”pvc愉快地喊道。 “都说了开车的时候不要回头啊vc哥!”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规则介绍,有参考。 小狗谢谢大家的投喂,给大家汪汪! 汪汪!(在线讨饭)汪汪!参加奋斗乐章比赛,想要多多的营养液!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本章完) 第89章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再战新秀3 面包车在主办方规定的区域停下,奇怪的车型引得周围人侧目。长条形的停车场周围插着蓝色和白色的旗子,路上到处都是狗爪印的标识。 首次参赛的几个人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山竹一跳下车就听到赛场里传来的广播还有观众欢呼鼓掌的声音。 “已经在比赛了吗?”他惊讶地望向远处,但是被高大的绿树遮挡,什么都看不见。 “比赛一共两天,这是第一天,我们参加的新秀赛和跳跃赛在第二天。” 雁行解开安全带,小心地推动轮椅,顺着铺好的木板滑到地面上。 何已知和pvc把四个航空箱抬出来,放到地上。 “现在放它们出来吗?”侯灵秀拿着一堆牵引绳还有项圈,像朋克青年一样套在手臂上。 “暂时不,现在要先去登记。”雁行把装着报名资料的文件袋分别发到四个人手里,“这场比赛是fci直属的,我估计程序上会比平时国内的比赛麻烦一些,乐观点看也是熟悉专业比赛流程的好机会,好好体验吧。” 几个人在原地喝了点水,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沿着停车场的选手通道,向赛场出发。山竹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 何已知提起captain的航空箱,身子一坠:“怎么这么重?” “加上戈多可就不轻了。”何已知无奈,一使劲把箱子拎起来,心里想着下一次可以准备一个拖车,他们看到有一个人带几条狗的就是这么做的,也有人直接在航空箱下加了滚轮。 “我好歹也是人啊,阿秀……” 何已知回过头,看到一个穿着工作制服的长发女子,胸口别着兔子款式的徽章—— 排队的人不算特别多,他们本以为可以很快搞定,但等了一会才发现,队伍前进的速度慢得离谱。 五人按照传单上的指引来到报道大厅,加入登记的队伍。 “是你自己想染头发吧。”侯灵秀毫不留情地揭穿他,“别拿妲己做借口。” 俱乐部里除了训练场地,也设有餐饮、酒店、宠物洗护等等服务设施。 何已知看着时间,距离他们来这已经过了快二十分钟,前面才走出来一个人,照这个速度下去,晚上之前都不可能轮到他们。 “想得美。”pvc对着他的脑门就是一个脑瓜崩。 这次的场地是一家叫做“温斯特营地”的专业运动犬俱乐部,他们也是比赛的赞助和冠名商。 他记得她的名字是…… “欢迎来到温斯特杯敏捷犬挑战赛!”入口的工作人员热情地吆喝着。他身边还有两个穿着玩偶服的人在派发传单。 徽章长长的耳朵勾起了剧作家的回忆,是上次他和雁行单独参加比赛时遇到的一只兔耳小姐。 “我把戈多也装里面了。”侯灵秀满不在意的说,“因为captain最轻嘛。” 正在他们声讨山竹没有团队精神时,有人从远处走过来,观察了他们一会。 “还有飞盘区欸,”山竹翻看着传单,“还有犬类舞蹈,狗还可以跳舞?” “安妮,好久不见。”青年指了指她脑后的辫子,“你头发长长了。” 候灵秀:“你都可以,它们当然也可以。” 安妮愣了一下,倏而大笑:“这是编的,绳子,不是我的头发。”她把辫子拉出来展示。 “captain的训练师?” “这得排到什么时候……”因为队伍一直不动,山竹已经一屁股坐在了航空箱上,他用俱乐部的传单扇着风,忽然眼睛一转,“要不你们在这等着,我带妲己去做个美容?我看他们这里面还有理发店,等做完了再回来换你们。” 看到山竹鄙夷的眼神,何已知哑然自笑,干脆把他拉出来介绍:“这是安妮,她是fci的志愿者,这些是我的队友,那个黄头发的叫山竹,他比我更懂发型。” “志愿者?”山竹大剌剌地坐在航空箱上,歪着头,“看起来不像啊?” 其他人正想让他礼貌一点,却看到安妮脸上一红。 “啊,其实,”安妮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制服袖子上国际犬联的标识,“我上周刚刚通过了任职测试,所以现在是fci亚洲分部的正式职员了。” “这小子对小姑娘是真有一手啊……”pvc看着站起来恭喜安妮的山竹,小声感叹。 侯灵秀不忍直视地哼了哼。 不知道自己被调侃的山竹已经自然而然地和安妮聊起来了:“这个登记一直这么慢吗?” 安妮叹了一口气,万般无奈地叉着腰:“国内的资料审核一直做的不好,很多人习惯了浑水摸鱼,这次就被抓到了。今天一天光是疫苗过期的就检查出十几个,还有好多证件不全的,和身高作假的。最要命的是fci派来的监督员stephan是个法国人,中文很不好,我们的志愿者不会外文,请来的翻译又不懂专有名词,沟通起来特别麻烦,所以速度就慢了。” “喂,”pvc掐了掐山竹的后背,“你快求她给我们插个队先办了,再在这站下去我的腰要断了!” “我这不是正在努力吗?”山竹把背上的手拨开。????他整理了一下头发,向前走一步,凹了一个风流倜傥的站姿:“咳,安妮,你能不能……” “滴滴。”安妮挂在脖子上的对讲机响了。 “不好意思。”她歉意地冲山竹笑笑,转身去听对面说话,听着听着猛地脸色一变,直接掐断留言,把对讲机放到嘴边。 第90章 “我说了一万遍每个点的人都要提前确认好,你是听力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现在要开始了我上哪里去给你找人?你当我是魔术师能凭空变兔子?我要是能你早就在田里四脚着地吃草了,而不是在这犯了错还理直气壮地找人背锅!自己想办法解决!” 安妮放下对讲机,深吸一口气,晃了晃头,回到山竹面前:“对不起,人手不够实在是太忙了……你刚才想说什么?” 小爱新觉罗被她骂人时剽悍的模样吓呆了,风流倜傥地打起退堂鼓:“啊,不,没什么……只是想说,工作辛苦了,安小姐。” 甚至叫起了敬称。 “真怂。”侯灵秀默默点评道。 pvc看着前面完全凝固的队伍扶着腰连连叹气。 “安妮,我可以跟你说两句话吗?”雁行忽然开口。 安妮爽快地答应:“当然。” 两人离开队伍去到一旁,留下一脸莫名的四个人。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安妮的表情从烦恼到惊讶,又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变成喜悦,甚至接连点了好几次头,还试图给雁行一个拥抱。 “他们在干什么?”山竹问。 “看来对小姑娘有一套的不只你一个。”pvc凉嗖嗖地说。 话音刚落,安妮满面笑容地跑回来,冲他们一挥手:“你们归我了,带上狗狗跟我来。” “谢天谢地!”pvc激动得就差双脚离地,提起阿狗就往队伍外面冲,山竹和侯灵秀也忙不迭地跟在后面。 何已知环着手臂,在原地等雁行慢慢推轮椅回来:“你把我们卖了?” “安妮带我们走内部通道办登记手续,作为回报,我们为fci做半天志愿者。”雁行指着航空箱里的captain和戈多,催他跟上其他人,“反正在这等也要一下午,不如帮帮你的朋友。” 何已知拎起箱子:“‘我的朋友’可没有被我哄的喜笑颜开。” 他走了两步,发现雁行没有跟上:“你不来吗?” 雁行摇了摇头,指着队伍前方:“我得去帮那个叫stephan的人,真按照这个效率磨到晚上,选手受得了,航空箱里的狗也受不了。” 何已知皱起眉:“你把自己也卖了?” “我卖的就是自己,你们是搭伙送的。”雁行摆出不耐烦的表情,“快去吧,一会人家退货了。” 安妮带他们到办公室,只用五分钟就办完了三个人的登记手续。 只剩下pvc和阿狗多花了一点时间,因为哈士奇还没有狗证。pvc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堆临时证明,他们都不知道雁行是什么时候去办的。 登记完之后,每个人得到了一个选手证。 “只有这个吗?”何已知奇怪地问,这里只有他有上次比赛的经验,“线路图和场训的顺序呢?” “fci的比赛是不在赛前公开线路图的,”安妮解释道,把用完的文件整理好还给他们,“裁判认为这样做有失公平,因为可能有的选手拿到,有的选手没拿到,而且就算所有人都拿到了,大家拿到的时间也不同。所以这次比赛没有线路图,也没有场训。” 居然这样,何已知有些惊讶,刚才他还担心做志愿者会耽误上场练习的时间,结果根本就没法练习! “不知道路线的话,是上场即兴发挥吗?”山竹傻眼地问,其他人也差不多是一个反应。 “当然不是,”安妮被他们惊恐的样子逗笑,“在正式比赛开始前,裁判会召集选手做裁判简报,到时候会公开线路,讲解注意事项,同时会给选手几分钟时间进入赛环熟悉比赛线路。” “只有几分钟!”山竹惊呼。 “我不太懂,”pvc有些懵,“这样是不是很难?” 非常难,何已知暗忖,上次他花了一晚上时间背路线,到正式比赛的时候仍然犯了错。 “雁行怎么没有说啊?”侯灵秀小声地抱怨。 “不,他已经说的够多,做的够多了。”何已知不赞同地摇头。 他把手放到少年身后,推着他把躬起的背挺直:“剩下是我们该解决的问题。相信自己,也相信他。” “说得倒是好听。”侯灵秀不屑地“嘁”了一声,但是眼里多了几分坚定,在何已知的手离开后,身体依然保持着挺拔的弧度。 (本章完)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再战新秀4 安妮需要他们帮忙的工作是比赛途中的赛环管理,也就是在每个选手结束比赛之后检查障碍物位置、稳固程度,捡起跨栏上掉落的杆,清理地面可能出现的泥块碎屑等等。 主赛场正在进行的是高级标准敏捷犬的比赛,他们到达时已经开始了,上个选手刚刚比完下场。 “什么叫做没有管理员?”四个人跟在安妮身后,一踏进检录处,就听到一声低沉的怒吼,“那你们是打算让我这个裁判自己捡杆子是吧?” “完了。”何已知听到安妮嘀咕一声,她回头对落后的pvc和侯灵秀招招手说“快点”,然后自己拔腿向前跑去。 安妮穿过噤若寒蝉的工作人员,冲到发怒的裁判面前,气喘吁吁地喊了一声:“光哥!” 裁判转过身,何已知一愣,听到自己身后的山竹豪放地喊出一句“卧槽”,周围的工作人员小心地看了过来。 “怎么了?”pvc和侯灵秀赶上来,看到裁判的脸也是吓一跳。 第91章 侯灵秀茫然地伸出一根手指:“这不是……” 是那天收容所那个管理员——何已知想起来了,当时前台给他打电话时喊的名字也是“光哥”。 这奇妙的重逢让剧作家不禁感慨,生活真是充满巧合。 “你不记得了吗?”山竹应激的样子就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他从小习惯了因为出挑的外貌总能被人一眼记住,所以格外受不了被忽视,“上周在流浪狗集中营,我们几个,还有一个坐轮椅的——” 但即便如此,能够成功完赛的选手也只有一半不到,而且几乎所有人都有两处以上的罚分,至今没有一个人能够clean。 “人好多……”侯灵秀不止一次地感慨道。 “快来!”安妮回头做了一个鬼脸,招呼他们到赛场上,教他们复位道具的技巧。 裁判也看到了他们,但没什么反应,只是问:“这些人是?” 确实如她所说,他们站的地方视野极好,能够看清赛场上选手的所有动作:每个转身的角度、每个手势的细节…… 赛环管理员的工作并不难,配上安妮的讲解,四个人很快就掌握了技巧。速度也越来越快,最开始一次清理需要5分钟才能完成,熟练以后前一位选手还没走出赛道,他们就已经全部复位完成了。 安妮赶紧插到他们两人中间:“他们是我请来的志愿者,帮忙做赛环管理的。” “啊?”裁判的眉毛竖了起来,似乎在说“就你们?”。 “毕竟是高级赛,最厉害的选手都在这里。”安妮笑着填记录表,“现在感觉到当志愿者的好处了吧?这可是最佳观赛位置。” 速度一快,犯错误的几率自然就增加了。 山竹也不示弱地提高音量:“谁说我们是观众了?我们是选手!” 她专门强调了“请”这个字,光哥神色软化了一些,他砸了咂舌,指着外面:“那还愣着干什么?杆子都要在地上躺发芽了。” 安妮说这是因为裁判光哥把标准时间定得很低,为的就是让选手跑得更快。 “我知道,”光哥不耐烦地打断他,“我是说你们在这干什么?不知道观众不能进入赛场吗?” 能参加高级赛的选手,全部都是获得了“中级标准敏捷犬”头衔认证的专业选手,无论是速度和技巧,都肉眼可见的和业余组差距很大。 就连龟毛的裁判亮哥也挑不出毛病,安妮也可以放心地专注做赛场记录的工作。 “杆子只要捡起来,放回栏上就可以了,不需要固定,因为规则要求它们必须是一碰即掉的状态。除此之外还要观察障碍物的位置,每个道具的定位标下面都会有压痕,如果压痕露出来,就说明障碍移动了,需要摆正。” “所以光哥做裁判的比赛观众都会更多,因为好看,刺激。”她补充道,“只是对于想要积分的选手就不太友好了,哈哈。” pvc是第一次现场观看正式的敏捷比赛,艺术家眼睛都瞪直了,全程不停地惊叹:“好快!”“太快了!” 从里面往外看,赛场周围站的满满的都是观众,一旦中途有人离开,马上就会有其他人填上来把空位占满,还有很多挤不到前排的,只能站在外围的花坛和凳子上看。 何已知和山竹走到赛场中央,一起把独木桥抬起,向后移了两公分。 上个选手出现了一个大失误,导致几个障碍都出现了位移,等他们复位完时,下一位选手正好登场。 观众席爆发出巨大的呼声,把刚回到场边的四个人吓得到处张望:“怎么了?” “是罗浮和蒙娜丽莎!”安妮用手捂着嘴激动地说,看到几人疑惑的表情,她冷静了一下,“他们是上届国家队的代表,破了国内选手的最好成绩记录。可惜今年好像是因为罗浮做手术,缺席了国家队的选拔,否则他们肯定是稳进的。” “你这么喜欢他吗?”山竹问。????“谁?罗浮?不不不,”安妮果断地摇手,“我喜欢的是狗啦,你们不觉得蒙娜丽莎比选美的赛级喜乐蒂都好看吗?” 虽然他们四个大概率没有人见过赛级喜乐蒂长什么样,但是不得不承认,微笑着站在起点线上的“蒙娜丽莎”,确实有如其名字的神秘视觉吸引力。 相比起来,连它的主人都显得逊色了。 “而且我还听说,蒙娜丽莎是欧洲飞盘冠军和crufts敏捷赛中型组亚军配的种,所以特别厉害。”安妮神秘兮兮地说。 “这种事情还看血统?”侯灵秀不赞成,“奥运冠军的孩子也不一定是奥运冠军啊。” 山竹跟着接话:“对啊,两个好看的父母也可能生出很丑的孩子。” 安妮笑着打哈哈:“什么东西都有人相信啦。还有好多人觉得只有纯种犬才能出成绩呢。” “管他们怎么想,”pvc满不在乎地用搬完道具的手蹭脸,“反正我们阿狗和戈多是流浪狗。” 检查完赛环的光哥正好听到这句话,在他们面前停下脚步:“阿狗?是那只有点串的哈士奇吗?你们从收容所带走的那只?” “对,就是老子从几百条狗里找出来的阿狗。”pvc先是骄傲地点头,然后疑问,“阿狗串吗?我都没有注意。” “串的不能再串了,不然怎么会在外面流浪。”裁判用喉咙发出一声哂笑,继续迈开腿朝罗浮和喜乐蒂站的起点走去。 第92章 “串怎么了?”pvc忿忿不平地在他背后说,“凭什么人串就叫混血,狗串就叫……串?” “没什么,”光哥回头看了他一眼,“只是惊讶竟然有人带这种狗比赛。” 裁判就位以后,罗浮的比赛开始了。 当他和蒙娜丽莎从面前跑过时,何已知明显感觉到身旁的安妮就像踩到弹簧一样往上跳了一下。 “而且,”她两眼放光地看着赛场里的组合,“这也是我听人说的,绝对不是我自己查的——他们说罗浮以前是学舞蹈的,所以形体特别好,比起赛来行云流水,就像表演一样。” 何已知听笑了:“还说你不喜欢他,了解得这么清楚。” “我是听说,听说的!再说了,赏心悦目的比赛,谁不喜欢?”安妮狡辩道,眼睛始终没有从罗浮和蒙娜丽莎身上移开。 不知为何,当她说到“赏心悦目的比赛”时,浮现在何已知脑子里的是雁行在冰面上的身影。 当那个影子和眼前的罗浮相重合,青年只觉得训练师的动作怎么看怎么不协调,甚至显得笨重,如果是雁行的话,应该会更优美……大概会让现在这些欢呼的人惊叹得发不出声。 随着喜乐蒂利落地冲过终点线,最后一组出场的罗浮和蒙娜丽莎拿下了今天比赛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clean,毫无悬念地获得冠军。 所有观众都情不自禁地为他们鼓掌。 何已知忽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冲动,想现在就带captain上场,征服眼前这个远高于他们目前水平的赛道,他转头看向身旁,发现另外三人的眼睛里也有同样跃跃欲试的光芒。 广播宣布比赛结束,观众逐渐离场。 安妮把他们带到出口:“今天辛苦你们了,明天比赛加油!” 道别过后,四个人正要离开,忽然被从赛场过来的光哥叫住,他后面还跟了几个提着工具箱的工人。 “喂,我们现在要去设置新赛环,道具有点多,你们一起来搭把手。” 几个人的脸色瞬间变了。山竹愁眉苦脸地锤着腿:“不是吧?” 安妮连忙帮忙说话:“他们忙了一下午已经累了,而且明天还要比赛……” “我说,我们现在要去设置新赛环,”光哥像是连说话都很不耐烦的样子,“我只问一次,你们自己想好。” 何已知忽然反应过来:“你是说明天比赛的赛环——” 光哥没有回答,只是用孺子可教的表情看着他:“来不来?” (本章完)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再战新秀5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再战新秀6 “可是不是这里转角最大吗?” 山竹指的位置是从编号7的跨栏到编号8的隧道之间要转一个180度的弯。相当于完全调头。 雁行摇头:“7、8中间转角最大,但是周围没有其他障碍物,所以跑错的可能性很小,即使跑过了也可以反应过来。” “但是这里,”他用笔在4号a型板和5号跷跷板之间连了一条弧线,“虽然上跷跷板转角只有90度,但是旁边就有一个45度的隧道口,基本上正对着a板下来的位置。” 雁行画上第二条线,弧度比第一条小:“而且赛犬从a型板上下来是冲刺,速度非常快,很可能直接顺势进入隧道,看不到训练师的指示。” 他提起笔,在指尖转了两圈:“这个陷阱狡诈的地方在于,训练师经验不足的话,单纯看赛道或者路线图根本意识不到这里是难点,比赛时就会直接犯错,没有挽回的机会。” “这也太阴险了,”pvc震惊地摸着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他在出门时特地刮了胡子,“看不出这裁判小子这么坏。” “不,我觉得他坏得很明显。”山竹一本正经地说。 “别瞎扯有的没的了,”候灵秀把话题拉回来,看着雁行问,“那我们要怎么办?” “标准的办法是换手。” 完成! ———————————— 定时器的时间定格在33秒,经过核算之后修正为32秒44。 “不标准的办法就是……”雁行倏然一笑,放开何已知的手,转而按着他的胸口把他往后推,直到他的背和山竹撞在一起。 “太难了,”pvc只听了一耳朵就立刻断言,“这不可能成功。” “那不标准的办法呢?”何已知任由他像棋子一样摆弄自己。 牧羊犬扬着头在等待夸奖,何已知直接亲了他的额头。 青年把牧羊犬抱回终点。从停留台上下来之后,他已经完全跟不上captain的速度了,即便如此,仅仅依靠着口令指引,它还是完美地完成了最后三个障碍。 何已知还没跑到终点,captain已经折返回来,扑进他的怀里。 ———————————— 何已知在心里默默计数,captain跑上第十个障碍独木桥。 “想染头想疯了。”候灵秀说。 何已知:“captain,tunnel(隧道)!” 看到captain上a板以后,何已知立刻加速,在它下来之前跑到隧道前,用身体堵住隧道口,于是牧羊犬就自然地转弯,朝更远处的跷跷板跑去。 “这是什么情况?”剧作家抽了抽眉角。 “太强了!” ····(x)隧道······ ·····何··(√)跷跷板 第93章 “我是在感动!”山竹终于放开了何已知,转而蹲下去拥抱captain,“你们做的太好了!” 独木桥下来以后是停留台。何已知用口令让captain定住。 ····(山竹)隧道···· ····/···(秀)跷跷板 ···/ ···何····↑ (pvc)→→→→→→丿 ———————————— “直接让错误的选项消失。” 何已知捡起地上的项圈和牵引绳,为captain戴上。 隅溪. ·······/········ ·····/·········· a型板············ ———————————— 雁行按下何已知的左手,举起另一只:“像这样,这就是换手。” 雁行调整着何已知的姿势:“这是最标准的处理方法。” 跷跷板之后,紧跟着是一正一反两个跨栏,然后转180度的弯,进入刚才的隧道,出来以后再跳一个轮胎——这是第九个障碍。 光哥按下秒表开始计时:“ok!” 牧羊犬应声跳下停留台,毫无犹豫地钻进软隧道,从完全黑暗的封闭隧道中出来也没有减速,反而越跑越快,在何已知的指引下反着跳过最开始的三个跨栏中的两个,回到起点—— 他的声音太小,何已知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等剧作家回头时,只看到他检查道具的背影。 “跑的不错。”在他们从面前经过时,裁判板着脸说,等他们走过之后,又补充道,“事实上,是非常好。” pvc拍着他的背让他放心,他们从场外看的清清楚楚,captain完美地踩到了所有接触区。 “但是这个方法的问题在于,首先绕了远路,其次弧度不够流畅,所以会拖慢速度。并且如果赛犬不习惯换手引导的话,可能会看不懂指令。” 而其他的选手要等到之后连续好多人在这里被判罚20分甚至淘汰时,才能理解这欢呼的含义。 场外响起惊叹的掌声。 何已知一到赛场外面,就被一个大金毛扑了正着。他花费了一点刚比赛完还处于过热状态的脑细胞意识到这金毛一个人,而不是一条狗。 “当狗从a型板上下来,此时隧道和跷跷板都在右边,所以训练师一定会指着右上方,但这样很容易出错,所以我们要反过来,用朝着下方的手去指引,迫使赛犬从下面绕到跷跷板的地方。” 何已知刚刚被他晃得有点头晕,揉了揉太阳穴:“第一个a板下来的地方,我不确定它有没有踩到接触区。” 为了更好地说明,雁行让pvc、山竹、候灵秀站起来,分别站在图上a型板、隧道和跷跷板的位置,何已知在其中扮演训练师。 光哥举起手,示意他出口的方向。 场下的山竹和pvc发出胜利的高呼。 走回观赛区,何已知看到雁行拿着pvc的摄像机。 “你在录像?” 这显然不是雁行期望听到的赛后第一句话,他转动镜头,重新对焦在缓缓走近的几人身上:“当然了,不然拿什么复盘……怎么了吗?” “没什么。”剧作家矢口否认,他只是忽然想起来之前符玉昆恭喜他们视频账号长到1万粉丝时曾经说过,让何已知正式比赛之前通知他,他好派摄影师取材,但是何已知忘记了。 如今比赛已经开始,只能等下次了——剧作家抓了抓头发,并不真的懊恼。 “vc哥是4号对吧?我是14号,阿秀呢?”山竹和还没上场的另外两人讨论起接下来的顺序。 “15,”侯灵秀说,“我是中型犬组最后一个。” 他们因为做志愿者错过了抽签,所以直接被安排了最后剩下的序号。除了pvc的4还算正常,何已知的第一和另两人的倒数一、二看上去都不太像随机留下的。 “希望到时候不要太热,我只能接受在海滩上均匀的晒黑,只有脸和四肢黑太丑了……就像暹罗猫一样……” 山竹持续地碎碎念,他和候灵秀都有点紧张,但是表现完全相反,安静的高中生越发沉默,本就活泼的大学生越发话多。 正是因为猜到了他通过说话缓解情绪,所以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打断他。 “……猫四肢黑还可以说是重点色,但是人不行,人黑得不均匀就会变丑……” “我去洗把脸。”何已知在山竹念经中途插空说,虽然上午天气还不是很热,但他仍然跑得满头大汗。????“去吧。”雁行接过他手里的牵引绳。 俱乐部的园区里有很多长排的洗手池。 戏剧学院没有室外操场,何已知上次见到这样的设施还是高中。那时他刚刚萌生出写作的兴趣,常常在体育课自由活动时,趴在洗手池的平台上写故事。 有一次被来洗手的教导主任发现,还被劈头盖脸地臭骂一顿。 “你是雁行什么人?” 何已知把水扑在脸上,忽然传来的声音让他手一抖,失去控制的自来水浇湿了胸口。 被迫湿身的青年直起身来,关掉水龙头。 “我问,你是雁行什么人?”来人又冷冰冰地重复了一遍,冷酷的表情因为皱起的五官而出现裂痕。 何已知同样皱着眉,用手背擦干脸上的水。 他并非想通过无视而使人难堪,相反,他在绞尽脑汁地思考这个人是谁。 第94章 因为来人看上去很眼熟,何已知非常确定自己见过他,可就是缺少了什么决定性的线索让他回忆起对方的身份。 剧作家戴上眼镜,忽然看到来人抱起的手臂上有一簇棕红色的狗毛。 他恍然大悟—— “罗浮?” 蒙娜丽莎的主人点点头,并不奇怪自己被人认识。 “雁行是我的教练。”何已知赶在他提问第三遍之前回答了他的问题。 罗浮的表情变了,从质问变成疑惑,他用一脸想不通的表情看着何已知。 “可是……”他嘟囔着,“凭什么?” “什么?” “我看了你的比赛,很粗糙。”罗浮挑剔地眯起眼睛,“不管是跑动的姿势还是动作的连接,都完全不流畅,根本没有美感,速度也不够,既没有运动基础,也不懂运用身体,一看就是什么都不懂的外行。” 他像一个刚看完烂戏的批评家一样,事无巨细地点评着何已知的一切,并且越说越生气,最终用四个字做总结: “你怎么配?” 拧上水龙头时,何已知有一瞬间的晃神。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其他人那里听到类似的评价……事实上,很多人都这么想,只是他们不会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而是选择各式各样的修辞。 比如高中时那个抢走他的钢笔让他不要做白日梦的教导主任;比如告诉他应该学会知足,感到荣幸的贺光;又或者是劝他不要发疯,实际一点的郑韩尼…… 他们有的是善意,有的是恶意,也有的根本无意,只不过在不同的辞藻包装之下,都有一个相同的出发点—— 他们认为青年想要的东西超过了他指尖所及的高度,用简单的话说就是:不配。 何已知很少去为自己反驳或者澄清什么事,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在意任何事。 “你说得对,我可能不配。”面对罗浮莫名的指控,青年若有所思地开了口。 “可他已经是了。” 蒙娜丽莎的主人彻底变了脸色,冷酷的面具下有怒火在叫嚣。 何已知看穿了这一点,但他没有停止,而是继续说道:“他不仅是我的教练,还把自己的搭档也交给了我。” 短短的两句话对罗浮造成了巨大的精神伤害,同时让他物理层面地石化成了一尊雕像。 这让一个轻盈的微笑挂上剧作家的嘴角:“我刚刚想起来,他在captain的新参赛信息上加了一个h,我猜应该是‘何’的意思。” 说完话,何已知没有再理追问“何是什么”的前国家队代表,而是径直道别,回到观赛区。 “怎么去了这么久?”雁行问,“pvc和阿狗已经去检录处准备了。” 何已知没有回到他的提问,转而问:“你认识罗浮吗?” 雁行的回答出乎意料的果断:“不认识。” “不认识?”何已知惊讶地挑眉,“他是昨天高级敏捷赛的第一名,搭档是一只喜乐蒂,安妮说他还是去年的国家队代表。” 而雁行则是为他的惊讶感到奇怪:“就算你浸淫一个项目很多年,也不代表你能把这个项目的所有选手都认识清楚。更何况我真的参加比赛的时间很短……还是说你觉得我是那种长袖善舞、一呼百应的交际花?” 青年摇头,他当然不会把雁行和交际花这三个字联系到一起。交际花需要更多的亲和力,就像郑韩尼那样,无论对象是谁都能轻松打成一片,不会让人感到距离感——而雁行更像是校园里数不清的无疾而终的暗恋的对象。当喜欢这样一个人,连在情书上署名都需要排山倒海的勇气。 “但是他好像认识你……”何已知轻声自语。 “pvc上场了。”雁行用手肘控制着戈多,“你会录像吗?” 何已知一言不发地从他手里拿走摄影机,调整了一下随着太阳变化不再合适的光圈。 与此同时,他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从洗手池的方向射来。 青年活动了一下肩膀,单手拿着摄像机对准赛场,然后迎着那道视线,把另一只胳膊搭在雁行身后的轮椅背上。 “这个同学!你在干什么!” 墨水在校园的天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尽数落在洗手池的瓷砖上,炸出一朵朵深蓝色的花。 无论是当时的学生还是老师都没有想到,劣质的钢笔居然会因为一次抢夺而断开。 “就你这样还想当作家?你看看自己配吗?”老师训斥道。 学生的脸和校服上都沾上了颜色,他捡起掉在地上的墨囊,和钢笔的残骸一起扔进洗手池旁的废纸篓。 “您说得对。”学生把沾了墨水的手放在龙头下冲洗,用校服擦干。 下课铃响起,他收起笔记本,礼貌地向教导主任道别:“但正是因为不配,所以才可以用一生去追求,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处理方法的线路示意图,手机把字体调小,行距调小就可以看了~ 换手: ———————————— ····(山竹)隧道···· ····/···(秀)跷跷板 ···/ ···何····↑ (pvc)→→→→→→丿 ———————————— 让错误消失: ———————————— 第95章 ····(x)隧道······ ·····何··(√)跷跷板 ·······/········ ·····/·········· a型板············ ———————————— (本章完)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再战新秀7 pvc身上穿着4号的号码布,那让他看起来很不舒服,手一直在肩膀和胸`前扯来扯去。 何已知可以想象如果在场外他会说什么,类似于“老子这辈子第一次穿抹胸”这样的。 随着比赛持续进行,冷清的赛场周围也聚集起了一小堆人群,现在围观的观众已经比何已知和captain出场时多了一倍。很多人穿着拖鞋,看样子是昨天比赛之后留在俱乐部过夜的客人,大部分都是家庭,带着狗和孩子,而年轻人大部分是单人前来,并且在第一天的高级赛和中级赛结束后就离开了。 阿狗走出检录口时,没留神被地上连接计时器的电线绊了一下脚,哈士奇发出一声有点不爽又有点委屈的低吼。这时诙谐的一幕发生了,紧跟在他后面从检录处追出来的pvc在同一个地方,也被同一条线绊了一下。 场外的观众哈哈大笑,只有观赛区的四人提心吊胆地捏了一把汗。 “他俩行不行啊?”山竹满脸黑线。 侯灵秀也没办法再沉默下去:“我们会不会太急了?” “急什么?”何已知问。 “让阿狗参加比赛啊,”侯灵秀给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同时烦躁地原地踏步,“他之前流浪了那么久,还被城管抓过,不是一直很怕人吗?” 高中生指了一下周围的观众,表情好像他们都是什么洪水猛兽。 “想忏悔的话自己找个教堂,别影响我看比赛。”雁行举着戈多的爪子发话,同时坐在他腿上的小狗也附和地“汪”了一声,叫声非常清脆。 “我可能不该勉强他参加。”何已知讷讷地说,话音刚落,忽然被挠了一下胳膊。 也许在他出现之前,仓库的卷帘门从没有在白天打开过。 艺术家站在起跑区,显得有些犹豫,垫着脚,不停地用小步子前后挪动。 因此很多新人选手在听到开始之后,都会陷入不知道该什么时候出发的迷惑之中。 现在,一条怕人的狗和它怕人的主人,正在一群人的注视中,战战兢兢地朝起点走去。 而且事后何已知问他,pvc也承认自己是想用完了再偷偷还回去的。 犬敏捷的出发方式是在裁判宣布开始后,选手自己掌握起跑时机,出发之后再以赛犬接触起点线为信号开始计时。 pvc曾经不止一次地在和他们相处过程中说过“太久没和人说话感觉有点怪”或者是“我好久没有见到过这么多人”这种话。 他是所有人里最早认识艺术家的,也同样是他,在深夜带着一车人和动物强行地闯进了对方闹市中隐居的秘密基地。 pvc选择的是训练师站在起点线后和赛犬一起出发的起跑方式。因为平时训练时他们都用响片辅助,这是第一次脱离咔嗒声的引导,不知道阿狗能不能接受,所以雁行建议pvc全程紧跟在哈士奇身边,贴得越紧越好。 山竹和侯灵秀也没能躲过,纷纷膝盖中箭举手投降。 虽然几乎都是嘻嘻哈哈的玩笑在聊天中一带而过,但上次娱乐赛时,何已知却发现pvc在人群中确实有些超越性格范围的不自在。 也是那时何已知意识到,pvc可能真的有点怕人。 当时艺术家的反应是抓了抓头,浑身不舒服地说:“说出来太尴尬了。” 因为磨蹭得有点久,裁判再一次吹哨提醒。 何已知问他为什么不告诉警察?毕竟派出所知道他是学生之后是想放人一马的,只要他表现一下态度,但pvc偏偏不肯。 他眼睛一斜:“还有你们两个。” 何已知心里也很没底,比起阿狗,他其实更担心pvc。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裁判吹响了哨子,意味着比赛开始了。 如今回想起来,按照艺术家那种非常环保的制作雕塑、录制过程、立刻拆卸的创作方法,完全没有在大夏天骑着三轮车满大街找垃圾桶的必要,直接拿着美术学院的学生证找居委会说明情况,借用一段时间就可以了,可他偏偏选择了最离谱的的方式——直接偷。 pvc抓了抓头发,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摸一摸阿狗,在即将摸到的前一秒猛地把手收了回来,还煞有其事地做了个深呼吸。 目睹了这一切的侯灵秀小声问:“他在干嘛?” “他应该是听错规则以为裁判宣布开始之后就不能碰狗了。”何已知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 “其实是可以的?”侯灵秀追问。 “在正式计时之前都是可以的。”何已知一边回答一边看着雁行寻求肯定。后者没有反驳,说明是对的。 山竹握紧拳头:“加油啊,vc哥……为了理发店!” 在光哥即将第二次吹哨提醒之时,他们终于出发了。 起步的速度不太快,pvc跑在阿狗斜前方,用身体引导着哈士奇。 前三个障碍很快通过,接着到a型板,因为他们还没有训练到这么细节的部分,所以雁行给他们的策略就是不用管接触区,只要正常通过就好了。 下板以后,pvc同样用身体把阿狗护送到跷跷板上。 第96章 他们表现得比预想之中更沉稳,甚至没犯什么明显的错误。周围的观众也在感叹:“居然有这么听话的哈士奇!” 要知道哈士奇可是以不受控制的神经质著称的犬种,更何况阿狗还不是普通的哈士奇,如果他们知道这是不久前才从收容所里救出来的狗想必会惊讶得下巴掉下来。 “sct是多少?”看到pvc和阿狗完成前半段的赛程,雁行问。 “55秒。”何已知回答。 现在计时器显示的时间是30秒出头,还剩下6个障碍。 错误和失误的罚分只影响排名,对于想要资格分进入下一级别的他们来说,时间才是最重要的。 必须要在标准时间之内完成!????从隧道出来以后,剩下的障碍基本上按照跑动方向顺次排布,没有大的角度变化和陷阱,pvc也明显加快了速度。 轮胎——独木桥——接着是停留台。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再战新秀8 “喂,醒醒,十三号了。” 侯灵秀推了推山竹,金发男子像根电线杆一样直挺挺地朝旁边倒去,在即将砸到pvc肩膀的前一秒睁开眼睛,原地扎了个马步站住。 “你是马吗?”少年清秀的脸上写满了无语,“站着都能睡着。” 站在检录处等待上场的第十三组选手是一个女生和一只黄白相间的比格。这种狗又叫做米格鲁猎兔犬,是最小的猎犬品种之一,特点是又长又大的耳朵,垂在脸颊旁边。 比格和它的训练师出场之后,按照程序,排在十四号的山竹和十五号的侯灵秀应该立刻去检录处做准备。 “我没有睡着。”山竹打了个呵欠,若无其事地整理起头发。 妲己贴在他腿边,警惕地看着周围,就像一位误入幼儿园的贵妇人。 山竹和侯灵秀是中型犬组的最后两对选手,等他们一结束,就是小型犬组的比赛,因此现在观赛区里站满了等待上场的小型犬。 整理好头发,山竹拿出手机摄像头照了一下,确保自己如往常一样光彩照人。 小爱新觉罗今天穿了一条宽松的背带牛仔裤,膝盖上还有一个宽得能把整个拳头塞进去的破洞,比起他之前装点在身上的那些名模范的大牌靴子和小西装,这条非主流的裤子让他看起来符合年龄了许多……也“二”了许多。 山竹的胸有成竹是有道理的,他确实是四个人里最不用担心拿不到积分的选手。 “什么啊?”山竹闻到不善的气息。 他用手指绕起脸侧的一缕头发,然后放开。 过了几分钟,何已知接完电话,匆匆赶回来,意外地发现山竹还在观赛区。 小爱新觉罗了然地比出ok的手势:“知道啦,积分第一,速度第二!为了理发店,保证完成任务。” 可是这次的初级标准敏捷赛上,裁判光哥宣布了不设置最大路线时间,这也就意味着只要能clean,无论时间再长都可以拿到资格分。 除了在标准时间sct之内完赛,还有一个拿到资格分的方式——就是在规定的最大路线时间之内零罚分地完成比赛。这两种方式一个更注重速度,一个更注重完成度,一般情况下实现难度是一样大的。 “我只有一个要求,”何已知和pvc对视了一眼,接着他的话半开玩笑地打趣道,“在天黑前跑完好吗?” 有点二的大学生把手机装进腰包里,露出一个堪称迷人的笑容:“接下来就看我和阿秀的了。” 赛场上的志愿者完成了赛环复原,比格和它的训练师也正常开始比赛。 这对山竹和妲己来说简直就像是用托盘把积分送到了嘴边。 “别忘了你们的优势,这可是最好的机会,”雁行对准备离开的山竹说,“否则……” “那不可能。”侯灵秀无情地宣判道。 被和自己体型相近的小型犬包围的戈多显得有一些躁动,在雁行怀里不停地拱来拱去,于是他干脆给它套上了牵引绳,让小狗在周围跑动。 “啧啧,他们还不知道自己要经历什么……”pvc痛心疾首地看着周围迫不及待想挣脱项圈奔跑的小型犬和安慰它们说“快了快了”的主人。 于是山竹把手往旁边挪了几公分,指向pvc。 这时何已知感觉到手机在震动,于是说:“我去接个电话。” 这成功地挑衅到了山竹。金发大学生把耷拉下来的背带往肩上一甩:“等着瞧!保证快得让你看都看不清。” 上次公园娱乐赛山竹和妲己的表现可是给所有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条直线的简单赛道愣是用了十多分钟才完成——换算成普通的运动项目大概就是短跑比赛裁判已经发到了第十枪,第一枪出去的选手里还有人没回来。 艺术家仰起鼻孔哼了一声:“等着瞧吧。” 山竹用手指着何已知和captain:“别看不起人,我们肯定比你们快!” 他奇怪地问:“还没开始吗?” “不,已经结束了。”大学生幽幽地说。 他毫不顾忌地坐在人来人往的地面上,金发糊在脸上,一只膝盖从牛仔裤的破洞里戳出来,显得格外落魄。 “什么?”何已知忍住掏出零钱给他的冲动,抬头看向赛场,志愿者正在整理道具,而站在检录口的分明就是侯灵秀和教父,他们应该在山竹和妲己比完之后出场。 第97章 pvc蹲在瘫坐的小爱新觉罗旁边,不停地用手拍着那截露出来的膝盖:“太快了,真的太快了,全场都没有比你更快的了,跟火箭似的,确实是快得看不清啊!我就眨了一下眼睛,你就淘汰了!” 抛开笑得像浑身通了电的pvc不提,连雁行也是一幅忍俊不禁的样子。????这让何已知越发好奇:“到底发生什么了?” 他看着一副丢了魂似的金发美男,眉角一动:“你不会指着裁判鼻子骂脏话了吧?” “怎么可能?我又不傻。”至少山竹还有精神反驳。他恶狠狠地扯了扯背带:“都怪这条倒霉的裤子。” “不,我觉得和裤子没关系。”pvc忍着笑,“承认吧,妲己只是对你没有兴趣。” “胡说,”山竹忽然激动起来,一把抱住身旁安静站立的优雅长毛犬,“妲己是我看着长大的,它从小就对吃的玩的都没有兴趣,我是唯一能让它动起来的人,只有我!” 他说的是事实。 在娱乐赛结束之后,雁行想了很多办法来试图提升妲己的速度,诱饵换了几十种,从食物到玩具甚至美容用具,但通通以失败告终。 无论用什么勾引,长毛犬永远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在它面前,仿佛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没有吸引力。 甚至于其他人想把它牵出去溜,都得换上短一点的牵引绳,用力拖着往前走。 而山竹能够说服这样的妲己走上赛场,跳过一个又一个障碍,足以证明小主人在它心里的特殊地位。 但是这特殊的地位却在两分钟前的比赛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对啊!你是可以让它动起来,但是刚刚我们亲眼所见,有东西可以让它跑起来。”pvc如实说。 山竹简称:“那只是意外。” 何已知已经完全听不懂了,他一头雾水地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东西?” pvc只顾着笑话山竹,最终是雁行开口,用干脆的、一阵见血的发言解答了他的疑问。 答案只有一个字:“猫。” 他给何已知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山竹带着妲己走到起跑区,摘下牵引绳和项圈,裁判宣布开始,到这里为止一切正常。 妲己昂首挺背,安稳地站在起点线后,做好了起步的准备,山竹也没有摩攃,直接给了出发的口令,但喊完口令之后他有一瞬间的走神——因为背带裤的背带垮了。 他低头调整背带,等调整完一抬头,就发现妲己像一道闪电一样冲了出去,速度快得连裁判都没反应过来,它已经冲到了赛场的边缘,追着护栏外一只路过的野猫左右移动。 在冲向护栏的过程中,妲己跳过了一个跨栏和一个轮胎,意味着它至少做错了两个障碍顺序——这时其实还是有弥补空间的,在初级赛的规则中只要山竹及时把它喊回来更正错误,他们就能回到正常赛道上重新开始,只不过会损失浪费的时间。 但可惜的就是无论山竹在起点怎么呼唤,妲己都没有回头。 于是他们因为顺序错误被直接淘汰,前后用时不超过10秒,作为训练师的山竹甚至脚都没离开起点。 “肯定是哪里出了意外,”山竹想不通地捂着脑袋,“为了一个猫?怎么可能!” “其实这是合理的,毕竟妲己是猎犬,它的本能让它追逐小型动物。”雁行解释道,阿富汗猎犬的长毛并非装饰,而是让它们更适合在山地上捕猎的武器。 “可是……”山竹还想理论,可是被雁行制止了。 “下午还有跳跃赛,记得吗?”他指着自己和其他人,“我们会确保到时候赛场周围不出现任何猫科动物。你仍然是妲己的最爱,它会听你的指挥,你们还有机会为理发店拿下分数。” “就算有猫科动物我也是妲己的最爱……”不知道是否是心理作用,何已知感觉山竹的声音像漏了气越来越小。 雁行笑了:“我们回头可以做一下测试。” 山竹彻底气闷。 “但是现在,”雁行接着说,“我们得先关注秀秀和教父的比赛。” 这句话成功地让瘫坐在地上的山竹站了起来,全部视线都集中到赛场上。何已知重新打开摄像机。 就在这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幕发生了—— 他们看到裁判走到教父旁边似乎在说话,然后侯灵秀从教父嘴里抓住了什么,就在他往外扯的过程中,罗威纳犬突然嚎叫一声,张嘴一口咬在他手臂上! 鲜艳的红色从獠牙和皮肤的接触点渗出,缓慢地变成一条蜿蜒的长线。 (本章完)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再战新秀9 侯灵秀大概是唯一一个对妲己的行为不感到惊讶的人。 他早就发现阿富汗猎犬训练时会偷看在纸箱上睡觉的司马从容和姬东墙。 何已知的两只猫又胖又懒,经常在那一趴就是一天,被路过的人随手揉了肚子也不愿动弹,只在有狗经过时会警惕地睁开眼睛。 可不知怎的,妲己似乎很擅长隐藏自己的气息,它可以在不惊动猫咪的情况下凑过去用鼻子轻轻地嗅它们蓬松的毛,然后在猫咪醒来时装作只是路过。 这是一只喜欢猫的狗,就像它一无所觉的主人一样无可救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侯灵秀这样想到,上帝给了你猎手的本能,你却用它来吸猫。 第98章 在这种情况下,山竹经常发表的“妲己不喜欢离开家,难得这次出来那么久还不想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上大学后一段时间没有陪它”感言就变得有些搞笑了。 但是侯灵秀没有好心到告诉他妲己之所以愿意留在仓库是因为这里有猫—— 毕竟看热带水果犯傻是他的乐趣。 工作人员测量了教父的身高,看侯灵秀年纪小,还亲手帮他套上号码布,告诉他可以上场了。 侯灵秀捏紧牵引绳,带着教父走到起点。 例如明明天气很热,教父却没有张开嘴呼吸,以及它没有张嘴,可又有口水从紧闭的嘴巴里渗出来。不仅是他,检查身高的工作人员也没有注意,所以错误地让他们上了场。 “我没事。”就在众人惊慌时,侯灵秀忽然说。 不知道教父是从哪里捡的,也不知道它一声不吭地含了多久,侯灵秀感到很诧异,伸手想把石头拿出来,于是那一幕出现了。 侯灵秀被一堆人围着坐在检录处,其中包括刚刚跑来的山竹和pvc,还有放心不下的工作人员。 也就意味着,假如徐光昂做出处罚的决定,那么至少三个月内侯灵秀和教父都不能参加fci的比赛。虽然国内还有很多各种机构自己办的比赛,但就像上次的公园娱乐赛一样,他们并不具备颁发资格分认证赛犬等级的资质。 何已知曾经从雁行嘴里听到过教父的创伤后遗症,但他没想到这会发生得如此措不及防。 虽然侯灵秀被咬是虚惊一场,但教父流血是货真价实,直到听到医生说没有大碍,两人才放下心来。 这种裁决是终局的,参赛者不可以对裁判的裁决有异议。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以至于受过专业训练的裁判也没能即使阻止,所有人都看到了鲜血从少年手臂上流下。观众席传来此起彼伏地惊呼,还有人用快门拍照。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检查侯灵秀的手臂,顺便用酒精棉球把沾上的血迹擦干净。 另一边,雁行和何已知按着教父,让它张开嘴,里面的石块已经被拿出来了,现在被纱布包着在何已知手里。 少年没有管手臂上的东西,再一次掰开罗威纳犬的嘴:“快叫兽医,我觉得教父咬伤了自己。” “它不护食,”兽医的话被雁行生硬地打断,他的脸色还有些发白,但是语气非常镇定,“教父从不护食。” “你觉得有神经压迫或者肌肉酸痛的感觉吗?”他接连提问了好几个部位。 可是裁判注意到了。 “真是所有的麻烦都让我赶上了。”裁判看向兽医,似乎还没有打定主意,“你能确定这不是护食咬人?” 裁判宣布比赛临时暂停10分钟。 所以他也比其他人更无法容忍赛场上的伤人行为,因为这影响的远远不止是一场比赛—— 正是这份紧张,让他忽视了那些隐蔽的征兆。 光哥深深地蹩着眉,情绪肉眼可见的烦躁。 他知道自己在紧张,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走路时膝盖弯曲的幅度似乎比平时更大,迈步时脚掌踩下的力道也比平时更深。 护食是宠物最常见的不良行为之一,特别是野性强的动物,比如流浪过的猫和狗,它们会在吃东西的时候,不允许别人靠近,如果人去拿食盆,或者碰食物,会呲牙,严重的还会咬人。 对面的何已知和山竹想翻越护栏进场,被光哥一眼抓住,对他们亮出了黄牌警告,同时对着对讲机和检录处的工作人员喊:“让医护过来!” “那它为什么会这样呢?”何已知问,他用手指摩挲着石块粗糙的表面,一般来说狗不会喜欢这样的石头。 山竹扒着pvc的脖子嘀咕:“那是动歪脑筋的表情,他肯定要罚阿秀了,我就说他坏得很明显!” 光哥走到起点问侯灵秀:“狗上场前有进食吗?” 少年通通说没有。 就如之前安妮告诉何已知的,他是比起竞技性更看重观赏价值的裁判。他认为犬敏捷要发展,就必须吸引更多的观众。就像世界上所有受欢迎的运动项目一样,把nba推到如今高度的不是赛场上的选手,而是那些在电视机后面收看比赛的球迷。 他和雁行就像两个极端,一个从小就在世界赛场上征战,而另一个从没有参加过任何运动比赛,包括学校运动会里需要大半个班级都上场的集体项目。 徐光昂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我以为是护食咬人——” 给选手和观众安全感,就是他作为裁判员最大的职责。 兽医看着他,说了声“抱歉”,谨慎地调整说法:“我本来以为是护食,但是按照你们说的情况,它有这方面的问题的话,很可能是在上场前狂暴发作,害怕自己攻击其他人或者狗,所以偷偷捡了一块石头,满足发泄啃咬欲的愿望。所以在石头要被拿走时,一时控制不住就咬伤了自己。” 兽医把电筒和棉签伸进罗威纳嘴里:“舌头和口腔被石头划破了,出血量有点大,但是已经止住了,不需要缝针……这个位置你们也不好上药,只能我先处理,之后等它自己愈合。好在受伤的主要是舌头,它自己舔不到,你们喂食的时候小心一点。” 兽医肯定地点头。 一般来说,假如赛犬在赛场内或者比赛途中做出伤人行为,出于对赛场安全以及赛事精神的考虑,裁判会依据情节轻重对选手做出三个月到一年不等的禁赛惩罚。 第99章 那本来只是一句平常的提问,但让少年察觉到了异常,他掰开教父的嘴,发现里面有一块边缘锋利的扁石头。 光哥动了动腮帮子,像是在咀嚼什么不存在的东西,这让本来就忧心忡忡的人更加恐慌。 他把手臂从教父嘴里抽出来,裁判惊讶地发现那上面虽然有凝固变黑的血迹,但是并没有伤口—— 听完兽医的话,所有人都看向光哥。他即将做出一个非常重要的决断,关于是否要因为刚才赛场上的情况给予侯灵秀和教父处罚。 试想一个观众第一次观看犬敏捷的比赛就目睹了赛犬攻击人类,那么他很有可能再也不会踏入任何犬赛的赛场。 pvc挣扎道:“你轻点!” “放心,他听不到的。” “我是说你手轻点,老子脖子要断了。” “……” 他们的声音原原本本地传到光哥耳朵里,让本就心烦气躁的裁判感到更加疲惫,他嘟囔了一句:“老子以后再也不负责新秀比赛了……” 众目睽睽之下,裁判一跺脚一转身,一边往外面走一边喊:“10分钟到了,让小型犬组准备!”????工作人员立刻忙碌起来,赛场外的广播开始召集散开的选手。 就在所有人打算心照不宣地让这件事过去时,侯灵秀忽然开口:“你不害怕我们对其他人造成威胁吗?” 山竹冲过去想捂他的嘴,但已经晚了,只能呆愣在原地咽了咽口水。 光哥没有回头:“如果它宁愿弄伤自己也不咬人的话,我想不出世界上还有比它更让人感到安全的狗。” “那我呢?”侯灵秀接着问。 “阿秀!”山竹这回真的捂住了他的嘴。 光哥摆了摆手:“你唯一做错的就是质疑裁判的裁决。” 说罢,他径直走向负责赛前检查的工作人员,叮嘱除了身高以外,赛犬的身体状态也要好好检查。 负责检查的人本来就被这一出突发事件吓得够呛,又被黑脸裁判提醒,更是直冒冷汗,连连点头。 之后登场的选手被要求提前两个号码到检录处报道,对赛犬进行检查,工作人员也因此发现了一只小狗有中暑迹象,即时交给兽医,没有发生危险。 算是将功补过。 感谢完医生和兽医,何已知几人在俱乐部园区里简单地吃了午饭,回到停车场给狗喂食、喝水。 为了防止应激和不适应,他们专门从仓库带了一大桶水平时喝的水过来。 进食完也没空悠闲,又带狗散了一会步,就匆匆地赶回比赛安排的休息处,怕错过下午比赛的简报。 因为教父嘴里上了药,需要留在兽医那里观察,侯灵秀坚持也留下来陪它,其他人给他们留了水、面包、和狗粮。 等几人回到赛场时,发现少年和罗威纳已经提前到休息处了。教父的状态好了不少,正在和侯灵秀玩抛接狗粮的小游戏。 “它舌头伤了还可以吃东西吗?”山竹问。 “医生说一点点喂可以降低伤口感染的概率。”侯灵秀回答,他站起来走到雁行面前,“在我去听简报的时候,你能帮我继续喂它吗?” 雁行惊讶:“你还打算参加跳跃赛?教父伤在嘴巴里不影响比赛……但是你还好吗?” 在检录处时,侯灵秀看上去精神状态很不好。 “我没那么脆弱,而且,”少年翻了个白眼,把狗粮塞给自己表哥,“医生说最好让它动起来,分散注意力防止舔伤口。” 下午的跳跃赛裁判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头发已经花白了,但是身材看上去很好,还带着近视眼镜,一幅文质彬彬的样子。 这次他们没有错过抽签,并且运气很好地四个人都抽到了中间的号码。 上场的次序是pvc、何已知、侯灵秀最后山竹。 跳跃赛,顾名思义,就是考验跳跃能力的敏捷赛。它和标准敏捷赛的区别在于,首先没有接触型障碍,其次需要记忆的东西不多,赛环构成主要是连续多次的跳跃,无论是在体验上还是视觉上都突出酣畅淋漓的感觉—— 总的来说,是一个非常爽快的比赛。 最先上场的pvc和阿狗,很遗憾没能延续他们上午的好运气。 连续跳跃需要很大的加速度,因此也需要更长更快的助跑,但阿狗跑起来总会回头找pvc的位置,所以速度一直上上下下很不稳定,偶尔还会遇到跳不动需要回头助跑的情况——这也是跳跃赛的另一个特点,它的跨栏高度会比标准敏捷赛高不少。 而且下午的裁判是设置了mct的,一旦超过这个最大路线时间限制,就会按照规则被请出赛场。 哈士奇一共碰掉了6根杆子,时间也比sct超出不少,没在规定时间里完赛,自然也没有积分。 何已知和captain倒是顺利地拿下第二个资格分,这也意味着在这一场比赛结束之后,captain就会收到来自国际犬联的初级标准敏捷犬认证证书。 事实上它已经有过一本了,不过这一本上它的名字后面会多一个h,持有这本证书之后,它和何已知就可以在下一次的比赛中报名中级赛事。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成功完赛,但是从最终的时间上看,他们的优势并没有上午那么大。 尽管雁行说captain最擅长的是技巧而不是跳跃,但何已知很清楚,需要变得更快的不是牧羊犬,而是他。 第100章 何已知和captain之后又过了两个选手,就到了侯灵秀和教父出场的时候。 尽管赛事组反应很快,中午就在公众号和聊天群里对上午的意外进行了说明,但他们俩的出现,仍然令赛场外的观众紧张了一瞬。甚至有家长当即带着孩子离开。 不过反应过激的人只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表现得比较冷静,很大原因是侯灵秀一到起点就把t恤的袖子捋到了肩膀上,露出自己光滑完整的胳膊。 直到此时,观赛区的几人才意识到少年坚持参赛的真实原因。 “他肯定是看到比赛公众号下面要求处罚教父伤人的评论了。”pvc摇着头说。在赛事组发布的公告下面,有很多人言辞激烈地要求处罚伤人犬。 “这样一证明,那些人就无话可说了。”山竹赞叹,“好聪明啊阿秀!” 何已知看向抓着狗粮的雁行:“连你也被他蒙过了?” 后者无奈一笑:“小孩就是小孩。” 跳跃赛比起技巧和细节,更看重速度和魄力,而这正好是教父所具备的。 普通的狗会在连续的跳跃之后降速,或者失去继续跳的胆量,但这些在教父身上是不可能发生的——地下斗兽场生活的经验早就告诉它,只要停下就会受伤,甚至丧命。 虽然几乎撞掉了所有横杆,获得了超级高的罚分,甚至可能成为全场最高罚分的记录,但是教父和侯灵秀只用了sct一半的时间就完成了比赛,成功拿下一个资格分。 在观众的掌声中,高中生再次举起胳膊,展示自己的手臂。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cosplay海贼王呢……”pvc吐槽。 最后山竹上场时,雁行如约带着几个人绕着赛场转了几圈,确认周围没有不该出现的猫科生物。 妲己也确实把注意力放回了小主人的身上,但是跳跃赛狂野的风格还是和文静的长毛犬不太搭调—— 他们的每一个跳跃都完成得很优美,没有碰掉一根横杆,但是用时超过了最大路线时间限制。 最终,除了山竹和妲己以外,另外的三对搭档都拿到了至少一个资格分:何已知和captain两个,pvc和阿狗、侯灵秀和教父各一个。 可惜的是,因为最有希望拿到积分的山竹的失误,他们没能完成和雁行的约定,留在俱乐部过周末的愿望也泡汤了。 本来几个人都以为最期待奖励的山竹会靠撒娇耍赖来留下,但罕见的,听到消息的大学生既没有狡辩也没有抱怨,而是在反常的沉默中看完了剩下的比赛,并且在结束后第一个坐上了面包车。 (本章完)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通过初级1 从温斯特营地回来之后,何已知敏锐地发现仓库的氛围产生了一些变化,可看着从屋顶纵横的钢架上垂下来的吊绳,他很快意识到:仓库其实没有变化,有变化的是住在里面的人。 训练时一贯无精打采的pvc突然有了自信,一反常态地白天有精神,晚上也睡得更好——有几次还没到他的黄金入睡时间,吊床上就已经传来呼噜声。 艺术家迫不及待地想帮阿狗摆脱对咔嗒器的依赖,这份急切超越了对懒散生活的喜爱,促使他一而再地延长训练时间。 他们从早上到下午,甚至晚上都在加练,让雁行都看不下去了,直言告诉pvc:他训练时给阿狗的零食奖励已经超过了它正餐的进食量,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哈士奇就会成为世界上第一条因为运动过量变成大胖子的狗。 pvc把话听了进去,但没有因此停止训练,而是自己动手用废品给哈士奇做了一个玩具,用来代替每次完成障碍的食物奖励。让阿狗成为了极少数能够充分发泄旺盛精力的家养哈士奇。 照这么练下去,阿狗怎么样不知道,毕竟它毛皮太厚了体型变化不明显,但pvc肯定会瘦非常、非常多。 也不用担心狗会累到,毕竟哈士奇可是能在零下20度的冰天雪地里,拉着上百斤重的货物,一口气狂奔40公里的雪橇犬,练趴几个艺术家绰绰有余。 另一边,侯灵秀和教父也越来越默契。 从画面上看,他们仍然是最不和谐的一对搭档,但也许正是这种反差,使他们更加互补。 何已知偶尔会没事找事地思考,让追求叛逆的少年反过来去驯服一条叛逆的恶狗,这是否也是一种“成年人社会的诡计”?不过至少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少年和恶狗都乐在其中。 他一向说不过雁行。 何已知挑了挑眉,没有回嘴。好久没听到honey郑标志性的口癖,虽然被骂了,但还是感觉有点亲切。 何已知到达集合地点,意外地看到逐梦演艺圈的大忙人司徒渺居然也在。 “你说你有一个。” 雁行有点担心一周之内两场比赛,他们受不受得了,但在山竹积极的游说下,pvc和侯灵秀都决定参加。 “看来你是一点都不想念老室友,枉费我们同居两年。” 唯一的问题是captain和何已知的初级标准敏捷犬认证申请刚刚提交,证书要再过一周才能下来,所以他们没法参加。 “一个好消息!”司徒渺想起来了,她灌了一口冰水,神秘地笑着,“上周剧组在城里棚拍,临时招募了一个蓟京本地的化妆师,他平时是在大剧院上班的。” “一个莫呀(什么)?”郑韩尼问,从语气可以听出,他已经被沙拉收买了。 第101章 在仓库里无所事事了一上午之后,留守青年被日常巡逻社交网络的honey郑发现难得在线,于是约他吃饭。 她是真的在卖关子。 他满脑子只有一件事,就是参加另一场比赛,证明自己的实力。 “嗯?”司徒渺像对待珍贵的花朵一样小心谨慎地把烤好的肉放进打散的生蛋液里,“哪天?” 不用说,和这两个人吃饭,一定又是烤肉。 何已知摇头,不是他卖关子,而是当时司徒渺就说了这几个字。 被那视线盯得发麻,何已知没有搭腔,只是把郑韩尼喜欢的沙拉往他面前一推,转而问一心吃肉的司徒渺:“你那天是怎么回事?打错号码了?” 何已知在进店之前就有预料,唯一的区别在于上次是郑韩尼推荐的韩国风味,而这次是日式烤肉。司徒渺说这家店比较凉快,适合白天吃。 何已知不情愿地回了个“ok”,抬眼正好看到郑韩尼满目幽怨的眼神。 “吵架了?”何已知问。 还为此错过了山竹被一只猫打败的精彩场面。 后者嬉皮笑脸地说是“体验生活”,想观察人在热恋中的表现。 温斯特杯比赛那天下午,司徒渺连着给他打了两个电话,第一个他没有看到,第二个刚接起来对方就挂断了。 他转头看向司徒渺:“怎么突然有空干这种事?” “淡扯!是七夕节,”郑韩尼骂道,接着又恨铁不成钢地哀叹两声,“算了,你这个连嘴都没亲过的老光棍不懂。” 青年本来打算不能参赛就去帮忙,结果被雁行问:“不比赛跟来干嘛?难得有空不如好好休息或者找朋友玩一玩。” 因为演员繁杂的日程,他们这顿饭既不在中午,也不在傍晚,顶多可以算是下午茶——而且正好就是山竹他们比赛的时候。 直把雁行问得烦了,回了一条语音过来,何已知激动地点开,发现他说的是: “录像,别吵。” 只能大早上,站在仓库门口,像留守的孤寡老人一样用无可奈何的眼神目送他们离开,看着面包车的尾灯在路口潇洒甩尾。 既然选手自愿加赛,那教练也就乐见其成地同意了。 看来在上次历练中pvc找到信心的不只是比赛,还有驾驶——何已知无奈地意识到——而自己在第一次争夺驾驶权的战争中落败之后,可能永久地失去了掌握小面包方向盘的机会。 自从比赛回来之后,他就像字面意义上的中了邪一样—— 他发疯似的在网上乱找,还真让他找到了一场蓟京周边县市的,有fci认证的比赛。而且就在三天之后! 虽然开车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但山竹觉得能借此追回资格分的劣势非常值得。 所以在另外两人烤肉时,剧作家一直盯着手机,在群里问情况。 和沉迷训练的艺术家完全相反,大学生是一分钟、一秒钟也练不下去了! 变化最明显的还要属山竹。 见剧作家来了,郑韩尼马上献宝似的掏出一条项链,得意万分地炫耀道,是司徒小姐帮他给女朋友选的礼物。 就连染头发的事情也被完全抛到了脑后,再也没有提过,任由黑色的发根在头顶茁壮生长。 “哦那天,”司徒渺捞出肉片,放进嘴里,毫不愧疚地一摆手,“没办法,片场太乱了,刚接通就被打断了……我想说什么来着?” 何已知翻出通话记录给她看。 雁行安排的下一场比赛在两个星期之后,可山竹等不了这么久。 何已知无语地看着她,郑韩尼发现重点:“蓟京大剧院不就是他导师现在在演的地方?” “正是,”司徒渺趁空又夹了一块肉在盘子里乘凉,也看着何已知,“他说吴千羽退出了《冬墙》的演出,那个角色b卡演不了,剧组在临时找替补,现在消息还没放出来,但是瞒不了多久,周末就要上台了。” 这太意外了,何已知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剧院毕竟和影院不同,每一场演出都是现场表演的。 演员都是人,只要是活物,就免不了会有意外状况,所以剧组都会有替补演员,演出周期长的戏还会准备两套卡司交替演出,但是有两种情形是替补演员替代不了的:一种是明星演员,一种是特技演出。 而恰好,吴千羽就是这两种的结合。她既是明星,又有特殊才能。很多人买票就是为了看她的舞蹈,她一退出,《冬墙》后续的口碑和票房都会受影响。????“但是还有一个坏消息,”司徒渺接着说,“我听说丘教授他们策划在末场结束之后,开启巡演。” “他们还敢巡演?”郑韩尼没忍住骂了一串韩语脏话,觉得不过瘾,又用中文翻译了一遍,“太不要脸了这些混蛋!” 司徒渺狠狠点头赞同。 他们两个义愤填膺,可当事人却显得淡定过了头。 何已知在看侯灵秀和pvc在群里发的消息。 今天的比赛规模不大,初级敏捷赛和跳跃赛都在下午同时进行,本来没办法两个都参加,但山竹凭借着自己颜好嘴甜,成功说服一个善良的女选手和他换了合适的签,让他能在敏捷赛的前几个比完,然后迅速转场准备,在跳跃赛的最后一个再次出场。 而侯灵秀和pvc既没有这个本事,也不像他一样落后两个积分,所以就都各选了一个比赛参加。 第102章 “喂,”郑韩尼推了一下何已知,“你在听吗?” “在。” “你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吗?” “丘旦青要开巡演,我听到了。”何已知轻描淡写地回答,挂上一丝嘲讽的笑容,“知道有什么办法?我又不可能去拦飞机。” “你有什么干不出来的?”郑韩尼凉凉道,等司徒渺把肉夹完,叫服务员来换了个烤盘,“我觉得你现在干的事情就和拦飞机差不多。” “热带水果要上场了。” 侯灵秀在群聊里说。 “话说回来,”新烤盘放好,郑韩尼自觉地拿起夹子继续烤肉,“你们第一场比赛结束了,那个博影二代有没有什么表示?” “我没告诉他。” honey郑愣住了,连肉都忘了翻:“为什么?你不就是在为他比赛吗?” 何已知耸了耸肩:“忘记了。” “这都能忘?”司徒渺也有些不可思议。 肥瘦相间的肉片在烤盘里冒出滋滋的油花。 这是郑韩尼最爱的画面,可他却一脸忧愁地看着自己的朋友:“你不会忘了自己要干什么吧?” 他清了清嗓子,放下烤肉夹,少见的用严肃语气说话:“让我提醒你一下。你之所以帮雁老师训狗,是为了给博影集团继承人想做的传记电影凹一个现实的好结局,让它有潜力在喜欢大团圆的观众群里拿到好票房,以换取高额的剧本费,支撑你把自己的剧带到法国——这才是你的目的。你是作家,不是运动员,你是在编织剧本,不是在备战奥运。” 郑韩尼说完,自己觉得气氛有点僵,又找补地哼了两句世界杯的主题曲。 司徒渺被他的“哦累哦累”逗笑了,和他站到一边:“我也赞成,你们闷头努力是没有用的,你得让符玉昆参与进来,把它当成一个商业项目来做,否则这一切都没有价值。” 商业项目。 何已知把这几个字和刚夹的牛肉放在一起咀嚼,感觉舌尖有些发苦,赶紧用筷子敲了敲烤盘,提醒两人已经糊了。 郑韩尼和司徒渺慌忙地把肉分到碗里,有些发焦粘锅的弄不掉,只好又换了一次烤盘。 何已知慢慢地把烤肉咽下去,过了一会才说:“你们说的对。” 这次他彻底放下了手机,一直到吃饭结账都没有打开。 这时已经到了傍晚,司徒渺有工作已经率先打车跑了,剩下两个高大男子在街上闲逛。 何已知掏出手机,屏幕刚一点亮,山竹的大头自拍照就跳了出来,他聚精会神地看了几秒,才在小爱新觉罗的头发丝缝隙里找到实际显示像素比蚂蚁大不了多少的侯灵秀和pvc,还有杂在一起分不出形状的各色狗毛。 看到山竹距离咧到耳根只有一步之遥的嘴角,剧作家已经大概猜到了结局。 他划到图片上面,果然有一行塞满了得意emoji的文字写着: “猜猜是谁拿到了4个积分?哦吼!全员晋级!” 何已知删掉之前没发出去的“加油”,改成“恭喜”。 消息刚发出去就被山竹逮到,小爱新觉罗连发几条长句,说想去喝酒庆祝,他知道一个侯灵秀未成年也可以去的地方,让何已知快来。 正巧这时郑韩尼也说话了:“对了,之前你让我找人写歌,有个学爵士的学弟我觉得挺合适的,他在附近当dj,要去听听吗?” 何已知提交完最开始根据雁行经历写的剧本后,符玉昆给了他一笔辛苦费,他一拿到钱就直接转给了郑韩尼,让他找人给准备去法国的剧写配乐。 剧作家看了看屏幕,又看了看郑韩尼,略微思索之后,觉得创作还是比玩乐更重要。 “好啊。”他说。 何已知给山竹回复了“今晚有约,你们好好玩”,就准备跟郑韩尼去见见这位学弟。 但是他忘了一件事—— 郑韩尼和山竹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曾经在酒吧有过前缘。 在有着数以千计酒吧夜店的蓟京城里,这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纯粹的巧合,第二,他们的据点是重合的。 站在向下的楼梯口,看到霓虹灯牌上忽明忽暗的“教会”两字,何已知深深地蹩起了眉:“这不是drag酒吧吗?” 郑韩尼吃了一惊:“你居然知道?” 何已知抓了抓散开的头发:“我在这打过工。” “什么?!” 郑韩尼差点大叫着跌下台阶,跨国混血瞪大的眼睛里能塞下2个鸡蛋:“你什么时候背着我有过这种经历?” 何已知没有理会他的大惊小怪,而是径直走下台阶,推开了教会酒吧的门。 “我没和你说过吗?就是大学——” 就像一只突然被车灯扫到的羚羊,青年蓦地僵在了原地。 因为他看到雁行就坐在进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两条腿交叠着垂下,手心里握着一只细长剔透的玻璃杯,清莹秀澈的液体随着他手腕的动作摇晃,在看的人心中掀起波澜。 (本章完) 第60章 第六十章 通过初级2 名叫教会的酒吧前有一棵杏树。 这里每天人来人往,但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件事。 雁行站在酒吧入口外面,注视着还没被人认出,就默默到了凋谢时候的杏树。 街道上绚丽的霓虹灯牌像饥渴难耐的饿兽,贪婪地吞噬掉周围的色彩,淡色的花瓣失去了标志性的粉,等夜色降临将更加难以辨认。 第103章 不知道是谁把它种在这里,可能是某个固执的老居民,也可能是某个粗心的城市规划员……总之它出现在了这里,被夹在一排高大的行道树中间,显得既矮小又孤独。 退役的运动员没有想到,在经历过之前的事情之后,他还会回到这个地方。 也许他不应该,但是谁在乎? 既然他已经办完了退役手续,那就意味着他不再受任何管制条例的限制——他可以去任何地方,把任何液体、气体、固体灌进嗓子里,而不用管有没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违规药物添加。 事实上,就算现在有一瓶纯正的兴奋剂放在面前,他也可以毫无顾忌地拧开盖子一饮而尽。 也许之后会后悔,但是现在他不在乎。 他刚走到底下,就听见转弯的走廊里传来年轻的、男子的声音,一种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没有被烟酒和社会浸透过的音色。 “你在找什么?”他主动搭话。 “那就在你手左边。” “店长说人不会这么早来,而且我又不是真的女生。” 雁行感到既荒唐又无语,但也多亏了这脱线的举动,让他看清了男子的脸。 很显然对方正在换衣服,所以雁行没有再往前,而是停在原地,相隔几米的距离。 “一个戒指,不是我的,是她的,”年轻人指着身上的裙子,“上面有颗假钻石……” 昏黄的顶灯落在光滑的禸体上,为肌肉的间隙抹上阴影。 “你知道这是酒吧门口吗?”他问,没有掩饰话语间的淡讽。 尽管失去了浓艳的妆容,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这就是那天被佘郁逼着和他跳了一支舞的“僵尸新娘”。 正在雁行为这奔放的行为震惊时,赤摞上身的男子忽然弯下腰,在地上摸索着什么—— 运动员转进去,看到一个高瘦的男子站在酒吧门前,上身是正常的白色t恤,下半身却套着有些廉价的迪士尼风格长裙,裙摆乱糟糟地堆在膝盖上,戏剧性地露出底下的牛仔裤和帆布鞋。脚边地上还放着一个书包。 那个声音接着说。 “你来早了。” “哦!”男子向旁边捞了一下,抓住那枚戒指站起来,指着自己的眼睛,“我高度近视,演出时不能带眼镜,老板让我先习惯一下,免得再在台上摔跤。” 原来开灯是为了找东西,不是展示自己的裸体。 年轻男子无所谓地笑了笑,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他放下整理到一半的裙子,转而把上衣脱了下来,露出线条锐利的肩膀,和平坦的胸肌。 雁行顺着楼梯走下,很明显地感觉到台阶与台阶之间的距离不一样,不知是请到了不靠谱的装修队,还是故意让人一脚深一脚浅,提前预演喝醉的感觉。 回想起那天新娘笨拙的肢体,他的嘴角掠过一丝笑意,雁行好奇对方为什么没有认出他。 “他们还有一个小时才开门。” 像是担心别人看不清似的,他还专门按开了墙上的灯。 “所以你现在看我也是一张模糊的脸?” “不,”年轻人把戒指随便套进一根指头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颈,“是一条模糊的虚影。” 现在雁行知道他为什么认不出自己了。 “你可以配隐形眼镜。” “我喜欢有东西遮着脸。” “那就留个长发。” 对话到此为止,男子笑了笑,似乎对这个建议不太感冒,继续埋头换衣服。 墙上的灯亮了一会又熄灭了,不知是缺电还是专门设计。 雁行眨了眨眼适应昏暗的环境,发现年轻人已经把裙子的上身挂上了,之所以说是“挂”上,是因为和“穿”上还有一些距离。 “那不是袖子。”他出声提醒。 “我一直搞不清这些东西。”年轻人小声抱怨着,把刚穿过胳膊的布料捋下来,背过手开始扯背面的拉链,尝试了几次之后选择了放弃,“你能帮我拉下这个吗?” 雁行点了点头,然后想起对方看不清,于是直接走过去,叫男子转身,先帮他把肩膀和袖子穿对,再把拉链拉上。 年轻人举起胳膊,盯着门上的影子,等他帮自己系好背后的腰带:“你也是变装爱好者吗?”????“不,”雁行仔细地绑好裙子上的每个绑带,“我以前的搭档是女生。” “那现在的搭档是男的?” “现在没有搭档。”系好最后一个蝴蝶结,雁行看出这是长发公主乐佩的礼服,可这位扮演者却不愿意留长发,“如果我继续留在那里的话,会影响前搭档,所以我退出了。” “如果是我的话,还是想选择从头到尾共进退的搭档。”穿上了礼服的长发公主说。 雁行摇头:“不存在这样的搭档。” “确实,”年轻人思考了一下,然后笑了,“真要有这样忠实的搭档,不就像小狗一样吗?” 没有搭档的运动员退到了墙边,“乐佩”从书包里掏出杂乱的假发,用手指插进去梳理。 看着他为每一个程序挣扎的样子,雁行不禁好奇:“你既不会跳舞又不喜欢变装,为什么不换个别的工作赚钱?” “这是一个课题,”年轻人没有章法地梳着假发,眼睛里充满无奈,“所有戏剧学院的新生都要接受的一门课,叫做‘解放天性’,他们说这是一切戏剧的基础。教授列了一个表,每个人选一项完成,那节课我迟到了,到的时候就只剩下了两个可选项,我选了简单的一个,异装表演。” 第104章 所以他还是学生,雁行想到,大学新生,这解释了那些和这个堕落场所不符的气质和行为。 “另外一个是什么?” “什么另外一个?” “你的课题选项,另外一个是什么?” 学生似乎没想到他会问,梳理假发的动作顿了顿:“和陌生人接吻。” 雁行笑了笑:“这比异装表演还难吗?” “乐佩”的脸上染上一抹红色,这让他看起来总算与角色有了超过百分之一的相似度。 “和人互动的都很难,你很难找到合适的对象。”他不自然地耸了耸肩,“找女孩感觉占了人家便宜,找男生的话,如果人家比我瘦就像在欺负人,比我强壮的又容易被打……异装表演至少没有进医院或者被报警抓走的风险。” 雁行想了想,感觉他说的有道理。 “我可以帮你。” 年轻人愣住了。 倚在墙上的男子这么说完,忽然仰头向后靠了靠,双腿交叉起来,这让他从一条纤长的影子变得更加有弧度。 何已知不记得自己当时有没有回答或是点头,只记得下一秒那人就到了自己身边—— 学生靠着门的身体被压低,柔软的发丝垂到了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夜间室外冰冷的水汽,那个人一定在外面站了很久。 “放心,不会进医院的。”同样带着凉意的声音从近在咫尺的地方响起,“不愿意就推开我。” 学生没能看到他说话的表情,因为对方已经在话音落地的一瞬间侵入了他的视野盲区,用一道柔软的、轻薄的触觉封住了他的嘴唇。 他没有抵抗,也没有办法抵抗,视觉和听觉都飘走了,只剩下感知触觉的细胞在疯狂躁动—— 那人就站在他的裙摆中间,贴着只有一层裙子布料相隔的胸口,明明在室内,可他却感觉有一股缓慢、舒服的热风,从全身流过。 有几秒的时间,他就像坠入梦中一样,沉浸在这样的触感中。 直到一只微凉的手轻轻地攀上自己的后背,年轻人毫不怀疑地认为那是一个拥抱,可就在他也抬起自己的手,决定把人拉入怀中时,那只手直截了当地拉下了他后背的拉链,就像把它拉上时一样绅士,没有碰到一寸多余的皮肤。 和嘴唇的触感一同消失的还有他全身的热度。 “现在你可以下班了,没有长发的假公主。” 即便此时,那声音依然是清凉的。 学生感觉自己就像在热带雨林中淋了一场暴雨,慌忙地从书包中翻出眼镜戴上,可却只看到一个逆光的背影。 最后定格在他视网膜上的,是台阶上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和轻盈矫捷的步伐…… 郑韩尼从外面追进来,走廊的灯光在他身后自动熄灭。 他本以为自己对何已知完全了解,可现在看来,这块因为朝夕相对而知根知底的拼图上至少存在着两块缺口——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通过初级3 雁行仅仅是坐在那里,可何已知却感觉视野忽然变窄了。 就像有人在他的眼睛里装了一个变焦器,让他从一个能拍下整间屋子的35毫米标准镜头,变成了只能容下一个人的75毫米长焦,生生地把普通的场景变成了希区柯克的电影。 可现实和电影的区别就在于,当他静止时,世界不会因为他而停止运转。 在他愣神的几秒钟里,郑韩尼跟着他进了门、dj切了一首歌,舞台上的皇后抛了三个飞吻,雁行也发现了他。 “你知道自己堵住门了吗?” 他的声音还是和往常一样,温和中带着一丝熟悉的冷嘲热讽,只不过被酒吧的氛围晕染得多了两分慵懒。 直到此时,何已知的眼睛才开始像往常一样接收信息。 “你还没跟我说清楚呢!” 郑韩尼从他背后挤出来,看到雁行,只花了一秒时间就反应过来,把用来拍何已知的手高高举起,同时用另一只手整理了一下衣摆,收敛起张牙舞爪的嘴脸:“噢!雁学长!” 完全一副好学生的样子,就差没戴个红领巾了。 “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郑韩尼平时特别看不惯蓟大的本硕生抱团排挤外校考进来的研究生,尽管他自己也是蓟大本科保研硕士的一员。 何已知不禁怀疑雁行是不是已经喝醉了,否则他想不出什么理由能让他纵容山竹到这个地步。 被戳穿的honey郑也不害臊,厚颜无耻地一低头,装作看酒水单去了。 郑韩尼旁边还有位置,但他也没有去坐,而是站在雁行旁边。 站在一旁的何已知忽然开口。 整个场面显得非常的……精神失常。 雁行见到他也没有惊讶,随口说好久不见。 “其实也没有很久,我上次不是还去了仓库吗?”郑韩尼像绕过一根柱子一样绕过何已知,蹭到雁行旁边唯一的凳子上坐下,开始关心他手里的酒好不好喝。 如果是因为比赛成绩的话……他和captain才是第一个一次性拿到两分的组合,不是吗? 山竹抬高手和脚,不停地叫人“推快点”“再快一点”。 “任意门或者竹蜻蜓,你喜欢哪个答案?” 何已知刚要开口,忽然被一个聒耳的声音打断:“哎呀,我都说了,我们的楼梯不可能有问题。” 第105章 回过神来的何已知总算往前走了一步,没再挡路。 雁行没有赞同也没有否认。 何已知没再管他,而是换了一条腿当重心,让自己倾斜的方向离吧台更近了些,低头问雁行:“你怎么到这的?” 郑韩尼本来以为他只是在说笑,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笑,就被抓着衣领从凳子上拽了起来。 “没有。”老板先是一口咬定,又自相矛盾地解释道,“喝酒摔倒再正常不过了!我自己也经常摔,喝醉以后身体软,都不会疼的。” “别这么看我,我还没有因为一两个积分就宠坏他的打算。”雁行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冷眼给小爱新觉罗送去一个怜悯的眼神,手上折叠的动作不停,“他来的时候太兴奋了,一边下楼一边说话,结果就在外面那个楼梯上把脚崴了。我早就告诉他楼梯不平小心一点,可是他不听。” “谢谢你给的票。” 何已知隐约感觉膝盖中了一箭,但他并没有细想:“我是说你的轮椅呢?” 他完全忘了刚刚说要给雁行试酒,自己端了杯子就喝起来。 “量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何已知疑惑地皱起眉,但这疑惑只持续了一瞬—— “你——” “量楼梯。” 这是剧作家能想到的最贴切的形容,他同时也在一群围观的人里发现了侯灵秀。 “你不知道吗?我们蓟大就是很抱团的。”郑韩尼蹬鼻子上脸地说,“对吧,学长?” 吧台后面的老板走过来,给郑韩尼倒他点的酒,故意把三段式摇酒壶晃得哗哗作响,同时不高兴地看着雁行:“这都是老楼了,这么多年要是有事早就发现了。” “他肯定是担心你找他要赔偿。”郑韩尼小声说,“这种事情也没办法,他不可能承认的。” “我只知道你经常跟我抨击这一点。”何已知无情地点出事实。 在他们坐的吧台转过去,卡座和t型舞台中间的空地,两组不认识的陌生人分别聚在两边,而在他们中间,一个金色的脑袋正坐在轮椅上滑行,甚至还有两个人跟在他身边。 雁行显然觉得他在没话找话,随手拿了一张桌上没人要的传单开始折纸:“当然是坐车来的。pvc不想碰酒,直接开面包车带狗回去了,山竹叫的出租车。我本来也不想来,但是我更不想在半夜被警察叫起来去派出所领喝醉酒的未成年。” 雁行也没有在意,随意笑了笑:“我跟老板说他的楼梯高度不均匀,他不相信。” 郑韩尼奇怪地问:“你们在说什么?” 雁行眯起眼睛,似乎在笑他明知故问。 雁行也不是很在意,直接拿给他尝。 他说的就好像他对这里很熟悉一样。 “干、干什么?” “之前没有人摔倒过吗?”雁行把折好的纸捏了捏,从中间鼓起,变成一个橄榄球的形状。 “你们居然去了吗?我还以为何已知打死都不会去……嗯,还行,但是我知道一个更好喝的,等会给你试试。” “假真?可是dj刚刚——” 何已知把郑韩尼拎到门口,又转回去叫上老板,同时对雁行说:“你们不要先走,我有点事想问你。” 雁行不明所以地点头。 “我会帮honey同学看着他的杯子的,反正我也哪里都去不了……送给你。” 他用最开始把传单变成正方形时撕下来的一条纸边裹成棍子,插在橄榄球下面,递给何已知。 “这是什么?锤子?” 那双像猫的眼睛翻了个白眼。 “是吹风机。” 怎么看都是锤子……????何已知走的时候,还顺便把雁行叠起来的腿放平了,不知道是谁帮他和山竹换的椅子,可能是酒吧的员工,这是他们最喜欢的动作,但肯定不是一个适合长期不动的姿势。 走廊外面,何已知用手量了几段台阶,很明显有的高有的低。 但老板仍然不到黄河心不死,一口咬定说他移动的时候手比的长度就变了。 无奈之下何已知只能扯了郑韩尼的一根鞋带,让老板站在台阶上,当着他的面从第一阶拉到第二阶,再把同一段绳子放到下一段台阶上。 看到铁证一样长出一段的鞋带,老板也没有办法再继续嘴硬。 他哀婉地叹了口气:“其实之前有人给街道反映过,他们给了垫板,但是我们没有人会装。” “你们这不是知道他高度不齐吗!”郑韩尼拿回鞋带,蹲在地上一边穿一边吐槽。 “没有办法呀,我们这每天演出,哪有空管这个?” 这句倒是实话,何已知知道他们准备一场变装秀非常麻烦,从中午就要开始,晚上一直表演到半夜。 “而且三天两头就有人来找事,吧台被砸坏的地方都没法修……” 一颗糅杂了化妆品的乳白色珍珠从老板眼角挤出。 何已知事后想起来,就是从那颗眼泪开始,那个夜晚彻底走向了失控。 微胖的胡子男老板不知为何说着说着就抹起了眼泪,等两个人反应过来,他们已经一人抱着十几公斤的垫板,一人拿着锯子和钉枪,蹲在楼梯口,叮叮当当地垫楼梯了。 “为什么会这样?”郑韩尼百思不得其解,“我们明明是来喝酒的,为什么酒没喝到,反而还干起了装修队的活?” 第106章 “是你先答应的。” “……是我吗?” “是你。” “哎,谁让他哭的那么可怜,”菩萨心肠的honey郑自我宽解道,“反正就这么几个台阶,搞完我们还能回去和dj聊聊。” “不只这里。” “还有哪?” 何已知举起钉枪,平静地指了指上面:“屋顶更多。” “屋顶也我们管?”郑韩尼跳了起来。 “啊,这个是我答应的。”何已知面无表情地铺着垫板,“对不起。” “……” 等两人把屋顶修完从上面下来,已经早就过了酒吧的营业时间,店里的人都已经走光了,包括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酒吧老板。 郑韩尼知道自己永远都不会忘掉这一天,因为他学到了一件深刻的事: 不要相信男人的眼泪。 可他不知道的是,对于独自去把东西放回酒吧厕所的何已知来说,这个疯狂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何已知来到大街上,回头看了看自己亲手垫好的台阶,正准备离开时,忽然看到了隐藏在霓虹灯阴影下的一株杏花…… 白色的花朵安然地隐藏在静谧的夜色中。 他忽然想起,被火烧之前的流苏树也是开的百花,只是远远比这一株更盛,更引人注目…… 他忽然有一个想法,想回到之前雁行的院子去看看。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通过初级4 何已知说谎了—— 他非常、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酒吧老板还算有良心,给他们留了后门,郑韩尼从屋顶下到一楼就不愿意动了,往花坛的台面上一坐,让何已知一个人绕到楼后面从后门下去放东西。 何已知知道自己应下的顶楼比郑韩尼答应的一层工作量多,所以也没有怨言,抱着剩下的垫板和工具从另一边的货梯下到酒吧,按照老板说的,进去以后把后门反锁,再从密码锁的正门离开。 老板特意嘱咐了密码锁是被撬了几次之后加装的,要抵着门向上抬几秒把手才能锁上。 在等待锁门的几秒,何已知凭借着记忆,在黑暗中按开了墙壁上的壁灯。 他其实没想到这盏灯还能亮。 早在他大一第一次来这里时,老板就说这灯不好用要换,这次来,果然就装上了先进的感应灯,只不过感应灯接的是店里的电源,一断电就没法感应了。 身残志坚的壁灯的光比他记忆中还更暗些,看来也走到了使用寿命的末期。 伴随着“咔哒”一声,门锁好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看起来仍然不像有血缘关系的侯灵秀——何已知再次意识到这对表兄弟之间有如同草食动物和肉食动物一样的区别。 也许是因为喝了酒,他的表情比平时更柔和,轮廓也少了几分锐利,仿佛有几岁的年龄被偷走了。 要想让它彻底模糊,得把边缘全部擦除,完全变成一道虚影才可以…… 昏黄的壁灯从顶上落下来,洒在雁行的侧脸上,把他变成伦勃朗笔下朦胧又模糊的油画。 这份凶戾、明艳的色彩,即使被灯光晕染了轮廓也依然清晰,难以抹去。 何已知闭了闭藏在眼镜后面的眼睛。 虽然肯定不会有人信——他短促地低笑一声,没有再多犹豫,俯身盖住轮椅,捧起雁行的脸,将自己的嘴唇印了上去。 他不擅长,也不会特意去记忆人的脸和声音,并且一直以来也从没有为此困扰过。 直到现在。 “是他。” 他从小就是双胞胎兄弟中被放养的那个,包括近视这件事也是在完全看不清黑板一年之后,才在学校的体检中被发现的,如果不是他背串了视力表的行数,这个发现的时间还会更晚。 何已知放开门把手转过身,就在这时看到了雁行—— 长发青年在黑暗中沉吟两秒,轻声呢喃道:“……如果被发现,就说是被这盏灯蛊惑了吧。” 何已知在心里埋怨了一下发消息只说他们走了不说雁行还在等他的山竹,弯腰想把轮椅上的人叫醒,却在手碰到人的前一秒停了下来。 前冰舞运动员的柔韧性很好,放松下来更是像没有骨头似的,融化在黑暗里,呼吸也轻得听不到声音,假如不是青年顺手按开了灯,可能就这么走过去离开都不会发现。 人如其名般秀气的少年,哪怕把自己捯饬成一个红色爆炸头的杀马特,看起来依旧人畜无害,而他的表哥同样有一张漂亮的脸,但却更有攻击性。 那时他已经习惯了让老师同学都作为一个个虚影在自己眼前掠过,而不去区分谁是谁,即使后面配了眼镜,这个习惯也依然保留了下来。 他常常被人批评太过从心所欲,视常理为无物。 也总是被身边的人教育要深思熟虑、三思而后行,“行动前要先思考后果,否则早晚会在水深鱼杂的社会中被人生吞活吃”,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他藏在拐角的黑暗中,安静地蜷缩在轮椅里睡着了。 如何在不依靠眼睛和耳朵的情况下认出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而且还是雁行这种哪怕认真问也很大概率会被当傻瓜糊弄的人,何已知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方式能确认。 几乎是肌肤相贴的一瞬间,何已知就得出了答案。 第107章 但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像他为自己找好的借口一样,尽心尽力地扮演一个被迷魂灯蛊惑的人,不断地汲取熟睡的人的温度,一点点加深这个吻。 即便是专业的演员司徒渺站在这里,也无法从这毫无破绽的演技中找到一点瑕疵。 就在青年得寸进尺地撩开对方垂到脸前的额发,想让亲吻的角度更加亲密时,雁行紧闭的眼睫颤动了一下。 何已知的心也跟着颤动了,他赶紧站起来,在轮椅上的人睁开眼睛之前,迈上黑暗中的楼梯逃走了。 果然还是有胆做,没胆自首,他颓丧地想,自己的背影一定和每一个从作案现场仓皇而逃的犯人如出一辙。 “逃犯”让站在街边的郑韩尼陪雁行打个车,自己则是径直冲向最近的一辆倒在地上的共享单车。 就是在何已知扶起单车慌不择路地跨上自行车出发的那一刻,灯牌下的杏花猝不及防地闯入了他的眼睛—— 被五彩的霓虹光映得失去了自己本来颜色的花朵,在黑夜里像青面獠牙的鬼魅一样摇曳作响。 独自一人在深夜空荡的单行道上奋力瞪踏板时,只有一个念头扎根在青年的脑中: 为什么他之前完全没有发现呢? 太过沉浸在大脑的思考中,等察觉不对,他已经骑过了两个路口。 何已知右手按下刹车,脚踩着地面,在狭窄的小道上掉了头,一边往回骑,一边看着干净的天际线。 将单车停在院子门口,他意识到,原先每次回来,都是以流苏树为坐标,从来没有错过。 流苏树不在了以后,即便看到一模一样的院墙、一模一样的门,也会视若无睹地从门前经过。 之前比赛时雁行说过的话忽然浮现在脑中: “谁会把自己见过的一个活蹦乱跳的运动员和残疾人联系在一起呢?”????原来不止是裁判光哥,他也一样。 而雁行,要么是早就忘了这五年前的小插曲,要么是一开始就认出了他,偏偏恶趣味地瞒着不说。两种都有可能,何已知实在捉摸不透。 大胆验证猜想之后,他没有获得清明,反而陷入了更深的彷徨。 倒是小花鼬佘郁怀疑的雁行喜欢男人这件事不证自明了。 从外面看,院墙和屋顶都修复完毕,门锁也换了新的。 何已知慢慢绕到院子后面。 雷电劈倒的流苏树被砍掉了,只是地面还保留着烧黑的样子,据说被烧过的草地来年会长得更茂盛,他希望是真的。 流苏树原本站立的地方还剩下一个光溜溜的树桩,一只灰喜鹊落在上面,用木头断面积攒的露水清理羽毛。 何已知看到地面上有一些枯萎的白花,应该是运走躺下的流苏树时落下的,他想过去捡起来,人一靠近,灰喜鹊就警惕地飞走了。 他注视着小鸟消失在屋顶后面,一低头就看见树桩上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绿色—— 在灰喜鹊刚才饮水舐羽的裂纹里,长出了一株小小的嫩芽。 何已知回到仓库时,天已经完全亮了起来,他本打算一觉睡到晚上,结果不仅刚躺下就被骚扰了一轮,中午还被来要车的大嘴奶奶和孙老太叫了起来。 她们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碰上从便利店买了快餐的pvc和侯灵秀回来,老人看到塑料盒装的面和米饭,就跟看到年轻人裤子上破的洞一样浑身难受:“你们就吃这个啊?这哪行啊!” 两个老太太说要给他们做饭,艺术家和大学生不擅长拒绝,又想到上次大嘴巴奶奶送的蛋糕的味道,半推半就地答应了下来。 因为pvc的仓库里没有厨具,老太太就邀请他们去家里吃,顺便把面包车开回孙老太的车库,何已知也不得不被从拼图上掀了起来。 他们怀揣着一饱口福的殷切期望来到花间地小区,却发现大嘴巴奶奶做饭的水平比烤蛋糕的水平差了足足一百倍,和正常的好吃都相去甚远。 虽然这样说很厚脸皮,但几人在感激之余还是不禁感觉受到了诈骗。 离开时山竹被奶奶拉着唠嗑,先下去的pvc就在楼下的长椅上坐了一下,果不其然又被阳台上的邓老头劈头盖脸一顿爆骂。 早有预料的侯灵秀在一旁偷笑。 回去的路上,何已知绕路到附近的打印店,把在蓟北拍的流苏树发芽的照片洗了出来。 等到晚上睡觉前拿给雁行。 “给。”青年有些不好意思。 他虽然拍了很多,但手机的夜间感光不好,即使打印店店员帮忙用软件调整过,最后挑出来能看清的也只有一张,装在信封里薄薄的一层。 “这是什么?” “昨天让你等到那么晚的道歉。” “你是说,让我等到那么晚,并且最后还放我鸽子的道歉,”雁行接过信封,玩笑地拿在手里晃了晃,“不觉得有些轻飘飘吗?” 何已知看到他勾起的嘴角,感觉身上好像有电流经过,忍不住避开视线:“那下次我再陪你重一点的东西。” 雁行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那张曝光失败的照片,先是奇怪地在手里转了转,到某一个角度时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 “这是……你昨天晚上拍的吗?” “其实是今天早上。” 他语气一变:“拍的这么烂?” 第108章 何已知连忙解释:“……因为当时天太黑了。” 雁行笑:“我开玩笑的,你紧张什么?” 心里有鬼的何已知沉默了。 雁行有一会没说话,只是仔细地看着那张“拍得很烂”的照片,看了很久,最后在山竹关灯时放回信封里。 “应该是在树砍倒时,树桩里开花前积攒的营养还没用完,所以虽然是夏天,还是冒了新芽出来。”雁行把信封压在泡沫底下,“大概三四天吧,等剩的养分用完就会死掉,幸好你回去了一趟,还给它留下了一张照片。” 何已知惊讶:“不会长大吗?” “很难。”雁行没有直说不可能,但是何已知听出了他的意思,“除非拿给研究院或者园艺爱好者认真培育。” 躺在拼图上,望着屋顶渗下来的月光,何已知回想起第一眼看到灰喜鹊飞走时,那株嫩芽的样子—— 浅绿色的圆叶在风中微微摇曳,细弱的枝干上还沾着雀鸟啄起的水珠……本以为是初生的萌芽,没想到却是即将消亡的残枝。 短暂地现身又消失,用美好的假象给人希望,又注定在养分枯竭后,用破败和腐烂加倍返还…… 这不就和他不看好的爱情一样吗? 月光被云挡住,何已知在笼罩下来的黑暗中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发现自己的脸在发烫。 (本章完)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拒绝 在懒散的一天休息结束后,仓库众人再次回到繁忙的训练日程之中。 何已知抽时间看了山竹他们第二次比赛的录像,大概是因为忙碌,录像的质量并不好,很多画面都没能对焦。 可以看出的是那天的赛环设置比温斯特杯容易一些,sct给的也很充裕,p竹秀三人和各自的搭档都凭借着稳定的发挥拿下了自己需要的积分。 不得不说,他们能在一周之内全员通过初级赛,还真是多亏了山竹不服输地硬拖着侯灵秀和pvc参加这第二场比赛。 这样一来,captain、教父、妲己、阿狗,就全部成为了国际犬联认证的初级标准敏捷犬,不光拥有专门的证书,还能在官方网站上查询到资料。 山竹对所有涉及到展示形象的事情都有点过度兴奋,这回也一样,他不仅身残志坚地拖着刚崴的脚跑出去把新长的发根染了,还连求带哄地拉着侯灵秀帮他拍了一天的照片。 但最令人无语的还要属pvc,脑回路清奇的艺术家在网上填资料时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把自己和阿狗的照片上传反了。 导致的结果就是现在无论哪国人,只要打开国际犬联的“赛犬名录”,鼠标一滑就能在一排毛绒绒的狗狗中看到一张人类的大脸——点击照片还能看到这名选手的训练师,一条有点串的哈士奇。 好在网上展示的资料和申领证书的资料是分开的,在正式的注册文件上他们依然是赛犬阿狗和它的训练师彭微尘(pvc的本名)。 证书的申领加上邮寄需要7至10个工作日,也就是说他们最早也要两周之后,才能报名参加新的比赛。 在众多眼神的注视中,雁行像一个真正的裁判一样用冷硬的口气宣布:“赛犬越过了障碍前端的延伸线才起跳,这是一个refusal。” 侯灵秀低头看去,真的在跨栏的前面发现了一条粉笔画的线,但是很浅很细,灯光下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 中级敏捷赛的路线比初级难度大,要求的速度也更快,并且一定会有标准路线时间sct和最大路线时间mct的要求,这也就意味着之前山竹和妲己使用的靠拖长时间达到clean的逃课方法不再适用,他们必须快起来。 这条赛道他们已经跑了很多次,因此不存在什么难度,少年没做什么准备就直接开始。 从中级比赛开始,裁判会对赛犬的“refusal”也就是“拒绝”进行判罚,每次5分,多次拒绝则多次罚分,在同一障碍上发生3次拒绝就会直接被判比赛失败。 “什么延伸线?我从来没有听过什么延……” 比赛的规则也会再一步升级。 这并不意味着这两周就闲了下来,毕竟到时候他们要报名参加的就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参加的初级赛,而是专业等级的中级赛了。 山竹:“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在旁围观的何已知几人也同样惊讶,他们比场里的侯灵秀看得更清楚,雁行在教父起跳之前就吹了哨。 “哔——”哨声立刻响起。 “开始之前我让pvc画上去的。” 尽管仍然不太开心,但在自家表哥加教练的威压下,侯灵秀还是带着教父来到起点。 “但这是之前给初级赛摆的路线。”少年皱着眉毛,感觉受到了轻视。 “跑就是了。”雁行说,“这不是模拟比赛,一旦出现问题,我会直接吹哨告诉你们。” “这也太不清晰了。”侯灵秀不满意地看着地面。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 这对不受控制的教父和胆子小的阿狗来说都是极大的挑战,但一开始,侯灵秀和pvc并不清楚这个“拒绝”指的是什么。 正如他所说,教父仅仅只是跳过了第一个跨栏,并且完成得很完美,杆子也没有掉。 为了让他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雁行以目前的仓库里的赛环为例,让他们亲身试验。 侯灵秀怀疑地停下,难以置信地看着雁行:“我们才刚出发。” 第109章 “延伸线本来就不是用来看的,”雁行解释道,“赛犬越过延伸线就说明它没有听从训练师的口令做出准备,而是到了跨栏前过不去才不得不起跳,所以会被判refusal,这下理解了吗?” 侯灵秀似懂非懂地点头,雁行叫他下来,换pvc上场。 艺术家和阿狗同样也是在第一个栏前就喜获哨声。 pvc困惑地站在原地:“我很注意没让它踩线啊。” “在障碍前迟疑,这也是refusal。”雁行说。 看到他们也是同样的窘境,侯灵秀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接下来两人交替上阵,一条线路从头到尾,哨声基本就没有停过,后面雁行都懒得吹了,直接用嘴说: “……赛犬朝向障碍过程中折返,最典型的refusal。” “……进入a板下降段之前离开障碍物,判定refusal。” “……跳跃隧道,refusal……” “……隧道折返,refusal……” “……赛犬从轮胎与框架之间的空隙钻过,refusal…………” “……栏翼跳跃,refusal……” “……侧入,refusal……” 随着他们从起点跑到终点,把所有能踩的坑踩了个遍,在旁围观的人也快要不认识“refusal”这个单词了。 看到虽然运动量不大,但是因为精神打击而瘫坐在地的两人,雁行微微一笑,温柔地再淋上一盆冷水:“这就是中级赛和初级赛的第一个区别。” “这才是第一个?!”pvc已经要昏倒了。????“可是……”山竹坐在轮椅上,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的下巴。 何已知把雁行的旧轮椅修好以后,pvc捡的那个就下岗回到了废品堆,没想到这次又被崴脚的小爱新觉罗翻出来派上了用场。 虽然其他几人都一致觉得他完全能走,只是装模作样罢了。 “如果我们的目标只是拿到完赛积分的话,罚分多一点也无所谓吧?只要注意不在一个障碍上出现3次refusal被淘汰就可以了,这个并不难吧?”山竹问。 这句话像一剂特效药让倒下的艺术家死而复生:“说的对啊!我们又不需要分数来争排名。” 侯灵秀也难得地给了灵光一现的热带水果一个类似赞赏的眼神。 “这个嘛……就听天由命了。”雁行淡淡地说。 何已知没想到会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什么意思?” “我们目标的八英寸大师赛的敏捷团体赛,在正式的国家队之外还会给每个国家一个额外的名额,允许民间代表队参加,获得名额的条件是队伍里的每组选手都拥有高级标准敏捷犬的认证,和当前赛季的正式成绩。” “这个他之前说过。”侯灵秀说的是何已知,“我们不就是在为了这个名额获得认证吗?” “没错,”雁行笑了笑,“但问题是,这个名额只有一个。假如有除了我们之外的团体也想要这个名额,那么就会举办国内预选赛,成绩好的队伍取胜……那个时候罚分和排名就很重要了。” 众人都沉默了。 何已知看着雁行,他不希望大家的积极性被打击:“举办预选赛的情况多见吗?” “不,很不多见,国内的话,到目前为止从来没有举办过。”雁行看着瘫倒在地上的高中生和艺术家,顺着何已知的话,稍微放松语气,“只是告诉你们有这个可能性而已。” “早说嘛!”pvc如释重负,“吓死我了。” 侯灵秀也闷闷地说:“我讨厌罚分。” 但无论如何,雁行还是要求他们在平时训练时注意对refusal的避免和纠正,因为这是成为更专业的训练师和赛犬的必经之路。 另外,中级赛的线路比初级赛更长,容纳的障碍物更多,他们之前框定的训练场范围就不够了,于是pvc和山竹拿着胶带在原本的胶带外面又贴了一圈。 侯灵秀和何已知也没闲着,而是负责把挡路的工作台和猫爬架挪走。 在移动两只猫大爷的过程中,何已知突然想到,captain不愿跟随其他训练师的行为,难道不也是一种变相的refusal吗? 如果refusal可以纠正的话…… 傍晚时,何已知坐在仓库门口的箱子上系鞋带。 今天轮到山竹和侯灵秀晚上遛狗,两个人正在给蓄势待发的狗狗们套牵引绳,山竹还是厚着脸皮坐在轮椅上,非要他牵着狗,侯灵秀推着他。 “你要出去吗?” 何已知看到雁行推起卷帘门出来,点了点头:“锻炼……我的体能跟不上captain的速度。” “小心崴脚,我们没有第三辆轮椅可以用了。”雁行提醒。 “我会注意的,”何已知微微笑出来,“我打算用骑车代替跑步。” 他现在觉得骑pvc的三轮去比赛也不失为一个强迫锻炼的好办法。 这时,大学生和高中生组成的遛狗小分队吵吵闹闹地出发了。 见少年牵着狗站在山竹后面,何已知感慨:“秀秀还真是善良,居然真的愿意推着山竹走……”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侯灵秀推着轮椅直冲冲地朝着街边的垃圾桶撞过去,在碰撞的前一秒头也不回地撒手就走。 被当作大件垃圾扔掉的小爱新觉罗好不容易刹住车,赶紧手转着轮子去追前面走得飞快的人。 “你猜他在喊什么?”雁行问。 第110章 答案太过简单,何已知想都不用想:“阿秀,我脏了,你得负责。” 雁行笑起来。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已经问了。” 这就是要问赶紧问的意思。 何已知拉紧系好的鞋带,转身面对着雁行:“为什么没有纠正captain对其他训练师的拒绝?如果所有refusal都可以用训练纠正的话,这个应该也可以吧?” 雁行像是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脸上的神色有一刹那的迷茫。 他没有立刻回答,何已知耐心地等待。 过了片刻,他缓缓答道:“可能是潜意识里我并不希望有别人来训练captain吧。” “为什么?”何已知轻声问。 这次雁行没有犹豫:“毕竟是自己一天天训练出来的狗,交给其他人比赛的话,就好像我被别人取代了一样。” 何已知理解这种心情,就像丘旦青手里的《冬墙》无论做的多好都不是他的《东墙》一样,他不理解的是…… 那为什么愿意交给他呢? (本章完)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s杆 “你在模仿菜青虫吗?” 侯灵秀不理解地看着跪趴在泡沫板上,后背一耸一耸的金发男子。 “什么菜青虫?这是——”山竹深吸一口气,开始变化姿势,只见他伸长手臂,把肩膀和胸腔塌下去,屁股高高翘起,“猫、猫式伸展。” 看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动作已经超过了实施者的柔韧度范围。 自从温斯特杯发现和自己相比妲己其实更喜欢猫之后,小爱新觉罗对这种来自埃及的生物的情感就变得复杂起来,并且有逐渐向不太正常的方向发展的趋势。 他一面说着讨厌猫,一面疯狂往自己身上堆砌猫元素,在其他人看来,像极了日本犯罪小说里爱而不得、由爱生恨的变态。 而妲己对他这些行为的反应不能说是兴致缺缺,只能说是无动于衷。 不在场的剧作家何已知对此解释道:在分级正常的作品里,女主角通常是不会对变态动情的。 正好这时司马从容从它们跟前路过,原本懒洋洋地趴在山竹脚边的妲己立刻站起来摇着尾巴悄咪咪地跟了上去。 总是笑眯眯的大嘴巴老太太姓尹,这是他们上次去吃饭时山竹问出来的。 赶在训练开始前锻炼回来的何已知,既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有带回不该带的东西,除了出了一身汗以外一切正常。 这是在目前的犬敏捷赛中难度最高的单体障碍,没有之一。 “可能年纪大了,味觉退化了吧。”何已知看了一眼时间说,“我先去洗个澡。” “他好奇今天的爱丽丝小姐没有什么奇遇吗?”雁行依然在看文件,通过初级赛之后,训练时需要教练指导的东西也多了,为了避免在训练时间分身,他必须趁着早晚时间争分夺秒地工作。 “怎么了?”何已知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喝水,接着就发现小爱新觉罗异样的眼神,“为什么这么盯着我看?” 据山竹说,他和他爸以前就是因为学不会s杆的跑法,所以从没想过参加比赛,只把敏捷训练当成一个周末的娱乐活动。 等何已知洗完澡出来,其他人已经把场地布置好了。 唯一剩下的问题就是s杆—— 他现在手上拿的这把治疗脱发的圆形扇子,就是侯灵秀昨天才拿回来的。 雁行也趁着这个时间抓紧翻译资料,尽管早晨天还不热,但他还是一只手拿笔,一只手拿着扇子无意识地煽动。不仅如此,面前的桌子上还摊着不少印着各式小广告的塑料扇子,都是另外四人遛狗拾荒是捡回来给他的——不知不觉已经有了十几把。 山竹垮着脸:“这可算不上奇遇。” 他贴着泡沫转头看了一周,想找个人发泄,很快就找到了目标:“这不公平,为什么队长可以逃掉晨练和遛狗啊?” 跳远架是一种独立的障碍,但有些规则里也会把它归类进跨栏类障碍,因为它们的训练方法很接近,只不过跨栏更重视跳跃的高度,而跳远架,顾名思义,考验的是赛犬跳跃的远度。 多余的道具被全部挪开,为主角让出位置。 今天他们要解决的就是中级赛和初级赛的第二个区别——新的道具,跳远架和s杆。 “已知哥比我不靠谱多了好吧?”山竹不甘示弱,“他可能出门看见一只鸟就跟着人家筑巢去了。” 这种由5到6块木块宽20厘米的木板并置组成的障碍物,虽然在初级标准敏捷赛里没有出现,但是他们已经在跳跃赛见识过了,而且每个人都完成得很好,并不需要单独练习。 “那就没有了,”何已知耸了耸肩,“奶奶让我们中去过去吃饭,我说不用了。” 那天傍晚出去过一次之后,何已知觉得黄昏时有点黑,而且散步的行人太多,就把锻炼的时间该到了早上训练之前,为此还收买了pvc帮他遛captain和戈多。 他把喝光的矿泉水瓶拧好放在地上,准备一会继续接水喝。尽管pvc有很多杯子(侯灵秀也捡了不少),但因为都没有盖子,反而容易落灰粘毛,不如水瓶方便。 说罢,他帅气地一甩头,无视侯灵秀和猫,再次趴回泡沫板上,继续刚才的拉伸动作。 就像故意和山竹作对一样,大学生越说自己讨厌猫,少年就对猫越好。 第111章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山竹再也撑不住了,手一松倒在地上。 “这是猫式!” 侯灵秀梳完黑猫,又把白猫也抓过来,不多时,少年手里就积攒了一黑一白两团鹌鹑蛋大小的毛团。 这几天尹奶奶没少给他们送菜,每一次的味道都比上一次更令人难忘。 这倒是实话,在场的所有人都认可。 山竹说的信誓旦旦,只可惜事情并未如他所料。 现在仓库的四条狗里,只有captain会跑s杆,就连妲己都做不到。 就在这时,卷帘门外传来砸门的声音,听得入神的几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为什么一个那么会烤蛋糕的人,做饭会不好吃呢?”侯灵秀纳闷地问。 “干得好。”pvc对他竖起大拇指。 侯灵秀冷笑:“你以为所有人都是你吗?” 侯灵秀撇了撇嘴,趁势抱起巡逻一样又原路走回来的司马从容,坐在地上给它梳毛。 “他想单独加练体能,”坐在桌前看翻译资料的雁行回答,“而且他在你起来之前一个小时就出门了。” 雁行给他们仔细地讲解了训练步骤,所有人都认真在听,生怕遗漏了什么。 “我出门顶多偷个懒,他能偷的那可就多了,”山竹看着这一幕,不服气地哼哼两声,“等着瞧吧。” “他说是加练就一定是加练吗?”山竹质疑道,“他完全可以跑出去找个网吧上网或者蹲在咖啡店吹空调,谁知道有没有真的锻炼啊?” “呃,”何已知想了想,“我回来时碰到了花间地小区的尹奶奶。” 何已知快步向洗手间走去,路过泡沫垫上的山竹时低头看了一眼,随口问道:“这是菜青——” “咚咚咚!” 这声音听起来不像用手,而是用胳膊或者肩膀之类的部位砸出来的。 “谁啊?”pvc大声问。 门口也大声回答:“外!卖!” 何已知将信将疑地走过去,一抬起卷帘门就看到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郑韩尼举着两个大袋子:“surprise!” 何已知差点被他手里的东西砸到,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手也顺势把门拉低了一些:“你怎么来了?” “我来慰问你们啊!” 郑韩尼低头钻进门里,绕过何已知,熟门熟路地往里面走。 何已知愣了一下,才跟上去,这时郑韩尼已经把两个袋子并排放到了雁行刚清空的桌面上。????“怎么不提前跟我说?” “是我邀请的honey同学。”说话的是雁行,他把那些扇子拢在一起,搬到桌子底下,而郑韩尼就像找到了靠山一样,贴在他身后。 “你们留了联系方式?”何已知有点惊讶,“什么时候?” “某个人把我留在酒吧门口跑去骑车的时候。”雁行轻描淡写地说。 何已知识趣地闭嘴了。 honey郑哼着圣诞老人的歌,一样一样地把袋子里的慰问品拿出来。 何已知本来觉得他拿两包零食薯片就差不多了,没想到郑韩尼把一整个日料店打包了过来! 另外三人也同样目瞪口呆地看着几个恒温冷藏箱把桌面全部占满,里面装着一碟碟精致的寿司和晶莹剔透的刺身,最后还有同样用冰袋镇着的千层蛋糕。 阵仗夸张得让何已知一度以为郑韩尼要被遣返回韩国了专程来道别。 “你签证到期了?” “啥?没有啊。” “那你买这么多干什么?” “我听东亚留学生群的日本人说这家店的刺身和甜点是一绝,”郑韩尼狡猾一笑,“而且学长报销嘛。” 后半句才是重点——原来东西都是雁行为了激励他们训练s杆买的,郑韩尼只是一个人肉快递员。 雁行也不过多解释,只说:“反正东西就放在这里,谁先完成谁就有的吃。” 听到这话,除了何已知外的三个人嗖的一下就从桌子前面消失了。 山竹甚至放弃了平时磨磨蹭蹭的准备工作,二话不说,直接叫上妲己就开始调整杆子的位置。 “这就开始了吗?大家都好努力啊。”郑韩尼不明所以地说。 何已知无奈一笑:“因为这段时间奶奶的饭菜吃多了……” 他随手拿起一只炸虾放进嘴里,还没咬下去就听到雁行说:“谁允许你偷吃的?” 何已知无辜地指着身旁的牧羊犬:“captain已经会了。” “想什么呢?” 雁行在桌子后面像是宣示主权一样一招手,captain马上丢下自己的便宜训练师投入了主人的怀抱。 何已知疑惑地看着他们。 牧羊犬的主人一挑眼角,对何已知说:“你要训练的狗在后面。” 剧作家一回头,看见黄色的小土狗正吐着舌头,兴奋地向他跑来,中途还炫技似的跳过了两个摆在训练场边上的跨栏。 在何已知做主下,他们没有再逼戈多适应规则森严的赛场,但他们也同样没有放弃教戈多用敏捷道具玩耍。 特别是侯灵秀和pvc两个人,经常在训练累了的间隙,通过带戈多跑一跑来转换心情。 到现在,基本上教父和阿狗能做的障碍,小狗也都可以完成——只不过要看它的心情。 小黄狗绕着何已知的腿转了两圈,又站起来用爪子刨他的膝盖,似乎在抱怨他最近都没怎么和自己玩。 第112章 何已知也意识到他这段时间有些忽略了戈多,他咽掉嘴里的食物,有些抱歉地蹲下去,像第一次在街边请求帮助时一样揉着它的头。 “来吧,小狗,让我们把他们都打趴,第一个享用大餐。” 戈多:“汪!” 所谓的s杆,是竖直站立着,排列成直线的一排杆子,因为通过时需要像蛇一样在杆子之间左右左右地绕行,所以也被叫做蛇行杆。 在标准敏捷赛里,赛犬通过s杆时必须从第一根杆的右侧进入,随即一根杆接一根杆地连续绕行直至最后一根,中间不能漏杆,也不能提前离开。 它考验的是赛犬灵活转向的能力,就像滑旱冰时做的绕桩训练一样,球类项目,比如足球、篮球里也有这样的带球练习。 s杆的难度在于,大部分的敏捷障碍,比如隧道和跨栏,它们对于狗来说是自然且有趣的,就像日常中从桌子底下钻过或者跳过一个小花坛一样正常,所有狗都会这么做。 但狗会天生地在一排立杆之间绕来绕去地蛇行吗? 答案毋庸置疑。 首先生活中不会有这样的立杆,其次这样的行进方式显然不符合直觉。 所以很多狗天生就会跨栏,但没有狗天生就会过s杆,这是一个必须经过训练才能学会的障碍。 雁行已经把训练方法告诉他们,能否成功,就要看各自的耐心和努力了。 何已知买回来的s杆是每根杆子都可以独立固定安装的,因此也可以分成几组,让四个人分别使用。 s杆的立杆通常有两个颜色交替排列,何已知选的是红色和白色。 教小狗学习的第一步,是要把一列杆子分成两列。 以原本立杆所在的直线为轴,把红色的杆子左移,白色的杆子右移,像列队迎宾的欢迎大道一样,在中间留出一条人和狗能够通行的道路。 先让狗习惯在两列杆中间穿行,然后一点点地缩短两列杆子中间的距离,让它们慢慢地并回一列,这个时候,虽然道路已经不存在了,但狗保留了从红白杆之间穿行的经验,就会自然而然地绕着杆子前进。 原理并不难,只不过实施起来需要注意很多细节,比如每次调整杆子时缩短的距离不能太大,引导小狗进入的方向必须统一,等等。 而最重要的,是注意力。 要让小狗跟着人在杆子与杆子之间穿行,就必须让它的注意力集中在人引导的手上,否则因为杆子不像隧道是封闭的,周围都是空地,小狗很容易就会脱离引导,自己跑开。 这对于天性活泼的戈多来说尤为困难…… 但更困难的是,何已知发现自己也不太集中。 他的注意力老是不自觉地被训练场外面的雁行和郑韩尼吸引。 两个人并排坐在桌子后面,似乎在用郑韩尼的手机看什么视频。 何已知不知道他们在看什么东西,但他总觉得这两人靠得有点太近了—— 因为郑韩尼坐的凳子比雁行的轮椅高,而他的手机屏幕又很小,导致雁行凑过去看时简直是靠在他的肩膀上。 对于同性来说,这个距离不算什么,其他人也没有觉得不正常,可是何已知却莫名觉得有点别扭。 他想可能是他知道雁行喜欢同性,而且郑韩尼有女朋友的原因。 “……到底在看什么啊?” (本章完)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s杆2 在何已知因为雁行和郑韩尼而心神不宁的时候,另外几组的进度反而前进得飞快。 三个人几乎在同一个时间段,把红杆和白杆的距离缩短到了30厘米。 从这个间隔开始,狗就没有办法像正常情况一样直线从两列立杆之间通过,而必须左右左右地扭动起身体了。 不得不说,食物果然是人前进的第一动力。 现在的pvc、山竹和侯灵秀就像为了为了吃到高处的树叶拼命伸长脖子的长颈鹿祖先一样,全力拉伸自己的极限。 整个仓库里充满了三个人此起彼伏的口令声。 雁行给captain使用的口令是国际通用的“poles”,何已知不想把自己弄得太复杂,所以也沿用同样的单词,另外三人则分别用的“蛇”,“绕”,和“杆”。 训练师用食物激励犬只,而自己同样被食物激励,这样看来,就好像雁行是他们几个人的训练师一样。 侯灵秀成长在一个既不靠海,也不靠江,连小湖泊都没有的城市,但是偏偏特别喜欢吃海鲜。 不知道是想离开家的愿望催生了这种对远方食物的喜爱,还是因为喜欢海鲜,所以更想离开家。 金发大帅哥说甜的东西不利于维持身材和皮肤,但是别人送的就不一样了。 说到司徒渺,这又是一个剧作家的熟人被郑韩尼攻略的代表。 另一部分原因则是在郑韩尼和司徒渺变熟之前,他们三人的聚会只能以何已知作为话题,而剧作家本质上并不是一个喜欢倾诉的人。 虽然他并不介意朋友谈论自己的经历,但更多时候他还是更愿意倾听。 不知道是不是雁行的示意,郑韩尼带来的大餐居然能够恰恰好完美地符合他们两个的喜好,也难怪这两人这么打鸡血。 他就是一个单纯的肉食者罢了,平等地爱着从果腹到高级的一切食物。 一部分理由是他记得司徒渺上学时曾经说过,因为从小拍戏,她很缺少圈外朋友。 第113章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样一个向往海和自由的孩子第一次离家出走,竟然被拐来蓟京,这样一个同样没海没水的城市,完全是山竹的罪过。 即便是何已知这样的纯文科生也能听出,这说法毫无科学理论支持,完全是他个人的妄想。 他们事先完全都不知道,毕竟在之前几次商量吃点什么时,少年也只是说“随便”“无所谓”。 虽然大都市,理论上想吃什么都不至于吃不到,但侯灵秀毕竟还是个没有收入的高中生,而且又是完全不会撒娇的性格,即便对象是自己表哥,也没有说过自己想要什么东西。 最典型的就是他明明热爱甜食,但是绝对不自己买,而是撺掇别人送给他。 何已知对他们关系变好并不意外,而且由衷地感到很开心。 这也是司徒渺喜欢说他狡猾的其中一个原因——尽管他们是关系要好的同学,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对何已知的事情一无所知,这情况直到丘旦青的事情爆发,才发生变化。 喜欢吃海鲜这件事,还是前几天在尹奶奶家吃饭时,老太太强行问出来的。 但在某些奇怪的地方,他又可以固执如牛地把自己扭成一条麻花塞进牛角尖里,死都不往回退一步。 另一边,和侯灵秀不愿意说出自己喜好一样别扭的是山竹对甜点的态度。 因为是从情谊中诞生的糖分,所以吃起来没有负担,也不容易发胖…… 大多数情况下的小爱新觉罗给人的印象就像他辛苦维持的发色一样——灿烂、直接,会坦率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脑回路就像钢筋一样笔直。 假如何已知介绍他们认识,他应该是郑韩尼和司徒渺的忠实伙伴,这三人完全可以组一个蛋白质爱好者小队,专门参加那些网红餐厅30分钟内吃掉多少肉免单的活动。 相比起来还是pvc反而显得比较正常。 尽管剧作家理解他们频频为他出谋划策是出于朋友的关心,但他仍然从中感受到压力。 所以当honey郑和司徒小姐的友谊建立起来之后,三人聊天的内容从他的悲惨经历,转移到郑韩尼和女朋友,或者司徒渺在片场遇到的烦人对手戏演员…… 何已知对此乐见其成,简直不能再开心。 可现在对象变成郑韩尼和雁行,事情就不一样了—— “教练。” 在两个人的头和肩膀快要挨到的前一秒,何已知忍无可忍地叫了暂停。 “我需要帮助。” 话一出口,握着手机的郑韩尼就对他投来关心的眼神,单眼皮下的圆眼仁显得既无辜又真诚,让何已知越发无语。 雁行推动轮椅来到他和两排立杆前。 “怎么了?” “戈多……”何已知顿了顿。 没想到兜兜转转,小狗再一次成为了他的僚机——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取得证书1 事实证明何已知的想法是正确的。 在他挥走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调整好表情,用自己的行动和情绪告诉小狗,眼前的杆子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之后,戈多的注意力一下集中了许多。 逐渐地,他们能顺利绕过的杆子数量持续增多,何已知隐隐约约地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引导戈多的窍门。 但即便如此,等他们终于把两列杆子的距离缩小为零,并且能在其中自如穿梭时,已经是pvc和阿狗成功的一个半小时之后的事了。 不用说,快递员honey郑带来的奢华大餐也早就被三个人消灭殆尽,于是在先到先得比赛中输掉的何已知和没有吃的郑韩尼、雁行,三个人选择到地铁站附近的面馆填饱肚子,顺便郑韩尼可以从那里坐车回他和女朋友租的房子。 在面馆,何已知总算知道了郑韩尼和雁行之前在仓库看的是什么。 “你怎么会有这种视频?” 剧作家皱着眉接过对面递来的手机,上面显示的不是别人,正是站在舞台上的他自己。 “司徒小姐给的。”郑韩尼奸诈一笑,趁何已知看手机的间隙,眼疾手快地从他碗里偷走一块肉,边嚼边说,“好像是有个电视节目需要她上学时的表演视频,她就在同学群里问了问,结果有人发来了这个。” 何已知拉了拉进度条,前面是司徒渺表演的片段,拍摄的人不知是走神还是睡着了,多录了一大段,把下一组也录了进去,正好就是他在演。 那之后又过了几天,在7到10个工作日截止的最后一天,他们终于拿到了期待已久的初级标准敏捷犬证书。 “你要一起看吗?”郑韩尼看着周围,“反正现在没有人,公放也没有关系。” 郑韩尼把手机靠在一个茶杯上,分给雁行一个蓝牙耳机,两个人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现在让他回忆那时写了什么是不可能了,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作业。 雁行看他的时候是这种表情吗? 何已知感觉身上的血液像碗里的面一样热了起来,汹涌的脉搏像是要把灵魂从身体里撞击出去。 何已知对欣赏自己的黑历史没有兴趣:“不用了,你们看吧。” 何已知无奈地拿起筷子,正准备认真吃面,却在低头的一瞬间瞥到: 何已知把手机还回去。 但不是大笑,是像何已知中学时用显微镜观察的冰花一样,慢慢绽放的微笑。 第114章 而且每隔一周就要写一部剧本,根本没有时间细致思考,基本都是随便从那几天的生活经历里找到一点灵感,就马上开写,写完交给演员和导演,在他们排练的同时就得开始构思下一部。 戏研班第一年的任务安排很重,所有小组平均每两个星期就要出一部完整的原创短剧。 晶莹的笑意先在眼睛里凝结,接着在抿起的嘴角绽开,直到整张脸都沐浴在隐秘的快乐中,垂下的发梢轻轻晃动,仿佛他看的不是一个替补演员的拙劣演出,而是蒙哥马利在《郎心似铁》里艳绝一时的表演。 没想到居然有人录了像,还让他在几年后的今天看到。 当天晚上,他久违地失眠了。 何已知记得当时是演主角的贺光在上台前得了人生中头一回水痘,恰好那次的剧本又是一个几乎全程独白的独幕剧,所有组员里只有创作剧本的何已知记得所有台词,所以迫不得已让他上去救场。 因为演员不够,表演时导演、编剧、美术全组上阵的情况很多,只不过多数都是客串一些不重要的配角,印象中只有一次例外…… 好在演出的规模很小,只是借了学校的小剧场,在场观众也都是同在戏研班的同学和老师,所以尽管演得很砸,但丢人的程度在他的经历里远远排不上前几,何已知也很快就忘了这回事。 那也是他唯一一次自己在台上演主角。 他也在笑。 和笑得快要抽过去的郑韩尼不同,雁行看向屏幕的眼神很专注。 何已知和captain的证书比其他人早两天寄到,但一直放在邮局没有管,这次全部到了才一起拿回来。 证书有两本,分别属于赛犬和训练师。 赛犬的是蓝色的,里面有犬只的照片、年龄、品种信息以及获得认证的比赛经历和训练师的姓名编号;训练师的则是绿色的,里面是和赛犬对应的训练师资料,同样也有名下赛犬的名字和编号。 “说是敏捷犬资格证我还以为只有狗的,原来人也有啊!”pvc紧张地翻开两本证书,看到自己和阿狗的照片没反才放下心来。 “当阿狗成为初级标准敏捷犬的时候,作为它训练师的你,就会自动成为初级标准敏捷犬训练师。”雁行看着他们,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很好理解吧。” “但是为什么要分成两本,一本不就够了?”山竹把两本证书并排举到脸前。 “因为特殊情况下,训练师证书是可以单独使用的。有些主办方和裁判会给高级训练师优待,让他们新训练的犬只直接参加高级别的比赛。” 尽管雁行在认真地解释,但山竹完全没有听进去,自顾自地嘀咕:“我还是觉得蓝色更衬托我的发色……” 侯灵秀和何已知都没说话,只是站在角落里安静地看着证书。 拿到初级证书意味着他们就可以报名中级比赛了。 从中级升级到高级,需要拿到三个资格分,比通过初级需要的积分多一个,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一场比赛里拿完,因此雁行反而建议他们尽快开始参加比赛,以赛代练,增加获取到资格分的机会。 “为什么不可能在一场比赛拿完?”pvc有点疑问,“不是还有两个和跳跃赛一样的……什么什么比赛吗?有一个听上去像台球的。” “不是台球,是斯诺克。”山竹纠正他。 雁行接着他的话说:“其实是三个,斯诺克snooker、赌徒gamblers,和接力relay,加上跳跃jumpers,四种花式比赛,理论上都可以获得资格分。” 他把举起的手指收回去:“但是普通的比赛一般都只开设标准赛和跳跃赛,另外三个项目只在很少的大赛上会有。最主要的是即便主办方开设了多个花式赛,它们也很可能会是同一个裁判。资格分只有在不同裁判裁定下的比赛才有效。” 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经历了初级的比赛,他们也清楚,在一场比赛里想拿到多个积分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不光要看赛程允不允许,还要考虑自己的精力和体力能不能跟上。 于是他们听从雁行的建议,抓紧时间,报名了最近的一场比赛,就在下周。 这次何已知没有忘记,提前把时间和地点通知给了符玉昆,对方也马上回信说会派摄影师和自媒体到场,并且催促他们继续在视频账号上发布内容。 何已知还意外地发现符玉昆知道他们通过初级赛的消息,看来符少对这件事的关注并不少。 在等待比赛的过程中,他们一天都没有休息,坚持每日超过半天的s杆和克服refusal的训练——只一次成功是没有意义的,只有在训练时次次成功,才可能在比赛中发挥出来。 所谓的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小孩子都懂的道理,在这种高度依赖条件反射和身体记忆的比赛中尤为重要。 何已知也没有放弃他的体能锻炼,仍然每天早上在所有人起来之前一个小时就出门骑车。 虽然时速并没有很快提升,他回到仓库的时间一直和第一天差不多,但他明显感觉到随着次数的增加,在骑行相同距离的情况下,身体没有那么累了。 之前司徒渺所说的吴千羽退出《冬墙》的事情也被证实是真的,告诉他这一点的不是别人,正是《冬墙》的男主角饰演者贺光。 第115章 何已知退学之后并没有换过号码,所以贺光和司徒渺都能轻易地联系上他。 “是你做的吧?” 电话对面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气愤,甚至有几分克制的咬牙切齿。 经历过上次,何已知现在面对他完全没有多余的情绪:“做什么?” “我知道是你做的!她没有理由冒着违约的风险临时退出——你干了什么?堵在剧院后门找她卖惨?还是发邮件威胁?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好过,枉我之前还帮你跟丘教授求情……” 贺光陆陆续续地说了很多,但是剧作家懒得听,就把手机放在桌子上训练去了。 等他和captain跑完几转下来,发现这通电话的通话时间竟然有接近20分钟。 后来他再打来,何已知就没接了。 除了贺光以外,他也在避免接郑韩尼的电话。 并不是他对honey郑有什么意见,只是对方一直在叫他去教会酒吧,说那边的老板为了感谢他们垫楼梯请他们免费喝酒。 但他一是忙着训练没有时间,二是不想回到那个地方—— 他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而那个地方……那个走廊会强迫他思考。 他不想思考。 何已知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直到一天晚上,轮到他和侯灵秀遛狗时,少年问他是不是和雁行吵架了。 “为什么这么问?” “感觉你在躲他。” 何已知的第一反应是“我有吗?”,但紧接着他意识到这骗不了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自从那天郑韩尼走后,他几乎没有和雁行单独说过话。 剧作家和高中生两个人牵着五条狗,每个经过的路人都投来惊奇的目光,不少人原地驻足观看,然后在他们靠近时,警惕地站远一些。 两人路过了花间地小区的大门,没有进去,继续沿着街走。经过了这么长时间,教父已经对这附近的环境很熟悉了,不用再担心被刺激。 “我们第一次遇见尹奶奶的时候,你说你和雁行没有那么亲,”看到小区老旧的楼房,何已知突然想起来,“那是为什么?” 侯灵秀的脸皱了起来,似乎在说你怎么这都记得。 “我妈不喜欢我和他来往。” “因为他的性取向?” 何已知试探地问了一句。 忽然,少年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他:“你可别打他的主意。” 何已知顿了顿:“我明白你怕他受伤……” “别自作聪明了。” 侯灵秀不屑地打断他,冷哼一声。 “我妈不喜欢我跟雁行来往,是因为从18岁开始,他每次过年、过节回家,带的都是不一样的男人。” 少年站在绿化带的台阶上,仰起头,居高临下地给了他一个残忍的、怜悯的眼神,意思是: 我是怕你受不了。 (本章完)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取得证书2 “你不脱衣服吗?” 伴着微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直接把何已知吓得一哆嗦,手里的东西没拿稳掉在地上。 他回过头,看到雁行贴在仓库外墙边缘的阴影下,身边站着一大一小两条狗。 阿狗挨着雁行的轮椅,戈多挨着阿狗,小狗漏了半边身子在影子外面,被阳光照成闪闪发亮的金色。 因为何已知蹲着的原因,轮椅上的雁行反而高一些,他不低头,而是顶着阳光向下看,傲慢又慵懒的样子像极了眯起眼睛的猫。 是猫,而不是司马从容或者姬冬墙,剧作家养的两只胖子在小时候还有几分婀娜的姿色,后来越发丰腴之后,就只剩下朴实的可爱了。 而且它们看他的眼神总是充满了嫌弃。但雁行的眼睛里没有这种情绪。 “脱什……为什么?” “会打湿。”雁行指了指地上掉的水管。 “不用了,今天又没有老太太。” “这是什么?”山竹和侯灵秀刚打完一局游戏,两人同步地放下手机。 何已知用低头接水管的动作掩饰自己的脸红。 但阿狗和戈多是流浪狗,没有在宠物店洗过澡,店员担心它们会应激不敢洗,只能让他们带回来。 何已知在自己的锁骨上比划了一下:“被脖子下面打结的毛包住了,我抹浴液的时候发现的。” “我在阿狗身上发现的。” 链子藏在阿狗厚厚的毛皮下面。 何已知低着头说:“你回去吧,我一个人来就行。” 幸好他及时扶住桌子没有摔倒,但是颜料管爆了,靛蓝色的涂料喷了一地。 何已知叫厕所的pvc把水打开,急速的水流从水管中喷出来,唰唰地击打着地面。 captain、教父和妲己都没问题,尽管没有预约,但因为是工作日,顾客不多,宠物店爽快地接下了这件大活。 流程都是一样的。 他一抬手,把戈多和阿狗招过来。 何已知浑身都在滴水,上身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了,随便一挤就是一大摊水。 金发的帅哥拎起细链子,发现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吊牌,只有拇指指甲盖那么大:“这是狗牌!” 仓库里,把地板打扫干净的三人正坐在地上休息,忽然看到何已知走进来,把一条金属链子丢在他们面前。 激烈的石头剪刀布大战之后,这个在烈日下洗狗的任务命运般地落到了何已知头上。 第116章 浴液和护理液都是妲己的,一看包装就价值不菲,山竹大方地贡献出来,让两条流浪狗也享受一下尊贵名犬的待遇。 唯独两只罪魁祸首猫咪因为反应灵敏,在颜料喷射的一瞬间跳到了猫爬架上,所以幸免遇难。 “啊?”pvc怀疑地张大嘴。 何已知丝毫没有争辩的余地,只能认命地在其他人擦地的时候,一个人像上次洗面包车一样把水管接出来准备洗狗。 他们本来也觉得像哈士奇这样的品种犬,肯定不是出生就在外面流浪,更何况它还受过响片的训练,更证明了它曾经有主人的事实。 先用水把脸以外的毛发充分打湿,涂上稀释后的浴液,长毛的话还要涂一遍护理液,防止打结,最后清理干净,从屁股开始往上吹干就行了。 “没有啊,”pvc把那链子抢过去,低头一看,“这真的是阿狗身上的?在哪?” 阿狗吓得直往后退,他又喊道:“小一点!” 一连串的巧合造就了不堪入目的灾难现场。 因为怕几条狗舔自己把颜料吃进去,众人来不及打扫,先把它们都塞进航空箱里,带去宠物店。 何已知搓泡沫时,发现它胸`前缺少打理的毛结成了团,没有办法扯开,只能拿剪刀剪下来,没想到一剪就剪到了硬的东西。 毕竟踩到颜料管的人也是他,就连把颜料管弄到地上的猫都是他养的。 不知道是哪只猫把pvc藏在角落的颜料管翻出来在地上滚着玩,骑车锻炼回来的何已知没留神,一脚踩上去—— “和老太太那次不一样,车是死的,狗是活的,你会湿得很惨。”雁行说。 因为是夏天,户外的自来水不用烧也带着温热,何已知虽然没有洗过狗,但是有充分的洗猫经验。 雁行似乎感知到青年的拒绝,看穿一样挑起眉梢,绕过他回到仓库里,只说:“小心别感冒。” 这或许就是冤有头债有主吧。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 “这上面的字……好像是地址,”链子又传到了侯灵秀手中,少年仔细地看着吊牌,“而且就在这附近。” 但是如果有吊牌的话……比起遗弃,意外走失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听到这话,几人都愣了一下。 “真的是,你看,”山竹拿着吊牌在pvc眼前晃,“你训练它这么久都没发现?” 正好这时,其他几人遛完狗刚进门,妲己一马当先就向着这边的猫咪跑了过来,其他狗也跟在它身后,总共20只爪子,不一会就把颜料踩得到处都是,然后跑累了往地上一打滚,再站起来,所有黑的白的黄的毛都清一色成了瓦蓝瓦蓝的“青花瓷”。 今天早上,仓库发生了一场名副其实的“灾厄”。 pvc俯身过去,想把那东西捡起来,但被山竹抢先一步。 “现在怎么办?”侯灵秀问。 坐在地上的三个人两两对视,都能看到彼此脸上跃跃欲试的表情。 “去看看吧。”山竹撺掇道。 “可是……”pvc有点犹豫。 “想去就去吧吧,”一旁坐在桌子后面的雁行说,“就在附近不是吗?反正不看你们肯定不会安心。宠物店洗澡的三条狗我开车去接就行了。” 何已知下意识地问:“你一个人可以吗?”????“反正不会像一个人洗狗一样狼狈,”雁行语气照旧,挥了挥手中的扇子,“你们去吧。” 今天他拿的是一把桃子形状的纸扇,上面没有广告,只有一只趴着睡觉的黑猫,是街边卖金鱼的老爷爷送的,因为何已知清晨骑车时帮他赶跑了一个闹事的醉汉。 青年并不喜欢他独自去接三条狗的提议,但是另外三人明显不愿意错过这个热闹,而他自己又有点害怕和雁行独处…… 他看着雁行,但雁行始终没有抬头。 何已知叹了口气,对山竹他们说:“等我换身衣服。” 为了防止发生意外,他们决定这次先不带阿狗去。 “别和人起冲突哦。” 出发时,雁行在原地对他们说,虽然说着玩笑的话,但他撑着下巴坐在桌前,看着手中的稿件,不知为何显得心情不太好。 四个人按照吊牌上的文字找到了对应的地址。 是花间地小区附近的菜市场周围的一处平房,在一个比胡同更窄的巷子里。 因为没有安门铃,所以山竹直接敲了门。 但敲了许久都没有回应,窗子也是关着的,上面贴着厚厚的报纸,看不到里面。 “那就等一会看看有没有人回来吧。”有人说。 四人在巷子里等了很久,但始终没有人来。 山竹和pvc甚至久违地一人点了一根烟来打发时间。 正在他们准备起身离开时,蹲在门口的侯灵秀说:“我好像听到里面有脚步声。” 山竹立刻吐出烟雾,把耳朵贴上去:“还真是。” 他再次使劲敲门,一边敲一边喊:“你好!有人在吗!” 烟头从他之间滑了下来,还没落在地上就熄灭了,被pvc捡起来包在纸巾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门从里面被拉开一个缝,一个胡子拉碴的男子站在门后警惕地看着他们。 “干什么?” 山竹往后退了一步:“哈喽,我们想问这里是不是养过狗?” 第117章 “没有。” 男子冷漠地答完,反手就要关门。 等待了许久的几人当然不轻易死心,侯灵秀迈步上前:“等等,您是一直住在这里吗?” 但门已经被关上了。 “……我还想借用一下厕所来着。” 山竹喃喃地说,但被另一个声音盖过了。 “这一片都是出租屋哦。” 巷子口传来的声音毫无疑问属于女性,可众人回头看却看不出来,因为她抱着一个比头顶还高的圆筒形编织袋,把整个上半身的正面都挡得严严实实。 “那个人是上周才搬来的,你们要找以前的租客的话,来晚了一步。” 她从堵在巷子里的四人中间穿过,来到他们蹲守的门的对面,身子后仰,提起一只膝盖撑着编织袋,解放出右手掏出钥匙开门。 站在左边的何已知和pvc可以看到她单手抱着编织袋的胳膊上隆起的肌肉,就像维多利亚的秘密海报上泳装模特的线条,健硕又充满力量。 而另一边的山竹和pvc却在状况外。 “这是你家吗?我可以借用一下厕所吗?”这是丝毫没有羞耻心的山竹。 “可以哦。” “需要帮你拿东西吗?”这是不自量力的侯灵秀。 女子稍稍侧头,看了看细胳膊细腿的清秀少年,有些诧异:“算了,这个有点沉。” 伴随着并不清脆的咔哒一声,门开了。 女子把编织袋放在门口的鞋架上。 “厕所在右手边第二间。” 山竹像起跑线上的博尔特一样冲了进去,这突兀又丢人的举动让pvc和侯灵秀都看不下去地避开了视线。 “对不起。”何已知无奈地说。 “没关系啦,你们也进来吧。”女子满不在意地走进屋里,摘下帽子和袖套。 “不,我们三个男人就……” pvc虽然这么说,但何已知从他的表情看出,他只是单纯地不想分担山竹的尴尬。 “进来以后把门关上,我好开空调。” 她的声音过于开朗,三人没能再拒绝。 走在最后的何已知顺手关上了门。 室内的空气里散发着与季节不符的柿子的味道,来源是放在玄关上的一块熏香,装在一个小茶盏里。 透明的杯子上浮着一圈不规则的琉璃色蝌蚪形纹样,凹凸不平,鲜活得像是随时都会动起来。 茶盏旁边,还有一个花瓶,也是一样的纹理,但是瓶身上有一个像是纸被火烧破的缺口。 “啊,”路过玄关的侯灵秀忽然一顿,把玻璃杯拿起来,“这个杯子,我好像在仓库见过一样的。” (本章完)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取得证书3 “仓库哪里?”何已知问。 “记不清了。” 说完以后,侯灵秀又用力地想了想,但还是摇头。 仓库里的杯子本来就不少了,他自己这段时间还捡了一些,虽然都是因为好看或有趣才捡的,但每一个都好看有趣,混在一起就分不清了。 少年小心地把杯子和熏香放回原位,在脸上蹭了蹭自己的手,上面已经粘上了柿子的香味。 “这里没有沙发,你们就坐桌边吧。” 屋主从另一间房间里出来,她换了一身衣服,顺手拿起桌子上的围裙系上。 何已知这才看清她的脸,非常中式的轮廓,和有些英气的五官,年纪看上去和他一样,或者大一些。 何已知和侯灵秀在方桌前坐下,此时进厕所的山竹还没有一点动静 “vc哥去哪了?”侯灵秀挺着背,坐得有些局促。 手机上显示出和玛玛家里如出一辙的蝌蚪纹茶杯。 “那你们找他干什么?”玛玛用手撑着下巴,“还四个人堵门口,怪吓人的。” “那不是我捡的,这我来的时候就在仓库里的。” 难怪即使开了空调,屋里也还是有热气。 她随口说了一句对不起。 剧作家和高中生这才看见,和他们一墙之隔的,本来应该是厨房的地方,没有放厨具,反而是架着一个简易的窑炉,只有垃圾桶那么大,开口的边缘冒出橘红色的火焰。 “这是你什么时候拍的?” “我找到了。”侯灵秀突然说。 屋主给他们拿了两个杯子过来,依然是挂着彩色蝌蚪的玻璃杯,只不过是正常水杯的大小,里面装着普通冰箱冷冻库冻出来的、带着白雾的冰块。 何已知指了指外面:“他烟还没抽完。” “你怎么进来的?”何已知记得自己明明把门关上了。 少年把相册里的图片放大,展示给何已知。 玛玛点头,指了指桌子右边。 这个动作引起了屋主的注意:“杯子怎么了吗?” 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两人愕然地回头,看到pvc正用纸巾包上熄灭的烟头,揣进工装裤的面兜里。 她单手扣开一罐大听可乐,咕咚咕咚地倒进杯子里,气泡沿着冰块的边缘冒出来。 “对面的人欠了你们钱?” “没有。” “叫我玛玛就可以了。” 侯灵秀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对着手机里的照片比较,蝌蚪纹的走向似乎一模一样,又有点不一样。 侯灵秀越过桌子,把手机递过去,玛玛也越过桌子来接,手指无意间擦过少年的手背。 第118章 “啊,这个,”玛玛用两个手指放大图片,“应该是刚开始的实验品吧,不过具体是哪个批次,没有实物我也看不出来。” “没……关系。” 就像被猫舌头舔过一样的触感,那指腹的厚茧如同砂纸般粗糙。 照pvc的说法他来这的时候阿狗就已经在了,那么绝对不是一年以内的事情,就算阿狗的主人真的住在这里,肯定也早就搬走了。 “你们是车站对面那个仓库的吧?” “是你做的吗?”侯灵秀问。 侯灵秀收回手,有些怔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背。 “这个门就是这样的,”玛玛说,“不反锁的话是关不上的。” “好小……”侯灵秀好奇地站起来,扒在隔窗上看,“那么小能烧瓶子吗?” 何已知给她讲了从阿狗身上发现链子的事情。 何已知笑而不语,心说其实那以前也住了人。 何已知拧眉默认,回问道:“你是……?” 侯灵秀似懂非懂地回到位置上:“看来是玛玛的实验品vc哥捡到了。” “这样啊……那应该是没戏了。” “你以为是捏好了放进去烧吗?那是陶瓷,”玛玛笑着给他解释,“玻璃是吹出来的,把料子粘在杆子上,伸进去烧软,之后就可以像气球一样吹制了。” “你们用花椒叶泡茶的时候,觉得好看就拍下来了。” 玛玛把剩下的可乐拿在手里,就着易拉罐喝了一口,露出酣爽的笑容:“以前大家都往那丢垃圾,现在看住了人就不丢了。” 其实在听说这里是出租屋时,何已知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玛玛拿起他放在桌子上的狗牌,回忆道:“地址确实是对面没错,但我去年搬到这的,当时那边住的是一对情侣,我不记得他们有养过动物。” 他从坐下开始,就在专心致志地翻手机,大拇指都快要把屏幕擦出火。 pvc伸手拿起侯灵秀的手机看照片,再次确认那几个杯子不是他捡的。 “难道是学长捡的吗?”何已知问。 pvc思索了一下,做出不得而知的表情。 桌子前还有一个空椅子,但pvc没有坐下,而是在狭窄的房间里来回踱步,四处检视。 “那是纺织的机器?”他指着客厅里一台装置缜密的木结构机器。 “对,夏天太热了,烧什么都烧不好,就想干脆尝试下染织。” 玛玛也站起来,把放在门口的编织袋拿到织机旁,打开:“这些就是才晾好的丝线。” “色彩很丰富啊,是化学染剂吗?” “不,全部都是植物染……” 他们就像熟悉的老友一样,自然地聊起了天,对于住的地方出现纺织机,窑炉这样的东西丝毫不觉得奇怪。 不过话说回来,要说奇怪的话,没有人比pvc住的地方更奇怪了。 这可能就是艺术家和作家的区别,何已知喝着冰可乐想到,虽然文学也被认为是艺术的一种,但人们要求作家拥有更多的“常识”,用作品的合理性来打动人,而艺术家则相反——作家是追求合理的艺术家,艺术家是专注于不合理的作家 和兴致缺缺的何已知相反,侯灵秀反而主动地走过去加入他们的对话:“玛玛也是美术学院的学生吗?” “不是不是,只是一个无业游民罢了。” 除了玻璃和纺织品以外,她的家里还有很多像是兽骨、毛毡一类的摆件,不知道是收藏还是自己的作品。 何已知坐在凳子上有些无聊地环视着。 在他把可乐喝完又干坐10分钟以后,山竹终于从厕所出来了。 “你也太久了。”何已知抱怨道。 “你要听我解释细节吗?”????“不必……” 山竹自顾自地笑着,转头对客厅喊道:“玛玛,厕所我用完了哦。” 侯灵秀皱眉:“你怎么知道她叫……” “我在里面都能听到啊,”山竹理直气壮地说,“其实你们注意一点也能听到我——” 何已知忍无可忍地掐断这个对话:“那我们就该走了。” 像是被等人时的那一根唤起了瘾,从玛玛家出来,pvc又点起一根烟,老神在在地吸了一口,夹在指缝里:“所以,你们谁要到号码了?” 几人面面相觑。 “不是吧?”艺术家目瞪口呆,烟差点掉了,“这也太没用了。” “你不是也没有吗?”侯灵秀冷冰冰地反问。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对做艺术有肌肉的大姐姐,不感兴趣。”pvc架住山竹的肩膀,“喂,你不是万人迷花花公子吗?这会怎么哑火了?” 山竹望着头顶的天,罕见地沉默了一会:“感觉她,好像我妈……” 这回pvc的烟真的掉了。 撇开山竹突如其来的俄狄浦斯情结不谈,遇到玛玛很大地冲淡了他们没有找到阿狗前主人的失望,但同时也让何已知松了口气。 假如哈士奇真的是意外走失的,而好巧不巧,主人又想把它要回去,那他们的训练就打水漂了,虽然对阿狗来说,回家一定是好事,但习惯了它的pvc和其他人一定会感到寂寞。 另一边,雁行同样也遇到了突发状况。 他成功地从宠物店接到了洗干净的captain,教父和妲己,开车把他们带回了仓库。 第119章 一路平安无事,可就在到垃圾场门口时,他透过车窗,目睹了惊人的一幕: 一个身材丰腴的老太太正在用拖鞋殴打一个瘦小的老头。 来不及把车停好,雁行赶紧打开车门,同时放倒座椅,向后去够后座椅背上的轮椅。 或许是因为着急,或许是因为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独自完成这一套动作,在把轮椅固定在车门前时,他失误了。 轮椅没有征兆地向远处滑去,连带着雁行也失去重心—— 就在他马上跌出车外时,一双手臂接住了他。 对方身上传来淡淡的柿子香味。 与此同时,几个人经过车边,朝仓库门口跑去。 “那不是尹奶奶和邓老头吗?”少年的声音失了音调。 老太太还在拿拖鞋底拍老头的脑袋,被冲过来的山竹和pvc拉开。 侯灵秀趁势插进他们中间,视线在两位老人身上来回转,最后停在更熟悉的老太太身上:“您没事吧?” “她打人她能有什么事?”老头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pvc忙把他往后拖:“哎哟,您少说几句。头受伤了没?” “我压根没使劲!” 尹奶奶靠着山竹,先用力把拖鞋拍到地上,再伸脚去穿。 山竹生怕她站不稳倒了:“没使劲也不能打人啊奶奶!” “谁让他说我做的饭是猪食!” 尹奶奶嘴巴大,嗓门也大,一嗓子吼得几个人耳朵疼。 反倒是邓老头可能年纪大了耳背,丝毫不受影响地嚷嚷回去:“这不就是猪食吗?” 三人这才弄清了两人争斗的原因。 简单概括就是尹奶奶做了炖菜想带给他们尝尝,在仓库门口等待时碰上了出来捡纸壳的邓老头,好心请他吃一口,结果收到了完全不留情面的评价: 难吃得像猪食。 何已知扶着雁行回到驾驶座上,在他回头准备去拉滑走的轮椅时,被雁行叫住。 “直接搬我过去吧。” 青年愣住了。 他向剧作家抬起手,但没有直接抓他,而是悬在空中,指尖离他的衣摆一公分的距离。 等了一会,那只手垂了下去:“不想就算了。” 何已知这才回过神来,一言不发地拉着那只手放到自己肩上,像第一次到雁行家时做的那样,把他抱到远处的轮椅上。 “你再说一遍我做的是猪食?” “猪都不吃!” 眼看尹奶奶要爆炸,山竹和pvc赶紧安抚:“我们吃我们吃。” 邓老头哼一声:“你们猪都不如。” 两个年轻小伙莫名其妙被骂这么一句,一时不知如何反击。 尹奶奶继续火力全开地输出:“你这么厉害怎么自己不会做啊?” “谁说我不会了?” “你会你倒是做啊!” “做就做!”老头生气地搓着头顶,“你们全都给我等着!” 推着轮椅来到面前的雁行和何已知听到这话,不禁愣在原地。 谁也没想到这一场老年械斗最后竟然变成了厨艺大赛。 更令人跌破眼镜的是,邓老头居然真的会做饭,而且做得非常好——远超普通人水平的好。 在邓老头以包括尹奶奶本人的票在内的全票取得这次夕阳红厨神争霸的胜利之后,被侯灵秀临时请来安慰尹奶奶的孙老太告诉了他们真相。 “邓老头以前是开饭馆的呀,”孙老太听故事听得哈哈直笑,“你老太婆自己什么水平不知道啊,跟他犟什么?” 此时何已知他们五个人陪着两个老太太坐在仓库里休息。 邓老头把饭送过来就急着回去看管他老伴爱坐的长椅了,根本不在乎结果。 把碗里最后一粒米也吃得干干净净的尹奶奶一改泼辣的样子,捧着碗不但不生气,反而眯着眼睛笑起来:“我知道啊,我要不跟他犟,哪吃得到这碗饭哟!” 仓库众人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全都中了老太太的计。 “我就是想吃他做的盖浇饭了啊……谁让这老头这么倔,说关了店不做真就不做了,这几年给我馋的哟!”老太太碎碎念地说。 “你们知道吗?邓老头的店以前就开在小区门口,他主厨老伴收钱,厨房就他一个人,能做280种盖浇饭,全都是现做……我当时刚退休一个人待家里,每天就盼着去他那吃一碗酱汁茄子盖浇饭……后来人家连锁店开起来了,都用现成的料包,一分钟能做几十份,他一把老骨头哪拼得过哟……” 在尹奶奶对邓老头做的酱汁茄子盖浇饭的回忆中,这由何已知一脚踩爆颜料开始的混乱一天终于结束了。 pvc和侯灵秀把两个老太太送回小区,顺便去孙老太的车库里把面包车开过来。 晚上,仓库早早地熄了灯,没有人熬夜,因为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要出发去隔壁市,参加第一场中级比赛。 (本章完)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海边的中级赛1 清晨,天气晴好。 早餐铺子的蒸屉冒着白花花的蒸汽,早起的老人、孩子和上班族各自结成一堆站在公交站牌下。 何已知骑车回到垃圾场外面,弯腰锁车时动了动鼻子,只闻到一点链条机油的气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都闻不到堆积的废品或是花椒的气味了。 在身体适应硬梆梆的泡沫床的同时,鼻子也在产生抗体。 第120章 山竹和侯灵秀一边精神十足地拌嘴,一边把要带的物品搬进面包车的后排。 车厢里堆满了五条狗的水、狗粮、食盆、玩具、垫子,还有他们几人的行李,以及应急药品和绷带等等。 之前的比赛没有准备得这么充分,因为基本都在蓟京市里,但这次不同,要开车去到别的城市,所以他们带足了补给,时间上也比报道时间还提前一天出发。 带着暖意的微风在仓库外围回转,雀鸟飞舞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 可以想见到午后,没有云朵的庇佑,地面会热得多么令人发指,但没有人为此感到心烦,因为那时他们已经在通往海边的高速公路上了—— 这次比赛的地点在临榆岛,是蓟京东面的一个临海的港口小城市,距离这里有5个小时的高速车程。 山竹调整着车箱里物品的位置,把中间的空位留出来放航空箱:“和男的是第一次。” 因为要开长途,安全起见,雁行不能用上次的方法固定轮椅,而是和何已知一起坐在第二排。 “他俩自闭儿童就算了,”pvc把包子一咽,对山竹吼道,“你怎么可能不跟人出去玩?” 伴随着引擎轰鸣的节奏,面包车驶出垃圾场。 确认装好东西以后,pvc拉下卷帘门,将那把小金属锁扣进去锁上。 之前何已知买来抓pvc后来留给郑韩尼的摄像头这下又派上了用场,他把它安置在仓库的一个角上,因为室内完全没有隔断,所以一个镜头就能覆盖全部区域。 他想知道雁行记不记得5年前那个吻…… 这也让何已知松了一口气,虽然说出来很丢人,但想到侯灵秀坐在他和雁行后面,他还真有点莫名的畏惧。 “我还是第一次跟这么多人自驾游。”pvc叼着半个包子,把遛完回来的狗赶进各自的航空箱。 令它显得稍微有一点特别的是这里保留了两所艺术院校的老校区,使街道上多了一些从外表上看和街混子如出一辙的无所事事的年轻人。 总感觉自己像个不听忠告的笨小孩,尽管他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打算做什么……况且退一万步说,就算他做了什么,他也是年纪更大的那一个,而对方只是一个连考驾照的资格都没有的未成年小屁孩。 最开始,他是为了符玉昆的剧本来解谜,但不知什么时候,这个理由被更强烈的动机取代了。 后车箱里传来一声尖叫鸡似的嚎叫。 何已知不敢看身边的雁行,于是只能盯着正前方的挡风玻璃。 唯一有关的只有他和现在坐在他身边的这个人。 而这些通通都与符玉昆的交易无关,也和侯灵秀说的话无关。 “这死小子,是在炫耀吗?”pvc气笑了,抓住想挤进阿狗箱子的戈多朝他扔过去。 侯灵秀只不过是给它又多蒙上一层纱布而已。 担任司机的还是pvc,只不过其他人的座次换了。 侯灵秀闷声不吭地跑去了副驾驶,山竹也清楚少年想要面朝车窗奔向大海的感觉,难得地展现了一波成年人的成熟,什么都没说,自觉地和他换了位置,一个人跑到最后一排躺下。 “对啊,”山竹理所当然地说,“我还坐过女生摩托车的后座呢,这有什么?” 因为何已知非常清楚,摆在他面前的神秘盒子,从始至终都是雁行。 但相反,坏处就是它们不愿意和你一起出去玩。 何已知把两大碗猫粮、四碗水还有一整盆猫砂摆在墙边。 信号源绑定了他和郑韩尼的手机,如果监控发现什么意外,对方也有备用钥匙,可以立刻来查看。 一座是某知名电子机械集团的总部,一座是伊拉克裔英国建筑师设计的高档写字楼,无论哪一座都遥遥矗立于高空,与底下的居民鲜少发生交集。 “你和女生出门也是女生开车?”pvc接着问。 视线平视所见的,则是墙皮脱落的老旧小区和低矮的平房住宅。 养猫的好处之一就是它们自理能力很强,短期出门即使家里没有人也不需要找寄养,它们完全可以自己打理好自己。 他想知道雁行为什么愿意把captain交给他,为什么把他带回家里…… 透过玻璃和雨刷器,远远地就能望见花间地仅有的两座摩天大楼。 只是一个普通的区域。 其他几人纷纷附和。 可惜想明白这一点,也不能让他放松多少。 棘手的就是他既猜不透雁行,也理不清自己。 他想知道雁行当时是怎么想的、现在又是怎么想的…… 所有人钻进面包车,准备出发。 司马从容和姬东墙一前一后地过来检视一遍,低头闻了闻就走掉了。 花间地不是蓟京城最繁华的区域,也不是最不繁华的区域。 小狗在空中张开爪子,稳准狠地落在趴在面包车后备箱的山竹背上。 尽管雁行一直强调这不是出去玩,但一想到后天才比赛,众人实在找不到什么紧张感,毕竟那可是明天的明天,无论怎么想,都是近在眼前的出游更令人新鲜。 pvc是这样,只见过一面的神秘女工艺师玛玛也是这样。 他们怀揣着远大的梦想前来,在火焰熄灭后停留在这里。 这是一个被极速压缩的社会挤压出的气泡,他们藏掖在其中,祈求一点花椒味的、呼吸的权力。 第121章 何已知没法想象pvc或是玛玛在那样的写字楼里上班,就像他想象不出自己安分地去编剧事务所当一个按要求写字的枪手。 即使那能满足社会对青年人的期望,并且让他们住进窗明几净的公寓,拥有清晰、透彻、安稳的未来。????或许这就是他们流转到花间地,并最终在这里相遇的原因。 因为他们本来就在同一个磁场的同一面,注定会流向同一个点。 何已知习惯用戏剧的视点来看待世界,包括他自己在内,所有人存活于世的轨迹都受到三个东西的牵引:命运、性格和社会。 命运是你出生携带的使命,性格是你内心深处的劣性,而社会是无可逃避的、束缚所有人的磁场。 它们可以轻易地解释他和pvc、司徒渺等人之间的引力,但无论其中的哪一个,都没有办法解释他和雁行。 山竹旁边还有两个空座位,驶出蓟京之后,他们开始轮流把航空箱里的狗放出来透风。 虽然不能开车窗也算不上真的透风,但能在车厢里活动肯定还是比狭窄的笼子舒服。 侯灵秀抱着戈多,小狗和他一样兴奋,扒着车窗簌簌地抖个不停。 虽然少年着急看海的心情写在脸上,但车上人和动物加起来能够组织一场篮球赛,即便是粗枝大叶如pvc也不敢开太快,每路过一个休息站,都会稳妥地停下来休息。 反正也不赶时间。 面包车就这样一路在慢车道上,不慌不忙地前进。 在环山公路上看到一个开放的小景点,众人还听从山竹的提议,停车去逛了逛。 说是景点,其实是一个半山腰上的小寺庙,僧人在敞开门的屋子里念经,殿外有可供游人参拜的佛像和香炉。 一眼就能看完。 山竹拉着侯灵秀装模做样地点香,pvc觉得无趣,找地方躲起来抽烟去了。 香炉旁的古树枝杈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祈愿牌。 何已知静静地站在古树下,望着无数的心愿在阳光中熊熊燃烧。 “你在烦恼什么?” 雁行来到他的身后,牵着戈多和captain。 何已知一回头,小狗就朝他的大腿扑了上来,雁行顺势松开牵引绳,让他抱住戈多。 雁行倚着轮椅扶手,用解放出来的右手托着下巴:“让我猜一下,那部戏的事?” 何已知想了想:“它大概占三分之一。” “剩下三分之二呢?” 你的事。 青年当然没有说出口,但雁行似乎看出了什么,推了推牧羊犬的背。 captain叼着一个东西,放到何已知脚边。 是一块空白的祈愿牌。 “别写成诅咒哦。”雁行似乎在开玩笑,“不管你在烦恼什么,但是至少拿出三分之一来烦恼比赛吧。” 说完,他不再理会树下的青年,转身向大殿檐下的阴影移动。 雁行不喜欢阳光,从暴晒的庭院里走过来在这停留已经是他的极限。 戈多从剧作家怀里挣扎着蹦出来朝牧羊犬追去,何已知弯腰,捡起地上的祈愿牌。 从寺庙出来一路向东,又开了一个多小时。 面包车终于在下山途中,看到了海平面。 何已知是被前面兴奋的叫声惊醒的,驾驶座和副驾驶的两个人默契地摇开车窗,让风灌进来。 他被吹得差点睁不开眼,只能眯着眼睛。 车前的挡风玻璃外面,蓝色的平面纵横铺开,碧空如洗的晴天和水蓝色的地平线织造出灿烂的光谱。 因为正在下坡,看不到前方的地面,面包车就像浮在天上一样。 察觉到视网膜的陌生感,何已知忽然想到:这说不定也是他第一次看到海。 是吗? 想不起来…… 但搜遍记忆也想不出接近的经历。 那应该就是了。 也许是在文字里描述过太多这样的时刻,当在自己身上发生时,反而陷入了茫然,不知道应该感动还是惊喜。 “好吵。” 身侧传来一声呓语。 睡着的雁行的头在车窗上磕了一下,贴着玻璃缓缓睁开眼睛。 海风灌进灰蒙蒙的瞳孔中,虹膜逐渐泛起水色。 他烦躁地打了个哈欠,忽然没来由地问:“你的锻炼坚持多久了?” 何已知这才发觉自己看错了海,重新看向前方:“大概十天吧。” “十天……”雁行嘟囔了一句,似乎不太满意,“介意我检查一下成果吗?” 他问完,不等何已知回答,忽然把靠在窗户上的脑袋挪过来放在他肩上,闭上眼继续睡去,从始至终都没有给窗外的大海一个多余的眼神。 在侯灵秀连续不断的快门和雁行安静的呼吸中,何已知真切地体会到了第一次看海的悸动。 他想掏出笔记本记录,但是海压着他的手臂。 (本章完) 第70章 第七十章 海边的中级赛2 何已知不知道侯灵秀有没有看到雁行枕着他的肩膀睡觉,但即便看到了,沉溺于看海喜悦的少年也什么都没有说。 一路闲逛下来的后果就是,本来只需要5个小时的车程,他们开了8个小时,接近傍晚的时候才到主办方推荐入住的酒店。 一进大堂就看到很多狗,把大家吓了一跳。 雁行解释说它们并不都是来参加比赛的,更多的是游客,因为临榆岛有一个著名的宠物海滩,每年夏天都人气爆棚。 第122章 “但是允许携带宠物入住的酒店又很稀有,所以聚集了这么多。” “天啊,这晚上一定很吵。”pvc把手插进头顶的鸟窝里。 雁行订了三个房间,其中一个单人间毫无疑问地属于睡眠质量堪忧的艺术家,山竹和侯灵秀自觉地抽走了一张房卡,剩下就是何已知和雁行。 把东西搬上楼以后,何已知疲惫地倒在散发着漂白剂味道的单人床上。 他从来不是一个讲究生活品质的人,对睡的地方也没有什么要求。 大学军训时面对发霉的木板就是他第一个躺上去,和郑韩尼合租时也一直睡硬梆梆的沙发床,更别提现在的泡沫拼图…… 等三条狗先后睁开眼睛后,何已知才想起,自己不太知道怎么在小房间里跟狗玩。 雁行的轮椅停在浴室门口,手搭在门把上,嘴角弯了起来:“你想帮什么忙?”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虽然所有人都有点累得不想动,但是已经到了海边,却说吃酒店餐厅的话,侯灵秀绝对会失望透顶,所以忌惮于少年的威慑,他们最终还是去吃了海鲜。 “啊?报道不是下午吗?”pvc发出疑问。 “你是春游的小学生吗?” 但好在那只是honey郑的人生目标,不是他的。 为了不影响艺术家的睡眠,阿狗也寄放在他们这,还有captain和戈多。 以他的标准来看,何已知这几年可谓是活得离一败涂地不远了。 郑韩尼曾经说过:“人生和恋爱的目的都是睡到更好的床上。” 这么一想,他这几年睡过的最好的床应该是雁行家的客房。 这一路狂跌中唯一的一点高光,就是混到了雁行的床上。 但雁行并不打算放过他:“什么忙都可以帮吗?” 山竹也说:“对啊对啊。” 被质疑年龄的剧作家看着他沿着墙把轮椅推到床头边,自己翻身起来去洗澡。 这么一想,可能自己真的注定和好床无缘。 “不、不是……” 最终他只能用桌子上的一张传单揉成团,小心地从房间一头丢到另一头,算是一个简陋版的找球游戏。 “那我先去洗澡了。”雁行一进房间就说,他抱着衣服和毛巾,打开浴室的灯,“可能需要多一点时间,你稍微等等。” “嗯。”何已知坐到床上,下意识地回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猫的话倒是一根逗猫棒就解决了…… 何已知挨个拍着脑袋,把睡着的三条狗叫醒。 两大一小三条狗趴在长条沙发上,显得又挤又温馨。 累倒的青年一手揽着一条狗躺在床上,肚子上还趴着一只戈多。 ——这样说有点太奇怪了,不过何已知也可以理解,郑韩尼看到雁行家时的激动。 甚至因为房间太小,三只狗不能一起玩,每次只能一只狗去。 轮到戈多时,小狗太兴奋,一不小心就把纸球刨到了床底下。 门卡贴在门上,发出“滴”的一声。 何已知去捡的时候发现,床和墙离得太近,连正常地蹲着趴下去都做不到……这个距离,轮椅根本进不来。 吃完晚饭回到酒店,在电梯门口分别时,雁行叫住哈欠连天的几人:“明天早上7点钟在楼下集合。” 察觉到话里的暗示,何已知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逃避地用手捂住脸。 一下车,几人就被惊掉了下巴。 青年知道自己又被耍了。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海边的中级赛3 这句话像一块滚烫的烙铁,狠狠地从剧作家的脊髓上碾过去—— 让他整个后背都是麻的,血液像着了火不受控制地在身体里乱窜。 他不是没有被雁行诱惑过。 非常清楚这个男人故意引诱时可以有多甜蜜。 他会把过量的糖果放在你的面前,再用温柔的语调哄着你吃下去,最后问你会不会太甜想不想喝咖啡……一切都水到渠成,就像他邀请何已知住进他家时那样。 但现在的雁行不是那样的。 他挂着笑,但那很明显不发自内心,而是某种恶劣的、刻意的挑衅。 从那牵起的嘴唇上,青年感受不到一丝甜蜜的气息。 哈士奇蹭沙发的声音消失了,替换成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和pvc相反,阿狗总是入睡得很快,但是很怕被惊醒。这可能是流浪狗缺乏安全感的通性。 于是青年知道了,与任何海洋的风无关,是雁行在发抖。 但那领口的颤动没有停止,反而因为他忽然起身的动作,摇晃得更厉害了。 他再次看过去。 在还住在眉月胡同的时候,何已知看过雁行的比赛纪录片,作为调查以及监视pvc的调剂品,在电脑屏幕上看了不止一遍。 而且是比他这段时间心神不定的动心更深切、长久的喜欢…… 意识到这点后,再去看就会发现,不仅是领口,他环抱的手臂、死握的手指、抿紧的嘴唇和低垂的睫毛……统统都在颤唞。如同一叶海上的浮萍。 房间里的空气分明是静止的,紧闭的窗帘的也纹丝不动。 是错觉吗? 有那么几个瞬间,何已知已经被这演技欺骗到了,下意识地认为雁行是像往常一样在耍他。 第123章 在其余孩子被教练和家长安慰鼓励时,13岁的雁行一个人专注地做赛前准备,甚至还礼貌地提醒了浇冰的工作人员哪里有遗漏。 他看到包裹着对方脖颈的轻薄布料在轻微地、不易察觉地颤动。 可就在他受不了地将视线从那表情上移开时,一个致命的破绽,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 起初剧作家以为是偷溜进来的海风,他不想雁行冷,所以打算去关窗,但随即意识到:这是夏天。 雁行真的喜欢他。 那里面有一个他第一次参加国际比赛的画面,剧作家印象很深。 比起震惊,青年首先感到的是不可思议。 何已知心中一动,一个昭然若揭的事实呼之欲出: 一种茅塞顿开的喜悦从他心中翻腾涌出。 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因为问自己要不要谈恋爱而紧张得发抖。 而后来,20出头时,即便是在几亿人观看的奥运会上场前,他帮搭档整理服饰的手也稳健得令人安心。 就好像一个焦头烂额的君主,突然得知城池失守的消息是假的,不过是小孩子贪玩点燃烟花,那样畅快的心情。 他早该想到的,何已知想,这是多么的明显。 如果命运、性格、社会任何一个的丝线都不足以让他走向雁行的话,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性,可以解释他们的牵扯—— 是雁行在走向他。 依靠着一种令何已知感到陌生的情感。 他天生地对这种情感不抱有信任,因此当得知有人将这种情感投向他时,剧作家不禁很好奇,这种喜欢究竟能让人做到什么程度? 于是他吞下原本的回答,坐回床边,沉吟片刻后问道: “如果我说不想,你会讨好我吗?” 说这话时,青年唇线轻牵,笑意如新月。 事实证明是会的。 透过下滑的镜片,他先是看到轮椅后退,逐渐远离,然后房间的灯熄了,只剩下两张床背后的夜灯安静地挥发着暗黄色的光线。 这让他突兀地想到教会酒吧门口那盏将死的老灯。 雁行推着轮椅停在何已知的面前,抬手抓住他的手臂,一点点向上攀,直到勾住他的肩膀,将自己慢慢吊起来。 何已知没有阻止。 对雁行来说,离开轮椅意味着完全失去逃跑的能力,将自己置于任人处置的地步。 他们都清楚这一点。 轮椅滑走了。 雁行完全地挂在何已知身上,手臂死死地扣着他的后背,脸埋在脖颈处,无力的腿垂在青年岔开的膝盖中间。 没有人说话,他们都在等,像在比谁坚持得更久。 在吊着的人即将脱力时,何已知搂住了他的腰,把人压到自己怀里。 雁行顺势放松下来,借着身体的重量将剧作家推倒下去。 何已知重重地倒在床上,脑袋撞到一个不平整的棱,是他把两张床拼在一起时的缝隙。 他们即将在这小学生行为造就的场地上,做小学生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这想法让他感到一丝不道德的愉悦。????雁行没有完全俯在他身上,而是用一只胳膊撑着床,细长的手指插进剧作家的头发,把他为了训练束起的头发扯散。 黑色的发圈滑入一只细瘦的手腕,被突出的腕骨卡住。 感受到雁行撑着身体的手臂快要支持不住,何已知干脆地抓住那只手,在一声失去支点的压抑惊呼中,反身将人拉起来,按在床上。 鞋子被甩掉了。 雁行躺在床上,发丝凌乱,胸腔因为惊恐而起伏。 即使这样,他也没有甩开何已知,而是温顺地将手指搭在青年的虎口上,好像真的在讨好。 动静惊扰到了窗边的动物,captain警觉地从沙发上跳下来,踏着碎步跑到床前,用一只前爪扒着床沿。尖尖的耳朵直愣愣地竖起。 雁行立刻伸出手去安慰它,但很快被何已知抓了回来。 青年捏着雁行的右手,轻轻拂过中指上那道疤。之前他也看见过这个伤痕,但只是从背面,因此一直以为是横向的,这时候才发现它其实是一个环形。 什么样的东西能造成这样的伤口?难道是一个戒指吗? 他想起侯灵秀所说的话。 不,紧到会留下伤口的戒指本就不该带得进去,而且也不会在右手中指。 他赶走自己的胡思乱想。 牧羊犬走后,雁行开始用另一只手解上衣的扣子,但左手并不够方便,于是他拽过剧作家的另一只手帮忙。 当扣子一颗颗被解开,暴露在他眼前的不光是柔软苍白的皮肤,还有曾经在他梦中出现过数次的蓝绿色。 何已知以为自己今晚已经得到了足够的答案,没想到还能更多。 在月光下的胡同里一闪而过的翠色,尽管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却始终镌刻在他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而这个晚上,那神秘又张扬的生物终于在他面前毫无保留地露出羽毛,并且浸着夏夜的雨水,在他身下湿淋淋地颤唞……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海边的中级赛4 何已知刚进一楼餐厅,就看到大象跟外国电影里等人接头的间谍似的,拿着一大张报纸举在桌前看。 这年头别说是年轻人,连会用手机上网的中年人都不看报纸。但前壮汉看得津津有味,同一个板块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 第124章 戈多和alex一左一右,坐在他身边,正美滋滋地吃着鱼肉。 因为是宠物酒店,餐厅也是允许携带宠物用餐的。 不仅如此,还有专门的宠物自助餐台,提供多种不加调料的肉类。 另外为了方便客人给宠物喂食,所有餐具都是一次性的,包括盘子也是像蛋糕盘一样的纸盘。 不过可惜的是,因为害怕肠胃临时出问题,所以参加比赛的四条狗都没法享受这个,只有戈多和alex可以敞开了随便吃,而其他狗只能在酒店房间里,吃他们从仓库带来的狗粮。 “你们好早啊。”何已知拿了两个三明治,坐到戈多旁边。 小狗忙着吃,但是转了转尾巴作为打招呼。 大象笑了一下,眼睛盯着报纸:“我要是说得完癌症学会珍惜时间所以早起,你们会不会觉得很俗?” “还能哪条狗?”站在远处发信息的山竹头也不抬道,“昨天戈多不在他们那。总不可能是captain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来打了招呼,就去拿食物。 站在一旁的何已知瞬间僵直了。 “你的脖子怎么了?”侯灵秀问。 何已知抓住雁行的手腕,把黑色的发圈扒下来,随手扎起头发。 这本来是一句四海皆准的搪塞话,但问题就在于,他们真的有狗。 雁行满不在意地用手背蹭了一下:“被狗咬的。” 于是少年接着问:“哪条狗?” 扎实的早餐让人满足的同时又有些犯困,临上车所有人都接二连三地打着哈欠。 “啊,”大象难为情地抓抓脑袋,“得完癌症以后,就喜欢看点别人意外死亡的消息。这个是不是也很俗?” “锁没扣好。”雁行提醒了一句,但少年没发现问题所在,于是他伸手过去帮忙弄了一下。 哈士奇:“嗷呜呜呜!” 何已知回头,山竹和侯灵秀端着大盘小盘回来了,他们比他来得更早,但是显然把更多的时间花费在挑选食物上。 “不会啊,”山竹趁着雁行不在肆意吐槽,“比早起热身拉伸好多了。” 侯灵秀把两块牛肉分别放进戈多和alex的盘子,经过大象时看到他拿出手机对着报纸拍照,凑上去一看是一个湖里打捞上无名女尸的报道:“你拍这个干什么?” 今天会进行一整天的标准敏捷赛,从早上到下午,按照初级、中级、高级的顺序,有两块场地交替使用。 pvc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自觉地敲了敲阿狗的背:“咬人的狗,今天不给零食了。” “……不俗,”何已知安慰他,“只是有点变态。” 侯灵秀把教父的航空箱放进面包车后车厢。 就在表哥低头去扣锁时,少年看到他颈后有一块发红的印记。 过了一会,喂完狗的雁行和起晚的pvc也来了。 “我怎么感觉这个赛场这么大?”山竹问。 走进场馆后,能通过走道上的监视屏幕看到正在进行的比赛。 “因为室内参照物小吧。”pvc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人的视觉是最容易被欺骗的,宁愿相信耳朵都别相信眼睛。” 他们沿着指示来到休息区,一入场,何已知就看到门口有一辆拖车,上面堆叠着银色和黑色的器材箱,拖车旁站着几个记者装扮的人,正在往移动拍摄车上架设大部头的摄影机。 剧作家一眼就看出,那是影视级别的专业设备。 他不禁愣住,这不会是符玉昆的人吧? 对方告诉他的是会派自媒体到现场,可没说会有一个摄影组…… 所谓的自媒体,难道不该是那种自己一个人打扮得花枝招展,拿着gopro和自拍杆录视频的网络红人吗? 他这么想着,没有看路,迎面就撞上一个拿着gopro和自拍杆的人—— 对方看到他也是一愣,紧跟着露出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笑容,张开手臂,往他们前面一拦。 “帅哥你们也是带狗狗来参加比赛的吗?” 于是何已知知道了,这个才是。 “是啊。我们专门从蓟京过来的。” 山竹自动接管了“帅哥”这个头衔,和自媒体攀谈起来。 “好巧,我也是蓟京来的。和帅哥来自一个地方,这说明我也是帅哥……”????雁行把何已知拉到中间,挡住自媒体的摄像头,自己推着轮椅从侧面滑出去。 “慢慢玩,我先去给你们签到。” 自媒体看到他离开,但是没有动,仍然在和山竹聊天,话题已经来到了他们为什么组团参赛。 就在这时,何已知看到,在雁行朝签到处去之后,门口架好的拍摄车忽然将镜头转向他,一点点地追了过去。 他想走过去阻挡,却被自媒体用手拦住。 “没事没事,”趁着山竹对镜头回答问题,对方小声地在他耳边说,“是符少我们一起的。” “一起的?”何已知皱起眉头。 这也太明显了。 自媒体看出了他的想法,接着说:“放心,他们很专业,不会被发现的。” 如他所说,摄影机只是略微地调整了一下方位,就停在原地,靠打扮成记者的人调整镜头焦距拍摄。 由于离得远,而且隔着人群,签到处排队的雁行并没有发现。 反而是何已知的视线被他注意到了,轮椅上的男子看过来,嘴角浮现出一点笑意。 第125章 何已知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在被人喜欢的事实。 与此同时,拍摄车上传来连续快门的声音。持续了好几秒。 大概是为了做戏做全套,采访完他们,举着gopro的自媒体又马不停蹄地跑去和周围的其他选手聊天,并回头招手说比赛的时候他会给他们加油的。 感慨过网络红人真是热情洋溢之后,几人和其他中级赛的选手聚集起来到赛场中央听简报。 裁判简单地讲解过赛道注意事项,报出了两个标准时间。 “本次终极标准敏捷赛的sct是60秒,mct是120秒。” 数字一出,何已知几人立刻感觉到压力,因为这次的线路比他们参加温斯特杯时的线路,仅仅是障碍数就多了3个,其中一个还是耗费时间的s杆,但是标准路线时间只多了5秒。 可见中级赛的难度。 而且不知是报道时去的时间不好,还是单纯的签运太差,他们四人这次又在前几个扎堆出场。 这样一来,不仅记忆线路的时间比后出场的选手少,而且也没有根据前面选手的经验调整策略的时间,只能硬着头皮上阵。 pvc和阿狗第一组上场,在训练s杆的同时,他们终于彻彻底底地摆脱了对响片器的依赖,现在的哈士奇只需要听人声的口令就能作出反应。 在观众层层叠叠的注视中,艺术家牵着哈士奇走出检录处,还没走到起点线,就听到裁判说:“哟,怎么是个杂种狗啊?” pvc回头看着他,裁判对他用“我懂”的表情笑了一笑:“被狗贩子骗了吧?真黑心,这种狗根本跑不出成绩。” 艺术家一下就冒火了,当场回了一句:“关你屁事。” 裁判没有再多嘴,但是在赛前准备的时候给pvc挑了很多刺,还强行要求他把阿狗的舌头拉出来检查。 搞得艺术家开始前就憋了一肚子气,阿狗也有点戒备,刚跑出四个障碍就因为做错路线顺序没有及时纠正而被判比赛失败。 下场时,那裁判在背后说:“你看,我说了杂种狗不行吧?” pvc当场折返回去:“犯错的是老子,你有本事当面骂,没有就闭嘴。” 最后收获了一个不按规定离场的黄牌警告。 后面上场的其他人发挥得也不太好。 侯灵秀和何已知都出现了失误,没能完赛,山竹和妲己倒是跑完了全程,但中途有两refusal,而且最终核算时间超过了sct。 回程的路上,整个面包车都有点低气压。 他们猜到可能不会全员通过,没想到居然全员不通过。 开车的pvc一直在激愤地骂那个裁判,山竹和侯灵秀则是说sct和线路设置不合理。 大象坐在中间不停地安慰,反而促使他们越说越起劲。 “今天不是没有通过的人,”在车内气氛达到縞潮时,雁行忽然开口,“有空找借口不如想想明天的比赛。” 车内一下安静了。 晚上,山竹侯灵秀和pvc不约而同地在洗完澡后跑到何已知和雁行的房间找雁行复盘白天的问题,结果看到了他们拼在一起的床,又是好一通解释。 把三个人送走后,何已知躺在床上还有点面红耳赤,害怕雁行生气,他想着,要不然等他把轮椅推过来上床以后自己再下去把两张床分开好了。 可是对方完全没有给他这个机会,雁行一将自己转移到床上,就自然地钻进剧作家的怀里,枕着他的肩膀闭上眼睛,命令道:“关灯,咬人的狗。” (本章完)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海边的终极赛5 ======================= 比赛的第二天, 众人来到临榆岛的第三天。 何已知还是在相同的时间来到餐厅,大象也依然坐在昨天的位置上,用一模一样的姿势看报纸。 一切都像是倒带重放。唯一不同的是, 当他走到桌前时,山竹、侯灵秀和pvc已经整整齐齐地坐在那了。 他们每个人面前摆着一碗麦片、两个鸡蛋和一根香蕉。 剧作家刚一坐下,大学生就把同样的一份东西推到他的面前,并严肃地指着每一样介绍道:“碳水化合物,蛋白质和维生素, 能最大程度地唤醒身体的活力,满足运动的需要。这是踢足球的女同学告诉我的。” 在“踢球女同学”的威慑下, 何已知敬畏地拿起勺子, 开始吃麦片。 大象看着他们味同嚼蜡的样子, 站起来又去拿了一盘炸春卷。 等大家都吃完, 山竹还剩下半碗麦片和半个鸡蛋,但他直接放下勺子不动了。 在被侯灵秀问“你吃饱了吗”时, 大学生回答说”:“吃饱会犯困,八分饱刚刚好,斯诺克要保持脑子清醒。” 虽然话是对的, 但他说话的语气太欠揍, pvc看不过去, 把那半个鸡蛋夹来吃了。 “别浪费食物啊。” 几人在酒店附近遛完狗,来到赛场,自媒体和摄像组都在那了,但是并没有第一时间过来找他们。 山竹友好地和小抓——那个自媒体的自称——打了个招呼,对方大声地回应:“帅哥加油!” 何已知冲他点了点头, 继续跟着人群往报道点走。 走着走着, pvc忽然大声地“嘁”了一声, 原来是在敞开门的工作人员的休息室看到了那个裁判。 对方背对着门,没有听到。 报道的队伍很长,选手又大多带着狗排队不方便,工作人员临时用纸片做了号码牌,分发给排队的人,让站不住就先带狗四处走动,等叫到号再过来。 第126章 拿到号码后,何已知随口说了句“我去下卫生间”,把captain和戈多交给雁行,自己脱离了队伍。 但他没有去洗手间,而是原路折返回去,来到员工休息室,找出那个裁判。 何已知回忆着昨天简报时对方报的名字:“……谢宇?” 裁判转过来看着他,不耐烦地抽了下鼻子,似乎想把门关上:“有事找志愿者。” 可青年没有后退,而是单手撑住门框:“我找你。” “干什么?” 青年不紧不慢地说:“现在忙吗?不忙的话,有个东西想让你看一下。” 谢宇狐疑地跟着他走到外面走廊上。 何已知把手机掏出来,从邮件里调了一个视频给他看。 裁判只看了一眼就睁大眼睛:屏幕上播放的是昨天他和pvc说话以及为难对方的录像。 在他震惊的目光中,何已知耸了耸肩。 “我知道你觉得选手不能带设备,观众席和赛场又离得太远录不到。但这是专业级别的纪录片摄像机,配上长焦镜头可以隔着一条河拍到对面大象喝水时踩死的蚂蚁。想听声音吗?” 这是他昨天联系符玉昆找摄像组的人要来的。 何已知推测符少叫这些人来可能是想在片尾或者正片中穿插真实镜头,但无论他想用在哪里,那么夸张的设备,肯定不是只拿来拍人。 果然,他一问,对面就说录了比赛全程。 “你、你想干什么?” “这取决于你。” 青年说完,随手按开手机的音量,把扬声器贴到谢宇耳朵旁。 对方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怎么是个杂种狗……” 何已知回到队伍和其他人会合后,又过了一会,裁判抱着一盒赞助商的罐头来给pvc和阿狗道歉了。 道完歉离开时,谢宇看着坐轮椅的雁行和他怀里的戈多,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何已知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远处的摄像组,他就闭上了嘴,咬着牙走了。 跳跃赛的中级和初级,相比起标准敏捷赛,没有那么大的难度提升。 最主要的是没有新增的障碍种类,只是线路更长,以及连跳的数量更多。 也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在取得中级标准敏捷犬证书所需的3个积分中,按照规定必须至少有一个来自中级标准敏捷赛,否则只会签发中级花式敏捷犬证书。 凭借这个证书可以参加更高级别的四种花式赛,但……不能参加正赛。 昨天是中型犬第一组打头阵,接着大型犬和小型犬,今天换过来,由小型犬先开始,然后才是中型犬、大型犬。 三人的签运也正常了不少,没再像昨天一样,抽到一些过分巧合的连号,而是分散开,侯灵秀和pvc在中型犬组中间,何已知则在偏末尾的号数出场。 因此他们有充足的时间记忆赛道,雁行也可以在小型犬比赛时进行分析,告诉他们需要注意的难点和处理方法。 候场时,侯灵秀特别细心地一直拿着玩具熊逗教父玩,防止它在观赛的人堆中感到紧张。 罗威纳也没有辜负少年的努力,一上场就跑出了一个当前选手的最短时间。 更令他们惊喜的是,在比赛结束后,有三分之一的横杆还安稳地待在跨栏上! 虽然这对其他狗来说不算什么,但对几乎每次都能掀翻整个赛场的教父来说,可谓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虽然何已知总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比起进步,这更像是教父给侯灵秀的一个奖励。 之后,为了向裁判谢宇证明不是纯种狗也能跑出成绩,紧随其后出场的pvc也拿出了其他人从未见过的干劲。 就连旁边斯诺克赛场的人都能听见他奔放的口令声,这大大增强了阿狗的安全感,让哈士奇可以一路向前跑,而没有像上一次参加跳跃赛时那样时不时地停下来看艺术家在不在身后。 尽管pvc的脚步跟不上阿狗,但他的声音追随在阿狗耳边,带领它跑完了比赛。 哈士奇冲过终点以后,立刻回头奔回场内找彻底呆掉的艺术家。 连pvc本人都没想到,仅仅依靠远程的口令,阿狗就能跑得这么好…… 刚开始训练的时候,雁行和他们提过,敏捷犬训练师的风格分为两个大类,投入型和抽离型。 之前由于阿狗习惯了咔嗒器,对人的声音不敏感,所以pvc一直按照投入型的方式训练它,在比赛时也逼迫自己紧紧跟在哈士奇的旁边,直到今天才发现,他好像误会了—— pvc吃惊地发现:“原来我俩更适合抽离型的引导吗?” 三人中最后出场的何已知和captain也不必说,顺利地完成了比赛。 和阿狗刚好相反,captain非常依赖训练师的身体语言,这大概也和最初训练它的是雁行有关。 同时作为舞者和运动员的雁行,对肢体的控制能力登峰造极,再加上牧羊犬敏锐的观察力,使他们成为几乎不需要口令,只靠身体的重心和角度就能完成指引的组合。 如今罗浮和蒙娜丽莎大受赞赏的流畅性也不过是他们的劣质翻版罢了。 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何已知才急于提高自己的身体水平,因为他知道目前和他搭档的captain还远远没到达极限。 锻炼的效果已经初步显现出来了,今天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与captain的距离在缩短,但是还不够…… 第127章 与此同时,山竹和妲己的斯诺克首秀正在另一片赛场上进行。 由于出场时间撞了,何已知没能看到他们比赛,但是下场时刚好目睹了山竹信心满满地说“应该是最高分”,结果公布成绩只是刚好过线的精彩瞬间。 多人敏捷斯诺克和1对1的比赛方式有些区别,是每位选手单独完成自己的三轮opening和closing之后一起公布分数排名。 同时,就像敏捷赛的标准路线时间一样,敏捷斯诺克也有一个标准分数,超过标准分的选手就算是完赛,可以参与名次排名,争夺奖牌。 这次的满分是48分,标准分是33分,而山竹和妲己拿到了34分。 擦边通过。 结果公布以后,山竹还坚持说自己应该拿43分,和观看了全过程的大象复盘了一遍,才发现是他的算数错了。 高中生真诚地发问:“你是怎么考上的大学……” pvc也打趣说:“看来八分饱也没什么用啊。” 当天下午,他们带着包括alex在内的6条狗,去了酒店附近的宠物海滩。 captain、戈多和alex一见到海就奔了过去,但教父、妲己和阿狗则是无论如何都不愿下水。 pvc困惑地拿出手机上网查询“哈士奇是不是旱鸭子”,得到答案说有的是有的不是——完全就是废话。 下午的阳光很好,气温也热得刚刚好,很适合玩水,可惜几人都没有带泳衣,只能干巴巴地和三条旱鸭子一起坐在沙滩上。 反倒是雁行,因为轮椅没法长时间待在松软的干沙面上,必须在湿的地方才好移动,所以留在最靠近水面的地方照看玩水的三条狗。 何已知站在他的身旁。 空气安静地浮动在两人之间,海浪轻轻地拂过岸边,溅起细小的水珠。 在他们不远处,一个拄拐杖的老爷爷推着轮椅缓缓地沿着沙滩漫步,轮椅上的老奶奶则为他举着一把伞。 青年看着看着就入了神。 老人离他们越来越近。 雁行弯腰,抓了一点水洒到他脸上。 何已知一愣:“怎么了?” “你盯着人家看了半天了。”雁行勾起嘴角,“怎么,悲观的理想主义者也会羡慕其他人的爱情吗?” 何已知收回自己的视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只是在想……要是像他们一样有一把伞就好了。” 他这么说着,抬起一只手,挡在雁行的斜上方:“沙滩哪里都好,就是太晒了。” 阳光将手的影子投到雁行失去笑容的脸上。 正在何已知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时,散步的老人来到了他们跟前。 借着老人打着伞从他们背后通过的几秒钟,雁行抓住青年的前襟,把他拉下来,没有预兆地亲吻了他。 侯灵秀他们就坐在后面的沙滩上! 何已知惊慌地拉开,却看到雁行舔着嘴唇笑得一脸灿烂。 青年有些无奈:“别搞突然袭击啊……” “跟你学的。”恶作剧成功的人神清气爽地面向大海,海风牵起他的头发。 “这样我们就扯平了,即使你不答应我也不吃亏。” 两人身后,浑然不知自己被利用的老人推着轮椅渐渐远去……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海边的中级赛6 那天晚上,大象招呼他们去自己熟悉的地方打台球放松一下。 正好当晚在那里玩的,还有大象老家的几个旧识,大家便凑到一起。 刚开始,众人都其乐融融地围在一张球桌旁,七嘴八舌地教pvc和侯灵秀两个菜鸟打基础丘,可山竹这个高手的存在激起了大象和朋友的好胜心,一不小心就认真打了起来。 侯灵秀和pvc识相地离开战场,单独到旁边开了一张桌子自己摸索着玩碰碰乐,何已知留下来看了一会,也觉得没意思。 被剧作家找到时,雁行正和一个不知哪来的外国人玩飞镖。 他盯着镖盘瞄准,余光扫到无声接近的何已知,顿时了然一笑:“不擅长社交?” 飞镖脱手,正中tripe 20,外国人发出一声中西结合的“wow塞”。 这一声逗笑了两个人。 何已知摇摇头:“比不擅长更严重,不喜欢。” “那就走吧。” 山竹更是直接把这句话喊出来:“到家了!” 惊醒睡着的雁行和侯灵秀。 何已知发现雁行在亲密时有一种冷静的顺从。 雁行把剩下的两只镖一起扔了出去,和外国人道别。 pvc刚把钥匙插进锁,就听到卷帘门里传来“喵嗷”“喵嗷”的叫声,何已知一惊,赶紧上前一步堵在门口,在他抬起门的瞬间把抓住往外冲的司马从容。 “我去洗澡。” 两个人像私奔一般溜回了酒店。 比起平静,那更像是一种主动的逆来顺受。 一般来说,有伤的人都会更注意自己的身体,可雁行好像完全不在乎。 黑猫在剧作家怀里挥舞着爪子,同时叫个不停,看那架势,大概就和人的破口大骂差不多。 面对缺乏经验,有时生硬到了粗暴境地的青年,他从不拒绝。即使被弄疼,也一声不吭。 何已知看不过去地把人抱起来,走进浴室。 说这话时,雁行正趴着伸手去够床边的轮椅,连用手臂撑起上身的力气都没有。 第128章 就像第一天的寓言成真一样,他真的这间浴室帮上了雁行的忙。 返程的路总是比去程短。 离开前,他还专门去警告了一遍侯灵秀“不要喝酒”,并且在少年“知道了烦死了”的抱怨中对pvc说“你也是”。 姬东墙慢了一步,也被侯灵秀抓住。 开车回蓟京的路上,侯灵秀一直恋恋不舍地回头看,可来时是下坡,回程是上山,被弯弯绕绕的山路一隔,不一会就看不到海了。 何已知身陷其中,当然觉得爽快,而事后又有些惶恐,和愧疚。 他用献祭一般的姿态,告诉拥抱他的人想怎么做都可以。 当进入花间地,闻到熟悉的花椒味,看到仓库的屋顶一点点显露在眼前时,何已知恍惚中有种回到家的感觉。 “疼疼疼——”挣扎无果,司马从容忽然张开嘴,连着衣袖一起咬住何已知的手腕。 剧作家废了好大力才把它的嘴掰开,虽然没有破皮,但是真的很疼。 这两只猫虽然很凶,可平时从不咬人,顶多惹急了用爪子挠。 “到底怎么了?”何已知来到放水和食盆的地方,“不是还有吃的吗?” 他纳闷地颠了颠手里的黑色煤球,“这也没瘦啊……” “我看到关注的账号说,”侯灵秀抱着姬东墙走过来,白猫在他的怀里已经恢复了冷静,不再乱动,而是惬意地舔着爪子,“如果主人长期不回家,猫就会以为你死了。” 何已知甩着被咬的手:“所以这是见到我太高兴了?” “也可能是看到你没死成很生气。”侯灵秀说。 “……你平时关注的账号是不是太黑暗了一点?”何已知把司马从容放下去,安抚地摸着头,“而且你怎么还关注养猫的账号?” 少年别过头不说话了。 何已知感觉自己可能不小心发现了一个隐藏的猫派……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的,他们前脚刚把车上的东西搬空,尹奶奶和孙老太后脚就挽着手来了。 pvc以为她们是来要面包车,赶紧把仓库钥匙揣好,关上面包车的后车厢门:“我们这就把车还回去。” “不用了,就放你们这吧,”孙老太拦住他,笑着剁了剁拐杖,“难道我这样还能开吗?” pvc拿着车钥匙,有点为难。 山竹走上去把他拉开:“奶奶过来有什么事吗?” 尹奶奶正忙着逗地上的戈多,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抬起头激动地宣布:“邓老头想给你们做饭!” 在众人不解的眼神中,她解释道。 自从上次做了一回之后,邓老头做饭的瘾又上来了,天天一大早就跑去菜市场转悠。????但是光看又不买,弄得买菜的人都烦了,问他怎么回事,他说做了也没人吃。 尹奶奶听说以后就说可以做给她吃,结果又被老头骂:“老婆子吃什么都是浪费。” “我一寻思,这不就是想给年轻人做饭的意思吗?”尹奶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虽然几人都觉得老头可能不是这个意思,但他们还是和尹奶奶商量好了。 如果哪天邓老头想做,尹奶奶就提前来通知,他们按照邓老头原来开饭馆的价格给他饭钱。 达成目的的两个老太太开心地走了。 当天晚上,尹奶奶和邓老头一人端着一个大锅来到仓库。 邓老头把锅放下,一句话不说就走了。尹奶奶留下来看他们吃完。 吃盖浇饭时,何已知和侯灵秀聊起第一次在花间地小区坐椅子被骂的事情。 “我还是觉得他做的不对,”高中生把米和菜一起扒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明明是自己和老婆的矛盾,结果把气全撒在路人身上了。” “你还在生气?”剧作家问。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就算是老人,也应该让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你们笑什么?”侯灵秀看向其他人。 pvc、山竹包括何已知,全都是一副想笑不笑的表情。 “我猜他们是觉得你挺可爱的,”雁行好整以暇地看着脸突然爆红的少年,“居然为这种小事委屈这么久。” 侯灵秀把碗放在画板上:“我说了我——” “哎哟,别急,”尹奶奶出来打圆场,“邓老头知道错了,不然他也不会道歉嘛。” “他哪里道歉了?”少年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陡然拔高的声线。 山竹小声说:“还说自己不委屈……” 侯灵秀扭头就要走。 尹奶奶却指着训练区域旁边纸盒搭的猫爬架说:“那些就是道歉啊。” “那不是他让我们丢的垃圾吗?”何已知记得当时邓老头管他们叫“捡垃圾的”,非要让他和侯灵秀上楼去把他的垃圾收了。 尹奶奶一听这话就笑了:“他一个不会网购的老头,哪来这么多废纸箱哦?都是专门捡来卖的。他就是骂完不好意思,又死鸭子嘴硬,才送给你们,这是死老头赔罪咧!” 原来是这样—— 何已知想起当时邓老头让他们拿走的时候就一直在念叨:便宜你们了…… 走到一半的侯灵秀忽然转回来,一言不发地收拾起碗筷。 最后还陪着尹奶奶把锅给邓老头送了回去。 吃完饭后,雁行宣布下周末还有一场比赛,而且地点就在蓟京。 第129章 “之后只要有比赛,我们就尽量参加,尽快拿满积分。”他说。 四人也都没有意见。 何已知关掉安装在墙角的摄像头,同时通知郑韩尼,他们回来了,不用继续看了。 结果被honey郑抓个正着,说他们还有一顿教会酒吧的免费酒没有喝。 何已知心知这个躲不掉,就答应他这几天抽时间去。 舟车劳顿一天,晚上也没有再训练,众人各自洗完澡就早早地躺下。 山竹躺在吊床上刷着手机,忽然“啊”了一声:“我刷到阿抓的视频了。” “阿抓是谁?”pvc问,他虽然疲惫,但听上去很清醒,现在离他的珍贵入睡时间还有一段距离。 “那天找我们搭话那个拍视频的。” 山竹把链接分享给其他人,除了雁行以外所有人都拿出手机点开,一时间全仓库都是阿抓高亢热烈的声音,因为点开的时间不一样,每句话还都自带回声。 视频剪了很多选手进去,但把他们放在中间,时间也最长。 主要是山竹在说话,介绍了几条狗,还说了他们想参加国际比赛的团体赛。 何已知看到视频顶上滚动的弹幕有人眼尖地发现了戈多就是之前很火的转尾巴小狗。 在这一段的最后,有一个一闪而过的像是不小心带到的雁行在签到处排队的镜头。 “怎么完全没有何已知?”pvc奇怪地问道。 其他人也发现了,剧作家当时明明和他们站在一起,但是小抓一次都没有拍到他的脸。 “我让他把我剪掉了。”何已知说。 “为什么?”山竹奇怪,问出了和郑韩尼一样的问题,“你不会是逃犯吧?” “因为我哥是艺人,露脸容易被人误会。”青年解释道,回头看一眼雁行,对方正在专注地处理这几天落下的工作。 (本章完)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粉色蓝月亮 何已知独自坐在教会的吧台前,品尝着铺台阶换来的免费酒。 老板大概是把他当成了实验新品的小白鼠,难得碰到一只得好好压榨,不停地端上来各种菜单上没有的,颜色诡谲的液体,并且在盯着青年喝下去后,强迫他说出感想。 老板将一杯浮着泡沫的粉色液体放在剧作家面前,冲他挑了挑眉,“这是用38度的兰姆酒加砂糖、柠檬汁、蛋清、石榴浆、还有一点点乌龙茶和薄荷……试试。”何已知盯着和液体颜色一样的粉色吸管犹豫片刻,最后选择从杯口抿了一小口。 “怎么样?”店长把两只胳膊肘杵在吧台上,手托下巴望着他。 “很甜。” “然后呢?”店长很期待。 “感觉像是……粉色蓝月亮。” 店长困惑地眯起眼睛,似乎有一瞬间觉得这个形容还挺梦幻,但紧接着他反应过来“蓝月亮”指的是那个洗衣液的品牌,生气地直起身走了。 留下何已知一个人,一点点地喝着“粉色蓝月亮”。 邀请函上显示这一次的报名开始时间比往年整整提前了两个月。 而问题就在于,雁行说cnkc从来不公布报名时间,没有人知道国家队会在什么时候报名,他们只能做最坏打算。 同时它也是目前国内的赛事里少数会开放全部四种花式赛的比赛之一。 在一天半的紧张比赛之后,只有何已知和captain在两场比赛都达成完赛,成功取得两个积分。 原因是此时此刻,距离他答应郑韩尼“这几天去喝酒”已经过了足足十二天,这其中还包括两次已经约好,但他最后放了鸽子。 在这不到两周的时间里,发生了不少意外状况。 因此哪怕今天郑韩尼迟到4个小时,或者干脆不出现,他都没有怨言。 青年瞟了一眼酒柜上的挂钟,郑韩尼已经迟到了1个小时,但是他并不生气,或者说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生气。 本身花式赛就是在美国兴起后才推广向全世界的,因此和usdaa合作的挑战杯系列赛对花式赛的重视程度可想而知。 何已知他们还是按照临榆岛时的报名方法,每个人参加一场标准赛外加一场花式赛。 而其中一次,已经在上个周末的“蓟西国际挑战杯赛”被用掉了。 蓟西国际挑战杯赛是由cnfk和usdaa(美国犬敏捷运动协会)联合组织的专业级别敏捷挑战赛——杯赛不设置初级组,只有中级和高级组可以参赛。 虽然只是开始时间提前,截止时间并没有改变,但他们要报名的团体赛规定,民间团队必须作为国家地区代表队的下属团队一同报名,一旦国家地区代表队已经发送报名邮件,则以首次发送内容为准,不能再增加下属团队。 考虑到犬敏捷的比赛多安排在周末,而且拿到证书需要等一段时间,这意味着在报名开始时间前,他们还有至多3次的比赛机会,去拿到参加高级标准敏捷赛的资格。 这样加上临榆岛跳跃赛取得的一个积分,他们就攒齐了取得中级标准敏捷犬资格证需要的3个标准分。 首先是勃艮第犬展发布了本赛季8英寸大师赛的正式全球邀请函。 说实话,今晚老板端来给他试的新酒大部分都像洗洁精,这个并不是最糟的。 花式赛的选择也和上次一样,除了山竹选择斯诺克以外,其他人都还是保守地参加最基础的跳跃赛。 第130章 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大事。 所以他们必须赶在国家队报名前,向国内犬业协会cnkc提交成为下属团队的申请才行。 可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侯灵秀和教父只通过了标准赛,山竹和妲己只通过了斯诺克,而pvc和阿狗则是很可惜的两场比赛都出现了失误。 虽然pvc和阿狗目前只有1分,可在雁行和何已知看来,他们反而是目前剩下的3组里,离成功最近的组合。 在找到抽离式引导的诀窍以后,艺术家和哈士奇的配合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好,pvc可以在内圈轻松地跑动,而阿狗则靠听指令来完成线路。 挑战赛的前几天,雁行给他们所有人做了口令识别的测试和专项训练。 具体实现方法是将多种不同的障碍物并排,或是成圆弧状放在一起,让赛犬在运动中不靠引导,而仅通过训练师的口令来分辨应该去哪一个障碍。 这是一项难度很高的挑战,而阿狗是四条狗中完成得最好的。 尽管正式比赛时,他们在两场比赛都出现了失误,但那是因为对新配合方式的熟练度不够,这是通过增加训练时间就能轻松解决的。 其次是侯灵秀和教父。 这组搭档在临榆岛和挑战杯两次比赛里分别通过了一次跳跃赛和一次标准敏捷赛,那么按照规则,他们只需要在接下来的比赛里再通过任意一场比赛,就能够拿够积分。 但令人担忧的是,教父的稳定性一直存在问题,它的赛场表现始终在极高的上限和极低的下限之间大幅摇摆,对于现在可以多次参加比赛取得积分还好,可到了最后,他们最终要参加的国际大赛却是只有一次机会。 但这都是后话了,目前的情况下最棘手的还是山竹和妲己。 他们虽然和侯灵秀教父一样已经拿到了两个积分,但这两分都是在斯诺克上拿的,假如没有办法通过一次标准赛的话,即使他们再在斯诺克上拿十分也没有用。 令这组搭档困扰的依然还是他们最初的问题:速度。????而最让山竹感到痛苦的是,在经历过野猫那一次之后,他明明知道妲己可以跑得很快,却没有办法让它跑起来。 这让小爱新觉罗整个人都陷入无能且愤怒的抓狂之中。 粉色的蓝月亮逐渐见底,老板又端来两杯绿色和橙色的液体,何已知把他们命名为漱口水一号和漱口水二号。 两杯都是难以下咽的程度,但二号稍微比一号好一些。 把蓝月亮的杯子撤走时,老板说:“你看上去和上次有点不一样。” “也许是锻炼的缘故。” 何已知趁他转头去消毒,偷偷地将漱口水一号倒了一半进水池。 这段时间他依然每天比其他人早起一个小时去骑车。哪怕在比赛当日,只要不影响出发,他就不会间断。 有时青年醒来,会发现自己和雁行贴得很近,但是其他人都还在睡,所以没有人发现。 不过事实上,从临榆岛回来之后,侯灵秀也没有再来关心过他和雁行之间的关系问题——他有别的事情要烦。 一是训练比赛。 二是热带水果和他吵架了。 仓库的所有人都知道,相差1岁的高中生和大学生本来的相处方式就是会经常互怼的损友,但是这次和之前的拌嘴不太一样。 起因是一件再小不过的小事。 挑战杯赛结束的第二天,山竹又花了一天也没能让妲己跑快。 正沮丧的时候,他在妲己的毛梳上发现了一撮黑毛,而且看长度和质感,很明显不是captain或者阿狗的。 小爱新觉罗像掉进火盆的二踢脚一样炸了。 “谁拿妲己的梳子梳猫了?”他举着毛到处兴师问罪。 侯灵秀说是他做的。 “你为什么这么做?”山竹急赤白脸地质问,“你明明知道我现在最烦猫了,为什么还要故意恶心我?” 他一跺脚,差点踩到从脚边路过的司马从容,黑猫回头“嗷呜”一声,被侯灵秀抱起来。 “那我下次不用了。” “哪里还有下次?这梳子现在都没法用了,全是猫毛。” 侯灵秀懒得理发疯的大学生,背对着他走到猫爬架把司马从容放上去。 山竹追上去,抓住他的肩膀:“而且你用都不和我说一声,这和小偷有什么区别?” 少年被惹急了,甩开他的手,直接走出仓库大门,反手把卷帘往下一拉,愣是弄出了摔门而去的架势。 侯灵秀一直到晚上熄灯前才回来,见山竹躺在吊床上装睡,他也一句话不说。 从那之后,只要不训练,少年就经常往仓库外跑,一消失就是好几个小时。 一直到今天也是如此。 何已知好不容易把漱口水一号二号解决完,老板又自信满满地端着新品过来了。 这回是一杯从深蓝到浅蓝渐变的清澈液体,透明的泡沫从冰块的间隙涌出。 他端起杯子,已经做好了喝到漱口水三号的心理准备,但液体流过舌尖的滋味竟然出乎意外的畅快,一股透着凉意的凌冽香气从余味中泛出来,喉咙麻麻的。 剧作家怀疑自己已经醉得失去味觉,又尝了一口。 这才确定不是错觉,这杯是真的很好喝。 何已知告诉老板以后,对方显得也很惊讶。 第131章 他倒了一点在另外的杯子里,自己尝了一口,露出惊喜的表情——看来他自己也知道之前调的是漱口水。 何已知发现,气泡飘散以后,液体的颜色从蓝色变得有点发绿。 透明的蓝绿色。 正好这时老板让他给新品取个名字,青年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雁行。” 就在他自己愣住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带着凉意的声音。 “叫我干什么?” (本章完)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烈酒与冰块 何已知回头,看到雁行出现在他的右后方。 入口的门在左边,但那有台阶,他显然是从后门的电梯下来的。 “我们在尝新品哦,”老板趴到吧台上,堆起热情的笑容,“他刚刚还给它——” 青年脸一红,不敢让他说完,连忙打断道:“你怎么来了?” 轮椅上的男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honey同学说他今晚临时有事,来不了,怕你被老板灌得回不了家,让我来看看——顺便保证把该喝的酒喝回本。” 以郑韩尼的风格来说,后面那句才是重点。 雁行将视线从青年发红的脸上移开,仰了仰头问老板:“他喝了多少了?” “没多少,”老板一摆手,眨了眨眼,络腮胡在下巴上娇俏地晃动起来,“我对帅哥从来都是温柔的。” ——没多少的意思是,也就几杯洗衣液和几杯漱口水而已。 何已知绕过轮椅,拉开旁边的椅子,正要坐下,忽然看到雁行似笑非笑地对他挑起了眉。 剧作家捂着太阳穴摇头:“在一杯漱口水里,度数是我最不关心的东西。” 感受到那指尖传来的凉意,青年改口道:“我走前面吧。” “没有,我只说他调出了洗衣液的味道。” 何已知嗤笑一声,放好凳子,长腿一跨坐下去:“我不在乎正常和大家。” “没什么,只是这是情侣的坐法,正常情况下大家都会坐对面。” 何已知无奈,伸开腿从吧台椅上下来,普通人需要踮脚的高度对他来说,连腿都摆不直。 “我抱你上去?”他卷起袖子。 “怎么了?”他问。 “你冷吗?”何已知放开雁行的手,又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胳膊。 他们来到一张靠近舞台的桌子。 雁行笑了:“你当着老板的面也这么刻薄吗?” “是你太热了。” 酒吧里灯光昏暗,人来人往,卡座和不规则的散台挤在一起,留下窄小曲折的路径,轮椅前进起来很困难。 他的语气有些不同平常的高亢,雁行知道这是酒精的作用,于是更想逗他:“那你在乎什么?” “不,”雁行拒绝这个提议,但是拉住了他的手,“我们去那边,这里看不到舞台。” “等一下。” 雁行将手臂放在桌子上任由他摸:“你不该让老板把酒的度数调得那么高。” 他拽着青年向里面走。 他反手抓住雁行的手腕,绕到轮椅前面,拨开站在过道的人群,牵着人和轮椅慢慢往里面移动。 何已知本来想说我推你,可是雁行还牵着他的手,细长的手指像钩子一样扣在手心中间。 青年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整个人温柔下来,表情有点失落:“如果你实在不想我坐这,我挪开就是了。” 他说着就要去挪凳子,被雁行大笑着拦下。 “要不是这太吵了,我真应该录下来。” “什么?”何已知没有听清。 雁行靠过来,撩开青年侧面的头发,对着他的耳朵说:“不用挪了,这样说话还更方便。” 青年不知道自己的右耳什么时候长了眼睛,但这个小东西却清楚地告诉大脑和全身所有器官:贴过来的人在微笑。 何已知把头发别到耳后,他也知道自己脑子有点热。 明明前面那么多杯离奇的液体下肚都没事,最后只尝了两口的“雁行”却让他上头至此。 雁行叫服务生送来一杯冰水,何已知喝了一口,觉得不够冰,干脆倒了两块冰块放在嘴里嚼。 听到从骨骼直接传来的咔嚓咔嚓的声音,发烫的大脑总算清醒了一些。 雁行指了指台边打碟的人:“这就是你们要找的dj?” “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吗?” 何已知对吐口无遮拦的郑韩尼感到无语,继续用冰水冷却自己:“韩尼说他不错,但我们还没聊过。” 服务生端过来两杯酒,这回倒是平平无奇的正常调酒。 看来老板今晚的创造力已经枯竭了。 这对他们来说绝对是好消息。 “你认为他还记得你五年前来过吗?”青年问。 “谁?”雁行将两杯酒都收到自己那边,何已知没有阻止,他知道他们两个中他才是那个绝对不能醉倒的人。 “老板。” 雁行刚喝下一口酒,没忍住咳了出来。 “这不是以前的老板。”他说。 “啊?”何已知正想拍他的背,手悬在空中。 他试图回忆记忆中老板的样子,但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以前有一个打工的服务生去世了,后来那个老板就不做了。这一位听说是当时的常客,不想自己喜欢的酒吧被卖掉,才从服装公司辞职接手的。” 第132章 何已知收回手无语扶额——现在他知道老板调酒的水平怎么如此不稳定了。 被呛过之后,雁行喝得更斯文,但是液体下降的速度依然很快,不一会第一杯就见了底。 “你最开始是怎么知道这的?” 何已知把耳朵凑过去,才从音乐声中听出他在问自己。 “我在群里问有没有人知道哪里做变装表演,一个同学私信我推荐的。” “男同学?” “嗯。” “熟吗?” “不熟。” 雁行忽然回头,斩钉截铁地说:“他喜欢你。” 何已知呆住了:“……为什么这么说?” 雁行推走空杯,往第二杯酒加了冰块和柠檬,端起来抿了抿,似乎被酸到,但还是一口一口地喝了起来:“他在试探你的性取向。告诉你一个同性酒吧,如果你也是,自然就会回应他。” 何已知又喝了两口冰水,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他早就忘记了那个同学的脸和姓名,甚至连是不是同届都不记得,但是确实有一点印象,在他找到教会之后回消息感谢时,两人聊得有些驴头不对马嘴,后来就自然地疏远了。 “但是我们根本不认识……”何已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雁行笑而不语。 dj把气氛炒热之后,变装演员开始排着队一个个出场,有的只是单纯走秀,有的还表演舞蹈和对嘴。 在雁行提醒之后,何已知发现这里表演的风格确实不太一样了。 主要体现在服装和演员的妆容上,比起以前纯粹的扮演公主或者电影角色,现在这些“女皇”们打扮得明显更加时尚、前卫,甚至具有艺术性。 从这点看,老板不愧是从服装公司辞职的。 “设计感很好……这也是郑韩尼和山竹会来这里的原因吧。”他不知不觉说了出口。 此时雁行已经把第二杯酒喝完了:“你完全没有概念是吧?” 在何已知愣神之际,他轻飘飘地抛出一个炸弹:“山竹是双性恋。” “什么?” “你去问他他就会告诉你了,这对他不是秘密。”雁行把空杯子放在手里摇晃,苍白的皮肤从指节处开始泛起一点红色,让人移不开眼睛,“他和郑韩尼第一次在仓库遇见那么尴尬,是因为彼此都以为对方是隐藏的深柜被自己撞破。后来才消除误会。” 还编了一个离谱的抓流氓故事,而且刻意地强调是为了“女孩”。 “那郑韩尼——”何已知眼睛与瞳孔同步放大。 “他不是,”雁行已经完全将头转过来看着他了,仿佛看他的反应比台上的演出更有趣,“他只是有很多乐团的同性恋朋友。” 青年松了一口气。 雁行似乎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他还说想把吹铜管的朋友介绍给我呢,说声音很浑厚。” “拒绝他。”何已知沉下声。 他听郑韩尼讲过乐团的事情,这群人大部分都不是好人,很多家境殷实,但是作风混乱,再加上不少都是留学生,学校和家长都很纵容,于是更加放纵。 可他还没解释原因,就听到雁行说:“好。” 他甚至笑吟吟地补了一句:“你说什么都好。” 这让剧作家到嘴边的理由都说不出来了。 只能继续干嚼冰块。 后来服务生又上了两杯酒,有个变装皇后从台上下来邀请雁行跳舞,不知是因为灯光太暗还是粘的下睫毛太长太密挡到视线,没有看到他坐的是轮椅。 为了避免尴尬,何已知只能代替他上了场。 他知道自己的动作肯定很滑稽,但台下的雁行看得很开心。 表演结束以后,何已知和雁行乘出租车回到仓库。 司机望着被废品包围的仓库,确认了好几遍他们真的要在这里下车,似乎很害怕醉鬼找不到家死在大街上。 何已知轻轻地抬起卷帘门,意外的发现房子里的人居然还没睡。 山竹坐在吊床上玩着手机,pvc在工作台前久违地捯饬一些小雕塑。 见他们回来,艺术家哀叹一声道:“侯灵秀还没回来。” “什么?”雁行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零点。 “他说他去玛玛家了。”山竹冷飕飕地说。 雁行冷静下来:“玛玛……是你们说的那个住在阿狗项圈地址对面的女工艺师?” 山竹:“就是她。” “她人怎么样?”雁行问。 “人挺好的,安全倒是没问题,”pvc抽了抽眉角,唯恐天下不乱地说,“就是这个孤男寡女……” (本章完)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朋友 “怎么办?”何已知环抱手臂,看着雁行的反应,“要把他叫回来吗?” pvc也放下手里的东西,等待他的回答。 毕竟他们虽说比侯灵秀大几岁,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有了监管少年行为的权力,在场唯一能这么做的,只有作为表哥的雁行。 雁行沉默着,烦躁地看了一眼山竹,后者虽然大着胆子看回来,但用手机遮挡面部的动作还是暴露了他的心虚。 17岁在很多国家已经可以拿到驾照合法驾驶了,在国内的农村和一些小城市可能离家打工都好几年了,照理来说并不是需要为夜不归宿担忧的年纪。 但侯灵秀有逃家的先例,甚至说去玛玛家可能也只是个借口…… 第133章 “我可以去玛玛家看看。”何已知说,“如果不放心的话。” 当时他们以为只是萍水相逢,谁都没留女工艺师的联系方式,现在反而后悔了。 花间地的治安说不上多好,小偷小摸的新闻时常有见,偶尔也能看到带着手铐的瘾君子和斗殴人士被带进警察局,但是也仅此而已。 杀人、袭击、拐卖这样的事情在这个老龄化严重的社区从未发生。 “你没有在干什么不好的事吧?” “他肯定在跟玛玛上床啊!一男一女大晚上连游戏都不打还能干什——” “所以我说运气好的话会回来。” “你还要装死到什么时候?”他扯着网兜边缘一翻,金发男就像落网的鱼一样被倒了出来,“做错了就去道歉,别在这等着别人哄你。” 少年什么都没说,只是在众人的注视中坐到地上开始压腿。 何已知架着山竹,来到菜市场附近的居民区,雁行推着轮椅跟在他们后面。 由于下一场比赛迫在眉睫,他们也没有时间去搞一些思想道德教育。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誓言 “我看到那边有现场报名通道,”剧作家问,“你确定我不用参加吗?” 他们到现场之后,何已知才发现这次比赛的场地,就是雁行第一次让他带captain颁奖的地点。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怀念。 赛场、草地、挤挤攘攘的观众和大大小小的狗,高个的长发青年和坐轮椅的男子,乍一看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当时给大象和alex颁奖的那棵木棉花树也还在,只不过已经过了花期,现在长满了绿叶,稳稳地坠在树上,即使被风吹过,也不掉落。 “如果你一定想报名的话我也不会拦着。” 雁行随口回到,他在阳光下总是一副怏怏的样子,说话也没什么精神。 上次挑战杯赛过后,何已知和captain就拿够了从中级赛升入高级赛需要的3个标准积分,并且提交了申请,但新证书还没下来。 理论上他们可以继续参加中级的比赛作为练习,不过雁行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本来何已知看captain跃跃欲试的样子还有些犹豫,可一看到现场报名通道后面长长的队伍,就决定相信雁行的判断。 不得不说,这是他们至今参加过的比赛里赛程安排最紧的一次。 举牌子的还是个一看就是学生的小姑娘,眨着眼睛可怜巴巴地一拜托,山竹三人就答应了。 不知是为了方便观赛还是别的考虑,这次的赛场没有做减震墙,只是围了一圈简易的围栏。 于是何已知和雁行只能两个人带着整整5条狗,声势浩荡地守在赛场边,等着比赛开始。 侯灵秀和pvc报名了标准赛和跳跃赛,山竹只报名了标准赛,因为在连续两场成功的斯诺克之后,再拿到花式赛的积分对他和妲己已经没有用了。 不光是选手,就连工作人员都倍感压力,所有人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报道的地方更是直接支起了牌子现场招募志愿者。 被人挤着往栏杆上贴时,何已知不由得怀念起在临榆岛的室内场馆,不仅看台有座位和高差,还有工作人员在在满场兜售爆米花和当地特产小鱼干,观赛体验绝佳。 今天是何已知久违的能闲下来,认认真真地看一回比赛。 比赛即将开始,观众逐渐围拢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着赛场,站在后面的人只能踮脚或者趁安保员不注意踩在高的地方。 等后面升入中级组之后,照理来说能看懂了,可赛前要准备的东西又太多,很难匀出时间。 他稍稍往后退了退,将手臂放在轮椅后面,防止后面的人扑到雁行。 “入选国家队是不是意味着就是今年国内最强的选手?”在场边站定之后,何已知将牵引绳收短,套在手腕上,让几条狗可以活动,又不至于跑太远。 “也不尽然。”雁行扶着赛场边栏杆,转了转眼睛,“不过能拿到这个位置的,实力和心机总有一个出人头地。” 而且赛前雁行就告诉他们,这次是国内犬业协会cnkc和体育部一起组织的比赛,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国家队的成员会全员参加。 感觉运动能力强的中大型犬一跳就能跳进去。 看到裁判的脸,何已知不禁“啊”了一声。 主持人和现场解说最先就位,他们一边调试音响、计时设备,一边向观众介绍比赛情况和赛场周边不多的配套设施——比如几个可以寄存东西的帐篷,还有伞蓬底下放了一个饮水机和几个凳子的休息处。 他们最开始参加新秀赛时,因为时间错开得久,总是可以观看高级组的比赛,但那个时候大家对比赛的理解都还很基础,加上高级赛和初级赛的差距也足够大,基本看不出什么名堂。 与此同时,裁判和所有选手一同进入赛场。 人来疯的戈多刷地一下跳到雁行膝上,竖着耳朵朝里张望。 上午即将开始的是高级标准敏捷赛,而三人参加的中级赛标准赛和跳跃赛都在下午,听说是同一个赛场,分两个时段连续比完,中间只有一个小时的赛道调整时间。 雁行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好笑地挑起眉:“这人怎么到处打工啊?” 踩上砖头的光哥也发现了他们,头发乱翘的裁判顿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不太情愿地摇了摇手里的哨子当作打招呼。 第134章 一般来说,裁判都是和赛事组织绑定的,比如说徐光昂是fci认证的裁判,就会为fci组织的比赛工作。 也有特殊情况,就像今天,比赛的两个组织方cnfk和体育部都不是专业的犬敏捷机构,没有自己认证的裁判,所以就会额外聘请其他组织的裁判。 即使赚着外快,光哥做简报时也还是一副全世界都欠了他钱的凶狠模样。 裁判简报结束之后,紧接着就是几分钟的熟悉线路时间。 “注意看他们的观察方法。”雁行轻声提醒。 何已知集中精神。 聚集在一起听简报的选手哗的一下散开。 和低级别赛时选手挤成一团从起点开始扎堆挪动不同,高级赛的选手从一开始就分散到了赛场的各个地方。 见剧作家视线游移,雁行点了几个人给他看。 这些人身高、体型、年龄都不同,但有一个特点,就是特别胸有成竹。 他们基本不在某个障碍前停留,而是目不斜视地在场里快速地走动。 何已知逐一打量这几个人,正想这应该是有经验的表现,却听雁行说:“这些都是炮灰。” “为什么?”他好奇地问。 “他们对赛道的理解太浅了。”雁行轻飘飘地说,“用身体熟悉线路,这是最基本的肌肉记忆方法,对完赛有用,但是想要拿成绩,只靠这个是远远不够的。”????这时戈多想站起来去扒栏杆,被他一只手搂了回来。 “障碍的顺序,线路的设置,这些记忆在场下也可以做,但是置身其中的方向、角度、和距离感是只有这时才能体会的。这就是设置入场观察环节的目的。” 何已知点点头。 同时,他也注意到,在那些快速走动的人之外,还有一部分人,他们虽然也在走,但是移动得很慢,而且时不时在障碍物之间叉开腿,或者张开手臂。 也有人时不时地掏出纸笔,记录着什么。 从这些动作中,能感受到这些选手对于赛道的敬畏。 细节决定成败,每次比赛,一组选手真正在场上的时间只有不到1分钟,最长也不会超过2分钟。 可胜利的天平,却早在计时器开始之前就已经倾斜了。 观察时间快结束时,一个奇怪的人进入了何已知的视线。 所有选手都按照自己的步调在场内尽可能熟悉线路,可这个人却一动不动地站在角落里,如果不是身上的号码牌,别人一定以为他是工作人员。 从剧作家发现他开始,到观察时间结束,那个人都没有动过一步,就跟不会动的雕像似的,两眼无神地望着赛道。 何已知自己比赛时,也见过不少这时候发懵不知道怎么办的人,但那都是来初学者或是报名来玩的路人——而这可是高级赛。 他不由得多看了那人几眼。 “我一直没有问过你,”在所有选手离场,工作人员检查赛道时,雁行忽然开口道,“你是认真地想在8英寸大师赛夺冠吗?” 何已知惊讶:“你觉得我到现在为止都不够认真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雁行低头笑了笑,被戈多趁势舔了一下脸,他也没在意,只是用手指擦掉口水。 小狗还要闹,被何已知点了点脑袋,总算静了下来。 “给你和captain申请新证书的时候,我查了官网的名单。”雁行说,“今年之内,像这样从新秀晋升到高级赛的训练师,你是唯一一个。再加上秀秀他们,就是4个人直升高级组,这在之前任何一年都是不存在的。” 他依次看过伴随在两人身边的四条狗:“正常情况下,完成这个跨越,需要花费一组搭档1到2年的时间,训练几年仍然在参加初级赛的也大有人在,但是你们只用两个月就做到了。” 面对夸奖,何已知淡淡一笑:“因为其他人没有像我们这样训练。” 这是事实。 虽然他们每天看上去嘻嘻哈哈的,但在雁行的监管下,这个盛夏过得不可谓不魔鬼。 四个人从最开始的每天哀嚎,到中间累得叫不出声,再到最后习惯了在训练之后忍着拉伸和相互按摩也解决不完的酸痛入眠,一直到今天。 没有人翘课,也没有人退出,在没有空调的仓库里,从每天早上七点开始,日复一日地训练、比赛。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汗水不会挥发的话,仓库大概已经被淹掉了。 “无论如何,以这样的起点和人员,在这么短时间里走到这里,已经是足够亮眼的成绩了,如果之后真能拿到世界比赛的入场卷,那更是值得欢呼的奇迹。”雁行抬起头,迎着阳光,直直地望向何已知的眼睛,“这对你还不够吗?” 何已知没有回避地看回去。 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完全不需要思考的问题。 雁行说的是对的,只不过他误解了一个最关键的点。 何已知构建这个故事的核心不是自己,而是他。 仅仅只是进入世界大赛,这对何已知是够的,对山竹、侯灵秀、pvc或者其他任何人都是够的。 但唯独对雁行是不够的。 所以他的答案只有一个。 “必须要得冠军。”何已知说。 和斩钉截铁的语气不搭的是他整个人放松的姿势。 从轮椅上的视角看过去,青年眼睛里熠熠生辉的,与其说是坚定饱满的意志,不如说是不加掩饰的自负。 第135章 就连倾泻而来的阳光,都不及那锋芒。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雁行虽然这么说着,嘴角却不自觉浮现出笑容。 何已知望着他嘴角的弧度,心想:这不光是为了符玉昆的剧本,也关乎他自己的誓言。 他亲口说过,要给雁行的人生添一个完美结局的誓言。 他写了太多伤心、遗憾的故事。 这是青年头一次,作为一个剧作家,真诚地期待一个圆满结局…… 哪怕这个结局俗套又没有新意。 (本章完)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舞蛇 “不过话说回来,你得把这个决心,向他们传达清楚才行。” 雁行示意了一下周围,下午比赛的三个人现在被分赛在各个赛场的不同环节工作,从他们这里只能看到检录处的侯灵秀,而另外两人不知所踪,多半被塞到了哪个帐篷里的后勤组。 “我会的。” 何已知不假思索地回答。 他记得说服山竹加入时,对方就说过必须得拿冠军这种话。 既然自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自然要说到做到。 工作人员整理完赛道之后,比赛才正式开始。 值得欣慰的是,一直囤积在天边的积云终于向赛场这边漫步而来,令人烦闷的头顶发热的感觉也被随之而来的微风带走了一些。 高级敏捷赛因为是最高等级,在难度和速度的标准上都明显地高于中级比赛。 在高级赛中,赛犬跨出起点线后任何的拒绝行为都会被判罚分,并且,累计3次refusal就会被直接淘汰。 何已知看了一眼雁行,又看了看场上身材和原来的大象有得一拼的国家队选手,心道可能是搭档随主人吧。 这一组只有1个国家队选手,是一个肌肉男,他的搭档是一只陨石色的大型边牧,肩高达到60厘米,看上去比captain足足大了两圈。 “大多了。”何已知认真地说。 首先比的是大型犬组。 听着主持人和解说的介绍,何已知不禁发问:“国家队一共有多少个人?” 而路线错误会被判罚20分,如果没有及时更正的话,还会被当场淘汰。 “你确定captain没有营养不良吗?” 而接下来的中型犬组则一口气登场了5个国家队成员。 青年微笑起来:“听上去好多了。” 雁行笑了:“这样听起来胜算更大?” “当然,”雁行漫不经心地说,“毕竟冠军只有一个。你们得打败全世界才行。” 而这些都是他们至今为止为了更快地拿到积分避而不管,但在未来的比赛中避无可避的重要规则。 “那就我们,”雁行用随意得不能再随意的语气说,“我们得打败全世界才行。” “是我们。”何已知更正道。 这和中级赛在同一障碍累计3次refusal才会被判比赛失败的难度可谓是天壤之别。 在中级和初级赛中,赛犬四只爪子全部触及顺序外的障碍物才构成路线错误,而在高级赛中,赛犬身体的任何一部分,包括尾巴,触及顺序外障碍物就可以构成路线错误。 同时,在初级赛和中级赛没有规定的,比如过度指引和入场、退场延迟,起跑过度延迟,都会被罚分或者淘汰。 “也就是说他们的团体赛选手一定是从中型组出。”何已知思考道,“那么也就是说,国家队也是我们的对手。” “这是基因决定的。” “今年是10个。” 除此之外,高级赛对路线错误的判定也比中级和初级赛严格。 中型组最后一个上场的是一只三色花纹,黑白带棕红的澳洲牧羊犬,主持人介绍它的名字叫做“自然卷”。 但无论怎么看,自然卷都是纯粹的直毛,反倒是跟在它身后的主人顶着一头蓬松的卷发。 何已知一眼就认出,这就是刚刚场内观察时站在角落一动不动的那个怪人。 卷毛的怪人和澳牧走到起点,按照程序解开牵引绳和项圈。 示意裁判可以开始后,卷毛让自然卷蹲坐在原地,自己迈开步子朝赛场里移动。 可这移动的距离却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一步、两步、三步……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训练师从场内呼叫赛犬是一种常用的起跑方式,通常训练师会站在第一个障碍的前方,或者第一个障碍结束后朝向第二个障碍的位置,但卷毛却一路不停地走到了赛场的正中央,才停下脚步。 在观众惊异的目光中,他面朝起点弯下腰,快速地拍了三下手,同时嘴里发出像是鸟叫一样的连续音节。 而澳牧就仿佛被这音节控制一样,猛地一激灵,蹬腿冲出起点,跳过第一个跨栏,接着一个不可思议的转弯,进入2号障碍s杆。 绕杆完成后,又马不停蹄地冲向第三个障碍隧道。 这时卷毛又拍了一下手,继续发出语言难以形容的声音。 从隧道出来的澳牧竖着耳朵,停了一秒,转身向背后的跷跷板跑去—— 它就这么一个接一个障碍地完成了整条线路,而从始至终,卷毛就站在赛场中间没有挪过位置,只是不停地发出没有规律的奇怪声音,穿插着间接的拍手和跺脚。????直到他们离场,观众席才慢半拍地响起掌声,但更多是诧异的交头接耳。 第136章 何已知既惊叹又感到滑稽:“这是印度舞蛇的变种吗?” “附带口技表演的强抽离式引导,”雁行倒是没有那么惊讶,只是很感兴趣地盯着核算中的计时器,“虽然浮夸,但是有效。” “那样也叫引导吗?” “别小看那些鸟叫,他的发声肯定是经过严格的设计和控制的。”雁行似乎想到了什么,眯起眼睛,“我怀疑他的音调不仅仅是‘跨栏’‘跑’‘跳’这样的汉字的替换,而是传达了包括方向、角度、速度在内的复杂信息,所以狗才能执行得那么精准。” “可你还是叫人家鸟叫……” 雁行瞪了何已知一眼,作势要用戈多挠他。 计时器滴的一声,卷毛的最终成绩出来了。 他超过了目前排名前四的五个国家队选手(有一个失误未能完赛)中的两人,排名中型犬组的第三。 这是今天目前唯一一个,打败国家队的人。 最后是小型犬组的比赛,不出意外的也由国家队选手包揽了前三名。 所有比赛结束之后,工作人员立刻清场进行下午的赛道布置。 “去找自来卷问问吧。”雁行忽然说。 何已知正牵着狗准备找山竹他们会合,听到这话停下来:“问什么?” “团体赛,”雁行取走他手上的牵引绳,“我们不是还有一个空名额吗?” 青年挑起眉:“你是想……” 雁行点头,指向检录点旁边伞蓬搭的休息处,卷毛和澳牧正孤零零地坐在一张边缘的椅子上。 “他很强,国家队级别的强,但又不是国家队。这样的人不是每天都能遇到的……哪怕失败,也应该问一问。” 8英寸大师赛团体赛的队伍人数标准是3至5人,他们只有4个人。 少人就意味着每个成员要承担更大的责任和压力,也意味着比赛时更少的容错率。 他们刚开始训练时,雁行就建议过何已知发布招募消息,但他没有那么做,因为担心来的老手会挤占侯灵秀pvc的位置,或者打击到他们的积极性。 但现在他们已经走到这了,如果能增加一个高手的话,应该也会增强队伍的信心…… “如果要夺冠的话,就得最大化实力,不是吗?”雁行从身后推了他一把,“可别刚说完大话就害羞啊,队长。” 何已知来到休息处,卷毛正拿着一个盘子从饮水机接水,他从背后打了个招呼,对方吓得手一抖,盘子就掉了下去。 卷毛赶紧蹲下去接,但是没接到,水哗啦啦洒了一地,好不容易把盘子捡起来,想继续接水时又按到开水,他放下碟子想换冷的,结果不知怎么搞的,竟被热水浇了一手。 卷毛被烫得惊呼一声,连连后退,还差点被身后的椅子绊倒。 这通操作把剧作家都看笑了。 只见那卷毛手烫得通红,还忙着找纸巾擦地上的水,何已知实在看不下去了,把他拉起来,带到不远处的洗手池,让他先冲水。 何已知也发现这人是真的一根筋,跟着他走就把自己的狗忘了,自来卷愣愣地看着主人离开,原地叫了好几声才追上来。 剧作家牵着澳牧倚在水池边,指导着他不要搓,用水慢慢冲,等卷毛的手不红了,才开口问:“你有没有兴趣……” “你在跟我的队员说什么?” 一个冷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他的话。 青年回头,看到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罗浮,对方穿了一身很明显不适合运动的西服,蒙娜丽莎不在身边。上午的比赛也没有他。 “队员?”何已知皱起眉,重复自己刚才听到的词语。 “你还不知道吧。”罗浮看着何已知的脸,一丝微妙的笑容浮现在冷酷的表情上,“我们打算去法国参加团体赛。” 他稍顿片刻,抽出环抱在胸`前的手,单手整理了一下领带,另一只手向剧作家展示空掉的牛皮纸袋。 “我今天是来当面跟国家队提交申请的,他们已经收下了。” 剧作家没有说话。 罗浮也不介意,自顾自地说下去。 他眼睛也不眨地看着何已知,生怕错过他一点反应:“没想到今天还能遇到你,真是太巧了。” “毕竟如果不是正好刷到介绍你的伙伴们的视频,我都没想到还有这个参加8英寸大师赛的方式。” “就凭这个,我也应该对你和你的伙伴,说一声谢谢。” (本章完) 第80章 第八十章 三明治 罗浮的话一句一句地蹦出来,何已知安静地等了一会,确定他说无可说,便问道:“你的队员有多少人?” “5人,”罗浮迟疑了一下才报出数字,随即提高声调,“想跳槽吗,但是我们人已经满了?” “那太遗憾了。”青年随口应道,从洗手台前直起身准备离开。 何已知将澳牧的牵引绳从手腕上取下来,还给它的主人。 对方傻愣愣地举着烫伤的手来接,剧作家无语:“换一只。” 卷毛换了一只手,不太熟练地将绳子绕在手掌上。 见他的手背离开了水又隐隐开始发红,何已知临走前提醒了一句:“回去找点药膏涂一下。” 对方被他回头吓到,应了一声,声音不像是从嘴,反而像是从嗓子深处的后脑勺发出来。 第137章 奇怪的发声方法让何已知想起中学时喜欢掐着嗓子说话的女生和故意伪装低音的男生。 看到金发帅哥自然地把胳膊搭在侯灵秀肩上,何已知知道他们又和好了。 “我哪知道——”山竹辩解一半,猛地反应过来,“不对啊,明明是人家跟我们作对,我们为什么要检讨?” 何已知找到雁行时,男子已经和做完志愿者的三人汇合了,正在没有花的木棉花树下给几条狗喂食。 “为什么?”山竹挑出三明治里的黄瓜,也扔给戈多。 另外三人异口同声:“新队员?” “只是个没选上的预备役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山竹不服气地反驳,“而且他偷我们的想法,这种卑鄙的人是赢不了的。” “所以就是说这个姓罗的,他看了阿抓拍的视频,所以决定要和我们竞争那只有一个的民间团队名额?”pvc总结完,破罐破摔地一摊手,“那我们岂不是完蛋了?” 小狗不嫌弃地用嘴接住。 何已知每次听到,都很想给他们递一杯水润润喉咙。 “我们怎么可能打得过国家队!”pvc瞪着他。 何已知摇了摇头,撕开三明治的包装,扯了一个角给等候多时的戈多,在草地上坐下,把卷毛和罗浮的事情跟他们说了。 山竹歪着脑袋回忆了一下:“罗浮是那个跑的挺花哨的训练师?搭档是一只喜乐蒂?” “你还好意思说,”侯灵秀冷冷道,“如果不是你大嘴巴到处说,就没这回事了。” 山竹接着问:“什么手术?” “就是他,安妮说他因为做手术错过了今年的国家队选拔。”侯灵秀记得很清楚。 速食万岁。 “怎么样?”雁行问,“有新队员吗?” pvc从包里掏出便利店买的三明治分发给大家,虽然尹奶奶热心地表示可以给他们提前做好午饭带上,邓老头也半推半就地答应了,但考虑到这个天气不好保存,最主要的是他们也懒得带餐具洗餐具,就还是算了。 有次他真的这么做了,那个女生从此再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这重要吗?”侯灵秀反问,但在山竹的眼神逼迫下还是回答,“好像是牙齿整形。” “那根本就是自作自受嘛!这种手术什么时候做不行?” “……你心态还真好。” “我觉得他是对的。”何已知只能说。 他知道这不是山竹的错。 因为符玉昆要埋长线为故事造势,所以他们的计划必然会被以这样那样的形式公开。 就算那天没有说,之后也还是会有自媒体和记者追过来,包括今天的观众里也有隐藏的摄影师在拍,他上午和其中一个人对上了视线。 谈话陷入了僵局。 何已知觉得这时候应该给队员一点时间思考,于是转头去看雁行。 对方倚在轮椅的扶手上,半阖着眼休息,拆开的三明治只咬掉了一个尖。 何已知皱起眉。 他本以为雁行状态萎靡是因为讨厌阳光,可天阴下来以后,他却越发没精神。 大概是感受到青年的视线,那垂着的眼睫忽然抬起,雾蒙蒙的瞳孔中闪过一刹那的痛苦和尖冷,在看清人后,又放松下来,疲惫懒散地与何已知对视。 “但是到手的机会这样被人抢走,实在是很不爽。”pvc吃完三明治,用刚擦过嘴的手托着头顶的鸟窝,向后倒在草地上,嘴里不小心含了一根草,“所以还是打败他们吧。” “你刚才不是还说打不过吗?”山竹惊讶于艺术家的180度态度转弯。 “呸,”pvc把草吐出来,“刚才是理智在说话。” “那现在呢?莫非是肌肉在说话吗?”山竹追着问。 “你烦不烦啊,难道你觉得打不过吗?” “我觉得打得过啊!” “那不就得了。”pvc把手指塞进耳朵里,拒绝再交流。 “我也觉得我们会赢。”侯灵秀这么说着,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把大家面前吃完的塑料纸揉在一起,朝垃圾桶走去。 “看来假想敌使人更团结。”雁行这么说。????何已知点头表示认同。 有打败对手的信心当然是好事,不过他们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拿到通往高级赛的积分。 否则别说输赢了,他们连和罗浮卷毛同场竞技的资格都没有。 俗话说,人倒霉的时候连喝水都塞牙。 何已知深切感受到了这一点。 就像是老天都在给他们泼冷水,下午比赛即将开始时,赛场上忽然下起小雨。 选手们纷纷朝帐篷和休息处跑去,但那几个狭小的棚子根本塞不下这么多人和狗。 主办方在紧张的赛程和雨水之间衡量之后的结果是不延期,中级赛按时开始。 选手们怨声四起,不少人当场就选择了退赛,停车场充满了钥匙遥控和发动机的声音。 工作人员叫继续参赛的选手不带雨具到场边集合,而那里连个可以躲雨的遮挡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山竹把带着护腕的手塞到衣服里,防止淋湿。 “因为结束以后体育部的领导要给国家队颁奖,”雁行习以为常地说,“负责人不敢延期。” 虽然几人也对主办方的态度不满,但积分和时间的压力不允许他们拖到下一场比赛。 第138章 这时候罗浮的存在反而成了动力,三个人都坚定地决定要上场。 雨其实下得不大,第一阵稍微猛烈的过了之后就是不打伞也可以忍受的程度。 但气温降得很明显,侯灵秀有哮喘不能着凉,雁行把自己的外套脱给了他。 少年觉得很烦,但拗不过教练兼表哥还是穿上了。 “它们淋雨没事吗?”pvc有点担心地看着阿狗。 哈士奇站在雨中,表情平常,就像根本意识不到下雨一样。 “这点雨淋不湿毛的,”雁行说,“只要注意别打滑就行了。” “这咋注意?我又不能扶着它的脚。” “他是说你自己注意,”何已知指了指艺术家棱都快被抹平了的运动鞋,“阿狗淋雨的经验比你丰富多了。” 山竹单手打着响指,试图引妲己走到雨里,但是长毛犬缩在树下岿然不动。 侯灵秀走过去把他塞在衣服里的左手扯出来:“不用的话还戴着干什么?装饰吗?” 山竹用戴着护腕的手摸了摸妲己的头,闻到猫毛的味道,猎犬终于跟着走了出来。 金发大学生心情复杂地闻了闻手腕,三个人带着狗朝赛场走去。 剩下何已知和雁行站在树下,靠木棉花的叶子挡住小雨,但仍然不时有风,把水带进来。 雁行抱着戈多,一件柔软单薄的布料挂在身上,被雨点沾湿的地方透出稀薄的肤色。 “你冷吗?”何已知皱着眉问。 “冷。”雁行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你还把——”何已知有点生气,可也没有办法,侯灵秀确实不能着凉,而其他人都只穿了一件衣服。 但这并不影响他对雁行漫不经心的态度生气:“现在怎么办?我也没有衣服给你。” “那太可惜了,”雁行认真地打量了一下他的上身,“你可以抱住我。” 何已知愣住了,没能立刻否决掉这个提案,而是思考起它的可行性…… 可雁行忽然笑了起来:“骗你的,我不冷。” 他伸出一只手贴了贴青年的手背证明,轻飘飘地说:“要是真的冷我就回车上了。” 柔软的掌心确实是温热的,可何已知还是听出了雁行声音里的有气无力。 “你……是腿疼吗?” 捕捉到男子脸上的笑容有一瞬凝结,剧作家知道自己猜对了。 “因为下雨?” “阴天下雨骨头有点疼是正常的。”雁行轻描淡写地说。 但通过他无意识卡紧的指节,何已知知道这不仅仅是“有点疼”的程度。 “有什么我能做的吗?”剧作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变得温柔。 “说实话?没有。”雁行简捷了当地说完,又变脸似地换上玩笑的语气,“但是你在身边会让我好受一点。” 尽管他故意说的很轻佻,但何已知还是无法一笑置之。 他抓住雁行的手,将正反相贴改成了掌心相握。 反正他总是把玩笑当真,也不差这一次。 (本章完)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泡泡 罗浮的出现给何已知敲响了警钟,让他回想起符玉昆在整件事中的重要性。 这个由于存在感太低,一度被他抛到脑后差点忘掉的甲方大金主,其实对他们的控制力并未减轻。 无论符少如何隐身,透明,放任何已知自己运作,从不主动联系,但这始终是他搭建的片场,必须按照他期望的方向前进。 否则剧作家至今为止做的一切努力都没有意义。 所以何已知想通了,他不能答应雁行。 他现在就像《楚门的世界》里的施维亚,虽然是真实的人,但却包裹着一层不真实的泡泡。 纵容自己将纯粹的感情拖入复杂的语境中,只会让两个人都失去方向,分辨不出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直到那层泡沫被戳破,一切都混淆在一起,真的变成假的,假的变成真的,造成更大的混乱。 这种混乱,就是剧本作家最爱的“戏剧冲突”。 它们的作用是使角色痛苦,从而刺激观众分泌多巴胺和肾上腺素。 听到那声音,罗威纳的表情变了,腮帮子也紧绷起来。 参加比赛身上不能带零食,所以他只能一直用手机逗教父,分散它的注意力,防止他像之前那次一样,误吞什么东西咬伤自己。 比赛正常开始了。 前两个选手跑完后,光哥自作主张地拿了一块抹布,在选手登场前,把需要赛犬踩上去的道具,比如跷跷板、a型板,包括天桥,停留台,全都擦了一遍。 雨一直没停。 有人和主办方反应这个问题,忙得焦头烂额的工作人员只是嘴上“好的”“好的”地答应,一转眼人就不见了,也没有人出来解决。 何已知想减轻雁行的痛苦,而不是加深它。 captain从树下绕到前面,靠着雁行的腿,用身子和竖起的尾巴挡住飘进来的雨水。 但他的动作也吸引到了别的视线。 土佐就那么趴在地上,看着侯灵秀和教父,下颌一张一合,牙齿碰撞在空气中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可是因为动作太慢,会耽误比赛进程,被主办方制止了。 因为担心教父应激,侯灵秀没有和山竹pvc一起去帮忙擦道具,而是陪着罗威纳待在帐篷的角落里。 第139章 眼看着脾气火爆的裁判要和工作人员起冲突,幸好山竹和pvc及时站出来,说可以帮忙一起擦,保证不耽搁时间,才勉强解决了这个事情。 后来一些其他选手也加入了这个工作,一个比完赛离开的大哥还专门从停车场折回来给他们送了一件雨衣。 留下来参赛的选手全部集中在检录处的帐篷里,大大小小的狗也都待在一起。 侯灵秀意识到不对,用手掰开教父的嘴。 在负责人的监督下,每个选手比赛一结束,他俩就会冲进雨中,趁着计时器核算时间和工作人员复位道具时,拿着抹布和废报纸把障碍物擦一遍。 雁行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像是怕青年反悔似的,更用力地握住他的手。 女训练师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聊天,相比之下男的就比较拘谨,除了原本认识的,基本都在各自看手机或者和自己狗玩。 虽然空中的雨不大,但下的时间长了,地面和道具变得湿滑,加上高速的运动,很容易发生危险。 那是坐在他们对面的一只日本土佐犬,它的主人正在挂着耳机打电话,没有关注到它。 罗威纳虽然乖乖张开让他检查,但还是控制不住地龇牙,喉咙里向外呼气。 “它让你紧张是吗?”侯灵秀看到土佐站了起来,果断地抱起教父,离开帐篷。 守在门口的工作人员不让他走远,怕一会要上场时找不到人,进一步耽误赛程。 于是侯灵秀就找他借了一个凳子,抱着罗威纳,坐在帐篷边。 贴着向里凹进去的帘子,靠帐篷顶的边缘避雨。 很快,大型犬组的比赛就结束了。 在工作人员调整跳跃障碍的高度时,光哥偷偷地溜出检录处抽烟,一撩开帐篷帘子,就看到外面坐了一个人。 “哦哟,吓我一跳。”裁判差点把烟捏折了。 发现是侯灵秀以后,他走出来放下帘子,和少年一样面对着小雨蒙蒙的天空:“你在这干什么?思考青春期的烦恼?” 侯灵秀翻了个白眼:“里面太闷了。” 光哥看了一眼他怀里的教父,大概明白了什么,把烟点起来。 “没想到我都避开初级赛了还能碰到你们。那个长头发的呢,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来?” “他升组了,在等证书。” “他不是早就升组了吗?” 光哥纳闷了一瞬,接着反应过来少年说的不是初级升中级,而是中级升高级,夹在指缝里的烟抖了抖,他咂舌道:“你们不会还想参加高级赛吧?” “你平时不上网吗?”少年反问。 裁判发出一声老古董的:“啊?” 看来是真的不上网,侯灵秀心想。????在现在的大数据面前,人就像玻璃一样透明,互联网一旦知道你是做什么的,就会给你推送什么。 连参加比赛的罗浮都看到他们的视频里,专业裁判的光哥居然还没刷到。 “我们要参加世界赛。”少年说。 “什么世界赛?” “8英寸大师赛。” 这回光哥的烟是真的折了。从食指压着的地方对折起来。 他惊讶地盯着侯灵秀看了一会。 闷不做声地走进帐篷里拿了把伞出来,撑开递给少年。 工作人员喊:“中级比赛马上开始,请裁判选手就位。” 侯灵秀举着伞,看到光哥把折了的烟掐灭,想找地方丢:“等等。” “你把烟头给……”他忽然想到光哥可能不知道pvc是谁,“那个头上有鸟窝的人吧。他收集这个。” “收集这个?不会是想提取dna吧?” 裁判找垃圾桶没找见,诧异地嘀咕了一句,掀起帘子走了。“这是在干什么?” 何已知和雁行在草地上,远远地看到山竹和妲己上场时,忽然从检录处冲出来一堆人到赛场里,气势汹汹地把所有道具都擦了一遍。 “肯定是干了什么多余的事情。”雁行单手将轮椅往前推了推,扯着剧作家来到树冠外面,“不知道是学的谁的风格。” 知道他在说自己,何已知没有吱声。 因为下雨,观众早都走光了,所以他们站在远处也能一览无余地看到场上。 擦道具的人退场后,裁判又专门检查了两个隧道,确保里面没有积水。 妲己是一出生就被接到家里的小狗,尽管有院子,但山竹家人也只会在天气晴好的时候带它出去,所以娇贵的阿富汗猎犬从小到大,除了带去宠物店洗澡,就没有沾过水。 “你记得妲己第一次来仓库的时候吗?”剧作家问。 雁行无声地笑了一下。 何已知知道他和自己想到了一样的画面。 当时仓库前一晚下了雨,地有点湿,是山竹像扛水泥一样扛着妲己,一路狗脚不沾地,从车上抬进来的。 所以尽管今天小爱新觉罗靠着侯灵秀的猫毛猫毛诱惑成功让它走进雨里,可何已知对它到底会不会跑起来还是没有底。 计时器亮了起来。 大概是怕雨越积越多,平时很喜欢在起点线摆造型磨蹭的山竹完全没有犹豫,直接就用左手引着阿富汗猎犬跑了出去。 雁行“嗯?”了一声:“妲己变快了。” “是吗?”由于隔得远,他们的运动距离看起来很小,何已知肉眼并不能感受到速度的变化。 第140章 “快了很多,”雁行肯定地说,“这个速度的话时间没有问题,就看人会不会失误了。” 山竹也是第一次在赛场上跑那么快。 一直以来每次比赛都是他在前面拼命地叫喊拍手,让妲己跟上,可这次却有种被妲己追着跑的感觉。 就好像长毛犬是猎人,而他是逃跑的猎物,只要一失误就会被捕杀…… 以至于冲过终点线时,出现在小爱新觉罗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得救了。 而妲己则是第一时间跳到了他的身上,仿佛一秒都不想在湿地面上多待。 山竹把妲己扛到肩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连光哥都忍不住问他:“有这么累吗?” 远处的何已知和雁行看不清具体的细节,只知道肯定是跑完了,但是中途有没有犯规和罚分就不得而知了。 pvc和阿狗登场时,也是一样的待遇,一大堆人跑上来擦道具。 这次艺术家也采用了延迟出发的起跑方式,自己站在第二个障碍前,等阿狗跑过来。 几乎从pvc跨出起点线开始,光哥就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这也不难理解,毕竟他上一次见到这对搭档时,阿狗还是一个必须紧紧贴在艺术家身边才敢前进,连钻隧道都要犹豫的胆小鬼,而现在却可以自信地听着指令自己一个劲地往前冲,完全不回头。 在阿狗率先冲过终点,等艺术家跑过来的几秒钟,裁判特意走过去对着脸确认了一下,确实是从他工作的收容所领走的有点串的哈士奇,没有换狗。 “看来要参加世界赛不是在开玩笑啊……” 下场之前,他把用纸抱着揣在兜里的烟头给了pvc。 轮到侯灵秀和教父时,是光哥、山竹、pvc三人擦的道具,比给其他选手擦时用的时间多了两倍不止。 最后是少年看不下去,大喊“再擦雨都要停了”才把两个人赶走。 (本章完)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安慰剂 侯灵秀从初中开始,就痴迷于香港的□□片。 那时他刚刚从离婚的父母那里得到自己的第一部智能手机,每天在学校门口的打印店下载好电影用数据线导进去,偷偷带到学校里看。 寄宿学校不允许带手机,但是他藏得很好。 只要在书里挖个洞,再将耳机线顺着衣服从袖子里穿出来,假装用手撑着头,就可以在晚自习当着老师的面神不知鬼不觉地看电影。 后来上了高中,他又在另一家打印店老板的推荐下看了意大利的黑手党电影、日本的帮派片,还有美国的公路片。 无论背景换到哪,他始终都很羡慕影片角色那种只考虑现在,不考虑未来,有一群伙伴可以互相交付后背对抗世界的状态。 以及光是站在那里,就坚定不移充满威慑力,不容外人置喙的形象。 为了追求那种具有威慑力的形象,他还攒了几周的零花钱,跑去烫染了头发——之后那头发被雁行消灭了。 包括认识山竹,也是在一个主打帮会斗争的网游里。 反倒是pvc的存在,让他看到了除了威慑别人以外的另外一种,自由的生活方式。 假如他们几个像电影里一样去跟人打架,不用想,山竹一定是开打前声音最大开打后第一个逃跑的人,pvc和何已知多半会在双方喊话时很不道德地阴上去放倒一个敌人,接着就被剩下的人围攻,没有多久就自我放弃地趴在地上,一边等死一边讲俏皮话…… 那就是身边的教父。 而他的表哥会在一边冷眼旁观,直到出人命的前一秒才喊停,然后六亲不认地把他们全部人打包扔到警察局。 侯灵秀就是这么想的。 让教父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去跑就可以了。 侯灵秀很清楚,他们的比赛成绩,比起作为训练师的他的发挥,更依赖罗威纳的心情。 后来山竹让他来蓟京,带他体验铃兰高中一般的生活,他也食言了。 这个团队里甚至还有他难以相处的表哥。 后来他们两个就天天被人多的帮会暴打,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而且所有人都和侯灵秀想象中帅气、英武的伙伴背道而驰——这里的帅气指的是气场,而不是脸。 当时末代贵公子向他许诺会成为服务器第一的帮会,他食言了。 而紧接着,这个不知道从哪出现的奇怪青年何已知,又将他拉进了一个关系紧密的团队。 毕竟最好的结局和最坏的结局都是在派出所蹲成一排被雁行嘲讽。 但是他觉得没关系。 然而在白日梦的想象之外,侯灵秀希望它在自己身边除了吃肉,永远不要用到牙齿。 更重要的事情在于,抛开这几个战五渣的男人不谈,他也确实拥有了可以为他撕开敌人喉舌的伙伴。 用游戏的说法比喻的话,训练师作为辅助角色,要做的工作就是全程站在担当c位的赛犬身后,提供足够的帮助和保护,给它百分百的信任,等它在时机到来时接管比赛。 当时侯灵秀刚注册好账号,还不太知道怎么玩,一进地图就收到陌生人的入会邀请,同意之后才发现这个帮会除了刚刚加入的他就只有一个叫做“末代贵公子”的会长。 这绝对不是侯灵秀幻想的帮派组织,但是仔细一想,还挺有安全感的。 第141章 教父想好好跳的时候就好好跳,不想跳的时候就把所有障碍都破坏——这是它的比赛,它有这个权力。 “我从来没见过教父跟在人脚边走。”何已知远远地看着走到起点的少年和罗威纳犬。 之前住在雁行家时三条狗都是他在遛,教父散步时必须隔着一段距离走在人的前面,有时候牵引绳收得短了一点,它都受不了。 “他不敢,”雁行说,“赌狗场的饲养员都会配电击枪,它们不知道做了什么会被惩罚,就只能尽可能离远一点。” 他刚把教父接回来时,托人找了专业的动物医生想纠正这个问题,但是没有成功。 谁能想到……宠物专家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最后被一个第一次养动物的叛逆少年解决了。 再一次撞掉全场三分之一的横杆后,教父成功地完成了比赛。 这样之后的跳跃赛,侯灵秀就没有必要参加了。 山竹和妲己也在护腕的帮助下,拿到了他们需要的标准赛积分。 最后就只剩下pvc和阿狗,还需要为最后一个积分努力。 可惜的是天公不作美,从中级赛到小型犬组开始,就有雨点逐渐变密的趋势。 到艺术家和哈士奇再一次上场时,赛场里已经有了鞋底高的积水。 而跳跃赛又是所有的敏捷比赛里,平均速度最快的比赛,需要训练师最大可能地调动赛犬的速度,完成华丽的连跳。 然而在地面有积水的情况下,四周又没有保护措施,pvc不敢让阿狗跑太快,只能压着速度,最后自然超出了标准时间。????pvc觉得有点遗憾,但其他人都理解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好情况。 回去之后,他们先提交了妲己和教父的中级标准敏捷犬证书申请,而艺术家和阿狗还要再参加一次中级比赛才行。 与此同时,何已知和captain的证书已经率先送到了。 和初级证书一样颜色的两本册子,区别是封面的烫金狗爪印上多了一个皇冠的图案。 山竹对这个图案爱不释手,恨不得直接据为己有。 在等待山竹侯灵秀的证书和pvc的下一场比赛中,他们也没有放松,而是一如往常的紧张训练。 毕竟已经确定要和罗浮他们进行资格赛了,离世界赛的门票只有一步之遥,谁都不能接受在这里失败。 雁行不再教他们避开难点的捷径,而是实打实地上难度,提高技巧。 比如在赛犬进入视野盲区,训练师看不到狗的情况下,完成换边的“盲交叉”、用跨栏摆成十字进行的换脚跳跃、将三个跨栏摆成两两相隔120度的轮辐跳、不间断的180度折返还有从障碍缝隙之间经过的“穿缝”技巧等等等等。 这天,他们正在进行“夹层”训练。 所谓的“夹层”指的是,在比赛中由于跑位失败或者路线的设置导致训练师的站位受到限制,必须隔着一个或几个障碍指导赛犬的情况。 除了这种被动场景以外,当几个障碍很密集地挤在一起时,有经验的训练师也会主动地选择夹层指导的方法。 这对pvc和阿狗来说很容易,对其他三人却相对困难。特别是大量依赖身体语言的captain和何已知。 下午结束时,何已知只完成了27组夹层训练,距离教练制定的40组的目标还差很远。 所以他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去尹奶奶家吃饭,而是和captain留下来加练。 雁行也没有去。 何已知完成40组训练时,发现他好像睡着了。 雁行趴在桌子上,脸埋在曲起的手臂中间,搭在桌面上的指尖不安地抽[dng]着。 自从那天那场雨后,蓟京就迎来了夏末的第一次降温,一连持续了好几天。 天气也时阴时晴,一到晚上就下雨。 雁行经常疼痛发作,整夜没法睡觉。 何已知也是这时才意识到,他那么关心pvc睡不着的事情,是因为自己也承受着一样的痛苦。 同时他也感慨,之前那么多次下雨,他就躺在雁行的旁边,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就连这次知道,也是对方主动放弃掩饰。 那天在木棉树下,雁行察觉到了何已知想要拒绝的想法。 青年以为,按照男子高傲的性格,应该会选择默认或者避开,甚至反过来先一步拒绝他都很正常。 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雁行没有这么做—— 相反,他开始示弱。 像褪了壳的蜗牛一样,在何已知面前表现出,从未展示过的脆弱。 他会在夜里熄灯后,借着雨声,问青年“我很疼,可以挨着你吗?”,得到应允之后再一点点地接近,靠着他的胸膛,进一步希求一个拥抱。 又或是在独处时,以“安慰剂”为名,靠着剧作家休息。 何已知一方面知道这是雁行不让他开口的手段,一方面又情不自禁地沉陷其中。 结束训练的剧作家放下喝完的水瓶,走到桌子前,先是看到雁行口鼻呼出的气息在桌面上形成雾气,紧接着发现他脸色不太对。 从深色发丝中露出的耳廓、脖颈延伸到领口下的肩膀透出一片绯红,细薄得仿佛透明的皮肤下跳动着冷色的血管。 睫毛和柔软的眼皮颤唞着,即使被手臂挡住,也能看出嘴唇红得不正常。 何已知用手摸了摸男子的后颈,即便和他刚运动完的掌心相比,那也是热的。 第142章 雁行在触碰中睁开眼睛,抬头看着他,轻声问:“40组都完成了?” 何已知点了点头:“你发烧了。” 雁行并不惊讶,而是叫他伸出手,将两颗糖和两粒肉干放入他的手心:“你和captain的奖励。” (本章完)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果汁和记忆水 何已知顾不上把肉干给captain,匆匆往兜里一揣,给昏昏欲睡的雁行披上一件外套,将人带到附近的医院。 青年没有什么看病的经验,只是大概知道就诊前要先挂号。 “请问……发烧是挂呼吸内科还是发热门诊?” 护士看到他推着雁行:“人昏迷了?” “没有,只是犯困。” “这个时间只能挂急诊。”护士麻利地收了挂号费,丢了一本新的病历本出来,“把人叫醒填信息。” 何已知说“不用”,自己拿起柜台上的笔就填完了。 护士多抬头看了他一眼:“电梯上二楼右转。” 何已知把雁行带到急诊室,经过医生的一系列抽血检查,终于在半个小时之后打上了吊针。 趁着去药房拿药时,何已知给pvc他们发了信息,提醒他们回去以后记得带captain出去遛,还有给司马从容和姬东墙喂食。 正当他奇怪时,听到外面传来轮椅和交谈的声音,他循着声音走出去,看到雁行在走廊上,面前站着两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 “制药商和外骨骼公司的销售。” 他掏出一个面包撕开包装递给雁行:“外骨骼?” 提着几个袋子的青年回到门诊输液室,没有看到雁行。 雁行像是从事体力劳动一样咀嚼完面包,咽下去,懒散地靠着椅背。 这触及到了剧作家完全不了解的领域:“能站起来吗?” 雁行现在看上去比来时精神了不少,但和打进去的药没关系,完全是被找不到血管的护士扎醒的。所以虽然现在吊水的是右手,但左手也贴着止血的胶布。 何已知检查了一下输液吊杆,在雁行身边的条凳坐下,打开塑料袋:“刚刚那是谁?” 何已知开易拉罐的动作震了一下,液体从瓶口漫出来。 “怎么出来了?”何已知问。 拿完药,他又去医院对面的便利店买了点吃的,回来的路上看到有老人在卖水果,也买了两个。 “谁知道呢?”雁行兴致缺缺地用牙齿撕下一口面包。 “你不感兴趣吗?” 男子接过他递来的面包,挑剔地看了一眼成分表,随口答道:“不是科幻电影那种,是医疗用的。大概是借用腰和机械为腿部增加力量。” 也不只是发烧感冒,还有骨折的、腹泻的……一排排的病床和椅子都被病人和家属占得满满当当。 青年有点惊讶,他看男子如此努力地维持机体功能和复健,自然以为他对站立和行走没有死心。 “我现在唯一的兴趣是勾引你。” “我自带椅子,就不跟其他人抢位置了。”雁行说。 青年一过去他们就走开了。 理智告诉他,这是一个明确说出拒绝的好机会。 应该是这几天突然降温的原因,门诊观察室人满为患。 不在仓库,周围没有其他人,雁行的状态也不允许他像之前那样变着花招的躲开。 但是不知为何,青年就是说不出来。 也许是同情心让他没法对病人开口,喉咙像是被空气锁死。话语如同杠杆都没法翘起的巨石一般,沉闷地堆在胸口。 最后他只能无力地说:“别闹了。” 雁行发红的薄唇朝一边扬了起来。 何已知拿出买水果时老人用来替代找零的纸巾,擦干净易拉罐的外壁,插上吸管,送到一只手扎着针,一只手拿着面包的雁行面前。 “咖啡?” “果汁,医生说要补充维生素。” “市售果汁都是糖水,哪有什么维生素。” 不知好歹的病人试图用扎针的手去抓,被何已知避开了,让他直接喝。 “你还真会照顾人,”雁行见缝插针地奉承何已知,“要是我车祸的时候你在就好了。” 他低下头,就着剧作家的手咬住吸管,像喝药一样将果汁灌下去。 喝完还剩下一半,何已知丢掉吸管,自己对着易拉罐口解决了。 确实,是糖水。 两个人就这样,慢悠悠地把剧作家买来的东西消灭殆尽。 吃下最后一口水果,何已知感觉有些意犹未尽,突然想起裤兜里还有雁行给的糖,正好两颗,拿出来一人一颗。 雁行没有拒绝,两人同步地把糖纸剥开,放进嘴里。 糖还没有融化,雁行忽然说:“你没有和其他人交往的经验,这很可惜。” “……为什么?”????“有对比的话,你就知道我其实是很好的。”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音节也有些含糊,何已知怀疑他烧糊涂了,于是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然还是烫的。 “但是也没关系,反正无论如何你都会拿神话的标准要求现实。”烧昏的雁行用一种深情到漠然的语调接着说,“我会尽力达到你理想的爱情的标准的。” 含着的糖突然化了,舌头甜得发麻。何已知用捏着糖纸的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 第143章 “你——”他发现自己真的完全拿男子没有办法,“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雁行不屑地笑了一下:“这种问题谁能答得出来?” 刺眼的人工白昼中,发红的唇色比滴血还惹眼。 “既然要提问,就好好提一些有意义有答案的好问题。”他将手放在嘲笑的嘴角边,轻轻地打了一个哈欠,“比如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这种容易回答的问题。” 回想起教会酒吧的走廊,何已知脸上有点发热:“这个我已经想起来了。” “是吗?” 雁行淡淡回道,忽然直起身在轮椅上四处翻找了一下,从扶手内侧抽出一张名片,扔给何已知。 “这是刚刚那个制药商留下的。” 何已知先是看到毫无记忆点的名字和电话,接着翻了一个面。 “中华记忆水……”他皱着眉头念出名片背面的字,下面的介绍是可以让你回忆起美好经历的神奇药水,“这是骗子吧?” 而且是那种专门针对孤寡老人的卑劣骗术。 “他找你干什么?” “可能是因为我看上去太惨了,亟需回忆过去的美好吧。”雁行无声地笑着。 输完液,护士来拔针,又量了一次体温,告诉他们高烧已经退了,低烧可能还会持续一两天,要注意饮食保暖。 回去的路上,何已知还在想着要不要把两个人的毯子叠起来盖,结果到仓库一看,pvc已经把压箱底的棉被都拿出来给雁行铺上了。 在雁行生病的这两天里,他们视频账号的粉丝量达到了8万8千——一个非常吉利的数字。 账号交给山竹打理之后,内容从剪辑精美的中长视频变成了不用怎么处理的短视频,经常是随拍随发,更新频率大幅提升。 而且之前阿抓的账号也引来了不少流量,就陆陆续续的有品牌找上门来投放广告。 山竹和侯灵秀一人负责沟通,一人负责筛选,不仅赚到了广告费,还收了很多作为样品的宠物用品。 别的不说,至少猫粮狗粮是完全不用他们操心了。 雁行的低烧持续得比护士说的还久,直到第四天才完全消退。 这期间他也没有闲着,而是仗着自己有病在身,变本加厉地招惹何已知。 有一天训练结束时,他冷不丁地凑过来问“你喜欢长发吗?”,被否定后又问“你喜欢耳饰吗?”,表情认真得就好像只要青年一点头他就马上去接头发打耳洞一样…… 搞得当天晚上何已知梦到了一些不妙的画面,半夜惊醒,浑身躁动久久不能入眠。 而罪魁祸首就贴在他旁边裹着厚厚的棉被,吐着热乎乎的气息,浑然不觉地熟睡着。 何已知只能尽量避开和他独处,和另外三人共同行动。 就连山竹和侯灵秀遛狗途中抽空去网吧,他也跟着去了。 除了躲雁行,还可以顺便查查资料。 他有点在意罗浮的事情—— 对方很明显对雁行有不同寻常的执着,可雁行却说不认识他。 被百花缭乱的游戏画面包围着,何已知在浏览器输入罗浮的名字,搜索出来的结果都是道教名山的旅游攻略。 他又在后面加上了“犬敏捷”的关键词,这才出现一些人物相关的内容,但都是他和蒙娜丽莎去年入选国家队的消息,不是他想要的。 何已知想了想,在后面打空格加上了“雁行”两个字,这回还真让他找到一篇报道。 但是和犬敏捷没有一点关系。 报道的发布单位是蓟京剧院,内容是一次舞蹈表演的回顾。 一点开,网页就直接跳到了报道后面的演职人员表,雁行是单独一行的“演出顾问”还算显眼,而罗浮则藏在密密麻麻的舞者名单中,如果不是浏览器标红了符合搜索词的字眼,肉眼根本发现不了。 何已知翻到最上面去看报道的内容,很快,一个名字吸引了他的视线。 报道写着:“……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莫过于主舞吴千羽的表演……”。 滚轮往下一滑,一张雁行和吴千羽的谢幕合照映入青年眼帘。 居然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吴千羽。 身穿华丽长裙的女演员亲密地搂着雁行的腰,手里抱着一束蓝色的小花。 图片底下的注释细心地标明了:吴千羽收到舞迷送的蓝雪花束,这是她出道代表作里用到的花朵。 何已知蓦地想起,郑韩尼送票让他们去看《冬墙》的那一次,雁行最后给他的就是这种花。 (本章完)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最后一分 这个周末是他们拿到申请成为下属团队资格的最后一次机会。 pvc拿出了之前为阿狗摆脱咔嗒器时候的劲头,仗着天气不热了,每天从早上训练到晚上凌晨,洗完澡直接上床睡觉,睡醒了又开始训练。 连晚上打呼噜说的梦话都是:“阿狗……栏……栏……杆……绕杆……” 为此,山竹和侯灵秀一度想把他捂死。 因为光是他说梦话还好,大家隔得远也没什么关系,可他一喊阿狗,阿狗就会醒过来,开始“呜呜嗷嗷”地叫。 而他们为了不影响pvc宝贵的睡眠,只能在阿狗刚醒时就把他牵到仓库外遛一阵,等发泄完精力再带回来。 可是遛完刚躺下没一会,pvc又开始:“阿狗……板……轮胎……” 第144章 哈士奇又醒了。 又得起来一个人出去遛狗。 何已知轻快地踩着踏板,让血液在逐渐苏醒的身体中加速循环,这是最初开始运动时他无暇顾及也感受不到的畅快。 两个小时后,他回到垃圾场。 尽管还是夏天,但距离白昼最长的夏至已经过了有一段时间,天还没有亮起,只是灰蒙蒙的。 两个多月以前的晚上,何已知就是在这里,告诉雁行他要和仓库里的这几个人组成团队,参加最高等级的世界比赛。 仓库外,pvc正在尝试用雁行病没好的理由劝说大家不用跟他去,当然不出意外地遭到了其他人的反对。 刚开始还只用跑两圈就好,到后来得玩上半个小时。 “哪有让你一个人孤独比赛的道理?” 快到6点时,何已知把玩得尽兴的阿狗放回仓库里,穿上运动鞋,按照这短时间的惯例出门骑车。 仓库周围的金属废品经过这几天连绵不绝的雨水冲淋,一定又生了不少斑驳的锈迹,是pvc喜欢的时间的痕迹。 “你只有十分钟。”山竹不怀好意地提醒道。 手机导航告诉他下一个路口即将离开花间地时,橘红的太阳正好从两座外星造物一般的摩天楼里冒出头,稀薄的晨光笼向大地。 当时所有人觉得他疯了,事到如今,或许那种想法已经改变了。 哈士奇不愧是世界上精力最旺盛的犬种,白天被pvc不要命地练一天之后,晚上还能三番五次地爬起来玩耍,而且一次比一次精神,一次比一次快活。 这就是何已知凌晨5点多坐在仓库外面和阿狗玩抛接棒球的原因。 但这段名为盛夏的时间在他们身上刻下的究竟是美丽的纹章还是徒劳的划痕,现在还不得而知。 其他人也刚刚遛完狗回来,正收拾东西在卷帘门前集合,准备上车。 何已知用5分钟飞快地冲完澡,套上衣服,披散的发尾湿哒哒地滴着水,被他随手一挽挤干,甩在脑后。 “等我洗个澡。”何已知一边锁车一边喊。 何已知把棒球尽可能远地扔出去,等阿狗去捡,同时百无聊赖地环视周围。 剧作家从堵着门的山竹和侯灵秀中间挤过,拿上毛巾,奔向浴室。 “足够了。” 山竹反驳得理所当然,完全没有意识到其实绝大多数选手都是自己单独参加比赛的,像他们这样次次一堆人同行的反而是异类。 “没错,”侯灵秀阴森森地说,“这个决定生死的时刻还是一起见证吧,不然我们留在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少年昨天半夜被阿狗弄醒了3次,此时眼下挂着深深的黑眼圈,跟个巫毒娃娃似的怨气十足。 “别给我压力啊。”pvc看着他有点害怕。 “没关系,你不用紧张,”雁行慢条斯理地安慰道,“虽然你一旦失败我们所有人这么久的努力都白费了,但那也不完全是你的错,我们不会怪你的,你只需要承担自责就可以了。” pvc瞠目结舌:“……你们兄弟是魔鬼吧。” “是表兄弟。”巫毒娃娃啧了一声。 雁行微微一笑,和走出来的剧作家对上视线,不等对方开口,就立即宣布道:“出发吧。” 这是他察觉何已知想要拒绝后的另一个手段,尽量打断不由自己发起的对话。 何已知:“……我只是想问你药吃了没。” 锁上卷帘门,何已知问pvc要不要换他来开,艺术家崩溃道:“求求你们,别再让我更紧张了!” 于是还是保持原样,由pvc开着沉甸甸的面包车载着5个人和哈士奇,头也不回地驶出垃圾场。 面包车转过菜市场时,山竹忽然大叫起来:“等等等等!” pvc吓得赶紧往路边打方向盘停下。 “怎么了?”所有人都是一惊。 “你们看前面那个,”山竹指着人行道上,“那不是邓爷爷吗?” 其他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还真的看到邓老头弓着背一步一停地走在前面。 现在这个时间正是他前老伴散步到他楼下的时间,照理来说他是死都不会出门的。 “老头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呢?”pvc重新发动起汽车,沿着路边慢吞吞地往前蹭。 老人始终弓着背低着头,没有发现他们。????在从邓老头身边经过时,众人终于看清了被老人抱在怀里的,竟然是一只小狗。 “是他吧?我没看错吧?”山竹不可思议,一直把他们养的狗都叫做畜生,不允许它们靠近自己家门的邓老头居然抱着一只小狗,“所以之前那么嫌弃都是装的吗?” 邓老头和尹奶奶一起来仓库给他们送饭时,看到老太太开心地和狗狗们亲近,每次都是一副忍受不了的样子。 对于尹奶奶让他孤独就养个宠物的提议更是嗤之以鼻,恨不得当场吐出口水。 结果被他们逮到了。 山竹可不想放过他,摇开车窗,把头探出去,朝着后面喊道:“邓爷爷——” 老头一个激灵,赶紧把小狗藏到衣服里,但已经无济于事。 “小狗——真可爱啊——” 喊完,山竹心满意足地关上车窗。 “幼稚死了。”侯灵秀说。 “谁让他说妲己是丑畜生。”山竹满不在意地说,“而且这不是好事吗,免得以后他见到我们还要躲躲藏藏。” 第145章 pvc也跟着哈哈傻乐,直到被雁行说要迟到了才想起来踩油门。 只留下老头对着车屁股破口大骂。 保险起见,pvc和阿狗还是报了两场比赛,一场标准赛,一场跳跃赛。 但事实证明完全没有必要,上午的第一场标准赛他们就以一个近乎完美的表现拿下了需要的最后一个积分。 “成功了吗?成功了吗!”结束以后,pvc反复向裁判确认,由于实在问了太多遍,被裁判忍无可忍地吹哨赶走,差点收获一张黄牌。 艺术家晕晕乎乎一步三回头地走出赛场,刚出门就被山竹和侯灵秀激动地围住,两个人大呼小叫地把pvc扒拉来扒拉去差点按倒在地上。 “呼气。” 何已知站在原地,直到雁行碰了碰他的手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摒住了呼吸。 一口长气从口中爽快地吐出,仿佛有什么郁结在胸腔里的东西也跟着消失了。 他握住雁行的手,加入另外三人的欢呼。 哈士奇在五个人中间窜来窜去,一点也不担心被踩到。 反倒是周围的人连连后退,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不理解一次完赛为什么值得这么庆祝。 几人一直闹到嗓子破了才停下来,一安静,山竹马上提出要庆祝。 雁行同意了。 既然pvc和阿狗用不着再参加跳跃赛,那他们就有一整个下午加晚上的时间,可以随便安排。 众人先是离开场边,一路走回车里,讨论应该去哪玩。 “游乐园?” “太远了,现在有点晚了吧。” “那动物园?” “我们一天到晚看的动物还不够吗?” “也对哦。” 讨论来讨论去,都没有人能拿定主意,雁行就说让秀秀决定。 当话题说到海洋馆时,巫毒娃娃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配上深重的黑眼圈,颇有一丝诡异的效果。 但被山竹提醒“海洋馆是看的,不是吃海鲜的”之后,那光芒又消失了。 几个稍微年长的人倒是有心想带侯灵秀转转蓟京的景点,但少年对风景名胜、史迹古地完全不感兴趣。 “你那么会玩,就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吗?”pvc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山竹。 山竹自己也觉得奇怪,明明有很多想和人一起去玩的地方,但说出来总觉得不太合适……好像没有庆祝的感觉。 “总感觉缺了点什么……”他喃喃道。 “是因为成员不齐吧。”何已知淡淡地说。 众人恍然大悟。 今天他们出来比赛只带了阿狗,其他狗都留在仓库里。 最终,他们决定在外面买一堆肉,回去和五条狗还有两只猫一起边吃边看电影。 几个人各抒己见地选片子选了一个小时,结果好不容易放起来,还没有坚持二十分钟,就纷纷睡着了。 只有从始至终一个劲吃肉完全不关心放什么的pvc一个人看到了结局。 而且他完全不知道其他人为什么那么困。 “明明昨天睡得很早啊……”艺术家摸不着头脑。 (本章完)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念旧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旧物 眼见自己的好友像个被父母丢掉童年玩具的小孩一样可怜巴巴,何已知只好探身进去,把封锁在编织袋和旧纸箱里的东西一件件捡出来。 因为值得留下的实在太少,手拿不下大不了可以塞进衣兜,郑韩尼带的准备装东西的纸箱反而变成了垃圾箱,被何已知一股脑地塞入不要的废品。 一些皱得没法穿的衣服、鞋子、过冬的棉服,甚至还有露出棉絮的被子和戏剧学院的文化衫,不止一件,而是很多件黑白黑白地交叠在一起,由于质量不好起了很多线球。 扯出编织袋里的最后一块布料,何已知愣了一下。 郑韩尼在背后惊叫:“你怎么还有女人的衣服啊?” 那是一条半身长的丝质长裙,华丽的样貌和阴暗的壁柜格格不入,布料中间隐隐还夹着亮片,随着手的动作在灯光下一闪一闪,一看这夸张的颜色和劣质的面料就知道来源。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在教会酒吧打过工吗?” 何已知淡淡地回答,同时自己也在疑问:怎么会把酒吧的衣服拿回学校? 他试图回忆了一下,但是完全想不起来——甚至连穿过这样的款式的裙子都没有印象。 何已知反手将裙子丢进纸箱里,布料外面缠的细金属装饰链发出琐碎的碰撞声,并不悦耳。 郑韩尼将那链条扯起来看:“怎么都生锈了?” “你和雁行。” 他停下捡东西的动作:“你们还聊了什么?” “对了,我们全员都通过中级赛了。” “雁行说你想给他介绍男朋友。”何已知试探地问。 “你一点都不惊讶?”何已知问。 “我又不知道这玩意这么锋利!”郑韩尼心有余悸地链条丢回箱子里,跑厕所冲洗伤口去了。 “毕竟过了这么多年。”何已知将掏空的编织袋也扯出来,随手叠成方块,放在沙发上。 “没什么啊。”郑韩尼无辜地甩着手,“就是一些闲聊。” “你怎么知道?”郑韩尼奇怪,但没有深究,“其实是阿本想找男朋友让我介绍来着。” 第146章 意识到这一点,何已知眼皮一跳。 何已知正好回头目睹了这自残的一幕:“你还能再无聊一点吗?” “阿本就是那个吹铜管的?” 在郑韩尼问他看没看到《冬墙》末场的消息时,剧作家想起还没告诉他这个消息。 郑韩尼好奇地盯着裙子,日常抚摸琴弦的手指捏着链条轻轻一撮,落下红黑色的粉末。 他们两个还真的在聊天。 “哎哟!”他突然惊叫一声,拇指的茧子被细链划出一道口子,隐隐有血丝渗出来。 吃了这一堑,郑韩尼再也不敢随便碰何已知丢出来的东西,就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快刀斩乱麻地把壁柜里的杂物全部清理出来。 本以为按照对方的性格会激动地跳起来,但郑韩尼表现得出乎意料的平静:“恭喜你们,辛苦终于得到回报了。” “你还好意思说,这种事都不第一时间通过我。”郑韩尼嗔怒地看了他一眼,不停地吹着自己受伤的手指,“我听雁学长说了。” 索性大提琴手的茧子很厚链子没有划伤肉,否则他还得为了这堆破烂平白上医院挨一针破伤风。 “什么?” “萨克斯。”郑韩尼听出他语气里的鄙夷,稍微提高声音,“铜管怎么了?铜管是交响乐里音量最大的,一件乐器就能撑起一个声部。吹铜管的肺活量大,一般身材都很好,而且阿本学过声乐,记忆力特别好,世界上下五千年都没有他不知道的曲子,活脱脱一个曲库点唱机,他还有绝对音感,又是加拿大华裔,很有钱。” 何已知看他对阿本的优点侃侃而谈,活脱脱一副阿本铁粉的样子,就知道他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曾经坐在这里哭诉过阿本欺负骚扰他前女朋友的事情。 剧作家叹了口气。 不记仇,这算是郑韩尼的优点之一,但有时也会表现得有点缺心眼。 “总之,你别干多余的事。”他沉下声提醒。 “为什么,你们睡了?”郑韩尼放下手,后仰靠在沙发上。 从他轻快的语气和乱晃的眼神可以得知,这只是一句玩笑。 但何已知却陷入了沉默。 他陷入了沉默。 这只有一种解释—— 郑韩尼的表情逐渐从迷茫变成困惑,最后变成错愕,如同有人往空气中撒了一把炸药粉。 “不是吧?”他从沙发上跳起来,双手抓着头发控制自己不要大喊大叫,但并没有完全成功,“你和雁行睡了!” 何已知缓慢地点了点头:“抱歉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你。” “这个不需要通知我!” 郑韩尼念叨着何已知的名字,在房子里走了足足三圈才冷静下来,像想用自己的身体把地面砸穿似的一屁股坐回沙发上,用手搓着头顶的发旋:“每当我以为你已经达到离谱的巅峰时,你总是能一次又一次超越我的想象。” “有那么意外吗?”何已知从壁柜里拖出另一个箱子,用钥匙划开,开始捡东西。 郑韩尼满腔怒火被他云淡风轻的语气顶了回去,一时说不出话。 提琴手闷头待了几秒才问:“是什么时候发生的?”????“那次去临榆岛的时候。” 郑韩尼血压攀升,差点喘不过气:“在我守着监控给你看猫的时候你们居然在……” 他说不下去了。 何已知半跪在地板上,从箱子里拿出废掉的卡片、过期的药盒、还有各种零碎的小东西。纷纷和刚才的裙子一样丢到纸箱里。 郑韩尼盯着他看了一会。 他和何已知朝夕相处了两年,知道这个人很少显露自己的情绪。 他就像一块柔软的吸音海绵,无论外界投射过来多么巨大尖锐的声音,被他吸收之后,都只剩下一点轻薄的回响。 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以这种穷极无聊、无所可否的态度,做着别人理解不了的事情,因此显得更加奇怪。 而当他一反常态地展现出具备常识的麻利果断时,反而说明他也处在混乱中。 就像现在—— 提琴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谁主动的?” “他。” “确实也能猜到,”郑韩尼砸吧了一下嘴,总算感觉对局面找回了一点控制,“等你这颗石头动起来少说得一百年吧。” 他用脚踢了踢何已知: “但是你不是到处放话说对恋爱不感兴趣吗?怎么突然开窍了?” 半跪在地上的人再一次沉默了。 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的郑韩尼再一次宕机了:“你、你们没有谈恋爱?” “第二天他问我要不要在一起,我没有答应。”何已知说。 这句话像一簇火星,将刚才有人洒在空气中的炸药粉彻底引爆了。 郑韩尼对着天花板一顿发狂,在不小心掐到手指的伤口时才冷静下来。 “你们没有在一起也好,”他瘫倒在沙发上,“不然你剧本那边不好交代。” 何已知沉默地点了一下头。 “真希望司徒小姐在这,她知道应该说什么。”过了几秒,词穷的混血嘟哝道。 何已知笑了:“她肯定会骂我。” “那也是你值得。”郑韩尼气得牙痒痒,“雁学长什么反应?没把你连人带猫丢臭水沟里?” 何已知顿了顿:“他对我很好。” 第147章 极好,准确的说。 郑韩尼欲言又止了一会。 “有话直说。” 何已知把篮子底部散落的几个硬币捡了起来,随手放在地上。 “我先声明,无论如何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郑韩尼举起手又放下,被装饰链划破的指尖有一道发白的印记,“但我是想说……雁学长也挺不容易的,你要是没有那个心思,就跟人家划清界限。大不了拿取向不同当借口,别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现在说取向不同不会太晚了吗?” “只是上床的话,色欲熏心完全有可能啊。”郑韩尼说,“你现在不就是睡了,但是没动心的状态吗?” 篮子里的东西见底了,还剩下最后一样,是一只银漆黑孔的口琴。 剧作家闷着头,郑韩尼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你别不说话啊,怪吓人的。” 何已知把清空的篮子翻过来,和擦干净的漂白剂瓶子一起放回壁柜里,用钥匙锁好。 反身靠在门上,单手像转一只大笔一样转着那只口琴。 “你下次乐团排练是什么时候?”他问。 “周末吧,希望到时候手已经好了。”郑韩尼站起来,回身整理了一下沙发,低头去看他扔在纸箱里的东西,“怎么了?” 何已知算了一下时间:“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可以当然可以,但是为什么?”郑韩尼一边说,一边从箱子里捡了一个钥匙链出来,看样子是打算留下。 何已知任由他挑选自己的旧物,漫不经心地侧着头,似乎在思索什么。 等郑韩尼把想要的东西一样样捡出来,揣进兜里,他才走过去,抱起箱子,语气平淡地说: “我想见见阿本。” “……啊?” (本章完)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抉择 “有邮局的消息吗?” “还没有。” 眼看着距离8英寸大师赛的报名开始时间,也就是他们申请成为国家队下属团队的截止时间越来越近,可pvc和阿狗的证书却在海关遭遇了滞留,迟迟没有消息。 据说是因为两天前的一批货物中查出了一种蠹虫的小虫卵,所有的入关快件都被召回核查。 众人除了每天早晚给邮政打电话问最新情况之外,丝毫没有办法,只能靠加倍的训练和虐杀蚊虫发泄焦急的心情。 雁行看准了这一点,顺势在进一步提高难度和技巧质量的基础上,又给他们加入了时间的要求。 而且不是之前为了取得积分而关注的标准赛道时间和最大赛道时间,而是为了赢下比赛、夺取奖杯需要的“时间”。 毕竟从取得高级赛的资格开始,他们的目标就不再是完赛,而是胜利。 目前挡在他们前面的第一个障碍,就是罗浮和他的团队。 雁行也不避讳,直接就上网查了罗浮的时间记录,以那个为第一标准要求他们。 “所以说,让人夜不能寐的罪魁祸首不是艺术的瓶颈,而是不好好吃饭。”侯灵秀总结道。 证件照下面登记的姓名是:萨比尔哈兹·萨迪克热西提。 像之前戈多一到赛场就兴奋过度的情况,其实说白了也是对环境不适应。 “训练时人越多,越接近比赛的真实环境。你们之前也看到了,高级赛的观众数量和初级中级完全不是一个量级,更别提国际比赛……不仅你们要适应被看,赛犬也要适应。” 众人都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他们之前也见到过被观众的呼声吓到失去控制的情况,小型犬尤其多。 当然,其他人都觉得主要还是戒烟戒酒的功劳。 几个人被看得不太好意思,但雁行却说这是好事。 总之,查到名字之后,就可以在各个比赛的成绩公示里查询到相应的记录,他们就以这两个人的成绩作为基准,尽可能地提高自己的时间。 和这些一同提升的,还有pvc的睡眠质量。 同样的智慧也存在于另外的老人眼里。 而第二标准的自然就是那个卷毛的成绩,但互相询问才知道,当时在场的五个人都没能记住他的名字。 山竹因为长期烫染,发质一直不好,有次被侯灵秀当着孙老太的面薅下一把干枯的黄毛后,老太太就经常给他带点新鲜花生核桃之类的让他吃,一段时间之后,头发真的光滑了不少。 但即便是雁行本人也没想到,两个老太太真的把他的话听进了心里,第二天直接把整个社区舞蹈队都带了过来。 实际上即使在帮阿狗戒除咔嗒器的那段没日没夜的训练时间,他的失眠也没有完全好,但最近一段时间却几乎没有发作,众人用排除变量法筛选了一下,发现应该是饮食提升的原因。 因为天气变得凉爽,不用再担心中暑,他们把气温最高的午后也列入了训练时间,再加上有邓老头帮忙做饭,四处觅食的时间也省了,同样可以用来训练。 其他人也不禁汗颜:“……难怪没人记得他的名字。” 原来是少数名族,何已知终于稍微理解了那奇妙的口技和发声方式。 幸好“自来卷”不是一个很大众的宠物名,他们靠着这个在国际犬联的注册数据库里查到了卷毛的信息。 之前艺术家一直吃的都是快餐和方便食品,不仅高热高糖,而且缺乏营养……和邓老头荤素兼备的盖浇饭没法比。 第148章 除此之外,尹奶奶也发挥自己的长处,没事就烤点蛋糕,饼干什么的带过来,和孙老太一起坐在仓库,边聊天,边看他们训练。 浩浩荡荡的老太太方阵涌进垃圾场,把仓库门口围得水泄不通,让他们好生体验了一把参加重大比赛的感觉。 最开心的莫过于不用训练的戈多,在老太太中间窜来窜去,握个手卖个萌就能骗到数不清的抚摸和零食。 雁行为了防止小狗被踩到或者吃到什么不该吃的,一直跟在它周围,也被迫受到了老太太们热情的嘘寒问暖,内容不限于:多大了?什么工作?腿怎么伤的?有没有对象……一直延伸到把我女儿或者孙女介绍给你吧。 何已知和captain完成训练任务之后,照例打算带戈多跑两圈。 他们默认的规则是最先训练完的人负责训练戈多,所以基本上都是何已知,偶尔在他遇到困难时会是其他人。 他放牧羊犬去休息,自己喝了口水,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个外地口音的老太太拉着雁行的手问:“对方是比咱大啊还是比咱小啊?” “比我小。”雁行用手扶着老太太怀里的戈多,温顺地回答。 “哎唷,小的可不好追。”老太太一惊一乍地讲着不标准的普通话,“小的她玩心大啊,她总觉得有更好的,这时候咱一定不能急,得给她一点时间,慢慢的她就发现咱好了。” 雁行看到何已知过来了,嘴角掠过一丝坏笑,回头和老太太继续说话:“他要是一直发现不了怎么办?”????“那说明咱不够主动啊!”老太太仔细端详着雁行的脸,“搞对象不能太要面子,有时候就得流氓一点,牵个小手啊,亲个小嘴啊,那年轻小姑娘不就沦陷了吗?等她一沦陷,咱再趁热打铁,生米——” “奶奶!”眼看老太太看着雁行的视线逐渐变得热辣起来,何已知赶紧上前打断,“我把小狗带走一会。” 他从老太太怀里抱走戈多,听到身旁传来一声轻笑。 老太太们实在太有感染力,导致那天晚饭雁行提起玛玛时,pvc和山竹还以为他是被奶奶们说的动心了,想找个对象谈谈。 “想什么呢?”雁行对此表示无语,“我要找也有别的人选。” “那怎么突然说到玛玛?”山竹好奇地问。 “只是想问她最近怎么样,你们有联系吗?”雁行看向侯灵秀。 少年摇头:“没有。” 自从给山竹的护腕做完以后,他就没有再去找过女工艺师,加上作息不同,早晚遛狗也从来没有碰到过,此时被雁行问道反而觉得奇怪:“什么怎么样?” 雁行没有回答,而是盯着侯灵秀看了一会,久违地伸手摸了一把表弟的头。 少年皱着脸避开,正要骂人时,听到他说:“你快开学了吧?” 其他三人也愣住了,山竹一口咬在筷子上:“这么快吗?” pvc看他好笑:“你自己不也得开学吗?” “我那大学开不开都一样,”山竹不在乎地摆手,“阿秀是高中啊。” “有什么区别?”高中生扒开雁行的手,“反正他们又不打算让我参加高考。” 侯灵秀之前就说过,父母想把他送出国,但从少年的表现可以看出,他其实不太情愿。 在众人关切的注视中,少年揉了揉鼻子:“别担心,比完资格赛我就先回家,不会让家长找你们麻烦的。” 雁行没在意他带刺的语气,而是说:“留下来考美术学院怎么样?” 这句话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就连何已知都皱起了眉。 侯灵秀更是嗤笑道:“开什么玩笑我又不会画画。” “除了画画以外不是还有其他专业吗?”雁行悠悠地说,“工艺之类的。” 其他人追随着他的视线,看到山竹手腕上的黑白护腕。 何已知同时回忆起,最开始给大象和alex颁奖时侯灵秀编的草环,还有后来为教父修补的破玩偶……这么一想,少年说不定还真有一点手工天分。 “咳咳,”pvc插嘴道,“其实美术学院的工艺系入学也是考画画。” “但是要求没有那么高,现在开始完全来得及,本来绝大部分考生都是从高二结束到高三上学期这段时间离开学校准备艺术考试的。”雁行显然提前查过资料了。 “这是真的,”艺术家赞同,“现在正好是集训开始的时候。” 雁行轻轻地捏了捏侯灵秀越绷越紧的脸颊:“只是个提议,或许比出国更让你有动力一点。” 少年没有躲开,而是皱着眉说:“哪有这么草率就决定去学什么的……” “不不不,这已经很不草率了,”山竹反驳道,“大多数人都是考完拿到分数才开始想学什么,比如说我。” “还有人是进大学被调剂的。”何已知也补充道。 侯灵秀张了张嘴:“可是我妈——” “不用想这些,你只用想清楚自己的意愿就可以了。”雁行打断他,笑了笑,“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去跟你妈说。” 听见他声音里多了几分认真的色彩,少年抿住嘴唇,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有什么不知道的就来问我,”pvc拍着胸脯,“别看我这样,当年也是专业前三。” 说完,他本想帅气地翘个二郎腿,却不小心踹到了充当饭桌的画板,捂着脚趾痛呼起来。 第149章 侯灵秀:“……我还是去问玛玛好了。” (本章完)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恩人 “有邮局的消息吗?” “有了!” 终于,在距离最后期限还剩下两天时,仓库众人从邮政快递员的手中收到了pvc和阿狗的中级标准敏捷犬证书,连同另外三人的证书一同复印后,和申请资料一起用同城快递寄给国家队负责人。 当天中午,雁行就从体育部的熟人那里得到消息,说:“那边收到了。” 翘首以盼的四人纷纷长舒一口气。 “这就代表申请成功了是吧?”何已知确认道。 “据说已经在开会讨论举办预选赛的事宜了。”雁行发下手机,勾了勾嘴角,“这可是国内头一回举办团体预选赛,恭喜你们创造历史。” “我还是宁愿不要创造这种历史,直接入选多好。” pvc苦丧地说,马上被山竹掐住脖子:“别泄气啊vc哥,我们还得干倒罗浮和哈萨克斯坦呢!” “什么哈萨克斯坦,人家叫——” 何已知了解这些公司财务的效率,已经做好了被拖延的准备,没想到他还在品尝符少新开发的素菜食谱,当场就收到了银行的入账提醒—— 尽管他很可能已经从跟拍的摄影师或者其他渠道得知了罗浮和预选赛的事情,但何已知还是再正式地发消息通知了他一遍。 “叫……” 签字过程很顺利,合同内容与他们的交易一致:何已知带雁行参加世界赛,中途配合符玉昆的营销造势,并且起草电影剧本,而符玉昆则会作为他参加哈蒙尼欧戏剧节的赞助人,提供资金,并自行决定是否公开赞助身份。 两人又聊了聊视频账号和推广造势的事情,最后达成一致,将进一步曝光的节点放到通过预选赛之后,在那之前继续维持现在的状态。 根据他们之前的口头约定,符玉昆需要这个阶段支付他百分之25的费用,进入世界赛支付百分之50,结束后再支付最后的百分之25。 而且竟然是从手机银行打过来的。 聊天结束后,符玉昆让他找个时间到博影集团签合同。 “希望铅字能够增强我们的信任,让你在预选赛时没有后顾之忧。” “叫什么?” “总要有点波折才能称得上好故事。”符玉昆回复道。 对方马上回复来一条外文,又接着自问自答地解释道这是太好了的意思。 但无论如何,这也不是他操心的事情。 剧作家打开交易记录,发现是符玉昆的私人账户打的款。 他果然已经知道了。 符少是这么说的。 既然拿到了钱,他也是时候开始找机会为哈蒙尼欧做准备了。 他本以为对方专业的摄影团队都用上了,推进得这么大手笔,必然已经在公司已经立了项……难道没有吗? 不,更可能是符少担心何已知缺钱心急,先从自己口袋掏钱给他垫上。 何已知将8本蓝绿相间的册子摆在一起,确保露出每一本封面上的爪印和王冠,拍下照片,发给符玉昆。 两人纠缠半天,也没能说出卷毛的名字。 首先得先把剧组攒起来,定下导演和主演,再找人确定舞美方案……音乐那边,他抽空把上次说的dj听了,但很可惜不太合适,需要继续找其他人,所幸这个有郑韩尼帮忙,不需要他担心…… 何已知走出博影大厦的大楼,正好是比较早的下班时间。 穿着职业装的文职员工陆陆续续地从楼中走出,出租车和网约车打着双闪在路边缓缓前进。 广场里放学的小孩背着书包,像活泼的小狗一样,围着穿玩偶服发传单的人吵闹地跑来跑去。 何已知沿着人群边缘朝公交站前走去,忽然看到一个迎面走来一个纤细娇小的女性,穿着一件v领波点的无袖连衣裙,但发型和鞋子又是运动的装扮,腿上还带着黑色的护膝。 女性带着耳机低着头,没有看路,就在两人即将撞上时,何已知下意识地叫出声:“鱼小姐?” 他并没有看清女性的脸,但是认出了她胳膊上的五环纹身。 由于纹身师的失误,把本该在左下角的黄环和右上角的红环纹反了颜色,强行修改之后变成了两个深浅不同的橙色——他在各种报道里看了好多遍这个故事,也记下了这个独一无二的纹身。 它的主人是雁行作为冰舞选手时的搭档,鱼诵雪。 “鱼雁”组合的那个鱼。 鱼诵雪停下来,从抬头变成仰头,脸上逐渐绽放出惊喜的表情。 何已知见过很多次这种表情,每次都是女孩,而且无一例外全是把他认成了做歌手的双胞胎哥哥。 果然,女性摘下耳机的下一句就是:“何先生!”????何已知在心里叹了口气,正要解释她认错了人,却听到鱼诵雪用轻快的语气说:“何已知对吧?我知道你,你是雁行的救命恩人。我是他的老搭档。” 不等何已知发问,她接着说:“我有点饿了……你饿吗?” “靠窗可以吗?” “当然。” 何已知和鱼诵雪在附近的茶餐厅找了个位置坐下。 女运动员顺着夹在透明桌面下的图片将茶点和小吃点了个遍。 何已知目瞪口呆地看着服务员端上来满满一桌的甜品,惊讶于女性纤细的体型却有如此惊人的胃口。 第150章 “这些都吃得完吗?” “嗯……” 鱼诵雪含糊过去,没有回答。 十五分钟后,第一块奶油多士都没有吃完的女性放下叉子:“其实我不爱吃甜点。” 何已知更糊涂了。 “不好意思啊,”鱼诵雪叹了口气,开始将桌上的其他东西推给何已知,“我知道浪费不好,但总是控制不住。一看到菜单上的照片,就觉得非吃到不可,这时候要是有人阻止我,我真的会发火——可能会一边打人一边哭。” “你可以每个都尝一口,没关系,”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何已知表示自己并不介意,“我之后打包带走就是了。” 反正有山竹这个甜点大王在,他想。 “真的吗?”女子眼睛一亮,“那太好了。” 她拿起切面包的塑料刀,开心地从每个盘子里切下一小块。 “我这个贪吃是老毛病了,”鱼诵雪每吃一口甜点,就要喝一口苦荞麦茶,“青春期的雁行是怎么都吃不胖的类型,为了配合他,我就得非常、非常瘦才行——因为我们要做托举动作嘛。吃的欲望这么一直压抑着、压抑着,然后到某一天就‘嘭’的爆发了。” 原来如此,何已知记得在他看的那些报道和录影里,鱼诵雪和雁行确实比很多国外的选手要细很多。 “太羡慕吃不胖的人了!”鱼诵雪捧着脸,“雁行现在也很瘦吧?” “没错……但那是严格控制的结果。” 腿受伤后,由于长期静止肌肉会减少,雁行必须全身维持在“瘦”的状态,才能保持匀称。 “是吗?那总算让我平衡了一点。” 见何已知表情变了,鱼诵雪倏地笑出来:“开玩笑的,我不是这种邪恶的角色啦。” “真要说起来,那个时候强迫自己吃的他其实比不能吃的我更痛苦。”她像马卡龙蘸咖啡一样,把泡芙浸到茶里,“这样会不会不那么甜……” 何已知早就发现了,无论是任何情况下的聊天,女性总是能更自然地牵着话题走。很多男人也喜欢高谈阔论,但那令人厌烦的样子显然不如她们高明。 “抱歉我想问,”眼看鱼诵雪即将开始讲自己和初恋吃甜品的故事,何已知按捺不住地打断,“你刚才说的救命恩人,是什么意思?” “啊,你不知道吗?”女运动员有点惊讶,鲜红的嘴唇抿住叉子,“好像不是我能随便说的话题……” “你已经说了关键词了,”何已知无可奈何地一笑,低声请求道,“就看在我是当事人和帮忙解决这些甜点的份上,告诉我吧。” 鱼诵雪撇了撇嘴,大概是甜品和分享欲取得了胜利。 她放下叉子,用左手的食指拇指捏住右手中指的指根:“雁行这里不是有一道伤口吗?” 何已知点头,他看见过那一整圈的疤痕。 “我们运动员平时都不带饰品的,雁行当然也是,身上不习惯带东西,但是退役了嘛,而且那道伤比较显眼,他就买了一个戒指遮住。” 不知为何,何已知有种预感,她接下来说的事情并不会像开头这样轻松。 “当时车祸发生是在一个郊野,很偏僻的地方,也没有监控。”鱼诵雪的声音没变,但音调沉了下来。 “肇事的两个人喝了酒,以为人死掉了,本来想直接弃尸逃走,但又一眼瞟到他手上的戒指觉得很值钱,就想顺走。” “结果在摘戒指的过程中雁行醒了,其中一个人才良心发现地叫了救护车……惊险吧?财迷心窍和良心发现,少一个他都活不下来。” 听完鱼诵雪的话,何已知沉默了好一会。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水杯的边缘。 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嗯?这你都不记得吗?你真的是何已知吗?不会是我认错人了吧……”女运动员故作夸张地笑了笑,仰着头回忆,“反正雁行说那道伤是因为你受的。好像说是被什么链子挂的……” (本章完)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鱼诵雪 郑韩尼手指流血的从脑中一闪而过,何已知想他大概知道了是什么链子。 但是他记得在走廊被雁行按着接吻的那天老板给他安排的是一条连衣裙,而且上面也没有链子,更何况那天他都没有上台,更不可能把裙子偷回家。 他感觉自己掌握了很多碎片,但似乎还缺一块核心的拼图,才能把整幅画拼完整——也许真的如雁行所说,何已知确实需要一瓶“记忆水”。 “不过,即便那伤真的和我有关系,我也算不上什么救命恩人吧?”剧作家说。 无论怎么看,那都是一连串巧合造就的意外,甚至连那个关键的戒指,也是雁行自己买的。 “你居然这种冷静的性格吗?”鱼诵雪不知为何吃了一惊,然后像是说漏嘴一般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嗯……我当时也是这么说的,但是雁行不这么想。” 何已知还有问题想问,但女运动员看了一眼时间,低声道“糟糕”,着急地挥了挥手让服务员过来把剩的东西全部打包。 她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说:“我得在前台下班之前赶到打卡才行。这附近有个冰上运动中心你知道吗?我最近在那里带省集训队的小孩上课,有兴趣可以来找我玩,让你免费滑冰。” 第151章 “很感谢……但是我不会滑冰。” “这是新的广告?”何已知走过去问。 他刚才是想问,雁行的手怎么会伤的那么重,严重到留下不会消失的疤的程度,毕竟郑韩尼被划破的伤口仅仅伤到了茧子,第二天就愈合如初,贴了块胶布正常练琴了。 何已知正好有点渴了,三下两下吹凉后一口倒进嘴里。 比太阳还炙热的白炽灯照着星辰般灿烂的钻戒。 “还逃了两个小时训练!”pvc在一旁佯装小声地拱火,被何已知推开。 何已知明智地选择放弃公交,绕路去坐地铁。 前一天晚上侯灵秀想去咨询玛玛学工艺的问题,但是被雁行拦下了,说比起跑到对方家里打扰,不如邀请她过来,感谢人家之前收留你。 回到仓库,他意外地发现只有山竹一个人在训练。 “什么玩意?”pvc打开袋子,把盒子一个个拿出来,“我去!你去哪搞这么多甜点——咋还都缺了一口?” “你去应付了什么女生?” “没想到今天居然需要应付两个女生……” “鱼诵雪?” 被那双猫一样的眼睛盯着,何已知不自觉就说了实话:“我碰到了鱼小姐。” 被鱼诵雪耽搁这一会,正好到了晚高峰的时间,道路上密集的车辆如同排队一般堵得水泄不通。 “你现在和他住在一起吗?我说雁行。”她将手机塞进腰包里。 “怎么样?” 穿过连通地铁站的地下商场时,他在奢侈品首饰店前的橱窗看了一会。 在地铁上,何已知把和符玉昆见面的事情告诉了司徒渺,对方大概在忙着拍戏,没有回复。 “是,”何已知说,“还有其他人三个人。” 鱼诵雪从包里掏出耳机戴好,又蹲下去调整了一下护膝:“那就好。他这个人很偏激的,不看紧一点的话,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也说不定。” 何已知指了指一桌子的甜点,雁行看了一眼每块蛋糕上的缺角就明白了:“她也太放肆了……你们在哪碰到的?” “我倒希望是,”pvc放下水壶,掏出几个杯子摆在桌上,咂舌道,“侯灵秀去请玛玛过来玩了。” “不应该啊,”艺术家挺纳闷,“这不放了那么多水果吗?” “是女的吃的,希望玛玛不介意。”何已知打开盖子看了看,其实鱼诵雪都是拿刀切的,切的很干净。 pvc往杯子里倒了一杯茶,拿给何已知:“尝尝。” 何已知顺着她离开的方向看去,远处冰上运动中心上挑的屋顶像是落日下一只展翅的飞雁。 而pvc提着一个烧水壶,在工作台前,有模有样地沏茶。 这不是一个常见的姓氏,雁行很快反应了过来。 “很苦。”苦得舌根发麻。 何已知明白了。怪不得他觉得少了一个人,原来是高中生不见了。 何已知隐约觉得,她好像在忠告自己什么。 不知道雁行买的戒指是什么品牌,他蓦地想到,那家店应该愿意为他的故事出天价广告费,但是雁行肯定不会这么做…… 难得少年听话了一次。 “没事,”何已知咽下发苦的口水,把手里的袋子放在桌上,“正好这里有很多甜的。” 一出茶餐厅,女运动员如同一阵风一样轻盈地跑走了。 雁行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身后,看久了屏幕有些发红的眼睛狐疑地看着剧作家和桌上的甜点。 服务员打包装了四个袋子,全部交给何已知。 只见他往烧开的水壶里丢了两个茶包,接着又连皮切了一个苹果、一个梨,还有半个柠檬,丢进去,盖上盖子,提着提手摇晃。 雁行坐在训练区域外面的桌子旁,对着电脑工作。 想到一会还要招待客人,他感觉有点疲惫。 “那就更应该来找我了,不是我吹牛,绝对比外面的老师教的好。”鱼诵雪趁着他拿袋子没注意,用手机结了帐。 “冰上运动中心附近。” “什么于小姐?”pvc插嘴道,顺便给雁行倒了一杯水果茶。 “我的前搭档。” 雁行捧起茶杯,浅浅地试了一口,眉毛一跳,再也没有喝第二口。????何已知情不自禁地盯着他手指上的伤痕,过了一会才意识到他在跟自己说话。 “你说什么?” “我说你没被她吓到吧?”雁行观察着他,“鱼诵雪是出了名的人来疯,特别喜欢跟陌生人搭话。” 何已知摇头:“是我先认出的她。” “你居然认得……” 雁行的话被一阵平地惊涛般的笑声打断了。 玛玛从侯灵秀抬起的卷帘门下面钻了进来,惊叫道:“天啊,像是走进了狗窝一样。” “这样说有点过分吧?”山竹带着妲己走过去迎接她。 “抱歉抱歉,”女工艺师笑着摆了摆手,“我说的是字面意思。” 她蹲下去,友好地用指尖点了点妲己的额头。 “可以摸,它不咬人的。”山竹抱住妲己的头。 玛玛这才小心地摸了摸阿富汗猎犬的背,戈多和阿狗也好奇地凑了过去,captain和教父趴在原地没有动。 两只猫早就消失在了猫爬架的缝隙里。 女工艺师一下被三条狗围住,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所以,这里的老大是谁?我是不是应该先跟老大打招呼?” 第152章 “什么老大?”侯灵秀问。 山竹也是疑问的表情。 “你们没听说过吗?狗和人还有其他狗或者动物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心中会有地位排名,地位高的可以先吃饭,狗也只听觉得比自己地位高的人话。” “不知道,但都是它们一起吃完我们再吃。” 事实证明,玛玛果然不介意蛋糕被人切过,甚至大方地赞扬了pvc的水果茶。 “这已经很好了,那些甜的都是加了蜂蜜。” 他们围着画板搭的桌子,慢慢地把甜品和苦茶都消灭完。 “工艺专业是很辛苦,有很多体力活,但也挺好玩的。” “很多学校报名的时候不会选具体的陶瓷啊漆艺玻璃什么的,是考进去再分。” “毕业当然是看作品了,论文只是一个形式。” 玛玛和侯灵秀的问话也很顺利。 但是何已知却捕捉到了一些异样。 比如说女工艺师的眼睛下方厚重的黑眼圈,忽高忽低的情绪,以及坐着说话时一直无意识地抖腿…… 其他人似乎没有察觉。 谈话结束后,何已知和雁行把玛玛送到仓库门口,让侯灵秀山竹陪她回家,pvc没有跟出来,而是在厕所里洗水壶和杯子。 望着夜色中他们离开的背影,何已知不确定地说:“你觉不觉得玛玛有一点憔悴?” 他希望只是自己的错觉。 “你发现了?” 但雁行的回答印证了他的怀疑。 何已知忽然想起,之前他突然提起女工艺师,问的就是“玛玛最近怎么样”……而且专门让侯灵秀邀请她过来。 “怎么回事?”何已知皱起眉,“是那个药吗?” 那天他们去玛玛家找侯灵秀时,从女工艺师让他们丢掉的纸袋里,掉出一个白色的瓶子。 听到有声音,他们打开瓶子,发现里面是一些药片。 药片上有一些英文字母,何已知不认识。 于是他们折回去,把瓶子还给了玛玛。 雁行低着头没有说话。 何已知追问道:“那到底是什么?你为什么突然关心她?” “丁氨苯丙酮,是一种抗抑郁药物。”雁行终于回答了,“我关心她,是怀疑她想停药。” 何已知陷入思考:“停药不是好事吗?” “不是所有药都是,”雁行看着他们消失的街道,“强行停药会让依靠药物调整好的激素环境崩溃。” “所以那些是戒断反应,”何已知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你当时怎么没有阻止她?” 那天玛玛收下了瓶子,说自己之后再去扔好了,他们就离开了。 “我要怎么阻止她?”雁行的语气冷了下来。 何已知摇了摇头:“我们应该现在阻止她。” “然后呢?”雁行反问道,“你会成为她的知心密友一直陪着她吗?还是像扶老人过马路一样做好事不留名?” 何已知顿住了。 长久的沉默后,他听见雁行轻轻的叹息:“你知道有时候英雄登场,轻松地掀开废墟后,转身离去再也不出现,对于被救的人其实是很残忍的事情吗?” (本章完) 第90章 第九十章 all to 5 那之后,何已知有两天没敢跟雁行说话。 虽然也不至于到气氛僵硬的地步,但他确实感到心虚。 从那双像猫科动物的深色眼睛里流露出的悲伤,让他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雁行没再阻止侯灵秀去找玛玛,何已知明面上不敢说话,只在私下暗示他多去,最好带着山竹一块去. 少年虽然不理解,但好歹没有拒绝。 另一边,司徒渺又不知从哪给他带来了一点“内幕消息”。 ——说是博影集团的影视部门由于营收不好,将整体让位于娱乐部门,短期内都不会再开发新的独立项目,只做综艺和游戏的配套影视片。 "小符少是站在反对的那一边的,可他只是个挂名太子,没有实权。" 这就解释了符玉昆从私人账户给他打款的事情——还真的被司徒渺说对了,这个项目可能根本就没法落地。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何已知发现小符少是一个对自己品味和理念非常执着,但是缺少变通和实现能力的人。说白了就是有点”死脑筋“。 比如说他吃素,一直在研究怎么用素食做出肉的口感,却没有想过或许发挥素菜本身的味道做出来的素食会更吸引人。 做电影也是一样,他看不起别人的品味,只想做自己理想的片子,但又不曾为这个理想去争取公司的资源,而是坐以待毙地等着掌握资源的人“开窍”,理解他的审美。 而且他们查了资料,之前罗浮和蒙娜丽莎取得了国家队的资格后,在世界赛上只取得了标准赛23名,跳跃赛28名的成绩,在国家队队内排名倒数,并且没有参加团体赛。 虽然小符少肯定很难过,但电影拍不出来对于何已知来说其实是一个好消息。 所以他才会同意何已知异想天开的手段。 等五个人都聚集在桌子前,山竹点开邮件。 后来大象打电话询问训练情况时,顺便给他们解释了: “罗浮是技巧型的选手,赛道难度越高,他和……那条狗叫什么来着?好像是伊丽莎白,他们的优势就越大。但是现在国际上重要比赛的赛道一般都不会设计的很难,因为出错的人多了,完赛的人就少了,会打击观众的积极性。所以赛道简单,比拼速度和冲劲的话,他们是拼不过其他选手的……团体赛应该也是看到赛道简单就没让他们上。” 第153章 站在仓库外,青年深深地吸了一口入秋变得料峭的空气,感觉牙齿打颤,晕头转向。 而明明知道这一点、还利用它的自己,想必也是个坏学生。 “难怪他今年没有参选,说不定就是知道会被刷所以专门挑了那个时间做手术。”山竹刻薄地点评道。 在这样揣揣不安的心情中,预选赛的消息终于来临了。 他可以像最初预想的一样,完事,拿钱,走人,不用烦心剧本修改和影片企划,更重要的是,雁行也不会知道有人试图利用他的经历赚取票房和眼泪的事情。 尽管还有三个队员不知道什么情况,但看着墙上代表每个人时间记录的贴纸从罗浮和卷毛的下面,逐渐移动到两个人之间,甚至超过上面的罗浮,他们不由得信心大增,从高喊口号但是心里没底的状态,转变成发自内心觉得能赢的状态。 放下电话时,何已知感到很轻松,但紧接着他突然想到: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拒绝雁行的外在理由已经没有了? 这天山竹正在用雁行的电脑上传视频,刚连上手机的热点,就看到左下角跳出来自体育部的邮件,赶紧丢下视频,叫其他人过来。 同样的赛道设置,第二天的用时一定比第一天短,即便更换了新的障碍排列,也能在第三、第四遍提升到之前跑上十遍才能达到的时间标准。 刚刚收到邮件的时候,信心满满的几个人还不知道,cnkc给他们准备了一份怎样的“大礼”。 通过投资国内第一个入选哈蒙尼欧戏剧节的戏来给自己贴金,这是他证明自己品味高尚的迂回手段,在这个方案失败后,让何已知写一个又符合他的审美又具有商业价值的剧本,已经是他狭窄的想象里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案了。 而另外那个卷毛,虽然纯靠声音指导的技术很厉害,但是在速度和时间上,甚至还不如罗浮跟蒙娜丽莎。 把时间作为参考列入评价标准的好处就是,每一次的上升和提高都会清楚地呈现在分分秒秒的数字上,比起武断的完成与否,一点一滴微小的提高更能让人体会到“努力不会骗人”的含义。 他的思路不能说错,但绝对算不上聪明。 有点像学生时代班里的书呆子,永远只用课本上写的标准答案答题。 “您好,”他跳过客套的问好,直接找到有用的内容,“……由于本年度申报犬敏捷赛事国家队下属团队的组织超过名额限制,体育部和犬业协会cnkc现拟于9月第一个周末于蓟京三林体育馆举办预选赛,请收到邮件的组织添加负责人联系方式,接收后续信息……” “下月初的话,就是两个星期后。”侯灵秀想了想。 山竹接着念道:“预计参赛组织名单如下……” 鼠标往下一拉,露出一个只有两行的表格,就是他们和罗浮。 表格列出了每个团体的成员,以队长的名字命名,何已知团队是4人,罗浮团队是5人。 何已知用手机拍下了名单。????山竹继续往下翻。 “比赛方式为all to 5,”他停了一下,抬起头,“这是什么意思?” 几个人齐刷刷地望向教练。 雁行紧皱着眉:“你没看错吗?” “就在这啊,写得清清楚楚的,你看。”山竹把电脑递给他,其他人也跟着挪到轮椅后面。 邮件里确实写着:比赛方式为“all to 5”,具体规则请参照附件。 雁行点开附件看了几秒,忽然用力地合上屏幕:“完全是胡闹。”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敢吭声。 山竹甚至拖着凳子往旁边退了一步。 雁行看到他的动作:“你干什么?” “……怕被发火波及。” “我没有发火。” “你明明就在发火。”这句是侯灵秀说的。 雁行回头看了眼后面的三人,正好和何已知对上视线。 他平静下来,重新打开电脑:“我是在对自己发火,你们害怕什么?” 好像除了第一次见到“拐骗”侯灵秀的山竹,何已知还没有见过雁行真的生气,而且这一次似乎比那一次还要严重。难怪被打过的山竹要提前避难。 剧作家仿佛已经忘了当时打山竹的人就是自己。 “是我疏忽了。”雁行的语气没有起伏,“国内从来没有举办过预选赛,所以我理所当然地认为预选赛会采用和8英寸大师赛一样的团体赛规则,也就是标准赛加跳跃赛的成绩排名,毕竟其他所有国家都是这样的——但现在看来,体育部连自己在为什么比赛选拔团队都不清楚。” 说到最后,他脸上划过一丝苦涩的嘲讽:“我早就应该习惯了。” 何已知不喜欢他这样的表情,他绕到轮椅前方,直视着轮椅上的人:“你已经认定我们会输了吗?” 雁行惊讶地看着他:“当然没有。” “那就别管这些,”何已知说,“先告诉我们这个all to 5到底是什么意思吧。” “没错,”pvc煞有其事地点头,“我已经要好奇死了。” 雁行盯着面前的何已知看了几秒,泄愤地把电脑拍进他怀里,小声地嘟囔一句:“这种时候又愿意说话了,我真的搞不懂你。” 接着他转动轮椅,面向其他人,开始解释all to 5的规则。 第154章 “all to 5,是这两年从美国兴起的一种团体赛模式,简称at5,有点类似于个人的花式全能,只不过是团体对抗的方式。每个队伍至少3人,至多5人——这点和8英寸大师赛的团体赛一样。” “一场完整的at5会进行标准赛加四种花式赛总共5轮比赛。” 说到这,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冷气。 pvc:“我们得参加全部花式赛?!” “理论上是这样的,”雁行补充,“但不是所有人都要参加。” “第一轮固定是接力,每个队伍派三名选手,获胜的队伍积三分,输的队伍从跳跃、斯诺克和赌徒中选一个作为第二轮的项目,每个队伍派一名选手参加,赢的积一分,输的再从剩下两个花式赛里选第三轮的项目,最后还剩下的一个就自然成为第四轮,二三四轮,每轮都是一分。最后第五轮是标准敏捷赛,不限制参赛人数,但只取每个队伍前三名的分数,赢的获得3分。” “all to5就是抢五的意思,五轮比赛的分值分别是3分、1分、1分、1分、3分,比赛进行中任意一轮结束时,有队伍的总积分达到5分,就直接胜利。” 最后,他总结道:“所以不是我们‘得’参加全部花式赛,而是运气好的话,我们才‘能’参加全部花式赛。否则可能对方三场比赛直接拿到5分,我们就可以收拾东西回家了。” (本章完)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赌徒 好不容易积攒起信心的仓库几人遭遇了晴天霹雳。 不幸中的万幸,是山竹之前接触了斯诺克。 这本来是当时妲己实在达不到跳跃赛需要的速度,才临时改变的权宜之计,现在却成了他们的定心石——毕竟四个项目里掌握一半和只知道其中一个,在心里上的落差还还是挺大的。 稳定心神之后,在接下来的两周时间里,他们要解决的就是:接力relay和赌徒gamblers,这两个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新项目。 接力需要三组搭档上场,但所有人都得参加练习,以防万一到时有人遇到突发状况没法上场,毕竟他们只有4个人,容错率比满员5人小很多。 被雁行指挥着摆完接力的道具之后,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发出疑问:“这也太简单了吧?” 从起点向前,一个s杆,两个跨栏,一个跷跷板,再加上一个跳远架,一个a板——完全呈一条直线,除了开头的a杆之外,就和他们最开始在公园参加的娱乐赛差不多。 “看来又是拼速度的项目啊。”山竹把护腕戴上。 雁行让四个人和四条狗在起点排好队,对站在第一个的侯灵秀伸出手:“手机给我一下。” 少年警惕地捂住口袋:“你要干什么?” 但雁行只是开了一个空白的聊天页面。 pvc:“又?” “掷出来的点数有用吗?”山竹举起手。 “参加接力的训练师在起跑前,需要在停留台上掷一次骰子,然后拿着骰子完成赛道,回到起点,交给下一个人,再继续由下一个人掷骰子。” 几个人终于懂了。 了解完规则以后,他们就用何已知的手机代替骰子,开始实战尝试。 跑过的人就自动又排到队尾,这样循环起来。 和符玉昆的聊天记录还在首页,剧作家不由得心颤一下。 “正式比赛的时候,现场会有一个六面骰子,分别代表1号到6号,六个障碍物。” 为了避免歧义,他进一步解释道:“比如说你摇到4,就意味着你要在去的过程中完成1号、2号、3号、5号、6号,五个障碍,跳过4号,然后在返程的时候,跳过其他所有障碍,单独完成4号。” 障碍物排列成一条直线,跑道尽头再回来,算是完成一次接力,抽到哪个,哪个就是返程障碍,而其他的是去程障碍。 “那摇到6是不是就正常跑完就行了?他是去程第6个,返程最后一个嘛。”山竹的脑筋总是在这种时候动得很快。 他们没有旗子,所以在终点充当旗子的是一个电风扇。 “你抽到哪个数字,就要在去程跳过它,等回程再做——不是跳过跨栏的跳,是不跳它的跳,就是pass掉的意思。” 雁行示意何已知点一下,青年照做,短暂的旋转后,骰子在屏幕上显示:4。 他点开表情栏,在里面找到骰子,展示给四个人:“就是这种最普通的色子。” “当然不是,”雁行说,“在赛道尽头会有一个旗子,绕过旗子才算返程。摇到6也必须先跳过,等绕完旗子回来再做。” “只是用一下,”雁行看他如临大敌的样子觉得好笑,“你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雁行点了下头,没有接,而是让他解锁屏幕,然后就着他的手,打开聊天软件。 见少年还是不太情愿,排在第二个的何已知掏出手机:“用我的吧。是做接力棒吗?” 侯灵秀给了他一记眼刀,山竹在后面咧着嘴直乐,不知道自己就是上一个“见不得人的东西”。 反复试了几次就发现,在顺畅的笔直线路中,pass掉一个障碍这件事情,比他们想的更有难度。 特别是在中后段的4号、5号和6号,因为赛犬在卯足劲向前跑的过程中必然会越跑越快,训练师跟不上以后,要做出指导就会很困难。 反倒是抽到1号,2号,在开头就会比较简单。 第155章 回程也比较容易,因为去程的时候训练师不会跟着赛犬跑到尽头,所以回程必然跑在赛犬前面。 在练习接力中途的休息时间,他们还得决定一个重要的事情:由谁来负责做赌徒。 “vc哥吧。”山竹第一个放下水瓶。 没喝完水的pvc差点被呛到:“咳咳!为什么?” “因为长得最像赌鬼。” “我看你长得最找打!” 等艺术家制裁完大学生,雁行才说:“我也认为应该是pvc。” “你看!” 山竹抓住时机想要反击,被pvc一把推开。 艺术家叹了口气,竖起眉毛:“你不会也是看脸选的吧?” “不完全是。”雁行故意这么说。 pvc板着脸听他解释完规则,像是背负千斤重压的樵夫一样,支起肩膀,揉了揉脖子:“那看来注定要我来当救世主了。”????那样子虽然臭屁得令人生厌,但也合理。 只能说山竹蒙对了,这里确实除了艺术家和阿狗,没人能当这个“赌鬼”。 和斯诺克一样,赌徒赛同样也分为两个阶段:bet和gamble,下注阶段和赌博阶段。 在比赛里,障碍物既是筹码也是手牌,它们根据类型有不同的分值——或者说“价值”: 跨栏每个1分。 轮胎、隧道、跳远架每个2分。 接触型障碍跷跷板、a板和独木桥每个3分。 s杆4分。 在下注阶段,训练师有45秒的时间,在场内自由完成障碍,根据完成的障碍情况获得积分。 每个障碍都可以重复使用,重复得分。 但也不是分数越多越好—— 所有人都知道,在赌局中,下注越多,收获越大,但相应的,风险也会越大,失去底裤和手指的可能性也越大。 赌徒比赛里,训练师在下注阶段获取的积分越高,相应的,在赌博阶段的时间就越少。 比如说一组搭档在这45秒内完成了10个跳跃障碍,拿到20分,他们在赌博阶段有20秒的时间,而另一组搭档完成了15个障碍,拿到30分,那他们在赌博阶段可能就只有15秒的时间。 训练师需要自己选择,是尽可能多地贪图积分,还是拿一个相对保险的分数,给赌博阶段争取更多的时间,以拿到更高的倍数。 因为赌徒的最终得分是下注阶段的积分乘以赌博阶段的倍数。 所以虽然赌博阶段的时间只有下注阶段一半不到,甚至更短,但却对比赛结果有巨大的影响。 下注阶段的45秒结束后,现场会有一声铃声提示,意味着进入赌博阶段。 赌徒的赛场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下注阶段选手自由拿分的部分,另一部分是一条和标准敏捷赛一样安排好的线路。 在两个部分中间会有一条叫做“gamble ine”的红线。 训练师和赛犬先是在红线一侧拿分下注,等铃声响起后,赛犬必须独自进入红线另一侧,按照顺序完成安排好的线路,而训练师则留在红线外,远程指导。 他们最终获得的倍数,是由这个阶段完成障碍的数量决定的,在时限内,赛犬完成几个障碍,就会在下注阶段的积分后面乘以相应的倍数,得到最后的总分。 裁判在赛前会公布一个倍数表,形式大概是…… 它的意识是假如赛犬在赌博阶段完成一个障碍,那么他们的最后得分就是下注积分x1;完成两个障碍,就是下注积分x2;完成三个障碍,很遗憾,是下注积分x0,也就是零分。 所以在完成两个障碍以后,训练师必须衡量,剩下的时间是否还够完成两个障碍,否则无论如何也要在赛犬跳过第三个障碍前让它停下来,免得功亏一篑。 这是一个勇气和策略并重的项目。 但是抛开那些刺激的因素不谈,最关键的,还是训练师远程指导的能力。 没有这个能力就一切免谈。 所以唯一能做到这一点的pvc,真的是他们的“救世主”。 “还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你的对手应该是那个口技专家。”雁行说。 “那我可得给阿狗准备个耳塞。”pvc咕叽道。 雁行的话提醒了何已知:“对了,我让大象帮我们查了一下……” 先前剧作家把邮件上两支队伍名单的照片发给了大象。 “他说对面队伍除了罗浮以外,剩下的四个人都有两年以上在美国参加花式比赛的记录。甚至有两人之前从没有参加过高级组的标准敏捷赛,是这段时间才突然开始参赛的……其中一个就是自来卷的主人。” 山竹瞪大眼:“这家伙是提前知道要比花式全能才这么组队的吗?” “也有可能就是因为他这么组队所以才定的比这个,”何已知看着消息转述道,“大象猜测的,他说罗浮和体育部领导是亲戚。” 这消息让众人都深深地皱起眉。 侯灵秀直接出声道:“这也太过分了。” pvc幽幽地说:“那他们不是已经内定了……” “不,这点不用担心,”逐渐低沉的气氛中,雁行出声打断道,“体育部无论私下怎样,只要比赛开始,就一定是公平的,我可以向你们保证。” 他的背景让这句话拥有绝对的可信度。 “无论他有没有背后做手脚,我们面对的情况都不会改变。而且……” 第156章 雁行笑着看向何已知,语气里挂上众人熟悉的冷嘲热讽:“这给了我们必须赢下来的理由不是吗?输给可敬的对手只会难过一瞬,可要是输给见不得人的手段的话,会生气到下葬的前一秒吧。” (本章完)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学校 从那天之后,他们的训练时间就切割成了三份,正好对应早中晚,一份用来练接力,一份练标准敏捷线路,最后一份练各自需要参加的花式比赛——山竹斯诺克,pvc赌徒,何已知和侯灵秀跳跃赛。 而由于每个项目需要的道具布置不同,几个人争抢场地也成了常有发生的事情。 好在靠着视频账号的收入,他们有钱多买几份道具,有时仓库里装不下,就会有人挪到外面去练。 练完的道具也不用收回来,反正本来就是废品成堆的垃圾场,不用担心有人来偷,这段时间也都比较干燥,没有下雨。 完成早中晚三轮不同的练习以后都不算完,临睡前,雁行还要拉着他们看大量的比赛视频,分析顶尖选手的特点和临场策略。 不得不说,这对助眠非常有效,常常是他还没分析完,就有人脑袋朝下一坠扯起了呼噜。 随后被雁行狠狠拍醒—— 他们兢兢业业为教练捡回来的扇子,即使夏天结束后,也依然实用。 在雁行第三次用一把写着“高效治失眠”的塑料扇子敲醒pvc和山竹,并宣布今天到此结束后,几个人照例在地上推推搡搡决定谁先去洗澡,这时侯灵秀忽然从地上爬起来,站在他们对面。 “我有话要说。” 他们都知道pvc是休学中,但是具体休了多久是个谜。 何已知抬头看向雁行,发现对方也在看着他和pvc。 他抓了抓头顶的鸟窝,看那真情实感疑惑的样子,多半是完全忘了自己还是个在校生。 “你之前不是说,有什么不知道的就来问我。”侯灵秀倒是把pvc随口说过的话也记得很清楚。 说着,他低下头,看向坐在地上的pvc。 坐在一旁的山竹插嘴道:“vc哥上次去学校是什么时候?” “好。”雁行点了点头,嘴角微微上扬,“还有什么要通知我们的吗?” “看出来了……”山竹刚习惯性地接茬就被pvc捶了一下。 “我决定要考蓟京美院的工艺系。”少年一字一顿地说完,然后赶在雁行开口前,飞快地补充道,“我会自己跟我妈说的,你不用管。” 艺术家一愣:“我吗?” “问当然可以,但是辅导……”艺术家的表情很是为难。 在校大学生惊讶:“那岂不是连导员长啥样都忘了!” “大概两年前?”pvc摩挲着下巴上新长出的胡茬,自己也不确定。 这就是有学籍的好处,至少犯了法还有人来领——像何已知这样辍学的,就没人管了。 当时他俩为了垃圾桶打架时,有个头顶稀疏的青年来给pvc签字,正是他的辅导员。 “这还真没有——” 何已知看着少年用郑重其事的表情说出认真笃定的话语,发现已经很难把他和初见时那个张牙舞爪的红毛杀马特重叠在一起。 pvc看向何已知,两人相视一笑。 “还有……”侯灵秀被他看得脸有点红,“玛玛说,要准备入学考试,找在校生辅导是最好的。” 他瞪着眼睛紧盯着自己表哥,似乎很怕他会反驳:“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会从头负责到尾。” 还遇到个郑韩尼这样不靠谱的朋友更是雪上加霜,幸好有…… 雁行垂着眼扯了扯嘴角,仿佛在说:“你们还挺骄傲,哼?” “导师长什么样倒是真忘了。”pvc老实地承认。 语气坦然得颇有几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意思。 山竹讷讷道:“这不行吧?回头给阿秀辅导歪了怎么办?这可是考大学!” 其他人都没说话,反而是被质疑的pvc自己跟着他附和:“对啊,还是找个考学机构比较好。” 最后是侯灵秀说“困了,预选赛结束再说吧”,让话题到此告一个段落。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吴千羽 何已知见到郑韩尼和阿本时是晚上10点,乐团的排练刚刚结束,郑韩尼找第一小提琴的团长拿了钥匙,三个人留下来,借用排练室找歌。 阿本确实厉害,郑韩尼随便说个什么,他都能马上唱出来。 可问题是,何已知唱不出来。 他虽然知道旋律,但是没法准确地唱出声调。 “但是听到了,我能知道是。”剧作家这么说。 这导致他们只能用一个笨到不行的办法:阿本先放一段旋律,何已知凭听感告诉他大概是高了还是低了,快了还是慢了。 并且仅仅到此,阿本问是大调还是小调,两个音之间的音程大了还是小了,他一概答不出来。 然后阿本再根据他的反馈去想更接近的音乐。 再然后何已知告诉他是高了还是低了,快了还是慢了…… “你们这样和对全世界的音乐进行穷举有什么区别?”honey郑的质问在吸音良好的排练厅达到了振聋发聩的效果。 何已知搭最早班的地铁回到仓库时,地平线上才隐隐有霞光亮起来。 他熄灭开着播放软件的电脑屏幕,转而看着何已知,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膝盖:“咱还是换个表白方式吧,哥们。” 第157章 阿本把一条腿抬到椅面上,翘起椅子前后摇晃:“那你是为了什么?” 剧作家埋着头向前走,到垃圾场门口时,忽然看到一个人站在通往卷帘门的路中前。 “那是你们同性恋太随便了,”郑韩尼无语地阻止阿本糟蹋本就不够用的椅子,“要求婚表白干什么至少得有个戒指吧。” 何已知还真的没想过为什么,只是听说阿本能找歌,就想起了这件事而已。 到上周为止还能时不时能听到的蝉鸣,这会已经彻底消失了,虫子的尸体也被雀鸟分食干净,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可想而知一直到深夜都一无所获。 ——看来是真的。 “不是吗?”涂着甲油的手讪讪地回到主人下巴上,“我们一般只有表白,哦不,表白也不会,我们没婚可求……只有对方快死的时候才做这种事情。” 最先坐不住的是郑韩尼,如果说何已知和阿本好歹还算在头脑风暴,有点事情干的话,他完全就是傻坐着纯熬夜。 这个时间在街上的,多半都是通宵玩乐回来赶着回寝的学生。 而且因为不想影响他们辨认音乐,连打开琴包练琴都不行,只能翻来覆去地看谱子。 “表白?”何已知盯着他的手。 早就想尥蹶子的阿本趁势附和道:“对啊,这完全是大海捞针。说实话,要不是看你朋友长得不错,给我多少钱都不可能干的。” 贴面而来的晨风又凉又干。 他已经快把打击乐手敲扬琴的谱子都背下来了。 “你、你怎么知道?”郑韩尼手一滑,谱子差点掉地上,脸红成一个葫芦。 何已知抬手捂住耳朵。 何已知从他的字词间听到了一点过于真实的烦恼:“你想求婚?” 之前也出现过几次他们早上起来在门口发现睡倒的醉鬼的情况,但现在眼前那人在冷风中站得笔直,比电线杆还挺拔,显然不像是喝多了样子。 何已知从困倦中清醒过来,走到那人身后,正想问话,却听对方喊道:“你这个冷血、无耻,冷血无情的王八蛋!” 非常清澈的男声,和异常激烈的内容。 剧作家吓得往旁边退了一步,探身过去看到了那人的侧脸,细腻的皮肤沐浴在清亮的晨光中,凸起的眉骨和鼻梁线条优美,甚至在轮廓上还有点像舞蹈家吴千羽。 对方没有注意到他,而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我来是想告诉你……不对,”激昂的语气猛地低下来,低声棒读道,“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也不对,我之所以今天过来就是想……” 只见那人念念有词地交叉腿,微微转了半圈,露出正脸,何已知这才认识到:他不仅仅是长得像吴千羽,而是就是吴千羽本人! 联想到刚才听到的声音,他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 对方此时也注意到他,两个人同时开口: “你是谁?” “你是男的?” 在何已知还沉浸在惊悚中时,吴千羽先反应过来,撩了撩垂到耳旁的头发:“怎么,你是我的粉丝吗?如果这就失望了说明你还不够格。” 说完,他傲慢地转过身,继续朝垃圾场里面走了两步,到卷帘门前。 何已知跟过去:“你——” “你还在这干什么?”吴千羽拧着眉,很不耐烦地挥了下手,“我现在要找前男友撒野,没空理你。” “我住这里。” 何已知趁着他挥手的间隙回答了他的前半句话。 “啊?” 吴千羽惊讶得像一只烫了脚的兔子,眼珠子差点飞出去。 何已知则是为他的后半句震惊:“前男友?!” 两人一同开口,又一同噤声,警惕地打量着彼此。 沉不住气的吴千羽恶人先告状:“你鬼叫什么?” 明明是你叫得比较大声。????“我——算了,”何已知按了按眉心,有点无奈,“我没睡觉,情绪有点激动。” “我也是,”吴千羽说,“我想到要来这,激动得没睡着。” 他往一旁让了让,似乎是想让剧作家开门。 何已知犹豫了一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太早了,我不能让你进去。” 何已知本来打算带吴千羽去这条街上比较高档的快餐店,但舞蹈家站在门口看了一眼菜单,说“不行”,然后转头进了旁边清真的拉面馆。 他还是穆斯林,何已知看着吴千羽的背影想到,难道是因为喜欢男的,所以装成女的来逃过真主的法眼吗?就像失业了但不想让家人担心而天天出门假装上班的丈夫一样,自欺欺人的谎言。 收银员还没来,老板亲自从厨房出来给他们点单。 这个时间,连上班族都没起,只有几个环卫工人坐在店前的板凳上喝着热汤,操着不同的方言闲聊。 在木头长凳上坐下时,何已知觉得这画面有些似曾相识。 仔细一想,这好像已经是他第三次这样单独和雁行认识的人吃饭了。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追忆 何已知先是把第二个重复的“冷血”改成“冷漠”,接着继续往下看。 “在你像对待不好吃的雪糕把我扔掉时,你可知那流出来的不是糖浆而是我的悲伤……” 每一个比喻都是剧作家未曾料想的方式。 第158章 “你别读出来啊!” 吴千羽激动地站起来,越过桌子抢信纸,却在向前扑时不小心带翻了面碗,牛肉面的汤倒了出来。 何已知第一时间拿起了笔记本,但没能抢救到摊开的信纸。 本就褶皱连篇,被揉得发软的纸张迅速地被面汤染上颜色,像牛皮胶带一样牢牢地贴在桌面上。 他尝试着想用面巾纸吸干表面的水分,把信纸揭起来,被吴千羽阻止了。 “不用管了,反正也是垃圾。” “抱歉。”何已知说。信纸上的字迹像梅花枝一样漫开。 “舞台指挥?” 说到这里,舞蹈家的语气明显变了。 “这个时候蓟京剧院要做一个舞剧,他们找到我。我本来没想答应的,但是制作人很坚持,说这是一个双赢的项目。” “但我太年轻,又是个蠢货,完全相信了。真以为实现了梦想,证明了自己。傻兮兮地被人拉着到处录节目,参加晚会、各种商演,一事无成地过了一整年。” “大概6、7年前吧,那时我刚从家乡的歌舞团毕业,又连续拿了桃李和荷花的金奖,很多人管我叫天才啊、紫微星什么的……” 尽管早有预料,但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从吴千羽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何已知夹着笔的手指一抖。 大盘鸡还在制作中,空荡一夜的胃开始较劲。 吴千羽心想说什么呢,我明明一直都在跳舞。 “就是雁行啊。” “用不着抱歉,”舞蹈家把面碗扶起来,没有再吃,“你帮我重写一份吧,就当送佛送到西。“ “舞指?”何已知听到不熟悉的词语。 何已知仍然在清理桌面上的液体,吴千羽也不管他答不答应,就自顾自地讲述起来。 那时他确实是舞蹈界炙手可热的新星。 这是媒体的常用手段,无限度的夸张和吹捧,并非因为他们有多认可你的才能,而只是恰好需要吸引眼球的素材。 制作人是个年纪轻轻但是头发稀疏的认真男人,用真诚的目光望着他说:“你一定也想好好跳舞吧。” 其实他这么想也没错,何已知想起自己看到的那篇报道,除了吴千羽有大幅的照片和介绍以外,其他的舞者就只有蚂蚁般的一个名字,藏在最后。 “那是一个挺大的戏目,有很多设计巧妙的构成和角色,然而当时的我根本没有这个意识,只是觉得:哦,好多伴舞。” 舞蹈家嘲笑起过去的自己来也是丝毫不留情面。 说不出是哪里不同,但染上情感的一瞬间,平淡的叙述就变成了灌注真心的追忆。 但是他受不住软磨硬泡,还是答应了。 “排练的第一天,我见到了舞指。” 他在晕开的信纸上,找到那两个字的写法,试着扩展开。 “差不多。他们叫dance director?舞蹈指导什么的。” 吴千羽接着说,望着街道的眼神迷蒙起来。 “当时和这个店差不多,甚至比这个店还大的一个排练厅,有50多个舞蹈演员,吵得跟打仗一样,但是他一进来,所有人都安静了。” 顶级荣誉傍身的舞指就那么轻易地推开门,踩着软质的木地板,在超过一百只眼睛的注视中走进来,面无表情地停在舞者们的面前,用一种漫不经心、好像倦怠的神色环视全场。 矮了整整一个半头的制作人站在旁边,为他介绍,当说到“这是主舞吴千羽”时,那双幽深的眼睛扫过来…… “那感觉就是触电一样的,真的。”吴千羽回想起那个画面,发出一声叹息,“舞指这个活很难干,因为它又是导演又是老师,但是底下的人不是学生,有时候你吼破嗓子都没人听,人家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工资又不高,该摸鱼摸鱼,该划水划水……” “可是雁行不需要,他往那一站,你就想好好跳,他让你把手举到头顶,你恨不得举到天花板上……” 不仅是其他的舞者,就连吴千羽表现得也很卖力。 甚至拿出了在桃李杯时都没有使过的力气。 “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这辈子没有那么跳过。但是无论我怎么努力,雁行都无动于衷,就像他的视野里完全看不见吴千羽这个人一样。” 即便是回忆,舞蹈家仍然气得咬牙切齿。 进入工作状态的舞指散发着专业的魅力。????有人做的不好时,他会耐心地指点,做的好时也会适时的鼓励,发现状态不好的人,还会用幽默调节演员的情绪。 但唯独对最重要的主舞吴千羽,从头到尾的无视。 “其他人不管做的怎么样,他都会指点,但是无论我跳成什么样,他都不做评价,只会在我失误的时候用轻蔑的语气说——” “重来。” 这是第二十遍。 前两遍吴千羽知道自己没跳好,后来的十几遍他觉得自己并没有问题。 舞指也会让其他人重来,但会告诉他们哪里有问题,并且在再来一遍后说“好多了”或是“有进步”。 而对吴千羽,他除了“重来”以外一个字都没有说过,就只是用那种漠然的、审视的眼神一次又一次地看着他跳完,直到他累得瘫坐在地上爬不起来。 “那天结束以后,我在排练厅外面堵住了他,问他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对我有意见。” 第159章 面对着愤怒又恳切的吴千羽,舞指的情绪没什么波动,一丝冷淡的微笑从他的唇间掠过:“原来你是那种做的好需要给颗糖的类型吗?” 吴千羽一开口就破了音:“我只是想让你像对待其他人一样正常地对我!” 舞指冷下脸:“怎么对你是我的自由,如果我喜欢你,当然可以哄着你,顺着你,相反我也可以不这么做。” 一只手扶上吴千羽因为疲惫而耷拉的肩膀,将他推到一旁。 “而你的自由是选择站得直一点,跳得好一点……”舞指从他身边走过,“或者现在退出,找一个电视谈话节目,舒服地坐着揭露我的罪行。” 何已知再一次抬眼看过去,牛肉面馆的舞蹈家即使坐着,身体也是直的。 “其实当时去找他的时候我想的就是他不道歉我就不干了,本来就是制作人求着我来的,谁怕谁啊?”吴千羽反刍着当时的心情,“我辞演的消息都编辑好了,但是想到他的样子,又气不过删掉了。” 吴千羽放弃了一切其他工作和休息,不眠不休地练习舞剧的舞段。因为有倒地的动作,膝盖和手肘都砸出了浓重的淤青。 “我知道我跳得越来越好,那一个月的提升可能比之前两三年都明显……但是真的压力很大。”舞蹈家用手捂住脸,“不停地把自己逼到极限,依然得不到反馈,每次排练都像要上战场一样提心吊胆,想到要见他,我一整夜一整夜地睡不着觉。” 即便过了这么久,何已知依然能从吴千羽的面部表情里读到真切的痛苦。 他从信纸中辨认出一行字迹:“你把我从一只高傲的蝌蚪变成了悲伤的青蛙。” 想必是和蚕蛹羽化成蝶一般剧痛的蜕变才能写出这种句子,剧作家正感慨着,忽然看到“悲伤的青蛙”后面紧接着就是一句:“我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 “这转折也太快了吧?” “现实就是那么快。”舞蹈家告诉他。 在排练进入到后半的时候,吴千羽发现他当时的男朋友出轨了。 “那混帐是我的初恋,老家歌舞团的老师,等我毕业之后,就勾搭上了一个新进来的男孩子。而且没有打算和我分手,是那个男孩查手机查到了来找我的。” 失恋的打击,加上积郁的压力,终于在一次排练的时候,吴千羽彻底崩溃了。 被要求重来的主舞突然失声痛哭,即便用手掩住嘴也压制不住喉咙撕裂的嚎哭。 “其实眼泪没有怎么流出来,鼻涕和口水倒是像瀑布一样,恶心得要死。”舞蹈家吐了吐舌头,垂下眼睛,“其实那天才刚开始排练,但是雁行直接把其他所有人都赶走了,然后……” “他给了你一颗糖?”何已知冷不防道,根据信件的走向,这是一个合理的猜测。 “不!”吴千羽大叫,“他说我最近的进步值得一颗糖,但是我那时因为压力大没有注意饮食有点发胖,所以不配吃糖,作为替代他给了我一包面巾纸。” 他拿起何已知刚才擦桌子用的抽纸,狠狠地摔在面前:“就是这种!面巾纸!” “天……”青年同情地看着舞蹈家,这样的雁行确实值得用两个“冷血”来形容。 吴千羽平复了一下心情:“我太生气了,觉得反正都已经这么丢脸,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拉下水,哪怕让他恶心也好。就表白了。” “他答应了?”何已知问。 “答应了。”舞蹈家微微一笑,语气欢快,“你知道那种幸福的感觉吗?就好像我本来在地狱里,突然一下就上了天堂,比征服全世界还快乐。” 一声铃响,服务生终于把姗姗来迟的大盘鸡盖饭送到了桌子上。 何已知伸手去拿筷子,却被吴千羽抢先一步按住筷子筒。 “后来我才知道,他只是想找个人当男朋友和他古板恐同的控制狂亲妈宣战,而我正好送上门。不仅如此——” “我甚至怀疑他答应的有一部分理由是害怕我失恋的状态影响演出,所以等到一下台就提了分手。” 他快速地说完,把筷子筒整个往前一推:“吃吧。” (本章完)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内疚 舞蹈家拔高的声音吸引了店里其他人的目光,连后厨的老板都探出头来看热闹,门口的环卫工人也投来好奇的视线。 虽然把吴千羽晾在一边不是很礼貌,但考虑到叫嚣的胃,何已知还是拿起筷子埋头吃了起来。 好在吴千羽也不需要他的回应,面对着撒干了汤的牛肉面,也能继续说下去。 “听上去没有什么对吧?只不过是一段短暂的失败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喝顿酒睡一觉就过去了……但是并不是这样。” 舞蹈家用手指在桌面上画着十字:“它彻底摧毁了我的自信,还有自尊。” 仅凭听的,何已知没有办法分辨出他这里说的ta,到底是指“这段恋情”的“它”,还是指雁行的“他”。 即使伴着苦涩的对话,大盘鸡的味道依然很好。 “因为你看,完美的舞指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混账初恋和他的新男友过得也很好,所有人都很正常,所以我觉得是我的问题——是我不正常。” 比感情问题更严重的,是他丧失了跳舞的信心。 那是从小学开始,靠着舞台上的掌声和舞台下的血泪建立起的自尊,由于他错误地把“跳得好”和“被舞指喜欢”这两件事混在一起,导致围绕着跳舞塑造的人格在那次演出完的分手后,破碎得一干二净,找不到一块完整的残渣。 第160章 那之后,舞蹈家就陷入了沉默,等何已知把盖饭吃完,店员擦干净桌子,他才清清嗓子开口:“总之——” 即便吃下了温暖的食物,胃里还是一阵一阵地抽搐。 他边说边摇头:“简直是转性了,这种人居然也会管别人死活。” 看来刚才不说话是在组织语言,剧作家把笔记本重新拿出来,示意他说下去。 读完何已知完成的新信,吴千羽惊为天人,大呼把他想说但是说不出来的东西全部表达出来了! 何已知拒绝了他的拥抱,领着如同小学生沉迷玄幻小说一般全程低头看稿的舞蹈家穿过马路,回到垃圾场,让他等在门口,自己进去把雁行叫出来。 人的情绪是具有欺骗性的。 “所以今天雁行叫你过来是——”何已知意识到了什么。 “是他,请我过来,”吴千羽强调着那个“请”字,矜贵地一仰头,“说有个吃丁氨苯丙酮的邻居想强行戒断,可能需要帮助。” 说完,吴千羽如释重负地伸了个懒腰,笑了两声:“虽然我知道他肯定不会内疚。” “我不敢上台,不敢看镜子,也不想见任何人,”舞蹈家停下乱画的动作,把手收回胸`前,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一到晚上,全身上下就没有理由的疼,后来我才知道,那叫做躯体化,是由于根深蒂固的神经症籍引起的躯体性失调。就是抑郁症。” 转性了吗?何已知想到上一次他们讨论时,雁行的观点仍然是不要插手……现在却改变了主意。 对于吴千羽来说,舞蹈从全世界最快乐的事情,变成了恐怖的源头。 “现在已经好了。”舞蹈家将挺直的背靠到椅子后面,自豪地冲他眨了眨眼,“到头来我还是接受不了一个不跳舞的吴千羽,所以花了好几年,把自己治好了。毫不夸张的说,我现在完全是处理心理疾病的专家,全蓟京的心理医生我都认识,哪些擅长什么领域,哪些是骗子……我全都一清二楚。顺便一提,百分之90以上都是骗子。” 只有何已知明白事实是怎么回事。 他畏惧排练,畏惧演出,甚至连自己一个人跳舞也做不到。 就凭吴千羽这样活泼的样子,真是看不出来,不过他又转念想到:玛玛不是也一样表现得很开朗吗? “我想告诉他,我不恨他,但是我不能把所有事情不明不白地摆在心里,对我的心理状况没有好处。这几年我承受了很重的负担,这个包袱我背了那么久,是时候把它传给别人了。” 对面的青年这么说,舞蹈家似乎把它当成一句安慰,没有上心。 “那你现在……”何已知皱着眉抬起头。 他沉默地翻开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空白,开始写字,捏着笔杆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冒出青筋。 “他很内疚。” 这时已经过了其他人平常起床的时间,只有山竹还在慢吞吞地哼着歌洗漱,pvc和侯灵秀在根据图纸准备上午训练的道具。 何已知找到一旁喂狗的雁行,说:“吴千羽来了。” “这么早?” 雁行有些惊讶,他低头道“吃吧”,几条狗立刻一拥而上到自己碗前。 你可想象不到有多早—— 何已知从他手里拿走狗粮:“他在外面等你。” 等雁行出去以后,何已知一转身,看见侯灵秀抱着一个轮胎站在自己身后,两条秀气的眉毛如同蚯蚓一般扭起:“吴千羽……不是雁行的前男友吗?” “啥?”刷着牙出来的山竹听到这句话,差点把牙膏吞进去。 pvc也停下动作。 何已知把狗粮放回赞助商给的架子上,还没说话,就听到门口传来一句气势磅礴的:“好久不见,负心汉!” 几个人愣了一秒,立刻默契十足地踮着脚朝门边走去。 何已知:“你们……” 山竹连泡沫都懒得吐:“别装,你难道不想听吗?” 当然想——????何已知骗不了自己,又自我开解道反正这里隔音差,怎么样都会听到。 于是就再自然不过的,变成了四个人贴在卷帘门前排成一排压腿的状况, pvc和山竹不时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不愧是世界冠军……” “是我小看雁表哥了……” 过了一会,雁行抬门进来,见到这个画面,什么都没说,只是叫侯灵秀带吴千羽去玛玛家。 “为什么?” 面对少年的疑惑,成年人面不改色地说出谎言:“他想订一套手工玻璃杯。快去快回,别耽误训练。” 侯灵秀闷闷不乐地出去了。 “要有礼貌哦!”山竹在身后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喊道,被少年狠狠无视。 雁行回过头,望着地上的三个人:“拉伸完记得吃点东西,今天我去遛狗。” 山竹和pvc“嗯嗯”地应着。 何已知爬起来:“我和你一起。” 剧作家把牵引绳一根根地缠在铁杆上,打上死结,让几条狗自己绕着器材玩耍。 公园是公共场所,不能解开绳子,只能这样给它们稍微感受自由。 他们待的这里说是儿童乐园,但其实早都废弃了,即便设施还在,小孩也不会过来玩。 只有一个巡逻的保安在附近游荡。 据说是乐园废弃之后,因为隐蔽安静,有不少学生情侣在此幽会,追忆美好的童年,后来有一对按捺不住激情,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迫不及待地展开极乐探索,被路过的环卫工人撞了个正着,在平静的花间地造成了不小的新闻。 第161章 特别是带孩子的老人反应剧烈。 从那之后,这里就多了一个保安哨点,专门监督“不当行为”。 雁行将轮椅停在花坛前,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接近成熟的花椒。 路过的老太太朝他们投来和蔼的眼神,戈多也摇起尾巴,大概是之前来过仓库的歌舞队的成员。 “你们全都听到了吧。”雁行肯定地说。 “嗯。”何已知也没有隐瞒的想法。 过了一会,雁行无奈地叹息一声:“不知道侯灵秀会怎么想……” “他早就知道。”何已知栓好绳子,自己退到一旁的沙坑边上,把空间留给几条狗,“他还提醒我离你远一点,怕我受不了。” 雁行睁大眼,消化着这个消息,随后低声笑道:“自以为是的青少年。到底谁是他哥?” 何已知把牵引绳放得很长,狗可以在各个器材间窜来窜去,互相打闹。 戈多撵着教父到处跑,妲己和captain各自挑了个地方自娱自乐。 阿狗好像把小孩的跷跷板当成了敏捷赛的跷跷板,一股脑冲上去,站在顶上奇怪怎么降不下来。 哈士奇一不知所措就:“嗷嗷嗷!” 何已知没有动,雁行过去帮它压了一下,顺便问:“韩尼同学怎么样?” 昨晚他没提阿本,只说去看郑韩尼的排练。 “很好,他准备和女朋友求婚。”何已知平淡的回答,语气里没有抑扬顿挫,“这就是你唯一关心的吗?” “还有什么?”雁行推动轮椅,从玩闹的狗中间离开,假装想了想,“哦,谢谢你帮我前男友写的告渣男书,骂得很有文采。” 何已知没有说话。 “上次他把明信片夹在花里给我的时候,上面写的还是‘滚出地球吧’这种小学生的话。” 今天的剧作家安静得出奇。 雁行觉得有些奇怪:“你怎么了?要是困的话就先回去睡……” 听到这话,何已知忽然笑了一下,他没有看雁行,而是专注地从沙坑里捡出大粒的石子,抛到灌木丛里。戈多捕捉到动静,也跟着钻了进去,又被回弹的绳子扯出来。 就在雁行以为他决定安静到底时,剧作家淡淡地开了口,声音低沉又柔和:“你不用通过迎合我来补偿对其他人的愧疚,这只会让所有人都不舒服。” (本章完)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爱情 说这话时,长发的高个青年正像一朵蘑菇似的蹲在沙坑边上,身旁还堆着一堆大小不一的石子,而正对着的沙坑里面是大黄鸭形状的塑料沙堡,门洞开在鸭子胸口的位置,里面黑黝黝的,隐约可见还有一些小孩留下的沙堆和沙铲。 整体看上去属实是有些悲凉,哪怕说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流浪汉也不会有人质疑。 何已知望着漆黑的门洞,并没有余韵思考尼采的那句凝视深渊的名言,而是忍不住去想—— 雁行给他糖的时候,想的到底是给何已知奖励,还是后悔当初没有给吴千羽呢? 他没有办法不想到—— 或许男子在关心、夸奖他的时候,心中怀抱的也是没能这样对待其他人的遗憾。 还有他出乎意料的纵容、迎合,是不是都是在补偿曾经没有好好对待过的人呢? 他坏着这种愧疚的心情,将前人的影子投射在何已知的身上赎罪……听上去也不是不合理。 虽然吴千羽把雁行描述成一个冷血无情的混蛋,仿佛所有人在他眼里都只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消遣,不存在丝毫同理之心。 但何已知清楚,现实并非如此。 雁行确实喜欢用冷淡和从容武装自己,但那并不代表他没有感情,不会为别人着想。 就像欧洲中世纪的信众先犯罪,再找教会购买赎罪券——虽然你犯了错,但只要交出金钱,找一个方便的方式弥补,仍然可以没有阻碍地升入天堂。 正是因为看到了舞蹈家没有看到的部分,何已知才觉得异常的难受。 幸好地上是沙子,否则断的就不是铲子而是他的骨头了。 沙堡底下的沙被小孩挖掉不少,是凹下去的,何已知在落下时翻了个身后背着地,发现推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雁行。 说的好像他们要做什么不伦之事一样! 何已知彻底气结,不过转念一想,他们这样两个成年男人躲在儿童沙堡里,雁行还趴在他身上,四条腿上下交叠,被看到了确实是解释不清。 “你干什么?”何已知又痛又气。 而且这还没完,雁行在推他之后没有立刻松手,于是自己也被带得离开轮椅摔了进来,重重砸在何已知身上。 这么看来,他和送上门的吴千羽也没有什么区别,雁行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便利,果真冷血至极…… 再加上一整夜没睡的疲惫,胸口一阵阵发闷,令他更加难以冷静的思考。 何已知本来就贴着沙坑边缘,只有脚跟着地,又因为蹲得久,下肢早已麻木得失去力气,根本无力抵抗,直接向前一倒就摔进了沙堡里。 混乱的剧作家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陷入循环论证、自相矛盾的境地,反而凝视着沙堡的黑暗,越陷越深。 而且……不伦之事也不是没有做过。 想到这里,身体隐隐地热了起来。 事实上,大多数时候,他对待别人都比对待自己宽容。 第162章 “嘘——”雁行抵住他的嘴,“别被保安发现。” 吴千羽的很多说法让他感到夸张,但此时此刻,他却真实的体验到了难过和委屈像融化的雪糕一样从身体的包装袋里汨汨而出的苦楚…… 外面传来两声疑惑的“汪汪?”,玩耍到一半的狗发现主人不见了。 何已知就是那个“方便的方式”。 雁行对他好,是因为曾经对别人不好,这算什么? 他是个赎罪的替代品吗? 剧作家正面被砸,背后也顺势撞上沙堡的内|壁,直撞得眼冒金星,腰下面好像还压到了一个铲子,他伸手去抓,发现已经碎了,只是几块塑料碎片。 就在他即将被越搅越乱的思绪吞没时,一股大力从背后袭来,猛地将他整个人向前推去。 都说忠犬护主,但前提是那危险来自敌人,像这样熟人作案,即便是再忠诚的狗也反应不过来。 “你先挪开。”何已知动了动身体,试图让雁行从自己身上下来。 后者贴着他的胸膛,纹丝不动:“挪不开。” “上身不是可以动吗?”青年有些心烦。 “你勒着我。”雁行说。 何已知这才发现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搂住了男子的腰,正结实地按在自己的小腹上。 像是怕他不知道,雁行故意地塌下腰蹭了蹭他的腹肌。 何已知连忙把另一条手臂也压了上去,加大力度,让他不要再动。 在类似拥抱的动作中,雁行放松下来,安然地贴在剧作家身上。 “我没有通过迎合你补偿任何人。” 由于错位的姿势,他就像在和何已知的心脏讲话。 “我知道吴千羽很痛苦,那段时间我也处在混乱之中,没处理好很多事情,他不是唯一被我伤到的人。”????“所以分手以后,我尽量不出现在他面前,接受他发来的所有怒骂的消息和信件,他的全部演出我都买票送给朋友,我认识他的经纪人,也帮过他们一些忙,吴千羽并不知道——这些是我补偿他的方式。” “说白了,吴千羽和被我利用的其他人都没有区别,我对他们确实有自责,但那不是出自喜欢或者爱,可你是不一样的。” 他没有把那句话说出来,然而意思已经足够明显。 雁行抬起头,在黑暗中注视着何已知的眼睛:“我发誓,我对你做的所有事情,都和任何人无关,只是我想做而已。” 他举起了右手,青年知道那上面有一道关乎生死的伤痕——他造成的伤痕。 犹如怕誓言没有效力,雁行继续说道:“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把我丢在这,我保证不求救,死了也不会被人发现。” 这个人在说什么! 刚刚适应了沙堡里光线的何已知感到太阳穴一阵疼痛,又好气又好笑——连“死在这里”都说出来了,这不就和拿枪抵着他的脑袋逼他相信是一个概念吗? 何已知毫不怀疑,换一个国家,雁行真的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更加令人绝望的是,他发现自己发自内心地相信了。 浑身上下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来怀疑。 虽然隔着几层布料,但从“胁迫者”身上传来的体温恰到好处地安抚了他抽搐一早上的胃神经,他们确实疏远了一段时间,何已知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想念这个。 “其实我——” 青年一开口,雁行马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比持枪歹徒听见警铃还警觉。 自从那次比赛下雨,他察觉到何已知想要拒绝,就一直是这个态度:不管、不听、不让他讲话,傲慢至极。 “别跑,听我说。” 何已知不打算再纵容,先夹住两条没法动的腿,再像故意要让他尝到自作自受的苦楚,用手臂狠狠箍住男子的腰。 胸`前传来嘶的吸气声,雁行的头在何已知怀里动了动,不得不听他说话。 “我不是对爱情的要求高,”青年稍微放松了力道,在黑暗中低语道,“相反,我对爱情抱有最低限度的期待,那几乎是负面的。” “在多巴胺和荷尔蒙退却之后,情人会很快陷入倦怠。随后要么分开,要么生也好、领养也好,迎接一个孩子,希望他或者她能够拯救这段感情……但很快他们就会发现这是徒劳的,接着自我安慰道这是爱情转变成了亲情,并从此学会自我欺骗和不再执着。” 他的父母是这样,父母的父母也是这样,那对在这里情难自禁的小情侣如果足够幸运,大概也是这样。 他和雁行会不同吗?何已知并不知道。 “我不想我们的关系变成那样。”青年的话里透着露骨的真心,“但是……如果你坚持的话,我说不出拒绝。” 剧作家想象过最坏的结果—— 很久以后他们会意识到这份感情是错误的。 他们会吵架,会后悔,会歇斯底里,然后回归平静。 他们开始只说必要的话,命令和提问,除此之外不再说话。 有一段时间,他们会出于一种不知名的执着同睡一张床,尽管谁都不想碰彼此,但很快就发现,连这种坚持都是不必要的。 在日复一日,没有尽头的绝望中,两个人逐渐变得冷酷,甚至绝情。 他们仍然对所有人礼貌,只是不再关心彼此。 第163章 但是吴千羽的到来让他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也许他们终究走到了这样悲惨的境地,但面对的是其他人。 这让何已知更加难以接受。 既然爱情总归要让人心痛,那么他更希望这个给雁行疼痛的人是自己,或者反过来。 毕竟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伤口化作救赎的奇迹不是吗? 何已知牵住男子的右手,用指腹摩挲着中指的伤痕。 “我都不知道你已经想好跟我过一辈子了。”雁行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是一个深思熟虑的人。”何已知说。 雁行为这句毫不贴切的评价笑了一声,接着直起身子,捧住青年的脸。 “我们不会走到那一步的,我保证。” 这句话是贴着嘴唇说的,当时何已知并没有理解到,那是一句怎样的承诺。 (本章完)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吻 吻是“嘴唇在身体上施加的一种压力”。 何已知曾经为了给剧本里男女主角的定情之吻寻找合适的拟声词而专门在图书馆查阅资料。 很多作家的描写出乎一般人唯美的印象。 马克·吐温写过:“他亲了她一下,那声音就像是一个人砍下了牛角。” 德国人的比喻更夸张:“亲吻发出的声音就像是奶牛在奋力地将后腿从沼泽地里往外拖。” 还有克尔凯郭尔在《诱惑者日记》里写的:“整个晚上你都会听到一种声音,仿佛有人拿着苍蝇拍四处转悠,这是恋人在亲吻。” 这些让他一度对接吻的联想就是:牛和苍蝇拍、苍蝇拍和牛。 但当它真正发生时,他发现亲吻是无声的。 因为嘴唇摩攃和气流发出声音的速度,远远不如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的速度,大脑早已一片空白,更别提缺氧的耳朵。 音符自然而然地跌进耳朵里,一下一下地轻击耳膜,雁行的眼睛缓缓睁大——从青年的手机里传来的,毫无疑问是来自他童年的曲调。 剧作家干脆就让郑韩尼也加入战斗,一边帮他挑求婚的曲子,一边不抱希望地继续找。 “你黑眼圈好重。昨晚干了什么?” “你马上就知道了。”何已知卖了个关子。 哪怕它们在这个过程中脱落飞走,也没有人会发现,只会在事后惊慌地寻找。 雁行抬起剧作家的下颌,似乎在观察亲吻的痕迹,但最后的点评却与嘴唇无关。 雁行遭到了同样的骚扰,两个人依依不舍地分开。 就在何已知感觉神魂都在离自己而去,时间会永远凝结在这一刻时,他的右脚冷不丁地被隔着鞋面啃了一下,随后裤脚也被扯住。 虽然是玻璃的材质,但因为沾染了手心的温度,所以并不冰凉。 戈多则是扒着何已知的腿一路爬进来,挤到两个人中间,从雁行的肘弯下面露出脑壳。 结果三个小时后,还真的给他们找到了。 昨晚在排练厅努力到深夜依然无果后,三人都觉得希望渺茫应该早点停下止损,但是郑韩尼说要求婚又让何已知和阿本打起了精神。 没一会captain就选择了放弃,他们听到牧羊犬绕着沙堡转圈,大概在找别的方法。 但想凭两条狗拖动两个成年人实在是太难了。 青年说着“等一下”,顺便用一只手按住狗嘴,不让戈多叫唤,小狗呜呜地挣扎了一会。 雁行准备起身,却再一次被何已知勾住腰。 他们在黑暗中无声地亲吻。 何已知打开手机,没有调整过亮度的屏幕在黑暗中发出刺眼的光,照亮两个人的下巴,显得有些阴森。 原来是captain和戈多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挣开了何已知绑在器材上的绳结,跑下沙坑对他们展开营救行动。 他打开聊天软件,点出早上才收到的文件,把手机背面贴到雁行脸侧。 看到他因惊异而颤动的眼睑,何已知才肯定自己找对了。 飘渺如叹息的女声从电子设备的扬声器中流出,很显然,这是一首歌,不是曲子。 先前何已知和阿本一直把重心放在钢琴曲,所以一无所获,转变思维帮郑韩尼选歌,反而阴差阳错地撞了大运。 仔细一想也很合理,雁行说家里的钢琴后来缺钱卖了,可见姥姥也不是专业的钢琴家,比起演奏古典乐的名曲,自然还是弹诵歌谣的可能性更大。 “你怎么……” “那次回蓟北拿手机和证件的时候,你告诉我的。” 青年说的避重就轻,但雁行当然不会忘记他在何已知面前哭到失声的那一天。 他最惊讶的是连人名都记不清的剧作家居然记住了他只草草提过一句的旋律,而且还找到了连他都不知道名字的原曲。 “你怎么找到的?”他很好奇。 但这恰恰是何已知最不想回答的问题。 难道要让他告诉雁行这是靠着一个有绝对音感,嗓音浑厚的人间点唱机,而且还是郑韩尼差一点介绍给你认识的男的,从全世界千亿支歌曲中穷举出来的吗? 吊诡的是还被那人胡说中了,这最后竟然真的成了表白。 于是他抹去了阿本的名字,只说是郑韩尼和朋友帮忙找的。 两人听歌听得入神,何已知忘了自己还捂着戈多的嘴,小狗喘气不均,终于忍无可忍地对着他的虎口咬了一口。 第164章 看着青年痛呼的样子,雁行反而笑起来。 何已知也笑了,经过吴千羽,他已经不意外在男子身上发现一些恶劣的天性,甚至能从暴露的真实感中找到一丝甜美的亲密。 反倒是戈多用关切的眼神望着被咬了还挺开心的主人。 等何已知把自己和雁行从沙坑里拽出来,扶起轮椅,召集好几条狗,一路裤腿漏沙地回到仓库时,侯灵秀已经先一步到了。 看少年如常的样子,吴千羽和玛玛那边应该也没出什么情况。????训练场边上,颜色形状相差巨大的三颗脑袋正头抵着头地围在一起看吴千羽的表演视频,连他们回来都也没注意。 “平时找比赛资料没见你们这么积极。” 雁行把轮椅推过去,随手拿了一把扇子,看也不看地找了一颗头敲下去。 被幸运选中的pvc恬不知耻地嘿嘿笑道:“八卦是第一生产力嘛。” “所以前男友到底是哪个啊?”眼见已经被戳穿,山竹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大声问道。 “就这个。”侯灵秀指着站位最中间,服装最华丽的舞者。 “这不是女的吗?” pvc给了他一个朽木不可雕的眼神:“跟你说了人家是男的。” “这居然是男的!”山竹说着惊讶,但也没有仔细去看屏幕,反而是望着艺术家,“vc哥你这时候倒接受良好了,明明做个拉伸都嫌动作娘气。” “那不一样,”pvc老神在在地摸着下巴,“朱迪斯·巴特勒的展演性理论就说了,性别不是固定的,是人表演成的,我拒绝表演女性不是因为我生理上男性,只是因为我不愿意做这种表演,而前男友愿意表演,和我又没有关系。” 山竹认真地点了点头:“听不懂,但是下次可以叫你去教会玩,他们专门搞变装表演。” pvc恨铁不成钢:“你大学都上到哪里去了?” “我学的又不是哲学,我学的市场分析。” “就你那数学还分析呢……” 在他俩越扯越远时,拿着手机的侯灵秀回过头看了刚回来的两个人一眼:“你们俩怎么——” 何已知紧张了一瞬,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 少年接着说完:“全身都是沙?” “遛狗的时候掉到沙坑里了。”何已知边说边看向雁行,对方正在清理轮椅上的沙子,因为全程趴在何已知身上的缘故,他看上去好很多,除了衣服的边角和裤子表层,几乎没有沾到沙。 但跌倒时带翻的轮椅有一部分陷进了沙坑里。 “这也太不小心了。”侯灵秀鄙夷地说。 他准备关掉视频开始训练,何已知忽然瞟到屏幕上闪过一张熟悉的脸。 “等等。” 他按住侯灵秀的手机,把进度条往前拉。 视频的长度太长,不好控制,何已知来回好多次才成功。 他把画面定格在那张脸上,其他人好奇地围过来看。 角度最正的山竹第一个看清:“欸?这不是那个罗浮吗?” 侯灵秀也认了出来:“还真是——” 冷面男子藏在吴千羽身后十几个光裸上身的男群舞中,恰好被镜头捕捉到脸。 他们看的正是雁行做舞指排练的那出舞剧。 “你记得他吗?”何已知把画面展示给轮椅上的男子,“他可是对你非常执着。” “是吗。”雁行淡淡道,看样子是完全没有印象。 这大概就是视角的偏差性。 在吴千羽看来,他是被舞指无视的那一个可怜虫,而在雁行眼中,他反而得到了最多的关注。 可想而知从罗浮的视角看那时的排练演出,想必又是不一样的故事。 正是这些不同的视点,使得生活里相同的事件,造就出每个人迥然的执着。 趁着开始训练前的空当,何已知在仓库外抖掉裤子里残余的沙子。 雁行过来告诉他吴千羽传来的消息:“说是介入的还算及时,下午带她去见一个很厉害的医生……应该没事了。” “那就好。” 心里的石头和沙子一道,从裤脚细细簌簌地落到地上,剧作家感觉自己就像《肖申克的救赎》里藏匿砂石的安迪。 雁行把舞蹈家的联系方式传到何已知的手机里,并说:“他说会继续关注玛玛一段时间,之后你负责跟他联络吧。” “为什么?” “谁关心,谁联络。”雁行事不关己地说。 说的好像你不关心一样—— 不关心干嘛特意把闭而不见这么多年的吴千羽喊来? 何已知勾起嘴角,暗暗想到,可却被雁行从表情识破了心声,轻飘飘地撂下一句:“为了你啊。” (本章完)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啦啦队效应 爱新觉罗·山竹总是手机不离手。 这是这个时代年轻人的标志,只不过他的情况格外严重。 他有太多人需要联系,而这些人和他并没有现实中的交集,必须靠无孔不入的互联网来维持交集。 手机一刻也不能离身,生怕一不小心,就错过了什么重要的环节。 比如说某人的生日。 山竹不会记得列表联系人的生日,但会在收到软件提醒时慷慨地送上祝福,哪怕那并不是对方真实的出生日期。 反正无非就是社交软件上讲点好话,再到游戏里送点值钱的礼物。 第165章 虽然只有少数会收到回礼,可他并不在乎,只要不被人忘记就可以了。 除了这些以外,就是每天在各种软件上发动态刷存在感。 山竹对这些既不感兴趣,也没有多大反感—— 可问题是,这样的生活过习惯了,也就会变得无聊。 山竹并不知道这些东西,但是他凭借现实的经验得出和文化学者相同的结论。 山竹知道他有成为网络红人的天赋,很多人都这么说,他之所以没有那么做,纯粹是不想把自己暴露到未经筛选的大众面前罢了。 这已经是他相对比较亲密的朋友。 一天两条是常态,三条、四条也不算多,比不少职业互联网人士还要勤快。 如果是何已知或者pvc,可能会告诉他这是心理学的啦啦队效应:人们普遍认为一个人在群体中比独处时更具吸引力,人的脸放在群体中比单独来看显得更迷人。 只有几个亲密的女性朋友跑来问他:“失恋啦?”“毁容啦?”“破产啦?” 这是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的纽带。 骑着机车,感受迎面而来的风被化作利刃的身体切开的愉悦。 雁行说他们这种不叫叛逆,叫纨绔,山竹不理解有什么区别。都是放纵不是吗? 就像蜻蜓从宽阔的湖上掠过,上上下下几十次,湖面也没有多一条褶皱。 当烟和机油不再能满足感官的时候,人就会寻求更大的刺激,比方说一些违法的药物,毒品。 所以,当他决定暂时丢下互联网一段时间时,本以为会在社交圈子里掀起轩然大波,但事实上并没有。 因为漂亮的人和漂亮的人站在一起,会显得更漂亮。 得知是为了比赛后,又嘻嘻哈哈地说什么时候出来喝酒? 甚至没有人好奇一句:“为什么要比赛?比什么赛?” 他们从不谈论严肃的话题,比如各自的目标、未来或者家庭,只是嘻嘻哈哈地用电子音乐和酒精浇灌躁动的血管。 他喜欢的漂亮的东西,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他说自己能带侯灵秀体验少年向往的叛逆人生,也并非全然是假。 尽管看着本人照片做的头像,山竹也想不起她们现实的脸,只记得每一个都很漂亮。 无聊是最邪恶的魔鬼,比金钱、名利更能驱使宿主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虽然说没有主动去追求的想法,但真到了那一步又未尝不可呢? 反正他有钱、年轻。 唯一顾虑的就是家里那个管东管西的老父亲实在烦人。 每次看到他忧心忡忡的脸,山竹都忍不住肝火一阵阵地往外冒。 他心想:事到如今,还看不清真的是比拉二胡的还瞎的瞎子吧? 你儿子天天烟酒不离手,派出所进进出出,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吸毒,而你还在关心他上学离家远安不安全、能不能好好吃饭—— 真是太不可理喻了! 可是这样的山竹现在正在发消息,让不可理喻的人送一点大闸蟹过来。 他觉得自己也不可理喻。 促使这行为的原因是上次他爸送来的松叶蟹他们背着侯灵秀吃了,山竹表面上嘴很硬,但心里还是有些愧疚。 自己去买当然也可以,但是总觉得不是家里送来的就算不上那次的弥补——变量太多结论就会失去相关性,这是他在大学学到的为数不多的实用知识。 8月底还不到吃大闸蟹最好的季节,蟹黄刚刚开始积蓄,远不如中秋时期饱满,但是这个时候的螃蟹肉质特别细嫩鲜甜,符合山竹去世的母亲的口味,所以他们家会在9月以前订一批螃蟹。 消息刚发出去没几秒,那边就回过来一句“好的”,外加一个喜上眉梢的笑脸。 山竹感觉肺里火烧火烧的,赶紧把手机丢开。????金发的美男子楚楚可怜地挂到侯灵秀身上寻求安慰,又被忙着修补教父咬坏的布玩偶的少年狠狠甩开。 超出预料的力道让他注意到阿秀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身材还是很干瘪,但放低点要求,也算是有一些不明显的肌肉线条,最主要的是不像刚来蓟京的时候跑两步就气喘吁吁。 山竹觉得这应该代表着少年的哮喘有所好转,是一件好事。 被甩开的美男子顺势往地上一躺,立刻从附近冒出来两条狗,妲己和戈多,一左一右地枕在他腰上。 长毛犬挨着带护腕的那只手,戈多啃咬着他的皮带。 山竹抚摸着两条狗,感觉自己像儿女双全的中年男人一样幸福。 可这幸福很快就被打断了。 “你要是很闲的话,交给你一个任务吧。”雁行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如果是何已知,这时候已经丢盔卸甲地答应了。 但山竹不是剧作家。 他不情不愿地揉了揉眼睛,装作很困的样子:“我很忙啊,每天要训练、拍视频,还要跟烦人的pr沟通,抽风的老师开学要测试还得复习……” 最后半句是假的,他学都没学,绝不可能复习。 “那你想要什么?” 听到想要的回答,山竹睁开眼睛。 雁表哥也是漂亮的人,如果和他组成一个组合的话,想必能在社交场上杀得片甲不留……不,还是算了,他不喜欢太血腥的场面。 第166章 而且雁行太有攻击性,他可不想一不小心就撞个头破血流,硬骨头还是留给更有魄力的傻瓜啃吧,他就安安分分地当个不讲分寸的外姓弟弟好了。 “嘻嘻,最近不是有家米其林餐厅弄了一个希腊风蛋糕,每周限量还要配货吗?听说特别好吃……” 结果到头来还是要看手机。 雁表哥交给他的任务是关注网上的犬敏捷爱好者论坛,看看有没有预选赛的消息。 “要是能有涉及比赛的具体信息就再好不过了。”雁行说,“比如说场地、裁判……” 山竹眼珠子一转:“我们要提前贿赂吗?” “拿什么贿赂,你的姿色吗?”雁行觉得他好笑,“只是可以提前研究线路设计的风格而已。” “那好没劲啊,这种时候不应该用对方的手段以牙还牙,狠狠打脸吗?就像升级小说一样,在坏人以为自己了不起的时候,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boss。” 雁行兴味盎然地听着他的幻想,末了轻抬下巴:“那就看你能不能找到有用的信息了。” 那是一个私人建的交流论坛。 山竹一打开网址进去就发现,几乎所有帖子全部在讨论下属团队的事情,看来这有史以来头一回的国内预选赛还是在爱好者群体里引起了关注。 大学生隐隐觉得有点骄傲,这可全是因为他们。 他用手机号码注册了一个账号,因为等级太低,还不能发言,只能浏览。 有人开了问觉得哪个队伍能赢的投票帖,山竹想都没想就点了进去。 “一边倒啊……” 他失望地发现几乎没有人认为他们这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队伍会取胜,所有人都支持更有名气的罗浮。 山竹不平:“凭什么?明明我们看上去实力好很多啊。” 但也有人指出预选赛规则选用all to 5不合理,看到这样的评论,山竹恨不得冲进屏幕里和发言的人握手,可惜新账号没法评论,他只能每一条都狠狠地点赞。 还有一些资深者写的经验贴,特别是涉及到花式比赛的经验和策略的,他也一一点了收藏。 山竹每天一有空当就盯着论坛看,几乎把所有新帖子的所有回复都看了个遍,看到已经灰了的帖子又浮上首页,还会打开再看一遍,学习专业课都没有这么认真。 终于,在一天点开一个闲聊贴时,他看到一条回复说:自己常去的训练场,不知为什么竟然拒绝9月初的预约,而且最近练习的时候也看到有奇怪的人在旁边观察,还时不时进来检查道具,有点怕是不是有安全隐患……就是这个! 山竹赶紧点进回帖人的个人信息主页,复制他的id到浏览器搜索,很快,就找到了同名的社交网络账号,再从账号的日常分享里锁定了他说的训练场—— 看到场地的照片,回忆纷纷涌上心头,金发美男禁不住感叹命运的安排,他曾经在那个地方留下丢人的场面,而这次,是上天注定要让他一雪前耻。 “我找到比赛场地了!”山竹大声宣布,“是温斯特营地!” 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要在那里的理发店剪头! (本章完)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戒指 八月底还是雁行的生日。 等何已知在训练时告诉其他人这个消息,已经是这个日子当天的下午。 一开始,侯灵秀死活不相信,说自己从来没有在假期听说表哥过生日的记忆,直到被山竹反问:“那你有上学时听说他生日的记忆吗?” “……也没有。” “这不就得了吗。” 正好此时雁行出门了不在仓库,几个人着急忙慌地将刚结束训练去休息的几条狗抓回来,把上回为了送别何已知准备的节目又排练了一遍,顺便教会当时不在的妲己和阿狗。 雁行一开门,就看到五条狗前后站成两排,前三后二,还排了插空的队形,随着山竹一声令下,齐刷刷地转过身,撅起屁股就开始转尾巴。 戈多作为这个把戏的创始人,牢牢占据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并且在熟练的基础上发展出新的花样,顺时针一圈逆时针一圈,附带从容的扭腰和跟着一起摇晃的耳朵。 教父仍然不太情愿,只不过按住他的人从pvc变成了侯灵秀。 妲己和阿狗倒是学得很快,有点可惜的是阿富汗猎犬尾巴上修剪得没什么毛,看上去橡根甩动的皮鞭,尽管它的节奏比阿狗好,但在视觉上不如哈士奇蓬松的大尾巴。 一旁的侯灵秀早就旁若无人地用专业但是不熟练的手法拆开了一只螃蟹,看那有条不紊的样子,想必平时没少捉摸着怎么吃蟹。 完全没有合上! 等它们表演得差不多,雁行从轮椅的口袋里拿出零食,慰劳五位卖力的演员,同时把放在腿上的盒子放到地上,防止被扑上来的戈多和阿狗砸到。 而且刚打开盖子,其他人还在问怎么没有蜡烛,雁行就手起刀落地把配料最丰富装裱最精致的一块切下来,递给对面的山竹。 pvc和何已知像两座高大的门神,站两旁拍掌。 “吃啊,本来就是为你买的,现在矜持什么?” 主食照例是邓老头做的盖浇饭,主菜是山竹为侯灵秀从家里要来的大闸蟹,唯一瞧着像点样子的蛋糕,还是雁行为山竹专门定的米其林限量。 第167章 雁行的声音含笑,听不出不快,见他确实不在意的样子,山竹的顾虑也和蛋糕夹层中的流心一起快速融化:“那我就不客气了!” 正在和螃蟹绳子搏斗的大学生一愣,赶紧伸出双手接住,像捧哈达一样捧着,左看看又看看。 然而东西摆开了一看,和给雁行庆祝生日也没有什么关系。 雁行把叉子递到他面前,金发男张嘴一口咬住,美滋滋地品尝起蛋糕。 甚至比尹奶奶和孙老太她们老年舞蹈队排练的千手观音还不齐。 “祝你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captain完全理解它们被安排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一边甩一边还回头看着雁行,黑亮的眼睛一眨一眨。 雁行扑哧一笑,很给面子地没有笑太久,浅笑着说完“谢谢”就转而问每个人下午训练的情况,又让他们上赛道,把有问题的地方处理完,才坐下来准备吃饭。 山竹准备了音乐,但忘记自己连着耳机,到头来只有他一个人沉浸地享受了,其他人连个响都没听着。 “生——日快乐。” “那是蛋糕。”雁行说。 侯灵秀和山竹指责是对方说的不对,pvc和何已知一个抓头一个挠脖子。 四个人从刚才起就在就在寻找祝贺的时机,此时连忙开口: “生日快乐。” pvc没他那么讲究,掰开壳就啃起来,也不管哪些部位能吃不能吃。 雁行给每个人分了蛋糕,最后把多的一块盛到碟子里,放在山竹面前。 山竹也不客气,直接把第一盘剩下的和第二盘拼到一起,一边感谢雁表哥一边夸雁表哥的戒指好看。 侯灵秀在用螃蟹小腿捅螃蟹大腿的间隙抬头看了一眼,雁行的右手中指上多了一只蛇环的银戒,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带上去的,他们之中只有山竹会注意到这种事情。 奇怪的是雁行本人听到这话也顿了一下,像是才想起自己戴了这个东西。 何已知给pvc倒蟹醋的手抖了一下,清亮的醋液顺着纹路渗进蟹肉里。 艺术家看也没看地塞进嘴里嘬了一大口,酸得浑身一激灵,剧作家连忙给他递了瓶水,同时掩盖自己脸红的事实。 何已知没有谈过恋爱,自然也没有给恋爱对象送生日礼物的经验。 成年以后,他做过最接近送某人生日礼物的事情,就是在郑韩尼过生日喝得醉醺醺回到眉月胡同时,把他丢在床上而不是地上。 虽然读过也写过不少爱情戏码,但都是些非正常的情感关系…… 一个女人剪下自己的头发熬煮成汤送给男人之云,即便是不关心世俗礼教如他,也知道不具备参考价值。 更何况他面对的不是别人,而是雁行。 一个显然比绝大多数人都更难取悦的人。 不知从何下手的剧作家先是问了最可能有这个经验的吴千羽——他也明白自己是病急乱投医,可人都病入膏肓了,难道还忌惮神医有没有心理创伤吗? 很快,他收到了舞蹈家铿锵有力的语音回复:“你他妈是不是有病?”????神医选择见死不救。 无奈之下,他只好跑了一趟冰上运动中心找鱼诵雪。 对方多半是知道一点他们的关系,张口就说:“送个戒指呗。” 剧作家担心这会不会显得他太操之过急,毕竟同样在挑戒指的郑韩尼打的可是求婚的算盘。 女运动员笑他不解风情:“又没有让你送无名指的。” 何已知明白了她的意思。 买戒指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戒码,是摆在剧作家面前的第一个难题。 他问鱼诵雪,对方站在一群十三四岁的预备小天鹅中,给了他一个普渡众生的悲悯眼神:“你知道自己初中同桌的戒码吗?” ——他当然不可能知道。 女运动员接着告诉他:“所谓的搭档,就是那种表面上天天在一起,但是其实手拿开发现画了三八线的关系。别说什么戒码,我连他穿多大的冰鞋都不知道!” 何已知只能靠自己了。 一天醒来时,身上传来令人踏实的重量,是雁行的右手搭在他的胸口上——天气变凉之后,睡得更近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何已知拔下自己一根头发,屏住呼吸,穿过指节间的缝隙,绕着中指圈了一下,之后按着交叠的点对折以后掐在手里,一路小心翼翼地带到商场。 当他拿出那根头发时,店里的导购员都笑了,被喊来的经理拿出手机拍了照,说给他打折——99折。 只能说聊胜于无。 最终买下的戒指,虽然算不上奢侈,但也不便宜,是何已知第一次为别人花这么多钱。 店员说这只戒指的弧线是凤凰翅膀的弧线。 他听得似懂非懂,怎么现实世界的饰物还有奇幻生物的成分? 没想到比生物学家和神话学者更先找到传说中的不死鸟的是珠宝设计师。 何已知把凤凰翅膀带回了仓库。 那小东西在口袋里,就像会发烫一样,搞得他心里发慌。 他没有送过雁行什么像样的礼物,于是越发感觉这像是成为男朋友后第一个检验的环节。 尽管他一直告诉自己平常心平常心,不要搞得太夸张,当是一个正常的小礼物送出去就可以,就像之前的数独笔记本……但事情总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而且送本子和送戒指实在是差得有些远。 第168章 生日前一天晚上,在其他人洗漱打闹的间隙,时针冷酷地越过12点,何已知围着雁行转了一圈又一圈,也没找到送的机会,稀里糊涂地睡了。 早上,他没等闹钟响就从梦中惊醒,犹豫了许久要不要把人叫醒送礼物,最后还是没有。 何已知像量戒码那时一样偷偷地把戒指戴在雁行手上,做贼似的爬起来跑了。 然后就到了现在。 不管雁行之前有没有发现,被山竹一说,肯定知道了。 何已知埋头吃饭,不敢看雁行的反应。 吃完,就算是草率地过完了生日。 所有人没有空休息,马不停蹄地开始收拾东西——趁着消化没法运动的时间收拾完,才不会耽搁晚上的训练。 距离预选赛没剩下多少时间,他们决定提前到温斯特营地熟悉环境。 除了赛场以外,同样的障碍物也会有不同的设计,比如说跨栏两侧的立板的宽度、隧道出入口的装饰等等,这些在人看来无关紧要的元素,有时会对赛犬造成很大的影响。 所以如果能使用和比赛时完全相同的道具训练,效果是最好的。 得益于山竹和侯灵秀把视频账号运营得风生水起,广告一单一单地接,他们的收入在买完供几个项目同时训练的道具后还剩不少,覆盖入住营地的开销费用绰绰有余。 何已知和侯灵秀把吃完饭的锅和餐具还给尹奶奶和邓老头,顺便告诉了他们这个消息。 尹奶奶有些伤感,厚厚的眼皮垂下遮住本就只有一条缝的眯眯眼:“哎哟,那我们就寂寞啦。” “不就两星期吗?”邓老头不屑地吹着胡子,“老太婆哭哭叽叽的像什么体统!” 其实只有一星期多几天而已……何已知想,他们也希望有更多的时间。 被坏脾气的老人抱在怀里的小狗鼻头还是湿湿的,但已经不会再发抖,耳朵竖起来的样子像极了小时候的戈多。 (本章完) 第100章 第一百章 对戒?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猫 更神奇的是,这些猫既不怕人,也不怕狗。 哪怕面对着比自己大好几倍、面相凶狠的教父,也能竖着尾巴,目不斜视地从它眼跟前跑过。 还有一只狸花猫不知是胆大包天还是方向感欠缺,一头扎进了几条狗中间的缝隙,在狗腿森林里兜兜转转几圈,最后停在何已知脚边。 剧作家蹲下去伸出手,只有人一只鞋大的小狸花立刻伸长脖子,用额头前方没有眉毛的区域蹭他的手掌心,舒服地闭起眼睛。 长发青年支着手不动,任由它自己享受。 狸花猫蹭完头,又自己转过身,把背和尾巴全部蹭了一遍,接着躺在地上,抱着尾巴左翻又翻,像是在邀请人挠它的肚子。 何已知感到自己的嘴角在不自觉上扬。 “感觉到了天堂?”雁行悠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没有那么夸张。”何已知笑着回答,用两根手指挠了挠小猫胸`前。 几个人站在路边,pvc憋着笑拍拍山竹的肩膀安抚:“这怎么办?闯进猫窝了。”上次阿富汗猎犬差点冲出赛场的画面还留在众人眼前,对于山竹和妲己来说,这还真不算一件小事。 不知道在园区哪个角落的一块石头上,趴着一只膀大腰圆的橘猫。 两个穿着保安服的工作人员坐在折叠椅上,面对着十二块交替切换画面的监控屏幕。 那里才刚刚被人咬过,还残留着一圈新鲜的痕迹,被带着倒刺的干燥猫舌磨过,更加发红。 后来它们陆陆续续地感兴趣过窗外的鸟、沙发底下的蟑螂、仰躺在床上的郑韩尼的肚子……但始终没有队何已知回心转意。 就在他们进来的那一刻,何已知一打眼就看到有三个屏幕里有猫。 听到他们的来意,一个保安说:“啊,你说那些猫啊……一开始只有3、4只,我们也没留意,结果有个混账公猫一夜之间把母猫全搞怀孕了,这一搞就搞出20多只,就前两个星期生下来的,现在都能自己到处跑了。” 只是心情愉悦。 他已经把妲己的牵引绳长度收到最短,和其他人拉开距离,但仍然抵不住阿富汗猎犬蹬着后腿暗暗使力想往小猫那边靠。 他快速地切换了几次监控,把一个镜头放大给他们看。 正面有摆渡车驶来,何已知想抓住小猫,但四条腿的小东西更敏捷,翻身站起来一溜烟就跑走了。 司马从容和姬东墙在刚被捡到时也有一段这么粘人的时期,渴望人类的抚摸,但很快就对他失去了兴趣。 何已知抬头去看雁行,对方非但不害羞,反而炫耀杀人凶器般刻意地用牙尖磨了磨下唇。 在他这边被小猫抚慰得血流加速时,那边抓狂的大学生彻底受不了了。 保卫处值班室是个独立的小房子,里面不透光,大白天的也拉着窗帘。 躺在地上撒娇的小狸花用前爪抱住剧作家的一根手指,伸出舌头从指尖一路舔到指根。 工作人员也习以为常,没有在意。 他们回接待中心找到经理,经理又带他们去找保卫处。 侯灵秀和pvc都觉得新鲜。 “先去问问情况吧。”雁行说。 山竹一向注意形象,难得看到他这样袖子捋到肩膀,从脖颈到胳膊一片肌肉和青筋隆起的样子。 第169章 “喏,就是这只,我们叫它康熙。” 康熙帝玄烨一生有三十五个儿子,不知道有多少子的康熙猫正竖着一只后腿舔自己的肚皮。 保安笑骂一句“死胖子”,把镜头切回去。 在他切镜头的过程中,雁行戳了戳何已知的后腰,示意他看其中一个屏幕: 那里面有一群人正在给一批道具贴标,地上堆的口袋上有cnkc的标识。 这也让他们再次确认,这里就是预选赛的举办场地,山竹找的是对的。 “这些猫是营地养的吗?”山竹问。 “当然不是,”保安回答,“虽然是有在喂啦看着可怜,但我们也很烦恼啊,毕竟这里是犬类营地,猫多了对顾客不安全,而且天气也在变冷,到冬天下雪它们怎么办?” “之前队长让我们拿网兜抓过一次,”另一个保安说,“但是它们机灵得很,知道你要抓就藏住不出来。而且抓住了也不知道怎么办,扔到园区外面它们一会就回来了。” 保安也没有办法。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侯灵秀提议说:“要不问问那个光哥。” “这种事情找裁判有什么用?上次猫都跑赛场边上了,他们也没管。” 山竹反驳得在理,雁行却说:“说不定还真有用……” 他的视线落到艺术家脚边:“你们忘了我们第一次见他是在哪了吗?” “哦!”pvc指着阿狗。 何已知也想起来了—— 徐光昂不仅是fci的裁判,还是流浪动物收容所的管理员。他们正是在那里找到了被城管误抓走的哈士奇。 离开保卫处以后,雁行给收容中心打了电话,但是无人接听,他们也没有光哥的联系方式。 因为已经是下午,几人还是决定先训练,等第二天再问。 山竹找经理订了一块场地,上一个使用者是带着两条金毛犬的一家三口。????玩累了的小男孩本来闹着要走,结果被captain从护栏外跳入场中的动作吸引,又赖在场边看了他们一会。 营地的训练场甚至还配备了多功能的计时器,预设了不同比赛的计时方式,可以用遥控器调节。 这点比在临榆岛时,大象带他们训练的室内场地还要专业。 连地面也是做了防滑防震的专门地面,踩上去比平地柔软。 山竹和pvc“哇哇”地叫着:“上次来还不是这样吧?” “上次是普通草地。”侯灵秀也新奇地走来走去。 果然如雁行所说,提前适应场地是必须的。 这种新处理过的地面,很适合赛犬奔跑,出现磕碰也不容易受伤,但也许是因为不习惯,人跑起来总觉得使不上劲。 “是不是应该换硬一点的鞋子?”不小心摔倒后,pvc坐在地上,嘟囔着掰起脚踝。 山竹看过去,忽然大笑起来:“vc哥你这鞋底比脸还干净!” 艺术家皱着眉抵头一看,发现还真是,因为磨损严重,鞋底都没有纹路了,光滑得跟一张饼似的。 他用手搓了搓,好像是比脸都滑…… 雁行说这样很不安全,让山竹压着pvc当场去营地的运动用品店买了双新鞋,山竹也凑热闹地给自己买了一双,两人穿着一模一样的同款回来,顺便还比了比谁的脚宽,大学生以微弱的优势胜出。 不出所料地又被侯灵秀说了幼稚。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最后一只 面包车的轮胎扬起灰尘,给光秃的郊区染上土黄色的滤镜。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预选赛1 周六,太阳准时地升起。 今天是世界范围内含金量最高的犬敏捷赛事8英寸大师赛,首次在国内举办团体预选赛的第一天。 人活着经常陷入一种循环,过度地期待或者畏惧某一天的到来,而当它真的来临时,又为发现那只是寻常普通的一天而失望,进而投入对下一件“人生大事”的紧张。 可事实上,无论是多么重要的早晨,醒来时依然会发困,鼻腔依然会因为干燥的秋天难受,赤脚踩在地上依然会感觉冰凉,充满凹陷的塑料拖鞋也不会少一分硌脚。 在卫生间洗脸的时候,何已知发觉头发比自己印象中变长了一些。 最长的地方快要能挨到胸口,随着弯腰浸入洗漱台的水里,又被他抓起来,湿着挽到脑后,垂下来的额发也不知不觉到了下颌骨的位置。 头发和发圈在两只手中交替,缠到第二圈时,头皮已经感觉到紧绷,但是他没有停手,而是又多绕了半圈,把长出来的部分扎成不标准的圆髻。 蓟北火灾之后一直用的框架眼镜被放到一边,何已知擦干手,拆开崭新的隐形眼镜包装,由于太久没戴,掰开眼皮的动作有些生疏。 模糊的余光里,他知道雁行靠在门边,倚着轮椅的扶手看他。 五年多以前,正是这个人向他提出了长发和隐形眼镜的建议。 自从临榆岛回来,他总会时不时地对何已知做出一些暧昧的举动,尤其是发觉青年想退缩的意思后,更是铁了心地招惹他。 “那不就成变态了吗?”青年无奈。 把薄片放入眼睛,眨眼让它与眼球贴合,异物感消失后,视野随之变得清晰。 两只都戴完,何已知才从镜子里看见左右后脑勺都漏了一缕头发没有扎上去,而一旁的雁行就那么看着他给自己弄了一个公主头,也没有提醒。 第170章 也许是因为洗手台太高,坐轮椅不方便,又或者是纯粹喜爱干净,只要离开仓库在外面住,他都会早晚洗两次澡。 ——就像是突然对他失去兴趣一样。 “你还真是不着急。” “还没有。” 反而,在确定关系之后,何已知甚至觉得他们之间好像……比之前还疏落了一些? 这当然有忙于练习的原因,但最主要的还是雁行的态度。 何已知离开洗手间之后,雁行从里面关上了门。 这让何已知不得不联想到一些热爱捕猎的过程超过猎物本身的,臭名昭著的猫科动物。 重新扎好头发,何已知把台面收拾了一下,走到门边。 然而何已知表白以后,对方似乎是觉得失去了必要,就停止了这些撩拨的行为,回归到正常的相处模式。 在两人交换位置擦身时,雁行问:“决定好派谁出场了吗?” 即便是好吃懒做如他养的两个胖子,也会花整整一天时间抓一只蟑螂放在爪间玩弄,等虫子死亡后连关节条件反射的收缩都消失,就不屑一顾地丢开。 也是他昨天发现何已知的镜架有些歪,跑动中频繁用手扶,所以带他去了一趟眼镜店,又被店员推荐高度近视参加运动最好佩戴隐形。 根据all to 5的规则,第一天上午固定是3人对3人的接力,而下午是两场1v1的花式赛。 接力的人选……何已知坐在床上,翻看笔记本上的训练记录,但却不自觉地被浴室传来的水声吸走注意力。 不仅如此,还在他把头发拆散时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不会发现。” 何已知猜测这样安排的目的是,如果有队伍三场全胜的话,就会在第一天直接结束比赛,主办方可以不用布置第二天的场地。 距离那天在沙坑里已经过去了快两周,他仍然不太清楚如何演绎一个恋人的身份——或许雁行在这方面比他更有经验,但对方也没有指点他的意思。 环保人士呼吁不要喂养流浪猫的一个理由就是它们捕杀城市的鸟类并非因为饥饿,而是为了玩乐,将它们喂饱只会给它们提供更多的能量。 这间卧室有两张床,其中一张被他们用来放东西。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预选赛2 在接力需要的三条狗里,有两条是确定的:captain和阿狗。 它们跟各自的训练师何已知pvc是训练时综合成绩最好,也最稳定的组合。 特别是当阿狗作为第二棒在captain后面出场时,受到牧羊犬的身姿鼓励,哈士奇往往能跑得比平时更加笃定——它和pvc的几次最快时间记录都是在这种情况下创造出来的。 问题在于最后一棒,是选择妲己,还是教父? 妲己失误少、更稳定,但教父速度更快。 面对接力这样一条直线跑到头的线路,经历过残忍斗兽场的罗威纳拥有无可匹敌的爆发力,可以跑得比任何人(或狗)都快。 但是相对的,它的失误也更多。 在接力里,包括掉杆、refusal在内的罚分会转换成秒数,加在最后的完成时间中,评定胜负也是按照加入了罚分之后的总时间,这点和其他比赛不同。 在标准敏捷赛里,罚分相对于时间具有绝对的优先级,只有罚分相同时才会按时间排名先后,无论跑得多快,只要有失误就必然排在没有失误的选手后面。 因此追求clean,是标准敏捷赛的第一要务。 但对于接力而言,速度和完成度一样重要——只要跑得够快,哪怕加上罚分转化的时间,也有可能获胜。 “这很正常。”雁行拍了拍他的腿,叫他别担心,这个动作勾引了一旁等待的戈多。 在餐厅,为了讨个好彩头,山竹和侯灵秀擅自做主,给所有人拿了法兰西风情浓郁的法式长棍、牛角面包、果酱、咖啡、牛奶作为早餐。 “他是参加运动会的小学生吗?”侯灵秀皱着眉。 山竹一边吃,一边哼起“哦,香榭丽舍”的曲调,歌词混合着果酱在嘴里搅得乱七八糟。 今天早上他还没见到艺术家。 “会啊。” “上厕所。”山竹抽空回答,“说是紧张得有点恶心。” 他伴着咖啡吞下面包,抬起头看了一圈:“pvc呢?” 长大不少的小黄狗跳到剧作家腿上,坐下去狗头堪堪挨到下巴尖。 “憋住。” “他没事吧……” 何已知用一块干面包勾引小狗的注意力,同时问身旁的前世界冠军:“你们参加大比赛会紧张得想上厕所吗?” 望着一桌子的浪漫甜蜜餐点,雁行对何已知说:“你们三个的脑回路倒是一致。” “其他比赛也需要脑子啊。”山竹故作吃惊地张大嘴,“难道阿秀你到今天为止都是脑袋空空地在跑吗?” 何已知担忧地看了一眼洗手间的方向。 “……我再怎么样也比满脑袋糖分的水果好。” 他依然秉持着在临榆岛听健身女同学传授的诀窍“吃的少记忆好”,每吃一口面包都要提前在手里撕成两半,分成两口细细咀嚼。 雁行让何已知决定最后一个人选,也是因为妲己和教父综合优劣势之后的水平非常相近,从教练的角度选择任何一个都有足够的理由,而他站在接力参与者的视角也许可以找到更好的答案。 第171章 何已知早已习惯了把他们的争吵当作用餐时增添风味的调味料。 侯灵秀用看动物园里嚼草的羊驼似的的眼神看他:“今天又不一定会比到斯诺克。” 山竹来了劲:“那要是临上场前突然来了尿意怎么办?” 也就是这种时候,雁行才会愿意与他们讨论这些无聊的问题。 “憋的住吗?” “只不过几分钟而已。” “那种时间长的项目呢?”侯灵秀问,“比如马拉松什么的。” “公路长跑赛道边会设置临时厕所,但是专业选手很少会用,毕竟时间不会因为你上厕所停止,耽误几秒可能就会丧失奖牌。” “那他们怎么办?也憋住吗?” “如果可以的话——马拉松的时常超过两个小时,要忍也不是那么容易……人在奔跑的时候,血液大量供给肌肉,肠胃供血不足,就很容易拉肚子……这种时候就只能自然排泄了,像泥石流一样。”雁行若无其事地喝了口咖啡,“所以赛后马拉松运动员的特写经常只拍上半身。” 山竹看着抹了花生酱的面包,忽然有点难以下咽。 侯灵秀“啊”了一声,看着餐厅入口小声说:“来了。” 何已知以为是pvc,侧身过去才发现是罗浮他们。 五个人鱼贯而入,选了两张相邻的小桌子,罗浮和卷毛坐一桌,另外三人坐一桌。 三人桌是两男一女,唯一的女训练师叫方云,资料上已经37岁了,但真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晒成均匀的小麦色。 另外是两个青年男子,其中一个挑染了银发,戴着六边形的黑框眼镜,两个镜腿在脑后连着一条装饰的银链;另一个则很普通,粗眉毛圆眼睛,穿着全套深蓝色的运动服,像个业绩中流的推销员。挑染银发的是专精敏捷斯诺克的陈少楠,穿运动服的推销员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陈少昂,主要攻克的项目是标准赛和跳跃赛。 看到陈少楠的一瞬间,除了山竹以外的几个人都不禁产生了偏颇的刻板印象:是对斯诺克感兴趣的训犬师都这么花俏吗? 陈少楠、陈少昂、方云都是长年定居海外的侨民,这点从他们的吃食也看得出来—— 三个人选择的都是本地人从来不吃的“蓟京特色美食”。 互相聊天时说的也是外语,这大概也是罗浮和卷毛与他们分开坐的原因。 “听说那两个兄弟都是那个女训练师的前男友。”侯灵秀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何已知差点被咽一半的水呛到。 山竹和雁行也是震惊地看着突发奇言的高中生。 “大象哥说的。”侯灵秀一脸淡然地说着。 在两只队伍的名单公布之后,他们委托熟悉敏捷圈子的大象帮忙调查对手情况,对方也很乐意,调查得十分全面——现在看来是全面过头了。 何已知感觉有点头疼,那位爽朗的汉子由于过度八卦和特殊的喜好,在他心里的形象发生了一些微妙的扭曲。 “不知道他们会是哪三个人跑……”山竹搅着饮品喃喃道。 “最好情况是罗浮,萨比尔哈兹加上三个人中的一个。”雁行说——他居然记下了卷毛的名字。 “为什么?”何已知问。 “这就意味着罗浮和萨比尔哈兹至少是他们5人当中最快的前三之二。” 他们在训练时,一直用的罗浮和卷毛的时间记录作为标准,另外三人国际比赛的成绩都不容易考证。犬敏捷的成绩是和赛道长度,障碍布置,标准时间息息相关的,没有这些数据,只知道一个时间数字完全没有参考价值。 即便是人脉宽广的大象,也没法把眼睛伸到大洋彼岸——运送一只听八卦的耳朵已经是极限了。 雁行将切好的肉块藏在手里让戈多猜,何已知无意间抬头,发现罗浮又在看他们。 等后来的另一只队伍都吃得差不多时,pvc才拖着两条蹲麻的腿慢吞吞地走进餐厅,大摇大摆地从罗浮他们面前经过,直奔肉食区。 吃完早餐没有太多时间休息,两个队伍各自来到场地热身。 为了赛道保密,比赛场地和周边提前封了起来,禁止进入,营地在外围选了两块小训练场给他们做赛前准备。 期间一直有工作人员在一旁督察。 热身半个小时后,工作人员的对讲机响起,通知他们进入场地听裁判简报。 几人跟随工作人员的指引,来到布置好的赛场。 裁判是个高个子长下巴的女性,染成棕色的头发干练地盘在脑后,细方框的眼镜后面藏着一双严厉的眯缝眼。 她没有过多废话,甚至连自己的姓名都一语略过,直接介绍了接力赛的6个障碍—— 从起点到折返点,分别是1号轮胎,2号a板,3号s杆,4号跳远架,5号隧道,6号墙体,按照直线依次排开。 听完介绍,仓库几人的心情都很平静。甚至有些暗喜。 障碍物的安排并不出格,完全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接力赛的障碍数量少,可选的排列本就不多,再考虑到难度,剩下的一些可能的组合方式全部都被雁行纳入训练范围。 面前的赛道不说原题押中,至少也有9成熟悉。 简报结束后,紧接着就是5分钟现场观察的时间,两个队伍同时进行。 第172章 何已知正往前走,忽然被人从背后撞了一下,头顶银丝的陈少楠超到他的前面,用类似播音腔的国语说:“你应该让我们先跑的先看。” 剧作家顿了顿,一旁的陈少昂朝他露出歉意的微笑,伸出手让他走自己前面。 观察时间结束,何已知几人被工作人员引到场外的候场区,同样的还有卷毛和陈少昂。 而罗浮、方云和陈少楠则留在场内。 他们的随行人员将三条狗牵到赛场里,听从罗浮的指挥交给三个人。 蒙娜丽莎今天在头顶扎了个红色的蝴蝶结,毛发也格外柔顺,大概是专门做了美容,看上去格外光彩照人。 “口技专家没有上场啊……”山竹说。 其他人也严肃起来,何已知看向候场区的另一边,卷毛和陈少昂分开坐在板凳上,抱着自己的狗。 赛场上传来一声大笑,是陈少楠对方云说了什么,两个人打闹起来。 “也就是说……”侯灵秀板着脸望着场内,“这两个人的成绩比卷毛要好吗?” (本章完)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预选赛3 pvc像被人拿枪顶着后背一般,牙齿咬得咔咔作响。 山竹见状,用树袋熊的姿势从背后爬到他身上,开玩笑地去揉他的肚子。 艺术家惊恐地推开他,大学生达到目的,潇洒地一甩头发:“别紧张啊vc哥。” 小爱新觉罗虽然嘴上爱打退堂鼓,但真到关键时刻,反而心态很好。 何已知本来稍稍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转念一想:毕竟是能在盘山公路上骑摩托飙车的玩命家,比赛的这点小打小闹的刺激当然不在话下。 神经大条换句话说,也可以是抗压的大心脏。 而平时大大咧咧、好像生活世俗一切都不放在心上、临近大彻大悟的pvc,反而不擅长处理这种近在眼前的压力。 谁能想到最能坦荡面对人生的艺术家,同样会因为直面人群而焦虑得上吐下泻? 侯灵秀其实也会紧张,但总是倔强地表现出淡定的样子……大概是跟他表哥学的吧。 和各自的狗会和的罗浮三人,走到裁判附近,摘掉身上的杂物,接受临场检查。 为此,有人搬到了离公司更远,但是离训练场更近的住处;有人选择了居家办公;有人工作繁忙,一年只能参加一次比赛,但依然没有放弃,因为热爱自己的宠物,更重要的是(帖子原话)“通过训练找回对生活的控制感”……也有人喜欢带着爱犬出差,在山间林地的环境里腾跃。 罗浮三人和解开项圈的三条狗排成一列站在起点,当第一条狗踏出红线,比赛就将正式开始。 “可是为什么要来看这个比赛?”艺术家还是不理解,“两个队争一个参赛名额,又不是正赛,有啥好看的?不如自己在家训练。” 没想到今天一看,来的人还真不少——大概有几十个年龄不一的男女,分散地围在赛场周边。 这段时间受雁行所托,他一直在关注犬敏捷爱好者论坛,上面最受欢迎的话题就是如何在工作生活的间隙抽出时间训练。 三条赛犬排排站好,尾巴卷曲在一起,张嘴喘着气。吐出的舌头也是长短不一。 所以这些人即使很忙,也要不辞辛劳地前来见证这一场比赛。 候场区的几个人也屏息凝神。何已知抱紧了手臂。 身着cnkc标志马甲的工作人员先是用皮尺检查赛犬的肩高,接着拿出地铁安检用的那种金属探测器扫描训练师全身。 “不闲哪有精力搞这种运动?又累又没有收入,”侯灵秀找了一个比喻,“而且比奥数竞赛还花时间。” 国家级的标准确实不一样,这是何已知第一次在敏捷赛场上看到这么硬核的设备。 早几天前,山竹就在论坛里看到有人吆喝着结伴前往,当时响应的人不多,回复都说不一定有时间。 “因为也为比赛投入了心血吧。”雁行淡淡地解释道,“早期国内没有官方赛事,都是爱好者自发组织的比赛,即便到现在,很多比赛也都还需要志愿者帮忙才能顺利进行。没有比赛,就自己组织,没有地方训练,就大家集资包一些废球场,很多训练场都是这样慢慢打理起来的……从没有一个人完全清楚规则,全国也凑不出一支队伍,到现在能有两支民间团队在这用国际上最新的赛制,争夺一个国家队下属团队的名额,对他们来说是这么多年项目发展的成绩。” 预选赛不是公开比赛,没有专门售票,但是允许感兴趣的人到场免费观看,因此来的都是关注比赛的爱好者。 “不是哦,他们好多都很忙的。”山竹出言反驳。 两条边境牧羊犬一条是黄白色,另一条是陨石花纹,高高地昂着头将略矮的红棕色喜乐蒂夹在中间,令人想起童话里可爱的公主和她光鲜亮丽的两位骑士。 何已知看向场外,说不定现在这些打着阳伞、看不清面孔的人里,就有国内第一个爱好者比赛的组织者、第一个花式比赛的参与者、第一个获得认证的高级训练师…… 检查结束时,场边响起自发的掌声。 “大家都这么闲吗?”pvc烦闷地抓了抓脑壳,对艺术家来说,一个观众都没有是最好的。 工作人员提着像潜水员脚蹼的检测仪离开赛场后,盘发的裁判吹响哨子,计时器亮起。 第173章 除了蒙娜丽莎之外的另外两条都是边牧,和captain相同品种——这种狗在犬敏捷领域有着如同黑人之于田径,亚裔之于电竞的统治地位。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预选赛4 “是5。” 侯灵秀看着手机屏幕,圆滚滚的骰子咕噜咕噜地转着,最后以五个黑色的点定格在泛蓝光的钢化玻璃膜上。 “又是5?” 排在身后的山竹趴在他的肩上,用一根手指往上翻。 骰子每隔两、三分钟发送一次,整整齐齐地排列在聊天记录的右侧,虽然也有几个小数字,但隔三岔五就出现的五个点醒目地拥挤着,让人产生一眼望去全都是5的错觉。 “阿秀你这么霉运,平时走在路上会不会踩到不好的东西啊?”大学生轻慢的语气里透着幸灾乐祸。 这话的破绽太过明显,就像是故意勾引着别人去反驳“什么不好的东西?比如说你吗?”,习惯了这一套的侯灵秀觉得很无聊。 可pvc还是上了钩:“他遇到你就是最倒霉的。” 艺术家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却早就从其他人嘴里听说了高中生离家出走跑来蓟京,结果被某位“末代贵公子”不管不问,差点流落街头的故事。 “都说了那次是意外,”面对老生常谈的质问,贵公子耍无赖地摊开手,“难道阿秀的运气就没有一点错吗?如果不是他运气不好,说不定那天我就不会被交警抓到,手机也不会没电,不会错过电话,就可以去车站接他了。” 运气好不好?姿态从不从容?这些是时限1分钟以上才有空考虑的事情——他可是只有10秒! 这时候连多眨一次眼都是巨大的浪费。 侯灵秀:“还是不要有这种时候为好。” 正常人听到这样无耻的辩驳,应该只会觉得这人没救了,但艺术家居然煞有其是地点了头,附和道:“运气不好确实是没辙。” 成功了! 他们成功地规避了陷阱。 “好吧,我姑且承认那次是我不对。但是——”山竹用演唱莫扎特《魔笛》的花腔女高音一般的气势扬起声调,“那已经过去了!从过去的事情判断一个人是不公平的。你们应该关注我的现在和未来。下次再有你需要我的时候,不管情况多么凶险,我保证身披铠甲,脚踏祥云,二话不说就出现在你的面前,把你从坠落的边缘拉回来。” 患有哮喘的男孩追不上全力冲刺的猛犬罗威纳是合理的事情,谁都没法对客观事实视而不见,与其非要去压着速度练习5和6,不如想办法把好处理的1到4跑得再快一点。 侯灵秀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必须追上,必须成功! 两条腿交替向前,视野里只有罗威纳飞奔的身姿,侯灵秀追在教父身后,看着它跳过轮胎,踩上a板,s杆给了他拉近距离的时间,紧接着飞过跳远架,就来到了5号隧道面前—— “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除了放弃还能怎么办呢?”pvc老神在在地说。 pvc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做出恶心的表情。 说这种话时,他和山竹一拍即合的样子,像极了狼狈为奸的亲兄弟。 他握住侯灵秀的手机,晃动机器,让骰子重新转动起来。 山竹“切”的一声:“我们还是说接力吧……老是摇到5也没有办法,我帮你重摇。” 可当这个不详的数字真的出现在赛场上时,却没有给他伪装成熟的余韵。 “小侯说的也有道理。”pvc深得墙头草的精髓,哪边占上风就往哪边倒。 侯灵秀冷冷开口:“说不定不是我运气不好,你已经因为超速驾驶车祸身亡了。” 跑完回来的何已知,看到这一幕,也只能说:“别带坏未成年人啊。” 伪装成豁达的知难而退,是成年人从容的标志,若是这时候追上去不依不饶,反而是不知趣、幼稚的表现。 “要是比赛上也这样,就认命吧。” 侯灵秀向前猛地一冲,响亮、清晰地拍了一下手,让教父在踩到延长线前的一瞬间改变方向,从隧道口旁边擦了过去。 这么说的少年,得到了大学生和艺术家“孺子可教”的褒奖。 山竹惨叫一声:“……阿秀你也太恶毒了。” 侯灵秀停在4、5号障碍中间,原地踏步三下,正好满足罗威纳完成6号墙体,绕过折返点的旗子回来的时间。 可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由于教父太急切地想要冲到少年身边,错过了从旁边叉进隧道的最好时机,顿了一下,再转身回去,就损失了半秒。 正是这半秒,让他们失去了从罗浮、陈少楠、方云手中拿下3分的机会。 从赛场上下来,三个人都显得很颓丧。 身高逐渐降低的三个人低着头,比跟在身旁的captain、阿狗、教父,更像失意的小狗。 山竹给他们一人递了瓶矿泉水。 “对不起。”侯灵秀小声说。 “不,是我的问题,我应该再快一点,”pvc拧开瓶盖,将水浇了一点在头上,用手抹过脸,“嗨,要是不乱丢那个骰子就好了。” 何已知也张了张嘴,但是没说出话。 “是运气太差了,人家两个1,我们两个5,”山竹愤愤不平地说,“这怎么打?” “运气有好有坏吧。”雁行将一些准备好的零食分给比完赛的三条狗,“6个障碍里没有跨栏,这对我们是有利的,否则教父和阿狗一旦出现掉杆,就会被扣5秒。虽然骰子的运气不好,但3号障碍是s杆,会自然压低速度,也让5号做返程障碍没那么难。” 第174章 “话虽然这么说……”山竹还是不太接受。 “比赛很精彩,但是对方细节处理得更好。”雁行总结道,“我们的发挥没有问题。” 其他人也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但是那种不甘心依然沉淀在内心深处。 就像下了考场,却发现犯了低级错误的考生,全身的细胞都不愿意放过自己。 为什么明明是重要的比赛,却没能发挥出最好的状态呢?这样的声音不断地环绕在脑海中。 忽然被人碰了一下手,何已知抬起头,看到雁行担忧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了?” “没事,刚才有点岔气。” 在赛场上注意力集中到麻木,此时一放松,肋下又隐隐疼痛起来,他吸了一口气,山竹和雁行赶紧拉着他和另外两人一起在长椅上坐下。 休息片刻,直到通感慢慢流失,计时器核算后的最终成绩也出来了——????何已知和captain:13秒14; pvc和阿狗:12秒13; 侯灵秀和教父:10秒44; 总成绩35秒71,输给罗浮他们秒。 计分板上的数字也得到了更新,何已知队目前0:3落后于罗浮队。 不到一秒的时间,却是整整3分的差距。 马上,轮到他们决定下午第一场选哪个花式赛。 “按照之前的计划,我们首选第一场是跳跃赛,这是我们参赛次数最多,最有把握的比赛,但是你们两个的身体状态能行吗?”雁行皱着眉看凳子上坐的人,“我需要如实回答。” “可……” 何已知刚开口,被身旁的少年抢先一步:“你觉得对面会派那个女训练师吗?” “很有可能,”雁行说,“方云和陈少昂都有跳跃赛的记录,但是方云拿到名次的次数比陈少昂多——最主要的是她今天状态非常好。” “那让我上场吧,”侯灵秀说,“我想和方云再比一次。让他和captain保留实力到后面。” 看来刚才技惊全场的女训练师激起了少年的好胜心。 雁行盯着少年看了一会,像在观察他有没有逞强最后点了点头,告诉工作人员他们选择跳跃赛。 山竹突然“嗯——”了一声,侯灵秀抬头看他,以为他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结果金发美男纠结半天,最后蹦出一句:“我在想你当面叫她什么好,叫阿姨虽然可爱但是有点没情商,要不还是叫姐姐吧?” “什么都别叫。”雁行在工作人员的单子上签完字,顺势用笔在17、19岁的头上铛铛敲了两下,“听说了人家喜欢年轻弟弟,你们还往前凑什么?没礼貌是小事,别回头比赛输赢没定,魂被勾走了。” 侯灵秀脸瞬间爆红:“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pvc扶着下巴:“确实,什么都没有18岁的贞操重要。” 刚说完就被少年一肘子从凳子拐了下去。 何已知微微一笑,还没牵扯到肋骨下方的疼痛,就被雁行弹了一下额头:“还有你,别随便勾搭人家。” “……我就无所谓了吧。” 剧作家完全不觉得自己是能引起中年妇女疼爱的类型。 他听到雁行的叹息。 午休的时候,雁行为何已知按摩了胸部,侯灵秀也受到了pvc和山竹极致的礼遇,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被抻展开,保证在下午上场时全身处于最放松灵活的状态。 可即便如此,少年还是输给了方云。 根据规则,他们选择的项目,就由对方决定先后顺序。 方云选择由侯灵秀和教父先跑,自己和陨石边牧后跑。 赛道由18个跳跃障碍组成,两边都出现了严重的掉杆情况,最后在双方成功完赛,各有罚分的基础上,方云和流星以2秒的优势取胜,把比分送到了4比0。 比赛结束时,方云对侯灵秀说:“小弟弟,你很厉害。几乎很少有人能在速度上流星逼到这种程度。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它急得掉杆了。” 但输了就是输了。 侯灵秀望着计时器,仅仅2秒,成为了无法逾越的鸿沟。 无论是上午的接力,还是下午的跳跃赛,他都没能超过这两秒。 跨进候场区的时候,高中生的脸颊上流下了泪水。 他用绕着牵引绳的手背去揩,蹭了两下被雁行拉开,露出被粗糙的绳子磨得发红的皮肤。 何已知和pvc赶紧从背包里掏出纸巾,在抽纸和卷纸中,选择更柔软的抽纸递过去。 “我不是为了比赛哭的,我只是想起中考体育的时候,满分50分,因为哮喘免考只得了16分,如果当时去跑的话……”侯灵秀抱着200抽双层的木浆纸,一边擦鼻子一边嘴硬地说。 山竹咳了咳:“啊——这个还是有机会弥补的,大学体测就可以弥补。少说要跑四年,要是一次没过还可以补测,实在不行还可以留级。” “你还是闭嘴吧。”pvc无可奈何地说。 “我为什么要闭嘴?比赛还没结束呢!”山竹就等着他这句话一跃而起,“接下来还是我们选项目吧?那就轮到我和妲己出场了。” 罗浮队已经拿到了4分,只要再得1分就会取得整场比赛的胜利。 之前他们还抱怨,all to 5要得5分太多了,现在却只觉得5分远远不够多。 在剩下的斯诺克和赌徒中,他们先选斯诺克,这点想必对面也有预料,毕竟山竹的斯诺克是有正式参赛记录的,而pvc和阿狗没有。 第175章 反过来,他们也清楚对面将上场的是陈少楠,这是一场对双方来说都是明牌的比赛。 “事到如今,选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雁行说,“放开了去比吧。” 剩下的三场比赛,他们一场都不能输。 “唉,好累啊。”看着侯灵秀擦眼泪,山竹冷不丁说。 pvc大惊失色:“你跑都没跑累什么?” “不是啊,”金发美男把手压在肩上,活动着脖子,“是铠甲太重了。” (本章完)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预选赛5 一整年里,总有一些日子是阳光璀璨的好时光,比如他和alex跑完最后一场比赛,在草坪上接受陌生青年的颁奖,还有一些日子是寒冷刺骨的坏时光,比如他刚得知自己得了癌症,又听闻老家一亩地之隔的耄耋老人孤独离世。 今天应该是好日子,被朋友称为大象的男人认为——因为他早上去医院复诊时,翻遍了等候大厅的报纸,也没有找到一条离奇死亡的报道。 大象到达温斯特营地时,正是平常上班族午休结束浑浑噩噩地开始买第二杯咖啡的时间,1v1的敏捷斯诺克进行到opening的第二轮。 根据他从侯灵秀那里收到以及其他爱好者在网上讨论的消息,这是今天的最后一场比赛,也是决定罗浮团队能不能5比0拿下胜利,何已知团队能不能把比赛拖入第二天的关键之赛。 目前的分数是8比11,陈少楠领先3分。 场上的障碍物构成是:2号软隧道,3号a板,4号轮胎和墙体的组合、5号跳远架、6号s杆,以及7号,一个略显奇怪的跷跷板与跨栏的组合。 大象参加过不少敏捷斯诺克比赛,但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组合,而且放在最高分的位置。 根据侯灵秀给他实时转播的消息,山竹第一跳就是在这个障碍上出了问题,只拿到一个红色跳跃的1分,加上第二跳完成的红色跳跃和6分s杆,总共才8分。 而陈少楠在看到他吃亏之后,就果断地放弃这个高分组合,选择了更保险的5号加4号,拿到中规中矩的11分。 即将开始第三轮,到目前为止,两个人的4次红色跳跃都是成功的,而且都已经用掉了中间和左边高分区的两个红色跨栏。 领导脚对于狗能在准确的位置跳到预定的高度至关重要,因此在比赛时,面对跳跃障碍,训练师必须尽早给出指示,有经验的赛犬就会自动在跑动中调整领导脚,完成跳跃。 这时,大象也看出了这个7号障碍组狡猾的地方。 顶着一头比眼光还耀眼的金发的年轻人,在决定队伍生死的关头没有求稳,而是在第一次冒险失败后,再一次选择风险最高、收益最大的路径,也许就场外很多人看来,这是没脑子的举动,但他并不在乎这些人的想法。 7号组合困难的点就在于从静止的跷跷板下来后,狗需要先起步,紧接着完成跳跃,这中间没有调整领导脚的机会,因此非常容易失误。 山竹和妲己先手。 如果是自己和alex会怎么解决呢?大象忍不住去想。 所谓的“领导脚”并不是领导的脚,而是指狗在跑动时,两只前脚一前一后地击地,后击地的那只前脚,国外叫做eading leg,第一个人翻译过来时起了这个名字。 这个跷跷板加跨栏的组合故意把翘翘板的落点和跨栏设计得非常近,让赛犬下来之后没有距离换腿或是倒脚,必须立刻起跳,否则距离不够,就很容易碰掉杆。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预选赛6 山竹很少有什么说到做到的,比起言出必行,他更奉行讨价还价和得过且过。 为了信守诺言,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在他看来是愚蠢的大男子主义行为。 只有在一种时候,这种大男子主义是有吸引力的——那就是耍帅的时候。 还有什么比在队伍生死存亡的关头挺身而出力挽狂澜更帅气的呢?就凭这个,也值得他挽起袖子全力以赴。 山竹和陈少楠回到候场区,罗浮队的人没有多停留,捡起外套匆匆离开,除了上场的陈少楠以外,剩下的人对这一场失败并没有太多沮丧,包括罗浮本人,在和何已知道别示意时嘴角都挂着胜利者的微笑。 山竹在他们背后做了个鬼脸,转头看向自己的伙伴们,一抬下巴:“现在还觉得那小子帅吗?” 上场前,在山竹叨着陈少楠的发型有多碍眼之时,为了进一步激起他的斗志,雁行回了一句:“是吗?我觉得他挺帅的。” 侯灵秀当然不会错过对山竹火上浇油的机会,哪怕自己还擦着鼻涕也要附和:“确实挺帅的。” 如今大功臣凯旋归来,自然要为自己讨回公道,但他也不敢撩拨雁行,就一个劲地对着侯灵秀蹬鼻子上脸,问他:“到底谁帅?到底谁帅?” 侯灵秀拒绝回答。 何已知点了点头。 方云从绑在腰间的挎包里掏出运动饮料,仰着头挤压瓶身,从管口将水倒进嘴里。 白天看见时,雁行就夸奖过陨石边牧的品相好:从花纹到眼睛、耳朵都完美对称,五官立体协调,身上云絮般的皮毛自然形成大理石的花纹,非常漂亮。 晚上训练结束之后,侯灵秀和山竹先回去了,雁行还在最后和pvc纠正一些比赛的细节。 但实际坐在长椅上的只有他自己,captain沿着周围的灌木丛边缘来回踱步。 第176章 就这样,比分暂时定格在4:1,他们勉强把比赛拖入了第二天。 她刚刚夜跑完,这个动作恰到好处地展示了女性柔韧的躯体线条,胳膊上没有玛玛那么显眼的肌肉,但是十分紧凑,看样子并非刻意锻炼,而是长期从事复杂的肌体动作造就的结果。 只有pvc在一旁烦躁地解围:“你帅,你爆炸无敌帅,行了吧?我们能不能去练习了?” “不然还能有谁?”方云向这边走了过来,站在长椅前。 “啊哈,有被主人丢下的小狗。” 从散步道方向传来成熟女性略带磁性的嗓音。 松垮挽在手上的牵引绳连着名叫“流星”的陨石边牧,经历过白天的比赛,它俨然已经成为了这片赛场的大魔王。 何已知先是看了看周围,随后意识到:“你在说我?” 比起陈少楠和陈少昂蹩脚的口音,她的国语要悦耳很多,只在一些简短的语气词能找到外语的影子。 因为觉得训练场里待久了有点闷,何已知就带着captain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等他们。 女训练师眼里闪烁出诡异的光,向他靠近:“你和何未知是什么关系?”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方云把瓶子收回包里,抹了抹嘴唇,忽然道。 虽然仍旧处于只要输掉一场就全盘皆输的境地,但还留有一线希望。 大魔王看着captain,警惕地向前顶了顶鼻尖,没有贸然靠近。 但此时站在captain面前,何已知感觉它还是稍逊一筹。身形显得有些“钝”,不如captain凌厉。 没有人提出要休息,下午和晚上剩下的时间都在训练场度过,只在傍晚时,和大象一起吃了顿简短的晚餐。 “……兄弟。” “我就知道!”方云大笑一声,忽然转身在他旁边坐下,“你们实在是太像了,如果不是发型和气质不太一样,我简直要怀疑你就是他。” 从小到大人们都这么说。 方云从挎包里拿出手机,点亮屏幕给他看,时间和指纹中间是一张酷似剧作家的脸。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何已知:“我是你哥的粉丝。” 何已知愣了愣:“我以为喜欢他的都是小女孩。” “哦,”方云把手机收回去,呵呵地笑起来,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不出来你还挺会说话的嘛。” 短短的交谈让何已知发现,这位两只队伍中最年长的女性,虽然和自己有着将近15岁的年龄差距,但丝毫没有中年的架子,反而保留着青年人一般天真的心性。 难怪她能和二十多岁的陈少兄弟牵扯到一块……何已知不由得好奇是怎样的经历造成了这样结果。 方云似乎将他脸上的好奇误解成了疑虑,拿开手主动离他远了一些:“对不起,我忘了国内的社交距离。” “啊,不是……” 女训练师熟练地摆了摆手:“别担心,我现在正和人处于纠葛中,不会再有别的心思。” 她用了一个略显怪异的词语:纠葛。 而“和人”这样模糊的指代,也恰到好处地激发起剧作家探寻故事的本能,让他不由自主地去思考:到底是哪一个? “……哪一个啊。” 听到方云的声音,何已知才发觉自己将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而对方的回复更是令人惊掉大牙:“我也想知道。” 女训练师大概是把他当成了自己喜欢的明星的替代品,主动地倾诉起来。 “我最初交往的是eon,嗯,少昂……” 据方云自己所说,她在和陈少昂在一起一年之后,见到了他留学结束回到美国的弟弟陈少楠,当时就觉得这个年轻人长得特别帅,两人一见钟情。 陈少昂得知这件事后也没有生气,而是主动分手对他们表示了祝福,很快就找了新的女友。 方云转而和陈少楠走到了一起,在恋爱两年后和平分手。同样也是男方提的。 在那之后,三人也时不时会见面。 “他们的父亲患有严重的慢性病,我从社区医疗大学一毕业,就做了他的家庭护工。所以才认识的eon和neil,就是少昂和少楠。” 方云为陈氏兄弟的父亲工作了12年,一直照顾到他去世。 这其间两兄弟每年会回家一两次,但从不长住。 “两年前,就在陈先生的葬礼结束后,他的律师找到我,说陈先生把自己的遗产,包括名下的房产和公司的股票,都留给了流星,而我是他指定的监护人。这意味着我可以支配这些所有的钱,甚至决定公司的决策和人事。而他的两个儿子,则成了彻彻底底的穷光蛋,neil连大学贷款都没有偿还完。” 何已知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从那之后,两个人就突然回头开始追求我。”方云用手指插进陨石边牧的颈毛里梳理,“我并没有把不属于我的财富据为己有的意思,我想陈先生也明白这一点。他应该是想把我作为一个中转站,帮他分辨出哪一个儿子更有资格托付他的遗产,和最重要的流星。” 何已知思索着:“所以你现在就是在辨别两兄弟的品格?” “嗯,差不多吧。因为我也不懂商业和经商能力,只能判断他们的人品。我邀请他们一起参加犬敏捷比赛,看谁更适合成为流星的主人……不过他们两个好像误解了自己应该讨好的对象,一味地对我殷勤备至。”说到这里,方云露出老师见到笨学生的笑容。 第177章 “方女士不相信他们是真的喜欢你吗?” “怎么会?”女训练师刷刷摇头,“自己的父亲把本该属于自己的财产给了早已分手的前女友,还是这么一个老女人,他们的心里肯定恨死了吧?” 她如此直白,何已知也哑然失笑。 “哎呀不好,饲主来了。”女训练师笑着站了起来,看来把心事一吐为快也让她心情愉悦,“我先走了,如果可以的话,请帮我转告何未知先生,他眨左眼的时候比眨右眼更迷人,让人心潮澎湃。” 何已知完全想不出能有什么场合让他对自己的亲哥传达这种话。 方云牵着流星,在训练场的门口与刚出来的雁行打了招呼,指了指藏在灌木丛中间的长椅,慢跑着离开。 何已知朝看过来的雁行招手,但对方没有走过来,而是停在原地勾了勾手指。 他和captain一前一后地被勾了过去。 剧作家刚一靠近,就听到雁行无奈的声音:“大晚上坐在灯下,你们是担心蚊子过不了秋吗?” 现在他理解captain刚刚为什么不愿意和他坐在长椅上了。 何已知抓了抓胳膊:“不知道方女士有没有被咬。” “下次用雕虫小技折磨对手时,记得给自己涂点花露水。”雁行的语气一如既往地透着凉气和嘲讽,听到何已知耳朵里非但不气恼,反而觉得愉快。 趁着等pvc出来的时间,他和雁行讲了刚刚听到的事情。 轮椅上的男子听完浅浅一笑:“这要让大象知道,可能一整夜都睡不着,恨不得自己魂穿过去把所有细节都搞清楚不可。” “你觉得呢?”何已知问,“应该选少楠还是少昂?” “我觉得有什么用?” 雁行无语,在青年的催促下随口回答:“少楠吧。” “为什么?”何已知发出和下午面对侯灵秀的山竹如出一辙的声音,“你真的觉得他帅啊?” “不行吗?” 何已知想了想,纠结道:“也不是不行……” 方云也说觉得陈少楠很帅,但她又喜欢何未知,还说他眨眼的样子让人心潮澎湃……不能细想。 一想到一个人可能在长相相似的兄弟之间移情就让何已知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听说过一个叫何未知的歌手吗?” “那不是你哥吗。” “嗯,”何已知思衬着如何措辞,“那你见过他眨眼的样子吗?” “啊?” “就是这样……” 这段对话最终以剧作家蹩脚的wink把雁行逗笑告终。如果不是pvc和阿狗正好出来,他应该还会获得一个吻。 (本章完)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预选赛7 pvc反手把训练场的门关上,等着电子锁发出咔哒一声。 保卫处的保安为了感谢他们帮忙抓猫,特意给了一个小特权,允许他们使用场馆到营业时间以后。 其实另一只团队如果提出要求,也能拥有同样的权利,但是他们并没有——罗浮五人只是在比赛以后到训练场说说笑笑地待了一会,没到场馆关门,就早早结束这天的训练回去养精蓄锐,充分展示出大比分领先,而且手握赛点的余韵。 何已知和pvc把雁行的轮椅夹在中间,三人并排朝住处前进,路上空无一人,只有路灯举着昏暗的灯火。 captain走在自己主人和训练师之间,阿狗本来在另一侧,但走着走着就起了歪念头。哈士奇转着眼睛,蹑手蹑脚地缩到雁行后面,偷偷将前爪搭在轮椅后面的横杆上,让自己被拖着走。 那是戈多最先发明的怪招,但最初问世时小狗还没有长大,力量有所欠缺,总是没走两步自己先翻车。 后来被阿狗学了过去,一找到机会就“搭便车”。 有时pvc看见了,会用抬担架的姿势把它的后腿抬起来,悬在空中往前送。 每次阿狗都开心地嗷嗷叫,像在冲浪一般。 尽管爪子不是人手,没法完全握住横杆,坚持不了多久前腿就会松开,但这仍然是哈士奇最喜欢的玩法,不愿放过任何机会。 雁行摇头,语气很是嫌弃:“只是想更多的使用身体而已。那种电动轮椅在医疗里是给上肢功能退化的老人用的……不过现在倒是也有年轻人买来当代步工具偷懒。” 剧作家点了点头,觉得这话题转移得匪夷所思:“你不会现在就开始紧张明天的比赛了吧——这还有一整夜呢,不打算睡了?” 何未知虽然算得上颇有名气的青年歌手,但毕竟出道时间不长,而且歌迷都集中在年轻一代的女孩里,他们一群大龄男青年不知道也很正常。 这下突然被提起,多半也是pvc神经紧张,无头苍蝇一样乱找话题的结果。 况且以雁行的财力,多负担一辆电动轮椅完全绰绰有余。 “要不是没钱,我还真想试试。”pvc收紧牵引绳把意犹未尽的阿狗拉了下来,又转而对何已知说,“我记得你不是独生子?” 夜风拂过耳后,翻动着尘封的记忆。 何已知看向雁行费力推着转轮的手臂。 在何已知、何未知这对双胞胎兄弟里,毫无疑问,哥哥何未知是更不让人省心的那一个。 这一般是山竹会搞的行为,可见艺术家动摇到了什么程度。何已知只能苦笑。 他们都知道雁行自己开车出行时,体积更小、重量更轻的手摇轮椅搬动起来方便,但是自从集体比赛后,一直是pvc驾驶面包车,他的轿车没再用过,需要收轮椅时也有其他人帮忙。 第178章 他一边说,一边越过雁行的背后,用胳膊肘拐剧作家的腰。 他在仓库提过几次他有个哥在当艺人的事情,当时其他人并不关心。 感受到轮椅后面增加的重量,雁行无奈地加大推动转轮的力道,同时提醒pvc和何已知注意别让阿狗被轮胎卷到。 pvc也注意到了那里,但他没有把阿狗拉下来,而是突发奇想地问:“话说你不用电动轮椅,除了能折叠,还有别的原因吗?” 几个人里最有可能接触到这方面消息的是侯灵秀,不过少年似乎和班上的女生没有什么交集。 尽管可能不是真的想听,但为了安抚紧张的艺术家,何已知还是讲了讲他哥的事情。 pvc把手放在脸上大抓特抓:“我这不是正在让大脑分神吗?别废话,给我讲讲你那个明星哥哥是怎么回事,是亲兄弟吗?怎么不见你们来往?” 最主要的是花间地小区对面的街上就有一家电动轮椅的专卖店,他们遛狗时经常看见那家的老板操纵着电动轮椅像漫威电影里的x教授一样在街上扭转飘逸,那灵活的姿态、飞人的速度和老板陷在轮椅中安逸的神情,让蹬着两条腿路过的人看了都感觉羡慕。 轮椅的主人制止了几次,没效果,后来也习惯了。 “没事,它在街上流浪那么久都没被汽车轮轧到。”艺术家说,声音听起来像极了刻板印象里给自己不好好带孩子找理由的男家长。 这点从父母给的名字也可见端倪,一个是捉摸不透的“未知”,一个是了如指掌的“已知”。 比如何母生产恢复完从医院回家,一模一样的两个小孩放在一模一样的两个安全座椅里,已知一切安好,偏偏未知就被绑带缠住,小腿充血差点危急生命。 结束母乳喂养第一次让他们自己在婴儿房过夜时,也是已知呼呼大睡,而未知彻夜哭闹。 尝试一样的的新食物,已知没事,未知却会不巧地过敏……????久而久之,在何父何母的心里,就形成了弟弟很稳定,哥哥总是需要额外照料的定势,一直持续到他们长大。 回忆像毛衣上的线头,只是轻轻一扯,却带出长长的线丝。 何未知的不省心人生还在继续。 “我哥从小就喜欢音乐,”剧作家如同讲故事一般娓娓道来,“也很有天赋,不到10岁,就在当地的童声合唱团里做到了领唱。还被大报社报道过。” “但是后来因为变声期用嗓过度,以及一些意外,他在一次重要的演出上失了声。后来休养了一段时间,找回了声音,但是却再也没有办法在人前开口唱歌。” 现在回想起来,何已知猜测那应该是和雁行刺激过度说不出话一样的病理。 “我父母找了很多医生,有些是正经的,也有些是不正经的,类似神棍、江湖郎中那一类,尝试了各种草药、土方……总之,他们把能想到的所有办法都用了,然而我哥的病一直没有起色。但他们一直没有放弃,因为听到我哥会一个人躲在厕所里偷偷唱歌。只要小孩没有放弃,父母就不会放弃。” “中学的时候,我爸给我在书房装了一张小床,这样我哥就能单独在卧室里唱歌。” 而这,也恰好给了何已知熬夜看书的机会,他想成为作家的心思,正是在那个时期的深夜,在阅读福克纳的小说和契诃夫的戏剧中萌发出嫩芽。 何未知比他更早找到梦想——哥哥为了保护嗓子喝温水时,弟弟还一无所知地咕咚咚灌着可乐,直到一口乳牙都成了龋齿才被医生叫停——但因为没法表演,只上了普通的大学,反而是何已知得以进入戏剧学院,学习自己热爱的戏剧和文学。 “刚上大学的时候,我哥消沉了一段时间,虽然他表面上装得很正常,但还是逃不过家人的眼睛。那时我妈担心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每天去寺庙为我哥祈福,还收集声乐录音和励志演讲,她有满满一电脑这些东西……也许是这些祈祷起了作用,也许是我哥的坚持终于获得了回报,他交到了几个好朋友,心理障碍的情况开始好转,甚至参加了一个唱歌比赛,但是我妈还是担心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每天关心那个比赛的消息,生怕他旧疾复发。”何已知轻轻地叹了口气,“他们真的为我哥失声的事情付出了很多。那段时间我们通话的内容全部被我哥的消息占据,无论是我妈肺不舒服,还是我被导师剽窃的事情,都没有机会细说。” “我哥很争气,真的凭借那个比赛打响了名气,没有再被心魔困扰。我父母都很开心,但那之后不久,我母亲就查出四期肺癌在做手术时不治去世了。” “进手术室之前,她一直嘱咐我要提醒我哥多喝热水,不要用嗓过度……我转述了这些之后就和我哥疏远了,因为我忍不住想如果不是当时全家都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也许就能早一点发现她的病症,所以对他有点怨气吧。” 回忆到此停止,但重新曝光的记忆碎片并没有就此消失,而是化成一幅幅的画面,在眼前闪过。 听完明星哥哥的故事,pvc恍神地没有出声,反倒是雁行说了一句:“真是过分的父母。” 何已知吃惊地低下头,不知这话从何而来。 “不是吗?”雁行仰头看着他,“明明一个儿子已经被逼到退学的边缘,他们却还在关心另一个儿子有没有喝够热水。” 第179章 何已知望着那双蕴含愤怒的漆黑眼眸,花了一些时间,才想通那句话是站在他的角度说的。 青年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这不是他第一次讲他哥的故事,他甚至以此为蓝本创作了一个剧本,但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听了这个关乎梦想和亲情的故事后,关注到故事里那个不太重要的弟弟。 并且为他感到不平。 何已知闭上眼,仿佛又看到了小时候那个在书房因为害怕黑暗而不敢睡觉,只好彻夜读书的小男孩。 他深深地呼了口气,缓缓露出微笑:“我哥可能也是这么想的吧……他经常会给我寄眼药水和隐形眼镜,因为我视力急剧下降的那段时间恰好是他第一次失声的时间,父母没有注意到,他觉得是他的责任。” 雁行摇了摇头,似乎是在说这人没救了。 何已知清楚他是有道理的,稍稍一回顾就会发现,自己人生中的一些跌宕,几乎都是在哥哥掀起的波澜掩盖下悄无声息地发生的,但他并不因此怨恨“偏心”的父母,他知道他们尽力了。 这对普通的夫妻做了迎接新生命的准备,但没有想到自己会怀上双胞胎,也没有想到双胞胎中的其中一个会在小小年纪就经历聚光灯下的大起大落。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们太过专注于不确定的未知,自然而然地就忘掉了安定的已知。 也许正是因为从小经历这些,才让何已知成了一座我行我素的“孤岛”——只把精力放在自己能掌控的位置,减少在意的东西。 一直到今年夏天为止,都是如此。 可是自从在胡同巷子里遇到雁行,事情就悄然起了变化,开始朝他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在那之前,他只在乎自己的剧本,在那之后,他开始接近雁行,为此从丢垃圾路过的巷子口捡走了戈多,成为了captain的临时训练师,见到了侯灵秀和山竹,还歪打正着地认识了偷垃圾桶的小毛贼pvc…… 如今他站在这里,将自己的人生故事讲出来为pvc化解紧张,难道真的能说这些只是为了能去哈蒙尼欧排戏的附带吗? (本章完)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预选赛8 给艺术家讲完睡前故事,何已知本来的打算是回到住处,关上卧室门,在雁行洗澡时悠闲地看一会书,然后去洗漱,最后抱着自己的男友,在安稳的睡眠中迎接第二天的比赛。 但好巧不巧地,他们在住处门口遇到了刚和山竹复盘完比赛出来的大象,对方关切地问他们还有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 pvc紧张得难受,退堂鼓敲得咚咚响:“就没有什么地方是放心的。” 大象给了他真诚的鼓励,艺术家受不了肉麻话,被酸得浑身发毛,借口尿急溜了。 何已知提到上午岔气的事情。 大象听了非常上心,二话不说把他拉到健身房,手把手地给他传授锻炼肌肉的诀窍,还有利用器械热身的正确方法。 “重点是让核心肌群快速地热起来……” 这个热情的汉子压着何已知在健身房操练了一个小时,甚至动用世界了闻名的刑具——泡沫轴,把他的胸部、肩膀、背部、手臂、大腿全部狠狠地蹂躏了一遍。 再一次回到住处时,剧作家几乎失去了意识,披头散发、四肢发软,听见动静出来查看的山竹还以为遇到了女鬼。 女鬼在黑暗中走到一楼卧室门口敲了敲门,在房间门打开的一瞬间扑在雁行身上。 昨天确实发生了这样的对话,首先是山竹说在论坛上几乎没有人觉得他们会赢,接着侯灵秀也发现,现场的人全是支持罗浮队的,经常为对面助威。 “喂?莫西莫西!?????!”郑韩尼对着扩音桶喊道。 床上只有他一个人,打开手机,发现闹钟被人设了再响,应该是雁行帮他按掉了。 “算了,”何已知最后安慰他们,“反正也没有队名喊,给谁加油都一样。” “雁学长说你们因为没有人加油沮丧,”郑韩尼在何已知肩上推了一把,“早说嘛,这种小事哥们分分钟赶到。” pvc一只手堵着耳朵,另一只手指了指房子大门:“在外面。” 何已知躲开演示拍掌器用法的郑韩尼,推开虚掩的房门,逃到外面院子,随后发现……这边也挺热闹。 “可是你一个人也没用吧?”他看着自己的朋友。 女演员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弯起嘴角:“小符少可是给你写了好几篇长文呢,回头我转发给你看。” “这就不用了……” (本章完)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预选赛9 为了赛道保密,正式开赛之前,无论是观众还是选手,都不能进入比赛区域。 何已知叫大象带着郑韩尼他们先去园区里其他地方参观,其他人到训练场,照常热身准备。 今天会进行两场比赛——也可能是一场,如果他们运气不好的话。 所有人都不愿想象这种可能性。 此时此刻,决定他们有没有机会进到最后一场标准敏捷赛的唯一希望,就压在即将参加赌徒赛的pvc身上。 可想而知艺术家背负的压力,也不怪他从昨天就开始紧张。 不过何已知也不清楚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今天早上的pvc看起来比昨晚好很多,虽然还是一幅哀声怨道的样子,但眉头和脊柱都是舒展的。 第180章 山竹也有同感:“vc哥回光返照了。” “那是形容人死到临头的吧?”pvc用眼神向何已知确定一遍,再下狠手把小爱新觉罗放倒。 这给了山竹负隅顽抗的间隙:“我知道啊,我们这不就是死到临头了吗?” 何已知、山竹、侯灵秀站成一排,担忧地看着他。 四人投入热身当中一段时间之后,罗浮和卷毛出现了。 “天气真好。”不喜欢阳光的雁行说。 但是—— 在那些成功的励志传奇里,这种临门一脚的关键时刻,往往会有令人安心的热血角色站出来,但这两个词语和pvc的形象实在相去甚远……艺术家唯独在救回哈士奇和帮它戒除咔嗒器时展现了一些靠谱的荣光,但那也是为了阿狗,不是比赛。 pvc一想,皱着眉松开手:“……那倒也是。” 和他们不同,雁行似乎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会需要参加最后一场敏捷赛。 果然如雁行所料,pvc的对手就是萨比尔和蒙娜丽莎——因为卷毛的全名(萨比尔哈兹·萨迪克热西提)实在太难记,他们为了方便用前三个字做代号。 难得山竹在拌嘴中取胜,反倒给今天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 “谁允许你们在这站着看了?” 那样子比起马上要参加一个决胜比赛的选手,更像是被无良黑心企业强迫着加班的倒霉员工。 他的话有种令人相信的魔力,一下就让何已知觉得阴沉的云顺眼起来,今天确实是个适合比赛的好天气。 pvc和萨比尔被直接带入赛场,其他人来到候场区,观众也陆续进场。 如此大张旗鼓的偷懒自然很快就被发现,雁行的眼刀射过来,何已知身边的两个人马上就跑没影了。 “他行不行啊……” pvc一边念叨着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一边领着阿狗热身。 让何已知产生这种想法的是头顶的天气,灰蒙蒙的高层云均匀地铺满天空,如同贴了一层石灰色的膜,即便是自带阳光气场的郑韩尼和司徒渺出现也没能带来一丝亮色。 布置完毕的赛场如展开的画卷,一览无余地展示在众人眼前,等裁判简报结束,两组选手就将在这片场地上展开豪赌。 山竹其实想选前两个字,被雁行否决了。 或许这就是专业选手与普通人不同的地方:不到最后一刻都不动摇的意志。 和前一天差不多的时间,脖子上挂着对讲机的工作人员通知他们进入比赛区域。 话虽如此,但这究竟会是一场怎样的比赛,所有人心里都没底。 裁判和昨天是同一位,高个子长脸的女性。 昨天接力比赛后,雁行查了她的资料,这是一位专门负责花式赛的裁判,6年前在美国取得资格证,曾经在德克萨斯州犬展工作。成为裁判之前的职业是图书管理员。 从昨天的比赛可以看出,她是一位风格多变的裁判,接力的赛道设计偏稳健,核心是用道具安排尽可能减弱骰子和运气的影响,但斯诺克的高分障碍组又大胆得令人出乎意料。 不知道今天的赌徒赛会延续哪一种……何已知观察着赛场上的道具,目前仅仅远观还看不出来。 “这是国内的第一场正式赌徒赛。”雁行的话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包括站在另一头的罗浮。他赶紧扭过脸掩饰自己偷听的事实。 山竹惊呼:“以前从来没有过?” “我也是查资料才发现的。”雁行动了动下颌,“以往有爱好者自己举办的友谊赛,一些有usdaa参与的比赛也会开设报名通道,但因为裁判资质和参赛人数各方面的原因,最后都只能做表演赛。取得fci认证,能够作为世界范围内有效成绩被记录的正式比赛,这是第一次。” “所以不管pvc愿意与否,他都要载入犬敏捷的历史了。”已然载入历史的前运动员淡然地说。 何已知看向远处艺术家一无所觉的背影,假如站在那个位置的是山竹,得知这个消息想必会使他肾上腺素飙升,有很大可能兴奋得超常发挥,但是pvc的话…… “还是比完再告诉他吧。”何已知怕把胆小的艺术家吓坏。 “我已经告诉了。”雁行看穿他的想法,露出卑鄙的微笑,“昨晚训练的时候。” 剧作家喉头一梗……难怪艺术家大晚上紧张个不停,原来是听了魔鬼的低语。 “pvc怎么回答?”他问。 山竹在一旁插嘴:“vc哥本来就在打退堂鼓,这下不是更完蛋了!”????“他居然没有趁着我们睡觉连夜逃跑吗?”侯灵秀也说。 面对连环的质疑,雁行向后靠在轮椅上,用视线扫过几个人的脸,不急不徐地说:“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一点——” “不在意是不会紧张的……人之所以紧张,是因为想赢。”他的语气里没有抑扬顿挫,只是单纯地阐述一个事实。 “别把pvc想得太脆弱了,他可是独自一人在自杀好友留下的阴森住处住了几年,光这点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赛场的角落里,pvc和萨比尔并肩站着,两个人都不是会向陌生人搭话的性格,只是安静地等待裁判宣布规则。 在所有敏捷比赛里,裁判都拥有一定程度上根据赛道调整规则的权力。 比如在标准赛和跳跃赛里设定sct(标准赛道时间)和mct(最大赛道时间),这些设定会在一定程度上对比赛造成影响,类似设定苛刻的sct鼓励选手提高速度,或者用更宽松的时限强调完成度等等。 第181章 不同的选手也会有偏好的裁判风格,大家都认可这是比赛不确定性的一部分。 他们俩参加的赌徒赛,正是所有类型里,裁判的规则设定对比赛影响最大的一种。 激进的裁判和保守的裁判会对比赛的性质产生根本性的影响——选手在报名比赛时是无法选择的盲目状态,正如比赛的名字所说的,每一步都是赌博。 即便站在这里,pvc也没有太弄清楚雁行教给他的根据不同时间分数比值选择不同策略的计算方法。 他经常嘲笑山竹的数学,但其实自己才是最不喜欢数字的——或者说,他不喜欢一切有标准答案的问题。 包括按照说明书组装道具……在pvc看来,如果每根棍都有一个确定的、唯一的洞去插它,那么它拆散的状态和组装的状态在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都是变化可能性为零的既定事实。 换句话说,就是无趣。 他们可以轻松地在仓库里找到剪刀、锤子、锯子和任何工具,但是找不到一把尺子给雁行量戈多的身高。 因为pvc做雕塑时从不测量,大多数时候这一刀下去会产生什么结果,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但这正是有趣的部分。 pvc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参加一场竞技,这和他迄今为止做的全部事情都不一样。 现代艺术的逻辑在于,做出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东西,但是竞技意味着所有人都得做一样的事情,而你需要比其他人做得更好。 这就好比一片漂浮着枯叶和腐烂骸骨的夺命沼泽,顶上悬着一根钢丝,底下停着几排拖拉机。 运动员是上面刀尖舔血走钢丝的勇士,而艺术家是底下开拖拉机的疯子,试图靠横冲直撞给自己挖出一条道路。 他们唯一的相同点就是在失败以后,会掉进同一片沼泽。 从钢丝上下来的运动员摔得粉身碎骨,而艺术家的拖拉机最终变成自己的坟墓——这正是他和雁行的真实写照,不是吗? 他可能是第一个知道雁行喜欢何已知的人,在何已知本人还一无所觉的时候。 这太明显了,在pvc看来,明显得没有说起的意义。 试想你才从钢丝上掉下来摔断了腿——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断腿——这时有不长眼的人跑来想把你再次拉上那根钢丝,你不给他一巴掌还笑盈盈地答应了,这不是爱情是什么? pvc唯一没想到的是,这两人被爱情冲昏头脑时还顺手把躺在沼泽里玩泥巴的他给拉了上去。 现在他成了一辆吊在钢丝上的拖拉机…… 可谓是走钢丝界的异端,拖拉机界的叛徒,哪哪都不对劲。 虽然这么说可能虚伪得令人作呕,但名和利都不是他的菜,甚至于作家小子追求的意义,在稍长几岁的pvc看来都是徒劳的挣扎。 那位死去的学长曾经用他编过一个笑话,原话pvc已经忘了,大概意思是这样的: 三步台阶之外有一个空荡荡的王座,只要把屁股放上去就能拥有至高的权力、无限的美色和数不清的财宝,然后pvc一屁股坐在了第一阶台阶上,因为旁边的指示牌写着请勿在台阶上停留。 压根不知道好笑在哪里,就和该作者编过的其他笑话一样无聊。 这也是必然的,毕竟以那位学长编笑话的频率而言,但凡其中有十分之一好笑,他早就成为喜剧作家或者脱口秀编剧,不会至死都还是一个失败的画家。 一不小心就走神了—— pvc赶紧拍打自己的脸清醒过来。 总之,pvc并不在乎胜负、成败,但他有一颗艺术家特有的,蔑视权威、制造混乱的心,想让以临榆岛那个裁判为首的这些人看看拖拉机加杂种狗的组合如何在血统为王的土地掀起风浪。 他想昨晚雁行专门告诉他“这是国内第一场赌徒赛”正是洞悉了这个心理。 那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男人,在其他事情上倒是清醒得像一把尖刀。 “如果阿狗成了首场赌徒赛的胜者,会有不少人气得发疯吧?” 男人的笑容一如往常,透着恶劣的真性情,令pvc觉得毛骨悚然,但想到他说的画面,又不禁血脉奔腾。 100年前,杜尚把商店买来的小便器放进美国独立艺术家作品展,挑战艺术界的底线,一举掀翻了艺术的崇高假象。 现在他就是杜尚,阿狗就是《泉》,他们这对从垃圾场里走出的毒蛇组合,要咬破只有名贵犬种才能获胜的精英谎言。 裁判按照规定做完自我介绍,翻开深蓝色的文件夹,推了推细边眼镜,用洪亮流畅的声音宣读: “本场比赛采取bet和gamble双阶段结合的方法,下注阶段和赌博阶段的具体规则如下……” (本章完)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预选赛10 在裁判给选手讲解的时候,现场的播报员也同时通过广播向观其他人和观众公布规则:“gambling现场分为两个区域——” “红线gamble ine以东为下注区,以西为赌博区。下注区共设有8个障碍,其中1分的跨栏3个,2分的轮胎、墙体、开放隧道、封闭隧道、跳远架各一个,3分的接触型障碍跷跷板、a板和独木桥各一个,4分的s杆一个。” “下注区障碍不规定正反方向,每个均可无限次重复使用。” 不了解情况的观众讨论起来,声音盖过了广播,何已知忍不住轻喊了句:“别吵。”几个人更近地围在候场区的立式音响边。 第182章 前面的赛场设置都是固定的,重要的是接下来的规则部分。 “……下注阶段,每组训练师和赛犬拥有45秒时间,可自由组合障碍,根据完成情况获得积分。成功得分,失误不扣分。” “积分与时间衰减对应如下——” 重点来了! 播报员的声音夹在观众之中,需要竖起耳朵才能听清。 “下注阶段积分0到20分,赌博阶段限时30秒,下注阶段积分21到30分,赌博阶段限时25秒,下注阶段积分31到40分,赌博阶段限时20秒。” “哪有这种好事,”雁行戳破他们的遐想,“先押后赌,他现在先上场是为了要赌博阶段的后手。” 何已知也有点惊讶。 终于到了最关键的地方,何已知在笔记本上记下广播念的数字…… 播报员接着说:“gamble ine以西的赌博区域,赛环已经设置完毕,线路构成如下:跨栏,开放隧道,跨栏,跳远架,s杆,封闭隧道,跷跷板……” 按照要求,裁判需要设置到第20个障碍对应的倍数,但是再后面的基本没用,最长30秒的赌博时限,不可能完成那么多。 侯灵秀皱着眉头掰手指:“2倍到3倍要跑3个障碍,3倍到5倍只用多跑3两个障碍,而5倍到6倍又要多跑3个障碍,6倍到8倍——” 裁判吹哨,数字定格在20分整—— 5分钟的观察结束以后,赌徒赛正式开始。 和一股脑往前冲的接力和跳跃赛不同,赌徒阶段的赛道设置接近标准敏捷赛道,构成复杂,距离也长,而且只能远程指挥,没法靠训练师身体带动赛犬,不可能达到接力赛那样10秒出头完成6个障碍,平均下来每个障碍不到2秒的极速。 首先是下注阶段。 “障碍按编号依次对应倍率——” 赌徒说白了就是算分比大小的游戏,这点上斯诺克也是一样,后手意味着你可以知道对手的分数以后再调整自己的策略,是很大的优势。 下注正式开始,萨比尔用和之前比赛时一样的姿势朝起点弯下腰,边拍手边发出连续、急促的音节。 自来卷耳朵一立,直接奔向靠近起点线的第一个接触型障碍a板。 一秒钟以后,萨比尔举起手,表示自己下注结束。 下注阶段训练师是可以带跑的,只有到赌博阶段才必须在红线外远程指挥,但萨比尔的风格他们都见识过,不能用常理考虑。 “3,2……” 根据他们平时的测试,按照每个障碍3到4秒计算比较合理,因此最多30秒就是不到10个障碍,对应到倍数表上的话…… 雁行把何已知的笔记本拿过来,放在腿上,快速地在每个倍数上面写下对应的障碍编号:“6倍已经是第12个障碍,而且10号和11号都是归零,冲击风险太大。”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预选赛11 穿号码布的时候,何已知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还没有给队伍拿到任何分数。” “我也是。”侯灵秀面无表情地在耳边举起手,微微低下头。 “那你们俩要加油了。”刚刚凭借精彩的发挥和“外置大脑”把对手逼到退赛的艺术家摆出过来人的架势,“最后一场可是3分呢,谁拿谁赢。” pvc按住高中生的后颈,把他的头掰起来。 “是啊。”何已知把号码布的带子挂到脖子上,重复pvc的话,“谁拿谁赢。” 这话出口时有点开心,因为经过了上两场比赛,局面终于不再是他们单方面命悬一线,而对手那边即使输了也没关系的一边倒状况。 换句话说就是,他们总算把对方也拉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悬崖边。 “什么谁赢……”侯灵秀甩开pvc的手,无语地告诉两个竞技比赛绝缘体,“那叫赛点。” 此时是下午2点13分。 预定的时间过了一刻钟,最后的赛点局还没有开始。 此时是初秋的午后,天气不冷不热,山竹又想耍帅,又怕着凉,把一件外套穿了脱,脱了穿,穿了又脱,脱了又穿,最后要脱不脱地挂在手臂上。 领导还没讲够吗?何已知无奈地心想,明明开赛前才借动员仪式之名把选手和工作人员集中起来讲了两个多小时。 仓库几人刚刚听过裁判简报,也做完了场地观察,正集中在候场区等待。 侯灵秀拿着一张纸埋头记路线,山竹边伸展边转着眼睛念念有词,pvc则是面朝赛场的方向,用手在空中比划。 “搞这么隆重干什么……”pvc对公众环境的恐慌又发作了。 何已知穿好后,工作人员继续给仓库的其他人发号码布——号码不是关键,但主办方希望在打乱出场的标准赛里,有不同颜色区分两个队的选手。 他朝captain走去,经过雁行身边时,对方忽然抬眼打量了他一下,推动轮椅绕到他身后,将手插进号码布里面扽了扽。 山竹赶紧把布吐出来。 昨天教父发挥得超乎意料的出色,只是因为两次都差对面的流星一点,而被其他人忽视,但侯灵秀看到了,而且看的很清楚。 这是他们最熟悉的标准敏捷赛。 “要开始了吗?”他绕过pvc,率先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紫色的布片,迫不及待地用嘴叼着,把外衣脱下。 工作人员给山竹换了一条新的,接着回答刚刚的问题:“这是预选赛的最后一场,比赛结束后会举行国家队的出征仪式,为了表示对选手的支持,体育部的领导想在赛前做致辞。” 第183章 他不想辜负罗威纳的表现。 就连最初接触时觉得天方夜谭的现场背线路,也在十几次正式比赛和数不清次数的练习中,成了习以为常的事情。 侯灵秀闭上眼睛,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完整的路线。 pvc在一旁哈哈直笑,但这笑声没能持续太久。 但他还是觉得不保险,又反过来,从19到1,倒着过了一遍,确保每一个细节都熟记于心。 仓库这边是紫色,罗浮队是黄色。正好是一对反差极大的对比色,pvc对这样的搭配嗤之以鼻。 在经历了一个夏天的历练之后,从第一次看到赛环的全然陌生,到如今算得上胸有成竹。 工作人员有些不好意思地提醒他:“号码布里有计时芯片,不能沾水。” 1到19,每个障碍的方向、位置,自己的口令、步伐,还有教父的跑动方式都清晰可见,整齐地像排列好的胶片在眼前一张张滑过。 “太紧了。”雁行把他拴的带子扯开,重新系了个更松的结。 “训练师身上的计时器只是检查犯规用的,不会影响成绩,别太在意。即便跑着跑着飞了也无所谓,但是勒得太紧容易影响呼吸。” 等所有人穿上紫色的号码布,工作人员走后,雁行对包括何已知在内的四个人说:“一会无论领导说什么,都不要生气。那不是针对你们。” “什么意思?”山竹奇怪地问。 雁行没来得及回答,在赛场周围等候得无聊的观众,突如其来地在一个人的带领下,自发地叫起加油。 声浪如海浪般袭来。 和号码布一样,现场的计分板也专门为标准赛分了颜色,虽然还没发挥正式作用,但却方便了他们喊口号。 听到一声高过一声的“黄队加油”,仓库几人望着彼此身上的紫布,只能苦笑—— 这下连没有队名可以假装不知道观众支持谁的掩耳盗铃战术都没法用了。 一波加油喊完,姗姗来迟的领导走到话筒前,开始自己的致辞。????小花鼬的长辈老花鼬穿了一身比开赛仪式那晚更板正的黑色西装,在开口之前,摘下头上那顶绅士味十足的帽子,面带微笑地冲观众点头示意。 他单手握住话筒,因为站的离候场区不远,声音同时从空气和广播里传来,传到他们耳朵里,如同古老的武侠片里的宗师高人,说话自带回音。 “我在来的路上就听到大家的声音,这是真正热爱这项运动的人才有的热情,我相信大家的支持都会传达到我们选手的心中,成为支持他们比赛的力量。我也相信这样的热情必然会带来如大家所愿的好结果!” “好!说得好!” 现场欢呼阵阵,仓库几人却笑不出来。 老花鼬的话乍一听只是赞美观众,实际上隐隐透着希望支持观众更多的罗浮队取胜的意思。 对手那边高亢的反应也证明了这一点,陈少楠甚至拉着方云从候场区走出半步,借女训练师的声望和观众挥手互动起来。 “怎么搞的我们好像反派一样?”侯灵秀小声嘟囔。 山竹也不爽地问了句:“这老头谁啊?” 好在由于雁行提醒在先,几个人都保持冷静,没有被激怒。 前天晚上,除了何已知和雁行,其他三人都没有参加开赛仪式,刚刚在观众的混乱中,也没有听到播报员介绍老花鼬是体育局长。 但其实他的官职并不重要…… 何已知之前就知道这位舍局长曾经是雁行的教练,在他翻到的新闻报道中,还有不少专门用大篇幅说那是“对雁行比亲儿子更看重的恩师”。 但如今看来,这份关系似乎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老花鼬继续讲话。 他先是说犬敏捷项目在国内历经多年沉浮才走入人们的视野,观众里想必有很多在赛场上耕耘多年的爱好者,今天的选手里也有曾经代表国家在外征战的老战士,他为此感到无比的敬佩和动容,但同时也很欣慰有紫色队伍这样兼顾天赋和气运的后起之秀…… 总之话里话外,就是在说他们半途出家,缺少情怀和资历。 “说的倒是也没错,”pvc承认,“我们参加的时间确实短嘛。” “对方有长到哪里去吗?”侯灵秀反驳。 “秀秀说得对。”何已知赞同。 按照大象查的资料和方云自己说的,陈氏兄弟接触犬敏捷也就两年,而且很难说他们的动机有多“单纯”。 如此一来,老花鼬的立场就更加令人寻味了……究竟是什么,让他即便强词夺理,也要站到自己曾经亲自教导的运动员对面? “这老头来过几次比赛啊,搞得自己像德高望重的专家似的。”山竹阴飕飕道,“之前从来没见过他,可别是第一次现场观赛吧?” 应该是第二次,但那次是在初夏的烈日下,对方全程在帐篷里没有出来过。 何已知记得当时的场景,那是雁行第一次让他带captain去给一个比赛颁奖,他们在那遇到了小花鼬,雁行独自离开去给老花鼬打了招呼。 他回想起当时雁行的反应……很难说是见到新闻所言的“恩师”的样子。 何已知这时才意识道,自己在餐厅向佘郁打探雁行情报时可能关注错了重点—— 嚣张乖戾的小花鼬只是在地面上探出了头,而真正在底下打洞的是看上去温和无害的老花鼬。 第184章 “想要一点不太正面的激励吗?”雁行说。 他用正常的音量说话,混在中气十足的演讲中显得微弱乏力。 何已知弯下腰去,贴近他。 “舍教练对于我,就和你导师对于你一样,我憎恶他,”雁行望着赛场上的老绅士,客观单调的声音听不出感情色彩,吐出的言语却直白得像一把尖刀,“他越表现得希望我们失败我就越开心,因为这意味着,我们赢了以后他会越生气。” 雁行眨了眨眼,那双猫一样的眼睛有一半在阳光里,漆黑的瞳孔里似乎闪过了什么,何已知感到他朝自己靠过来,整张脸藏进剧作家投下的阴影中。 “所以拜托了,别让我在他面前输。” 雁行的激励淹没在观众的呼声中。 随着老花鼬的讲话进行,现场的情绪也越来越激烈。 这种氛围一直持续到致辞结束,pvc上场,领着阿狗站在起点线前,仍然有人在高声呐喊为黄队加油。 出场顺序是抽签决定的,上午才比完赛的pvc很不巧地抽了1号,于是在人数更少的情况下,他们反而第一个出场。 回顾已经比完的四场花式赛,何已知不得不承认,似乎在民心之外,运气也没有站在他们这边。 (本章完)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预选赛12 对了,不是还有郑韩尼他们吗? 被对面的加油声磨得耳朵长茧,何已知忽然想起,自己这边应该也有一只小啦啦队才对。 他延长视线去观众中搜寻,终于在挨近起点的一个角落看到了被大象护着,趴在栏杆上的郑韩尼三人。 honey郑张大嘴,努力得青筋暴起,司徒渺和金刚也在喊,可是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他们带来的扩音桶在上午给pvc加油时太激动,磕在护栏上弄坏了,只剩下三张嘴即便加上几个拍掌器,也还是势单力薄。 笼罩在为黄队加油的热烈呼声中,三个人就像在演哑剧的演员。 一声非常嘹亮的“紫队加油”响彻赛场。 声音来源挤在人群中,看不清脸。 “那是谁啊?”山竹顿时来了精神。 “安妮。”何已知回答,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他看到了两只立起的兔子耳朵出现在观众群的头顶。 “她不是罗浮的粉丝嘛?”侯灵秀奇怪,“怎么给我们加油了?” “他说金刚告诉尹奶奶,这个基地环境特别好,平时住一天要1千多,但今天看比赛可以免费入场。” 联想到老年人爱占便宜的共性,一下就不觉得奇怪了。 “这很正常啊,”山竹完全没有多想,大方地朝着加油声的来源抛出一个飞吻,“人总是会被更好的东西吸引,不管是人还是狗,都是我们这边更好看。” “老、老年舞蹈队?!”山竹惊讶出声。 所有人都看着何已知,他当然也不知道,正在发消息问郑韩尼。 “为了免费秋游拍照啊……” 那声音混乱不堪,如同一只震荡鼓膜的军队,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逐渐接近,和那巨浪比起来,刚刚给黄队加油的声浪不过是海面踢到石子的小小泡沫罢了。 而且因为受到了挑衅,本来已经快要平息的音浪再次被掀高。 “应该只是感谢我们之前帮了她几次忙吧。”何已知说。 一条接着一条绣满大红花的裙子进入视野。 “韩尼说,”剧作家顿了顿,念出手机上的回复,“他们上午去看司马从容和姬东墙时遇到了尹奶奶在喂猫,对方说她们今天正好要拍定妆照,可以来给我们加油。” 在仓库几人彻底失望,准备塞住耳朵观看pvc比赛时,一阵特别的躁动从观众进场的入口传来,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但即便是嗓门惊人的安妮,也是抓住了其他人喊话的间隙,才发出一声不谐和音,很快就被重新袭来的黄海淹没。 “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山竹对着手机大喊,“她们之前可从来没说过想看我们比赛。” 从入口如岩浆一般涌入赛场的,正是之前到仓库观摩过他们训练的花间地社区老年舞蹈团,但人数比那时更多,在身着大红裙的老太太们身后,还有穿中山装,手提萨克斯、小号的老年乐队,以及落在最后,抱着自己捡的小狗东张西望的邓老头。 “……原来如此。” 孙老太和尹奶奶手挽手走在最前面,孙老太举着一面小旗子,一路朝司徒渺和金刚小跑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 何已知把他的话发了过去,很快收到回信。 看山竹孔雀开屏的样子,想必已经忘了fci职员认真起来训斥下属时凶恶的威力。 包括在起点准备的pvc在内,仓库众人都是完全傻眼的状态—— 何已知的手机又震动起来 雁行问:“honey同学还说什么?” “他说,”何已知看着屏幕微微皱眉,“他们要反击了,问我们想听什么口号?” “什么口号都无所谓,”雁行摆了摆手,“麻烦他们把场上乱喊乱叫的人压制住吧,再吵pvc要暴躁了。” 何已知把他的意思传达过去。 舞蹈队登场的震慑消散后,观众群里又有人不安分地蠢动起来,可他吊着嗓子的“黄”字刚出口,就听到如同大象放屁般漏着气的几秒号响,然后是老太太们整齐划一的一声呵斥:“闭嘴!” 第185章 观众群彻底偃旗息鼓了。 候场区的陈少楠小声嘀咕:“这些老太婆是哪来的?” 他们显然期待着被老花鼬煽动的观众能够进一步扰乱pvc比赛。 山竹立刻还击:“什么老太婆,懂不懂礼貌?” “和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这些都是我的红颜知己。” 仓库几人都知道他是信口开河,惯常跑火车,但陈少楠并不清楚这一点,联想到之前比赛时山竹的啃老宣言,银发男子的脸色煞时精彩了起来。 比赛终于得以正常进行。 all to 5的最后一场标准敏捷赛,所有选手都可以参加,每个队记前三名的成绩参与排名,最终总排名的第一和第二积1.5分,第三和第四积1分,第五积0.5分,总积分高的队伍赢下这一局,同时也在大局里获得3分,取得整场预选赛的胜利。 裁判换了一位,之前那位细框眼镜眯眯眼的德州女裁判,现在就坐在候场区旁边的椅子上,和他们一起观看比赛。 山竹说新裁判之前他们比赛时见过,何已知没有太大的印象。 听简报时从面相上看,是一个和蔼的中年人。????标准赛设置了19个障碍,只比高级赛的最多障碍限制少一个,是一条总距离偏长的线路。 整体上难度适中,前段以跳跃和技巧为主,中段的停留台过后,有几个观赏度很高的连续转向,紧接着就是冲刺——总体观察下来,没有特别陷阱的设置。 裁判自己简报时也说,这次线路设计的理念就是流畅。 时限上,sct是55秒,mct是1分30秒。 “这个mct是不是比正常短了一点?”山竹指出。 一般情况下,最大线路时间应该是标准线路时间的两倍,按照55秒算也就是1分50秒。 “是短了不少,但是对比赛没有影响,”雁行说,“如果到需要裁定这个时间的程度,我们已经完蛋了。” “确实。”山竹撅起嘴,用从刚刚发号码布的工作人员那弄来的口香糖吹出一个泡泡,“那我指出规则不妥能获得加分奖励吗?” “不能,但是你有小概率机会获得裁判的坏印象。” 泡泡破了。 侯灵秀问雁行:“现在这个线路的话,跑多少时间算好?” “正常的国内分站赛级别比赛,在sct之内clean,绝对够拿奖牌,但是……”他看向候场区另一边正在热身的方云,“想赢对面的话,至少53秒之内吧。” 少年严肃地板着脸。 山竹试图安慰他:“没关系,我们有四个人呢。” 他想表达他们是一起在战斗,但这话说出来的效果无疑是火上浇油。 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就摆在眼前:对面有5个人。 “还是看pvc吧。” 因为在起点待机的时间有点长,裁判特意让pvc原地活动一下再开始。 阿狗不愧是在街上流浪过的,面对复杂的环境完全不慌张,任凭观众大喊大叫地吵闹也不在意,只是仰着头,专注地等候艺术家的指令。 pvc一开始控制得很好,到后半程稍微有些追不上,毕竟今天连跑三场,艺术家的体力已经接近极限。 好在他主要是靠声音指挥,后程速度稍稍有降,但是影响不大。 最后成绩55秒38,时间失误0,行为失误5,暂时排名第一。 “哪里的罚分?”山竹问。 “应该是停留台。”雁行说。 在高级赛里,赛犬在停留台5秒计时结束的刹那离开桌子会被记抢跑,这时不用回到桌子重新计时,但会被算作一次行为失误。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预选赛13 牧羊犬已经做好准备,早早地站在候场区和赛场相接的栅栏门前。 这两天那扇小门进进出出,从来没有闲下来过,每当别的赛犬在场上比赛,总会有按捺不住心情的狗趴上去摇门,木制横杆被啃得坑坑洼洼,为了防止被误开,工作人员临时给门扣上加了一条皮绳。 听说还在栅栏上抹了洋葱,但仍然阻挡不了狗喜欢趴在上面。 captain从来没这么做过。 它只是在背后安静地看着那扇门,在它每次被打开时,向何已知投来期待的眼神。 剧作家知道,它想上场的心情比拿头顶门的阿狗和闹着想出去玩的戈多更强烈。 何已知走到门口时,牧羊犬绕着他从正面转到背面,鼻吻挨着腿前腿后,上上下下地嗅过一遍。像是在检查他有没有做好准备。 “captain很担心你哦。”山竹见状揶揄地说。 何已知看着牧羊犬黑曜石般闪闪发亮的眼睛,意识道它必然是在当时最近的位置发现了他第一天接力时岔气的事情。 “对不起。”何已知感到很抱歉,身为训练师居然让赛犬为自己担心。 从大象那里,何已知已经知道雁行说的“他被captain选中”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其次,虽然captain没有把他当成非他不可的命定之人选中是事实,但它真实地、全心全意地接受了他也是事实。 刚从场上回来的方云和他擦身而过,女训练师蓦地一愣,何已知冲她点了点头。 captain又发现了鞋带的头。 世界上本来就没有那么多命中注定,很多望似如神迹的巧合背后,都有人在悄悄挑动命运的丝线。 第186章 那些你所以为的初遇,也可能是蓄谋已久的重逢——这是他在雁行那学到的教训。 首先,captain什么都没有做错。 只不过是雁行狡猾地利用它的聪慧,给迟钝的剧作家编织了一个甜蜜的谎言,把他们两个都包裹其中。 为了让它彻底放心,何已知把雁行叫来验收成果。 “裤脚吗?我觉得不会影响……”说着,何已知还是扯出松紧带,把裤脚收紧。 他半蹲着张开手臂,任由captain检视—— 最开始当然是震惊,随后是不知所措的惘然和淡淡的失望,但这些复杂的情绪在临榆岛睡了一觉之后都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一直以来的惶恐和怀疑,就像脱掉了一件被强行披上的不合身的外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从方云的视角看,他和牧羊犬步伐的节奏惊人地重合。 何已知从captain嘴里接过它叼着的牵引绳,打开栅栏门,走入赛场。 这下牧羊犬满意了。 他本来就对captain在茫茫训练师中挑中自己这件事不太理解,并且始终觉得这是边牧聪明狗生中的一次滑铁卢,因此得知真相没有摧毁他和牧羊犬之间的信赖,反而让何已知变得更加坦然。 对方也知道是演戏,就当着captain的面伸出手在他身上一通乱摸,把何已知摸得浑身发痒,最后扒下他的外套,抱在怀里说:“ok。” 牧羊犬叼起搭在运动鞋面上的裤腿。 何已知把鞋带拉紧,最后把尾巴也塞进鞋舌上方的穿孔的横带里。 “已经系了两遍了……” 何已知没有计算过,但偶尔会想到,他们并肩跑过的路程加起来,说不定能从蓟京一路跑到别的国家……这些难道不比虚无缥缈的“选中”更有分量吗? 退一万步说,哪怕抛开之前的一切从头开始,何已知也确信自己和captain能成为一对好搭档。 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不想看见雁行伤心。至少在这一点上,他们是进退一致的盟友。 真相大白的另一个好处是,何已知再也不用担心,某天captain移情别恋选中了别人,不愿意跟他跑,让他连夜被翻脸不认人的雁行扫地出门,带着姬东墙和司马从容去睡大街……他确实做过这样的噩梦。 高个子的长发青年跟随裁判的指挥,把captain带到规定区域,接受完检查以后,摘下牵引绳,解开项圈放在地上,调整好呼吸。 在起点前预备时,何已知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大脑神经恰到好处地紧绷,昨晚被大象敲打磋磨后的身体散发着轻盈的力量。 鞋底轻轻摩挲脚下的红线,无论多少次,站在起点线上的感觉都使他觉得新鲜。 几个月前,他还窝在郑韩尼的出租屋里写作,那时他已经退学快两年,每天待在不到20平米的oft下层,经常几天甚至几周都不出门,需要交流的对象只有郑韩尼和两只猫,唯独必须出门的时刻就是到院子门口丢垃圾。 也正是那天丢垃圾时,发现垃圾桶不见,逼得他走出胡同,在被教父追着逃命时遇到雁行,又一路让他站到这里,在秋风拂过脸颊和颈口的凉意中,等待裁判和计时器发出可以出发的信号。 目之所及的地方,姿态各异的观赛者围成一圈紧凑的人墙,其中每隔几米,就会出现熟悉的面孔。 手持亮黄色拍掌器的郑韩尼和司徒渺,抱着戈多的金刚,更远一点是终于找到空隙挤到第一排的安妮,她的兔耳朵又只剩一个了……涂了显眼腮红的尹奶奶、孙老太站在一起,不合群的邓老头独自一人缩在陌生的人群中……还有玛玛,工艺师被一群老太太夹在中间,此时何已知才看见她也来了……????数不清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让剧作家回想起被强迫着上台演独角戏的感觉。 那会儿观众的视线仿佛泄露的煤气,在他意识不到的时候抢先夺走空气中的氧气,令他慢慢陷入窒息。 正是那个呼吸困难的时刻,让他理解了在人前发不出声音的何未知。 但此时不一样……何已知感受到充足的氧气正顺着呼吸流入自己的血液中,他决定放下负担,暂时地享受这一刻。 因为他很清楚,只要比赛一开始,在他抬起手的一秒,所有的目光都会转移到captain的身上,而他将如己所愿地退回余光的边缘,做一个安定的辅佐者,欣赏演员按照自己的剧本完成精彩绝伦的演出。 临时设置的嘉宾席上坐着几个中年男人,老花鼬坐在最中间,眉头上皱出一条条沟壑,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抽[dng]敲打着扶手。 透过隐形眼镜,何已知看着摘下茶色墨镜的老男人,自然光下苍老的面孔逐渐和丘旦青的样子重合。 他想象着丘教授在哈蒙尼欧上看到自己,应该也会和现在的老花鼬露出一样的眼神吧。 他们居高临下久了,总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可即便是傲慢如此的老男人,在看到被自己碾过的蚂蚁重新出现在视野前也会不自觉地展露出深藏的恐惧。 那无法安定的末端肢节就是证明。 裁判示意他们可以出发了,观赛的人群噤若寒蝉,不敢发出声音。 和靠口令指导的pvc不同,对何已知和captain来说,声音并没有那么重要,更关键的是身体的语言,因此也不害怕噪音的干扰。 第187章 虽然还不知道这位舍教练曾经对雁行做过什么,但是何已知已然把他视为敌人。 既然是敌人,就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看见剧作家指了指耳朵,郑韩尼率先反应过来,立刻大声地喊起加油,把手里的拍掌器甩出鞭炮的威力,老太太们都听他号令,高亢的喊声顷刻之间连成一片。 何已知看到老花鼬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不由得觉得好笑,低下头对captain说:“走吧。” 计时器在他们身后开始跳动。 提前一周习惯了的柔软地面,会在脚掌落地的瞬间给小腿施加弹力,只要顺着这个力道,就可以把每一步跨到最远。 captain几乎是在每个障碍上空平飞而过。 在赛前等待还有前两个人跑的时候,雁行用堪比唐僧的啰嗦程度,事无巨细地给他们讲解了每个障碍、间隔的注意事项,每一个转弯的最佳角度、每一个跳跃的起落点、在哪里需要换边、哪里需要提前给指令……现在这些声音就回荡在何已知耳边,指引着他跑过一个一个障碍。 “……”captain跳上桌面,裁判掐着秒大声倒数。 停留台的位置就在候场区的正前方,何已知猛地一抬头,隔着栅栏和雁行对视了。 那一刻他的眼睛里只有雁行,而雁行的眼睛也直直地注视着他。 在所有人都紧密地关注着captain的一举一动之时,那道视线是如此的明显。 “……2,1!”裁判举起手。 何已知微微一笑,转身带着captain向终点冲去。 选手序号3,成绩49秒31,时间失误0,行为失误0,目前排名: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预选赛完 陈少昂在侯灵秀前面出场。 他带的是一条黑黄白相间的苏格兰牧羊犬,就是英国女王钟爱的那种,有“长毛公主”之称的苏格兰本土牧羊犬。 和张扬的弟弟相比,哥哥陈少昂更加沉稳,相对的,外貌上也更加不起眼。 当罗浮他们一行五人走在路上前进时,身穿整套深灰色运动服的他是最容易被忽略的一个。 光看他和陈少楠的脸,很容易就能脑补出一段中年男人事业成功后,抛弃相貌平平的糟糠之妻,投向貌美新欢怀抱的狗血故事,让人不禁对这个男人产生几分惋叹之情——他甚至连身高都比陈少楠矮半个头。 更别提自己先谈上的女朋友也被弟弟轻而易举地凭借出色的外貌抢走……实在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何已知亲眼所见的最令人唏嘘的瞬间莫过于陈少昂在抽签抽到八号时嘀咕了一句,难得这么幸运。 这里面的每一桩惨剧都令人同情,但组合到一起就悲惨得过了头,反而透露出几分黑色幽默,让人情不自禁牵动嘴角。 “这家伙是上过训练师学校的。”雁行观察在候场区的陈少昂后说。 何已知若有所思地看着陈少昂,需要创伤疗愈的真的是狗吗? 山竹和他有同感:“有时候人也会这样吧,渴望被管教的安全感。” 栅栏小门前,侯灵秀半跪着蹲在地上,揉搓罗威纳犬的后腿。 四个成年人再次沉默了。 雁行回忆了一秒,有些烦躁地咬住下唇:“当我没说。” “不要勉强。”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注意到了。 其他人不知道他和符玉昆的交易,不知道他做这一切的真正原因,但是他们很清楚在那一场大火之后,是这个奇怪的长发青年把他们带到pvc的仓库,后来又在那里进行了几轮不择手段的游说,把他们带上训犬比赛的道路,也是他,像着了魔似的天天念叨着要去法国…… 何已知从他们眼睛里看出了“你吃错什么药?”的意思,回想起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颈。 “怎么了……你不知道自己说出了多么恐怖的并列句吗?” 每个人指挥的时候都有偏好的方向,在他们几个之中,何已知和pvc习惯用右手指导,所以captain和阿狗一般会跑在他们右边,而妲己和教父更喜欢跑在山竹和侯灵秀的左边。 他自己也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在他们的印象中,他绝对是最重视这次结果的人。 现在两个队的比分变成了2:3.5,罗浮队领先整整1.5分,情况不容乐观。 “人和狗一起训练。”雁行放下轮胎上的刹车,以免自己被他推走,“类似于培训班,教你如何训练自己的狗参赛。在欧洲——特别是英国和德国——这种方法很流行,他们非常强调纪律,听说有些教导员要求赛犬必须精准跟在训练师左侧间隔45公分的位置。” 少年不带情绪地呼出一口气:“还真是跟她杠上了。” “原来雁表哥是紧张的时候会话多和胡言乱语的类型啊……哎呦!” 这是通常情况,特殊情况例如遇到线路阻挡或者拥挤,就会换手改变方向,跑接力时一去一回,也不会特意在转身时把狗带到另一边,平时走路散步,更是站在前后左右哪边都有。 有次训练时他发现这样能让教父放松,就常常在赛前这么做。 现在即将登场的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让他们如此纠结,但偏偏就是侯灵秀抽到了最后一号。 “这样不会太刻板了吗?”何已知说。他从另一侧伸出一只脚帮雁行抵住轮椅。 第188章 但是自从陈少昂出现在他们眼前,苏格兰牧羊犬始终站在他的左侧,没有换过方向。如果主人移动,它也会跟着移动,主人转身,它也会随之改变位置。 平稳得甚至有些平淡。 “我和它要跑到多少?” 过程里缺乏冲劲,但也说不上多从容,从人和狗的表情,也看不出他们是实力就如此,还是没有使出全力。 何已知感受到苦闷和自责的电流在几个成年人中间劈里啪啦地传递了一通——这是他们从抽完签就最怕看到的情况,决定成败的希望和重担全部压在最后出场的未成年高中生身上。 他可能确实吃错了东西。 “说他们严格、刻板都可以,这套培训体系的创始人也承认这一点。他本人的说法是,狗和人一样,都有内向和外向的分别,他们百分百支持喜欢自由的狗追逐天性,但他们的训练方法能够最大程度的给缺乏安全感的狗归属感和荣誉感。因为它时时刻刻都处在被关照的管理之中,非常肯定自己做的是对的。他也自称这是一种创伤疗愈方法。” 既没有失误,也没有什么值得惊叹的地方,波澜不惊地就跑完了全程。 山竹咽了咽口水。 此时最矛盾的,莫过于雁行,一方面他是侯灵秀的亲人,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哥,是此时最应该站出来提醒少年记得自己有哮喘,不要勉强的人,可是他又顾虑着何已知的心情……不自觉转着不死鸟戒指的动作暴露着他的不安。 何已知说出口后的一两秒,另外四人都用见鬼的表情看着他。 pvc把手放在他肩膀上,大学生也明白他的意思,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 “也就是说我必须跑赢方云,对吧?”侯灵秀接着他的话说完。 “看比赛吧。” 陈少昂比赛中的风格也和他展现出来的气质一样——稳健、平稳。 山竹咬咬牙:“我要是再快一点点……” 雁行停下来,发现左右两个人都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怎么了?” “对啊,比如说纳粹、s·爱好者和秀秀不也是,缺乏父母的关注所以——” 山竹年龄最小,负罪感也最轻,这时主动承担起算分的责任:“呃,现在前五的排位是何已知、方云、萨比尔、陈少楠和我,如果阿秀跑到我前面,那就是把我换成你,没有任何改变;如果你们跑赢陈少昂,那就是他们的一个1分变成0.5分,本来我的0.5分变成你们的1分,就是2.5比3,还是我们输;第三第四分数一样,所以跑赢萨比尔和跑赢陈少昂效果是一样的,总分还是2.5比3……也就是说……” 最后成绩56秒82,排在萨比尔后面,以0.2秒之差,把山竹从第四挤到了第五名,也把pvc挤出了前五的积分榜之外。 山竹整个人往地下一栽,雁行冷不丁地解开了手刹,要不是何已知未卜先知地卡住轮椅,现在山竹已经是躺在地上哀嚎的金发大帅哥了。 “训练师学校是……咳咳!训练人的不是训练狗的?”山竹刚刚跑完,还在喘气,半坐半靠地倚着雁行的轮椅扶手,靠后一点的地方有长椅可以休息,但他好奇这个没出场过的人跑得怎么样。 他不该喝pvc掺了太多水的花椒茶,不该在工具箱和画板搭的桌子上吃下各种速食、某某他根本不认识的米其林餐厅限定的奇怪甜点……萍水相逢的尹奶奶的蛋糕、邓老头的盖浇饭、山竹父亲送来的螃蟹……还有时不时外出挥霍的烤肉、侯灵秀热爱的海鲜……这些都不在他的计划当中。 他最初的计划就是入选哈蒙尼欧戏剧节,作为国内第一个受邀的个人剧目,登上全球最瞩目的戏剧舞台,摆脱丘旦青凭借自己职权在国内对他的限制。 他确实做到了,他收到了梦寐以求的邀请函,也从司徒渺那里联系到了符玉昆,凭借(当时觉得是)意外接触到的雁行,拿到了一笔非常划算的交易,足够覆盖他参加戏剧节的开支。 可惜事情再一次发生了变故。 因为丘旦青在证词上做了手脚,导致他败诉,也由于声誉问题被哈蒙尼欧戏剧节无情拒绝,同时失去的还有符玉昆的资助。 于是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借助符玉昆的理想,给他勾勒了一个完美的项目,既符合他的纪实电影美学,又满足市场喜好,对方同意给他经费,让他能自费参加哈蒙尼欧的场外展演。 如果成功的话,何已知也不能拿回让自己的剧本登上万众瞩目的主剧场的机会,但是相反,他可以和雁行,也许还有其他人,一起站在哈蒙尼欧的街头,观看自己剧目的演出,混在人群中听观众实时的议论…… 如果失败的话…… 大不了就是半年白干—— 当他说出自己打算为符玉昆打工挣钱自费参见哈蒙尼欧off环节时,郑韩尼是这么说的。 这也正是他当时的想法:大不了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本来就只有一双写字的手和两只猫,又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 可事情变化的速度比他想象的更快。 事到如今,他的心情和当时在韩国料理店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即便他们还差最后一步,才能去法国,也可能就到此为止……但他已经确信这段时间不是白干的。 这一点是如此鲜明、实在,像历史上每一个历经锤炼的事实一样闪闪发光——天啊,他甚至拥有了一个男朋友。 第189章 所以他可以对真诚地对侯灵秀说出这句话:“不要勉强自己。” 少年“啧”了一声,显然不爱听这种话。 “我倒是建议你尽力去跑,”雁行突然说,同时对想阻止他的何已知竖起一根手指,“听我说完。别误会,尽力的意思不是让你去拼命。” 何已知感觉自己差点哭出来,有些气恼地用手去拨轮椅的转轮,这对表兄弟真是太难搞了! “别闹,”雁行按住他,环视了一下其他人,“我的意思是今天下午的比赛你们也看到了,对手在标准敏捷赛的实力并没有那么强,我们就算不是优势,也绝对不是劣势。所以不要想着这是以下克上,攀登高峰的挑战,输了也虽败犹荣什么的。” 被他戳破想法的山竹和pvc脸微微一红,雁行继续说:“他们应该没想到比赛会进行到这一步吧,因此把心思都放在几场花式赛上,而对标准赛准备不充分。” “可既然到了这,我们拿下胜利就是正当的、合理的。”他掷地有声地说,最后才看向蹲在地上的侯灵秀,高中生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抬手挡住自己的头顶,但这次雁行没有摸他的刘海,而是揽住了他的后脑勺,轻轻捏了捏颈后,“如果你觉得自己可以做到的话,就尽管去做。” “跑不到也没关系,别有负担。”何已知补充道。 山竹和pvc也趁势把手伸过去唬弄少年的头发:“没错没错……” “我知道,别在这磨磨唧唧了!把我的空气都弄霉了——” 侯灵秀看到陈少昂回来了,像孙悟空赶开念经的和尚,把面前的一圈人挥开,从地上站起来,一只手整理头发,一只手拉着教父走出栅栏门,头也不回地朝起点走去。 他的步伐坚定、稳健,令人感动,仿佛内心没有受到任何冲击。 “你很确定秀秀能跑赢方云?”趁着pvc和山竹都扒到栅栏上给侯灵秀加油,何已知偷偷问雁行。 后者坦诚地回答:“我不知道。” “那你……是为了我那么说的吗?” “谁知道呢,”雁行冲他一笑,“可能烦人的长辈当久了,偶尔也想做一个讨人喜欢的表哥试试。” “秀秀早就很喜欢你了。”何已知已经自动把侯灵秀面对雁行的口是心非当成对亲近的人一种别扭的撒娇。 “是吗,”雁行既没肯定也没否认,而是恶趣味地问,“有你喜欢吗?” “肯定有的。”何已知下意识回答。 他一向将爱情看得很低,当然不敢拿来与血液相融的亲情作比较。 雁行在被阳光填满的屋檐下自讨没趣地用手遮住脸:“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侯灵秀知道那几个人在想什么。 他们全都被他第二场结束哭的样子吓坏了。 这也是肯定的,回想起那个夸张的场景,侯灵秀自己都巴不得冲上去给那个在场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丢人玩意一巴掌,但那其中有误会,他必须要为自己辩解—— 输给方云,不是他哭的原因,就算是,那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更主要的是他在第一次失败之后获得了第二次打败她的机会,但是没有把握住,而且当时他觉得那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可是现在机会又来到了他的面前,抛开压力和紧张,内心深处他其实有点开心。 至于雁行和其他人担心的哮喘……侯灵秀其实没那么害怕,他对这个病比他们了解得更深刻。 哮喘是一种导致气道狭窄、肿胀以及可能产生过多粘液的病症。 相比起其他肢体残缺或者重要器官无法正常工作的先天病,这种时不时在特殊情况下会造成呼吸困难,触发咳嗽、气短的病症只能说是小打小闹——托幼儿园班上一周7天缺席4天以上的先天心脏病小孩的福,侯灵秀很早就意识到这一点,没有走上自怨自艾的不归路。 但随后到来的青春期让他发现,这个病虽然不危急生命,却像一张巨大的保鲜膜,把他困在其中。 好动是小孩的天性,很多人都能理解,所以大人们总说“现在忍一忍,到了10几岁就好了”,可他们却忽视了作孽、放肆、挥霍精力、追逐心跳,也是小孩的天性,而且不会随着年龄从个位数到两位数的改变而消失。 侯灵秀被剥夺了做这些的权力,即便后来他可以在游戏里大杀四方,经历极限反击的痛快……但那终究是假的,就像二维的角色始终被困在像素点的屏幕中间,他也从来没有突破过身上的保鲜膜。 医生总说,要平稳、平和——可是要平稳的话,不是死了最平稳? 也许到陈少昂的岁数或者更大的年纪,他会有别的领悟,但18岁的侯灵秀就是这么想的。 被说不成熟他也认了,反正他也不擅长还嘴。 如果是伶牙俐齿的山竹的话肯定会有更好的反驳,但侯灵秀只能想到:越早成熟的螃蟹越早被吃。 再过几天他可就18岁了,再不趁这个机会干一些不成熟的事情就来不及了。 侯灵秀下定了决心,微微拉紧牵引绳,感受到力量的教父昂起头。 少年低头看着罗威纳,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线,一言不发。 他知道何已知和热带水果喜欢跟狗说话,pvc偶尔也会这么做(他更偏向自言自语),但这种交流方式不适合他和教父。 第190章 侯灵秀觉得,比起语言,应该还有某种无法言说的、神奇的物质在他们之间起作用。 他的高考科目里没有选择生物,但是他记得某个动物纪录片里好像说过,在一些生物与生物之间,可以通过能量转换的方式传达信息,就像蚂蚁和蚂蚁伸出触角一样——他觉得他和教父的沟通方式更接近这种。 侯灵秀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想赢的愿望,正从自己身上的每一个细胞涌出。 教父一定能接收到,但要不要满足,取决于它的想法。 他不想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教父的身上,特别是用“语言”这种居高临下的方式。 人类的期望曾经让罗威纳痛苦不已,侯灵秀绝不愿让它重复这种经历。????候场区的四人远远地看到少年有条不紊地做完赛前准备,带着教父站到起点上。 逐渐西斜的阳光从他们身后穿透人和狗之间的缝隙,吞噬掉轮廓,将少年纤细的身姿修饰成一根挺拔的麻秆。 山竹也不自觉地站直身体:“你们觉不觉得阿秀这样看起来很可靠?” 雁行的笑里带着自豪:“轮不到你来说。” “突然有点后悔让他学艺术了,”pvc用手指搔着因为运动快速冒出胡茬的下巴,“可靠的年轻人,应该去做对社会有用的事情啊。” “我不觉得艺术是没有用的事情。”何已知认真地说。 至少对于他们来说不是,因为顺着线索一路回到最初的原点,让他在那个夜晚走出房门,开始这一切的,正是pvc做的那个毫无意义的“偷走城市垃圾桶”的艺术品。 “走吧,”雁行朝身后推动轮椅,这个动作引来罗浮等人的注视,“继续待在这也没有场可候了,去终点迎接他吧。” 看到计时器的绿灯亮起,侯灵秀没有犹豫,直接叫教父出发。 “跳,跳……绕杆!” 他不断地发出口令,在两个障碍间的空隙也大声地喊着:“跑!跑!” 这是一句没有意义的口令,侯灵秀喊着喊着,已经不知道是在叫教父还是自己。 跑啊!让身体热起来,用血液填满心脏。 他想告诉教父——人可以虐待你的身体,操纵你的喜怒、生死……但是能操纵四肢奔跑的只有你自己。 喉头涌上淡淡的血腥味,氧气里似乎掺了在燃烧的火星,每一次呼吸都好像要把胸腔碾碎,但痛苦反而让侯灵秀觉得安心,因为这证明他确实跑得比前两次更快。 两队前面的选手跑的时候,其他人都在观赛,只有侯灵秀一直埋头背线路,还被大脑光滑的热带水果嘲笑了是不是记忆力不好。 他知道山竹的本意是想让他放松,但他却不能接受这份好意,因为对于其他人来说,即便不把线路完全背下来,场上也有号码牌做提示,但他不一样,他必须把线路背到滚瓜烂熟不可,因为他清楚自己不会有精神去看号码牌。 雁行说的“尽力,而不是拼命”早已随着涣散的意志被抛到脑后,到最后冲刺时,他完全是凭借着本能和记忆发出早已经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遍的指令,靠着咬牙坚持跑到终点。 不仅如此—— 还不能停。 即使冲过了终点,侯灵秀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他必须平稳呼吸,他不想在教父面前倒下。 它完美的表现,应该收获喜悦和奖励,而不是惊慌和不该它承受的自责。 侯灵秀努力地深呼吸,但越用力反而喘不上气,终于,他脱力地向前倒去,少年心里想着“完了”,却被一双手稳稳地接住。 他以一个拥抱的姿势倒在雁行怀里,轮椅向后滑走,被何已知和pvc抵住,山竹兴奋地把教父举到空中,阿狗、妲己和captain也围在他们身边。 “如果很难受的话就不要动,我叫医生来给你使用喷雾。”雁行在侯灵秀耳边说。 少年摇了摇头,他已经好多了:“你们怎么过来了?” 雁行拿出哄小孩的语气:“我们是看你赢才过来的。” 骗子。少年一秒就识破,从候场区到这里不能走场内,说明他们肯定在他开始跑之前就动了才对。 侯灵秀把头埋在雁行胸`前,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感觉自己的肺在逐渐恢复正常,但是心脏和胃却奇怪地抽[dng]起来…… 如果他体验过,就会知道这是普通的中学生听到广播说家长给你送来了毛衣,或是参加运动会领奖时发现亲人站在台下录像时的羞耻感,可是在他的成长过程中,类似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因此觉得十分诡异。 赛场边的观众齐刷刷地欢呼起来,这回不只是郑韩尼和舞蹈队,而是所有人都在为他们的表现大声呼喊、鼓掌。 “谢谢你带我们躺赢啊,教父大佬。”山竹放下有些不耐烦的罗威纳,回头对侯灵秀说,“这回你们真的巨c!” 50秒92! 计分板上,两条最顶上的紫色已经宣告了他们的胜利—— 他们拿下了标准敏捷赛的3分,也拿下了整场预选赛。 胜利的欢欣和满足盛满在每个人的心中,而对于何已知来说,这也意味着: “我们要去法国了。”他说,并惊讶于自己语音间的活泼和激动,那听上去几乎不像他。 pvc深吸一口气,难以置信地挠着头:“真的假的啊,我还没出过国呢……” 第191章 山竹点点头:“法国的话,我也只在夏令营去过两三次而已——哦!他们的生蚝特别有名,贝隆和吉娜朵。” 何已知看到本来快闭上的侯灵秀的眼睛像灯泡一样亮了起来。 这时一个裁判走来,叫他们派一个队长去参加赛后环节。 “舍局长会亲自颁奖。”跟在裁判后面的工作人员说。 赛场外的老年舞蹈队也在挥手叫他们去拍照,可想而知,这会是山竹大放异彩的环节。 “你们玩吧,我先带秀秀回住处休息。” 雁行说完,忽然被何已知拉住:“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山竹很有眼力见地卡住胳肢窝,把正在问“你们要说什么”的少年从雁行身上拉了起来:“那秀秀归我了。” “那我……”pvc看准时机想溜。 “你去领奖吧。”何已知对他说。 “啊?不不不——” pvc大惊失色,想到那个受人瞩目的场景,仿佛马上就要呕吐出来,可被何已知用拜托的表情看着,他又生生把那口气咽了回去:“好吧,算你小子欠我一回。” 金刚跑到他们边上,说戈多激动得控制不住了,能不能把它放进来,得到肯定答复以后,何已知隔着护栏,从钢琴师手中接过汪汪叫的小狗。 戈多一落地,就钻进另外四条狗中间打滚,随后开心地在赛道中跑了起来。 阿狗和妲己追着它,captain和教父也随之而动。 何已知拉着雁行,穿过人声沸腾的人群,来到候场区和几棵树中间一个无人注意的空地。 “你要对我说什么?” 今天一整天的比赛,雁行也是从头紧绷到尾,一刻没有放松过,即便在其他人各自休息调整的时候,他都在观察对手的表现,一刻不停地分析、算分,为他们规划战术。 雁行就像一把开路的尖刀,一路砍平拦道的荆棘和藤蔓,为他们在狡猾的对手和复杂的规则培育成的诡秘森林中,找到一条通往胜利的正确路径,指引他们毫不迷茫地前进。 此时这把锋利的刀完成了使命,终于藏起利刃,表现出疲惫的慵懒。 “不要表现得这么无聊啊。”何已知感觉他像是下一秒就要睡着了。 “反正你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雁行懒懒地靠在轮椅背上,真的打了个哈欠,“要是做什么还可以期待一下……” 何已知拿他没辙:“你先别睡。” 剧作家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之前你不是说戒指应该买一对吗?” 他把盒子朝着雁行打开,看到对方的眼睛缓缓睁大。 “我可没逃训练,这是大象带来的。” “你找大象帮忙买戒指?你怎么跟他说的?” “对,”何已知以为他担心被大象知道,“我没有说是为什么,就说是自己带。” “不,我是说你怎么跟他说买戒指的。” “我告诉他店名和款式,我也没空量自己的手,就让他稍微买大一点。” “大一点?” “比你的大一点,”何已知有点懵,“我之前偷偷量了你的手指,趁你睡觉的时候……” 他以为在送过第一只戒指之后补齐第二只会很容易,没想到遭到了这样的盘问。 雁行的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那还真是好大一点。” 他把盒子里的东西取出来,展示在两人面前,何已知也愣住了—— 那哪是一个戒指,那根本就是一个镯子! 雁行把镯子拿在手上把玩,经过精细打磨与抛光的贵金属衬得他精致突出的腕骨漂亮极了。 何已知的脑子也快烧爆了。 他大概知道问题出在哪个环节。 大象到店时,曾经发消息问他那个款式的戒指没有现货,店员说有同系列可以吗? 剧作家也不懂,理所当然地认为凤凰羽毛戒指的同系列产品,就应该是孔雀羽毛、鹦鹉羽毛、乌鸦羽毛或者别的什么鸟的羽毛戒指,他觉得也无所谓,就说了好。 没想到戒指的同系列产品居然是同样花纹的镯子! 雁行一看他的表情,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 “大象这个人啊,这么多年身边最像女朋友的就是他的alex了,你不告诉他是送人,他肯定觉得差不多的价格,挑最大最重的最划算……不能让兄弟吃亏。” 他拉过宕机的青年的手,把镯子扣在他手腕上:“记得你还欠我一个戒指。” 何已知感受着镯子的重量,来自爽朗汉子沉甸甸的心意,苦笑道:“生日快乐。” 就在他握住雁行手的瞬间,突然听到一声响亮的“在一起!”,两人都吓了一跳,那声音是从赛场边传来,何已知回头去看,发现是金刚接受了郑韩尼的求婚。 大块头的混血青年正甩着拍掌器到处宣告他的喜悦。 雁行也看到了,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出来。 “这人跑在别人的比赛上求婚做什么?”何已知无奈极了。 “吊桥效应吧,”雁行说,“在两人共同经历了刺激的情境之后,容易滋生出爱情的情愫,这时候求婚更容易成功。” “那也不是他的桥啊……” 何已知哑然失笑,为好友的幸福感到开心。 尹奶奶她们带来的老年管乐队简直就是为这一刻而准备的,当场就掏出乐器,自发地吹奏起音乐。 第192章 何已知本以为会听到一些脍炙人口的浪漫歌曲,比如说经典的《marry me》,碧昂斯的《ove on top》,或是中老年人钟爱的《甜蜜蜜》,可从萨克斯和小号中飘出的音符没有构成任何一段熟悉的旋律,他疑惑地听着,直到老人们演奏到副歌才发现:“这好像是我哥的歌。” 这时候郑韩尼的电话打来,问他人跑哪去了。 “何已知。” 何已知正听着电话,雁行忽然清晰地叫出他的全名。 “等等,他说我哥……”郑韩尼在话筒里抱怨何未知的歌太非主流,怕金刚不喜欢,让他赶紧出现,帮他播他们挑好的音乐。 雁行摇头,并且朝他勾了勾手指。 何已知只好一只耳朵听着honey郑的絮叨,另一只耳朵凑近雁行。 在嘈杂的管乐和郑韩尼的同时轰炸中,他听见雁行贴着他的右耳说:“我相信你说的秀秀很喜欢我,但是我非常确定,我比你哥喜欢你更多。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个。” 说完,他用力地咬了一下何已知的耳垂。 临时用木箱搭的合影台上,孤零零的舍局长捧着奖杯等了半天,终于等来了一个头顶上参差不齐的怪异青年。 “你——是和雁行一起的?” pvc把号码布脱了,此时穿着一件被颜料染得花花绿绿的上衣,老领导没法把他和场上的运动员联系起来。 “是啊,你是?”艺术家紧张地望着周围,回头才看到舍局长手上的奖杯,“哦哦,领导是吧。” pvc完全看不懂周围人的暗示,不等舍局长说话,直接半鞠躬,把奖杯拿走了,就像从外卖员手里接过自己点的外卖一样自然,最后丢下一句:“谢谢啊。” 由于他动作太快,甚至没有一个摄影师捕捉到奖杯易手的瞬间。 舍局长在原地怔愣着,半响才憋出一句:“祝贺你们……” 而此时pvc早已溜得只剩下一个夕阳下头顶长刺的背影。 (本章完)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凯旋当天傍晚,沐浴着燃烧似 硬要说这里和外面的理发店有什么区别的话,大概就是人和狗可以一起剪,而且剪狗的时间和技术都明显地超过剪人。 看到剪完以后的容光焕发的阿富汗猎犬,雁行二话不说地让何已知他们把另外四条狗也送去来了个全家桶洗护套餐。 出来的时候每条狗都变大了一圈,挨在一起像几坨蓬松的棉花糖。 配上玛玛织的高级真丝小领带,一个个看上去比杂志画报上的模特还光鲜,走到哪都有人拍照。 阿狗不太习惯身上香香的味道,一路上不断把头埋进自己的毛里当成香水大嗅特嗅。 回到仓库,人和狗都难得地安静,只有两只寂寞了一礼拜的猫生气地喵喵叫。 姬东墙绕着何已知转圈,司马从容守在卷帘门底下,挨个地检视进来的每个人和每条狗。用额头和侧脸在他们身上做好标记。 两只猫咪的抱怨和标记一直持续到五个人睡着以后,身体的透支,加上精神的疲累和胜利后的如释重负,让他们自然而然地坠入最深层的睡眠,但连一向浅眠的pvc都没有受到影响,从傍晚一直酣睡到第二天下午。 在几个人呼呼大睡的时候,预选赛的余温在网络上快速发酵。 只不过这些讨论都发生在犬敏捷爱好者论坛和一些私人的群聊中,外界并不知道。 视频的封面就是侯灵秀冲过终点时,司徒渺捂着嘴潸然泪下的照片。 “我也是才知道,师哥要是不方便就告诉我,我去处理。” 首先是爱好者群体中的轰动,有人称它是国内有史以来最精彩的犬敏捷比赛,到场的人热情地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没到场的人纷纷表示惋惜和后悔。 何已知让她顺其自然就好。 至于还在睡的其他人,何已知觉得应该也没有意见。 女演员哈哈笑道:“这不是巧了吗,我正想问师哥你有没有问题呢。” 还有人在战术层面上解读罗浮队到底输在哪…… “完全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这个视频一度在几个视频网站上成为榜首,连不怎么接触网络的尹奶奶一行人都看到了,还专门用短信发链接给他们几个看。 “你没问题就行了,我没什么不方便的。” 何已知醒过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打电话给司徒渺问这会不会让她困扰。 “因为我们两个是男字辈,他们两个是哥字辈。”何已知把笔盖别在耳朵上挡住低头时侧面落下来的头发。 两队选手的发挥表现也持续地被人津津乐道地分析,甚至有人隔着网络为captain和流星谁的技巧更好大肆争吵。 真正进入大众视野的,是一个类似临榆岛小抓那样的自媒体,拍下了两天比赛的全程。 两个小时后,山竹敲着桌子愤愤不平:“凭什么阿秀是‘小帅哥’,我只是‘金发男’?我不应该是大帅哥吗?再怎么样也应该是金发帅哥吧!” “小帅哥”冷冰冰地帮剧作家解释:“他的意思是,你就算要带上帅字也会是帅男,金帅男,这好听吗?” 司徒渺说因为这个自媒体拍的封面非常漂亮,她参演的电影团队觉得可以趁势宣传,就在暗中联系视频作者为他做了推广。 “我当然有意见了!” 第193章 他以何已知他们为主角,剪辑了一个15分钟的视频,冠以“让司徒渺热泪盈眶的比赛”之名,在互联网上短暂地火热了一把。 那个自媒体没有记录他们的名字,而是用“长发男”、“金发男”、“潦草哥”和“小帅哥”代称,因此也只是有少数粉丝惊讶这个“长发男”长得很像何未知,而没有发现他们兄弟的关系。 “换成美男不就好了吗?金发美男!” “哪有自己叫自己美男的,脸都不要了。” 爆睡一晚上加接近一个白天之后,大家终于从电量耗尽的状态中恢复,打起精神从被窝爬起来,把预选赛后续的工作完成。 何已知和侯灵秀并排坐着,正在填作为国家队下属团队参加八英寸大师赛的纸质文件。说是填,其实就是对着手机把雁行预先写好的内容抄下来。 山竹一个人按照网站的要求,给他们一直在做的视频账号设置粉丝名称、头衔等等一系列连侯灵秀都弄不清楚是什么的东西。 司徒渺哭的那个视频火了之后,又给他们的账号引来了一大波新的关注者,网站识别到他们的粉丝数达到“中等创作者”标准,就给他们分配了一个视频编辑,对方顶着一颗菠菜的头像,上来就问何已知“什么什么计划做了吗”、“什么什么活动参加了吗”,还劈里啪啦发来一大堆认识字但看不懂的名词,搞得剧作家一头雾水,向经常上网的少年求助也无果……幸好他们还有金发男。 “这下发财了。”山竹把账号后台调出来给何已知和侯灵秀看,就在他们几个睡觉的这段时间,新的关注者和播放量给了他们几万块的收入(税后)——这还不算可能随之而来的广告投放。 何已知不由得感叹金钱来得如此轻易。 然而他也清楚,这是山竹的运营天赋加上符玉昆的前期投入,还有他们各方面运气带来的结果。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即便带上戈多,也是断然不可能做到的。 即便如此,他们还不是最大的赢家,侯灵秀随后告诉两人:“玛玛那天下午赚了二十万。” 这回连山竹都被吓到了:“啥?她怎么做到的?” 少年停下笔:“有个老太太借她的手机拍照,看到了她相册里新做的杯子和盘子,喜欢的不得了,就说要买,还告诉了其他老太太……“ 后来老太太们不知怎的攀比起来,谁也不让谁,最后每个人都定了一两套。 “这些老太太连公园的门票都不愿意出却可以拿出几十万买盘子?”何已知再一次为老年人的深藏不露所震动。 侯灵秀摇摇头,也不理解。 山竹则是一眼看出了其中的商机:“一定要和老太太们搞好关系呀阿秀,”他郑重地捏了捏侯灵秀的肩膀,“苟富贵,勿相忘。” “我又不会烧盘子……”侯灵秀用笔拨开他的手,“而且玛玛也不是一下就能拿到这么多钱,把这些订单全部做完,得花上她大半年呢。” “那也比vc哥强多了啊!” “这个确实。”少年毫不犹豫地肯定。 “你们两个……”何已知感到好笑,这两人刚到这里时,被艺术家奇异的生活方式和手艺震撼,对pvc佩服的不得了,恨不得叩头认大哥,现在熟悉了就当面背面地逮着人家调侃。 “欸,我接个电话。”????山竹站起来,走到仓库外,过了一会又走回来。 “你的社交又回来啦?”何已知随口问。 刚来仓库时,山竹经常和不同的年轻女性视频聊天,后来训练紧张,就不怎么见他接电话了。 最近几天电话铃又多了起来,而且次次都是不同的来电提醒,接完以后那张被金发修饰的俊美脸孔上总带着荡漾的微笑。 “不是啊,”山竹重新在电脑前坐下,“是光哥收容所领养的事情。” “为什么会把电话打到你这来?” “我怕光哥说不清楚,就留了我的电话。” 何已知想起他们去找阿狗时徐光昂的表现,确实不像能好好把动物领养出去的样子。 “现在领养出去多少了?”侯灵秀问。 “已经领养的有17条狗,9只猫,还有一批在走程序。”山竹对这些数字如数家珍,“康熙也被人看上了,还是个住别墅的独居阿姨。” 何已知悠悠感叹:“不愧是皇帝,命真好。” “你认真起来还挺能干的嘛。” 从背后传来声音,他们回过头,看到雁行和pvc回来了。 山竹嘿嘿笑道:“那当然。” 何已知和侯灵秀四目一对,心照不宣地把没写几个字的文件收起来。 pvc把不知道应该算早餐还是晚餐的卷饼发给他们,随后过来的雁行将两大包东西放在桌上。 三个人伸过头去看:“怎么这么多?” 袋子里全是给侯灵秀买的练习画画的工具。 “都是要用的啊。”pvc把东西倒出来,驾轻就熟地分成几类。 光是铅笔就有十多盒。 在何已知的认知里,笔就是笔。笔分为铅笔,钢笔,针管笔等等,但他第一次知道铅笔还分成6h、4h、2h、hb、b、2b、4b、6b、8b、14b…… 山竹把带“黄”字的颜料排成一排,淡黄、芽黄、中黄、柠檬黄、土黄、深黄、橘黄、拿坡里黄……并试图从中找出最接近自己发色的一罐。 第194章 “考工艺系的事情,你跟你妈说了吗?”雁行把轮椅停在何已知旁边,隔着他问侯灵秀。 少年狼吞虎咽地吃着卷饼:“说了。” “她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侯灵秀嘴角沾着几粒芝麻,语气听不出是开心还是失望,“她说我自己想清楚就行。” “那就好。”雁行说完,在少年看不到的地方和剧作家对视,微微挑起眉。 他提前打电话给侯灵秀的母亲说明情况时,何已知恰好在场,也连带着体验了一把当带坏小孩的晚辈被姨妈劈头盖脸斥骂的感觉。 那之后雁行又陆续打了好多通电话,才安抚好姨妈的情绪,有时候说急眼了,他就会把手机丢给何已知,让他听姨妈骂完,再把手机接回去继续给表弟说情。 这些事情,侯灵秀都没有必要知道。 他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弄清楚雁行和pvc买回来这些东西都是干什么用的,才能在明年初通过蓟京美院的独立考试,之后回学校参加高考。 八英寸大师赛在明年春天,到那之前还有四五个月的时间。 在这期间,他们也必须继续训练。 乍一看比之前的时限宽裕了不少,但每个人都有各自别的事情要忙,所以能拿来训练的时间依然很紧张。 pvc要帮侯灵秀通过艺考,为此得把连火柴人都没有画过的少年,从握笔、画直线开始,一路教到能默写人像和风景的水平。 潦草哥的技术不错,基本功也很好,可惜理论功底太差,常常是画得对,说不出,解释半天也讲不清所以然,这时候侯灵秀就得自己看书查资料,或者找玛玛帮忙。 工艺师来过几次仓库,更多时候是侯灵秀和pvc去她家,因为她忙着烧制老太太们的二十万订单没法抽身。 山竹在逃课一周之后,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学校。因为有同学帮忙点名,倒是也没被老师发现。 大学城离花间地有40分钟的车程,坐地铁的话需要1个多钟头,所有人都同意让他拿做视频账号赚的收入(加保险赔的钱)买辆新摩托,但山竹拒绝了,自己在卖电动轮椅的店旁边的二手店买了辆电动车。 他辞掉了学生会和社团的职务,只在有课的时候去学校,上完就回仓库。没有课的时候还会去徐光昂的收容所帮忙,每天骑着小电驴穿行在非机动车道来去如风。 雁行依然在帮体育部工作,而且多半是因为这次在预选赛露了脸,那边把一些犬协和农协的工作也交给了他。 何已知有次看见他在翻译某种蛋白对公牛生长性能提升的文章。 标准敏捷赛结束那天下午,国家队的领队来找过何已知,问他们要不要和国家队一起训练。 他本以为这是好事,他们可以拥有更专业的指导和更完备的场地,结果被正好路过的方云听到,跟他说:“死了这条心吧,他们只是想白嫖你们的教练而已。”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后来他们开车去国家队的训练基地看过,那只是城郊的一块训练场而已,国家队的成员也不都是全职,有的人一周训练3-4天,有的人只在周末出现,唯一一个全职的队员是训练场的老板,平时就在这教业余选手入门。 训练场也是普通的草地,除了大,并不比仓库先进多少。仓库至少是室内。 因此他们婉拒了领队的提议,继续留在仓库,自己训练。 (本章完)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应付 “男性几人?多大岁数?女性呢?有特别才艺需要吗?对了,英文得很好是吧?不会要用法语吧?” 何已知开始正式筹备准备带到哈蒙尼欧演出的话剧。 符玉昆在预选赛结束后的第三天,把应该结算款项打给了他,那是他们协议里百分之75的金额,足够他完成现阶段的准备。 小符少大概是自顾不暇,只在转账的备注里写了一句简单的、质朴的、纯中文不带括号的“恭喜”,其他什么都没多说。 想到符玉昆被送去美国读商科之后,可能不会再有时间和心思研究他喜欢的素食,何已知为他感到稍稍的难过,但同时也为那些免遭毒手的大豆和谷物感到些许的开心。 郑韩尼给他找作曲的事情依然没有眉目,但这个可以等,何已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需要一个排练厅。 他在戏剧学院论坛和网络上物色了一些场所,其中看上去比较合适的,大部分都是剧场后台,他们很少提供给私人使用,剩下的要么就是太远得到城外,要么就是太小,或者有时限,总之性价比很低。 “排练厅需要什么条件?”他的男朋友用闲聊的语气问。 他们在废弃的儿童乐园里,雁行坐着他的轮椅,何已知把一半屁股放在生锈的跷跷板高起的座位上。 captain和戈多围着沙坑追逐玩耍,小黄狗几次要冲进沙里,都被边牧撵着后腿赶了出来。 如果他一直不想回去怎么办?何已知想,等比赛结束,他们不可能一直住在pvc这里,或许他可以…… 把雁行带回自己家这个想法听上去非常诱人,唯一的问题是他名下的财产里只有两个猫子,没有一个房子。 不,他不可以。何已知停住了。 那些零食甚至都不是给人吃的。 这片白天无人问津的、废弃的小区域就是他们唯一能找到的,可以在散步途中短暂放开牵引绳的地方。 第195章 “那和舞蹈教室差不多。” 但凡只要是他不想回答的问题,自己就没法从那张嘴里得到一个字,对方几乎不愿意给他任何努力的空间,经常是还没问出口,就被一颗糖两片零食打发了—— “是随便应付地找找,还是真的能找到?”何已知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像一个找金主讨要好处的小白脸,但他小心翼翼的措辞很显然起了反作用。 花间地是一个城市中的社区,有大学和写字楼,但大学生和白领天然地拥有与社会闲散人群不同的时间表和活动区域,所以更多时候占据街道和场所的是老人和孩子。 后面有几次需要搜索没被烧坏的生活用品,也是何已知代为跑的腿。 “我什么时候应付过你?”雁行理所当然地反问,就好像他在说的是一个事实,而不是一个显而易见的谎言。 那可太多次了,何已知心想,在应付他这件事上,雁行简直是天然的大师。 “我可以找找。” 雁行给他们展示过施工队修理完屋顶和墙壁的照片,可是自己一次都没有回去过。 何已知不由得想念起在蓟北郊区的时候,那里有安静的林间小道,一直延续到和地平线平行的铁轨上,长得看不到尽头,能够让狗尽情地奔跑,他们可以捡树枝、扔飞盘,几乎不会有车出现。 “你有知道的吗?” 那声音逐渐变得轻佻、欢快又富有节奏感,伪造出来的无辜表情让剧作家气得牙痒痒,最终,他意识到如果不对那双作乱的嘴唇做点什么,将无法平息他心中的躁动。 “基本的就是空地和隔音,最好能有镜子,演员不方便穿太多所以也得恒温。”何已知回答,比起需要大型道具或者特技编排的剧目,他的要求并不高。 但雁行很抗拒回到那里,他可以感觉到。 而他回来之后,雁行甚至没有问他现实里看屋顶修得怎么样。 何已知觉得他的愤慨一定是暴露在了脸上,因为雁行忽然低声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露出“不知道你在生气什么”的可恨眼神。 他也确实那么做了。 何已知低下头,儿童翘翘板的高度让他轻易地靠近坐着的人,他呼吸着雁行的气息,品尝着他们之间嗡嗡作响的能量攀升到狂热的时刻。 然后他进一步缩小距离,用力地压上那两片柔软的嘴唇,感受到雁行在侵入的气息中敞开心扉,发出一声细小但迫切的□□。 何已知正在逐渐习惯这一切,身为作家的洞察力让他敏锐地发现,自己在亲密时的生涩和踌躇会使雁行得意,但当他表现得大胆无畏又坦然时,对方反而会露出罕见的惊慌和羞恼。 何已知不见得是个好学生,但如果他想,他可以是个聪明的学生。 说白了,在他和雁行中间,他一定不是脸皮更薄的那一个……虽然这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你的举动越来越出人意料了。”两人分开后半响,雁行幽幽地说。 何已知舔了舔嘴唇,享受他让雁行几乎说不出话来的事实。 “排练厅?”他小声问。 “我说了会找。” 他将排练厅从待办事项里划除。 还有就是演员。 何已知本来打算在学生群里招募,但是司徒渺说万一有人告诉丘旦青搞不好又要节外生枝,干脆交给她去找。????女演员问了一连串问题,何已知逐一回答,对方“嗯嗯”两声,又提出一连串问题。 最后何已知说“我把角色介绍发给你”,让她看着办就好。 找演员的事情交给司徒渺这个戏痴,他一百个放心。 这么一来,他反倒暂时没有事做。 每天训练完captain,照常带戈多跑一跑,剩下的时间除了写符玉昆的剧本,就是给pvc和侯灵秀打下手,很快练就了一手削铅笔的好功夫。 pvc给侯灵秀示范讲解时,何已知就坐在地上,两条长腿夹着一个垃圾桶削铅笔,把铅笔削得又尖又长,脑袋里思考着剧情,还有他和雁行。 戈多有时会在旁边,好奇地看着从他手上落下的铅笔屑。 空气中漂浮着碳粉和柳桉木的味道,洗完澡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肩上。 雁行和山竹两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了pvc浴室里的廉价洗浴产品,艺术家完全没有注意,只以为是用完了买了新的,现在他们身上、衣服上常常都带着一丝竹木的清香——偶尔也有浓烈的花香,如果不小心用到山竹的私人珍藏的话。 考虑到他们生活在被废品包围的有五条狗和两只猫的垃圾场,何已知猜测这些东西的清洁机能大概相当于皮肤友好版本的84消毒剂。 一片铅笔木屑落到戈多的鼻子上,让何已知想起山竹来蓟北那天下午,落在雁行身上的流苏花。 现在回忆起来,他觉得自己那时应该就对雁行有一些不一样的感觉。 毕竟他和郑韩尼生活两年,只要对方没在树底下被花砸到摔跟头,他永远都不会关注到他的honey头上有没有花……即便对方真的摔了,他也只会记得那个滑稽的时刻,而不会回想起那个画面。 紧接着他又想起,那个时候的雁行也是喜欢他的—— 现在他不仅是记得那个画面了,他决定把那个画面珍藏起来。 何已知发现恋爱这件事比他想得容易一些,因为本能会帮他完成大部分的工作。 第196章 比如说他不用学习如何进行肢体接触,他的身体会自然地发出想要触摸的信号。 又比如在他理解清楚恋人的含义之前,他的大脑已经自然而然地为雁行划出一块在亲人、朋友之外的,独署的领地。 还给他自己也重新规划了位置。 他并没有故意这么做,但是在雁行复盘完训练内容之后说“你们走吧”其他人纷纷离开时,他会留在原地,因为他的大脑觉得他不属于“你们”这个分类。 何已知从来没有在其他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体如此智能,如此迫切地想调整成适合另一个人的形状。 因此他一天比一天更确定,这就是爱情——还能是什么呢? 但雁行好像不这么认为。 预选赛结束时,他说,记得你还欠我一枚戒指。 可当他们回来以后,何已知想要把那枚戒指买回来时,他又改了口说:“没必要着急,等到你真的爱上我再送也不迟。” 当时何已知的反应是:“但那是生日礼物……” 后续当然是被雁行三言两语地应付掉了。 现在何已知回过神来,只想穿越回去把“生日礼物”这四个字从那一刻的自己脑袋里扣掉,连带着多余的没用的脑花一起扔到外太空的黑洞里,再也不要出现。 我已经爱上你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正确的台词在正确的时候说出来,会比一切行为、动机更有说服力——除非是哑剧。 然而他偏偏错过了当时说出来的时机,现在再想说已经没用了。 说实话,何已知其实并没有很沮丧,毕竟说不出好话和爱做傻事是从小陪伴他长大的亲密战友……而且他知道这就是雁行的常用把戏不是吗? 他会先用糖和甜言蜜语引诱你,告诉你篮球——pvc正在教侯灵秀画的东西,他们已经研究上面的纹路一整天了——是多么美好,令人愉快。 在这个过程中,他会一直爱你,包容你,引导你按照他说的去做。 可一旦你落入了他的圈套,拿起篮球,投进框中,他就会用比南极冰川更凉薄的声音告诉你:“你的姿势不对,回去练两百次三步上篮再来。” 雁行就是这样一个善于伪装的,吹毛求疵的恶魔。 何已知毫不怀疑,假如他就此破罐破摔,跟雁行说“那你等吧,我放弃了”,对方就会马上披上天使的外衣,改变态度,用好听的声音哄诱他不要离开。 可何已知不打算这么做,他会在梦中梦见这个,但是现实里雁行想要他爱他,他证明给他看就是了。 雁行在温斯特营地曾经说过期待和他约会,于是剧作家开始策划起一场约会。 这又是他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因此进展十分缓慢。 在他整理出蓟京各个约会圣地之间的优劣前,侯灵秀的18岁生日先到了。 (本章完)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成年1 已经上课10分钟了,他等的那个人还没有来。 谢井克焦急地望着教室门口的小窗,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一点点外面的走廊,那里空荡荡的。 讲台上的老教授不慌不忙地从胸口绣着兰花的衬衫口袋里抽出老花眼镜带上,耸了耸鼻子,打开名单开始点名。 怎么办? 谢井克紧张地掰着手指,他要帮那个人答到吗? 这是全校新生一起上的大课,今天才是开学的第二周,理论上来说谁也不认识谁,大家都忙着做自己的事情,他多答一次到也不会被人发现,可是……万一后面那个人来了,嫌他多管闲事怎么办? 他根本都不认识自己…… 老教授点的很快,谢井克猝不及防地就听到了那个人的名字。 他就像考试作弊被发现的学生,慌张地看着周围,内心一片波涛涌动。 教授拖着长音喊了第二声……第三声…… “到——”谢井克压着第三声的尾巴发出一声带着气的喉音,但教授已经叫起了下一个人的名字。 坐在前面的人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谢井克赶紧把头低下,假装整理桌上刚开完班会发的课本,“到……到哪去了?我记得应该有一本视唱练耳啊……记错了吗?” 坐在前排的人没忍住扑哧一声。 正在他手足无措时,有人从外面推开门,把倚在门上的教授推得向前踉跄了一下。 最大方的当然是表演主持和导演专业,前者全是俊男美女,后者表现欲和控制欲都很旺盛;戏剧文学专业口才好也不怯场;美术灯光的怪人不少;学摄影的一眼就能看出个顶个的有钱……在这些人面前,谢井克所在的音乐和声音处理专业显得多少有些内向,因为他们不是表演或者演出那一方面的,生源也很复杂,既有学乐器的又有学乐理的,还有纯高考的理科生。 教授回过头,惊恐地看着推门的人,半个身子进入教室的男学生也震惊地看着教授。 陆陆续续地有人上台自我介绍,跃跃欲试的人在教室侧面排了一溜小队。 老教授说完,就把话筒往讲台上一放,自己悠哉悠哉地走到教室门旁边。 “我不保证你解放完会成为一个更好的文艺工作者,这个没有人能保证,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和布莱希特都没法保证,李渔和莎士比亚也没法保证……但是我保证你不照我说的做的话,这门课一定是零分。第二年还得来上,不来上还是零分。” 第197章 谢井克吓得一哆嗦,提前准备好的词也全忘了。 老教授嘴里像是含了一口水,带着咕隆咕隆的回响,蓟京本地的口音对于谢井克这个外地人有些陌生:“我知道在座有很多不是学表演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上这个课。对此,我的回答是,无可奉告——你做完就明白了。” 教室里响起不以为意的噪声,老教授见怪不怪地笑着:“不要不当回事,我挂过的学生给你们一人腿上发一个,都还得有人坐地板,比如说张某某啊、陈某某啊……” 他开始报出一些文娱界鼎鼎有名的名字,随后招招手,让博士生助理拿出一沓纸裁成的小卡片放在讲台上。 气质有些阴沉的高个子男生用手摸了摸线条凌厉的下巴:“不好意思,我睡过了。” “呃,我——” 那人转回去了。谢井克松了一口气。 谢井克拖到快最后的时间才上台,拿到话筒试了几下才出声。 是他! 谢井克一眼认出那就是开学典礼上让他心动的同级生。 整间教室都因为这过度的坦诚沸腾起来,唯恐天下不乱的好事者带头鼓掌,更有男生高声吼着:“解放天性!” “每个人上来介绍自己,然后领取任务,先到先得。开始吧。” 点完名后,教授摘下老花镜摆在讲台上,松了松袖口,拿着话筒开始讲课:“我们这节课叫解放天性,你们肯定都听说了。没听说的抓紧去找几个师哥师姐认识一下,就听说了……” “像这样,一看就是没有解放天性的。”靠在门口的老教授忽然说。 而那男生一脸平静,完全不在乎自己正被一整个年级的人取笑、起哄。他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而世界上所有的声音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他只是担心地打量着被自己撞到的教授:“您没事吧?” 老教授也被他这副完全状况之外搞懵了,半响才想起来维持教室的秩序,挥了挥手说:“解放天性和解放惰性是有区别的。” 在话筒被谢井克拿着的情况下,他的声音只传递到教室的前几排,骚动完全没有平息。 教授转头看向何同学——想到那个同级生的名字,谢井克感到一阵心悸和后悔,如果当时帮他答了到就好了,这样老师就没法在名单上看出是谁撞了自己,可是现在已经晚了…… “昨晚出去约会了?”老教授问。 前排响起一阵隐晦的笑声。 迟到的男生脸色如常:“昨天看书睡晚了。” 如同奇迹般地,伴随他的话,教室竟然慢慢安静了,只有老教授接着问:“什么书?” “是……” 谢井克惊呆了,他竟然就这么站在门边和教授聊了起来! 如果是自己的话,肯定吓的话都不敢说。 不知怎的,和他说了几句之后,老教授竟然显得有点开心,放过了迟到的事,让他去讲台上:“不用自我介绍了,选一个走吧。” 谢井克呆呆地站在原地,那个人朝他走了过来,他很高,当他站得近时,自己不得不抬起头来看他的眼神。 那双散漫的眼睛里反射着四处而来的光,仿佛在说着什么,但谢井克听不懂。他不知道那个人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会对他说些什么。 “你选了吗?” “还……还没有。” “那你先选吧。” 谢井克拿走了一张和唱歌有关的卡片,讲台上还剩下两张,“寻找陌生人接吻”和“异装表演”。 看到那个人拿走了异装的卡片,谢井克心跳如擂鼓,难道他也是…… 下课时,学生群里有人发消息问“异装表演在哪里做?”,谢井克马上知道:一定是他! 他把脸埋在桌子上,闭着眼睛发送好友申请,再睁开时发现已经通过了。 他赶紧打字过去:“同学你要做变装的任务吗?” 用余光可以看到,那个人坐在和他同一排的另一边,单手拿着手机,还没有站起来。????“嗯,有什么建议吗?” “我知道一个酒吧。” “可以告诉我名字和地址吗?” “名字叫教会,地址是……” “收到。谢谢你。” “你打算哪天去?” 谢井克听到自己的心在怦怦跳。我是不是显得太急了? “不知道,周三或者周四吧。” “剧作系周三不是有晚课吗?” 点下发出的瞬间,谢井克就知道自己完了!他不应该知道对方是剧作专业,更不应该知道剧作专业的课表。 他握着发烫的手机,手不自觉地颤唞。 “好像是,那就周四或者周五。” 谢井克猛吸一口气,悄悄地扭头去看那个人,高个子的男生还坐在那里,侧脸划过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他一定是看出了什么,但是没有揭穿我,谢井克愣愣地想,他好温柔…… “何——同——学!” 剧作家刚把削好的铅笔整齐地放进侯灵秀的笔盒里,山竹就讪笑着跑了过来,嘴上叫着从来没听过的称呼。 他一把勾住何已知的肩膀:“你也上过大学对吧?” 何已知捕捉到不祥的预感,起身想走:“我没有毕业。” “没关系!”现役大学生把他拽住,“你一定学过形势课吧!” 第198章 “怎么了?” 山竹从身后掏出一个平板,连着笔一起塞到何已知手里:“帮我填个线上问卷。” “可是这看起来像个考试。” “都一样嘛,嘿嘿。” “……为什么要我填?” “我得去给阿秀订蛋糕啊!” “我也可以去订——” “求求你帮我考一下吧我这两周什么都没听过!!” 终于说出了实话,就和何已知猜的一样。 说到侯灵秀的生日,最兴奋的莫过于山竹。 大学生从预选赛后得知这个消息,就念叨着“要做点成年人干的事”。 可是所谓成年人才能干的事,说到头也不过就是合法吸烟、合法喝酒、合法开车、合法性生活……一眼望去好的没几个,能夺走你生命的倒是不少。 他们几个男人能一起做用来庆祝的,也就剩喝酒了。 于是山竹又换了新的台词,每天都在给侯灵秀灌输18岁第一次喝酒是多么重要的体验,必须隆重对待…… 这个话题一直到几个人坐在教会酒吧的卡座,他还在说。 pvc哼了一声,他因为戒酒,之前都没有跟他们来过,这次也是为了侯灵秀破例出席,捏着鼻子靠烟草和果汁维持自己的意志力:“哄骗谁呢,你第一次喝酒是什么时候?” 山竹想也没想地回答:“小学吧。” 艺术家把不屑地把眼一横:“那不就得了。” “又不是我,是阿秀啊!” “你是第一次喝酒?”雁行问自己表弟。 所有人看向捧着一杯鸡尾酒轻轻唾饮的18岁新青年。 侯灵秀捏着杯子摇了摇头。 pvc大笑:“看吧——” 山竹一副遭到背叛的表情:“我哪知道?总有人是乖乖地到成年才喝酒吧!” 他的目光从在座几人脸上扫过,最后停在何已知身上,诡谲一笑:“作家第一次喝酒是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长发青年抬着一杯蓝色的透明液体。老板问也没问,就给他上了一杯“雁行”。 “成年以前还是成年以后?“山竹接着逼问。“成年以后。” 金发美男大喜,总算找到了他要的活生生的例证:“在哪里总记得吧?” 何已知望着手中那渐渐变成蓝绿色的酒,杯底冒出的气泡似乎在撬开一段被时间抛弃的记忆。 他先是愣了愣,接着眨了眨眼睛:“好像是……在这里……” (本章完)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成年2 就是这里吗? 几个月前才刚满18岁的何已知背着单肩书包,站在热心同学给的地址前。 正面对着的是一个黑落落的门洞,夹在烟酒铺和便利店中间,门口的树枝上挂着刚刚枯萎的杏花。 他眯起眼睛,弯曲的霓虹灯管把贴着石砖的墙面染成彩虹色,排除掉装饰小灯的干扰,隐约可以辨认出灯管构成的形状是“教会”两个字。 那就是这了。 大学生用拇指抚摸着肩上背包的带子,直觉告诉他这可能不是自己该来的地方,毕竟他活到今天,唯一喝过的酒是那种塑料皮上印着少数名族老太太,里面有很多米,通常用来煮鸡蛋的米酒,俗称醪糟。 但是他必须得去……否则他就会在期末成绩单上看到一个零分。 被不想挂科的心驱使着,何已知把书包从右肩换到左肩,扶着右边的栏杆,踏上通往地下的台阶。 本来走得好好的,脚下突然一个趔趄,整个人朝前扑去,幸好他身高腿长,直接越过最后几阶落到地上也没有摔倒。 何已知以为自己踩到了什么,但回头去看,台阶上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 这不会是上课时被他不小心推到的老教授的诅咒吧?想不明白的大学生侧着头想了一会,转身顺着走廊走进“教会”。 “大一。” 不过何已知也发现了一些独特的元素,比如桌边和空地上有很多折叠椅,还有一个舞台从背面延申到中间,这些都是普通餐馆里没有的。 “那就今晚吧。”老板说。 在服务生的指引下,何已知找到吧台前的老板,问他能否让自己参加这里的变装表演。 “到底干不干?”收了钱的老板说话也硬气。 其中一个躺在折叠椅上的年轻男人冲他眨了眨眼,长刘海下的眼神像是不太愤怒的挑衅,何已知没有在意,也不确定那意味着什么。 何已知递过去,老板下意识地用毛巾把身份证擦了一遍,对照着他和上面的照片:“让你体验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得交200块钱化妆费。而且保证不给我添麻烦。” 老板这才停下用毛巾擦酒杯的动作,盯着他看了会,把毛巾按在吧台上:“你是学生吧?” 为了防止老教授的诅咒继续生效,他全程都都用手指扶着墙壁。 “身份证拿来看一下。” “体验一下?” 何已知推开酒吧的门,低头经过门框。 “对。” 老板答应得出乎意料地快:“行啊!真是缺什么来什么,我们正好有一个替补皇后辞职了。你有经验吗?” 他发现所有的顾客都是男性。 “太好了。”何已知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这也太快了——”何已知还没准备好。 第199章 “越快越好。”何已知算了一下,这门课只有4周,他得在最后一周之前完成,所以最晚不能拖过下下周…… 老板用手机收完款以后,问他:“想什么时候上台?” 虽说知道是酒吧,但乍一看和普通的餐馆也没有太大的区别,除了灯光暗一些,桌子矮一些,音乐大声一些,色彩鲜艳的装饰多了一些……整体还是很平常。 何已知意识到他误会了:“不,我不打算在这里工作,只是想……体验一下。” “……干。” 老板把连续擦过杯子、桌子和身份证的毛巾甩到肩上,将何已知带到酒吧后场,把他交给一个睫毛比手指长,但手指甲比睫毛更长的男人。 被老板介绍叫“安洁莉卡”的男人光着上身,正在穿一件隆起的胸衣,当用肉色的胶带贴好边缘之后,他就拥有了一对番木瓜大小的胸脯。 同样的戏法也出现在他的屁股上。 如今站在何已知面前的安洁莉卡,仿佛初生的婴儿一般赤摞,但其实什么都穿了,而且穿得很厚。 活生生把一个干柴的男人,变成一个前凸后翘的女人。 何已知感觉自己猝不及防地欣赏了一场魔术。 但安洁莉卡被他赞赏和崇拜的眼神取悦了,扭着崭新的外□□和外屁股,把他领到其他的变装演员中——在这里,这些演员都被叫做“皇后”。 何已知默默地把统领一众皇后的安洁莉卡视作“太后”。 太后给包括何已知在内的所有人排了一个队,让他上台以后就站在自己后面。 “上台之后要做什么?” 太后翻了翻手腕,理所当然地说:“跳舞啊!” 这下何已知彻底呆住了——他不知道变装表演里还包含跳舞! 他怀疑老教授也不知道,仔细想想,如果一件事情除了豁出去之外还需要天赋和努力,那它还能被称为解放天性吗?????天性应该是与生俱来的,比如说人累了想睡觉,饿了想吃东西,见到喜欢的东西想占有,被激怒了就会反击……舞蹈显然不是这些里的一部分。 假如硬要说人类的祖先——某种猿猴——都会嚎叫着载歌载舞的话,何已知非常确信他身上这一部分的天性已经和尾巴一起,在漫长的进化岁月中遗失了。 “可是我不会跳舞。” “跳舞有什么不会的?”安洁莉卡不能理解。 看起来还是裸体的男人随口哼起音乐,教了他两招抬胳膊和扭屁股,何已知照着他的样子学习,没两下就把所有的皇后逗得前仰后合。 这时,太后之所以成为太后的过人之处就体现出来了,面对四肢独立运作,各有各想法的何已知,他没有放弃。 而是迎难而上,经过十五分钟的努力,成功地把他从一个完全不会动的生锈木头人调教成一个还是不太会动,但是可能抹了一点油的……生锈木头人。 何已知尝试着照他的说法塌腰顶跨,可做出来却是腰和屁股诡异地走向了不同的方向,其他皇后纷纷捂住眼睛,表示看不下去。 安洁莉卡看了一眼时间说“来不及了”,把他拖到一张折叠椅上坐下,随手拉过来一盏台灯,开始给他化妆。 很快,何已知就拥有了太后同款的眨眼扇风眼睫毛,只是没有那么夸张,因为安洁莉卡觉得不能让他抢风头,所以在贴之前用小剪刀把假睫毛修短了。 何已知很感激这一点,但即便是剪得只剩下三分之一长的睫毛,贴上以后他也戴不上眼镜。 他问太后怎么办,太后跟他说上台不能戴眼镜。 “而且,”说这话时,安洁莉卡的剪刀尖正对着他的眼睛,“如果把妆弄花,就把你杀掉。” 何已知乖乖地把眼镜装进书包里。 他想了想觉得也好,看不见底下的人,就不容易感到丢人。 化完妆之后,一个小个子的皇后给他拿来了不太合身的裙子和带跟的舞鞋。 太后说这是这里最矮的鞋子,这个都驾驭不住就不配上台。 何已知穿上去试了试,感觉有点像在走钢丝。 小个子的皇后羡慕地看着他:“真好啊,不用穿高跟鞋也撑得起长裙。” 何已知打开装裙子的口袋,没有找到假胸和假屁股,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微妙的失望…… 看来这是200块钱无法体验的服务。 何已知换好裙子,安洁莉卡端来一盘饮料给皇后们润嗓子,正好他感觉口渴,也咕咚咕咚就喝了。 喝下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是普通的饮料,是一路烧到胃里的烈酒。 何已知就这么晕乎乎地上了台,跟在一群踩着十几厘米高跟鞋的皇后后面,小心地挪动脚步,避开舞台上散落的气球和彩带。 视野里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一盏盏灯弥散成的光圈,全靠安洁莉卡一头火焰色的假发定位,让他找到自己该站的位置。 站定之后,何已知跟着音乐的节奏使出毕生绝学,一会抬胳膊,一会扭屁股,一会抬完胳膊扭屁股,一会扭完屁股抬胳膊,把安洁莉卡交给他的两招发挥得淋漓尽致。 可能是因为喝了酒,他跳着跳着还真的找到一点“解放天性”的感觉。 但没持续多久,就因为鞋跟踩到裙子往下一栽,手在地上撑了一把,差一点就人仰马翻。 第200章 “果然是老教授的诅咒啊……”何已知快速地爬起来,流了不少汗。 这一摔把他整个人摔清醒了,再次开始抬胳膊扭屁股时,自己都能感受到动作的滑稽。 剩下的时间里,何已知一边抬胳膊,一边自嘲;一边扭屁股,一边为被迫观看这样表演的观众感到抱歉。 铛铛—— 音乐盛大结尾,所有的皇后都停下了动作,何已知大松一口气,正以为可以结束了,忽然被转身回来的安洁莉卡推到台下,让他和顾客互动。 “没准能拿到小费哦。”即便穿了高跟鞋也没有他高的太后趴在他肩上说。 小费? 单纯的大学生心动了。 能把200块拿回来当然是好事,更重要的是得到观众(顾客)的认可,应该能作为他最后提交报告的证明。 肢体僵硬的新手皇后摸着黑踉踉跄跄地来到台下,周围全是模糊的光影,根本分不清哪里是人,哪里是桌子。 还是应该戴眼镜啊…… 何已知正想着,忽然被从背后推了一把,把他推到了一个人身上—— (本章完) 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成年3 “这里?那应该不是今年吧,是今年的话我应该会遇到你才对。” 山竹说自己从年初开始发现这个酒吧,而且成了它的常客。 “你又不是天天都在。”侯灵秀指出他的逻辑漏洞。 “小朋友,你不懂。”山竹故作神秘地说,“你要相信命运啊!我连韩尼哥都遇到了,他也没来过几次。” “这种巧合都能称为命运,你的命运也太随便了。” 趁着他俩吵嘴,雁行倾身过去拿走侯灵秀尝过几口的鸡尾酒,自己喝了起来。 哮喘患者医学上不建议摄入酒精,今天的寿星想必也清楚这一点,从他看着雁行的动作没有反抗只是撇了撇嘴可以想见,在他真正的“第一次喝酒”时,应该已经吃过了苦头。 现在pvc有了一个和他一起分享果汁的朋友。 假如他们不是避免自己旧疾(瘾)复发的酗酒者和慢性病患,何已知会觉得这种在所有人放纵时,坚定地保持清醒的状态令人钦佩。 山竹期待的隆重成年礼之饮酒环节就这么飞快地过去了,撇开侯灵秀微微变红的脸颊,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何已知并不感到被冒犯,他知道自己的舞姿是什么样子,他感谢男人的诚实,以及被一点点塞进自己手心里的、带着光滑坚硬边缘的钞票—— 何已知闭上眼睛,在扮演死人的同时,把精力集中在回忆上,努力翻找那些被遗忘的细节……在同样的地点、相似的场景召唤下,他好像又回到了五年前,刚满18岁第一次走入一间酒吧的那个喧嚣的时间。 大块头的公主匆忙地道着歉,想要爬起来后退,但是他的鞋子在刚才的飞扑中踩翻了,他得先靠着男人的支撑把自己的脚重新塞回带着短跟的舞鞋中。 何已知走神了,这让他成为了第一个被杀死的人。 何已知倒是适应良好,毕竟他从来都不擅长任何纸牌游戏。 他真的拿到了小费。 这个游戏有这么激烈吗?剧作家一直觉得他们队伍的好胜心并不浓烈,现在看来这可能是一个完全错误的印象。 pvc和雁行都说自己擅长纸牌,但当侯灵秀说出“连招”“血量”,以及牌面上的花纹代表不同的涵义时,两人很快从自信满满变得捉襟见肘,发现如今年轻人的玩法逻辑和他们当青少年时流行的完全不同。 稍纵即逝的开心过后,何已知感受到一只微凉的手贴着他刚把钱揣进裙子口袋中的手心,安抚地握紧。 没错,他被推到了一个人身上。 “我知道,我长了眼睛。”男人恶毒的话语在敲击耳膜的音乐和鼓点下而显得失真。 难道我发烧了吗? “和我跳舞。”那个人说。 “他的腰真细”和“天,我真的在演灰姑娘”两个念头挤满了大学生的脑子,让他对周围的骚乱一无所知。 伴随着一张张卡片从手中丢出,许多断裂的记忆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画面、模糊的光影…… 那个人和自己差不多高,很瘦,何已知确定他是一个男人,不是因为他很高或者坚硬得像一块石头,而是他恰好扑到了对方的胸上。 何已知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在跟自己说话:“我不会……” 迫不及待地拿走死人的手牌后,雁行的舌头在他的嘴唇上闪电般快速扫过的方式让何已知一时说不出话,而剩下四人已经开始了下一回合的斗争。 而惨死的剧作家甚至没法为自己的失误辩解或者抱怨,因为杀死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漂亮的、残忍的、一击致命的男朋友。 只听见一个尖锐的声音喊了一句什么,接住自己的人叹了口气,微凉的气息喷在他耳朵上,何已知才知道自己的脸有多热。 寿星开始带他们玩他喜欢的扑克牌游戏,除了他自己和山竹以外,剩下的三人都必须重新理解规则。 就像一次恰到好处的投怀送抱,如果他不是这样一个身高接近1米9,化装成妖怪的大块头的话——妖怪指的是他自己,而不是他扮成的辛德瑞拉。 他终于穿上了鞋子,男人把他拉得更近,压着后背让他站直身体,开始带着他在地板上移动。 第201章 当他们动起来时,何已知恍惚中觉得那被进化掉的尾巴又回来了,正在自己身后愉快地晃动。 同时回来的还有那种胃里灼烧,脑子发晕的感觉,他像是被带进了漩涡之中。 何已知把头靠在男人的肩膀上,就好像他属于那里一样,他必须那么做,否则可能会在眩晕中吐出来。 一个众所周知的怪事是,当视力不好的人不戴眼镜时,他们的听觉也会变得不灵敏,就好像耳朵的一部分是依靠眼睛在看,但是鼻子不一样,鼻子是一个完全独立的器官。 每一个夜晚,当眼睛闭上了,耳朵也休眠了,它还会孤独地工作,维持人的呼吸。 就好像现在,在视力和听觉都一片混沌的时候,何已知仍然可以闻到从男人身上传来的混杂了酒精的,清幽的气息。让他想起雪松下凝成的冰柱。 也许这就是变装的魅力,何已知无师自通地理解了: 你可以真的相信你就是扮演的那个人。 当安洁莉卡穿上肉色的铠甲和那顶火焰般的假发,他就是“安洁莉卡”,而不是某个在酒吧打工的中年男人。 当蓝色的裙摆随着他们的动作飘起又落下,何已知觉得他和真的灰姑娘的距离也没有那么遥远……也正是那个念头让他认识到:哦,我醉了。醉的不轻。 何已知是天生的感觉动物,他从未尝试否认,或者改变这一点。 感觉的奇妙之处在于一旦你感觉到了什么,如果它是你长久以来一直渴望的东西,那它永远不会真正消失。即使你允许自己忘记或忽略它的重要性,它的一小部分也会永远留在你身边。 就像辛德瑞拉走了,却留下了水晶鞋。 这支舞结束了,就像是精妙设计过的路线,他们回到原点。 有人在周围叽叽喳喳地说着些什么,但何已知没有精力听,而是着急地把嘴凑到和他跳舞的人耳边:“你的钱——” “那是给你的。” “小费,我知道,”何已知的舌头和牙齿在打架,“我是说,表演结束以后你可不可以先别走,”他已经忘了这是酒吧而不是剧院,“我会在后门的出口等你,我……” 我需要一张照片交作业,他逐渐失去了声音。 不知为何,在说这些时,他的声音莫名地染上了……紧张? 周围传来一声尖利的吼叫,有人冲上来推他们,何已知不确定发生了什么,直觉让他挡开想要碰他舞伴的人的手,这时,下午领他见老板的那个服务生突然插进来,把他从人群中拖了出来:“这里不提供这种服务!” 何已知被拖离那片混乱的区域,踩高跷的安洁莉卡像鬼一样出现在他的背后,跟他说:“小费要上交一半。” 如果此时的何已知带了眼镜,也许他就看见一个身穿无袖上衣,胳膊上纹着五环纹身的矮个子女孩搭上和他跳舞的人的胳膊,调侃他“被搭讪了,看来今晚是不会回去了”。????而那人说:“别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他的声音轻快、审慎,带着一种不经心的权威。 但是何已知没有,他坚信那个人会来找他。反正格林童话里是这样的…… 蓟京的室内和室外是两个世界,不久前才来到这座城市的大学生忽然有了深刻的体会。 刚刚他在酒吧里热得好像撒哈拉沙漠里的骆驼,可出来以后,他又冷得像南极冰面上的海豹。 他拿回了自己的书包和眼镜,没有换衣服,还是穿着那身灰姑娘的长裙,因为他担心那个男人认不出自己。 而他自己就不用说了……即使对方站在他面前,何已知也认不出来。 也许他可以通过气味认出他,何已知想,但是他不可能抓着每一个从后门出来的人闻人家。 也许他应该留下一只鞋……安洁莉卡会杀了他。 18岁的何已知在酒吧后门等得又冷又饿,只有酒精上头的脑门在散发热度,他从站着等到蹲着,最后搂着裙子坐在台阶上。 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 嘴里呼出的气在空中化成白雾,秋天被西伯利亚来的寒流砍走了尾巴,说不定再过不久就会下起雪来。 提到尾巴,何已知又想起他在等的人。 胃里翻滚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燃烧的饥饿。 一个穿着露肩连衣裙的女人扭着跨路过,从她的手提袋里掉出一把彩色的棒棒糖,落在大学生面前。 “你的糖!” 何已知站起来想叫住穿连衣裙的女人,但她已经小跑着钻进路边的出租车里消失了…… 那就是何已知的记忆彻底中断的地方。 之后发生了什么,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第二天,他又回到了教会酒吧,带着一颗被冷风洗礼得空空如也的大脑,并且在那里遇到了雁行…… 但是他想起来了——那天的裙子。 迪士尼电影里辛德瑞拉的蓝色裙子上总是闪烁着银色的星光,酒吧的劣质布料做不到这一点,所以皇后们自己给它加上了金属的细链,这样在酒吧的灯光下,就像是裙子在闪光一样。 那也是他唯一一次,把裙子穿出了酒吧,一定是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让那些链子划伤了雁行的手。 所以那个在酒吧里和他跳舞的——除了他漂亮的、残忍的、杀人不眨眼男朋友,还可能是谁呢? 第202章 不,何已知在心里气恼地纠正自己,漂亮在这个语境下并不重要。 他不会因为雁行今天穿的上衣正好是他喜欢的颜色就原谅他把他蒙在鼓里那么久,而且在他们成为恋人以后也没有坦白的意思。 “我赢了!”侯灵秀大喊一声。 雁行和山竹懊恼地放下手里的扑克牌,而pvc——他早就是个死人了。 何已知靠在沙发背上,伸手拉了拉雁行的胳膊,后者正失望地低头喝酒,杯子里的液体飞快地减少。 “嘿。”何已知闷声说。 “怎么了,睡美人?”雁行回头看他。 “我没有睡——” 何已知愣住了,他想起这个人从第一天起就在用一些公主的名字叫他。 睡美人、爱丽丝……还有他第一次去蓟北院子时:看来走到哪都会受小动物欢迎的迪士尼公主是真的存在的…… 雁行在暗示他。 而他像个傻瓜一样一无所觉。何已知又气又懊恼。 可是他明明可以直接说的,他想,而自己会相信雁行说的……任何话。即便他什么都不记得。 就像之前无数次傻傻跳进设计好的陷阱一样。 他真的不记得那天发生的任何事,这些记忆不是随着时间消失的,相反,它们在随着时间慢慢回来。 今天他想起了很多,在这之前他只有朦胧的感觉,但是五年前,当他第二天下午在宿舍凳子上醒来时,脑子一片空白,就像昨天一整天的时间被跳过了,从安洁莉卡、到跳舞、到上台……全是空白。 这是一杯烈酒可以做到的吗? 天啊,何已知忽然意识到,那个“棒棒糖”…… “这把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山竹说。 侯灵秀在发第二局的牌,pvc站起来:“我去上个厕所。” 金发美男:“要当逃兵了吗?” “说了上厕所啊!” 雁行奇怪地看着何已知忽然捂住脸,正想发问,刚离开的pvc突然提着裤子从厕所跑出来,脸色煞白。 “怎么了?见鬼了?”山竹问。 “不是,画!”艺术家指着厕所大叫,“画!那画是哪来的” (本章完)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成年4 “画?” 众人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pvc的过激反应把店长都惊动了。 那个微胖的胡子男慌慌张张地从吧台后面腾挪出来,和他们五个人一起,站在自家酒吧男厕所和女厕所中间的过道,看着墙壁上的一副挂画。 那是一幅风景油画,描绘着寻常普通的城市景象,灰蒙蒙的天空下排列着一排树木,其间夹杂着随处可见的样板楼房。 厚重的颜料在暖光灯下散发着莹润的光泽,仿佛永远都不会干透。 “我能把这幅画摘下来吗?”pvc搓着手,跃跃欲试地问。 “这是钉上去的,可能不太好摘。”店长不太情愿,但看了看何已知,决定给他一个面子,“你真的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拿工具……” 他话没说完,pvc已经徒手扣掉墙上钉的钉子,把画取了下来。店长“诶哟”一声,不知是在心疼他的手还是自己的墙皮。 艺术家翻过去看画框背面,深吸一口气,头顶上的杂草颤动着:“果然……” 那一天正是captain被送到酒吧来的日子。 “那就是了。”雁行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那么……那个东西可能是给你的。” 雁行说:“我放商场银行了。” 山竹:“一般这种都是凶杀的证据……” 何已知解释:“银行有保险箱业务,可以帮客户保存物品,每年要交一些租金。但是为什么是你在保管?” 除了都死于自杀之外,这两人还有什么共同点吗? 突然一个词语浮现在他脑海里。 “你是说那个仓库本来的主人?”何已知将死去的学长换了一种说法,“你确定吗?” pvc的声音有点沙哑:“木盒子?” “你的学长是哪天去世的?”雁行问。 “王阳明不是陆王心学那个……”山竹举起手,从自己所剩不多的中学历史知识中提取出了一个知识点。 老板很为难:“这我哪有啊。” 何已知嘴唇抿了抿,不说话了。 侯灵秀就站在何已知身边,隐约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觉得何已知奇奇怪怪,这些人绕着重点跳舞的样子让他又急又烦,于是他把话题扯回去,并将推断往前挪了一大步:“也就是说这个王阳明就是pvc的学长?” 雁行点点头:“挺大的,但是不重,上了锁。你有想法是什么吗?” 缺乏社会经验的高中生问道:“银行?” “百分之百。”pvc盯着酒吧老板,尽管他努力保持语气平和,但瞪大到突出的眼睛还是显得咄咄逼人,问道,“这幅画是哪来的?” ——真相大白,王阳明真的是个画家。 pvc毫不犹豫地报了一个日期。 花椒。 回到座位后,pvc迫不及待地问:“那个盒子现在在哪?” “完全没有。” 雁行歪着头给了剧作家一个深不可测的眼神:“他是把captain送给我的人。” 雁行告诉他们,在王阳明自杀的那一天,有一个快递被送到教堂酒吧,里面有两件东西——小小的captain,以及一个木盒子。因为一些原因,雁行确定captain是给他的,而另一件到底给谁没有人知道。 第203章 “哎哟别说这种吓人的话!”老板吓得花容失色,惊恐地把他们挥开,然后从pvc手上把画拿下来重新挂回墙上,接着挥舞着他绚丽的十根手指甲赶人,“既然搞清楚了,就别再堵在我家厕所门口了!” 老板下意识地举起手,摩梭着下巴的胡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前店主破产之前一个兼职的服务员拿来的,好像叫什么……阳什么。” 老板两只手呈手枪状指着雁行:“对对,好像是这个。” 何已知注意到他横抱在胸`前的手在轻微地颤唞,忽然朝他偏了一点过去,问:“你认识他?” 他没听说过王阳明会画画,那时候服务生天天念叨的一千零一个梦想里,也没有成为大画家这一条。 pvc一愣:“什么东西?” 王阳明经常说的装满香料的诺亚方舟,飘荡在太平洋上的辛辣之舟……其中每次都要提的就是花椒。 花间地的前身叫做花椒地…… “怎么了?”山竹问。 “王阳明?”雁行忽然插到。 雁行有些烦躁:“不是在这里。” “但是pvc的学长不是……”山竹喃喃道,看了看其他人的眼神,声音一下子小了一截,“……死了么?” 雁行说:“王阳明也是自杀死的。” 接下来有好一会儿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但思绪都差不多飘到了同一个地方——王阳明也是自杀,真的那么巧吗? “也不一定是同一个人吧,”山竹说,“说不定是恰好买到了pvc学长的画?老板有照片吗?看看照片就知道了!” 雁行说:“不,是一个服务员的昵称吧……算是。” 王阳明和pvc的学长……雁行此前从来没有把两人联系起来想过,毕竟在他的印象和想象中,王阳明是个游手好闲、满嘴胡话,还有点疯疯癫癫的酒吧混子,而pvc的学长大概也许……是个正经的画家。 “什么?这里还死过人?”老板大惊失色,“我接手的时候没听说过啊。” pvc指着画框背面的签字给他们看:“这是我学长的签名。” “本来是放在这里的,店主不做之后就叫我来取走了。”也是那之后,雁行也再没来过新开业的教堂。 “那我们去把它取出来吧!”山竹一下子跳了起来,天知道他在激动什么。 雁行:“那也要等到商场和银行开门才行。” 何已知:“而且今天是秀秀的生日。” 山竹一秒钟坐回原位,往侯灵秀肩膀上一歪,并拉着他的一只胳膊摇晃:“对不起阿秀,我太激动了,人生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没事。”侯灵秀无所谓地耸耸肩,山竹正要夸他善解人意,就听他接着说,“反正酒也喝了牌也玩了,我想你们也搞不出什么别的花样了。” “胡说!”山竹一听不干了,“哥哥我浪迹江湖这么些年,区区花样还搞不出来了吗?” 侯灵秀:“比如呢?” “比如?比如……‘吹牛’会玩吗?” “不会。那是什么?” “就是摇骰子。” “那不是跟接力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来我教你!” “驳回。”雁行曲起指骨敲了敲桌子,“酒场糟粕,不学也罢。” 山竹:“阿秀今天可就成年了!” “成年了也不意味着需要学习糟粕。”雁行铁血手腕,一锤定音,“驳回。” 山竹看向侯灵秀,侯灵秀也看着他,没跳起来闹,显然也确实对骰子是没什么兴趣。 浪迹江湖的酒场小王子这下也犯了难,一时间脑海里闪过一大串酒场小游戏,仔细推想似乎皆可以归类到“糟粕”的范畴里,以前他在这些事情上荒废了很多时光,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一想到这些……他居然也觉得确实也挺无聊的。 “那阿秀想玩什么?” “什么都行吗?” “你是寿星啊!” “我想听vc哥讲学长的故事。” 众人先是一愣,接着互相看了看,最后把目光都投向pvc。 “不行吗?”侯灵秀看着雁行,像是在问他这样做可不可以。 艺术家后知后觉地指了指自己,然后喝了一大口果汁,发出咕隆一声,擦了擦嘴说: “可以啊,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pvc没有搞什么“虚晃一枪讲个别的小故事”的操作,直截了当道:“他是我学长,是我在美院的学长,也是我老家的学长。” “他不叫王阳明……额,这是一句废话,他叫……唉,我就叫他学长吧。” “我们的父母是朋友,于是我们也是一起长大的关系,就像兄弟一样。” “因为住得近,我们上了同一所小学,他成绩好,考上了我们那儿最好的中学。我妈心里对他这样的聪明小孩很向往,老想让我跟他学习,就砸钱给我砸进了跟他一样的初中,之后他直升了高中部,我就跟着升上了高中部的……艺考班。然后我就开始开始喊他学长了。” 山竹:“那他不是艺考班?” “不是,他是火箭班。” “但他上了美院?” “那是因为他想上。”pvc说,“我是因为考不上别的。” “胡说。”雁行郑重其事道,“蓟京美院全国第一。” 这是他在帮侯灵秀查资料时了解到的,所以非常确定。 第204章 “行吧。”pvc说,“我是属于天赋高。” 山竹已经在脑子里编织出了一个完美的故事:“你们是不是那种学长学弟:就你天天惹事被收拾,然后他天天跨越年级过来解救你……” “恰恰相反。”pvc说,“是他惹事,我收拾。” 雁行忽然笑了一下:“这还挺新鲜。” 何已知也插了一句嘴:“但是从人物性格理论上来说,他这种‘别人家的孩子’——我指的是成绩和你妈对他的看法——如果他没点这种惹事的缺陷造成反差的话,你应该很难和他成为朋友,不讨厌他都不错了。” 艺术家愣住了,随即又笑了一下:“可能吧……” pvc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好多他和学长的故事,大多数都关于学长作了什么匪夷所思的妖,然后他又多么费尽周折地补救。 这些事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一开始说得还很不熟练,后来越说越顺,有点喋喋不休的意思。 其实他没想到他可以把这么多事记得这么清楚,也从没想过会让这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过去重见天日……要是有人在两个月前向他描述今天,他只会觉得是无稽之谈,并把那个人塞进垃圾堆里。可是今天在这伙人面前,他忽然就觉得可以说了。 他喝的确实是果汁不是酒吧?pvc低头确认了一下。 中途酒吧打烊,客人和员工陆陆续续离开,老板却没赶他们走,只跟何已知打了个招呼,像上次一样把后门留给了他们,并留下了他们头上的这一盏灯。 于是寂静的夜晚只剩下了他们几个人,酒精和香粉的气味也慢慢消散,pvc的声音便显得越来越突出,越来越寂寞。 “他成年的时候,我送了他一套兰博基尼……” 山竹夸张地惊呼:“兰博基尼?!” “是乐高·兰博基尼。”pvc疑惑地看向其他人,“我没说前两个字吗?” 何已知肯定道:“你没说。” “好吧,我现在说了。” 山竹拍着胸脯:“吓死我了,还以为vc哥是什么隐藏的富豪……” “你这个爱新觉罗有什么好吓死的。”侯灵秀冷冷看他。 “我送的那个兰博基尼也不便宜好吧!正品,三千多,我攒了一年的零花钱!我那会儿刚学会抽烟,可没把我憋死了……”pvc吸了吸鼻子,好像现在还能感觉到当时的憋屈。 侯灵秀说:“那你们关系可够好的。” “也不是……嗨,也是吧,我就想着我们关系那么好,他这辈子也就成一次年,我得送一个能让他记一辈子的东西。”pvc仰起头,盯着灯看了一会儿,“其实我知道他特别讨厌玩乐高啊、拼图啊这些东西,但我故意买了个那么贵的,就是要逼他拼完。”他的眼睛被灯射花了,隐隐泛起一层水光,“他知道我就是想整他,当场就盘算着整回来,问我成年想要什么。” 侯灵秀问:“你要了什么?” “我知道他是想整我,那我肯定要胡说啊!”pvc揉了揉眼睛,又怪笑了一下,“当时我们站在学校门口,我越过他的肩膀看到街对面有个大爷在抽旱烟,我就说我要一千根烟头。” “我说抽烟的都是伤心人,每一根烟头都有一段故事,知道了这些故事,我也就长大成人了。” “所以说人家是艺术家。”山竹说,“要我我就只能想到周末约朋友去抽水烟……” 何已知很好奇,剧情已经进展到他感兴趣的程度了:“结果呢?到你成年的时候他送了什么?” “他给我发了二百块钱红包。”pvc用一只手撑着脸,看起来困得不行了,“美其名曰‘小孩,不要长大’。”说完竟然往桌上一趴,就要睡了。 山竹猛拍他肩膀,只感觉剧情即将到縞潮结果戛然而止,抓心挠肝的:“然后呢?” “什么然后?”????“他……他怎么自杀了啊?” “这我怎么会知道?也许他想去火星上种苹果树了吧。”pvc摆了摆手,声音忽然沉了下来,“我要是知道我也不会酗酒了。” 山竹讪讪道:“也是哈……” 在众人都以为这漫长的一天就要结束了时,pvc忽然又坐直身体,神秘兮兮压低嗓门,道:“而且我怀疑他没有死。” 其他人:“?” “我觉得他可能杀了人。” 山竹代表大家惊呼:“什么?” “然后把自己的脸和那个人交换了,所以警方才会发现他‘自杀’的尸体,他父母年纪大了,听说自己孩子自杀肯定不会好好看,也不会让警察尸检、确认指纹血型啥的,说不定就被他蒙混过关了。” “……你确定你喝的是果汁不是酒?”何已知问。 侯灵秀真的把他的杯子拿过来尝了尝:“是果汁。” 之后话题就飘向了另一个方向上的縞潮。 pvc不依不饶地接着说:“再不然就是被人杀了,或者意外身亡。” “那你到底觉得他是死了还是没死啊?”山竹已经被他绕晕了。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不合理啊!他要是真的准备好一切去自杀,总得跟我说一声啊!最不济也得给我留点东西吧?” “好像也有道理哦。” “是吧!” “6点半了。”雁行看了看时间,他的声音有一点哑,但比起pvc来说好了不少,“我们出去吃个早饭,然后就可以慢慢过去了。” 第205章 几人听了一宿pvc的故事,也不觉时光难熬,这才恍然惊觉晨光微曦了。 秀秀的生日还没过完,他们在早餐店吃了将近二百块的豪华早餐,查看了线路,发现步行到目的地只要三十多分钟,就决定散步过去。 清晨七点的空气里有一股冷甜的味道,应该是植物的气息。蓟京的天空素来好看,东方天际浓云中一行白金色,相当壮丽,叫人豁然开朗。 pvc、山竹和侯灵秀走在前面,还在讨论王阳明学长“金蝉脱壳”的可能性,另外两个人落在稍微后面一点。 “我推你吧。”何已知早就注意到雁行脸色不太好,“你休息一下。” 雁行也没有坚持,他的背的确已经痛了一会儿了,尾椎骨也有点难受,大概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是不适合通宵这么坐着。 何已知推着轮椅走了一阵,盯着雁行洁白的后颈正出神,忽然听到雁行说:“他不是我前男友,放心吧。” 何已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不是在想这个吗?王阳明。我们只是朋友。”雁行仰起头来看他,眼睛揶揄地眯了一下,像猫或者狐狸那一类的东西,“所以不要再愁眉苦脸。” 何已知还是眉头紧锁:“他给了你captain。” “你可以理解为,一个好心人对一个失意买醉人士的人道主义关怀。” “一个好心的自杀人士对失意买醉人士的关怀……听起来非常有戏剧张力。”剧作家的话语里有些不常见的毒刺。 pvc说的日期是五年前的11月,那时他已经“见”过雁行了。 何已知忍不住去想,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在那段时间,他其实有可能陪在雁行身边的呢……如果他没有忘记这些的话。 如果他稍微敏锐一点的话。 “你在吃死人的醋吗?” “我不是在吃……”何已知顿了一下,死人不死人的,有些话还真是只有雁行能说出来,“谁知道呢?都说死去的白月光总是无敌的。” 雁行直接笑出了声:“不是白月光,而且你这就是在吃醋。” 那就当我是吧。何已知破罐破摔地想,伸手去抓他的头发,这个动作就他们现在的站位来说轻而易举。 “有什么好发脾气的?”雁行好脾气地把自己的头发理顺,还是有几缕散在额前,再仰头时就遮住了眼睛,“毕竟也没有那么喜欢我。” “喜欢啊。”这次何已知没有掉链子,直截了当地说,“我从来没说过不喜欢。”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敏锐地发现雁行嘴角的那一丝笑容忽然消失了。 那个瞬间非常短暂,因为雁行已经把头摆正,只留了一个脑门顶给他,让他对刚刚那一瞬间的判断有了一点怀疑,并且开始在心里一条一条地分析自己产生这种幻视的心理动因。 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到雁行很轻很轻地说:“那就好。” 银行的工作人员领着他们到保险库,雁行在一个柜子前输入密码。 背对着的四个人听到“咔嗒”一声,柜门自己弹开了。 他们连忙转身过去看,只见雁行从柜子里抽出一个破旧的木头箱子,大概和一个公文包差不多大,顶上有些褪色,侧面的金属拉手还比较光滑,但背后的铰链已经锈蚀了。突出来的锁延上挂着一把金属的小锁,就和仓库大门上那个是同款不同尺寸。 “这是一个油画箱。”pvc看了一眼说,“写生用的。” 果然是画家啊,众人在心里想。 “这个锁怎么办?”侯灵秀问,“有钥匙吗?” pvc摇头:“这种锁随便一砸就开了。” “你知道还拿它当门锁!”山竹忍不住吐槽。 雁行双手举起箱子,稳稳地递给pvc。 pvc用颤唞的手抚摸着木箱的边缘,刚才还着急得不行的艺术家这时突然又退缩了:“这也不一定是给我的……” 可是当雁行说那要不把箱子继续放回保险柜他又紧紧抓着拉手不愿意撒手。 最后是侯灵秀说:“打开吧。不打开永远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pvc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他把箱子放在地上,瞄准锁扣,狠狠地用脚踩下去,前两次都踩空了,直到第三次时,几个人清晰地听到一声金属的脆响,箱子向远处滑开了一些,锁还留在pvc脚下。 一些琐碎的东西从打开的箱子中漏了出来,众人定睛一看,发现是—— “烟头?” pvc还多踩了一次锁头,才如梦惊醒般回过神来,走过去蹲在地上把盒子的盖子掀开,那里面装得满满一箱,全都是被人吸过的烟头。 大部分是普通的滤嘴香烟,但也有其他的类型,比如雪茄、纸卷,有的很长,也有的很短,并非是随意丢置,而是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一起。 每一个上面都缠着一个纸卷,隐约可见背后有人的字迹。 那一刻,众人都失语了。 保管室里的空气仿佛被一只拳头攥紧,像纸一样揉成一团。 过了一会,山竹才讷讷地问:“这有多少个啊?” “不知道,”侯灵秀回答,“几千个吧。” pvc蹲在那,突然有两行泪水从眼睑深处迸发而出,沿着颧骨流到冒出胡茬的下巴上,他也没有擦一下,只是伸手去把掉在地上的烟头捡起来,放回箱子里,再把里面的烟头一个个拿起来,又放回去。 第206章 “vc哥……”山竹看了看pvc,又看了看其他人,似乎想说点什么破除这份悲伤:“要不我们帮vc哥一起数一数?” 侯灵秀:“我看见那边有凳子——” 芋一夕…… 雁行拉住他们两个:“这种时候,就让他自己待一会吧。” pvc听起来很痛苦地吸了一口气,感激地点了点头。 话虽如此,但银行也不会就这么允许他抱着一箱烟头在自家的保险柜里痛哭,要是被来存取东西的人看到了,实在解释不清。 可是他们又在一个商场里,很难说有什么地方是可以让人跟自己独处的,现代都市的悲哀之处就在于此。 “厕所隔间?”何已知提议。 “那也太悲惨了吧。”连侯灵秀都听不下去。 一时想不出什么好点子,工作人员又在门口催促,他们只好先把眼泪鼻涕一大把的pvc拉起来,拖出银行。 在商场里走时,高中生忽然心生一计,将艺术家连人带箱子塞进了走廊边上的移动ktv,虽然面积狭窄了一点,但确实是一个不会被人打扰的私密空间。 山竹自掏腰包,扫码给他点了几首悲伤的小曲,帮助他平复心情。 剩下四人则是在附近找了一家咖啡店,坐下慢慢地喝着一些解渴的东西,缓解宿醉和通宵的疲惫。 “你还吃得下啊?”侯灵秀看到山竹点了一块柠檬千层蛋糕,他们昨晚才吃了一整个生日蛋糕,而且就在不到一个小时前还进食了超过200块钱的早餐。 “是哦。”山竹才反应过来,可是已经下单了,他抓了抓颈后的头发,“没想到vc哥会哭得那么伤心,把我吓到了……不是说他不该伤心,可是毕竟再怎么说,那位学长都死了五年了啊。” 他也经历过亲生母亲的离世,并非不理解那种伤痛,但同时他也清楚时间的威力。 “也许对pvc来说,刚刚才是学长真正死去的时刻。” 何已知本来只是默默地感慨一句,可看到山竹和侯灵秀迷惑的眼神,又不得不给他们解释起来。 “在pvc的认知里,‘学长如果要自杀一定会给自己留下一点什么’是一条和‘地球是圆的’一样无法反驳的真理。” “既然没有,那就说明他不是自杀,可警察又说是自杀,于是现实就和他坚信的真理产生了矛盾。理智上他知道警察是对的,可情感上却没有办法接受。” “久而久之,‘学长的死’对他来说就成了一个黑匣子,无法打开,也无法确定。” 山竹好像明白了什么:“所以他才会说学长可能是杀了人逃走了……” “对。”何已知点头,“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既满足现实,又满足真理。” “但是刚刚,那个匣子被打开了。”侯灵秀用牙齿咬着吸管。 就如同薛定谔的著名实验一样,一只猫被放置在一个有放射性物质的盒子中,当原子衰变发生时,盒子会释放毒气杀死猫,但由于量子力学的“不确定性原理”,在盒子关闭的情况下,猫的生死状态并不能确定,因此可以认为猫在盒子关闭时同时处于生和死两种状态,这种状态会一直持续到盒子被人打开的那一瞬间,也只有那一瞬间,猫的生死才会被确定。 对于pvc来说,看到那些烟头的瞬间,就是打开盒子的瞬间。 他终于可以发自内心地认可,学长确实自杀死了—— 不是被掩饰得很好的他杀,也不是手法巧妙地杀人逃逸,而是确确实实地在深思熟虑之后,自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我们是不是不应该让他打开那个盒子?”侯灵秀闷闷地说。 “那不是我们能决定的。”雁行拿了一根新的吸管给他。 侯灵秀把吸管吐出来,那上面已经被尖利的牙齿咬出了几个小孔。 “但是这也是一种解脱吧,”山竹说,“他可以不用再背着那个不确定的黑匣子……光是想想就很重啊,一个猫已经很重了,何况是一个人。” 他的话让几人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 “总之,是难过也好,解脱也罢,都是pvc才能知道的事情,我们作为旁观者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最终还是收到了自己最想要的成年礼物。”山竹满意地总结道。 这绝对是何已知听过他说的最智慧的话。 “确实。”侯灵秀狠狠地点了下头。 “怎么,阿秀嫉妒了吗?”那个智慧的山竹只存在了几秒,马上又被贱兮兮的山竹夺舍了回去,“是你说不需要,我们才没给你准备的。现在反悔可来不及了!” 侯灵秀把新的吸管插进杯子里:“我是在为pvc感到高兴。你以为谁都像你啊?天天想着自己。” “哇,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叛逆少年承认自己会为别人着想了!这就是成年的魔法吗?欸,你别打人啊,成年人不能打人的……” 侯灵秀光顾着教训犯贱的山竹,没看到雁行从包里掏出一个东西,等他回过神来,那本小册子已经出现在了他的咖啡杯旁边。 他惊讶地看着对面两个人,何已知用眼神表示不关他的事。 “本来想过段时间再给你的,但是……”雁行用一只心不在焉的手抚过自己的头发,耸了耸肩,“我想pvc的故事告诉我们,礼物送得晚了可能会出大事。” “他就是想送一直没好意思拿出手而已,因为一送就会想起之前十七年自己这个表哥从来没给表弟送过生日礼物的事情。”何已知选择做那个说出真话的人,也意料之中地为此付出了代价。 第207章 “这不是教父的狗证吗?”侯灵秀拿起深蓝色的册子,上面写着“养犬登记证”几个字,在颁证单位的上面贴了一条速干胶带,写着教父的名字,“给我这个干什么?” “打开看看。” 侯灵秀打开连上封面封底一共就只有两页的册子,蓝底白纹的内页上有一张罗威纳的正脸照片,下面一次写着犬种、犬名、犬龄、毛色、性别以及登记证号,而在第二页的责任人那里,写的却是他的信息。 犬主姓名:侯灵秀,年龄:18岁。 “其实除了抽烟喝酒之外,还有一件只有成年才能做的事情,就是成为合法的养犬责任人。”雁行收回瞪着何已知的视线,凌迟的眼刀化为温柔的视线,看着他刚刚年满十八岁的表弟,“生日快乐,秀秀。这是你应得的。” (本章完)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成年5 侯灵秀对雁行送的礼物很满意,但这并不影响他在用吸管喝热可可的同时揭露表哥的罪行—— “雁行不是没有送过我生日礼物。在我小的时候,他送过我一个洋娃娃,因为他觉得‘秀秀’应该是个女生。我猜他太忙了,也没有兴趣了解自己的小姑生的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的天,那时候你多大?”山竹在他的椅子上向前扑去,让它稍微摇晃了一下。 “8岁。” “8岁!”山竹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轻锤桌面,“这是何等令人心寒的事情!当你好不容易拿到唯一的表哥送的生日礼物,打开以后却发现——” “发现什么?”雁行笑着问。 山竹说不下去了,转而把捂胸的手放到脸上,上上下下地耸动肩膀。 “行了别演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癫痫发作呢——去看看pvc怎么样了吧。”雁行以优雅的语调斥责道。 幸好他的威严仍然存在。 山竹一边说着“我给他点的歌还有两首没有放完”,一边和侯灵秀一起站起来,朝着pvc在的移动ktv方向走去。 两人默契地把身子往两边侧了侧,金发大学生端着刚从前台取到的柠檬千层蛋糕走回他们坐的地方,把蛋糕和托盘放到雁行和何已知中间:“你们帮我吃了吧。听说谈恋爱会消耗更多热量。” 而这人居然在这种时候跟他炫耀起自己激动人心的、肮脏的浪漫过往? 雁行笑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两人看上去就像周末出门逛街的大学生室友。 “其实山竹离他想要的案例已经非常接近了……”雁行停了下来,答非所问地开口,“我们之中确实有人是在18岁的时候把成年人该碰不该碰的烟、酒、毒、性都碰了一个遍的。” “好吧,”雁行想到了什么,喝了一口拿铁,“想不到我们能同时拥有这个领域的马里亚纳海沟和珠穆朗玛峰。” “啊?” “我说的是你。” 海沟抿起嘴唇:“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说罢,他像发牌荷官一样洒脱地丢下两把叉子离开了。 “你不去吗?”雁行问何已知。 “他了解珠宝设计师。”何已知用眼神示意他们手上的戒指和镯子。 何已知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这是他从雁行嘴里听到过的,最荒谬的一句话。而且它是一句指控,面向何已知本人。 “什么人?” 突然,他放下杯子,转而看着雁行:“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和我跳舞的人。” “我知道你的过去很丰富了。”何已知酸溜溜地说,他仍然对雁行瞒了他这么久心怀怨愤,只是中途被pvc打了岔。 剧作家安静地摇了摇头,他盯着咖啡杯上印刷的被拐卖儿童的照片。 何已知喜欢听他的笑声,然而他说这个可不是为了逗他开心:“但是我想不起来之后发生了什么,你去酒吧后门找我了吗?” 雁行感到震惊:“他怎么知道——” “别装傻。” 雁行眨了眨眼,比他的回答更先穿透耳膜的是折返回来的山竹的叫声:“差点忘了我还点了一块蛋糕!” 雁行正在看着他,何已知不得不把这当成是一个凝视比赛,因为你不能在面临莫须有的指控时移开视线,那会让人觉得你在心虚。 他赢了,僵持中雁行先一步垂下了眼眸。 “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雁行说,咖啡杯在他手里捏紧。 他再一次抬起眼皮,以一种无法解读的表情注视着何已知——就像他在非常努力地想弄清楚什么一样。 那目光直接穿透了何已知的皮肤,埋入了他的肌肉,让他不由得放平交叠在凳子上的两条腿,因为他们正像棉花一样慢慢融化。 刚刚在凝视比赛中取得胜利的高个青年低下头,表现得像是逃课被抓的青少年,或者受惊的小狗——他是故意的,某种趋利避害的本能告诉他这个时候应该装可怜。 “我去了。”雁行说,声音有点哑。 呼啸而去的出租车掀起一阵充满烟尘的暖风。 何已知望着女子乘坐的出租车远离,放弃了追上去的想法。 算了,这只是几只棒棒糖而已,也许还不如错过了这辆车重新叫需要付出的悔单费值钱。 他退回到门前,撕开其中一支柑橘味标签的糖果,放进嘴里,用牙齿快速地咬碎。 第208章 这是柑橘味吗?它尝起来不太像柑橘。 几分钟后,一股不同寻常的热度从胃部涌出,他的手开始发抖。 在何已知大脑里的神经元如同农历新年的鞭炮一般劈里啪啦地炸裂时,坐出租车离开的女子焦急地赶了回来。 “你有没有看到我掉的一包糖果,小姐——小子?”她在他面前摘下口罩,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在这。”何已知从裙子里掏出剩下的棒棒糖。 “太好了,谢天谢地,”女子开心地把它们接了回去,塞进自己的挎包里,用两只手拍了拍何已知的脸,“如果有人问起我,就说没有见过。这个用来感谢你……不如那个劲大,但是掺了叶子的。” 她将一只点燃的手卷烟塞进何已知手里。 正在脑子里放鞭炮的男孩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烟头冒出的火星让他觉得温暖,火焰吞没纸的边缘卷出的花纹也很好看。 女子再一次离开了。 雁行见到“辛德瑞拉”时,他就是这么一副不堪入目,能把所有王子吓得当场昏迷的粗野模样。 灰姑娘坐在后门的台阶上,裙子以一种堪称低俗的方式撩起,一只细棍从嘴角伸出,手里还夹着一支徐徐燃烧的烟卷。 任何有理智的王子都应该转身逃跑——????雁行也是这么打算的,但就在他转身关门的前一秒,他看到那烟卷马上就要烧到手指了,而那低着头的公主还没有反应。 于是他走过去,把那烟屁股抽出来,丢在地上踩灭,一股呛鼻的气味冲进鼻腔,熏得他忍忍不住咳嗽起来。 “尾巴……”坐在地上的辛德瑞拉朝他夺走的烟卷伸出手,低声喃喃道。 雁行皱起眉:“你怎么回事?” 灰姑娘有点委屈:“那是我的尾巴,用来跳舞的尾巴。” 他把嘴里的棍子吐了出来,那上面还沾了些没有咬碎的糖渣。 棒棒糖?雁行把它和熄灭的烟头一起踢开。 辛德瑞拉从地上站了起来。 雁行差点忘了他有多高。 “还要继续去追你的尾巴吗?” “那不是我的尾巴。”灰姑娘说。 就在雁行以为他稍微拿回了一点理智的时候,辛德瑞拉抬起头,咧开嘴嚼,露出一个帅气得可笑的笑容,向他扑了过来。 “你才是我的尾巴……” 大个的公主整个将他抱住,而雁行趁势从他身上摸出了身份证,上面显示着: 何已知,外地人,男,出生日期——今年18岁。 好极了,他想,一个刚成年的嫩头青。 剧作家感觉自己快要在椅子上坐不住了,他的全身都在发热,特别是有羞耻心的部分。 他强装镇定地用叉子切下一块柠檬千层,因为颤唞,它差点在入口以前掉到桌上:“然后你就把我带走了?就像捡尸一样?这不是很危险吗?” 雁行翻了个白眼:“你的自我认知是什么,花季少女?” 其实何已知想的是雁行这样随便捡大汉的行为很危险,但他知道说出来对方只会更生气。 雁行确实怀疑过,如果这人只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瘾君子,那显然不值得他的同情心。 但是他想起他在酒吧跳舞时生涩的姿态,又觉得不太像。 那就是被人下药了吧…… “我考虑过报警,但是想想还是算了,你又不是真的小姑娘,而且大部分精神类药物都有遗忘的作用,你估计也想不起什么。” “可是——” “难道你能记得给你下药的人长什么样吗?”雁行问。 “不记得。”何已知诚实地说。 连到底有没有这么个人他都不知道。 “那不就得了。” “好吧,”他理了理鬓边的头发,“烟酒毒我知道了,那,性是怎么回事?” “你觉得呢?”雁行也刚刚吃下一块柠檬蛋糕,把叉子往喝完的咖啡杯里一扔,摘下右手食指的凤凰戒指,将指根上的伤疤凑到何已知眼前。 搬运人是一件艰辛的工作。 尽管雁行有超过全世界百分之99以上人的搬人经验,但他通常搬动的,是体重不超过三位数的女孩,和现在靠在他背上这个接近1米9的灰姑娘在物种上有根本性的区别。 而且灰姑娘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多大的累赘,只是一个劲地亲近着自己的“尾巴”。 他贴着雁行的身体,手臂搂着他的脖子,就好像几乎要亲吻他一样。 雁行可以感受到身后的人在接近时的兴奋,他更快的呼吸,还有当雁行的嘴差点擦过他的脸颊时他颤唞的样子。 除了一张身份证以外没有任何能证明这个人身份的东西,他可以是任何人—— 酒鬼、学生、流浪汉、离家出走、混混……或者黑客、特工、间谍……甚至吸血鬼、狼人…… 他可能携带109种病毒,其中99种能杀人或者让人痛不欲生…… 通常情况下,雁行有比那些病毒多十倍的方法保持正当的理智拒绝不正当的邀请,但是那天……他也不在他最好的状态。 “你是说我和你、我们,在那天,发、发生了一掖情?”何已知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他还是结巴得不行。 “如果你问这是不是我想说的意思,是的,如果你怀疑是不是真的,那我只能说相信与否是你的自由。” 第209章 何已知当然会选择相信。 “我以为走廊那是我的初吻……”他小声说,整个后背都在冒汗。 “那是。” “我、我们没有……?”何已知咬到了舌头,脸上的表情更丰富了。 “接吻?没有。”雁行用另一只手托着下巴,“你忙着嚎叫、念诗、找尾巴、撕扯东西……很难有空隙做别的事。” 哇,何已知不由得有点佩服,呃,另一个自己——他听上去真的很忙。 “那,你右手中指的伤是怎么回事?”他回过神来问,“是在……过程中,不小心勾到的吗?” 雁行将手指收起又打开,在他面前转了个方向:“不小心勾到,不会是一整圈吧?” (本章完) 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成年完 雁行睁开眼,灰姑娘正像绕纺锤一样把裙子上的细链缠到他的手指上。 链子绕指根整整一圈,然后又一圈。 黑暗中,整条裙子上的链条都在跟着抖动,加上堆叠在一起的廉价布料,像一棵土气的圣诞树。 “你在干什么?” 看不到脸和表情,雁行不知道他是清醒了,还是没有清醒。 “把尾巴拴起来。”年轻人低着头,茂密的头发像是野兽晃动的背毛。 看来是没有。 灰姑娘继续自言自语地告诉他:不拴起来的话尾巴会跑掉,而且等很久都等不回来……他已经受够了又冷又饿的等待。 拴好尾巴的灰姑娘把他的右手按在自己胸口,倒下躺在他的身边,静谧地呼吸。 现在何已知明白那天为什么雁行在走廊见过他之后没有等酒吧开门就走了……因为他不是来喝酒的,他是来确认他死活的。 他追过去,但只看到消失在夜色中的影子。 “没有,”何已知咬着叉子回忆,“起来看了会书,傍晚过去的。” 雁行对这个评价及不反对也不认同,而是问:“你的记忆从什么时候开始?” “真敬业。” 不知道过了多久,雁行感到指尖传来一阵剧痛,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身体因为疼痛和惊吓而止不住颤唞。 “咳咳,”何已知心虚地吃了口蛋糕,看见接到了pvc的山竹和侯灵秀正穿过对面的书店朝他们走来,生硬地转移话题,“你有喜欢的作家吗?谁是你最喜欢的作家?” “这人怎么像小偷一样……”何已知说完才意识到,哦,那是我做的。 “然后你起来又去教会了?” “要交作业啊,没办法。” “我打了破伤风,觉得应该确认一下你的存活。”雁行没有否认,“毕竟你半夜从我家跑出去,要是遇见什么不测,我还是最后目击证人。” 随便吧。他疲惫地闭上眼睛。这实在是漫长的一天。 “你应该感谢自己身体反应大,没有染上毒瘾。”雁行给了何已知一个不言自明的表情,嘲讽地扯起嘴角,“到底是谁过去丰富搞清楚了吗?” “大概第二天中午,我在宿舍醒过来,全身都很难受,像被卡车碾过又被羚羊踩过一样……一到厕所就开始狂吐,吐完就舒服了。接着回去睡到下午,什么都没想。”何已知如实回答。 早就已经过了12点,而且没有南瓜车。 雁行想让他睡到别的地方去,但是自己已经被拴住了。 何已知突然想到什么:“所以你第二天过去,是找我的?” 话虽如此,但何已知自己也不太清楚,当时为什么那么着急又回到教堂,他完全可以换个地点,或是休息几天再回去完成老教授的任务……也许是潜意在让他回去找雁行。 指根处被割出了皮肉外翻的伤口,温热的鲜血汨汨地从指缝中渗出。 老板看到他回来,都吓了一跳。但他也没忘了再收他一遍化妆费。 雁行不想弄脏床和衣服,于是他强忍疼痛,爬起来找到纸巾摁住伤口,一打开灯看到抱着书包的灰姑娘踩着没穿好的鞋慌慌张张地从玄关后面跑走。 “你就是我最喜欢的作家。” 转移话题失败。 他叹了口气,用叉子把蛋糕旁边配的小柠檬戳烂,舔了一口深入灵魂的酸汁,破罐破摔地向后靠在椅子上,把脚伸出去:“我真的是一个糟糕的一掖情对象,对吗?” 尽管雁行没有描述过程的细节,但仅凭事后的表现,何已知相信自己已经足以作为奇葩对象被投稿到网络上供人口诛笔伐,永世不得翻身。 “绝对是我遇见的最糟糕的。” 雁行轻笑一声:“所以我才有义务把你拴起来,让你不要再去祸害别人。” 他伸出带着戒指的手指,勾了勾何已知手腕上的镯子。 那两件金属的配饰有着相似的,流畅的线条。 多么残忍啊,何已知想,他让我自己买了一个铐子,把自己拴起来,而且还让我觉得这么开心。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他听上去有些闷闷不乐。为那些他们错过的时间。 “对不起,”雁行缩短了他们的距离,把他拉进一个安慰的拥抱中,“但是我希望你自己想起来见过健全的我的样子,这对我很重要。” 何已知趴在雁行肩膀上笑了:“我不仅仅‘见’过你,我们跳过一支舞。” 那笑很快变成了干笑,因为雁行捏着剧作家脸颊两侧告诉他,那不算舞,只是跟着音乐活动手脚。????“那我自己跳的那种算什么?”安洁莉卡教他的“抬胳膊,扭屁股”。 第210章 “人类关节可动性展示吧,我猜。” “好吧……” pvc回来了。 艺术家抱着木制画箱,鼻子和嘴还有些发红,但精神不错,一到桌前就把他们剩下的半块蛋糕连着何已知剁出来的柠檬汁一起倒进嘴里,嚼吧嚼吧吞下去,打出一个响嗝。 他和侯灵秀都获得了满意的成年礼物,何已知也搞清了自己一直困惑的谜团,所有人都很满足——除了山竹。 他在回去的路上,发现自己的考试挂了。 “何同学——怎么回事?为什么才30分啊?” 何已知用一只手抚过自己的头发,轻轻耸了耸肩:“可能太久了都忘光了吧。” “可是这上面说,你只做了第一页,后面全是空白的!” 剧作家的惊恐显而易见:“还可以翻页?” 山竹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活该。”侯灵秀小声说。 总之,一部分人获得了成年礼物,另一部分人获得了成绩教训。 回到仓库以后,pvc郑重地拜托大家,和他一起清理学长的画。 他撬开仓库角落的木头箱,扣掉上面的订书钉,把积了厚厚一层灰的画布框挨个拿出来摆在地上。 先让何已知和山竹拿软毛刷刷掉上面的灰尘,再由雁行和侯灵秀分别用沾了酒精和松节油的海绵擦洗,逐渐析出油画颜料本来的颜色,最后用钉子和绳子挂到墙上。 侯灵秀在擦其中一幅时,发现那画的是教会酒吧门口的杏树,他随后在画框背面找到了一把钥匙。 经过对比,就是用来锁画箱的那把锁的钥匙。 看来学长的本意是,pvc在仓库看到这幅画,拿着钥匙去到教堂酒吧,进而取得装烟头的箱子,但他没想到,沉浸在惊吓和悲恐中的pvc在这里经历了1千个日夜,但一次都没有仔细地看过这些画。 空下来的大木箱直接拆成木棍,扔到外面的废品堆里,仓库的四面墙全部挂上了油画,看上去倒像个真正的画廊了。 侯灵秀每天学画画时,抬头就可以看到专业的作品。 伴随着巨大的画箱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废物也被清理了出去,仓库里又多出一块空地,几个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训练区域又可以再扩大一圈。 他们一拍即合,说干就干,一人拿起一卷胶卷就准备往地上贴,被雁行拦了下来。 “再贴就变成年轮了,你们看着不晕吗?” 每一次用胶带贴出更大的区域,都代表他们的训练进入新的阶段,这一圈圈的胶带,就像树墩上的年轮一样,记录着几个人和几条赛犬的成长。 几个人猛地站起来,往地上看一眼:“好像是有点晕。” “那怎么办?”山竹问雁行。 最后他们决定先把原来一圈圈的胶带撕了,将空间重新规划成两块训练场—— 一大一小,一块用来跑线路,一块用来练习技巧。 他们取得资格的八英寸大师赛是世界范围内水平最高的犬敏捷赛事,想在那上面打败其他国家,特别是这项运动发达的欧洲和美国的选手,他们必须在这段时间里,让自己的水平再提高一大截。 这也就意味着更严苛的训练,和逐渐刁钻的技巧练习。 但这些在一开始的成效并不好,山竹和妲己,侯灵秀和教父都出现了越练越慢,成绩反而下降的状况。 但雁行说这是一个正常的过程,当你学习更多更新的技巧,意味着抛弃自己已经熟悉掌握的方法,这会让人感到不习惯、不舒服甚至难受,但是克服掌握之后,就会获得真的提升。 之前由于紧张的赛程,他们一直没有时间静下心来打磨这些,导致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形成了一些“坏习惯”,它们在短时间里可能显示不出影响,可一旦视线放长远,就会成为他们追求更好成绩的绊脚石,必须一颗一颗,拔除干净。 他们基本分成了三个时间段,何已知通常在早上训练,侯灵秀和pvc在白天利用学画的间隙,晚上则是上课回来的山竹占领训练场。 周末雁行会为他们准备测试,检查一周的训练结果,不达标的人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包括但不仅限于铲猫屎、扫地、帮尹奶奶她们舞蹈队的老人挪家具、擦玻璃等等。 有点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山竹看上去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但对搞卫生并不陌生,相反,pvc倒是表里如一地是个家务灾难。 所以每次放他出去干活,都得派至少两个人跟着他,否则他一不留神就能把人家老太太的玻璃门拆下来。 何已知按照计划,开始了和雁行的约会。 而那一开始进行得……并不是很顺利。 (本章完) 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约会 何已知策划的第一场约会……很糟糕。可以这么说。 两个人顶着铺天盖地的暴雨步行二里地回停车场时,他用雁行的方式让他打分。 “a是今天让你更爱我了,b是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c是忍受不了的窒息,d是你想把我扔进臭水沟闷死的程度。” “你不会想听答案的。” “……我知道了。” 看来是臭水沟。 几天之后,何已知卷土重来。 他吸取了第一次的教训,没有再相信网上的“约会圣地”,而是邀请雁行去了他上大学时经常光顾的旧书街。 第211章 那条街上有不少买二手书的摊贩,还有一家早该倒闭了,但愣是靠着老板的坚持和被没收手机的中学生苟延残喘下来的音像店。 何已知告诉雁行,这个音像店老板有很多国内外老艺术剧团的录像,都是网络上找不到的冷门剧目,老板既不愿意卖,也不准租,只能在店里看,因此他没有课的时候就会一个人过来,在音像店的小房间里看录像。 “没事。”雁行看着他,“怎么这么生气?” “这是53年人艺的……这是旅行剧团的……”何已知津津乐道地介绍每一张碟,“还有这些国外的,我也都看了,但是有的找不到剧本对照,我也听不懂……” “为什么?” 何已知想象了一下雁行衣衫不整地抱着个球,在街上像猿猴一样大喊大叫地狂奔的样子……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不喜欢男孩?”雁行挑起眉。 “你想去看看教室吗?”他用提议的语气问。 所以他看这些的眼神都很新鲜。何已知醒悟过来。 但是他完全控制不了自己,也许是因为很久没来过,也许是因为有雁行在的缘故。 “你比较有趣。” 何已知脸一红,他也意识到自己今天表现得过于兴奋了,不仅在情节激烈时手舞足蹈,还时常抢角色的台词,比录像机更快地说出重要语句。 后来老板认识他了,破例允许他把光碟带出去,但是那些碟都太老,电脑的光驱识别不了,连转录都做不到,所以还是得用店里的老机器放。 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排练1 这回雁行没有想把何已知扔进臭水沟,但他俩黑灯瞎火地打算从学校里溜出去时,剧作家腿一滑,掉进了学校养锦鲤的人工湖。 何已知在网上研究约会宝典的时候,不止见一位大师说过,寻找共鸣最好的办法就是回归校园,追忆往昔——然而这并不适用于他们这种情况。 首先,何已知在蓟京没有校园可以回,其次,雁行这个人也没有往昔可以追忆。 他压根就没上过学。 所以他们的行为本质上是闲散社会人士闯进别人的学校参观了一圈,和逛动物园没什么两样,不存在什么浪漫的追忆元素。 何已知当然清楚这一点,但是他也确实没想到,自己逛个学校都能把自己逛水里去。 当他从湖里爬出来时,雁行看他的样子就像是热带雨林里的科学家在池塘边上观察鳄鱼出水。 按照互联网约会大师的理论,初次约会时出大丑,基本就可以收拾收拾准备迎接下一春了,因为姑娘脸皮薄,会为你感到尴尬,而体贴地选择主动避开你。 但是幸好,他这是第二次,雁行也不是姑娘。 他不仅没有避开,还在何已知突然向下坠落时,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没让他一头栽进水里。 哪有人每次约会都搞得湿漉漉的? 山竹说这段时间有不少看视频打算领养的家庭来到现场之后都反悔了,他和徐光昂就打算着趁冬天到来之前,给收容所的狗洗一次澡,顺便把笼舍也清理一遍。 看着他从人工湖里爬出来,趴在水池边的狼狈模样,雁行无奈地笑了。 而剩下100多条身体健康、脾气温顺的流浪狗,就是今天的顾客。 光哥已经提前把它们分了出来。 这当然不是何已知本来的打算,但山竹临时打来电话说人手实在不够,叫他们去救急。 如果说掉下去之前他还在幻想着完美的约会,掉下去以后他唯一的愿望就是下次约会的时候不要再湿身了。 而他们剩下的人需要做的,就是在阿姨们打扫时,把笼舍里的狗赶到外面,同时给他们洗澡。 可他的期望还是落空了,下一次他不仅湿身,还湿得非常彻底。 “不相信我能抓住你?” 光是写文件就让徐光昂和山竹发了好一顿愁,最后是雁行出手才帮他们弄好格式。 她们带了一皮卡的工具和消毒水,还有三台大音量的录音机,势必要伴着音乐把笼舍上上下下都打扫干净。 听出他语气里的认真,何已知点了点头,随后苦笑着站起来:“还是不要有下次比较好。” “看上去干净一点,被领养的可能性也会提升吧?” 何已知害怕把雁行拉下水,因此想甩开他的手,但是对方卡住了轮椅刹车,坚持地没有放开,直到他像出水女鬼似的直挺挺地在池底站稳。 批下来的经费用来雇了一支专业的保洁队伍——整整七个生龙活虎的阿姨。 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为此他们特意找上级批了经费。 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排练2 何已知花了一点时间想起,这是参加司徒渺开机仪式时的那个小明星——人间硬木关子杨。 既不是飞扬跋扈的“扬”,也不是意气飞扬的“扬”,而是杨树的杨。 他皱着眉头看向司徒渺,用眼神问她:“怎么回事?” 司徒渺先跟其他的演员都打过招呼,再绕回来推开关子杨。 “大家稍等,我先借用一下编剧老师!” 女演员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把何已知拉出了排练室。 “解释一下?”何已知站在走廊里低头看着自己的师妹,感觉有些头疼。 “我们那个戏不是杀青了吗已经,但是前几天突然通知说原本的结局审核没有通过,所以临时叫我们回去补拍镜头。说实话挺烦的,本来都快上映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啦。” 第212章 司徒渺叹了口气,总算说到重点。 他们补拍的时候,关子杨的助理不小心把剧本弄丢了,她就把自己的平板借给他看台词,结果不小心让他看到了何已知发来的剧本,关子杨把那当成补拍用的新剧本,一读就入了迷,不知不觉竟然看得泪流满面。 “我告诉他是我一个师哥写的话剧……” 剧作家一阵无语。 “我相信。”何已知也不觉得自己这么说厚脸皮,无所谓地一笑,随手拍了拍关子杨的肩膀,“总之,你喜欢就好,排练也是创作的过程,希望你的加入能让它变得更好。” “然后呢?”何已知催促道。 “没事没事,”司徒渺快速地摆了摆手,“他也快过气了。” 她正在考虑要不要先跑为好,对方却一激灵站了起来,问司徒渺这是什么本子。 何已知当然不相信,但是女演员坚定地叫他放心。 “倒不是这个问题……”何已知狐疑地看着她,不知道这师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人家是明星吧,来干这个可以吗?” 察觉到小明星身上传来的局促,何已知从他身边路过时停了下来:“你喜欢这个本子吗?” 这下司徒渺也不好拒绝了。 他们走回排练室里,演员们都以好奇的眼神看着他和司徒渺,还有关子杨。 “喜欢,”关子杨还是不敢抬头看他,整张脸都在发红,“老师您可能不相信,但这是我看过的所有本子里最喜欢的一个,所以无论如何都想参加,要是给您和渺渺姐添麻烦……” 关子杨听了,让她站在原地别动,自己当场就把经纪人喊了过来,调了日程,展示自己的诚意。 司徒渺回来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坏事。 “放心,”女演员憋着笑说,“小伙子虽然文化水平堪忧,但是演技还不错。最主要是脾气好,你要是看了觉得不行,再把他辞了就是了,他绝对没有怨言。” 司徒渺告诉他这不是商业项目,酬劳很少,而且要留出档期去法国。 “然后他就说他想演。” “对了,你会英语吗?”何已知想起一个关键问题。 两个月前他去司徒渺的开机仪式时,对方给他介绍关子杨说的还是公司强捧,粉丝无时无刻追随的当红流量明星,现在戏还没上映,什么事也没发生,就快过气了? 小明星精神一振,大声应道:“好的!” 开火箭也没这么快吧。 他们需要排练两个版本,中文和英文,英文版的重要性更高,毕竟哈蒙尼欧是在法国演出,到时候的观众必然来自世界各地。 理论上来说最好有法语版本,但那太为难演员了。 关子杨忙不迭地点头:“会的会的,我小时候在加拿大长大的。” 怪不得中文这么差……何已知总算找到了根源:“那就没问题了。加油吧。” “好,好,我会努力的……啊嚏!” 小明星正用拳头捶胸口,忽然打了个喷嚏,这显然不符合偶像艺人严格的形象管理,他立刻抬起手抱歉地捂住嘴。 何已知注意到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再一次对这些时尚人士的穿衣风尚感到困惑不解。 “那边有我带来的羽绒服,你要是冷可以先穿上,”他告诉关子杨,“空调可能还没弄好。” “哦,太好了。” 关子杨早就冷得不行,此刻也不再矜持,直接抱着胳膊就往门后走。 郑韩尼看他哆嗦的样子打趣道:“你要冷就早说啊,我这衣服也可以给你,你看我们穿这么多。” 小明星一害羞,又想朝他们鞠躬,被何已知阻止:“赶紧去穿衣服吧。” 看着关子杨穿上羽绒服,站在郑韩尼身边的谢井克忽然长叹一口气,开口道:“真好,本来听说你退学的事,我还担心了很久,害怕再次见到你时会变成那种冥顽不灵的社会人士……哈哈,看来是想多了,我的眼光果然没有问题。” 何已知没反应过来他在跟自己说话,直到郑韩尼在旁边推了推他的胳膊,才回过神来:“你在说什么?” 谢井克笑着说:“我在夸你善良,不愧是我暗恋过的人。” 何已知越发迷茫,倒是司徒渺一脸“我懂”的插话道:“师哥就是这点好啊,不然也不会成为小关的绯闻对象,是不是?”????何已知震惊地看着她。 突然—— “什么绯闻对象?” 在剧作家宕机的空当,有人把他心里的话问了出来,同时打破沉寂的,还有两声清脆的狗叫。 何已知回过头,看到雁行出现在门口,浅笑地注视着他。 那笑容一如往常,但何已知不知为何觉得背上一凉,袖子下的寒毛竖了起来。 “有小狗欸!”演员们惊呼,“另一只是边牧吗?好漂亮!” “天哪它们还带了领带,太可爱了吧!” 戈多听不懂它们说什么,但它本来就是人来疯,又发现熟人,更是兴奋得不行。 它先是在门口绕了小半圈,用尾巴蹭了蹭司徒渺的腿,被女演员摸头之后立刻冲向郑韩尼。 因为honey郑每次出现在仓库,都会带一大堆吃的,他在几条狗心里的地位崇高得堪比小孩心中的圣诞老人。 captain也追着戈多,跑到郑韩尼的身边,用鼻子顶了顶他的手指。 第213章 一向慷慨的圣诞老人此时却顾不上他虔诚的信徒,而是瞪着眼睛在雁行、谢井克、关子杨中间来回打转,最后回到何已知的身上。 “哟哦,”honey郑恍然大悟地一锤手心,“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修罗场?!” 剧作家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郑韩尼嗓门大,一下就把周围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何已知确信雁行也听到了那句“修罗场”,因为就在同一瞬间,他嘴角勾起的弧度加深了。 旁边的司徒渺已经笑得喘不上气了,然而何已知心里明白,这姑娘根本没搞清楚状况。 她听到了谢井克说的话,也知道何已知都不知道的“绯闻”是怎么回事,但是何已知还没告诉她自己和雁行交往的事情。 现场唯一理解状况的就是郑韩尼,不过指望这位救场是不可能了,他很明显只会添乱…… 剧作家知道自己必须得说点什么,他听到大脑里的齿轮在咔咔转动,却什么主意都没有想出来。 最后,他顶着一片空白的大脑,开口道:“空调开好了吗?” 这话一开口,何已知就知道说错了。 他听到身旁的郑韩尼倒吸一口凉气,而雁行推动轮椅,朝这边走了过来。 honey郑突然扶住了他的手臂,何已知还以为他要发表什么高见或者带他逃跑,却听到自己的友人小声问:“你有什么遗言吗?” 剧作家一把将他的手甩开,就像甩掉一只黏在手上的苍蝇。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等着那人一点点靠近。 “怎么样?”一个爽朗的女声陡然从雁行身后出现,驱散了排练室一触即发的氛围。 鱼诵雪越过敞开的门,探头挤进教室里:“空调有用吗?” 雁行停了下来,答道:“有,已经听见风的声音了。” 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他刚好就停在了穿着何已知羽绒服的关子杨面前,体贴地对他说了一句:“稍等一会就会变热了。” 小明星感激地笑了笑。 而何已知大概是因为心理作用吧,他感觉现在的房间已经很热了……甚至要出汗了。 “那就好。其他人呢?要是还有人冷的话,冰场有租借的棉服我可以给你们拿来。”鱼诵雪关切地看了一圈教室里的人,视线平均地扫过每一个人。 “这位是……?”郑韩尼终于想起来转移话题。 “你先自我介绍吧。”雁行回头看着女运动员。 “没事,小何认识我就行了。”鱼诵雪踮起脚,隔着高个的演员们冲剧作家挥了挥手,“我就在外面冰场,需要什么随时来找我!” “谢谢。”何已知真诚地说。 心里想下次一定请她吃甜点。 “客气什么?雁行的人就是我的人。” 鱼诵雪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现场的人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但司徒渺似乎明白了什么,睁大眼睛看向何已知,同时用颤唞的余光瞟着雁行。 何已知冲她点了点头。 只见女演员闭着嘴,下颌像脱臼似的慢慢张开,最后露出一个嘴唇向内凹陷的惊恐表情。 (本章完) 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排练3 过了一会,温度确实热了起来,除了关子杨以外,大家纷纷脱下外套。 司徒渺找来的演员都有一股和她类似的“劲”,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不太在意别人的眼光。 有人进来后除了打招呼什么都不说,往地上一坐脱下鞋子就开始压腿,也有人自顾自地贴着墙,捧着保温杯咕噜咕噜润喉咙。 很多有经验的导演面对这样的演员都会犯难,觉得难以控制。 于是执行导演就知道:这是他该出场的时候了。 他必须帮助作家或者导演(话剧一般由这两类人主持)在这些演员面前树立威信,让排练和演出顺利进行。 这正是包括“执行导演”在内的这类副导演职位存在的意义。 何已知说了一句:“开始吧。” “要让大家围过来吗?”执行导演马上问。 说话的同时他已经站直身体,做好叫人的准备,但剧作家扫了一眼教室:“不用,就这样就行。” “别着急。”何已知把剧本分成两份,多的给黑白相间的边境牧羊犬,少的给暖黄色的圆眼黄狗。 执行导演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去,两颗毛茸茸的脑袋从他腿下探了出来。 排练开始了。 他竟然还反过来安抚他!执行导演欲哭无泪。 captain围着大家绕了一圈,确定所有人都有剧本以后,把剩下的本子又叼了回来,何已知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两个人,它便将剧本送到谢井克和执行导演面前。 何已知把打印装订好的剧本拿出来,语气随意地命令道:“帮我发给大家。” 执行导演拍手的动作停在中途,变成了自己和自己握手。 “没关系,我知道谁是谁。”何已知说,“你们放松坐就好。” “汪汪!”“汪!” 执行导演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好一会才想起自己的职责。 长发青年尴尬地笑了笑:“其实我是叫它们……” “那我让大家按照角色排队吧?”他又问。 执行导演赶忙去接,却和作家的手在空中错开,两人都是一惊。 第214章 执行导演一边翻剧本一边心想:果然还是没经验啊。 执行导演看着坐的躺的满地都是的演员,心说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排练场面:“可是——” 执行导演惶恐地从边牧嘴里接过包着塑料封皮的本子,心里想着这样排练肯定要出问题…… 剧作家笑了笑:“别紧张,这只是第一次排练而已。” 何已知不知道他心里的狂风暴雨,随手拉出桌子旁边的凳子给谢井克坐,方便自己在听台词的同时和他讨论配乐的问题。 和执行导演预想的场面不同,读本进行得……还挺顺利。 它们叼着剧本跑向分散四处的演员,很快,所有演员都从四条腿的信使嘴里拿到了剧本。 但那年轻的剧作家完全一无所觉的样子,只是交叉着腿靠在桌子上,翻开剧本,告诉演员们页数。 不,应该说太顺利了—— 执行导演不可思议地看着随意靠在桌子上的剧作家。 他漫不经心的举止中散发出奇妙的感召力,让人不自觉地被那份包裹在懒散中的洒脱所吸引。 再加上剧本精妙的台词一句接着一句,根本没空腾出耳朵。 不要说亲口朗读的演员了,就连他这种旁观者的杂念都被清空得干干净净,完全沉浸在台词的韵律中。 “我本来还担心师哥的性格搞不定这种场面呢。”司徒渺看了看何已知,又看向陷入混乱的执行导演,“结果完全是多虑了。” 郑韩尼捏着鼻子做鬼脸:“这狗崽子的特长就是扮猪吃老虎的小白脸气质,我也是受害者之一呀,不然怎么会鬼迷心窍把一个流浪汉捡回家。” “那是什么神奇气质啊。”司徒渺被他奇妙的中文用词逗乐了。 在演员的吐字或者情绪出现问题时,何已知会提出建议,但不会过多干涉,而是让演员自己判断,暂时调整不过来就继续推进,等时机合适时再退回来。 他说话的时候,舌头和声带都是松弛的,语调不包含命令或是指责,即便是心气傲慢的人也听得进去。 如果吴千羽在这就会知道,这是和雁行犀利的鞭笞完全不同的指导风格,可同样有效。 渐渐地,原本歪倒在地上的演员都不知不觉地坐直了身体,有一半人甚至捧着剧本站了起来。 从头到尾没有人讲小话,也没有人看手机,暂时没有台词的角色也专注在剧情中……就连两条狗都安静了下来,没有再发出声音。 captain跳上何已知靠着的桌子,趴在剧作家的手边,竖起的耳朵随着开口的演员改变方向。 戈多虽然感到奇怪,但看到雁行嘘声的动作,还是听话地闭上了嘴,不过它也没有闲下来,而是自以为隐蔽地到处找人蹭蹭,试图从每一个演员兜里掏出一点什么。 眼看排练进入正轨,把人送到位的郑韩尼和司徒渺就可以放心撤退了。 两人不想打扰排练节奏,和执行导演打招呼准备悄悄溜走,但尽职的执行导演转头就通知了何已知。 他让执行导演先带着演员读剧本,把不认识的汉字查了——尽管听起来很傻,但这是每部戏都必须经历的重要环节。 演员的表演属性要求他们保持自信,这种舞台上的优秀品质一直贯彻到排练中,就导致他们即使看到不认识的字,也不会停下来打乱表演的节奏,而是按照自己的直觉乱读……秉持着“只要声音够大,别人就听不出我不识字”的信念,在被人指出读错之前,绝对不会翻字典。 如此一来,查字正音就成了初次读本时剧组逃不开的工作,而且这份工作会伴随排练全程——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知识的印记就会被自信的信念打败,一旦离开了拼音标注,该乱读还是乱读。 执行导演接过指挥棒,郑韩尼和司徒渺走到教室门口,何已知偷偷溜到雁行身后,按住他的肩膀。 前世界冠军正听人读戏听得入神,忽然被打扰,回头皱着眉看他,那样子意外的孩子气,让剧作家忍不住心中一热。????何已知在轮椅侧面蹲下,将手臂伸进椅背的缝隙,环住雁行的腰。 “嘿,”他靠近自己男朋友的耳朵,“今天应该会读很久,你要先回去吗?韩尼他们打算现在走。” “你想我离开?”雁行低声问。 “我希望你多留一会。”他只是担心雁行还有工作要做,毕竟今天并不是周末。 “我等你结束。”雁行说完就扭过头,继续盯着在读台词的演员,好巧不巧正是关子杨。 “那我先送他们出去。” 何已知快速说,站起来朝门口看了一眼。 不只是为了提醒还是掩护他,从刚才开始,司徒渺一直在门口掩着嘴咳嗽,现在已经咳出了伤风的架势。 “司徒小姐没事吧?” 他听到一个女演员小声嘀咕。 他们离开了排练室。 司徒渺憋着一股气,脚踩高跟鞋走路走得飞快,一路奔出体育中心,掏出帽子和围巾带上,回头看自己师哥:“你和雁——” “我们在交往。”何已知不问自答 “你说的交往是……”她给出怀疑的眼神。 “谈恋爱的意思。”何已知再次回答。 司徒渺停顿两秒,突然爆发:“这种事你居然不告诉我!” 何已知和郑韩尼并排站着,为陷入狂暴状态的女演员遮挡路人的视线。 第215章 司徒渺不顾形象地在原地发泄了一会,忽然想到什么,动作和语气猛地冷静下来,就跟被人夺舍了似的:“啊,那我答应把小关带来是不是不太好?” 何已知早就看出她的愤怒有一大半是戏瘾发作,此时也不惊讶,给了她一个“你才知道啊”的眼神,转而发问:“那个‘绯闻’是怎么回事?” “你真不知道?”司徒渺把同样的眼神丢还给他,里面还多加了几丝发酸的怜悯,“这就是断网的好处吧?任外界腥风血雨,我自岿然不动。” 女演员感慨完清了清嗓子,在何已知的催促中开口:“你和我去开机仪式那天不是把自己的领带借给小关了吗?” 剧作家记得这一茬,准确的来说是郑韩尼的领带:“然后呢?” 察觉到他是真的着急,司徒渺放弃了卖关子:“然后你们还走了有粉丝蹲守的正门,就被发现了呗。” “她们又不知道那是我的领带。”何已知皱眉。 “你可太小瞧粉丝的扒皮能力了。”女演员皱了皱鼻子,嘲笑他的天真,“偶像身上的每样东西,包括衣服裤子鞋子甚至袜子,都专门有人盯着找同款的。平白多了一个配饰,当然要弄清楚。更何况你们一点没有掩饰,人家一翻相机就知道是从你身上来的了……而且你那天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又有未知人士的神秘气质,可不就一下戳中了粉丝的心。” 司徒渺幽幽一笑:“现在网上还有好多神秘领带男和小关的fan art呢,都把你画得可帅了,回头我发给你们看。” 何已知一点也不想看“神秘领带男”和关子杨的粉丝艺术。 他已经完全被他们娱乐圈的好坏标准搞糊涂了。 像这种绯闻,在剧作家的概念中必然是对艺人有害的,但从司徒渺的态度里,他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担忧,只有单纯地看热闹,直接牵扯其中的关子杨本人对他好像也没有怨恨…… “没有人把我认成我哥吗?” “可能有吧,但是我没有注意。毕竟我又不认识歌手何未知,我只认识写剧本的何已知。” “怎么样,师哥,考不考虑出道当明星啊?”司徒渺戳了戳剧作家的手臂,“你这个路线还是有人喜欢的哦。” “喜欢的话直接喜欢我哥就行了。” 司徒渺被噎了一下:“好像也对……不对,差点被你岔开话题!” 她终于想起来自己要问什么,严厉道:“你和世界冠军是怎么回事?” 何已知给他讲了讲自己和雁行的事,诚实地说:“预选赛的时候就打算告诉你的,只是没有时间。” 司徒渺听完啧啧称奇:“我本来觉得和小关传点绯闻,已经是师哥的超常水平了……没想到我还是小看了你。” 何已知以为女演员还要多损他几句,方才跟打了鸡血似的小师妹却突然垂下眼,用牙齿咬住指甲:“那幸好符少爷被弹劾了,否则你这拿人家的经历换钱的事情,要是被发现了还真不好解释吧……” 何已知无言以对,只能点头。 “你可得保守好秘密,别说漏嘴。”女演员嘱咐道,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今天可真是刺激——我有点饿,你们饿吗?” 郑韩尼狂点头:“饿极!” “去吃点东西吧。刚刚执行导演给我发消息,说他们查字还要一段时间” 何已知说完,发现两个人都用诡异的眼神看着他:“怎么了?” 郑韩尼眨巴了一下眼睛:“你把那三个人单独留在那没问题吗?” “什么问题?”何已知问。 “你不怕他们……打起来?”郑韩尼比划了几下拳法。 “为什么?”何已知又问。 honey郑忍无可忍地大喊:“为了你啊!” 那声音如同一阵风,停在地上找食的鸟儿纷纷飞起。 “我知道啊,”剧作家用手挡住耳朵,“我只是奇怪又不是为了你,你这么兴奋做什么?” 在这一刻,看着崩溃的郑韩尼和满脸写着无辜的师哥,司徒渺深刻地理解了什么叫做“扮猪吃老虎的小白脸气质”。 (本章完)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排练4 “点快!我的肚子已经开始叫了。” 冰上中心门口的几人聊完闲话,准备朝饭店前进。 何已知点着头,但是却迈步走向了反方向。 “你去哪?”司徒渺和郑韩尼走了两步发现不对,回头逮住他。 “哦,你们去吃吧,”何已知抓了抓头发,指着路口的另一边,“我看到那边有家咖啡店门口的牌子写他们有蓟京最好的拿铁,想买给雁行尝尝。” “……”郑韩尼无语凝噎。 司徒渺凝视他片刻:“你完蛋了,师哥。” 十分钟以后,何已知提着牛奶和咖啡5比1的拿铁回到冰上中心。 他经过冰场,看到鱼诵雪在和一个高个的青年练习,整块冰面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场上没有播放音乐,鱼诵雪大声地喊着“”,男伴分开膝盖半蹲,扶住她的腰,两人做了一个手托侧腰的托举,女运动员在空中伸展肢体,手臂和腿笔直地割开空气,如同仙鹤从低空掠过。 “没事,这两年早就习惯了……男人没一个靠的住的。”鱼诵雪扶着冰场外围的防护墙单脚站立,用毛巾擦拭冰刀底部。 第216章 她擦完冰刀,套上硅胶保护套,从冰场里面翻上防护墙,把腿转到外面,坐在边缘上,拍了拍防护垫,邀请何已知坐到她的旁边。 “他们大概是想让我当所有新人的第一个女伴,让这些毛毛躁躁的小伙先在我这学会技巧和温柔,再去找自己命中注定的伴侣。这就是老女人的宿命啊——”鱼诵雪带着几分嘲讽说道。 何已知露出既不好意思又感激的表情,当时这个礼物的建议还是鱼诵雪给他的。 不过既然鱼诵雪提起这个话题,他也就跟着回答下去。 被他丢下的男青年叉着腰在冰面上无所事事地滑来滑去。 她在原地活动了一下膝盖和肩膀,抬头看到何已知,蹬动冰刀朝他滑了过来,绽放出热烈的笑容:“小何!教室怎么样?好用么?” 何已知用一秒钟告诉她教室非常完美,接着问:“你没事吧?” “我有事想请问你。” 其实何已知是想问她雁行和老花鼬的事—— 预选赛的时候雁行说老花鼬之于他就如同丘旦青之于何已知,但是没有解释细节,他有些好奇。 “那是雁行退役后你的新搭档吗?”何已知问。 “不清楚,我不认识那两个人,有什么建议吗?” 何已知一愣,无奈笑道:“你听到了啊。” “这么多?”何已知没想到,他以为这种双人运动的搭档都是长期绑定的,就像以前的雁行和鱼诵雪一样。 就在何已知为这个动作中展现的速度、力量与纯粹的优雅感动时,托起鱼诵雪的男伴撑不住松了手,女运动员从他头顶摔了出去。 “八卦是人的天性嘛。”鱼诵雪兴味盎然地看着剧作家,“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女运动员马上接道:“修罗场的事情?” “我看到雁行戴的戒指了,”女运动员点着自己的右手中指,脸上浮现出和童颜不太相称的揶揄笑容,“人和人真是不能比,我以前怎么就没觉得这手指头上这么空呢?” 鱼诵雪在冰面上滚了两圈,不等男伴来扶,自己撑着地站了起来。 鱼诵雪摇头:“这个?这个是雁行退役后我的第八个搭档。” 鱼诵雪被他的回答逗乐了:“你倒是真清白。” 何已知苦笑摇头,怀里抱着的咖啡店袋子引起了女运动员的注意。 “那是什么?” “给雁行买的咖啡,还有一个送的甜甜圈,他应该不会吃,你要吗?” “我不能吃一个。”鱼诵雪遗憾地说。 “那我和你分。”何已知说着,将甜甜圈掰开。 “看来这建议不给不行了。”女运动员挑了小一点的那一半,一口塞进嘴里,“嗯,好吃。”她一边嚼一边说,“作为雁行的老搭档,可能也许是这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之一,我给你的建议就是——什么都不用做。” “你是说……我什么都不用做,因为雁行他根本不在乎?”何已知也吃下甜甜圈,但表情却像刚吞了十斤黄连。 “失落啦?” “有一点。” 何已知并不是逞强,他本来就没有郑韩尼那种雁行百分百为他嫉妒的信心,但听到鱼诵雪直白地这么说,胸口还是不争气地一沉。 “看上去可不是一点!”女运动员咽下甜甜圈,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但是先别着急失落,我不是那个意思。” 何已知看着她。 鱼诵雪从和毛巾放在一起的纸巾盒里抽出纸巾擦手:“我的意思是,雁行会解决他们的。你看不出来吗?他已经完全被激起好胜心了。这时候你做什么都没用,不如安心地躺下享受别人为你争风吃醋。” “你确定我能享受到?”何已知扯了扯嘴角,“我害怕他生气……”????“生气有什么不好,”女运动员神秘地笑了笑,“你难道不期待吗?雁行为你吃醋到心烦意乱,行为失常的样子?” 剧作家咽了咽口水。 这天他们一直排练到了晚上十点。 谢井克和演员们都是坐地铁来的,不能错过末班车,一宣布结束就匆匆离开。 只有有司机接送的关子杨还觉得意犹未尽,缠着何已知讨论自己哪里读得不够好。 话剧的排练几乎都是下午到晚上,演员爱睡懒觉只是其中一个因素,最重要的原因是剧组可以少提供一顿饭。 司徒渺说的没错,关子杨在演戏上确实有一些灵气,人也足够认真,提升得很快,只是基础实在弱,而且文学功底太差,一遇到双关和引用脑子就打结。 何已知给他多讲了一段时间,中途他听到轮椅离开的声音,随后空调也关了。 关子杨在冰上运动中心门口,把外衣还给剧作家,再一次鞠了个90度的躬。 何已知独自走到停车场,没有一辆车是亮的,有一瞬间他以为雁行丢下他走了。 空荡荡的车库里,剧作家抱着羽绒服呆站了十分钟。 直到一声喇叭,让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丢下被抛弃的恐惧,小跑着找到那辆车。 何已知拉开车门,刚一坐下,就被拖入一个吻中。 哇,长发青年心想,鱼诵雪是对的,他确实可以享受到。 这是一个耐心而强硬的吻,在车库站了半天的何已知冷得像冰,而雁行想让他融化。 第217章 雁行从驾驶座上探过来,勾着青年的肩膀,一边吻一边移动,直到他靠得足够近,让何已知把他拉到坐姿,他的腿弯曲在剧作家的膝盖上。 当他们的身体接触到一起时,何已知感到雁行颤唞了一下,而他也一样。 他们的嘴唇终于分开,不等剧作家开口,雁行抢先说:“明天我会陪你来,还有后天——有意见吗?” “没有。”何已知感到脑子有些飘,他的血液正在流向别的地方,“大后天?” “一样。” 咔哒一声,是雁行扯开了剧作家的皮带。 “等等。”何已知按住他的手,“我和关子杨还有谢井克……” “我已经问过了,”雁行贴着他的脸,每说一个字,他的嘴唇都擦过剧作家的皮肤,“我觉得问他们比问你更有参考价值,毕竟你只会回答不知道、不记得。” “事先说好,”他坐直身体,和何已知拉开距离,“我不会对他们有偏见,但是也别指望我太友好。” “我知道。”剧作家忍住溢到嘴边的笑容,将雁行拉回来,用手抚摸他的头发,将一些碎发拨到一边,“我是想说,这部戏里有一段演出的戏,既然你每天都要来,能不能帮忙设计里面的舞蹈?” 雁行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发丝后面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微微眯起:“如果我拒绝,你的打算是什么?” “就是……过两天再问你。” “到时候也不答应呢?” “……就再过两天。” 雁行叹了口气:“好吧,看在我确实喜欢那一段情节的份上。” 何已知给了他一个深吻。 当他的动作再一次被阻止时,雁行的语气冷了下来:“你到底要不要上我?” “要。”何已知回答,这个时候说不要不如杀了他。 “那你在等什么?”声音和气息都贴着耳朵。 “什么都没有,只是允许我再说一件事,”他将手指滑入雁行的衬衫下方,轻轻按压柔软、温暖的皮肤,“我们需要把剧本翻译成英语和法语……” “你太得寸进尺了。” 何已知被剥夺了说话的权力。 话虽这么说,第二天排练时,雁行还是在工作的文件之外开了一个新的文档,对照着演员的表演记录翻译中需要注意的口语化问题…… 这次跟来的是阿狗和妲己,他们当然也叫了教父,但是罗威纳天一冷就犯懒,黏在侯灵秀身边,不愿意挪窝。 由于前一天戈多锲而不舍的挨个乞讨,今天几乎每个参加排练的人都带了零食,而妲己不吃陌生人给的东西,所以这些不同品牌、不同口味的肉干无一例外,全部进了阿狗黑洞一般的肚子。 哈士奇浑身上下每根毛都写着惊喜和幸福,它从来没有到过一个地方,每个人都如此善良…… 这就是天堂吧?阿狗晕乎乎地想。 晚上排练结束时,哈士奇扒着排练室的门久久、久久不愿离开。 (本章完) 第130章 第一百三十章 展演1 雁行确实做到了他说的不对关子杨和谢井克有偏见,甚至大部分时候,何已知觉得他的表现称得上友善。 当然,这并不是说前世界冠军在这两个人面前温暖得像一朵太阳花,无论是从他本人的性格还是三人之间的渊源考虑,这都是不可能的。 雁行还是雁行,他只是面不改色地坐在角落里观察排练,偶尔露出一些和热情无关、或者相反的表情,像一尊随时随地开着制冷的空调,但这并不影响他的魅力——钻石也很冷,不妨碍人们为它疯狂。 更何况钻石是匀质的,内部和表面一样坚硬,而雁行的内在却比外壳丰富。 何已知非常清楚他一阵见血的洞察力和散发恶劣的幽默能为普通的谈话添加多少乐趣。 而且他早就发现这位29岁的男性对年纪小的人总有几分额外的忍耐和纵容…… 谢井克不止一次地赞扬雁行的音乐素养,在他聊起什么爵士乐、圆舞曲还有那些以作曲家和数字命名的交响乐和协奏曲时,只有雁行能接上话——何已知有一双不错的耳朵和艺术直觉,但他缺乏古典音乐知识。 在雁行有意无意展现出的一切中,最令年轻作曲家倾服的是他对音乐和表演结合的深刻见地。 何已知对此毫不意外。 冰舞本来就是一个兼具运动和表演的竞技项目,真要计算上台演出的时间,雁行大概比这里的任何一个演员都长,况且他自己还是一个舞蹈演出的编排者和指挥家,就连如今炙手可热的吴千羽都曾接受他的指导。 风平浪静的餐桌之上暗潮涌动,仿佛桌上放的不是一人一份的盒饭,而是某种令人垂涎而又恐惧的秘宝,他们身处的也不是冰上中心的员工餐厅,而是决定要不要回应外星人求助信号的联合国会议现场。 当他们在一个地方坐下,周围的几桌都不会有人坐。 他们保持着单双数周的排练模式,单数周排练4次,双数周排练2次,其余时间用来训练。 有时需要讨论的内容太多,他们吃饭也会坐在一起。 对方在亲密时露出的狠劲,让何已知真切地感受到,在男子冷淡的外表之下,他的心脏确实在为他而跳动 因为他清楚,谢井克文静、有品位、思想丰富,再加上主动求知,雁行愿意和他交流是正常的,相反,真正让何已知惊讶的是,几乎完美站在这些美妙品质反面的关子杨,和雁行的交流比起作曲家来只多不少—— 第218章 然而这岁月静好的场面一旦加入何已知,性质就变了。 山竹辗转于学校和收容所之间,pvc辅导侯灵秀画画的同时在为自己的复学做准备——他最近才有的这个想法——还有侯灵秀,他是最紧张的,因为他真的要参加高考。 而且是雁行主动的。 光看他们面对面翻着剧本边吃边聊的样子,谁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即使有人在经过时多看一眼,也只是单纯地为了欣赏这赏心悦目的画面,毕竟两人的长相和打扮,都对得起他们的身份和经历,身处一众演员中也有吸睛的资本,关子杨还是参加排练的男演员中唯一一个会化淡妆和精心打扮的,不引人注目反而奇怪。 可但凡何已知要是接触了关子杨,或是小明星不小心碰了剧作家什么地方,他一定会在排练结束以后的教室,或者车上,对着那里狠狠地舔舐撕咬,直到留下痕迹。 尽管知道这些,可每当何已知看到谢井克顶着一双星星眼和雁行聊天而且越聊距离越近时,他都有种野蛮的冲动想走过去把他们分开,并且告诉作曲家:嘿,你知道这个人其实是个五音不全的音痴吗?离他远点。 他并没有真的这么说。 如果时间和地点合适,就每周一次,因为雁行坚持赛场的氛围和紧张感是训练没有办法模拟的。 他也看出关子杨基础薄弱,排练时有些吃力,因此经常找他聊天,一是尽可能把台词调整到他舒服的状态,减轻小明星的压力,二是让作为半个英语母语者的他对一些书面语的口语化提出建议。 接下翻译剧本的工作后,为了翻译的台词自然,雁行会关注演员的讲话习惯。 有时发热和刺痛的感觉会持续到第二天,但何已知并不为此烦恼,他正需要一些刺激让自己在困倦的午后保持清醒……而且他发现自己喜欢这个有点凶狠的雁行。 尽管大家都忙得没有时间聚在一起吃饭,他们还是做到了至少每两周全员参加一次正式比赛。 事实上,大多数时候他也没有走过去,只是在远处看着雁行向谢井克传授经验时的神情,由衷地为自己的男朋友感到骄傲。 雁行表面上表现得若无其事,只是安静吃饭,或者和关子杨轻声讨论,并不在意剧作家的存在。 何已知察觉自己的时间如同高考前的高中生一样紧张,而仓库的其他人也是一样。 “懂,懂,”山竹故作了然地点头,模仿雁行经常说的话,“我们需要更多的经验应对复杂的场合。” “这是参加比赛的好处之一。” “其他还有什么?” 倚着轮椅扶手的教练微微一笑:“还有奖金和礼包啊。” “这也太功利了吧?!” 脚不沾地的时间过得飞快。 9月最后一周的“秋季敏捷犬锦标赛”里,山竹和妲己突破了改正指导方式之后,一直没有办法突破的时间瓶颈,靠着令在场选手惊叹华丽技巧和细节处理,拿下了高级标准敏捷赛的第一和高级跳跃赛的第二,最后综合成绩排名第一。 看着他捧着锦标赛冠军的奖杯和花环从领奖台上下来的模样,pvc灵机一动:“这次回去我用之前画箱拆下来的木头打个架子专门放奖杯吧。” 另外三人先是一愣,随即意识到自从预选赛之后,他们确实陆陆续续拿了不少比赛的好名次,这些名次有的给了奖杯,有的给了奖牌,还有没那么专业的,给了一些奇怪的纪念品…… “好主意啊!”山竹抱着奖杯第一个附和。 “可是,”侯灵秀指出问题,“vc哥来打的话,真的能打成架子吗?” 经他一提,众人都想起艺术家那恐怖的组装能力。 何已知笑了笑:“就让他锯木头,禁止他碰锤子。” 他和captain是最后比完的,此时呼吸还没有平复。 “你们最近太累了吧?”侯灵秀看着气喘吁吁的剧作家和趴在他怀里大口喘气的牧羊犬,“白天要排练,早上晚上都要训练,你还天天出去骑车……” pvc跟着说:“正好这次结束以后是假期,好好休息两天吧。” 剧作家深呼吸,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趁这两天把架子打出来。”侯灵秀的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 “和你没有关系,是我们,”山竹戳破他的遐想,“你一高考生就别想放假了,安心画画吧。”????侯灵秀往他脚上一剁,气呼呼地拉着教父走了,山竹和pvc在背后笑了一会,也跟上去。 雁行让何已知把captain放下来,拧开一瓶矿泉水,倒了一些在纸杯里。 何已知接过剩下的瓶子,喝了几口,低头看着雁行给captain喂水。 他扯开激烈运动后扯着头皮有点发疼的发绳,抓了抓头发:“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可能会有点傻。” “问吧。”雁行倾斜纸杯,将水倒进喘熄的牧羊犬嘴里。 感觉问了会被骂……剧作家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牙齿内侧,犹豫片刻,还是决定遵循自己的想法:“你不会有点喜欢关子杨吧?” 他想这个问题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令他产生这种想法的原因是,他觉得小明星身上有种和吴千羽类似的,纯粹天真的莽撞气质,浑身洋溢着浓郁的色彩和热度……还都有点文盲,不过这不重要。 第219章 就连他珍爱的,重要的搭档鱼诵雪,也是一样阳光灿烂,能量充沛的类型。 一旦把这些联系起来,就让青年不由得怀疑,会不会雁行喜欢的其实是这样的人? 最主要的是和他们相比起来,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阴沉。 何已知曾经试图和郑韩尼探讨这个问题,但只收到了对方疯狂的白眼。 事到如今,得意忘形的剧作家才发现,他好像享受着享受着,把自己也套进去了…… 牧羊犬喝完了水,雁行将一次性纸杯捏扁,就在何已知以为这个傻问题不会得到回答时,他语气平常地说:“还可以吧,毕竟我们有共同点。” 何已知马上问:“什么共同点?”同时在脑子里敲响了警铃。 说实话,除了同为人类、男性之外,他不觉得关子杨和雁行有什么显而易见的共同点——难道他们背着他聊了什么深入话题吗? “喜欢你啊。不明显么?” 雁行用一贯平淡的口吻回答,那阳光下轻轻眯缝的细瞳,似乎透着认真的神色,又似乎在拿他寻开心。 何已知忽然体验到侯灵秀用的哮喘药上写的“运动后心悸”是什么症状。 经历了夏天的忙碌和混乱,来到注定收获的秋天,所有事情都快速发展,如同即将成熟的麦穗,一天一天更加饱满、金黄。 10月初,何已知和山竹一起,用曾经装学长油画的木箱改了个三层的架子,放在用邓老头的纸皮箱做的猫爬架旁边。 当时间来到11月底时,架子放满了,他们在旁边又做了一个小的,玛玛说小的像是这个奖杯架和猫爬架生出来的便宜儿子。 在此之前一周,山竹帮忙光哥的收容所正式领养出去第100条流浪狗,为此他们被蓟京电视台的新闻采访,还获得了一面写着“救我狗命”的锦旗。 12月初,侯灵秀以高出合格线17分的成绩有惊无险地通过所在省的美术联考,拿到了参加蓟京美院的独立招生考试的门票。 和他的合格消息同时到来的,是何已知他们排练的戏第一次小型对外展演,地点是冰上运动中心内的主会议厅。 在鱼诵雪的帮忙下,冰上中心的工作人员帮他们移除了中间的大会议桌,并且答应到时候协助他们引导观众。 展演当天。 “导演!到放观众进场的时间了。” 冰上中心的志愿者跑进被剧组用作后台的第二会议室。 执行导演早上天没亮就到了,一直忙到中午,虽然吃了早饭,现在也有点低血糖,正拿着一块巧克力补充能量。 “稍等,”他对志愿者说,按下对讲机,“喂喂,现场布置好了吗?现场布置好了吗?” 过了几秒,有人回答:“还没有。” 执行导演深深地叹了口气,再次按下对讲机:“最后十分钟。重复一遍,最后十分钟。” 对讲机回复:“好的好的!” 执行导演将两只食指交叉,告诉志愿者:“十分钟以后放观众进场。” 志愿者刚转身离开,又被他喊住:“欸,稍等一下。” “麻烦你把介绍单拿过去,在进门的地方发给观众。”执行导演打开自己的双肩包,翻了翻,猛地僵住,“哎呀,糟糕,我打印完介绍单放排练室了……我得回去一趟,这边你们……” 正在他发愁自己脱不开身时,一个声音拯救了他。 “我去拿吧。”何已知出现在门口,正好听见他们的对话,“你留在这,我拿下来直接送去展演现场。” “太好了!都是我的错,我当时就应该直接装包里——” 何已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用担心,这种早点发晚点发都一样。” 他迈着步子离开了。 执行导演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谢井克给他递了张湿巾擦汗,回头看着何已知离开的背影。 “他真是冷静啊,”作曲家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我只是负责放音乐,一想到有观众在下面看,都紧张得不行。” “第一次谁都会紧张的,”执行导演安慰他,“演员都到位了吗?” “到位了,”谢井克回答,揉着自己的颧骨,“但是小关好像化完妆出去没回来,刚刚在化妆间没找见他。” 执行导演大惊:“他去哪了?” (本章完) 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展演2 “冰上运动中心侧门接待厅……在哪啊?” 距离展演开场40分钟时,山竹正对照何已知给他的地址,疑惑地看着面前飞雁式屋顶的宏伟体育建筑,下一秒,他就被捕捉到关键词的妲己和戈多同时朝一个方向使劲地拖了过去。 pvc牵着的阿狗和captain对艺术家也是同样的操作,只有教父和侯灵秀安稳地走在后面。 靠着四条狗的带领,他们来到一个侧方的入口。 门栏上的标牌和墙壁上张贴的与其他体育赛事格格不入的话剧海报,都昭示着这正是他们找的地方。 阿狗和戈多一个劲地往前够,尾巴焦急地甩着,似乎在说:“这这这,快快快!” pvc不知道它们怎么这么兴奋,不过他对付阿狗有经验,压住手腕把哈士奇拉回来。 但山竹就没这么从容了,他习惯了妲己的温顺,对戈多没那么熟悉,一个不留神就被扯了进去。 门后负责接待的志愿者是个年轻的女孩,正用温柔的声音招呼应募而来的观众在登记表上签字,破门而入的两狗一人把她吓了一跳。 第220章 志愿者马上离开桌子,张着手臂迎上来:“不好意思先生,这边不允许带宠物!” “我不是这个意思……请问你是?” 一个可怕念头出现在他的脑中—— 区别大了啊! 志愿者边放他们入场,边惊叹不愧是剧作家和舞指,连朋友都这么……不一般。 屏幕上方跳出经纪人的消息,让他录一条宣传综艺的自拍视频,发到社交网络账号上。 志愿者:“它们全都是一样的吗?” 于是他选择关掉相机,打开飞行模式。 推人的是个脸色铁青的清秀少年,他对金发美男冷冷道:“你这是公共场合骚扰。” 因为看到工作证,她为了阻拦而张开的手臂下垂了一些,但没有完全放下,正好悬在一条狗的头顶,又恰好此时黄狗摇摆的尾巴扫过她的腿,女孩就下意识地摸了摸它的头。 “嗯,”金发男子点头,“只要带工作证的就可以摸。” “展演马上要开始了,我现在要巩固台词,拍不了。”关子杨回复。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隔着安全门,能听到外面大厅里等候的观众交谈的声音。 那是一个名为“关子杨in person”的账号,但是没有一句话来自关子杨。 在他们的身后,又有三条狗挤进了门里。 在志愿者惊愕的眼神中,这个穿着连体工装服的男人抓了抓下巴上的胡茬,淡定地纠正道,“说反了,它们是何已知和雁行的狗,我们是他们的朋友。没事,区别不大。” 他一边念叨着台词,一边频频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距离活动开始只剩下三十分钟。 他想象着“观众”的眼神,有一种众目睽睽之下被扒光,赤摞裸地接受审判的不适感。 这些都是真的观众,关子杨想,是纯粹的话剧爱好者,他们带着审视的心情参加今天的活动,期待一出好戏,而不是无论如何都会为他鼓掌欢呼的粉丝。 “哦,不好意思我忘了,”那模特长相的男子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牌子挂在脖子上,眨了眨眼,“我也是带工作证——” 说不定会被嘘……或者当场赶下台。 另一个牵着狗的男人说话了:“我们是何已知和雁行的狗。” 关子杨一个人躲在安全楼道里,焦虑地看着剧本。 志愿者低头一看,发现和自己胸`前的工作证是一样的。 没有人再打扰,可他的脑子里却始终回放着经纪人那句“你是艺人,不是演员”,剧本上的字一个也看不进去。 “模板都发给你了,你只要照着角度拍就行了,记得要一模一样。” 所有的照片、发言、点赞、回复,全部都是团队精心设计好的,他只负责执行。 “可是……” 出于低调和不想引起注意的缘故,他们在招募观众时只发布了少量的剧目信息,制作人员和团队都是保密的。 志愿者红着脸向后退了一步。 只见它们脖子上挂的不仅有项圈,还有冰上中心的工作牌。 好帅的可疑分子!志愿者在心里感叹。 有时连执行都不需要他。 关子杨打开手机摄像头,照着模板的样子眯眼睛舔嘴唇,这是他做过无数次的熟练工作,但这次看到屏幕里做作的笑容,他没来由地感觉恶心。 因为多次翻阅而变膨胀的本子上写满了注音和勾画,笔都换了好几个颜色。 金发男子让两条狗抬起头来。 他话还没说完,从背后被人一把推开。 她马上反应过来这样很不专业,脸上闪过一丝红色,正想要道歉,却听狗主人说:“可以摸哦,这就是他们的工作内容。” 志愿者有点为难。 她说完就挂了。 被她拦住的金发男子在周围密集的视线中站稳身形,将牵引绳夹在臂弯里,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语气高调地回答:“他们不是宠物,不信你看。” 经纪人直接一个电话打来,言辞尖锐:“有什么拍不了的?你是艺人,不是演员,这才是你的工作。” 也许我还是应该现在离开。 这并不难,他只需要说突然有通告必须露面就行了,不会有人拦他。 反正他们的替补男演员曾经在伦敦的剧团接受训练,非常厉害,记住了所有角色的台词,任何人出了问题都能补上。 可是……关子杨想到何已知。 那个人从一开始就把他当成一个人而不是一个承载名气的符号,这也让剧作家成了那么多听他打招呼的人里,第一个认真对待他名字的人。 如果自己走了,他会失望吗? 关子杨还没有整理好思路,但已经不自觉地开始寻找起何已知。 他走出安全楼梯,抓住一个志愿者问有没有见到那个人,对方刚从后台见完导演回来,告诉他,剧作家帮执行导演去排练室拿介绍单。 “谢谢!” 经纪公司教育他面对前辈大佬要极尽礼貌,关子杨自动把这项标准扩展到了所有人。 他回到楼梯间,一路跑回排练室所在的楼层,找到熟悉的教室,正准备推门,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对话声—— “我紧张得腿发软,走不动。” 有人在撒娇。但那声音惊人的熟悉…… 第221章 “那怎么办,我把轮椅让给你?”另一个人轻笑说,“你坐着上台讲话,我在这等你。” “不,我需要你在我身边。” 光凭声音,关子杨已经可以判断是哪两个人,但好奇心还是让他把眼睛凑近门缝,偷偷地往里面看了一眼。????剧作家坐在桌面上,他的对面是坐轮椅的前世界冠军,尽管两人之间存在不小的高差,也拦不住剧作家弯下腰去把头搁在面前人的肩上。 面对着门口的世界冠军眼睛一动,朝门缝看了过来,关子杨心里一惊,尽管知道对方应该看不见自己,还是飞快地躲到墙后。 “怎么了?” 教室里,何已知感受到被他压着的肩膀动了一下。 “没事……”雁行像推走一条大型犬似的将他的头扒开,在青年的抗拒中用一根手指抵住他的额头,“大部分紧张和焦虑的来源都是睡眠不足,距离开场还有20分钟,你睡一会如何?” 他知道何已知为了准备这次活动连续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昨天更是一点没睡。 “我还得把这个送到会场。”剧作家举起手上的介绍单。 “这个不重要,”雁行只看了一眼,“传单可以缺席,但是戏的作者不可以。” 他把何已知从桌子上拉下来,推到演员们平时坐着放松的软垫上。 “我可不想看到你发言时昏倒或者出丑。睡吧,20分钟以后我叫你。” “那岂不是直接到开场了?” “没有活动会准时开场。”雁行说,“短暂的等待会让观众更投入。” 何已知听出了这话里的哄骗气息,但在雁行的压迫下,还是躺在了软垫上。 他闭上干涩的眼睛:“你要给我讲睡前故事吗?” “你是作家,自己去梦里找。” 也许是因为真的很累,再加上平铺在地上的软垫躺起来很像仓库的拼图,何已知竟然真的在几秒内进入了睡眠。 雁行静静地守在他的旁边,如果不是轮椅的限制,他可能会蹲下去抚开青年脸上的头发。 何已知放在课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雁行在它发出声音之前接了起来,小声说:“我是雁行。” 他一边听,一边小心地朝教室门口推动轮椅:“……知道了,我去找他。” “怎么说?”执行导演问。 倒计时15分钟,他刚刚让道具组把现场布置好放观众进场,音响也调试完毕,就差关子杨这个演员还没到位。 “是雁老师接的电话,”谢井克放下手机,“他说他去找,让我们不用担心。” 执行导演松了口气,想起谢井克打的是何已知的号码:“所以他们确实是情侣,哼?” 作曲家笑了笑:“我猜是的。” “真是神奇啊,”执行导演感慨,“意外残疾的世界冠军和中途退学的戏剧学院学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作曲家也被他忽然的感性影响到。 “我之前一直想到底什么样的人能走进何已知的心。”谢井克跟着说,脸上露出回忆的神情,“你肯定想不到,大学的时候我跟他示好过很多次。我偷看他的课表,和他选一样的体育课,尽管身高不合适也主动做他对练的搭档,每次都被摔得很惨,还在表白墙上投过稿,他小组的戏我每次都去看,有一次鼓起勇气给他献了花……但是他根本不在意。他很礼貌,也很温柔,但是他就是……不在意。” “喂喂喂,可别在这时候失恋啊。”执行导演大惊失色,额头上冒出汗珠,“观众都进场了,我们可没有人知道那些配乐要怎么弄。” 谢井克笑着摇头:“放心,我是专业的。那些都是过去,而且没有在几年后发现自己青葱岁月里喜欢的是个人渣或者混蛋,我已经很满足了。” “那就好,”执行导演放松了一些,左右四顾着小心地开口,“你也别太感伤,学生时代的恋情没有几个能成的。要不这样吧,今天结束以后我请你吃个饭,就当纪念青春?你可以好好给我讲讲你们上学时的事情。” “你太好了,副导演。”谢井克真诚地说。 “哈哈哈不用这么生疏,直接叫名字就行,”执行导演笑道,“我不是也叫你井克吗?” 作曲家面露难色,抠了抠脸颊:“呃,导演你叫什么来着?” 执行导演这才知道:“感情我在你们心里一直都没有名字啊!” 关子杨后背贴着墙壁,正准备踮起脚跑路,教室的门忽然从里面被打开了。 “进来吧,外面不冷吗?” 潜逃未遂的小明星就这么被雁行领回了教室里,跟着他走到一个远离何已知的角落。 关子杨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到睡着的剧作家身上:“原来已知老师也会紧张啊……” “他只是有点奇怪,又不是非人,当然会紧张。”雁行用纸杯在饮水机接了一杯热水,回身递给关子杨,“你呢?发生什么了?” 关子杨没料到他会关心自己,连谢谢都忘了说,捧着纸杯怔了怔才回答:“我觉得现在的我还没有资格演这个戏……” 他没有必要,也不觉得自己能骗过眼前这个男人,所以干脆地说了实话。 “所以你打算把梦想交给以后的你。” 雁行用的是肯定句。 关子杨只能点头。 第222章 坐在轮椅上的世界冠军沉默了几秒才开口,为了不吵醒剧作家,声音压得很低:“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以后的你比现在的你更有资格,但是却没有这样的机会呢?” 关子杨愣住了,不知道如何回答。 雁行看了一眼时间:“我可以给你讲一个小故事,但是你得答应我保密。” “是已知老师都不知道的故事吗?”关子杨问。 雁行笑了笑,没有否认:“一个人要是仅仅因为名字叫已知,就知道世界上所有的事,那也太不公平了。” 他稍微变得严肃些,音量更低,比起安慰关子杨,更像是自言自语:“不用替他担心,他会知道的,只不过不是现在而已。” 何已知做了一个噩梦。 梦境的神奇之处在于它的维度是叠加的,作为造梦者的人能在体验开头的同时经历结尾。 所以他可以在短短十几分钟的睡眠里,争分夺秒地看到雁行抛下自己与更年轻活泼的关子杨奔赴未来的起承转合。 剧作家好不容易从梦魇中惊醒,却冷不防瞥见教室的另一个角落,关子杨和雁行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不由得产生了自己还在做梦的想法,差一点继续闭眼,直到手碰到地板的冰凉才猛然醒悟:这是现实。 他赶紧从垫子上爬起来,走过去把两人拉开。 何已知张了张嘴,正准备说点什么,却听到桌子上的对讲机里执行导演撕心裂肺的吼叫:“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已经到开始时间了!” 飞奔着往会场赶的路上,剧作家在心里想:我受够了。 他非常清楚自己为什么时不时地做这种雁行离他而去的梦。 和关子杨没有关系,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他在心虚。 为符玉昆写剧本的事情就像房间里的巨象,他可以假装看不见,却总是在不期然间被象腿的汗毛扫到,提醒他头顶存在的阴霾。 他一向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高手,任由人和事在自己身边来来往往,随意地倾注心思,自由地抽身而去,但这次不一样。 他没有办法不去在意。 在踏进会场的一瞬,望着雁行和他分离的背影,何已知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在这次展演结束以后向雁行坦白一切。 (本章完) 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展演3 从电梯出来,转入主会议厅的走廊,一共有三道门。 第133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展演4 “太好了,太精彩了。”执行导演脸上洋溢着掩不住的喜色,“这是我看过效果最好的试演。而且还是半成品,全部排完后不知道会有多惊人。” 他完全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全都是真心的,刚刚演出完,就是这位副导演忘了内部人员的身份,第一个站起来大声鼓掌。观众都还不知道已经结束了呢。 “我都想把后面的工作推掉跟你们一起去法国了。”他说。 “好啊!快点推掉吧。”一个站在附近的演员接话,“您下一个工作是什么?” 周围的人全看了过来。 虽然活动已经结束,但仍有一些观众不愿离开,演员和主创们也都没有退场,而是分散到会议厅的各处,和想交流的观众分享感受。 “是司徒小姐自己的短片,如果把这个推掉的话……”执行导演似乎在认真地思考可能性。 何已知还不知道小师妹打算拍短片的事情,但不影响他提前一步看到后果:“司徒渺会杀了我。” “哈哈哈,”执行导演放弃了这个想法,接着强调去法国一定要给他录像,然后转而问剧作家,“开始之前是怎么回事?怎么拿单子拿了那么久,没出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何已知没有提雁行和关子杨,“我在楼上睡着了。” 这建议完全超出了剧作家的认知范围。 不知是不是错觉,何已知觉得小明星身上的气质好像发生了一些转变,那种被规训的怯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大胆。 “你是不是解放天性了?” “只是一个上学时的老笑话,别在意。”何已知反过来问他,“有什么指教给我吗?” 拍完照后,何已知想去找雁行,于是和他们分开。 钢琴家笑了,显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损我?” 穿过散落的人群时,他看到关子杨拿着手机,偷偷摸摸地站在观众席椅子中央拍现场的观众。 “嗯……”关子杨努力思考着,按照经纪人教他的,这种时候就应该说点什么“老师已经很完美了”的恭维话,但他不想敷衍何已知——虽然他确实觉得何已知做的很完美。 关子杨愣了愣,随后笑起来:“你也是。” 郑韩尼提议拍照,山竹自告奋勇地掌镜,才摆脱了这个尴尬的局面。 好吧,看来文化水平不会随气质而改变。 何已知受不了地逃离掌声中心,在旁边找到自己的朋友们。 四周听到的观众齐齐发出笑声,执行导演目瞪口呆,求证道:“真的吗?” 如果说郑韩尼话语里还有一点真实的担忧,到他这就只剩下纯纯的风凉话了。 “我们刚才还在说呢,”山竹接着他的话茬,“要是一曲弹完你还不来,就只能靠我上去表演脱依舞了,毕竟其他人一点才艺都没有。” 第223章 “呃……” “幸好你还醒得及时,没一觉睡过去半个小时!”郑韩尼不客气地把手搭在何已知肩上,“否则金刚弹完我们可没办法了,要是我带了大提琴,还能和她合奏多拖一点时间,可惜我的琴放家里了……” 优秀的台词功底为他的话赋予了过量的号召力,竟然真的一圈人都鼓起掌来。 pvc、山竹、郑韩尼和金刚四个人站在一起,正靠着窗户交谈。 “揭发什么?” 这时再看他,还真的能看出一些“意气飞扬”的影子。 附近的演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做出他迄今为止做的最好的“不愧是你”的表情,扬声道:“无论如何,为诚实鼓掌!” “我好想看,你一般在哪里表演?” 何已知没有理他们,而是先面向金刚:“我得谢谢你拯救了这场演出。” 看到剧作家过来,三个男性齐齐地对他鼓掌。 大学生本来只是开玩笑,没想到一旁的钢琴家一脸欣喜地看着他:“你会跳脱依舞啊?真厉害。” 钢琴家歪着脑袋,盯着剧作家的脸,像是不理解他在说什么。 “因为你是主角啊,大作家。” “老师你要不……下次上台的时候,尝试画点妆?” 关子杨吓得浑身一抖,赶紧关了相机把手机收起来,回头看见是他,更是肩膀绷紧:“老师!有什么指教吗?” 他是真的在问,甚至站直了身体。 何已知走到小明星身后,拍了拍他的肩。 窗外的天色已昏暗,下落的夕阳投下暖色的光,将他们挨着窗户的侧脸边缘勾勒成朦胧的红色。 “你的才艺又不能表演。难道有人愿意看vc哥当场画画吗?这种时候还得靠我——” “我的意思是,拉威尔的曲子很美。” 何已知已经习惯了他乱来的中文用词,无奈道:“只是想说你表现得很好。” 剧作家点了点头,顺便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发出咔咔作响的声音。 这回招募来的观众年纪都比较大,没什么人认得他。 “不,不是这样的……” “什么叫没有才艺,我可是艺术生。”pvc不爽道。 说到化妆,他只能想到“教会”里变装皇后给他画的浓妆。 具体的样子他已经完全忘了,毕竟当时也没仔细看过,但是他隐约记得,应该是挺惨不忍睹的——不过,何已知转念又想——当时雁行愿意和他跳舞,还把他捡回家,是不是说明其实他弄成那样……还不错? “你觉得我适合化妆?” “没什么适不适合的,人化了妆都会好看一些。”关子杨看他的表情,觉得他应该想歪了,“化妆不是把人往一个模子上修饰,而是放大每个人的优点,比如把眉毛画低一点,轮廓削弱一点,在妆容上强调忧郁的气质,就会显得更秀气,更能激起观众的怜爱吧……不过这是我经纪人跟我说的,不一定适合——啊,糟了。” 提到经纪人,关子杨想起那个演出开始前让他拍的那个自拍视频还没拍,飞快地告了别急匆匆地跑走了。 这边小明星刚走,何已知又看到了谢井克。 作曲家演出结束时出去上了个厕所,这时在会议厅门口张望,何已知觉得他可能在找自己,于是向他招了招手。 对方径直朝他跑来,一张口就问:“今天演奏的钢琴手是谁?她会为我们录音吗?她喜欢什么调号?我可以为她改版本……” 何已知还是第一次见温和的作曲家这么急切地说话,伸出双手让他冷静一些。 “她是郑韩尼的未婚妻,中文名叫金刚。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问她。” “韩尼学长居然订婚了吗?”谢井克惊讶了一瞬,又回归激动,“你一定要问!我等不及要听我们的音乐被高水平地演奏了。” 他们现在用的配乐是midi版本,所有乐器的声音都是电脑合成的,在这次展演之后,等调整完细节,就会找真正的乐手录音,制作最终版本。 何已知感受到配乐师热切的心情,回头看窗边的郑韩尼和金刚:“其实他们还没走,我们现在就可以去问。” 他在房间里没有看到雁行。????雁行和侯灵秀在室外,早在执行导演和观众鼓掌时,他们就溜了出来。 侯灵秀想喝水是一个因素,最主要的是几条狗被戴着口罩在室内闷了快3个小时,有点关不住了。 他们在冰上中心一层的小花园,这里一般游客进不来,所以可以解开绳子,让狗尽情放风。 “这是什么?”侯灵秀站在自己表哥身后,看到他的电脑屏幕,上面有很多不同颜色的圆点。 “一个设计舞台走位的软件。”雁行敲了一下键盘,所有的圆点同时动了起来,又被他拖回原位,反复几遍后,给其中几个换了位置。 “戏里演出那段是你排的吗?”少年问。 “嗯,”雁行对照着方才看演出时记的笔记,继续调整圆点的轨迹,“你看出来了?” “怎么可能?”侯灵秀撇了撇嘴,心想你以前指导的演出又没有叫我看过,我怎么知道你的风格?他只是听门口的志愿者叫雁行舞指。 “我也觉得很荒谬,”雁行说,“让一个残疾人来指导演出,真亏他想得出来。” 第224章 侯灵秀没有问这个“他”是谁——还能是谁? 而且他看得很清楚,雁行虽然这么说,但整个人的气场却很明朗。 明明开心得要死……少年在心里吐槽,估计何已知自己都不知道,他随心的一个举动,会让雁行这么开心。 “你干脆给他当搭档算了,他写戏,你排舞。” “别开玩笑。” “我没在开玩笑。” 何已知带谢井克去认识金刚,没说几句,这位激动得找不着北的配乐师就当着人家未婚夫的面把钢琴家牵走了,说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听他们的demo。 窗边只留下何已知和郑韩尼,山竹和pvc不知道去了哪里,周围也没人,他就顺势告诉好友自己打算跟雁行坦白的事情。 “你确定要这么做?”honey郑的语气有点严肃。 “我必须这么做。”何已知淡淡地回答,还是一副懒散的样子。 郑韩尼瞪着眼睛看何已知,忽然抬起手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背:“这是我见你做过最成熟的决定。像个成熟男人。” “这是夸奖我吗?” “是,但是我必须要提醒你,”大提琴手嗓音一低,“这个世界上的流浪汉绝大多数都是成熟男人。” “谁说的?” “这还用说?你去桥洞底下看不就知道了,蠢愚!” 何已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你可得想好了,到时候要怎么说,别傻呵呵地冲上去给自己泼一堆脏水。” 郑韩尼不太放心。 都说作家擅长春秋笔法,他看何已知写东西也挺春秋的,但生活中……只能说和好的巧舌如簧,坏的油嘴滑舌都不沾边。 “这次被赶走我可没有地方收留你。” “不会的,我会做好准备。” 听到何已知说这种话,honey郑感到一阵欣慰:果然是爱情使人成熟,这从来想到什么做什么,像野生动物一样的小子,竟然也学会准备了!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那个,坦白?” “这周末或者下个周末,”何已知说,“出去比赛的时候,我们会单独住在一起。” “好,好,”郑韩尼频频点头,“最好拿个冠军,趁势一举拿下!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尽管说。” 他说的豪气,但也只是客气一下,心里清楚这种事没有谁能帮上忙。 “你知道蓟京有什么比较灵的寺庙吗?”何已知问。 “干什么?” “祈愿啊。”他说得理所当然。 “你可拉倒吧,你连人家是什么神仙都不知道,也没给人上过香火,这时候想起拜了,你当人家是滴滴司机啊?随叫随到?” “我又不信神仙。” “不信你祈什么愿?”郑韩尼搞不清他的脑回路,“算了,我回去问问金刚吧……”仅仅只是提到未婚妻,提琴手的脸上就透出暖意。 “谢了honey。” “你也就这种时候说点好听的。”郑韩尼拿出手机,准备给金刚发消息,忽然一顿,“等等,这不会就是你说的准备吧?” 何已知没有否认。 大提琴手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好不容易看着手机上未婚妻的照片屏保冷静下来,在心里自我开解:小白脸就是小白脸,你还能指望他怎么样呢? “没事,实在大不了你还可以哭,”他破罐破摔地给金刚发了信息,“搞点梨花带雨的,学长看了一心疼就原谅你了。” “希望不要到这个环节。”何已知说。 “你还真有这个打算啊?” 何已知直到最后都没有找到雁行,是侯灵秀回来找的他。 他跟着少年来到小花园,一到室外就听到山竹兴奋地说:“我看到这周末有一个比赛!在蓟京城外,我们可以周五去,周日回来。” 好极了。 何已知心里一动,和侯灵秀走到几人待的地方,站在雁行旁边。 山竹拿着手机给他们展示比赛的信息。 “可这是犬展。”雁行看了一眼说。 “犬展怎么了?”山竹反驳得很快,自从发现能拿奖出风头,他就爱上了参加比赛。 “犬展的比赛不够专业。”雁行说。 “克鲁夫特敏捷赛不也是犬展吗?”每当这种时候,大学生的脑子总是格外好使。克鲁夫特犬展的敏捷赛是英国最权威的敏捷比赛。 “但是国内的犬展有点不一样……” 雁行没有说完,被山竹打断:“不管,同意去的举手!” 他自己第一个把手机高高举起,随后是侯灵秀——少年最近画画有一点瓶颈,只要能出门,不管干什么都开心。 pvc和雁行坚定地摇头,四人刚好打平。 最后,在山竹的眨眼祈求和雁行的眼神压迫中,剧作家缓缓地举起了手。 3对2。 (本章完) 第134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坦白1 “这么早就要出发哦?” “是啊。” 这天是周六。 何已知骑车锻炼回来,经过花间地小区,碰到了早起遛弯的尹奶奶。 眯眯眼的老太太穿着米色羽绒服和棕色棉裤,站在路边等红绿灯的样子像颗圆滚滚的泡芙。 两人说话时,白色的雾气从嘴边溢出,升到空中快速地消失。 从11月开始,蓟京的天气进入了一个月的停滞期,在这段时间里气温几乎没有变化,一直维持着11月初晚秋的样子,直到昨天夜里,才真的冷下来,有了冬天的感觉。 第225章 “今天降温还骑车啊?”尹奶奶把手揣在袖子里,用看叛逆孙子的眼光看他。 “锻炼嘛。” 青年垂着头回答,让脑后披散下来的头发盖住他被吹得发红的侧颈和耳朵。 将自行车停在路边,何已知走进垃圾场。 这几天雁行的工作内容突增,每天都忙到很晚,昨天也是,何已知本来打算熬夜陪他,结果躺在拼图上没两分钟就昏迷了…… 尹奶奶不赞成地皱起鼻子:“锻炼是为了身体,你这是伤身体啊。” 雁行回头看到何已知,视线落在他冻红的手上:“忙着长肌肉没空玩手机?” 另一条是:“如果非要去的话,把包里的手套戴上。” 坚持了这么久,就快看到成效了—— “快了快了。” 映入眼帘的是面包车停在小路上,山竹和侯灵秀往里面装东西的场景。这个画面已经不新鲜了。 他按着喉咙:“这是什么?” 他拿出手机,发现有两条昨天夜里的信息,淹没在清晨的新闻和广告里没有看见。 细长的手指先是卷起狗耳朵,又像钳子似的掰开狗嘴看舌头。 “花椒叶子泡水的升级版本,花椒泡水!”回答他的是pvc。 老太太感叹了几遍“年轻真好”,原地踏步面朝路口,看向漂浮着白色云层的天空。 两条都来自雁行。 他们本来预定昨天傍晚等山竹下课回来,就出发去附近的旅馆住一夜,但何已知和pvc去孙老太那借面包车时,正好遇到她和尹奶奶在煲汤,说是过小雪,叫他们都来喝汤。 剧作家不解地摇了摇头,直到雁行哼了一声,意识到是让他看手机的意思。 “等你老了也可以,这是老头老太婆的秘诀。”老太太笑呵呵地说,锤了锤自己的膝盖。 昨晚从孙老太那里离开时,老太太用小布兜抓了一把花椒让他们拿回来,说冬天喝花椒泡水对身体好,能预防感冒。 跨坐在自行车上的青年没法回答,笑着搓了搓手。 “暂时没有。”大概是知道要出门,每条狗都显得精神奕奕。 向老太太表示了感谢,何已知蹬起自行车,混入忙碌的电动车流。 何已知从他手上接过杯子,没有多想,仰头就灌了进去,一股热气从喉咙冲向头顶,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舌头又麻又苦。 “您能感觉到吗?” 除了写作之外,何已知一向是一个随风摇摆、三心二意的人,在他一头热的生活里难得有这样持之以恒的事情,所以不想半途而废。 等喝完汤借到车,时间有些晚了,雁行觉得夜间开车出城不安全,于是改成今天早上直接到会场。 他打开腰间的挎包,把手伸进去翻找,真的在里面翻出了一副保暖手套。 “你说梦话的时候。” 雁行给每条检查完的狗发了一片肉干,推着轮椅进到仓库里面,端了一杯水出来。 街口的红路灯变成绿色,何已知用兜帽盖住头,踩上踏板:“我先走了,您过马路小心。” 何已知也跟着仰起头,云层下有鸟飞过:“不知道今年哪天下雪。” “你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稍微不太一样的是雁行在卷帘门下,拿着一个小电筒,对着每条狗的脸照来照去。 “在干什么?” “看看有没有笨蛋被昨晚的降温击倒。” “好好,你们也小心。比完回来我给你们烤蛋糕!” 面对两个老太太的热情,他们不好拒绝。 今天是那个犬展的日子。 “喝了。” 再次握住车把时,冷得发白的皮肤上突起的关节红得引人注目。 “有吗?” 一条是:“明早如果太冷,就别去锻炼了。” pvc像公园大爷提鸟笼似的提溜着水壶出来,给每个人分发茶水。 说来有趣,迄今为止,那个壶里也算泡过挺多东西,内容变了又变,不变的是没有一个是好喝的。这次也不例外。 山竹尝了一口,立刻脸色发黑,不给面子地吐了出来。 侯灵秀倒是咽了下去,但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喝第二口。 何已知闻着杯子里残留的淡淡香气,不知道是这东西本来就这么难喝,还是pvc奇妙的动手能力让它变得那么难喝。 品尝完泡水艺术家的新作品,几人坐上车出发。 pvc一扣上安全带就急着喊:“都上来没?我开车咯!” “等等,夹我衣服了。” 副驾驶的山竹重新开门又关上:“好了。” 面包车缓缓启动。 何已知想起他们第一次这样去比赛还是初夏,那时所有人都穿的短袖,而现在已经穿上了大衣、羽绒服。 天热时,狗在车里都爱分开待着,各自挨着训练师或是趴地板,谁也不搭理谁,天冷后就不一样了,一股脑全挤在后排,像叠叠乐一样,一个挨着一个,把毛最多最厚的哈士奇压在中间。 他们时不时就得回头看一眼,阿狗有没有被挤得喘不上气。 山竹在通知大家一些比赛的信息,何已知不太专心地听着,心思早已落到了别处。 他其实并不在乎去什么比赛,之所以举手是因为看到山竹手机上,犬展的宣传写着:除了比赛和展会以外,现场还有丰富的游玩项目,而且在傍晚落山后,还会举办盛大的烟花晚会。 第226章 都说烛光、烟火、月亮,是最适合表白的场景,可惜没有专家总结最适合坦白的场景,但是“坦白”和“告白”只有一字之差,照着告白找应该也差不多吧? 何已知如此祈祷着。 刚刚降温,城市里还留存着秋天的残骸。 驶过一条栽满银杏的小道时,山竹打开车窗,把头按进外面的冷气里,深深地吸了一口。 “你疯啦?”侯灵秀问,“不臭吗?” 地上全是被压烂的银杏果,这种果子破裂后会散发出腐败的恶臭。 山竹回到车里:“只是想检验一下,我们天天住在垃圾场里,还有没有嗅觉。” 何已知理解这种感受,第一次来到pvc的仓库时,垃圾的臭味浓得刺鼻,可住进来后不知什么时候就闻不到了。 他也会好奇,到底是因为他们习惯了鼻子失灵,还是周围的居民不往这丢垃圾之后垃圾场真的没有味道了。 pvc佯装发怒:“什么垃圾场,你天天走那见到过垃圾吗?给我叫废品场!” 山竹拖着长音:“知道了,垃圾场场主。” 艺术家又骂了几句,这回好歹记住了自己司机的身份,没像刚开始开车去比赛的时候,动不动双手离开方向盘。 “话说,学长仓库的租约快到期了。”pvc说,“我想今年结束,就不续了。” 突然的话题转折,让几人有些发懵。 “准备回学校住吗?”雁行问。 “可能吧,”pvc不痛不痒地回答,“或者找个便宜的地方租个小房子。” 山竹关上了车窗,说话的声音清晰起来:“今年的租约到什么时候?” “3月份?4月份?”pvc歪着头,“得回去问问那个管理员。” “那时候我们已经去完法国了。”侯灵秀说。 pvc点头:“你的艺考也结束了。” 少年瘪了瘪嘴:“可以开始复读了。” “别说这种话啊,”pvc鼓励他,“只是瓶颈期而已,每个人都会遇到的。过两天就画得出来了。” “对啊,”山竹从前排探出头,“到时候你左手拿着世界比赛奖杯,右手拿着美院合格证,回学校绝对是最闪亮的星。” 侯灵秀抿着嘴,似乎对山竹描述的美好场景不为所动,但眼睛里却多了几分期待。“但愿吧。” 原来这样的日子也快要走到尽头了—— 这样的念头让何已知感觉车里有点闷,他学着刚才山竹的样子打开窗,把头探出去呼吸。 脂肪酸分解产生的臭味一股脑涌进鼻腔。 “怎么样?”雁行问。 “很臭。非常臭。”何已知回答。风吹得他的声音有些变形。 “我都说了臭了你干嘛还要试?”山竹不解。 “你没说。”侯灵秀提醒他。 “我没说吗?不可能。那么臭我绝对说了。”????“我说了。” “你没有。” “你拿出没说的证据来。” “你——” “行了。”雁行受不了地打断他们,把挂在窗上的何已知拽回来,给他两张纸擦吹出的鼻涕,“知道垃圾场没有摧毁我们的嗅觉系统就够了,谢谢你们两个的实验精神。” “不客气。”山竹笑嘻嘻地挥了挥手。 pvc咕哝着:“所以说是废品场啊,都没有垃圾了……” 面包车顺利地到达了犬展,一下车就感受到与以往的比赛完全不同的欢乐气氛。 他们没有过多关注,径直穿过飘着彩带气球、到处都有参展商家捧着零食罐头邀请宠物试吃的户外展区,直奔场馆内的比赛现场。 他们来到赛场,发现赛环已经布置好了,工作人员也没检查赛犬和训练师的资质,只拿了一张表让人签字,签完说:“好了,可以上场了。” “嗯?没有裁判简报吗?”何已知奇怪。他是第一个签名的。 “没有,直接上场。” 他和captain就这么晕晕乎乎地上了场。 一眼看过去,只觉得赛道非常简单,靠着他们一直以来比赛积累的丰富经验,即使没有简报和赛前观察也能跑。 开始之前,何已知还想着会不会有什么隐藏的玄机和不易察觉的陷阱,提醒自己保持警惕,全程跑完才发现:这赛道跑起来就和看起来一样简单! 何已知一头雾水地比完了赛,抱着captain回头看计时器,心里嘀咕着:这用时才多少?有没有20秒…… 赛场只有一个门,选手们上场和下场都从这里通过,也是在这道门前,剧作家迎面撞上了即将在他后面上场的选手,惊讶地发现那竟然是个还没他大腿高的孩子! 小男孩身穿背带裤,剪成锅盖的头顶扎了个苹果辫,仰着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何已知伸出手想要安慰他,可男孩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剧作家落荒而逃。 下到场外才发现,周围其他等候参赛的人,也基本都是和苹果辫差不多大的小孩,肉乎乎的小手牵着自己的小狗。 除了孩子外,还有一些一看就是业余爱好者的老人…… “怎么回事?”他问负责报名的山竹,“这真的是高级组的比赛吗?” 雁行本来就不赞成他们来这,自然也没有关注后续的事情,报名和提交资料都是大学生自告奋勇负责的。 “不知道啊,”山竹也很懵,“我看他写的就是高级敏捷赛。” 第227章 “高级敏捷赛?”侯灵秀忽然问。 “对啊!” “高级敏捷赛?”少年又问。 “对啊,干嘛问两遍?” “我们得参加的是高级‘标准’敏捷赛吧。” “啊!”山竹惊叫,“这两个不是一个东西吗?” 找到了问题所在,没上场的三人见势不妙直接溜了,只剩下何已知作为当前排名第一被工作人员扣在场边接受家长们的指指点点,最后还被硬推上了领奖台。 一个身高接近1米9的男子,站在两个和captian差不多大的孩子中间,怎么看怎么丢人。 在孩子天真地质问眼神下,何已知羞愧地低着头。 忽然听到咔嚓一声,是雁行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我说了犬展和比赛不一样吧?”教练悠悠地说。他甚至特意开了闪光灯。 敏捷赛之外,山竹还给妲己报名了选美比赛。 这回倒不是小孩了,一水全是穿旗袍的阿姨。 好在小爱新觉罗心大,站在一堆蓟京贵妇中间也不觉得丢人。 牵着阿富汗猎犬昂首挺胸地在裁判面前踱步、转圈,游刃有余。 结果是没进决赛就被刷了下来—— “为什么?凭什么!” 金发美男愤愤不平,一副想冲回去找裁判理论的架势。 “论品相妲己肯定是数一数二的,”pvc公平地说,“但人家不止看里子,也看面子啊,其他狗一看就是平时脚不沾地的神仙,你这一身灰,天天跑脚下都是泥,能进第二轮已经很不错了。” 山竹还是不服气,直到侯灵秀说“我觉得妲己这样比较好看”,才雨过天晴。 两场闹剧之后,他们彻底放平了心态:比赛不重要,今天就是来玩的,开心就行了。 山竹拿出手机和相机,拉着侯灵秀录vlog,pvc则是带着阿狗和戈多,到处看来看去,蹭吃蹭喝。 听到广播里说,犬舞蹈比赛即将开始,何已知拉着雁行去看。 参赛的大部分都是女选手,尽管舞蹈动作的难度不高,但是看到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狗和主人伴着音乐共舞,还是令人心情愉快。 两人正为一对女训练师和小蝴蝶犬的组合鼓掌,主持人播报下一对组合的名字,何已知忽然说:“轮到我了。” “你什么?”雁行看着他。 “轮到我上场了,”何已知解开自己的外套,“我和captain。” “你们什么时候报的名,不,你们根本不会……”雁行眼睛睁得大大的,罕见的有些语无伦次。 回答他的是何已知神秘的笑容和牧羊犬转身时自信地一甩尾巴。 “别紧张,看就行了。”何已知把外套塞进雁行怀里,抱着解开牵引绳的captain跨过了护栏。 其实雁行是对的。 抛开他的虚张声势不谈,何已知确实不会——他连自己跳舞都手脚不协调,更遑论再教会一条狗。 他不了解犬舞蹈的要求,也不知道任何的得分点或者判断标准,但他也不在意,毕竟他也不是为了得奖而来。 他只是想逗雁行开心而已。 所以当他和captain“舞动”起来,看到前竞技舞蹈项目的世界冠军在场外一面脸红地捂住眼睛,一面又忍不住笑出声,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最后公布结果时,何已知完全没抱任何希望,却意外地收获了一个不知道评判标准是什么的“受欢迎奖”。 他上一秒听到主持人叫他的名字,下一秒就听到背后地面上传来嘶哑的低吼—— 那是饲养宠物的人听到都会下意识汗毛竖立的声音。 captain感觉到了什么,从蹲的姿势站了起来,肌肉紧绷。 何已知顺着它耳朵倾斜的方向看到,一条中等大小的斗牛犬伏在地上,正冲着他们的方向龇牙。 它身后没有主人,只有一条悬空的牵引绳拴在靠墙的指示牌上。 一个低头看手机的人从它旁边路过,插在包里的雨伞勾住了空中的牵引绳,路人没注意,随手把牵引绳往上一抬,解开雨伞,却也恰好让绳子从钩子上滑了下来—— 斗牛犬失去束缚,立刻朝前方猛冲。 何已知连忙护住雁行。 眼看斗牛犬马上扑到他的后背,captain忽然从旁边冲出把他顶开,但自己被回头的斗牛犬咬了一口。 “captain!”“小心!” 何已知听到山竹和侯灵秀的喊声,另一侧的pvc也在往这边赶。 四周的狗纷纷叫了起来,其中罗威纳和个多的声音尤其明显。 “拉住教父!”雁行对侯灵秀喊,何已知也把captain抱了起来,它被咬到的地方是肩膀,牧羊犬把头趴在他的肩膀上,表现得很冷静,没有因为受伤而失控,只是从喉咙里发出“呜”的喘熄。 在山竹的帮助下,侯灵秀控制住了教父,pvc拉住戈多和阿狗。 斗牛犬转变了方向接着往前冲,被闻讯而来的保安队拿网扣住,装进航空箱。 场面暂时稳定住。 何已知将captain放到雁行腿上,牧羊犬钻进主人怀里。 随后赶来的工作人员着急地向他们致歉,说带captain去医院处理。 失控犬的主人也找到了,他就在指示牌后面的吸烟室抽烟,听到骚动连忙出来。 主人说斗牛犬没有传染病,疫苗齐全,只是可能被舞蹈比赛放的音乐吓到,一时应激。 第228章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那只需要给伤口消毒就行了。”雁行按着captain的头,让现场的兽医用纱布给它止血,医生说伤口并不深。 “谁是主人?在这签一个字坐我们的车去医院。” “我是。”雁行为他签了字。 何已知本来也想跟着去,但对方说:“没事,很快就回来。你留在这安抚一下戈多吧——顺便把你们俩的奖领回来。” 他们被工作人员护送着离开了。 何已知花了一点时间哄好戈多,才去领奖。 匆匆地领完奖,跑回原处和其他人会合,正准备问雁行和captain有没有消息,却见山竹纳闷地看着手机:“好奇怪啊,我们突然涨了3万个粉丝,而且现在还在涨,怎么回事?” “是系统抽了吗?”侯灵秀问。 “不知道啊……4万了,5万了……”山竹每按一次刷新,声音就变得更惊讶。 “这岂不是发财了?”pvc乐呵呵地说。 “6万!还在涨!” “你别光看数字啊。” 侯灵秀抢过山竹的手机,点开刚刚发的vlog的评论,快速地往下刷:“好多新留言……这些人都在说,希望能看到电影?这是什么意思?” (本章完)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坦白2 何已知抚摸着戈多,小狗的皮毛柔软顺滑,散发着温热的温度,可他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刺到。 “什么?”声音尖利得不像是从自己口中说出。 “不知道,”侯灵秀皱着眉头,滑动山竹的手机,“他们都在转发这篇文章……是一个采访。” “谁的采访?” 侯灵秀顿了顿,歪着头念出对他而言完全陌生的名字:“专访博影集团继承人,符玉昆。好像是个富二代。” “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山竹问。 pvc连连摇头:“别看我啊,我哪知道!” 就在三人疑惑时,一分钟前才和他们会合的剧作家猛地站起,把戈多还有刚领的奖状一股脑塞到pvc怀里,转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一般地跑走了。 pvc被他推得站不稳,差点一屁股坐地上:“怎、这什么情况!” 戈多也对突然换了抱自己的人感到疑惑:“汪?” 门铃响过。 雁行看到了吗? 剧作家接连问了三个工作人员都说不知道,直到第四个才告诉他:“宠物医院的话,顺着公路朝北三公里那个头上有旗子的就是了。” 它完全可以应付自己打针。 听着冰冷无情的提示音,何已知想起他们来到这附近时,雁行说过他的信号不太稳定……他只能找工作人员问那个医院在哪。 他不停地播打雁行的电话,但是始终没法接通。 护士扯掉针头的保护套,药水已经提前抽进里面。 时间在流淌…… 在他看到采访之前! “真是一条好狗。” “好像是找信号吧,应该就在附近。” “认识。” 观光用自行车笨重得像秤砣,但他只用5分钟就骑到了动物医院门口。 “……” 看起来很疼。 “他刚刚出去了。” “谢谢。” “地震了?”山竹紧张地环视四周。 止血的纱布被拆掉了,现在那上面涂着碘酒,剃毛的区域可以清晰地看到撕裂的皮肉,被药水染成深色。 “不,它是为了保护我们。” “什么?” 他听到护士吸气的声音,看牧羊犬的眼神多了几分喜爱,何已知毫不怀疑如果captain是一条流浪狗,她会立刻收养它。 侯灵秀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他记得,上一次见长发青年如此着急还是蓟北着火的时候…… 何已知又问了一遍:“从犬展来的被咬伤的边牧和它的主人在哪里?” “我现在要去给它打消炎针,你要陪同吗?”护士问,托盘在她手中倾斜,针剂咕噜噜地滚动,“有认识的人在场它可能会放心一些。” 它不需要,何已知捏紧门把,听到脑子里的声音说,captain是全世界最聪明的狗,它知道什么是对它好的。 “去哪里了?”他抓紧袖口。 “没错。” 可即便那时他也没有像这样一声不吭地跑走。 “你好,”他叫住一个捧着托盘的护士,“请问会展中心过来的,和一条被咬伤的边牧一起的人在哪里?” “好搭档。”何已知说,嘴里吐出的话拙劣得不像一个靠写字为生的人,“非常好的搭档。” 什么事情比火灾还严重? 少年想不出来。 何已知托着captain的腋下,小心地避开肩上的伤口。 但周围人都表现如常,唯一失常的只有此时已经看不见踪影的剧作家。 每天早上3个小时的骑行锻炼,在此时发挥了作用。 何已知选择骑会展中心门口的游览自行车过去。 她将活塞微微往里推,直到里面没有空气,液体顺着枕头向下滴落:“是打架受的伤吗?” “你是说坐轮椅的那位吗?”护士终于明白过来。 同伴和狗的叫声都被甩在身后,何已知来不及和他们解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必须找到雁行。 何已知转身拉开门,即将夺门而出,听到护士在身后问:“你认识被咬伤的边牧吗?” 第229章 他停了下来。 护士扒开牧羊犬颈后的毛,用消毒棉球擦拭皮肤,拿起针管,再一次在空中往前推活塞:“别紧张,好狗的搭档。你这样我没法对准。” 何已知低头看到自己的手,发现它们在激烈地颤唞。 “哦,对不起。” 他道歉,想要微笑的努力在诊室的白炽灯下显得格外苍白无力。 护士把针尖扎入皮下,开始推药水:“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似乎想印证她的话,captain抬起一只前爪搭在他的胸口。 护士看到这一幕,掩不住笑:“没想到小狗又要打针,还要安慰搭档。” 何已知低下头,抚摸它的腿骨:“我真是不省心的搭档。” 打完针,何已知翻出包里剩的最后一点肉干奖励captain。 “可以带走了吗?”????“还不行,要留院观察一天。”正在收拾的护士说,“明早抽血看,如果没有炎症就可以回家了。” 她从打印机里扯出一张纸:“来,主人签一下告知书。” “我不是——” “我来吧。” 那个声音像一支羽箭,把何已知定在了原处。 雁行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走廊,又在刚刚进了诊室,和他擦身而过,接住护士手里的纸和笔。 “在这签字。然后跟我来,我告诉你它的笼位在哪里,还有留观的风险和注意事项。” 雁行签完了名,护士抱起牧羊犬,带他们进更里面的房间。 何已知站在原地,像一尊等待被发现的雕像,如果没人注意,就会安静地在这里腐朽。 “我买了一些东西,帮我看着,好吗?” 雁行激活了他。 “好。” 他还愿意和他说话,说明他还没有看到——对吧? 何已知怀揣着小小的庆幸,在走廊上度过了无比煎熬的十分钟。 有蚂蚁在他的血管上爬,他可以说出它们爬到了哪里。 首先,他花了三分钟,蹲在走廊的椅子旁边,把采访完整地看了一遍。 雁行的纸袋就放在那椅子上,可青年不敢去看,甚至不敢挨着它坐,就像它可能会咬人一样。 他不需要专门去找链接,那采访已经成为了当日的热门新闻,传得到处都是。 写文章的人先是以揭秘的口吻,介绍了博影集团解散电影部门的始末,接着花大篇幅讲述符玉昆本人对电影的爱和追求,最后像捧出珍宝似的,在大篇幅的铺垫之后,引出小符少实现自己信念、挽救博影电影荣光的最后一搏: 一部充满野心的传记电影。 如果这个片子能立项,股东解散电影部门的举措就暂时没法实施。 “虽然只能拖一点时间,但也是转机。” 这是符玉昆的原话,“转机”两个字被设置成加粗的黑体。 “那是什么样的一部片子呢?”采访者问。 “双腿残疾的奥运冠军和他的狗再一次冲向世界之巅的故事。” “是真实事迹改编吗?” “是的。而且最有趣的地方在于,至今,我还不知道他们的结局是什么。这个剧本的书写是和现实一道完成的。” 剩下的七分钟,被他用来按摩颈后的肩胛骨,那是雁行在他身上最喜欢的地方。 摸也好,抓也好,咬也好,那个人总是喜欢从那里开刀。 现在他选择自己揉那个地方寻求安慰。 门开了。 肩胛骨因这个场景而凸起,在轮椅向他驶来的过程中达到顶峰,几乎要破皮而出,然后在雁行俯下`身拥抱他时放松下来。 削尖的下巴放在那片肩胛骨上,仅仅是一瞬间,却比十分钟的按摩效果都好。 如果雁行是一个挂件,何已知会把他永远嵌在那里。他恨自己不能那么做。 青年心知露馅的焦虑正在让他变成一个思维极端的混蛋。 “怎么了?”他找回自己的声音,挺直背,努力成为一个更合格的靠枕。 “愧疚,”雁行说,气息吐在何已知背上,“明明主人在场,还让它受了伤。” “这是另一个主人的错,”何已知的胃翻了个底朝天,“你只是把captain教得太好了。” “显然还不够好,他应该学会保护自己。” “它还有很多时间学,”何已知咽了咽口水,把手放在雁行的脑后,“我们可以一起教他。” 雁行哼了一声。 “你还是算了吧。你在路上走神的频率,至今没有被车撞走已经是奇迹。你就是最不会保护自己的人。” 低低的笑声从泥泞的情绪中冒出来。 “我们可以一起学。” 何已知狡猾地把自己和captain归为一类,希望能唤起雁行的怜爱。 他喜欢狗,对吧? 何已知尝试着把重量放到雁行身上,对方也毫无怨言地承受着他的重量。 直到—— “所以,你想说什么?” 什么东西漏了一拍。 “你有话想对我说,是吧?” “你怎么知道……” “秀秀打电话,说你像狂犬病发一样跑走了。而且刚刚的护士说你在找我。” “我有事想告诉你。” 别紧张,何已知,这种时候的紧张只会被以为是心虚。 “其实我一开始答应训练captain——” 第230章 “是为了拍电影,是吗?” 心跳停滞。 雁行侧着头,目光接触何已知肩膀旁边的墙壁,苦笑像蔷薇一样绽开在他嘴角。 “我还以为是假的呢……” 他看到了。 (本章完)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坦白3 何已知被推开了。 发现这个事实就像一口气吞下了太多珍珠奶茶里的珍珠,那些黏糊糊的珠子恰好完美地堵住他的气管。 等他好不容易咽下去以后,它们又摇身一变成了滚烫的石头,翻滚着灼烧他的内脏。 何已知撑着椅子站起来,蹲久的膝盖以下被神经电流刺痛,疼得咬紧牙:“我……” 雁行仍然低着头,只是在听到他的声音时抬起眼皮。 “你生气了吗?”青年选择以疑问开场,寻求对话。 “我确实有很浓重的情绪,但生气不是最好的形容词。” 这话有点绕,何已知想了想:“……暴怒?” 雁行皱起鼻子:“别装可爱。” “我没有装可爱。” 对于剧作家说“我们要去山上看风景,晚上可能晚回酒店”的事情,三人表现得异常冷静,就连还不知道他们关系的侯灵秀都一言不发地接受了。 这些愚蠢的对话增加了空气中的氧分,让何已知觉得吸气没有那么困难。 何已知没有多想,低下`身去与他接吻。 “那边山上视野很好,”雁行换了一个话题,他通常不会这么天马行空,“想上去看看吗?” 同样的效果似乎也作用在雁行身上,他的声音多了几分变化,不再像刚才一样压抑得紧绷。 也许雁行想从山顶把他推下去? 这个可能性让何已知犹豫了半秒不到: 何已知这才反应过来,少年一定是把他说的“我们”,理解成了“我们所有人”。 “不重要,我爱你。”何已知继续说,他听到不远处传来窃笑声,但他不在乎。 犬展的工作人员送他们回到犬展,何已知找pvc拿了面包车的钥匙。 “好。” 何已知摇头。尽管那个纸袋现在就在他的手里。 两人坐上车,正准备启动,后车门突兀地传来响声。 “我喜欢你。”何已知毫不犹豫地说,朝他靠近一步。 走廊再度响起脚步声,这次比刚刚更加密集也更加凌乱,夹杂着激烈的狗叫。 雁行舔了舔嘴唇,看不出是否满意。 坚硬的鞋跟踏过地面的瓷砖,两个护士的影子出现在拐角。 这唐突的举动并没有引起老人或者水管工的注意,或者他们注意到了,但什么都没说,只有门口猫爬架上看门的波斯猫有点好奇地喵了两声,抬起后腿舔自己的腹部。 “先出去吧。”雁行说。 剧作家顺势发动汽车。 “你看到我买的东西了?”他问。 “你真是……” 他们肯定都看了那篇报道,也许何已知拿雁行的经历赚钱的事情触到了艺术家的警戒线。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谈话的气氛没有何已知想的那么紧张。 何已知回头去看,发现是侯灵秀上了车,正在拉面包车第二排的安全带。 “有人来了。”雁行提醒。 他们没有亲很久,分开以后,何已知安分地退回原本跟随的位置,借着低头整理头发,偷偷瞄着自己的男朋友。 也许雁行是对的,他应该学着更好地保护自己。 他们站在动物医院门口,并不孤独。 隔着玻璃门的前台有两个护士,大厅的长椅上坐着一排等候看诊的宠物主人,大多是老头老太太,不仅如此,和他们同样在玻璃的外面,一个带着橡胶手套的工人正提着水管浇花。 他没法解释,幸好山竹及时地冲上来,把扯着安全带挣扎的侯灵秀拉了下去。 他不知道出去后会发生什么。 何已知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脚步声在走廊尽头转了个弯匆匆地跑走。 他转动轮椅驶向出口,何已知紧紧地跟在轮椅后面,像是被人施了间隔不能超过一米的诅咒。 雁行停顿着,像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愤怒是一个人清楚自己被爱时才有筹码展示的特权……我现在没有那样的筹码,我不确定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看来成年后人真的会变成熟,何已知苦中作乐地想。 “不……” 看到剧作家惊慌的表情,他不明所以地说:“怎么了?不是要上山玩吗?虽然我觉得肯定又冷又无聊……” 从三人面前经过时,他看到pvc深深地皱着眉,一脸的愁绪如麻,他从来没在艺术家脸上见过这种表情。 “做点什么证明你说的。” 山竹和侯灵秀倒是都没有什么反应,这让剧作家感到心痛。 何已知也欺骗了他们,在看完采访之后,他们一定都明白了,但却没有怨恨他。 侯灵秀甚至想跟他们上山——这是放在以往任何时候他都会断然拒绝的活动——很明显在担心他。 罪恶感爬过脊椎。何已知握紧方向盘。 他不仅是不合格的搭档,还是不合格的队友。 面包车缓缓地上行。 车头上翘的感觉让剧作家仿佛回到他第一次和pvc打完架,被雁行从派出所领走的时候。 第231章 那时他蜷缩在副驾驶,像一条不服气的败犬。 那个人载着又脏、又臭的他去到山上看清晨的垃圾处理厂,只为了让他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 而此时,蜷缩在副驾驶的人换成了雁行,残疾的前世界冠军身体前倾,将脸埋在交叉的手臂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角度低落的夕照逐渐移进车内。 当车子爬行到一段坡顶时,路变得很细,何已知还想往前开,被雁行止住:“再开要到天上去了。” “我想开到你满意的地方。” 雁行笑了一下,不知是好是坏。 何已知熄灭发动机,下车打开后车厢,取出轮椅,在副驾驶前展开,等雁行慢慢下来。 远处的夕阳已经落到城市的楼房中间,带着冷气的风吹来松针的气息,让何已知想起山竹生日时,雁行买来的那个“雪后针叶林飙车味道”的蛋糕。 何已知甩了甩头,他必须停止从周围的一切联想和雁行相关的回忆。 这简直就像他们马上要分开一样。 山脚下,犬展的工作人员抱着一箱一箱的焰火,在为晚上的活动做准备。 雁行推着轮椅往前,靠近悬崖边,何已知跟过去,站在他身边靠前的位置,用脚抵住轮椅的轮胎。这让他的处境更危险。 这里是未经开发的土山,崖边没有任何围挡。只有一棵棵带刺的松树。 “看上去我们找到了最好的烟花观赏角度。”雁行望着山下说。 何已知诧异他居然还记得烟花。????“我以为你更想看我升到空中爆炸……” 听到雁行的笑声,青年意识到他又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但是没关系,反正他也再没有什么要隐瞒的东西了。 “我想要坦白。”何已知转过身,面对着雁行,“不是因为那个报道,我本来就打算在这次比赛之后告诉你这些事情……我知道这听起来像是狡辩,但是你可以问郑韩尼,他知道我的想法,你们是校友,他不会骗你——” “我不需要问他,”雁行说,“我相信你。” 何已知呆呆地张着嘴:“为什么?”这不能怪他大惊小怪,“我骗了你,我还利用你的经历换钱。”他听起来简直罪无可恕。 “你说你爱我。”雁行耸了耸肩,“我总得相信一个刚刚说爱我的人。” 那成了何已知说出一切的契机。 “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正缺钱……我是说第一次在眉月胡同,不是五年前在酒吧。那是韩尼之前租的地方,我从学校出来以后就搬到了他那。但是你也知道,他现在和金刚在一起,他们决定同居,所以我得自己找地方住。” “没有想过回家?” “你是说退学加在外面游荡2年以后?这和向地狱自首没有什么区别。而且那时我刚刚收到哈蒙尼欧戏剧节的邀请,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第一次去完蓟北以后,司徒渺给我介绍了这个……活。” “她说博影集团的小少爷,就是那个符玉昆,想找人写一个电影剧本,而且他喜欢运动,纪实和——”他犹豫着,不知能否说出来。 “什么?” 何已知选择诚实:“悲剧。” “所以你就想到了我。” “对。颁奖那天我是故意带戈多去的,因为怕你反悔。” “看不出你还是个策略家……”雁行显然在鄙夷他利用小狗的行为,“这是全部了吗?” “这是第一部分。” “火灾后第一次回到蓟北那天,我接到法院的电话,说我的案子审理结果为败诉。丘旦青在背后使了手脚,利用这个让哈蒙尼欧取消了我的资格。当然,符玉昆也放弃了那个剧本的事情,他本来就知道一个悲剧电影通过不了博影市场部的立项审核,给钱是希望借我被哈蒙尼欧邀请的名气给他自己贴金。因此不能参加哈蒙尼欧的我,对他没有价值……那时我才真的考虑,要不回家算了。” “但是山竹生日那天,你说我可以去任何地方。” “这句话给了我勇气,也给了我一些灵感。让我觉得事情还能有转机。” “我找到符玉昆,跟他说,或许我们可以给这个电影续上一个好结局,参加犬敏捷比赛,拿到世界冠军。事情就是这样。” 雁行沉默了一会,头顶的发丝和松树的针叶一同被风吹动:“那就是你突然转变主意,要参加比赛,而且坚持找我当教练的原因——为了电影。” “开始是,”何已知承认,“但是后来……事情开始超出我的控制。我和你,captain和戈多,还有秀秀他们……我没想到我们会经历这么多。” 雁行“所以你决定告诉我真相,就在今天?” “嗯。”何已知歪着头,“也不一定是今天。因为这件事很特殊,我想慎重一点。如果犬展的环境不合适,我打算在回城的路上,或者城里以后找一个安静的寺庙之类的地方……我不知道符玉昆会接受那个采访,而且偏偏是我们分开的时候……该死,真是最坏的时机。你一定很生气。” “我不生气。” 何已知的脸上分明写着不相信。 “我不生气。”雁行再一次说,认真而认真的,“我只是很害怕。” 何已知不安地动了动。 “我不害怕那些媒体和网上的人说什么。即便没有你们这件事,记者也不会轻易地放过我。人们喜欢在荧幕上追求快乐,可电影院之外,却会为了与己无关的悲惨故事趋之若鹜。我早就习惯了。” 第232章 “我害怕的是你在事情暴露之后抽身而去。” “就像你总是对人做的那样,你看见有人被困,你出手帮助,然后离开。” 雁行一口气说完,闭上眼睛,将一只手插进头发里。 “当时我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我得留住你。” “但是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因为太过震惊,已经失去了理智思考的能力。我叫他们送我到附近的超市,但是附近没有超市,只有小卖部……” 说到这,雁行说不下去了,让何已知自己看袋子里面。 何已知打开纸袋,快要没墨的小票下面,有一盒柠檬巧克力味的安全t,一些小包装的零食,还有一根火腿肠。 何已知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别表现得像个混蛋。” “不,我是说,”他压抑着嘴角的笑容,“这些很好。我喜欢柠檬巧克力。” “别再说了……” “我能再试一次吗?” “试什么?” “道歉。” 雁行没有阻止。 何已知关上袋子,将它抱在怀里。 “我不应该在道歉、或者坦白之前向你表白,那是不道德的情感绑架。” “所以我想再说一次……对不起,我骗了你,还有我爱你。”他停下来,安静地花时间思考,接着补充道,“谢谢你的原谅。” 一种奇妙的情绪萦绕在对视的两人之间,直到雁行先一步移开视线。 “谁说我原谅你了?” “啊?”何已知彻底呆住。 他听上去要多傻有多傻,像一个在平安夜被告知世界上没有圣诞老人的8岁小孩。 雁行接着说:“我没有原谅你,至少在你为我脱下裤子之前。” 何已知眨巴着眼睛,他认为这话代表了什么,但他不确定那是不是雁行表达的意思。 “这是歇后语……吗?为我脱下裤子比喻负荆请罪?” 剧作家调整自己的语气让它们听起来不那么荒谬。 “不,为某人脱下裤子代表为某人脱下裤子。” “啊……” 被谋杀的恐惧再一次卷土重来。 雁行让何已知面对他坐在山崖边的石头上,从纸袋里拿出那个柠檬巧克力味的方盒子。 何已知瑟瑟发抖地看着他,一动也不敢动——这场景实在太像杀手在行凶之前折磨不听话的目标。 “我一直觉得对你有点不公平。”雁行一边拆盒子一边说,“被一个大自己很多的男人夺走了很多的第一次。” “我不在意——” 雁行用一个眼神打断了着急自证的何已知,示意他听自己说:“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能早点遇见你,在我们都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可时间从不回头。 “我没有办法把同样的初次体验还给你,但是,”他将拆出来的东西凑到唇边,用牙齿撕开,“我从来没有给人做过kou-交,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 “感兴趣,”何已知立刻回答,“非常、非常感兴趣。” 尽管他的关键部位暴露在刺骨的冷风中,屁股被石头膈得很痛,而且一不小心就会跌下悬崖……但他是一只开心的小白鼠。 非常、非常开心的小白鼠。 (本章完) 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坦白4 “真好啊——说实话,最开始我以为你只是接受不了失败放大话,很快就会自己放弃,没想到你真的全部都做到了。我看了你们最后比赛的视频,难以形容的精彩!搞得我都有点想养条狗。哈哈,说笑的,我不擅长应对动物,我认为生灵都有真正的思想,只是人类没有办法理解,在这种前提下把它们当作宠物饲养总觉得有些冒犯。不过我觉得你们做得很好,你们真的在把它们当作朋友、搭档,而不是圈在笼子里的观赏品。这为我思考人与动物的共存提供了新的角度。” 符玉昆坐在精心设计的木制桌椅前,穿着一身对于午后这个时间点来说过于正式的羊毛西装。 这里是蓟京市中心的一家高级咖啡馆,只为提前预约的客人提供服务,而且一次只接待一行人。 将近三层楼高的天花板上投下柔和的自然光,落在没有点亮的水晶灯具上,像钻石一样闪烁,和大理石的吧台还有镶板的墙壁交相辉映,到处都透着精致的奢靡。 “先生您好,这是您的咖啡。”身穿套装的服务员端着托盘出现在桌边。 “bravo!不好意思,我一不小心就看入神了。”符玉昆拿起桌面上摊开的剧本放在自己腿上,挥手赶走服务员,自己将放在桌子上的陶瓷杯推给圆桌对面的人。 “这是混合了曼特宁和玛卡的混合咖啡,加入了特制的糖浆和香料,你应该不讨厌甜味吧?大部分人说自己不喜欢甜只是因为吃多了劣质香精。原谅我自作主张给你点了单,我不是不想问你的意见,只不过这是我的最爱,想让你尝尝。” 他还是喜欢自己解释自己,以及随时随地炫耀知识和品味,唯一和几个月前有点区别的是,国内待久了以后句子里夹杂的外语单词变少了。 “我会把这个带去美国的,在那边寻找机会。”在被赶出自家公司之后,符玉昆被迫地拿到了美国顶级商科的offer,等办好签证,就将离开蓟京。 第233章 他珍重地阖上剧本,按在自己胸`前,身体前倾。 “没关系,我们已经分手了,”何已知了解他在担心什么,将散开的照片整理好,正面朝下盖在桌上,“不,应该说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他把这些交给我的时候我也惊呆了,我发誓没有侵犯隐私的意思!我已经让他把电子版都删除了……剩下的这些照片我想了很久,觉得应该交给你。”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形象值得被记录,但当他和雁行被草地的绿色包围,这些照片看上去像是某部法国新浪潮电影的截图,而不是平庸的狗仔抓拍。 “我没事。” “谢谢你让我回来的这半年不至于一事无成。” 何已知翻看着那些照片,大概理解符玉昆没有直接销毁的理由,因为除了一些挤在人群中明显是偷拍的之外,大部分照片其实拍得很好。 “不用给了,我没能完成世界赛的约定。”剧作家说,顶上的天光照在他的斜前方,透过额前的发丝在鼻梁和眼下形成厚重的阴影,令他看上去很憔悴。 如果早一些拿到这些照片,他应该会很开心,可是…… “你不是和——”小符少突然咬住舌头,对他而言是难得的失态。 为了证明自己,他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无论这些研磨后的豆子拥有怎样浓郁的香气,都没能驱散他的颓丧。 “很抱歉我之前不知道——” “你还好吗?”他拽了拽胸`前的领带,不习惯被忽视。 他从随身的皮包里取出一叠照片,都是何已知和雁行单独在赛场边,有在临榆岛的时候,也有蓟京的其他比赛,甚至还有预选赛时他们在温斯特营地的树林里交谈的照片。 “谢谢,但是我现在没有地方住。” 小符少惊讶道:“这么快?剩下的钱我要怎么给你?” “我送你回家吧。”符玉昆站起来,习惯性地抚平西装下摆的褶皱。 “你知道,”他的表情有些难以启齿,像是在考虑如何开口,“我一直派人拍你们比赛,你肯定注意到了。因为想留下一些实拍的镜头之后用在电影或者幕后纪录片中,所以我让他们不要在意胶卷,尽可能多的留下记录。我说的是比赛,但有一个人可能理解错了意思,把场外也拍了进去,这是他不小心拍到的一些东西……” “那怎么行……欸,你还好吧?我感觉你像是要晕倒了。” 被他感谢的人没有回复,直到这时,小符少才发现好像一直是自己在演独角戏。 离开桌子和椅子间的缝隙时,何已知晃了一下,像是一台困在轨道上摇摆的缆车。 坐在他对面的长发青年回过神来,点了下头,丢下一口没动的咖啡,扶着桌子站起:“既然剧本送到,我就先走了。” 犬展那天夜里,何已知睡得很熟。 由于雁行的接纳,他那因为想要坦白而抽搐一整天、又在看到采访后绷紧到极致的神经猛地放松下来,劫后余生的疲惫如潮水般席卷了整个身体。 第138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坦白5 “所以你是说,你要和我分手,因为……” “憎恨。”雁行说,与尖锐的语气相反的是,他的手臂无力地挂在轮椅扶手上,头转向看不到何已知的地方,“别试图把它合理化,我不是因为恨你和你分手,而是因为恨你而和你在一起。” “我不喜欢你这样说话。” 何已知往侧面挪了一步,面对着雁行:“你不用因为符玉昆和电影的事情说气话,我可以……” “和他们无关,我也没有说气话。”雁行抬起头,终于看向他的眼睛,平淡地反问,“如果我气到胡言乱语的地步,早就不能说话了,记得吗?” 何已知记得。 他亲眼见过,当雁行受到刺激时,会应激性失声。 现在这证据就摆在眼前,面前的人确实清晰地说着中文,所以他说恨何已知,是冷静的,理智的……真实的。 何已知不知道是他的哪一部分先放弃了抵抗,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去欺骗自己这是一场梦或是闹剧。 尽管他的一些幼稚的脑细胞仍然期待着下一秒或是下两秒,山竹、pvc和侯灵秀就会从面包车的底盘下面钻出来告诉他:嘿傻瓜,你被整蛊了。 在遭遇严重车祸以后仍然自己开车,即使不缺钱也绝不停止工作……他的衣柜铺满了一整面墙,能把仓库的所有人打扮得足够参加晚宴……他会为了保持身材节食(在何已知看来严格得过分)……他有两条狗(三条,加上戈多),他为它们在后院建了一片草地…… 青年不确定自己的语气是否足够,于是加上直白的恳求:“求你。” “我不明白。” “重要。” “什么时候开始、恨我。” 那效果惊人地好,他猝不及防地听到了雁行的坦白。 “区别在于,在假的故事里,你是个涉世未深的失足青年,我是路过的好人。但真相是,你是那个好人,而我是一个想死的人。” 何已知的大脑里有沙尘在旋转,试图找到一个破开混沌的出口——任何事情总得有一个源头,对吧? 他知道雁行不是无间不催的堡垒,穿透外壳的尖刺他也会受伤、崩溃,就像他在火灾过后第一次回蓟北那个夜晚目睹的。 第234章 雁行接着说:“这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那是深夜,我孤身一人,体内有酒精,没有人会把它当成一件大事——但是你在那。” “这重要吗?”雁行有些不耐烦。 说到何已知时,他的语气强得惊人。 何已知的手握紧了,在刚才有一瞬间,他想起了那个坠落的感觉……原来他上过那里的天台,难怪和郑韩尼铺楼梯时,他下意识地知道顶楼也是不平的。 “后来你想要跑上楼。我本来没打算理你,但是那栋楼的楼梯……你自己修过你清楚。” 如果说听到分手时,席卷他脑海的是混沌的沙尘,那么现在就是真正的飓风。 “骗你?” “这是这道疤的真相。和之前的故事不同,不是我担心你死在路上把你捡回家,而是你强行地把我从那个天台上拉了下来。” 一个被忽视的细节闯进他的脑子。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 在他们亲热时,雁行总是表现得逆来顺受,予取予求,为青年的不温柔给予最好的反应。 何已知惊呆了。 但是他总会好起来。 “你吃了那女人的棒棒糖,没有留下一点理智,只剩下该死的、刻在本能里的救世主情结。” “和你跳完舞后,我从那里离开,然后得知了一个突破底线的,很坏的消息……所以我走回那栋楼,想借它的天台,感受一下自由。”像是怕何已知听不懂,他还用手做了一个向前坠落的动作。 可是—— 雁行摘下右手中指上的戒指,何已知测量的尺寸太完美,让这个动作足够花时间又毫不费力。 他的语气很平常,可眼神几乎死寂,直勾勾地看着何已知:“我和你上床是因为看你磕了药,是个瘾君子,身上可能携带了什么病毒可以杀死我。” “第一次见面,我没有去教会后门找你。” “你不需要明白。”雁行移开视线,至少他还有耐心为他解释,“现实中的人和戏剧里的角色不一样,不是所有事情都符合逻辑。” 那个字从舌尖滚出的感觉很陌生。它是如此的特殊,甚至于没有相同读音的常用字。 突然间—— “当我从楼上往下看,你站在下面对着我张开双臂,我移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你应该知道自己有多粘人,像是开了他妈的跟踪锁定。” 他真的不在意这个,他知道他应该在意,但是…… “你在快到顶楼的时候被绊倒了,一路滚回下面的平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我以为你摔伤了下去扶你,被你抓住机会,用链子拴住了手——后来就和我之前告诉你的一样,我们回家,上床,你醒来之后自己跑了。” 至今为止,他从来没有发现过雁行身上有自毁倾向——或者说,他从来没有往那个方向想过。 因为他是雁行,他活得很体面。 “你是不是想问,这有什么区别?”雁行抢先一步说出他心里的话,就像他经常做的那样,只不过今天不是为了调情。 但是早已过去了很多个两秒,没有人从面包车的底盘下钻出来——那里根本藏不了三个成年男人,而且今天也不是他的生日。 这些都是热爱生活的标志,不是吗? 至少在他们相处的过程中,何已知没有发现异样,除了…… 他知道山竹会经常说“我恨这个”“我恨那个”,把它当成一个普通的情绪动词,但何已知很少,或者从不这么说。 他愿意被折叠,被没有分寸的行为弄得难受,但他也总会反击,现在回想起来,那就像是在追求痛苦。 他希望何已知弄疼他,然后和他一起疼。 雁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接着说下去:“但很可惜,你既不是瘾君子也没有携带病毒,更没有杀死我,反而把我留在了世上,让我有机会经历真正的地狱。” 青年马上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那次车祸。 他们从来没有谈论过这件事。 他唯一听到的故事,是鱼诵雪讲的。 女运动员把它当作美好的爱情童话讲出来,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被轧过之后,我是清醒的,只是动不了,我知道他们在摘我的戒指,然后那个人打了120,于是我想:又是你。” “大概过了三四天,我在icu病房醒来,得知下`身瘫痪的消息,想的还是你。” “可能是怕我想你想得还不够多,在我浑身插满管子动都动不了的时候,还有两个警察天天过来,阅读犯人的笔录让我回答是否真实。问我戒指戴在哪只手指上,是什么材质,什么地方购买,为什么购买……如果有人想会打喷嚏的传说是真的,你早就因为从早打到晚被送进医院了。” 两、三年前,何已知回忆着,那时他还在学校。 “你见过我腰上的纹身吧?”雁行忽然问。 何已知点了点头。那抹记忆犹新的蓝绿色。 “记得它有几根孔雀眼的羽毛吗?” “四个……”????“那是他们在我身上开的一部分的洞。” 何已知吸了一口气。 “当我被送到医院时,医生最初的诊断是腰部以下瘫痪,所以他们在我腰上开了一个口,把肠子切断连到外面,做成一个洞,让排泄物从那里出来。这是最大的一个。另外的两个小的是导血管,一个在腹部,一个在胸口,最后一个是导尿管,连接膀胱。” 第235章 “四个洞,四条管子。当它们像抽水马桶一样从我身体里吸出血水、组织液、尿液和排泄物时,我想的是你。” 他说的越来越快,完全不给何已知喘熄的时间。 “好消息是,那辆车虽然碾过了我的胯骨,但它是斜着碾过去的,在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概一周以后,我的左腿和胯部开始恢复知觉。医生说那是奇迹。为了不辜负神的旨意,他们又用三次手术,把切断的肠子接了回去,同时切掉了一部分坏死的直肠。” “最后一次手术的第二天,车祸之后的第十三天,医生告诉我,你必须开始复建了,否则腰部和胯部的知觉没办法恢复到预计的程度。所以我必须在身上插着四根管子,肠子刚刚接好,肚子里除了血就是洞,腿没有知觉的情况下,靠上身的力量挪动身体。” “当我只动了三下,就活生生痛得昏过去时,我想的还是你。” “如果没有那天你在酒吧后门,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为什么你就这样扭转了一切,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何已知感到呼吸不畅。 “这还没完。” “因为两次切断又连接,我的直肠内部有很多伤口,它们在缝合恢复的过程中很容易粘连,为了让它恢复到能正常使用的样子,就必须人为地将它撕开。” “所以你要问我具体什么时候开始恨你,我也不知道。也许就是我趴在厕所的地上,用药棒捅自己屁股捅得鲜血淋漓的时候吧。” 雁行终于停了下来,却是在为永远不会到来的笑声留出时间。 几秒像风一样掠过。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想问‘痛不痛’,对吗?” 何已知不知作何反应,他猜对了。 “一般人遇到事情会先想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但是你不一样,你总是先想别的。” 他的声音有一瞬间变得温柔。 但仅仅是一瞬间。 “答案是很痛。状态不好时每天都会晕倒,但习惯了之后就……可以忍受,至少我知道这些痛苦是哪来的。我知道它们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可是神经痛不一样。” “和神经痛比起来,上面这些折磨都不算什么。” “痛得最严重的时候,任何止痛药都不起作用。在医生都放弃之后,我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自残。因为我需要一些别的疼痛来安慰自己,知道这具身体还是我的。” 雁行笑了一下:“现在你知道孔雀的羽毛为什么有那么多花纹了。” 何已知惊恐地想起抚摸雁行腰间时那些密密麻麻的突起的线,他以为那是纹身的痕迹。 “很多次我都想,直接刺进心脏算了,刺进去就不会痛了,阻止我那么做的念头就是:不能放过你。我不能让你什么都不知道地在我到达不了的地方快乐。” “我忍受住了这一切,活下来。然后终于有一次,命运站在了我的身边,让我重新遇到你。” “所以我接近你,帮助你,勾引你,为的是之后可以报复你,折磨你。” “我想让你在最快乐的时候跌入地狱,不这样,你没法品尝到我痛苦的一丝一毫。” 雁行顿了顿。 “现在你知道我是个好坏不分,恩将仇报的疯子了,有没有后悔那天跳了那支舞?” 从他脸上的表情,何已知知道他不是在真的问。 一辆轿车从下面冒了出来,停在面包车的后面,打着双闪。 刺眼的灯光甩到两人中间,差点刺伤眼睛。 雁行推动轮椅想要离开,却被何已知拦下。 他紧紧抓住男子的胳膊:“为什么是现在?” “什么?” “如果你要让我在最快乐的时候跌入地狱,那应该是我们在法国夺冠以后。” 雁行皱眉:“放开,我的车来了。” 青年畏缩了一下,但他没有退缩:“和你的心事有关吗?” 雁行瞪着他,没有回答。 “你说话时心不在焉,眼神飘忽,我知道你心神不定时是什么样子。” “别说的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雁行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腕。 但何已知铁了心:“我不会让你走的。” “没有法国了。” 一开始,雁行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但他很快找回了操控声带的技巧。 “你醒来之前,我收到动物医院的信息,因为炎症一直不退,还出现了呼吸紊乱的现象,他们给captain做了进一步检查,在它身体里发现了淋巴瘤。是癌症,需要立即接受化疗。” “所以不会有法国了。” 何已知的手像一片没有力量的枯叶,被他轻易地甩开。 滑向轿车前,雁行最后看了他一眼: “也许我的人生就是注定要在快要变好前崩塌,永远不可能到达好结局。而你……你只是运气不好地遇到了我。现在可以回到原本的生活了。” 车灯再一次从他眼前闪过,驶入夜色中。 何已知静立在原地,直到远处的地平线上有微光亮起,隐隐地现出橘红。 他脱力地倒在地上。 一块木牌从衣兜里滑了出来。 那是他们第一次去临榆岛比赛的路上路过那个小寺庙,雁行给他的祈愿牌。 何已知不相信神,但是如果雁行希望他实现愿望,那他向雁行许愿坦白后被原谅,就一定会成功…… 第236章 他是这么想的。 所以他才想找一个寺庙。 凉凉的东西落在脖子上,何已知抬起头,恍然出现的雪花顷刻间填满了天与地的空隙。 他捡起变得冰凉的祈愿牌,上面是他自己亲手写的一句话: 将春共饮流苏茶。 在蓟京的初雪中,何已知忽然想起,他刚才忘了哭。 青年用手捂住眼睛,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原来他才是那个被降温击倒的笨蛋。 (本章完) 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孔雀 憎恨一个人要比恨一个世界容易得多。 雁行知道他是错的,把自己的命运怪罪到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身上,靠恨他来安置自己错位的委屈感和恶毒的报复心,像极了地狱里半死不活的怨魂,死死地攀住一根蛛丝不肯松手。连饿死鬼看了都要说一句可悲。 但他没法不那么做。 每次想到那个年轻人的脸,雁行的眼前都会浮现出他站在酒吧楼下张开双臂的样子。 那个画面就像精神麻药,能让他陷入短暂的梦境中,暂时从现实的痛苦中脱身——好像他真的会被接住。 但很快,他又会想起年轻人醒来后慌慌张张逃走的背影,反应到梦境中就是他被接住了,但又立刻被丢开,接着被下一轮更猛烈的神经痛疼醒。 如果雁行有一张那个男孩的照片,他会往他脸上扎刀子,用刀片刺进他的眼睛,切开他的鼻孔,把他英俊、迷人的脸蛋划得乱七八糟…… 但是他没有。 别说照片了,他甚至没有一件属于那个男孩的东西。 唯一和年轻人有过联系的是他的身体,这是雁行能找到的最好的替代品,所以水到渠成的,他开始将刀片对向自己。 但摸了很久,牧羊犬都没有动。 还没到医院开门的时间,他敲了一会门叫醒沙发上打盹的值班医生,对方看到他也很吃惊。 等司机收完款离开,他才看到空中飘下了雪花。 雁行拿到了他要的东西,支付完费用,跟着值班医生来到住院笼舍。 雁行带着captain,在医院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把他们送回pvc的仓库。 临走前,他把仓库的钥匙压在了门口的石头底下。 “没事的,它只是装睡撒娇而已。”雁行说。 雁行抬起头望向远方,远处的山上,树顶在慢慢变白。看上去像是有烟升起。 他的一生都与疼痛相伴。 雁行从轮椅上弯腰碰了碰它的鼻子:“乖乖地等我到明天,给你奖励。” 值班医生大惊:“不会昏迷了吧?快让我看看!” 果然,他话音刚落,奸计被识破的边牧就睁开了眼睛,轻轻地舔了舔主人的手。 蓟大动物医院是蓟京唯一的三甲动物医院,隶属于蓟京大学医学部,位置在蓟京二环的边缘,临着老胡同的住宅区。 雪还没停,只是城里的气温比城外高一点,没有形成积雪,一落到地上就化成了水。 “哦,哦,好的,我去给你取。” 所以当他滑开皮肤,发现自己能从这个行为获得快乐,也并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值班医生有些慌张。 从很小的时候,雁行就知道,把韧带打开超过180度,在达到极限之后继续用力直到忍不住惨叫,是让母亲露出微笑的唯一方式。 动物医院的专家调出边牧过往的体检资料,又看了雁行带来的检查结果,说要做几项更精确的检查,第二天才能出结果。 captain盯着他,抖动身上的毛。 captain趴在笼子里,蜷缩成一团,一只爪子压在脸下,让雁行想起它装在纸箱子里刚被带回家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雁行陪captain扎完留置针,忍着想把它带走的心情,办了住院手续,将边牧的牵引绳交给医院的护士。 他们来到花间地,天已经完全亮了。 毕竟人家只是被咬了一口,送到他们这就查出癌症,谁摊上都接受不了——遇到不讲理的,说不定还要怪他们小诊所不专业给治坏了。 轿车行驶到宠物医院门口,司机下车帮他打开车门。 “走吧,宝贝。”护士温柔地说。 “可以把它带回家吗?” 雁行打开仓库,给captain弄了点狗粮和水,在它吃的时候收拾了自己的电脑和东西,等牧羊犬吃完,开上自己的车,出发去市中心的三甲动物医院。 没想到雁行会这么快赶到。 “你冷吗?”他用手摸牧羊犬的耳朵,是温热的。 雁行拒绝了他的帮忙,自己把轮椅放到车门前打开,锁住刹车,将身体挪上去。 “不行。我得看它用药之后的体征反应。” 检查是医院关门前做的,当时只取了样还没来得及化验,值班医生晚上闲着有空,就提前把结果分析了,发了短信,想着正好把应付主人的工作交给第二天白天上班的同事。 唯一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即便在这种时候,他也仍在想着那个人。 在路上时,captain似乎感觉很奇怪,一直在到处嗅着找其他人。 但坐着轮椅独身从雪中出现的狗主人什么都没问,只说:“抱歉打扰,我来接狗出院。如果可以的话,请把病例和检查报告整理给我,我想直接给其他医生看,可以让它少做一次检查,少一些痛苦。” 第237章 他甚至会在血流出时呼唤何已知的名字。 值班医生说它检查的时候很乖,一点也不闹。 雁行每年都会带captain和教父到这里检查身体状况。 captain站在原地不动。 雁行打开笼门,撕掉爪子上抽血留的胶布,抚摸牧羊犬的头,把它叫醒。 captain甩头,将前爪搭在他的手腕上。 雁行愣了一会,轻声说:“明天我会戴手套过来。” 牧羊犬终于扭头跟着护士走了。 雁行走出动物医院,在清晨的大街上打了个寒颤。 他看了看冷清的街道,不知道自己和戴着毛线帽拿单反相机拍瓦片上几乎看不见的积雪的外国人哪个更孤独。 外国人看到他,吹了声口哨,用外语说了句下流的脏词儿,等他接近了又掏出自己的手机捏着甜腻的声音说着:“尼好,我想认识——” “滚。” 雁行越过他,径直朝街对面过去。 正对着蓟大动物医院的街口,有一个年久失修的老路牌,上面显示这里是弦月街,再往前走一个街口是眉月胡同。 雁行拐进弦月街后面,顺着小路往前不远处有一家报刊亭。 何已知一直相信,初夏那次在小巷口就是他们时隔五年的再次相遇。 但其实雁行是在更早的春末碰见他的。 在那之前,他曾以为他们的命运已经结束,再也不会交叉。 他去过好多次教堂,还有附近的酒吧,但年轻人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那天正好是清明结束,雁行来这边的银行办事,外面街上人太多,他推着轮椅寸步难行,为了避开人流绕进胡同里的小路,结果一进弦月街后面,就看到了何已知。 男孩留了长发,还带着眼镜,站在报刊亭前,穿着松松垮垮的t恤,只露出一个侧脸。 但雁行知道,那就是他。 那一刻他的感受就像是车祸的重演。 他死死地按住胸口,浑身颤唞,脑子里闪过各种念头。 从“他为什么在这里”到“他真的留了长发”,从“他怎么敢出现”到“为什么他看起来这么高”,从“他可能已经忘记了”到“我要怎么杀死他”…… 低头翻杂志的何已知还不知道,那短短的几秒钟,有人在脑中为他挖好了坟墓。 雁行深呼吸,强迫自己回过神来。 他即将死去的男孩——现在像个青年了——买了一瓶水和一根火腿肠,耷拉着手和肩膀,朝深处的岔路口走过去。 墙根下有两只一个多月大的小黄狗,头抵头地挨在一起睡觉。????长发青年把火腿肠从中间扭开,放到其中一只小狗鼻子前,两条狗像听到闹钟一样醒了过来,立即埋头开始吃。 何已知又把矿泉水扭开,倒了一些在碗里。 雁行远远地看着他的背影,一个疯狂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中。 一开始只是一个小小的念头,但很快变得足够大。 杀人不足以宣泄他的仇恨,他要用更残忍的方法,亲手折磨他。 在青年站起来回头时,雁行离开了。 他不能现在走上前去打招呼,他现在的状态像一只野鬼,更别提还有一身丑陋的疤痕,那可以吓跑任何人。 雁行丢掉了家里的刀、剪子、钢叉,不在乎戒断反应会让他痛得死去活来。 他找了一家足够有勇气在刀口上下针的刺青店,花了六万块把腰腹和胸`前的痕迹遮掉。 纹身机的针头每秒出针110次,一分钟就是6600次,一小时就是39万次。 那只孔雀从描线到上色总共花了纹身师21个小时,也就是说在他身上扎了830万针——这还不算上色时使用的12个针头同时出针的排针。 他回到弦月街,等了整整一周。 何已知没有再出现,直到那天晚上—— 雁行带着captain和教父做完检查,在街上遇到了绝对不该出现在这的侯灵秀。 如果不是那小孩染了个火鸡样的头发,雁行根本不会多看一眼,也不会发现他居然是自己的表弟。 而最终让雁行决定开口叫住他的,是那小孩摆弄手机时,一副要哭的表情。 但他显然低估了未成年人灾难的程度。 侯灵秀不仅放跑了他的狗,还划破了他的衣服,让他最不耻于见人的身体明晃晃地暴露在空气中。 好在新纹好的830万针的图案鲜艳得要命,完全看不出下面的禸体遭受过怎样的摧残。 然后,罗威纳和边牧就把何已知送到了他的面前。 雁行不由地发出惊呼。 当青年在他眼前扑倒,他只能勉强控制自己的声带。 “你没事吧?” ——这样摔死可太便宜你了。 “受伤了吗?” ——如果有,我会治好你,没有也没关系,反正我会伤害你。 那是半年以前。 从春天到冬天,这条巷子都没什么变化。 报刊亭开着。 雁行推轮椅过去,看到一本娱乐杂志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封面上最大的标题写着:揭秘!博影少爷想拍的“犬敏捷”究竟是什么? 底下用圆圈嵌上去的配图是一张何已知和captain冲线的照片,来源是cnkc犬业协会的官网。 “你认识那小子吧?”卷帘后面的老头突然探出头来,把雁行吓了一跳。 第238章 他下意识地点了下头。 “那这个你拿着。”老头拉开半阖的卷帘,从亭子里拿出一沓捆好的《新时代戏剧》,“这书除了他根本没人要,我也懒得退,都给他留下来了。” 卷帘拉下。 雁行提着一兜杂志回了蓟北,他没有给何已知带东西的打算,但他也没法给老人解释。 自从上一次在何已知面前崩溃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过这边。 房子的修复和搬运东西,都是靠远程沟通或是交给其他人做的。 小时候住在这里,是他迄今为止的人生里唯一没有痛苦的时光。 所以他在买下房子改造时,专门请设计师保留了老的屋顶和结构,但现在那些都被一把火烧光了。 还有那棵陪伴了他童年的流苏树…… 雁行不想看到新修的屋顶,低着头将轮椅推进房子。 客厅的窗帘没有拉好,他一转眼瞟见院子里有一个模糊的黑影。 起初雁行以为是盗贼,或者歹徒,心想:好极了,正好我需要一个杀人或者自杀的理由。 他拿起桌上的刀,来到落地窗前,挥手拉开窗帘—— 那不是人。 那是一棵树。 在原来流苏树的位置。 “这不可能……” 刀落在了地上。 雁行猛地转动轮椅,冲出家门,绕到院子后面。 一副不可思议的景观呈现在他的面前。 流苏树砍倒后留下的树桩被从中间劈开,从中间长出一棵细长的小树,大约有两米高。 小树的主干只有人的两只手合拢那么粗,看上去摇摇欲坠,被四根插在树桩边上的竹竿固定着,上面绑了麻绳。 树顶的细枝也被细心地缠了线,固定在院墙顶上,分担主干的压力。 劈开的树桩里填了枯叶和修剪下来的侧芽。 院墙边上放着铁桶、铲子、锯子还有很多种不同的袋装肥料。 桶上用透明胶布贴了一张纸,写着:私用,勿拿。 字迹清丽俊逸。 雁行将轮椅推过去,在桶里找到了一本日历,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和桶上一样的笔记。 何已知的笔记。 不同的日期下面,记录着不同的气温、降水、浇水量、施肥种类和剂量、修枝、状态、是否有病、有虫…… 他把日历往前翻,从7月份开始,几乎每一天都有记录,只有几个周末是空的。 雁行很快就发现,那全都是他们出城比赛的日子。 答案再明显不过了。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来回三个小时……从夏天到冬天……刮风降温也不间断…… 几乎所有人都奇怪过,明明有那么多科学有效的健身方式,为什么何已知偏偏执着于吃力又不讨好的骑车—— 因为那根本不是为了锻炼。 起风了。 蓟北一向风大,但羸弱的小树却在其中屹立不动,所有枝干都被绳子和线固定得稳稳当当。 雪花吹进了眼睛,眼眶迅速地变红,雁行低下头,按着自己的脖子,锋利的喉咙在手心下快速地滑动。 当他无论怎么用力,都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时,雁行知道……他又失声了。 (本章完)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章 棋盘1 何已知坐在一张造型别致的木头椅子上,无意识地摩梭着手里的笔记本。 他面前的石桌面摆着一张标准19格的围棋盘,桌子的另一头是捏着棋子,双眉紧蹙的符玉昆。 这里是符玉昆的别墅。 坐落在蓟京城区里的老牌别墅区,建造于上世纪末的最后两年,和他本人的年龄完全相同,是父母在他出生时买下的礼物,成年以后成了他一个人在蓟京时的住处。 他们交付完剧本的那个下午,因为何已知的状态看上去实在太过糟糕,符玉昆担心他走出咖啡厅就晕倒在大街上,于是让司机把他拉回了自己家。 何已知没有过多反抗,只是神情恍惚地被司机架上车又抬进客厅,一沾到沙发就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才醒来。 当他腰酸背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迎接他的是人类历史上有史以来最丰盛的一顿素食晚餐,由符玉昆亲手制作。 为了补充营养,他还破例给何已知开了一罐金枪鱼罐头和鱼子酱。 那也是整张桌子上唯一算得上好吃的食物。 吃完以后,何已知用手机搜索附近的地铁站,而符玉昆则是掏出了一副棋盘和两罐云子。 那里有一个标了重点符号的疑问句,是他刚开始调查雁行的时候写下的: 何已知惊讶于以浮夸洋气著称的小符少竟然拥有这么质朴的爱好,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从头到尾都是何已知。 “没有这个人,我是自己买书学的,所以一直都是自己和自己下。我觉得这样有助于深入思考,挖掘自己的内心,你懂吧?” 每天一有空就拉着他下棋。 他10分钟前刚刚下过一子,而符玉昆还在思考。以这位的脾气,这思考还会持续很长时间。 他看着那些经过缜密思考得出的、符合逻辑和价值观的、合理的推断,忽然很想笑。 前面都是何已知随手记下的创作灵感,但从大概四分之一以后,就被训练笔记还有各种比赛的记录占了大头。 第239章 何已知把笔记本旋转180度,从背面打开,翻到中间被标记的一页。 真正的答案是如此的荒谬。 这是一切的核心,他必须以这个为线索,串联起剧本的内线。 而对于何已知来说,陪小符少下棋基本上就等于坐着发呆。 “在那些颠覆一切的时刻,他在想什么?” 那可不是随口一问的眼神。何已知用手按着头疼的太阳穴。 “你在看什么?”符玉昆听到声音抬头。 任凭他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到这个答案。 直到如今,时隔半年,他才终于得知了这个无论他怎么调查、思考都没有结果的答案—— 他用笔在问题的后面写下自己的名字,接着把它连同问题一起划掉。 所以他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本子和笔。这已经成了他下意识的习惯。 “真的吗?!” 因为符玉昆每落一子都至少要思考半个小时。 好在他并不反感发呆。 看他那苦苦思索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个高手在下什么旷世棋局。 他停下来,叹了口气:“那就一局。” 何已知。 剧作家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站起来准备离开,经过茶几旁时,看到符玉昆有点狼狈地把刚才摆到桌子两边的祺罐拿回到自己面前。 何已知用手轻轻捻过笔记本封面上的暗纹,因为长期使用,内页的间隙变大,本子比雁行刚送给他的时候显得更厚一些。 他现在能确定,自己与自己下棋也许可以挖掘内心,但一定不能提高棋艺。 为此他查遍了网络上所有的资料,甚至拜托郑韩尼找了学校内网的档案,还联系了和雁行有纠葛的人……但都没有收获。 小符少大概也知道以自己的水平和落子速度找个旗鼓相当的臭棋篓子还不把人家气走简直是奇迹,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无论如何也不想把他放跑,好说歹说地劝着何已知住了下来。 何已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雁行的资料。” 何已知倒着翻看笔记本,里面有他梳理的雁行的经历,夹杂着以前的自己对这个问题的各种猜测。 “嗯。” 但真实情况是何已知下的不好,符玉昆比他还烂。 对此,符玉昆的反应是眼睛一亮:“要来一局吗?” “教你的人呢?” “不了,我会得很少。”何已知说,“你可以找其他人过来,不用顾虑我,我马上就走。” 这是何已知到这的第四天,这盘菜鸟互博的棋局终于进入了中盘。 封皮被烧黑的右上角和缺角的内页提示着它们曾经经历什么。 这一下就下了好几天—— “哦没关系,你可以多待一会,我只是随口一问。我都是和自己对弈,没跟人下过。” “剧本不是已经写完了吗?”小符少奇怪地问。 “是啊……” 何已知看着被涂掉的字——可不是吗? 剧本已经写完了。 尽管因为captain的病,他不能再参加比赛,但契约精神满分的符玉昆还是支付了他应得的报酬,他可以带着排练好的剧组到法国,参加哈蒙尼欧戏剧节。 一切都和他最初的计划一样。 就像雁行用的那个词:“回到”原本的生活。 从结果论来看,目前的情况就是,他绕了一个大圈,得到了自己最初想要的结果。 可问题是,他感受不到应有的喜悦。 “下好了吗?” 何已知扫视棋盘,没有找到符玉昆落子的地方。 “没有,我得再想想。差不多到我该出门的时间了,晚上回来再下。” 符玉昆把手里的黑子丢回棋罐中,盖上盖子,又拿出一个透明的罩子把棋盘盖住,防止棋子被风吹乱。他真的很珍惜这盘烂祺。 小符少一边打理自己的仪表一边说:“其实我不介意你把你的猫和狗都带过来养。你们也可以吃肉,只是最好在我不在的时间。” 何已知合上笔记本,装进自己贴身的衣兜里,笑得有些无奈。 谁能想到大集团少爷为了一个祺搭子,竟然能做出这种违背自己信念的牺牲? 符玉昆接着说:“我是认真的,你想想。我这里难道不好吗?” 当然好。 即便是在排戏或者跟剧组时布景,何已知也没见过比这更好的房子—— 室内面积是雁行家的三倍,庭院虽然没有那边的草坪那么大,但经营得更漂亮,种满了观赏植物,有专门的园艺家政打理。 不同的植物中间还设置了孔洞很多的木制雕塑,一看就知道是司马从容和姬东墙喜欢的。????“我不能这么麻烦你。”何已知说。 符玉昆走了。 院子里只剩下何已知一个人,还有玲珑球般盛开的金边瑞香。 他拿出手机点亮,出现在屏幕上的是一个半俯视的厨房,因为角度太大而显得有些变形。 何已知一动不动地盯着静止的画面,手指不时地摩攃屏幕上的贴膜。 过了几分钟,推着轮椅的雁行从侧面出现在手机里。 何已知最初购买摄像头的时候,商家的网页上写着严禁用于偷窥、监视等违法用途。 当时的他对此不屑一顾。 毕竟他之所以买,就是为了阻止pvc偷盗垃圾桶的违法行为—— 第240章 谁能想到最终竟然走到了这一步。 这一点也不像何已知。 “何已知”应该是全世界最擅长分离的人。 他天生就会在相处中给人余地,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每当分别的时候来临,第一个云淡风轻地挥手离开。 对他而言,“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是个浅显易懂的道理,也是他一以贯之的生活方式。 雁行说他粘人,绝对是一个错误的评价。 用不着何已知发言,司徒渺就要第一个跳起来反对——他们在大学相处两年,在司徒渺看来已经是亲密的朋友,可何已知却能一夜之间消失得音讯全无,甚至连她的电话号码都没有保存。 还有很多和司徒渺一样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切断联系的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不知会有多惊讶。 从精心策划一场坦白开始,就已经很不“何已知”了。 真正符合他一贯性格的作法是顺其自然,什么也不做。 等东窗事发,如果雁行不能接受就坦诚地道歉,然后离开。 “何已知”会主动坦白,但他不会寻求原谅—— 更不要提在那之后他做的事情。 犬展那天,雁行离开以后,何已知在山上待到天亮才开着面包车下山。 他在酒店门口告诉山竹、pvc和侯灵秀,captain得了癌症。 三个人一开始都不相信,以为他在开玩笑或者被冻傻了,直到何已知重复第四遍,才露出吃惊的表情。 而何已知也在一二再而三的重复中,体验到了被凌迟的感觉。 “我表哥呢?”侯灵秀反应过来问,难得地没有直呼雁行的姓名。 “他走了。” “你就让他一个人走了?” “他叫了一辆车接他,”何已知说,直面少年怀疑的目光,“他对我很生气。” 几人陷入了沉默。 何已知把驾驶座还给pvc,他们放弃了第二天的项目,开车回到仓库,在石头下面找到了被遗弃的钥匙。 四人打开卷帘进去,发现雁行工作用的电脑消失了。 “captain的碗的也不见了。”侯灵秀说。 本来在墙边上有五对吃饭喝水的小碗,现在只剩下了四对。 跟着回来的四条狗站在自己的碗前,都有些奇怪。 侯灵秀给它们倒了狗粮,但没有一条狗吃,连戈多都只是闻了闻味道,坐在原地等待着什么。 “果然captain才是狗老大,它不在这些都不敢开动。” 侯灵秀只能挨个把狗头按进碗里。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山竹问,他总是那个指出房间里的大象的人。 pvc和侯灵秀摇头,三个人齐刷刷地看着何已知,希望他说点什么。 但剧作家什么都没说,反而拿出自己的电脑,在雁行平时坐的桌子前坐下,一言不发地开始敲键盘。 “你在干什么?”三人走过去围着他。 “写剧本。” 这个回答显然让他们很不满意,三人齐声质问: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写剧本!” “雁行和captain在哪?” “之后训练怎么办?” 何已知还是不说话,沉默地敲击键盘。 山竹忍无可忍地用手按下他的屏幕:“队长!” 何已知从屏幕和键盘中间抽回手,电脑啪地一声合上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不用担心,参加团体赛的最小人数限制是3个人,有你们三个人就够了。暂时帮我照顾一下司马从容和姬东墙,还有戈多。” 说完,他拿起电脑和放在拼图前装证件和杂物的书包,离开了仓库,留下像信号灯一样站在桌子前,面面相觑的三个人。 何已知找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在里面写完了上下两部剧本,把最后结局设置在他们赢下预选赛的部分。 敲下最后一个句号的时间是犬展回来第三天的清晨,他关上电脑,拿出手机约符玉昆当天下午见面。 发完短信,他筋疲力尽地趴在电脑上。 这几天,除了写得太累半昏迷过去几个小时,他几乎就没有睡过觉,全靠快餐店的咖啡支撑。 可是现在写完了,他却发现自己睡不着。 他很困,但是睡不着。 他看着外面街上逐渐亮起的阳光,想到除了那天的初雪以外,这几天都是晴天…… 晴天就意味着没有降水…… 何已知猛地站起来,把电脑塞进书包,在店外拦了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 “去蓟北。” 他来到熟悉的院落后面,发现他用来种树的东西都没了,只有那个铁桶孤零零地倚在墙边。 何已知觉得东西可能在院子里,就想扒着院墙看一看,可他刚踩上铁桶,就透过客厅的落地窗看到雁行在厨房—— 手里拿着一把刀。 (本章完) 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棋盘2 何已知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用手撑着向上一跃,翻过院墙,跳进院子里。 落地时,他似乎踩到了什么,一小块又脆又软的东西在鞋底爆开,伴随着触感粘腻的液体。 可能某种昆虫或者节肢动物,比如蜘蛛。 何已知没有功夫回头去看——他会为它哀悼,但不是现在。 他拿出了超越比赛的速度,几步闯过院子,拉开玻璃门直奔厨房,在里面人听到动静抬头的一刹那,抓住雁行握刀的手腕一把将刀夺走。 第241章 雁行和轮椅一起被推得向后撞在橱柜上,震惊地看着他,就像那只刚刚被踩死的蟋蟀(或者蜘蛛)一样震惊。 闯入者回望过去,在视线相遇的那一刻,像是有强光在中间炸开,两人的瞳孔同步缩小。 何已知闭了闭眼,忍着突然运动带来的头晕抬起没有拿刀的手,做出安慰的动作。 视线一寸一寸地扫过雁行身上所有露出的皮肤,从脸到脖颈、到手腕、脚踝……没有血,还好……但是衣服下面呢?他仍然不放心。 雁行沉重地喘着气,嘴唇张开,呼吸发出嘶嘶的声音,喉咙抽搐着。 雁行看也没看那令人心痛的痕迹,捡起地上的苹果,拿到水槽上冲洗。 青年低头去看,发现是一个切了一半的苹果。 雪白尖利的牙齿只是短暂地出现了一瞬间,很快就藏了起来。 他转过头,看向雁行刚才面对的地方—— 但他没有。 何已知愣住了,就像被那个苹果砸中的不是地板,而是他的后脑勺。 正在他考虑着如何检查到衣服下面时,“咚”的一声,一个什么东西滚到了地上,伴随着咕隆咕隆的滚动。 他故意把水龙头开到很大,哗啦啦的水声直冲耳膜,水花渐的到处都是。 那应该是给captain的,何已知看到砧板旁边还有几个同样的空盒子,一些大小不同的碗里面分别装着胡萝卜、南瓜、蓝莓,和一些肉类,而灶台的电磁炉旁边,摊开放着一本动物抗癌手册,上面印的图画正是这些东西。 他只是全世界最笨的笨蛋。 那里有一块被撞歪的砧板,上面凌乱地散落着一些切好的苹果块。 何已知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许他什么都没想。 再下一秒,雁行推着轮椅过来,抢走菜刀,“啪”地一声摔在橱柜上。 雁行选择用砸或扔来处理所有需要放置的东西,完全不在乎可能造成的损坏和必定发出的声响。 上一秒他还在尴尬地抓着头发,可下一秒,他就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刀刃,让一条笔直的血线出现在并拢的三根手指上。 洗完,他拿着滴水的苹果到砧板前,从刀架上抽出一把砍骨刀,不按章法地把苹果剁成小块,装在保鲜盒里。 雁行完全不吭声,就这么把他晾在那里。 何已知有点失望。 火灾后才更换的几乎全新的台面就这么被磕掉了漆,露出一小块发灰的底色。 “哦……”何已知张开嘴,意识到自己刚刚猛烈地袭击了一个切水果的人,“对不起,我只是……” 何已知小小地瑟缩了一下,以为他要骂人,或者更直接点,咬人。 何已知观察着这个他不熟悉的,粗鲁、没有礼貌的雁行,发现他的脸色看上去既疲惫又苍白。 一个东西飞过来,打断了他想要出口的关心,是一包消毒湿巾。 青年用它擦掉了手上的血丝。 他闻了闻自己的手指,确实是苹果汁的味道。 何已知找了一个雁行安静下来处理熟南瓜的时间想办法解释:“我不是故意打扰你……” 虽然他自己都不太相信。 “我只是担心你不知道怎么料理那棵树。它有点麻烦。” 这是实话。 在何已知拍下那张流苏树树桩发芽的照片之后,郑韩尼帮他询问了蓟大园林专业的学生,有没有办法让它长成新的树。 对方说,有,但是很难。 在何已知表示自己想尝试之后,那位同学告诉了他这种方法的名字,让他到农科院网站上找论文。 何已知也是第一次看农业科学类的文章,废了好些功夫看懂。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棋盘3 看着雁行出现在摄像头的范围里,何已知感觉到一种自虐般的安心。 这种安心甚至超过他经历了一整天的比赛躺到床上,通过监控看到自己的两只猫安稳地睡在一起,四脚朝天地露出肚皮。 但实际上,藏在两个碗中间的摄像头能捕捉到的所有加起来,也不过是一个刚刚和他分手,而且扬言想让他跌入地狱的人,活着。 如果描述细节的话,就是切菜、烧水…… 何已知看的越多,越发现自己以前是多么的粗心,以及雁行是一个多么出色的表演者。 身体残疾的前世界冠军不是演员,也不会演戏,但他显然足够聪明,而且懂得演出的运作方式,能够轻易地把天真的观众玩弄于股掌之间。 在一出戏里,误导总是好过隐瞒。 这是舞台演出的基本原则之一。 假如你想让人“看不到”什么,不要试图把它藏起来,因为无论是装进箱子还是盖上黑布,都只会起反作用,激起人们的好奇心。 正确的做法是用其他东西塞满观众的眼睛。 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雁行。 他太沉醉于雁行营造的完美外表,自然而然地忽略了那些暴露真相的细节…… 但镜头里的人明显是个熬夜大王,何已知因为白天补觉晚上睡不着的那两天,他也总在深夜出现。有时只是经过,有时会端一杯水,一待就是几个小时。 假装爱他。 只要假装爱他,雁行就可以理所当然地用蝴蝶般温柔的吻撬开何已知的嘴,然后露出利齿撕破嘴唇,品尝他的血…… 第242章 只要假装爱他,雁行就不用掩盖自己没法把何已知当作陌生人的事实,可以毫无顾忌地用执着、疯狂的眼神看他,不需要担心因为感情太浓烈而露出马脚…… 如果你不想让观众看到钻戒,那就让演员摘下它,发现后面连着一只被砍下的断手…… 像极了青春期男孩第一次看昆汀·塔伦蒂诺的电影,有限的注意力全部放在那些令人血脉偾张的姓交和裸体上,对墙壁上挂的枪视而不见。 他认识的雁行对健康作息的要求近乎苛刻,逼迫他们所有人在零点以前睡觉,早上七点起床—— 只要假装爱他,雁行就可以用一个笑容让何已知飘飘然,再用几句话戳破包裹着美梦的气泡…… 但摄像头里的这个人,会在大冬天脱掉上衣,只穿着裤子和无袖背心在厨房里一边喝酒一边凌迟鱼的尸体,或者为某种蔬菜剥皮…… 而白天,他又会按时出门。何已知不确定他到底什么时候睡觉。 他认识的雁行,举手投足像个高雅的绅士,把礼貌和得体当成衣服缝在身上—— 如今,当他好好地戴着眼镜,从那些虚假的甜蜜幻想种脱身,隔着屏幕冷静地审视里面的人,他终于意识到: 吃饭也是,何已知没见过他为自己烹饪食物,也许他都在外面吃,但偶尔会看到他在给captain煮的东西出锅时分出一些吃掉,什么调料都不加。 如果你不想让观众看到花瓶,那就在里面插满红玫瑰。 一切都顺理成章。 以此类推,如果雁行不想让何已知发现他的恨,那么最好的办法当然是—— 说实话,何已知对此并不惊讶,他知道自己是个睁眼瞎。 如果你不想让观众看到玫瑰,那就在它们中间放上一枚钻戒。 讽刺的是,这本来应该是身为剧作家的何已知最熟悉和擅长的诡计,但他不但没能识破,还连走带跑(甚至骑自行车)地步入别人的圈套。 他几乎不看手机,从不接听电话,在等待菜品煮熟的时候什么都不做,只是单纯的看着水蒸气…… 更显而易见的差别在于,他认识的雁行总是很平静,面对一切都显得云淡风轻,游刃有余。 但镜头里的这个人很明显既易怒又反复无常。 他会突然发飙,把厨房搞得一团乱,然后离开,等过一段时间又回来,像强迫症一样把它清理得一尘不染。 这一方面让何已知感到陌生,一方面又让他想起蓟北废墟中在他怀里哭到崩溃的雁行……那大概就是一个被他忽视的穿帮时刻。 刚开始,何已知以为自己会看到其他人。 像是侯灵秀、鱼诵雪或是他不认识的陌生人,比如一些来自雁行历史的朋友,甚至男友…… 他为此做了心理准备,但是至今为止,除了雁行以外,镜头里没有第二个人出现。 这让他产生一种错觉,好像镜头里的这个人只有他能看见。 在何已知注视的现在,屏幕里的人正在撕碎一些有点枯萎的无辜的蔬菜,一颗发芽的土豆被他过度凶狠地扔进水池,好像那是他的仇人。 何已知聚精会神地看着他做这一切,过了一会才想起来……好像他就是雁行的仇人本尊。 “哦,他需要看心理医生。”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何已知吓了一跳。 他回过头,看到符玉昆站在身后,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冷气。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 “什么?” 小符少脱下大衣,视线越过他的肩膀:“那是我们的电影主角,对吧?我说他需要看心理医生。” 何已知飞快地熄灭屏幕,一只手穿过自己的头发,忍不住皱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几乎是本能的,符玉昆看到镜头里的人这件事让他起了强烈的应激反应。????明明雁行才是伤害他让他无处可归的人,而小符少不仅提供自己的豪宅给他落脚,还指出伤害他的人在精神上有病,横看竖看都是可靠的盟友。可何已知却感觉受到了侵犯。 剧作家可以轻易地指出其中的滑稽之处: 这就像是雁行杀死了他,而他的灵魂还在蹦蹦跳跳地对那些试图逮捕凶手的人大吼大叫:让他自己走,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轮椅! 他很快察觉到这是不切实际的想象,何已知不喜欢大吼大叫,他总是直接行动……更糟了,他可能会成为第一个因为妨碍执法被逮捕的幽灵。 “刚刚,”符玉昆没有意识到他语气里的毒液,这位热爱思考的富二代在捕捉他人的情绪方面一向迟钝,“我喊你了,你没听到吗?” “没有。” “那说明是我的声音不够大,或者你看ex情人看得太专心了。” 何已知不是一个擅长隐藏的人,他第一次在下棋间隙打开监控时,就被符玉昆抓了个正着——说明某人对棋局的思考也没有那么认真。 好消息是,小符少以为那是雁行家里自己装的监控,何已知只是作为前男友暂时地拥有权限,并没有往违法乱纪的方向多想。 坏消息是,他对何已知的感情问题表现出了惊人的兴趣,而且非常、非常愿意给出建议。 何已知不确定在这件事情上别人的意见能对他产生多少作用——他本来就是个极度自我的人。 但他还是给了符玉昆这个八卦的机会。 第243章 一是小符少看起来真的很恳切; 二是何已知真的需要一点外界的声音把他从摄像头的世界里拉出来。 他可以想象如果他把事情告诉郑韩尼,对方一定会说类似于“如果你还喜欢他,为什么不去追他?”这样的话。 honey郑拥有把任何事情简单化的能力,这正是他讨人喜欢的点。 只可惜世界上不全是他这样的人。 也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符玉昆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他拥有和郑韩尼完全相反的看世界的方式。 听到小符少声称自己是人类情感专家时,何已知已经有预感他对感情的解读多半也会像他对艺术、环保各种问题的想法一样虚浮,但符玉昆还是给了他一个……惊喜。 他认为何已知的同性恋倾向,和对雁行的迷恋,都是童年时期作为兄弟中的一员,被母亲忽视的结果。 没错,他将同性恋视作一种心理问题……但这不是重点。 ——被母亲注视的欲望压抑在你的潜意识中,不断积累,一直到你成年,当他把所有目光投射在你身上,不管那是善意还是恶意,你都会感受到一种类似于性冲动的刺激。这种刺激是来源于意识底层的,不经过逻辑,所以即便他的目的是伤害你,你还是会被他吸引。 ——等等,雁行是一个男人。你觉得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母爱? ——有可能。他比你大几岁不是吗? ——你觉得我在他身上感受到母爱,然后我的潜意识说,走,我们去上他? ——你听说过俄狄浦斯情结吗? 何已知是学戏剧的,他当然知道来自希腊神话的俄狄浦斯情结是该死的恋母的意思。 当剧作家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指出他的逻辑错误,雁行不是成年后唯一注视他的人,为什么他的潜意识只对雁行产生反应,符玉昆的回答是: ——也许你有点恋残。 ——停。就到这里吧。 何已知不得不打断他。 否则让小符少继续分析下去,他的归宿可能会变成精神病院、监狱和地狱的三选一。 他从来没有一刻像那时一样怀恋大提琴手简单的脑袋瓜。 后来有一次,剧作家随口问到符玉昆的感情经历是否丰富,对方表情微妙地转移了话题…… “也许我才需要心理医生。” 何已知小声地自言自语,被符玉昆听到了。 “我可以给你安排。我的医生非常擅长做情感咨询,虽然她不会讲中文,但我保证她一定比国内所有医生都专业。你们只要找一个签保密协议的翻译就可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亲自翻译。” “不用了。” 他可不想再听到关于恋母或是恋残的情感分析。 “你别抗拒啊,现代社会人有心理问题是很正常的,只有直面才能解决问题,你越逃避它只会越严重。” 符玉昆掏出手机,已经要找医生的联系方式。 “我已经在直面了。”何已知说。 “通过像收看世界杯一样准时准点地观看欺骗了你的老情人家的录像?”小符少对此表示不屑。 “我觉得这是脱敏疗法,让我认识到我的记忆有多么虚假,真实的他有多么……”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不一样。” “脱敏疗法。”符玉昆露出惊讶的表情,似乎在赞叹剧作家的觉悟,“它有用吗?” 何已知无声地笑起来。 没有。 这就是问题所在。 (本章完) 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棋盘4 雁行从来不知道种树是一件这么麻烦的事情。 当他还是国家队队员时曾经被安排参加一个公益任务,在西部的山野里为一片新建立保护区的林地种一棵树。 那时他们有那种一个人高,底下包着土包的树苗,专业的护林员会把树苗放进提前挖好的坑里,他和搭档需要做的,就是等他们固定好位置,用铲子把坑旁边的土扒进坑里,然后浇上两瓢水,站在原地等人拍一两张照片。 简单、快捷,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至于之后那棵树是生是死,是健康还是萎靡,是留在原地还是被挖去其他地方,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在合完影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那棵树。 现在就连那片保护区叫什么名字,属于哪个省也早都忘了。 但是面前这棵树不一样。 这棵树站在他每天睁眼就能看到的地方,挥舞着营养不良的枝桠,就像种下它的人一样阴魂不散。 而且仅仅是因为雁行前一天记错日子多浇了一次水,今天早上就有枝条变黄了——多么荒唐,雁行愤怒地想。 更坏的是,如果何已知就此离开,拿着他的经历换成的现金消失在人海中,那雁行将永远失去报复他的机会。 这是第二次。 “——什么报道?” 这对雁行来说是极罕见的。 他可以提起一个诉讼,以名誉权或是什么狗屁名头,但那只能抓到何已知背后的那个富二代老板以及他的公司,而雁行对他们没有一丁点的兴趣。 即使是何已知那对娇气的黑白双煞,也没有因为多喝一点水而变成花猫。 因为恐慌是一种过程,而他总是把视线放在结果上。 第244章 captain和教父从来没有因为多喂一点狗粮出什么问题。 雁行认出了那是何已知的号码。 雁行会为为成功喜悦、自豪,为失败恼怒、懊悔……但他从不为未知的结果恐慌。 少年既恼怒又担忧地告诉他:“契诃夫看完报道跑了,我们拦不住,你快想想办法。” 即便现在想起这件事仍然让他胃里不舒服。 如果何已知和他在一起只是为了取材,那意味着他的整个计划都是失败的。 他离开宠物诊所,到一个开阔的地方准备给剧作家回拨,却恰好接到了侯灵秀的来电。 上一次是在captain被咬后,他得知何已知接近他的目的是为了给一个富二代拍电影。 更荒谬的是,今天一早起来,发现树苗有点歪时,他竟然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了恐慌。 当时captain接受完医生的诊断,护士拿着单子去配药,犬展的工作人员也跟过去缴费,雁行突然收到好几条运营商的短信,告诉他由于信号不佳,有电话未能接通。 雁行看完表弟发来的东西,像是经历了第二次车祸。 然而就在最近的短短几天之内,他却接连两次,被这种不熟悉的情绪袭击。 他认为这是愚蠢且没有必要的。恐惧和不安不会在你面对危机时带来任何好处。 只不过这次被碾过的地方不是下半身,而是他的肺和心脏。 他在乎的只有何已知。 他必须让何已知爱上他。 只有这样一切才有意义。 没有退路,雁行强压着想要呕吐的感觉,将指甲扣入手心,思考要怎么挽回何已知。 可哪怕把皮肤抠破,他也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 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他扮演了一个更好的人,拿出了最好的态度,答应青年的一切需求……他已经给出了所有,如果这些都不足以吸引何已知,他还能怎么办呢? 他又不可能把自己变成女人,或者变成猫。 但事到如今,雁行不能接受失败。 他只能赌一把。 赌他之前付出的所有并非完全徒劳。 如果何已知愿意和他上床,那至少证明他还是有一点吸引力,对吧? 雁行急匆匆地赶回诊所,看到何已知在诊室里抱着captain,差点如释重负地流下眼泪。 他在这—— 他没有走。 直到焰火升起,火药味的花在暗夜之中绽放,何已知经不住疲惫昏昏沉沉地睡去,雁行心中的恐慌才慢慢消失。 他终于从何已知嘴里听到了那句爱他,接下来只需要等他们去到法国,青年得到他想要的一切,而雁行则把他牢牢地握在手心,从最快乐的顶峰开始慢慢折磨他…… 然后他收到了那条宠物诊所的消息。 那让一切都成了泡影。 他只能在演出的中场拿出为最后一场戏准备的毒箭,仓促地挥舞一番,灰溜溜地谢幕,活生生地放已经走进网里猎物离开。 让雁行不明白的是,如果你侥幸从一个阴谋里逃脱,任何人的反应不都该是逃得越远越好,永远不再回头吗? 何已知为什么还要跑回来? 他怎么敢跑回来?????为了这棵树—— 雁行用手把歪倒的树苗主干撑直,用另一只手调整四周支撑的竹竿。 他一边费力地缠绳子,一边想:真是太荒谬了。 他一个站都站不起来的残废,还要关心一棵树站得正不正,长得直不直。 十二月剩下的时间,何已知几乎都在符玉昆家里待着。 没有必须早晚按时遛的狗,也没有非完成不可的训练和叽叽喳喳吵着一会吃什么、干什么的喧闹伙伴,他就像回到了住在眉月胡同的时候,云天雾地,乱七八糟地度过每一天。 元旦之前,按照执行导演早就写好的日程规划,他们的话剧还有一次排练。 雁行当然没有出现。 何已知把翻译好的英文剧本发给所有演员,让大家在新年第一次排练前,背完自己的台词。 执行导演没想到他们能这么快拿到英语剧本,临时修改日程,在休假中间加入两次网络连线的读本会议,帮助演员对戏。 何已知没有支持,也没有反对,只是跟关子杨说,让他到时候帮其他演员纠正不标准的发音。 小明星受宠若惊,表示绝对完成任务,还说自己会提前准备,有不懂的一定先请教雁老师。 对此,何已知只能沉默,没法告诉他雁老师已经离开的事实。 最后离开时,谢井克给了他一张单子,上面详细地列出了录制配乐需要的乐器。 “两架钢琴,弦乐四重奏加低音提琴,单簧管,竖琴……对吧,还需要什么吗?” “是一架钢琴和一架钢片琴,”谢井克指着单子,“钢片琴是一种打击乐器。还有就是足够十个人演奏的录音棚和会做室内乐的录音师。” “好,我知道了。”何已知把单子夹进笔记本。 谢井克叮嘱道:“一定得是做过室内乐的哦,只做流行的不行。” 何已知只是点头,心不在焉。 雁行到最后也没来。 即便过了冬至,天气也还在一天一天变冷。 何已知和符玉昆的棋局还在继续。 当棋盘上的交点填满2/3时,符玉昆拿到了他的留学签证,这意味着他能留在蓟京的时间进入了倒计时。 第245章 但小符少完全不着急,仍然保持着一天不到十子的落子速度。 这时,何已知也察觉到对方是铁了心要把自己强留在家里,但他不知道为什么。 直到有一天他撞见了符玉昆的爹——博影集团的董事长(或者ceo?他不是很理解这些称号)。 那天符玉昆出门不在家,顶着高耸而光滑颅顶的中年男人似乎是专为找他而来,一进门就横着眉毛说:“你就是带坏了我儿子的那个写剧本的小子。” 董事长具体说了什么何已知没有记住,大致意思就是:“你们这些玩物丧志的小屁孩,一天天沉迷于不切实际的东西。早晚会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代价。” 可惜的是他没有提出给多少钱让何已知远离自己的儿子。 等符玉昆回来,听说这件事,开心得不得了,不停地问剧作家他父亲生气的细节。 何已知这才明白他原来是成了小符少激怒父亲的工具—— 一个带来不良影响的坏孩子。 符玉昆说他没想到日理万机的老爹真的会专程跑过来骂人,为此对何已知感到抱歉,但他并不打算就此罢休。 “虽然我没办法反抗他的决定,但我总可以做点事情让他不高兴。”符玉昆说,他要在家里举办艺术沙龙。 “我要邀请各行各业的年轻艺术家到这里来,调琴、阅经,就像刘禹锡在《陋室铭》里写的那样。” 何已知指出他只是想搞一个叛逆坏孩子聚会,符玉昆严厉地否认了:“不,这是理想主义者互相交流的港湾。” 港湾,何已知心想,好的。 “那我们抓紧时间把祺下完吧,我不想打扰你们交流。” 符玉昆察觉他想离开的心思:“你可不能走!” “为什么?” “因为我要以你的名义举办沙龙。” “……我的名义?” “对,只有这样才能吸引真正的艺术家,如果以我的名义,那只来招来一些趋炎附势、贪图名利的庸才。拜托了!这是我一直想干的事情。” “我不确定你想让我做什么。” “没什么,你只需要放松,做自己就好。而且认识新的人也有利于你走出失恋不是吗?我会按照你的喜好找人。就当帮我一个忙。” 何已知不知道如何回答。 符玉昆想做什么,打算做什么,都和他没有关系,而且他也……并不在意。 他早已给自己的身体开了自动驾驶。 最后他只是看着小符少和他父亲一样高耸的脑门,提醒他,小心太忙会秃顶。 (本章完)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棋盘5 高个子的年轻人站不稳地靠在雁行身上,故意把他压在自己和滑冰场的护栏之间。 “如果你再用调情逃避练习,我就要用冰刀踢你的屁股。”雁行冷冷道。 年轻人微笑着,委屈地说:“你只是想碰我的屁股,不需要找这么复杂的理由。” “你真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 “我不是。”何已知没有丝毫畏惧,更深地压向他,“我救了你的命,还记得吗?那天在酒吧的天台,是我把你拉下来的。” “当然记得,”雁行翻了个白眼,“然后你缠了我整整两个月。” “两个月零十七天,”年轻人更正他,“直到你成为我的男朋友。” “无论如何,今天你必须学会滑行。找一个刚成年的小孩当男朋友已经足够丢脸了,要是被鱼诵雪看到你连蹬冰都不会,要笑话死我。” 何已知哭丧着脸:“我会死在这里的,你知道我的平衡性几乎为零。” 雁行无动于衷地笑着,享受看他受苦。 他爱上雁行时,他爱上的是那个伪装出来的虚假的他。 这件事可怕的点在于,他知道符玉昆真的能找到。 但他随即意识到,如果不说清楚,符玉昆可能真的会放眼全城为他寻找一个年轻的、残疾的、热爱文学戏剧、喜欢同性的男孩。 如果要评选世界上最让人痛恨的事情,被骗一定是其中之一。 “这和长相没有关系。” 何已知生气地俯下`身去亲吻他,被半途阻止。 在他看来,被这些人包围的符玉昆,和他第一次在司徒渺电影的开机仪式见到的,被渴望出头和攀附的娱乐圈男女包围的符玉昆,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何已知非常清楚:雁行,他的男朋友,是个骗子。 雁行整个人就是一个骗局。 “哦……”符玉昆愣住了,眼神逐渐转变为怜悯,“那你是因为什么喜欢他?” 何已知看出了其中浑浊的部分,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从小符少把人带来时容光焕发的样子,何已知知道这是至今为止他最满意的一位人选。 雁行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坏笑着将他推开,张开纤长的手臂,像一只燕子一样滑走。 可是当何已知看着监控里的雁行,他找不到这些该有的情绪—— 剧作家停下来,整理额前的头发,压低声音:“我喜欢雁行,不是因为他残疾。” 何已知倚着吧台,长叹一声:“我真的……” 而青年在原地摔倒,从梦中醒来。 而欺骗,恰恰相反,会让你对这个人的厌恶比本来就知道他是坏人更多。 第246章 “不,等你能用冰刀追上我再说。” 这比斯德哥尔摩更严重。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是一个人持续地伤害你,然后偶尔展现出一点好处,就让你觉得他是好的。 那么,何已知到底在留恋他什么呢? 符玉昆好像铁了心要让他“走出失恋”,不停地想把一些人介绍给他。 所以在那个人消失以后,他的爱也应该随之消失,不是吗? “可是你只看到了他的长相!” 他只是为他表现出来的不同的一面感到新奇,甚至还想看更多。 符玉昆的艺术沙龙,正如何已知所想,是一群游手好闲人士消遣时间的无聊聚会。 何已知叹了口气,一只手烦躁地穿过头发。 只是那时的符玉昆清楚地知道那些人看中的是他的钱和家世,而此时的他暂时失去了那种洞察力,沉浸在与和他父亲那样只看得见利益的商人“不同”的人交往所带来的反叛的快乐之中。 他没法替符玉昆决定他想要的——考虑到他的现状,他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别人沉浸于虚假的快乐呢? 而且退一步说,他也很开心小符少找到新的对象去谈论理想、抱负,炫耀自己的品味和深刻的思想,让何已知得以从他无休止的吹嘘中得到解放。 “你可能是,只是你不知道。”或者不想承认——符玉昆游移的眼神泄露了他没有说出口的怀疑。 小符少瞪着眼睛:“你不会真的恋残吧?” 何已知摆了摆手,想直接转身离开。 但这也带来了新的麻烦。 “我不会半途而废的,告诉我你不喜欢他哪里?眼睛、鼻子、脸颊的痣还是身高?” 哪怕是最执迷的笨蛋,等到了警察走进家里告诉他和你网恋的对象是诈骗犯的时候,都会幡然醒悟地捂紧钱包,没有留恋地把聊天软件里的“爱人”删除——因为他们知道那是假的。 现在他看剧作家的目光充满了匪夷所思,仿佛他是一个艰涩的难题。 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当他第四次在聚会中途拒绝小符少带来的,在国外知名大学攻读戏剧艺术的漂亮男孩之后,符玉昆在吧台前堵住想要溜回房间的长发青年,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我不知道。”酒精顺着嗓子流下,一路灼烧到胃里,何已知不习惯地咳嗽两声,耸了耸肩,“他是个骗子。” 他转过身,从身后的吧台上随便抓了一杯酒,看也不看地倒进嘴里:“我经常梦到他不残疾的样子,可以了吧?这个可以说服你吗?” 当你知道一个东西是假的之后,再去看它,只会觉得恶心。 难道他只是肤浅单纯地喜欢着伪装的雁行和真实的雁行重叠的那一张脸吗? 这也并非不可能,剧作家自嘲地想,他确实觉得监控镜头里骗子虐待蔬菜时模糊不清的脸看上去很有吸引力。 何已知抓到了一杯新的酒,再一次一饮而尽。 这次他没有再咳嗽,而是转向符玉昆:“你的分析结果呢,情感专家?给我一点弗洛伊德、荣格或者随便什么大师的理论参考。” 符玉昆思索着,用他思索下一步棋子的方式,不在乎时间。 何已知在一旁,一杯一杯地消灭吧台上过剩的酒水。????过了一会,符玉昆才慢慢开口:“……也许你只是可怜他,因为他看上去很孤独。” 剧作家笑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什么花了那么久得出这样的答案。 “每个人都很孤独。”他低声说,“我们不会因为单纯的孤独可怜谁,更不会因为可怜谁而爱上他。” “可是——”符玉昆摇头,想要反驳。 “你也很孤独,我并没有因此爱上你。” 被打断的小符少张着嘴,眼睛猛地睁大,圆得像两颗鸡蛋。 何已知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 “对不起……” 符玉昆沉默了许久:“你不必道歉。” 那天符玉昆早早地解散了通常持续到深夜的聚会,和何已知两个人坐在院子里,对着火炉,下了一晚上的祺。 符玉昆一直等到快天亮时才开口:“我只在初中的时候和同桌谈过一次恋爱,毕业以后就分手了。再加上我一直也没有什么同龄的朋友……所以可能我不小心超过了边界,我向你赔不是。” “不,是我不好。”何已知说,“我只是在生自己的气。而且我也只谈过一次恋爱,和你一样。这没什么好丢人的。” “他是你的初恋?” “嗯。” “难怪你这么放不下。” 符玉昆一如既往地皱着眉紧盯棋盘,两人交替下了几步之后,他忽然开口:“我有一个理论,关于交往和喜欢的,你想听吗?” 何已知看着他,点了点头。 “我觉得……当我们喜欢一个人时,我们喜欢的并不是他或她本来的样子,而是他们对我们反应……他们本来是什么人,拥有什么,其实没那么重要。” “就像这些棋子。只有两个人交手才能创造出一盘棋,否则它们就只是一堆黑白色的石头,既不好看,也不值钱,没有任何意义。” “甚至,它是黑的还是白的都不重要,因为你不是喜欢白色的石头,也不是它们围成的形状,而是和他交手的感觉。” 符玉昆顿了顿,加大音量,局促地笑起来:“好像越说越傻了,这只是我个人的一个想法,你也不用认真,它没有任何理论依据……” 第247章 符玉昆从不缺少信念感,很多时候还会因为过犹不及而显得像迷信。 难得听到他不确定地说话,何已知发现自己更喜欢这个听上去缺乏自信,但是有点真诚的小符少。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认为人们应该按照理论书上正确和健康的方式过自己的生活。” “很像你会说的话。”符玉昆笑了。这回是真心的。 他又想了想,忍了一会,还是忍不住说:“但是我真的觉得今天那个学戏剧艺术的男生很适合你。你应该看看他写的评论文章,也许就会想和他互动。” 何已知无奈地摇头:“你就不能忘了这事吗?” “我真心地想帮忙。” “如果你想为我找人的话,不如找这些。”何已知掏出笔记本,取出谢井克列的单子给符玉昆,“这是真的帮我的忙。” “哦,”小符少惊喜地接过纸条,放在灯下仔细看,“没问题,这很简单……博影的经纪人认识很多这些,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别找太贵的,”何已知提醒他,“我负担不起太贵的。” “int kein problem (没问题)。”符玉昆重复了两遍,“int kein problem 。” 何已知点头,接着下棋。 符玉昆继续研究着那张单子,片刻的安静之后,他抬起头问:“十万一个人算贵吗?” 剧作家手一抖,指尖的棋子都吓掉了:“……” 很快,符玉昆就找齐了一整只室内乐队,并且把他们全部叫到了自己家里。 为了让他们演奏,小符少专门找人搬了一架三角钢琴进来——他甚至想为此拆掉一层的门。 还是何已知提醒,可以从下沉的院子抬进去,才免于大动干戈。 也许是那晚的谈话让符玉昆调整了方向,他开始为沙龙邀请到一些真正做事的人,而不是满嘴大话的花架子,因此何已知也和他们有了一些交流。 有一次他遇到一个为大型演出编舞的编舞师,对方教他下载了一个软件,让他能打开雁行给他的u盘里的设计文件。 告诉他只要把这个交给舞蹈演员,他们就能自己排练动线和走位。 那人说这是编舞家的不传之秘,就像画师的图层文件,小说家的大纲一样,不会轻易给人。 但何已知还是没能戒掉看监控的习惯,而且还多了一个不好的习性—— 他开始喝酒。 这两件事通常会同时发生。 有一天他喝多了,在房间里看了一晚上的监控,第二天才发现自己错过了排练的会议。 所幸他向执行导演询问情况时,对方说托关子杨的福,进展得很顺利。 在符玉昆的指手画脚下,十几个乐手开始在住宅里演奏,音量十足惊人。 何已知也不会判断乐手的水平,只能用手机把现场录下来,发给谢井克。 等他在演奏休止的间隙听到的时候,门铃已经响了很久。 何已知放下手机,发送完视频,走到门口,刚一打开门,就被一个温暖的东西扑到怀里,伴随着狂风暴雨般的: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本章完) 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棋盘6 何已知一把抱住戈多,差一点被它的重量带倒。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轻飘飘的小狗已经长大而且有了肌肉,抱在身上沉甸甸的——再也不可能把它装进书包了,何已知模糊地想到。 他抬起头,失败地避开舔到脸上的舌头,看见侯灵秀和pvc两个人并排站在台阶下的栅栏外面,直愣愣地瞪着他。 符玉昆家的栅栏有一米多高,底下落地,中间是实心的没有缝,戈多应该是直接从上面跳了进来。 这点高度连小时候的它都拦不住,现在更是小菜一碟。 房子里的乐队演奏完一首古典乐,突兀地转变风格开始弹奏流行歌,吵闹的声音一股脑涌出来,震得人脑袋发晕。 何已知回身用手肘和背关上门,抱着戈多走下台阶,打开栅栏。 他没有穿外套,但戈多贴在身上很温暖。 “真的是你……”pvc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吃惊地看着剧作家和他背后的别墅,整个人往后仰去,脖子因为缩得太紧而挤出双下巴,和嘴唇一起颤唞,“你你你这是什么情况——傍上大款了吗?还是你其实是隐形的富二代之前在体验生活?” 何已知很怀恋他的想象力:“这是符玉昆的家。” 打开太久的栅栏开始滴滴地报警,何已知往前走了走,到入口外面,让它在自己身后关闭。 戈多从他怀里顶出头,露出一个笑容,耳朵一动一动的,仿佛在说:“是我找到你的,我厉害吧!” 他看着两个人,因为看了太久监控没有睡好的头有些昏:“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pvc挠着头:“我们本来想去更旧一点的老街里拍,但是从外面路过这个别墅区的时候,戈多它好像是闻到了什么,就一路拉着我们往这走。我一手拿相机一手牵绳没它力气大,到门口的时候手松了没拉住,就被它挣脱了。本来想按门铃找主人,结果你出来了。” 他不拉还好,一拉反而彻底点燃了少年的怒气。 何已知问为什么跑这么远,pvc告诉他这附近以前是蓟京老城的富人区,而且靠近原先的艺术中专,很多蓟京美院的老教授从小在这长大,对老城的风景有特殊的喜好,画这个容易得高分。 第248章 侯灵秀指着何已知:“我们都着急死了,他还在这花天酒地!” 原来是这样,何已知终于理解了为什么,一开始符玉昆找来参加沙龙的人,很多都是些有点名气的艺术家的后代。 他在符玉昆这住的期间几乎一直在房子里,没有在周围走动过,竟然能被从远处闻出来。 “啊……”何已知看着戈多,土狗的鼻子这么灵吗? “哦,那个电影公司的……”pvc垂下脑袋,嘴唇发出“噗”的一声,忽然失去了精神。 “你还好意思问。”侯灵秀冷冰冰地说,仍然没有看他的脸,后槽牙用力的吐字方式让何已知想起最开始认识他时没礼貌的样子。 侯灵秀则是从头到尾都面无表情地看着剧作家肩膀附近和自己眼睛平行的地方。 pvc把拳头放在嘴前,深吸一口气,看上去很需要一支烟。 何已知其实很想给他们一个拥抱,但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另一个阻止他的原因是戈多已经占据了他的怀抱,而且正在咬他的头发。 听到这话,何已知的第一反应是:才两个星期吗?为什么他感觉像是过了一辈子…… 何已知想解释这不是真的,但从房子里传来的震耳欲聋的音乐,和窗边跳舞的人影都在有力地反驳他。 侯灵秀不再假装冷酷,放出自己的声音:“拉我干什么?又不是我什么都不说地就跑走两个星期!” pvc在一旁用担心的眼神看着他们,从后面拉了拉侯灵秀的袖子:“秀秀。” “\'啊\'——就没了?这就是你要说的?”侯灵秀突然开口,锐利的视线终于对上何已知的眼睛。 pvc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举起手里的相机,跟何已知解释:“那个……美院校考的时间快要到了。有传言说今年会考城市角落,我带他出来拍点照准备稿子,万一到时候对上题目能直接用。” 所以他没有说话。 侯灵秀把手抬高,指着他的鼻子,如果不是他把戈多抱在身前,这时可能已经被扯住衣领。 “一天到晚摆着成年人的架子,实际上连小学生都不如,难道不是吗?哪有人一闹矛盾就搞失踪的?” pvc小声说:“你和山竹吵架的时候不是也……” “但是我当天晚上就回来了!”侯灵秀大喊,“谁像他们两个——” “两个?”何已知注意到,“还有谁?” 侯灵秀狠狠瞪他:“还能有谁?” 从他咂舌的表情看,他对何已知和另一个人保持着平等的愤怒。 何已知一时惊住了:“雁行……他没有联系你们吗?” 侯灵秀冷笑:“他发了短信,让我好好考试——这算什么?你好歹还露了一面,他倒好,连电话都不打一个。” 他看了剧作家一眼,嫌弃地移开视线:“这不是夸你的意思,你们俩都是混蛋。” 很奇怪,被侯灵秀骂作混蛋让何已知感到久违的轻松。 他还在用力理清事情:“你是说……那天犬展过后你们没有见过雁行?”????侯灵秀给了他一个“废话”的眼神。 “没有。”pvc回答,“自从你们两个跑出去偷情,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何已知没有惊讶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和雁行交往的事情——在他们搞出一系列乱子之后,这俨然已经成了摊在桌子上的白纸。 “我猜他回蓟北住了,但是我们去的两次,快把门砸烂了,都没人开门。captain也不在那里。”侯灵秀说。 何已知停了下来,寒风吹过他的毛衣。 他知道雁行家里没进过人,但他没想过……他以为他们会在外面见面。 他以为他们会一起照顾captain,一起处理比赛的事情。 他以为他是被踢出团队的那个“外人”,他的缺席不会影响雁行和其他人继续他们的行程。 他以为…… “所以,”pvc挑起话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会真的像山竹想的那样,你把他谋杀了,然后用他的手机给我们发短信吧?” 何已知很感谢他为了缓和气氛开的玩笑,只可惜他没办法笑出来。 他们中间可能真的存在谋杀,但凶手是另一方。 他没法向他们传达这个事实,一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二是他不想这么做。 “我们分手了。”何已知说。 从pvc的表情,剧作家知道他早就猜到了。这不是什么稀有的剧情。 艺术家抓了抓头顶的草丛,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叹息。 但侯灵秀并不打算这么放过他。 “就这样?”少年怪笑着,是没有一丝笑意的冰冷笑声,“这就是你们跟躲瘟疫一样躲着我们的理由?” 何已知听到他笑声中有些不寻常的气音:“我知道你提醒过我——” “现在你知道我提醒过你了,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不想起来?”侯灵秀恶狠狠地说,白皙的皮肤因为愤怒而染上红色。 他当然有理由生气,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像白痴一样被山竹从面包车上拖下去,才从另外两人口中得知这件事的人。 何已知放轻声音,担心他太过激动引发哮喘:“你说的对,我应该听你的提醒。” “你听了。”侯灵秀斩钉截铁。 “但是我没有……” 第249章 “你听了!”侯灵秀提高嗓门,“别想抵赖!你不是没有听我的提醒,你是在听了之后,仍然选择那么做。” 何已知无法反驳。 他确实就是这样的。 侯灵秀接着说,他的声音混杂着吵闹的音乐,就像一波一波拍打岸边的海浪:“做了就是做了,既然是明知故犯,就负起责任来!别像犯错的小孩一样在这自怨自艾地说我应该听家长的话。人家是年龄小心智不成熟,你也是吗?你们两个加起来50多岁的人,还因为一个破分手搞得好像世界毁灭了一样!狗也不管了,猫也不管了,比赛也不管了——” “弟弟也不管了。”pvc冷不丁地补充。 这句话打散了侯灵秀的怒火,让他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两片嘴唇生硬地抿着,不知道要不要反驳,在原地定了两秒才抱起手臂“哼”了一声。 看到少年脸颊上过激的红色被淡淡的粉红取代,何已知放下心来。 房里的音乐停了,失去了华丽的演奏,周围突然安静得令人窒息。 “汪?” 戈多在怀里扭动身体,何已知以为它想下去,就把它放到地上。 但小狗的后腿刚一落地,就站起来反复往他身上跳,前爪死死地扒着他的裤腿,差一点把布料扯破。喉咙里不停地发出乌鲁乌鲁的声音。 侯灵秀低头看着这一幕,移开视线:“没心没肺跑掉的倒是轻松,只有留下的又要担心,又要承受被抛弃的痛苦。” 何已知的身体绷紧了:“秀秀……” “我说你的狗和猫。” pvc叹了口气,捡起落在地上的牵引绳,往回拉了拉,但戈多抱着何已知的腿不愿松手,他只能把绳子套到手上,走过去搂住小狗的腋下,把它从剧作家身上扒下来。 “戈多真的很想你。”艺术家说,明明没有点烟,却轻而易举地在何已知胸口烫出一个窟窿,“captain应该也一样。” (本章完) 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棋盘7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多,距离何已知上一次吃饭已经过去了将近15个小时,可是他一点也不觉得饿,全部心思都在接下来的会面上。 他正在接近一幢白色的中层建筑,雪白的外墙还没有经历时间的腐化,在冬日的阳光下散发着莹莹的光。除了窗洞以外,纯白外墙上唯一的装饰是常青树投下的边缘清晰的影子,随着风悠悠晃动。 这里是蓟大医学分部的动物研究所。 他来这里找他的搭档。 几个小时前,在侯灵秀骂累了不愿再骂以后,何已知告诉两人,他可能知道captain在哪。 这立即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在哪里?” “我和郑韩尼以前住的地方附近的动物医院。”何已知如实回答。 侯灵秀很快想到:“哦,我被雁行逮到那里。” pvc没反应过来:“哪啊?” 但他没有,所以他只能选择碰碰运气。 他先是去了弦月街的动物医院,那里的接待员告诉他captain作为重点病例在研究所住院。 “研究所不允许外人参观,所以接收住院动物的时候会登记家属名单,您可能没有来过,但是爱人把您的姓名登记上了。” “就是你偷垃圾桶的地方。” “你在家属名单上。”理所当然的回答。 她说完,重新打开手中厚厚的书:“管理员在来的路上了,玻璃幕墙那有凳子,你可以去那边坐着等。” “何已知,”何已知报完名字,接着说,“我想解释一下,我没有预约……” “等等,”何已知问,“你怎么知道我找的是captain?” “啊,不是吗?对不起我先入为主了。”女学生抱歉地笑了笑,“因为一起养宠物的都是家人嘛,登记两个人的一般都是夫妻,或者情侣。” 何已知问山竹怎么没来,侯灵秀说他在忙考试周,没法脱身。 她一句话让何已知愣住了:“爱人?” 何已知这样想着,推开玻璃门,走进建筑物。 “你好。”何已知走过去。 女学生从正在看的书上抬起头,透过眼镜片打量了他一下,似乎在判断他的身份:“你好,请问是找人还是……?” 何已知还沉浸于雁行竟然登记了他的名字的震惊中,在呆立了一会,才想起来说谢谢,脚步漂浮地朝玻璃窗边走去。 何已知问pvc和侯灵秀要不要一起去,两人纠结了很久。 “我不觉得我看错了……疑问代词的‘何’,已知条件的‘已知’对吧?真是个怪名字。”女学生把显示器转过来,向他确认。 “何已知,好的,”女学生快速地把他的名字输进电脑,“是来看接受新疗法试验的边境牧羊犬captain对吧?稍等一下,我叫负责管理住院犬的同学过来,带你去找它。” 但已经到了这,他也不可能再返回。 最终,在想见captain的感性和准备考试的理性中,后者取得了胜利,他们选择先留下来把照片拍了,之后有时间再去看captain。 他说,研究所虽然和医院合作,但更多还是属于大学,主要做疾病研究、药物开发和新疗法实验,这些关键信息都不会和他们共享。 何已知稍微松了口气:学生总比老师好说话。 入口前的标识写着“本场所是研究机构,只接待登记、预约访客”,就像是在专门阻拦他。 第250章 “哦住院犬是吧?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大不了就被赶出来。 距离侯灵秀考试还剩下两个多星期,根据天气预报的预测,从明天开始蓟京会进入连续多天的阴雨(或阴雪)天气,所以今天是他们唯一拍到好照片的机会。 何已知问“重点病例”是否是病情严重的意思,接待员前言不搭后语地讲了一堆套话,最后说他也不清楚。 “你没有看错吗?” “要是金毛小子在就好了,我们俩都不太会拍照,拍起来太慢了。”pvc说。 如果他有山竹的外貌和聊天功底的话,此时应该把握十足。 何已知怀着忐忑的心前往接待员给他的地址。 主要是蓟京冬天有阳光的时间很短,满打满算也只有正午和午后的三到四个小时,他们已经因为何已知耽误掉了一部分,没法再拖延。 于是何已知最终只能一个人出发。 “我想见一只狗。” 高级敏捷犬和训练师的证书大概是唯一能说明他们联系的书面文件,但他没有带在身上,而且就算带了,研究所估计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没关系,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就可以。” “啊——” 到了研究所门口,他突然想起:他没有能证明他和captain关系的东西。 何已知喃喃道:“我为什么会在名单上……” 大厅里很安静,只有一个看上去像学生的女生坐在前台看书。 “我不知道它是不是住院犬。” 女学生偷偷地抬起头看着他笑了一下,似乎是觉得他慢半拍的节奏很有趣。 大厅的落地窗前设置了两张没有靠背的石质长凳,应该是专门供人等待时休息。 但此时,两条凳子都被几个并排的笼子占据了—— 一共4个行李箱大小的铁丝笼,每个里面有两只小猫,全都在睡觉。 “哦,我忘了那些猫。你把它们拿到地上就行。”女学生扬声说。 何已知看着其中一个笼子,里面正好是一黑一白,让他想起捡到司马从容和姬东墙的时候。 “它们生病了吗?”小猫睡着的样子看上去很安稳。 “不,这是一个博士生培育的,好像是为了研究母猫怀孕过程中益生菌和肠道菌群对小猫出生后的影响。他们实验室不能进阳光,所以放在这里晒太阳。” “原来是实验品……”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很可爱,不是吗?”女学生笑道,“而且很健康,这是最重要的。” 健康是最重要的。何已知现在非常赞同这句话。 一只小猫醒了过来,他半蹲着用手逗了逗。????何已知:“喵?” 小猫没有理他。 何已知不死心,继续:“喵——” “喵嗷!” 不知从哪传来的声音把何已知吓了一跳——那显然不是小猫能发出的音量。 他猛地一回头,发现竟然是captain站在玻璃外。 牧羊犬看着剧作家,再一次张开嘴,这一次比上次更清晰:“喵嗷!” 何已知震惊地说不出话。 一个穿白大褂的男生推开正门走进来,边走边说:“对不起啊学姐,我找不到人帮我看管,就直接把它带过来了。” “都说了住院部的动物不要带到试验区域。” “我让它不要进来。” “你让它不进来,它就不进来吗?”女学生抬起头,看到留在门外的captain,一时语塞,“好吧,看在是边牧的份上……下不为例。” 男生径直朝何已知走了过来,自我介绍说他是这周负责照顾captain的管理员,现在几年级,专业是什么什么…… 但何已知没太听进去,他已经离开猫和长凳,走到了玻璃面前:“这是癌症的副作用吗?” “什么?” “喵喵叫……” “不是不是,”管理员忍不住笑,“我也是第一次见它这样,应该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 “聪明的狗都会说外语了,有人的mets(医护英语水平考试)还没过呢。”前台的女学生找到反击的机会。 管理员尴尬地红了脸:“别说了学姐。” 何已知把手贴在玻璃上,出神地看着外面的captain。 在牧羊犬出现的一瞬间,他一直提着的心终于稍微往下放了放。 它还是那么好看……因为每天待在一起,何已知都差点忘了第一次见到captain时被美貌震惊的体验。 此时那种令人移不开眼的感觉又回来了…… 牧羊犬浓密而光滑的毛发,在阳光下黑白分明,如同莫奈的笔触。透过清澈明亮的双眼,可以清楚地看到它聪明、敏锐和警觉的本性。 它肩宽背阔,腰部修长,下肢的肌肉线条紧致有力,高高立起的耳朵微微弯曲着,彰显出它聆听和观察世界的敏[gǎn]。 而那向上翘起,不停摇摆的尾巴,则是诉说着它此时内心的喜悦和兴奋。 captain看何已知站着不动,在外面急得转圈,最后站起来扒着玻璃,用前爪够他的手。 手和爪子在玻璃上合拢。 何已知回过神来,跑出研究所大厅,captain就在外面,隔着一层玻璃,跟他一起跑到门前,在恰到好处的时候跳起,正好被推开门的何已知接住。 时机分秒不差,正如他们此前做过无数次的那样。 第251章 “快走,别让老师看见,我带你们去里面的院子。”管理员追过来。 何已知点头,紧紧地抱着自己的搭档。 让他开心的是,captain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得了病,跳到怀里时,状态也很好……唯一有区别的是瘦了一些,可能比现在的戈多还轻一两斤。 管理员把他们带到研究所的背面,那里有一片草坪和两块篮球场,但是球场上只有篮架,没有篮筐,也没有人,反而有几只小型猪在里面散步。 “那是实验用的minipig,没有攻击性不用担心。”管理员指着草坪说,“你可以陪它玩,喂零食,运动什么的都没问题。” 他的话给了何已知很大的希望:“那它的病是不是已经治好了?” 管理员愣了一下:“狗的淋巴瘤是治不好的。” 何已知僵住了,他的血液在变冷。 大概是不忍看他的表情,男生一直目视着远处的猪而不是何已知:“淋巴瘤只有理论上的治愈可能,因为淋巴分布在犬身的各个部位,没法通过手术切除。虽然大多数种类的淋巴瘤都对化疗反应很好,但是复发的可能性非常高。所以一旦患上,基本就是治疗、复发、治疗、复发这样的过程,一直到最后……死亡。”何已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好像每一次呼吸的氧气都被空空如也的胃全部吸收,用来制造恶心的感觉,而大脑和身体的其他部分则因为缺氧而麻木。 “这个过程会有多久?”他听到自己问。 “一般的淋巴瘤患犬,如果从确诊开始就积极接受治疗的话,平均寿命是3年左右。我们现在在captain身上做的实验疗法的目的就是延长在治疗结束到复发的过程,以及恢复正常的生活水平。” “3年……” 那就是8岁,只有狗的正常寿命的一半。 何已知看着captain黑曜石般神采奕奕的眼睛。 “他现在是没有痛苦的吗?” “我没办法说……从昨天的检查结果看,应该是有一些的。” 何已知皱着眉,无法理解:“但是它看上去很开心。” 无忧无虑。 “那应该是见到你的缘故。”管理员说,“刚刚在笼舍里他还挺没精神的。” captain见他们不说话了,开始扯何已知的裤脚,把他往草坪上带。 “它都等急了,快陪它玩一会吧。”管理员说。 他用礼貌的力度轻轻拍了拍何已知的背,但何已知却觉得自己差一点就要被那个力量压倒了。 何已知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跟着captain走到草坪中央。 他翻了翻草地里放置的玩具:“这里有……棒球,飞盘……你想玩哪一个?” 无论他捡起什么,牧羊犬都只是摇头。 “这还有磨牙棒,你不喜欢吗?我觉得它看起来很好吃。” 何已知已经尽可能地在逃避了,但captain还是找到了机会。 它趁着何已知弯腰去捡那个有点远的磨牙棒时,咬住了他的袖口,把他扯到自己目标的地方。 那里有一个倒下的跨栏。 (本章完) 第147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棋盘8 仔细一看,那其实并不是一个真的道具跨栏,而是两个用来搭建隔离带的栏杆座,加上一根不知是什么的塑料杆子放在中间,组成了一个倒下的跨栏的形状。 captain站在其中,期待地看着何已知。 “哦,原来是这里啊。”管理员走到他后面,“之前学姐说少了一个围猪的隔离栏,我还以为是保安拿错了,结果是被它藏起来了呀。” 何已知站在那,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跨栏”。 “何先生?你还好吗?” “对不起,我有点……”剧作家说着,突然晃了一下,用手捂住嘴,“我先离开一会。” 何已知几乎是从草坪上落荒而逃,将captain的叫声和管理员的呼声全部甩在身后。 他并不是真的需要呕吐,他只是需要一些私人空间。 当他进入研究所的后门,锁上了卫生间的门,面对马桶开始干呕时,他听到了一些对话声。 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但他能听到几个声音,它们与他的声音如此相似,不停地交谈着: “我要——” 但他努力过吗? “我们会拿下世界冠军……” 他突然就崩溃了。 白天起来,收拾好情绪,他还可以正常、随意地和符玉昆谈论没有实际意义的精神分析话题,仿佛发生的一切对他就只有那么一丁点微不足道的影响——看啊,虽然这个人还对前男友有些许迷恋,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的生活。 他在享受胜利的喜悦,幻想着自己的戏在法国演出,与此同时,captain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默默地为他的生命而战。 仔细想想,雁行的表演真的那么完美吗? 他没有在一瞬间露出破绽,或者语焉不详地提起一些事情吗? 何已知从来不是男子气概的拥护者,经常看着书就会轻而易举地流下眼泪,这一点被郑韩尼拿来调侃他,不止一次……然而,他很少为自己哭泣,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这么做。 在眼泪快要流干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拨通了雁行的号码。 他不认识真正的雁行,没错。 尽管什么都没有吐出来,但他却感觉五脏六腑都被冲走了,只剩下一具内部空无一物的躯体。 第252章 他知道自己搞砸了,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弥补这个错误。 为什么只是听了鱼诵雪的故事就认为自己知道了一切? 为什么没有问他:“你真的把我当成救命恩人吗?” 何已知深深地把脸埋在袖子里,防止自己嘶吼出声,但无论皮肤和布料压得多紧,眼泪还是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剧作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贴着隔间的夹角蹲下,蜷缩着,将脸埋在手和膝盖中,从喉咙深处发出震动,比起抽泣,更像是无声的尖叫。 还有captain……为什么他没有早点发现? 他抱着它,不需要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只要它柔软、蓬松,适合拥抱就好了。 “这应该是属于它的奖杯……” 随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那句话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 直到看到那个“跨栏”—— 当他在山上被雁行丢下时,他感到惊讶和像是钝击的疼痛,但并没有流泪。即使在每个深夜他都会看着监控辗转难眠,他依然没有哭泣。 当牧羊犬比赛完趴在他身上过重地喘熄时,何已知在干什么呢? 他还是他。 “我认为我们会赢……” 他的玩偶的线炸开了,棉花混着麦芯洒了一地,而他根本不在意为什么,只想把它们一股脑地塞回去,因为那炸开后一片狼藉的玩具不是他喜欢的样子。 但是结果呢? 他做到了什么? 何已知撑着马桶的水箱,摘下眼镜,死死地捏在手上。 为什么何已知没有追问呢? 他明明看到过雁行身上的伤口——抚摸过,亲吻过——为什么不问? 为什么不和雁行讨论车祸的事情? 他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雁行,因为他只是想要一个甜蜜的男朋友,而雁行表现出了那种特质,于是他欣然接受了。 他到底算哪门子的搭档? 当雁行得知captain癌症的消息,心神不定地在他面前吐露真心时,他说了什么? 他说:“我不喜欢你这样说话。” 就像接受一个毛绒玩具作为礼物一样。 他可以清楚地想起自己说这句话时的语气、节奏和呼吸…… “我要给他的人生添上一个完美结局。” ——那他妈是什么意思? 就好像他根本不在乎雁行的想法,只是对他的表达方式感到不满意。 电话很快接通,但对面没有说话,只有电流和细微的呼吸声。 “这次赢了之后,一起去法国吧……” 他的内心被痛苦和无助撕开一个口子,他痛恨自己的无能。 他对雁行的了解仅限于他喜欢狗和加了很多牛奶的咖啡……而那是他为了迎合符玉昆的喜好调查雁行的第一天,在网络上搜索得来的。 何已知自己都快要相信了。 “我想带captain参加世界最顶级的比赛,就像几年前你和它一样……” 何已知颤唞着声音,颠三倒四地说了一堆没有逻辑的东西,比如说隔离带、跨栏、棉花、撕开的布……以及他是如何的没用,什么都做不到…… 对面始终没有任何回复。 如果雁行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恨他,听到他哭,不应该笑出声吗?他缺氧地想到。 也许就像那天在山上雁行说的,何已知对他而言已经没意思了。 电话在无声无息中挂掉了。 何已知缓缓收回手中的电话,感到一阵绝望,他撑着麻痹的腿站起来,走出隔间。 厕所的镜子前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味道。大概因为是研究所的缘故,特别重视卫生,洗手台的瓷砖缝隙都是干净的。????他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脸,使劲揉搓眼角,想着一会见到captain时,怎么才能表现得开心一点…… 一个声音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为什么要回去呢? 难道他的存在能够延长captain的生命吗? 既然不能,那……直接出去以后离开不就好了吗? 就像他迄今为止一直做的一样。 如果他离开,captain的死亡和他的离开没有任何区别。但是如果他留下来,他将不得不面对captain的死亡。 那个名为“失去的能力和梦想”的跨栏给他带来的痛苦,恰恰证明了他一直以来的做法是多么的正确—— 只要在魅影上台之前离场,便可避免目睹吊灯坠落,也不会知晓后续的混乱和落幕时的惆怅。 与其恋恋不舍地回头,收获无解的悲伤,不如提前斩断因果,换得一身轻松。 如果他只是萍水相逢地帮助一个老太太换了灯泡而没有接受她送来的蛋糕或者记住她的名字,就不会在听她开玩笑说自己去世后会无人知晓时感到悲伤。 如果他只是因为找错地方误闯了女工艺师的工作室,接受了她几分钟的热情招待,在柿子的香气中听她讲植物纺织的事情,没有后来侯灵秀跑去找她学做毛毡,他们就不会发现对方开朗的笑容背后的阴霾……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不是吗? 如果将情感投入到这些事情中,就像被蛛网黏住,越挣扎越紧,直到被包裹成厚厚的茧再也无法脱身…… 重视家庭的人成不了吟游诗人。 在温情的陪伴和流浪的落泊中,何已知总是选择后者,并一直保持着不受牵绊的姿态,自由自在地漂泊到了今天。 第253章 所以,只要彻底离开不就好了吗……趁着此时还来得及。 他再一次想起雁行说的那句话:“回到你原本的生活。” 这个念头推动着他,把手指放到手机屏幕中间,上面…… 指腹下的图标像被抓住的鲤鱼一样震动起来,何已知眨了眨眼,恍惚之中,他好像看到了一个背影。 一个在黑暗中背身离开的暗影,是他自己。 可他什么时候显得这么决绝? 谁曾经用这样的目光在背后注视他…… “何已知?” 有人突然叫出了他的名字。 何已知猛地抬起头,看见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从外面走进来。 “真巧,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你。” 何已知慌忙地用手擦掉脸上的自来水,戴上眼镜:“你是……?” 男人平静地笑了笑,因为比他矮了一头,所以眼睛微微上抬,露出带有血丝的眼白:“你已经忘了啊,我们之前作为对手参加了预选赛,我带着一条苏格兰牧羊犬。” 他说这些话时,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平淡,先去描述场合、特征,最后才说出自己的名字:“我叫eon,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陈少……昂?”何已知想起来了。他是那对同时争夺家产、狗、女朋友的兄弟中的哥哥——那个悲惨的,被父亲出轨对象的儿子抢走女友,如今还要与他争夺家产的,狗血故事里的哥哥。 “对,那是我的中文名字。” 即使认出了人,何已知也不知道说什么。 在罗浮队的五个人里,这两兄弟是和他们接触最少的——可以说几乎没有交流。 而且他现在正是最不想与人交流的状态。 但这男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进了厕所既不去小便池也不去隔间,就站在洗手台盯着剧作家看。 “有什么事吗?”何已知问,同时用手把散开的头发扒到额前,希望遮住自己红肿的眼角。 “你的脸色不太好。”陈少昂说。 你也差不多,何已知在心里反击。 他没能一眼认出陈少昂,很大的原因就是现在的男人比他印象中那个中庸、刻板的训练师憔悴了不少。 他穿着一套板正的定制西装,颜色深邃,但却有些皱巴皱巴的,似乎没有好好熨烫,领带也有些散乱。 更显眼的是他暗淡的眼神和眼窝里的黑眼圈,看起来像是很久没有好好睡过觉。 “我没有吃午饭。”何已知回答。 “那可不行!”陈少昂激烈的反应把何已知吓了一跳。 只见他打开背在右肩上的公文包,从里面掏出一个水滴形的仪器,还有一排用塑料壳封装的小针。 “把手给我。” 何已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抓住右手,在指尖上扎了一下。 一滴血从无名指尖渗出,被针上的试条吸走。 剧作家吃痛地收回手,陈少昂扯下试条插进水滴形的仪器,同时将针丢掉。 “你干什么?”他问。 “测一下血糖。”陈少昂说。 他低着头,紧盯着仪器,直到那上面显示出结果,何已知看着那单位为mmol/的数字,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陈少昂松了口气:“没有低血糖,是正常的。” “你……”何已知彻底混乱了。 “但是不正常吃饭还是不行的。”陈少昂严肃地说,“正好我也有些饿了,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吧。” 说着,他就要往外走。 “等等,”何已知叫住他,“你不上厕所吗?” 陈少昂回头看他,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 “不,我不是……算了,边走边说吧,我怕你饿坏了。” (本章完) 第148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棋盘9 陈少昂把何已知带到了研究所对面的一家有点冷清的日料店。 店内的装修非常朴实,甚至连日料店的招牌红灯笼都没有,只有几张简约的浮世绘风格挂画点缀着。 灯光十分柔和,散发着舒适的氛围,仿佛专为想要静静用餐的人而准备。 服务员穿着黑色制服和麻布围裙,面容沉静地记录客人的点单,显得十分专业。 从木门封闭的厨房里传来油煎食物的声音,时而响起的“滋拉滋拉”让人垂涎欲滴。 “这里周围的学生很多,只有这家店比较安静。”陈少昂在靠墙的角落为何已知拉好椅子,然后两人入座。木制餐桌上放着一些精美的瓷器餐具,看起来非常优雅。 正如他所说,一路走来的店铺都挤满了活力四射的学生,即便是在冬天,也能感受到他们的热情和朝气。 年轻人们无忧无虑地品尝着各式饮料,穿着鲜艳的衣服,大声交谈着,享受着与朋友和恋人相聚的美好时光。 相比之下,陈少昂和何已知似乎与这些活力四射的年轻人格格不入。 从嘻笑而过的人们中穿过的他们,透露着明显的不同气息。 因此,他专程前来拜访那位老师,想请他为自己写一封推荐信。 前面的故事何已知已经从方云那里听过一遍。 之后,他开始申请方云母校的博士学位,想用这种迂回的方式向方云示好。在过去几个月里,他一直试图安慰自己这是一步正确的棋,但是当他被老师拒绝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愚蠢。 第254章 从小陈少楠就知道,他和他的母亲是在与另一个女人的斗争中败北的一方。 “什么好祺,这只不过是我逃避和neil正面竞争的借口罢了。说到底,现在的我和几年前还有小时候,根本没有区别。”陈少昂喃喃地对着酒杯。 他没想到还能听到另一个版本。 在走过来的路上,陈少昂告诉何已知,他到研究所是为了拜访一位老师。 后来陈少楠和方云也分手了,陈少昂很想和方云复合,但害怕表现得过于急切,于是选择再等等。 他相信,就算他不放弃,方云仍然会选择陈少楠,那么他还不如做出大度的姿态,至少可以保留下大哥的颜面。 大概是因为他也有弟弟,陈少昂说话时带着一种独特的兄长语气,让何已知想起自己的哥哥——另一个被他斩断联系的人。 他留下了一场战争,给自己的两个儿子。 这一次,陈少昂决定不能再放弃。 何已知在脑中回想预选赛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他是个沉浸在幸福中的傲慢的笨蛋。 因此,在方云和陈少楠回美国的时候,他没有立刻跟上,因为他担心那边会爆发更大的冲突。 实际上,就在陈少楠回国前,他还在考虑和方云结婚。 他相信自己无论如何都会失败。 陈少昂发现女友和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萌生情愫之后,若无其事地选择了分手,祝福他们。 等店员慢慢地把那些刺身、烤串、炸虾、鸡翅全部端上来,他又叫了一壶梅子酒。 陈少楠从出生起就比他优越,陈少昂不想面对这残酷的事实,竭力地维持着兄友弟恭的假象。 他选择打破自己苦苦维持的和平,正面与陈少楠竞争。 说到这里,陈少昂的脸上泛出淡淡的红色,饮酒之后更是如此。 “你和预选赛那个时候不太一样,”酒一上桌,陈少昂直接先喝了两杯,“发生什么了吗?” 现在,陈少昂想申请方云母校的phd项目,希望借此令她刮目相看。 但陈少昂却告诉何已知,他当时是爱着方云的。 何已知低着头不说话,陈少昂也没有强求。 因为他已经在准备申请项目的过程中花费了很多心血,甚至把自己熬出了低血糖的症状。 原本两人一直处于平衡状态,但是比赛的失利似乎激发了弟弟陈少楠,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攻势变得越来越激烈,不断地用礼物和惊喜来赢得方云的好感,一些公司的管理层也开始倾向于更为年轻、有冲劲的陈少楠。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显得没那么可怜。 他选择放弃的原因是,他害怕和陈少楠发生冲突。 陈少昂感到疲惫不堪,他察觉到这一点。 这个决定在方云的视角里,只能有一个理由,就是陈少昂本来就不爱她。 何已知要了一份盖饭,陈少昂像是怕他吃不饱,把菜单上的小吃都点了个遍。 这个曾经的背叛者、他母亲长期压抑的痛苦源头的男人离开了人世,就像移除了一座压在陈少昂背上的大山。 预选赛结束之后,陈少楠和陈少昂争夺遗产和方云的斗争还在继续。 之后,陈少昂又喝了两杯酒,开始自顾自地讲述自己的事情。 告别老师之后,他原本打算去厕所冷静一下,但偶然遇到了何已知。 结果这一等,就等来了父亲离世。 但即便是死了,那个男人也没有放过陈少昂。 那位老师拒绝了陈少昂的请求,说他“心不正”,不适合得到推荐信,这话让陈少昂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 陈少昂在美国读大学时,这位老师在他的学校做访问学者,当时那所大学里只有他们两个华裔,因此两人自然而然地比其他人多了一些交流。 陈少昂本以为这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但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 “现在回想起来,一切的起因都是最开始neil对她表示好感的时候,我选择让给他。如果当时我没有那么轻易放手,根本就不会有后面的这些事情。” 不知不觉,何已知已经把自己碗里的盖饭吃完了:“你后悔吗?” 陈少昂沉默了一会,出乎意料地答道:“不。” 何已知抬头看着他,怀疑他已经醉了,但陈少昂给自己倒酒的手没有一丝颤唞。 “本来是很后悔的,可是刚刚我突然想明白了。” 陈少昂夹起一只炸虾,这才是他第一次动筷子,因为之前都在一个劲地喝酒。 “其实现在,我也有机会逆转局势。只要回到美国,继续和neil比赛,我知道他的弱点,他是个很容易慌不择路的人,只要我维持均势的时间够久,他一定会露出破绽。但我做不到……一想到面对面竞争,我就恐惧得手脚冒汗。” “所以,我不是做了错误的决定,而是我就是这样的人。即便吃了后悔药也没有用,回到过去,我可能还是会逃避。我爱她,但是没有爱到能够改变我的程度。” “那时候我觉得,我可以承受失去一个女朋友。就像现在我的内心深处也觉得,我可以承受没有父亲的遗产。这种念头让我一直在打退堂鼓。发自内心地去想,我发现自己其实想要的是比管理大公司更平静的生活,而不是每天和人尔虞我诈地争斗。接受失败后,我反而松了一口气。唯一让我痛苦的就是,我要失去方云第二次了。” 第255章 何已知看着放下酒杯,拿起炸虾的陈少昂。 他似乎不再是一个看似运筹帷幄,实际上深受内心挣扎的人,而是一个放下包袱,接受自己的人。他的话语中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情和无奈。 深思熟虑的词语背后显示的悲壮,和无法改变的命运感也让何已知联想到自己。 “抱歉啊,跟你倾诉那么多。因为我在蓟京不认识别人,抓到一个人就忍不住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懦弱?” 何已知摇头:“我和你是一样的。” 陈少昂盯着他看了一会,这次拿起一只鸡翅:“你有很后悔,想改变的事情吗?” 当然有。 何已知的梦已经替他说明了答案。 他想回到他第一次走进教堂酒吧的时候,把他的眼镜焊死在脸上,专注地凝视着雁行的脸,和他跳完那支舞。 他想回到那一天,回到那个后门,报警把那个贩毒的女人抓走,让她和她的棒棒糖从社会上彻底消失。 他想回到那天深夜的雁行家,一拳把那个迷迷糊糊爬起来想要溜走的人打晕。 哪怕就这一处微小的蝴蝶效应在几十年后会引来世界大战、地球毁灭,他也要这么做。 陈少昂读出了他的表情:“看,那你就和我不一样。” 何已知摇了摇头:“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结果已经注定了。我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仿佛正在放弃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 “不一定的。”陈少昂说,坦然地直视何已知惊讶的表情,“你知道犬敏捷教给我什么吗?作为一个不太成功的训练师。” “什么?” “狗看不懂数字。” “啊?” “狗看不懂数字。”他重复了一遍,缓缓开口。 “对于我们人类来说,一场比赛的成败是由计分板决定的。即便我们完成了比赛,我们也无法完全放下心来,必须等待计时器核算完时间,将我们的成绩打在计分板上,看到排名,才会感到开心。那个时候,我们会感到激动,而狗也会跟着激动,但它们并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因为我们的开心而感到开心。”????“因为狗看不懂数字——所以它们最开心的其实是在赛场上的时候。只要在那片草地上尽情尽兴地奔跑,听着风和欢呼,享受主人的陪伴,对它们来说,就足够幸福了。” “就算不考虑追求方云,参加犬敏捷也是我做过最好的决定,它比其他任何事情都更让我感受到努力的快乐,因为即使我的水平不足以改变最后计分板上的结果,我也可以改变和我的狗一起跑步的过程。” 只要在赛场上奔跑,听着风和欢呼,享受主人的陪伴就够了—— 何已知听着陈少昂的话,心中涌起一股热浪。他握紧了拳头,感觉整个人都在颤唞。 他突然抬手,将满杯的梅子酒泼在了自己的头上。 陈少昂惊叫着从座位上站起来,问道:“你怎么了?” 何已知摇了摇头,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按在额头上,挡住滴落的液体:“我有一个想法,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清醒,所以我想确认一下……”他看了一眼茶壶,有点后悔,“我应该用这个水。” “哎哟,年轻人啊,”陈少昂赶紧找服务员又要了一盒纸巾,感慨的说,“真是有魄力。” 何已知一点点地擦拭着头上的梅子酒。 “我还没问,你为什么会在那个研究所?”陈少昂坐下去,拿起筷子。 “captain得了癌症。淋巴癌。” “天哪……”陈少昂的瞳孔猛地缩小了,惋惜地说,“太可惜了,它真的很厉害。那你们团体赛怎么办?你们本来就少人,还有备用犬吗?” 何已知摇头,把擦完的纸巾放在桌上:“我得先走了,captain还在等我。” “你不吃了吗?这还有很多……”陈少昂指着桌上的小吃。 “不吃了,谢谢你。” 何已知站起来准备离开,在走出卡座后又停了下来,稍稍回头:“这可能不是我该说的,但是……我希望你听这句话。” 陈少昂好奇地注视着他,随即点了点头,示意何已知继续说下去。 “遗产是遗产,方云是方云。”剧作家说,“试着……把他们分开看吧。” 在外人看来很明显的一件事:他们的父亲没有把遗产给方云,方云也不会跟着遗产走,但两兄弟身在谜中,不约而同地将人和财产混为一谈。 陈少昂缓缓睁大眼睛,看着剧作家的背影,不停地咀嚼着他的话。 何已知独自回到研究所,踏入大楼背后的庭院时,立即听到了几声清脆的“汪汪”,以及管理员无奈的声音:“你终于回来了,我都要下班了。” “对不起。” 何已知轻声说道。 “没关系,反正我的任务就是管好它,就是它等得久了,可能有点无聊吧。”管理员耸了耸肩,露出一丝微笑。 何已知蹲下`身子,迎接朝他奔来的captain,毫不介意牧羊犬生气地压在他的胸口上。 当captain停下来时,他说:“我们来训练吧。” 话音刚落,他的搭档的眼睛刷的亮了起来,如熠熠发光的宝石般闪耀。 此时,天色已渐晚,夕阳的余晖把整个庭院染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第256章 何已知用草地上的玩具组成了简易的敏捷赛道,和captain跑了一遍又一遍。 管理员一开始不理解他们在干什么,后来看入了神,还特意跑去给他们搬了几个带横杆的隔离栏过来。 他们一直“训练”到晚上研究所下班,何已知陪着管理员把captain送回笼舍,摸着牧羊犬的头,保证自己还会过来。 在他离开的时候,captain突然从自己的食盒里叼出几块胡萝卜,小心翼翼地塞进何已知的手心。 这个小小的动作让何已知感到异常地温暖,他轻轻抚摸着牧羊犬的脑袋,微笑着向它道别,然后默默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何已知坐着公交车,慢吞吞地回到符玉昆的别墅。 他隔着栅栏看到里面的房门是开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打开栅栏门才发现,竟然是戈多趴在门口,两只眼睛闭得严严实实,睡得很熟。 小符少坐在狗后面的椅子上看书,穿着羽绒服。 何已知问他为什么不进屋子。 符玉昆说:“因为它非要在门口,我没法关门。” “你往里面坐一些不就好了吗?或者去房间里。” “我怕它跑了呀。” “那为什么不把它弄进去?”居然就任由黄狗这么嚣张地躺在门框中间。 “我不敢啊,我有点怕狗。”小符少有点委屈。 关于这个画面形成的原因,符玉昆说是下午的时候,pvc和侯灵秀拍完照准备离开,戈多又靠蛮力把他们扯回了这个地方,而且死死地扒着门框不走。符玉昆听到动静出来查看,认出他们,问了问情况,就干脆让它留下来了。 pvc和侯灵秀走了以后,戈多就趴在门口等何已知。 “我本来以为它在门口吹会风一会就进来了,结果它愣是等到现在……我没想到狗是这么执着的动物。”小符少裹着自己的羽绒服,感慨地说。 “这是它们的优点。”何已知看着睡着的戈多,心里想的是,自己何德何能,让两条狗这样坚持地等待…… 他拍了一下戈多的头,唤醒了它。 小狗高兴地起身,跟着何已知一起进了房子。 符玉昆迅速将门关上。 “先别回房间,”他喊住何已知,“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一个?” “坏消息。” “不行,我得先说好消息。” 符玉昆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何已知身边,然后宣布:“我们的电影正式立项了。”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千真万确。” “可是……”何已知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博影集团不是把电影部门都解散了吗? “具体情况我也得明天去公司才知道,据说是一个人直接说服了我爸,而且他们拿到了原型的授权书。” “谁的授权书?” “雁行。”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同意我们以他的经历改编电影了!”符玉昆兴奋地说道。 “为什么会这样?” “我也不确定。可能是因为钱的原因,给狗治病可不便宜。”符玉昆猜测着。 何已知仍然觉得奇怪,他不知道captain治病需要的费用是否真的会高到雁行无法承受的地步。 “坏消息呢?”他问。 “坏消息是——”符玉昆边说边走进院子,“在你不在的时候,我想到了一招妙手,你要输了!” 他把棋盘搬到室内的茶几上,刚打开玻璃罩,戈多突然跳了上去,把棋盘整个踩翻了,黑白相间的棋子稀稀拉拉落了一地。 符玉昆愣在原地,惊恐地看着小狗在散落的棋子中间打了个滚,彻底为这局又臭又长的棋局画上了句号。 何已知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 “它好像不想让我输。”何已知评论道。 “这不公平!”小符少大喊,“我本来要赢的。” 他伸出手,试图将戈多赶开,但又不敢真的碰它,只能在小狗头上挥舞。越挥戈多反而越兴奋,还以为是在和它玩。 “汪汪汪汪汪!汪汪!”戈多兴奋地叫个不停。 “下次再下吧。”何已知走到他们身边,对符玉昆说。 符玉昆无可奈何地点头,继续用手在戈多头顶画圈,但已经没有了驱赶的意味。 “汪汪汪汪汪!” “它好像想说什么。”小符少费解地看着叫个不停的小狗。 “我觉得它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何已知蹲下去,抱起戈多,把它脚下掀翻的棋盘捡起来。 “它想要‘翻盘’。” “汪!”戈多再次高兴地叫了起来。 (本章完) 第149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 僚机1 正如天气预报所说,第二天蓟京果然是阴天。云朵织成的棉被,从下而上地盖住了整片天空,让天和地的距离显得很近。 离开符玉昆家之后,何已知先是带着戈多去了一趟蓟大,把在图书馆为期末奋斗的郑韩尼叫了出来。 电话里的郑韩尼听上去疲惫不堪,但他还是立即赶到了何已知说的地方。 一夜没睡的honey郑顶着惺忪的双眼,问他有什么事。 “雁行和我分手了,但是我好像还爱他。” 郑韩尼震惊了一瞬,头昏地揉了揉太阳穴:“那你还在这干什么?是要我帮你约他出来吗?” 第257章 何已知如释重负地笑了出来,这是这么多天以来,他拥有的最轻松的笑容。 这正是他想听的。 “谢谢。”他给了郑韩尼一个拥抱 郑韩尼无措地拍着他的背:“不客气,不就是约一下吗……但是我也不确定能不能约出来。” “那就好,尹奶奶她们前几天一直在问高个子和那个坐轮椅的小子去哪了呢……”山竹转身向仓库走去。 何已知坚持不懈地敲门,他喊道:“你知道我其实是可以从院子翻进去的吧?” 何已知提着行李,站在雁行家的院子门口。相比第一次拖着两只20斤重的猫来到这里时的凌乱,这次的他显得驾轻就熟。 “我知道你在厨房,正在喝水,你右边的保鲜盒盖子快要掉了。” 第150章 第一百五十章 僚机2 何已知的宣言以比他预期更沉重的重量击中了雁行,像一记沉重的拳击。 他仍然半跪在地上,这让他们离得足够近,何已知可以感觉到雁行的颤唞。 雁行慢慢地抬起头,原本俊美而高傲的脸庞此刻扭曲成一副愤怒而痛苦的表情,手指紧握成拳,关节因激愤而变白。 他紧握着手机,这是此时唯一能够传达他声音的工具,却无法表达他此刻想要说出口的。 如果不是因为还需要它来说话,那薄薄的机器大概已被他像厨房里那些削下来的土豆皮一样甩出去摔得粉碎。 他漆黑的眼眸里闪烁着锋利而危险的光芒,仿佛有碎玻璃刺破了内心深处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反射出无法抑制的狂暴。 如果是以前,何已知一定会在此时退缩,避免直视对方,给自己和别人余地。 但是这一次,他选择不离开视线,冷静地看着雁行。 这是何已知这次来之前向自己立下的第二个誓言。 当面临可怕的真相和冲突时,他不再移开视线,而是向它们直视。 雁行改变了拿手机的姿势,似乎真的准备拨号。 “为什么?你不想让人看到你真实的样子吗?”何已知反问道,“我会一直这样看你。” 他从箱子里翻出一叠光亮的照片,手指在上面轻轻滑过,精致的相纸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暖的色彩。 柜子顶层原本摆满了雁行作为运动员时荣获的奖杯和奖牌,可惜在火灾中都被毁了。现在柜子上空空如也,只有几个装饰框还挂着。 他踮起脚尖,把装饰框重新挂在柜子顶层。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离开这里。否则,我将报警。”雁行的手机发出了生硬而机械的声音。 “你确定是陌生人吗?”何已知反问道。 那是他们在临榆岛参加比赛时的照片,他抬着一只手,为雁行遮挡阳光。 何已知抓起照片,转身走到正门对面的大柜子前。 何已知仍然停留在原地:“如果我让你感到不安全,我道歉。但是我不会走。” “让我们把这个问题交给警察来解决吧。” 雁行注意到了何已知的目光。 “你准备用什么理由报警?”何已知问道。 “别这样看着我。”他让手机说。 雁行用力推动轮椅,远离何已知的位置,他的脸逐渐变得僵硬,像是一张严密的面具。 “一个画着眼线的陌生人闯入了我的家。” 但何已知只是从他身边经过,找到刚刚自己留在落地窗前的行李箱,放倒在地上打开。 何已知取下其中一个装饰框,拿出里面的印画,然后把手中的一张照片塞进去。 雁行没有回答,他已经把手机切换到了拨号的页面。 他不会再闭上眼睛了。 何已知慢慢地从地板上站起身,一步步向雁行走去。他高大的身影投下阴影,让雁行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他这样做了三遍,把所有的装饰框都换上了照片。两个挂回原处,最后一个则放在茶几上。 剩下的照片,他用水润湿背面,随意地贴在房间里各种光滑的表面上:电视墙、玄关、落地窗…… 他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直到把整个房间打造得像是一对青春期非主流情侣的甜蜜爱巢。 这些正是他把剧本交给符玉昆时,小符少展示给他的那些片。 它们记录了他和雁行之间亲密无间的时刻。虽然当时他曾想过毁掉它们,但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何已知看着他们在照片里依偎的画面,感觉满意极了。 他对雁行说:“现在你可以报警了,然后告诉警察我们不认识。” 雁行拿起何已知放在茶几上的相框,那是一张赛场上的照片,何已知从场边奔跑而来,与赛场外的雁行对视,汗水从他脸上滴下,captain在他身边高高跃起,跳过一个轮胎。 所有人的眼睛都集中在captain的身上,只有雁行在看何已知,而何已知也在看他。 “我喜欢这张照片,”何已知说,“虽然它把我的脸拍得有些变形,但我依然喜欢它。” 雁行把相框放下,重新用手机打字。何已知有点惊讶他没有选择扔掉那个可怜的塑料制品。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逼我。你不知道我能做出什么。” “我知道,你恨我。”青年无所谓地把手放在裤兜里。 第258章 雁行的脸朝向落地窗,何已知无法看到他的表情。 最终,雁行选择放弃——即便是完全健康的人,拿一个不要脸又不要命的人也没什么办法,更何况他还是残疾的。 雁行选择不再理会何已知,拿起自己的东西准备出门。 “去研究所吗?我也一起。”何已知说道。 何已知紧跟着雁行的步伐,钻进了他的车里。 他想起以前戈多和阿狗经常搞的恶作剧,captain也是同谋。它们每次看见人要开车出门,就会偷偷溜到后面,在车门打开的一瞬间跳上去,装作无辜地想要一起去玩。有时候,它们还会自以为聪明地藏在座椅下面,不知道自己已经露出了尾巴。 “pvc说阿狗特别想念你和你的轮椅。”何已知透过车内的后视镜,观察着雁行的表情。????他选择坐在后座而不是副驾驶,这和他今天一系列得寸进尺的行为比起来显得格外乖巧。 因为他害怕激怒了雁行,在驾驶时出现意外。 雁行开车时没法打字,何已知也安分地保持了安静。 直到他们遭遇了高峰期的堵车,何已知心里的疑问又蠢蠢欲动起来。 “你把我登记在了家属名单上,为什么?” 有人斜插到他们前面,交通管制再次使他们被迫停下。雁行愤怒地按了喇叭。 “因为你是个社会化不完全的野蛮人,把今天对我家做的事情对研究所做一遍,我们就会被踢出实验名单。” 从雁行敲击键盘发出的声音中可以感觉到,这句话没有手机读出来的语气那么平和。 何已知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嘴唇。 “符玉昆说你签了电影的授权协议,那是真的吗?” 雁行顿住了手指。 “我需要钱。”过了几秒,手机的电子声音回答。 透过窄窄的后视镜,他的表情没有透露任何信息。 “captain的项目很贵?”何已知问。 “嗯。” 由于何已知的闯入加上交通堵塞,他们到研究所比雁行通常的时间晚了半小时,管理员已经提前在大厅等着他们了。 他们一起走到住院犬的笼舍,管理员打开门先进去,雁行却在门口停下了轮椅。 “怎么了?”何已知奇怪地问。 雁行苍白的手指在空气中张开又握上,这次他没有启动语音功能,而是将手机屏幕对准何已知:“我忘了戴手套,这都是你的错。” 何已知不知道这为什么是他的错,但他愿意弥补。 他摘下自己的手套:“给你。” 雁行皱着眉。 “这是你给我的,你不会讨厌自己买的东西吧。”何已知将手套塞进他手里。 管理员在里面喊他们,伴随着captain的叫声。 雁行抓起手套,草草地穿进去,欲盖弥彰地扯下衣袖。 管理员告诉何已知,captain今天的状态比昨天还要好,照这样下去,这一轮治疗结束应该能恢复得和原来一模一样。 何已知也很高兴,他没有辜负自己对captain说过的明天再见的话,虽然只是一个微小的承诺,但他渐渐感觉到失落的力量在慢慢涌回自己的心中。 等captain吃完雁行准备的食物,何已知就和它到草地上训练。 雁行站在一边静静地注视着他们,这让何已知想起了他们刚开始在蓟北那个宽敞的院子里训练时候的情景。 临走前,何已知问管理员,他可不可以带另一条狗过来。 “接受治疗?” “不,只是一起训练。” 管理员说:“我得问下老师。” 在这个过程中,雁行一直用“你是认真的啊”的眼神看着他,而何已知也同样用坚定的眼神回复:“我当然是认真的。” 探视时间结束,他们回到雁行家里。 何已知本以为会在进门的时候发生大战,甚至做好了耍无赖的准备,但雁行只是单纯地无视了他。 他对何已知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等你玩腻了想离开,把你多余的眼睛的拆走。” 雁行回自己房间之后,何已知在花盆底下找到了备用钥匙,带着戈多出去散步了一圈。 回来以后,他将客厅靠墙的桌子搬到落地窗前,架上一站台灯,就像第一次雁行逼他看犬敏捷项目的说明手册一样,只不过这一次他是自愿的。 何已知一边翻阅fci最新公布的规则手册,一边制定戈多的训练计划还有参赛日程。 深夜时分,雁行从房间里出来喝水。 他推着轮椅缓缓地走到厨房,打开水龙头,接了一杯凉水。他抬起头,看到客厅里亮着台灯。 何已知正坐在桌前埋头看着一堆文件。他手里拿着笔,在笔记本上不停地画着圈圈、划着线条。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扎起的头发有些凌乱地落在肩上。 雁行盯着他看了一会,转身向房间走去。 就在他经过客厅时,何已知在繁杂的文件里微微抬起头:“晚安。我不会走的。” 昏暗的夜色里,他的声音既像是威胁,又像是保证。 雁行像是被他面前的台灯刺到,不知所措地别开脸,转过身去,将轮椅推回房间。 (本章完) 第151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 僚机3 尽管何已知再三保证自己不会离开,但很快,还是到了必须离开的时候。 第259章 在雁行家住下以后,他用了三个晚上的时间,为戈多制定了一份详细的训练计划。 从曾经是国家队选手的罗浮手中抢走团体赛参赛名额的他,早已经不再是半年前什么都不懂的小白。 他有自己和其他人,特别是 pvc 与阿狗的训练经验,所以这份计划并不难做。 然而,比赛日历却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住在符玉昆家的最后一个晚上,何已知向国家队和远在法国的赛事官方提交了更换备用犬的申请。 国家队并未回应,似乎并不关心他们这个下属团队。这也在意料之中,自从他们拒绝了共同训练的邀请,国家队就再也没有理会他们。 但赛事官方很快回复了他,并给出了更换备用犬相关事项的说明和申请方式。 在八英寸大师赛中,备用犬必须拥有与原赛犬相同的比赛资质,这意味着戈多必须和captain一样,获得参加高级标准敏捷赛的资格才能够参赛。 就在上周圣诞节期间,八英寸大师赛向所有参赛国家及选手公布了这一年的确切举办时间: 而他们现在的起点是:零。 “这样能通过吗” 何已知对葡萄酒没有兴趣——这像是山竹会喜欢的东西——但这条消息对他来说很重要:抛开提交资料和证书申领的时间不算,他只有四周的时间让戈多获得参加高级敏捷赛的资格。 乍一看,这似乎是一句废话,因为你必须持有中级标准敏捷犬资格证才能参加高级标准敏捷比赛,进而才有可能获得高级比赛的获奖记录,因此后半句话似乎只是单纯给没有扫描仪懒于扫描证书的申请者的便利……可是,何已知突然想到,他们第一次收到通过初级敏捷赛的证书时,山竹曾经问过,为什么证书要分成两本—— 随后,何已知通过山竹要到光哥的联系方式,这位fci官方注册的裁判在听完他说的情况之后跟他说:“你可以假装戈多的证书丢了。” 他先给fci发邮件询问,但只收到一封没有实质内容的官方回信。 这是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大胆得有些不切实际……不过,这一向是何已知的风格不是吗? 但是首先,何已知得搞清楚这个“特殊情况”指的是什么。 但这只是理论上的“可能”——和中彩票头奖以及走在路上被雷劈中一样,在理论上“可能”。 自从第一次在公园娱乐赛上和侯灵秀表演了一出欢乐喜剧之后,戈多就再也没有参加过比赛。 他的翻盘计划,似乎还没开始就宣告失败了。 “各地方赛事的资格审查由赛事承办方在fci监督下进行,请联系具体赛事组织询问相关事宜。我们强烈建议根据赛犬的真实情况报名适合的比赛。祝您参赛顺利!” 赛事将从2月第二周的周五开幕,持续到下一周的周日结束,这一周同时也是勃艮第当地城镇的葡萄酒节,参赛选手都被邀请参加节日典礼。 尽管毫无帮助,但这封邮件似乎也表明fci不会对比赛者的资格进行后期审核,也就是说他只要能通过比赛前的检查就行了。 最好最好的情况下,假设他们每次参加比赛都能如天神下凡般取得一个标准敏捷赛积分加上一个花式敏捷赛积分,一次都不失手,那么,从业余犬一路升到中级标准敏捷犬需要5个标准积分,也就是3到4次比赛,放在4周的时限里似乎也有可能实现…… 但是,在不死心地查阅完所有项目文档后,何已知发现,在八英寸大师赛官方回复他的更换备用犬参赛的说明文件里,有关备用犬资质要求的原文是这样的: 参赛者可以提供fci官方认证的高级标准敏捷赛参赛资格(即中级标准敏捷犬证书)或同等级赛事获奖记录,以证明参赛资格。 “呵,演技好就能。”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时雁行说在特殊情况下,训练师证书可以单独使用,让资深训练师训练的新犬跳过低级别的比赛! 这意味着,也许,他可以用自己的证书,直接带戈多参加高级敏捷赛,然后用高级敏捷赛的获奖记录通过备用犬的资质审核。 更何况这种最好情况里,他还忽略了获得前两个积分之后,要等一到两周,才能参加中级比赛,继续获得积分。 就连何已知和captain都没法一次不漏地通过比赛,而他现在设想的,可是一次正式比赛都没有参加过的戈多。 除了演技之外,徐光昂还给了他一些务实的建议,比如挑排队的人最多的时候去审核,去的时候尽量挑看起来好说话的年轻工作人员的通道,最好主动做志愿者,多和其他选手聊天显得游刃有余等等。 总之,他们得靠一些运气获得参赛资格。 但这已经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机会,何已知选择全力以赴。 只要一场,只要有一场比赛他们能侥幸通过审查,并且拿到高级赛的前三名,戈多就能凭借这个记录取得代替captain的资格。 即便如此,时间仍然是大问题。 何已知需要尽可能多的比赛让戈多适应赛场的环境,两三场肯定是不够的,他们得用至少三到四场比赛来让戈多习惯比赛的氛围,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保证它不会过度兴奋。 但现实情况是,他们只有四周的时间,并且在蓟京全城和周边几个县中只有两场比赛可供选择。 第260章 “所以,你们必须去别的城市尽可能多地参加比赛。”郑韩尼摆弄着他的吸管,“我理解了。” 他们坐在教会的吧台上,四周很安静。这个点距离正式营业还有一段时间,店员和皇后们都在后台准备,外面只有他和何已知两个人。 何已知捏着一片薄荷叶,在桌上轻轻拨弄着。 此时距离他制定完计划过去了一周。在这期间,研究所的管理员同意了他带戈多进去和captain一起训练的请求,条件是戈多在进入前,要接受完整的身体检查,并且在他们训练过程中,研究人员会实时监测它们的身体数据,这些数据将被授权给研究所作为研究材料。 对此,何已知完全没有异议。 之后,他找来了pvc、山竹和侯灵秀,一起用面包车将一组障碍物运到研究所,安装在草坪上。 凭借着搬运工的身份,三人顺利地见到了captain,还有雁行。????侯灵秀非常不给面子,当着几个人的面,用和那天骂何已知一样的方式把自己的表哥骂了一顿。 听到少年说“失声了更应该联系他们”时,何已知忍不住在旁边附和:“对,对。” 侯灵秀却不满意地回应道:“你对什么?你和他一样!” 何已知抓了抓后颈:“可是我已经被骂过一遍了啊……” 结果就是他又和雁行一起被骂了一遍。 在研究所训练的基本模式是,何已知先带戈多跑一遍障碍赛道,然后再带captain跑一遍,让戈多在旁观察,最后再带着它跑一遍。 令剧作家惊喜的是,戈多还记得自己学过的所有障碍,而且玩得很熟练,这让他们省了很多功夫。 不过,路线的连接仍然是戈多的弱点,当面对多个障碍时,它容易迷失方向,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前进而开始放飞自我地乱跑。 曾经这个问题让他们束手无策,但这一次,也许是戈多比当时长大了,也许是它感受到何已知的认真,小狗努力地集中注意力,在captain的代领下慢慢找到了感觉。 何已知发现了一个好办法,他可以同时带着两条狗一起跑。 一开始,因为搞不清线路,戈多总是稍稍落后在captain后面,但很快,它的好胜心让它努力地想超越。 由于太过专注于超过captain,它经常会不小心撞到障碍物上。 captain发现这一点后,就主动放慢速度,让戈多跑在前面,自己在稍微后面的位置撵着它,让它完成线路。 这种方法的成效非常显著,很快,戈多就像学会自行车的小孩一样摆脱了跟在后面的人。 然而,何已知深知,在训练场上的成功并不能代表赛场上的成功。 更重要的是,戈多能否应对复杂的比赛环境,集中注意力并取得好成绩。 所以,一味闭门训练是没有用的,他们必须尽快投入比赛。 “我尽可能在不安排通宵赶路的情况下,报名了6场比赛,分别在四个城市。”何已知说。 郑韩尼眨了眨眼,掰着手指头,不清楚这数字是多还是少:“那需要多久?” “得看比赛的情况,如果全部参加完就是15天。” “两周啊……”郑韩尼皱起了眉头,“那你的戏怎么办?过两天就要开始排练了吧?你可别忘了,哈蒙尼欧的时间就在你们法国比赛之后的一周,这可没法往后拖。” “其实我想过这次先算了。”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你梦寐以求的机会,你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啊?” “你说的对,”何已知笑了笑,“所以我来找你了。” “去年年底我们就已经排练得差不多了,现在主要是调整英文版的台词,让它达到和中文演出一样的效果。执行导演会负责大部分工作,但他有时候会太过纠结细节,和钻牛角尖……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去现场帮我监督,告诉我他们做的怎么样。” “你想让我当你的远程替身,可以倒是可以……”郑韩尼这时回过味来,感觉自己上套了,“但是为什么不找司徒渺,她不比我专业多了?” “她应该在拍戏。” “不,她在放假,我昨天才看见她发ins说在家学习自制俄罗斯列巴,结果做成了大麦味的曲奇饼干。” 何已知放弃挣扎地砸了咂舌:“那你能帮我找她吗?在我走之后。” “为什么?”郑韩尼奇怪。 “因为和雁行分手的时候她给我打了11个电话,我全部拒接了。如果我现在去找她,会被骂得很惨。” “该活!”郑韩尼忍不住大喊,差点被酒呛到,“你还真好意思说,你难道不该被骂吗?” “我知道,但是我最近已经被骂的够多了。” “好吧,”看着何已知可怜兮兮的样子,郑韩尼最终答应了他的请求,“你最好想个办法道歉。” “谢谢你,”何已知说,“我会的。” 他们安静地喝了一会酒。 “等会……”郑韩尼突然想到,“你去那么久,不怕雁学长跑了吗?” “跑哪里?” “哪里都可以啊!”郑韩尼恨不得敲他的脑袋,“captain的治疗快结束了,他可以带着它跑到别的城市,甚至别的国家——他现在还只能说外语,跑到国外不是如鱼得水!到时候你找都找不到。” 何已知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没事,我会派出我的僚机。” 第261章 郑韩尼知道他一直用戈多博取可怜的无赖行径:“你脑子坏了吗?那谁跟你去比赛。” 剧作家微微一笑,将薄荷叶扔进喝完的酒杯里,淡定地回答:“我又不是只有一架僚机。” (本章完) 第152章 第一百五十二章 僚机4 雁行不知道何已知在想什么。 那个青年的脑回路就像这个世界的运转方式一样难以捉摸,而且不可预料。 他接到那个电话时,正和关子杨正在冰上运动中心的排练厅里讨论剧本的翻译问题。 他们裹着厚厚的外套坐在狭窄冰凉的课桌前。小明星的手边放着一本沉重的字典,他执着地想要把每一个细节都弄懂,就像他仰慕的剧作家本人一样固执得让人惊讶。 这是他们第二次单独见面。 上一次是为了他们剧组线上读剧本的会议做准备,这次则是向他汇报会议的情况(在雁行看来完全没有必要),以及继续为下一次线下排练做准备。 由于雁行不想被鱼诵雪发现,他们是偷溜进来的,没法给排练厅开空调,所以只能这样忍受寒冷。 也许外面的咖啡厅或者一些清酒吧的环境更适合做这件事情,但关子杨的职业决定了他们没法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公共场合。 不必多说,他们只能用英文交流。因为那是关子杨最熟悉的语言,而雁行最熟悉的语言现在是哑巴。 小明星拿着笔,在纸上划着重点。一边读台词,一边问雁行某个词或者某个短语是什么意思。因为关子杨是个好学的好奇宝宝,所以雁行不能单纯地告诉他这些词组是什么意思,而必须细致地讲述它们的来源和典故。 是何已知—— 而那句“我全部都搞砸了”更让他感到困惑。 它必须属于何已知。 他试着在网上搜索了一下那个影视公司富二代的名字,一下弹出很多关于他精心策划的电影胎死腹中的消息。 青年在电话里哽咽着说了一些雁行听不明白的话,什么隔离、栏杆、布偶…… 一旦遇到利益、金钱相关,剧作家复杂的脑花就会变得像玉石一样光滑。 雁行点点头,翻动着剩下的剧本:“如果我们在半个小时之内解决这个的话,你能陪我去一个地方吗?我需要一个翻译。” “就在旁边。”多么巧合,雁行想。 雁行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忍不住皱眉,但他也不至于觉得何已知会为这种事情而大哭。毕竟他和吴千羽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那应该没问题。”关子杨激动地说,对能帮上雁行的忙感到很高兴。 而且他在哭。 雁行不知道何已知和那位少爷的交易里有没有这一条——多半是没有的,他不指望何已知在这种事情上能有几分心眼。 雁行正在和关子杨讲一句重复了三遍的台词——它们在字面上是一样的,但是要表达三种不同的意思——雁行来回讲了几遍,小明星还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结果什么也没找到。 编剧的署名不能变。 不知道这么一部低劣的没有意义的片子黄了有什么好值得伤心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谈到报酬,说实话,雁行并不太需要,但是他也知道,在商业上没有代价的交易反而会令人怀疑。 所以他故意装出一副讨价还价的样子,接受了对方提出的第一个价格,然后在这个低价上附加了一个条件。 而街对面高耸入云的大楼则显得格外醒目和威严,巨大的身影在蓝天下像是非人的造物。 雁行想起他是影视演员,并不了解戏剧,于是拿出手机自己搜索。 “去哪里?远吗?”关子杨好奇地问。 雁行没来得及看就按了接听。 小明星还沉浸在那三句话的谜题中,迟疑地说:“什么?” 小明星眨了眨眼睛,今天他没有化妆,整个人更像个青涩的学生。他的脸颊还带着冰凉的红晕,显得年轻而活泼:“晚饭前经纪人会来接我。”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冬日阳光透过树叶照射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网上关于何已知导师那部戏最近的一条消息是,一个剧组成员在自己的私人账号上暗示吴千羽人品恶劣,还用了一些难听的词汇。 雁行大概能猜到他是怎么想的,何已知肯定觉得反正自己也不是电影行业的人,只是赚个外快,那么只要富二代把钱给他,电影后续怎么样都与他无关,他只要回去继续隐姓埋名地写戏排戏就好了…… “就为了这个?”雁行无语地想。 正好此时电话铃响了。 它们之间只隔着一条街——冰上运动中心和博影大楼——两座毫不相干,在这座城市里却相互牵连着命运线索的建筑物。就像是某种命中注定的巧合。 还有那些带着绝望的呜咽。 雁行放下手机,目光转向关子杨,眼神里有一丝歉意:“你的下一个行程是什么时候?” 这样的结果就是,在寒冷刺骨的房间里,两人却都讲得浑身发热,口干舌燥。 电话挂断了之后,雁行问关子杨:“最近《冬墙》有什么消息吗?” 雁行不觉得何已知搞砸了什么事情,他想做的不是都做成了吗?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失败的话……雁行想起了那篇采访。 第262章 这一片低矮而陈旧的建筑静静地躺在阳光下,仿佛沉睡着。 当雁行在博影集团的楼下和关子杨告别时,他已经成功说服了那个有点秃顶的老总重新考虑那部电影的提案——通过一些现状分析以及体育局内部的消息:蓟京市正在计划申办冰上项目的世锦赛,而目前起草的文件恰好是由他翻译的——并且签下了自己的卖身契。 唯一清楚的就是那句“我全部都搞砸了”。 那个电话来得恰到好处。 他随手将手机贴到耳边,但从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却让他浑身一震。 可事实上,只要他和身为戏剧协会领导的导师之间那场官司不翻案,无论去几次法国,他都会被污名压制,在戏剧界没有任何发展空间。 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自己的名字和博影这样的掌握着舆论资源而且有庞大律氏团队的大集团绑在一起,让那位仗势欺人、恬不知耻的丘蛋清也好,丘蛋黄也好(雁行从来没记住过他的导师到底叫什么名字),不敢继续出手。 事实上,这几乎是他摆脱困局的唯一方法。 在律师拟定协议的间隙,秃顶总裁好奇地打量着雁行,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为那个年轻人出头,他是你什么人?” 也许是因为雁行回答“和你没关系”时表情不太好,总裁接着解释说他之所以问这个问题,是因为他的儿子也对那个年轻人着了迷,但是他见过他一次,觉得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不明白,”总裁摇摇头,“这些玩笔杆子的到底有什么魅力?” 尽管他展现出搞不懂儿子的迷茫父亲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可怜,雁行也没法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他和何已知之间的关系太复杂了,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的。 你为什么要帮他? 因为我恨他。 这听起来毫无道理。 事实上,雁行也不太确定自己现在对何已知究竟是怎样的感情,但他的人生已经足够混乱,所以不在乎再多一个无法解释的谜团。 不过在他的报复计划失败后,他做的这一切,包括翻译剧本,回答关子杨的问题,包括今天……究其原因,他觉得应该是……在心底深处,他不讨厌何已知。 他恨他,但是他不讨厌他。 如果你讨厌一个人,你会希望他走在路上被鸟的粪便砸中,失足掉进臭水沟中淹死,但是恨一个人,你会一万次把他从危险中拯救出来只为他能安全地躺进你挖的坟墓——这只是雁行对何已知的想法。 所以他才选择了这样一条曲折而阴险的报复之路。 如果他只是单纯地看何已知不顺眼,想让他倒霉,那还费那么大劲接近何已知干嘛?干脆一开始就跑去和他的导师通力合作算了。 那会让一切都变得简单。 何已知接到法院电话的那一天,他就可以狂喜地开香槟了。 他想要何已知为自己的无心之举造成的后果付出代价,但那代价必须来自于雁行,而不是这些肮脏的不公平……说到底,何已知是雁行的猎物,即使他的猎杀计划失败了,也不代表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对这块肉动手。 那天何已知没有再打电话过来。 雁行和关子杨讲完了所有的剧本。 他以为这就会是他们最后的交集,以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画上句号。让这个并不美好的故事就此结束。 可是第二天,他的仇人、他的前男友却只身一人出现在他家门口,带着他们的流浪狗,身穿一件皱巴巴的长大衣,脸上却涂着不合时宜的精致妆容——整个人就像刚刚从既想表达少爷落难,又舍不得在少爷英俊的脸庞上抹灰的拙劣电视剧里走出来。 值得一提的是,何已知直到三天以后,才把他的眼线完全从眼皮上清理干净。 因为他没有任何的卸妆产品。 而且他洗脸的时候是个瞎子。 那天从研究所回家的时候,雁行想清楚了,他没有必要赶何已知走。 尽管这个人那时就坐在他身旁的副驾驶上悠闲地打盹,而雁行还戴着曾经送给他、现在又回到自己手上的皮手套,但这些都是暂时的。 雁行心中有一种坚定的预感: 何已知自己会离开。 最好的证据就是……何已知没有把他养的猫带来。 那两只毛茸茸的小生命不喜欢频繁改变环境,这说明何已知对自己能留下也没有多大的信心,不是吗? 于是他决定忍耐。 在车祸之后,何已知曾经是他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一直都是。 但现在,那结束了……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何已知。 既然计划失败了,那么让报复对象多在身边存在一会儿也无妨。就当作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惩罚吧。 雁行本来想,何已知想怎么折腾就随他好了,反正他最多也不过就是一根刺,扎在那里使他痛苦。 他早就习惯了痛苦。 但他没想到的是,那人竟然会跑进他的厨房,摧毁他拥有的每一口锅—— 第153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 猫和狗 一对肥胖的黑白双煞在他的院子里悠闲地散步。 雁行一眼就认出了它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以后,他对它们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第263章 两只猫,白色的叫姬东墙,黑色的叫司马从容,它们是何已知的最爱,毫无疑问。 任何时候回到仓库,剧作家的第一件事都是去抱抱它们,即便会被爪子招呼也乐此不疲。 经历完一整天残酷的训练和比赛,何已知不需要按摩或是啤酒,只用躺在床上看一会儿这两个毛茸茸的小家伙趴在地上舔毛就能恢复精力,效果神奇得堪比灵丹妙药。 雁行不明白这种生物有什么魔力,它们虽然独立自主,不太需要照顾,但是也不怎么亲近人类。作为宠物来说,这显然是巨大的缺点。雁行更喜欢那些忠诚、温顺、听话的动物,比如狗。 雁行不敢相信何已知就这样大剌剌地把他的心肝宝贝放在了这里。 他在指望什么?故意把自己的弱点放在他的面前,想让雁行心软吗,还是想挑衅他? 两只猫在院子里闲逛着。化雪后留下的小水坑里倒映着它们圆滚滚的身影。火灾之后枯萎了大部分草坪上偶尔冒出几根新芽。它们用牙齿轻轻地咬一咬,并没有真正吃下去。 雁行突然意识到这是他回来以后第一次仔细地打量院子的状态,在他的印象里草坪应该全都被烧光了,但跟随着两只猫的脚步,他发现还有一些草存活着。 雁行拿出手机给何已知发送消息:“把你的猫弄走。” “它们不会饿死的,”他可以感受到何已知在文字后面笑,“他们很胖。” 看来至少有一件事网上说的是错的,猫确实有记忆。 “你不是信号不好吗?” 在他们虚假的恋情中,何已知总是小心翼翼地对待雁行,害怕说错话或做错事惹怒了他。像是害怕戳破一个透明的泡泡。 “这回是真的掉线了。”又一条。 那种疼痛似乎在找到何已知后有了好转,但在他们分手后又卷土重来。似乎是嘲笑他的失败。 取而代之的是什么? 雁行感到心里一阵刺痛。尖锐的痛觉让他想起残疾后始终不放过他的神经痛。 雁行纳闷地想:何已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 也许他本来就是这样,毕竟他是一个靠写出精妙的台词维生的剧作家。他完全有能力扮演一个花言巧语者。 他在这里跟何已知进行着无聊而琐碎的对话,却拿为所欲为的青年一点办法都没有。 “别忘了喝咖啡。”又一条。 可现在,在真相大白之后,在分手之后,在他暴露真面目之后,那种谨慎和害怕消失了。 司马从容走累了,在一片草丛中蜷缩起来打起哈欠。它那张圆滚滚的脸上没有任何惧怕或警惕之色。 仿佛他内心深处丑恶的恨意、他令人不齿的报复行为何已知全都没有放在眼里,被他用闪着星星的仙女棒像搅动流沙一样轻松化解。 雁行还记得当初它们第一次出现在这里吓得浑身炸毛,毛发竖起来像野猪时的样子。和现在完全不同。 但在雁行的记忆里,何已知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如此肆无忌惮过。 对面回复地很快,似乎预料到了他的反应:“对不起我出城了信号不好,ps我泡了咖啡在厨房。”加上两个吐舌头的表情。 那种轻松自如、从容不迫的态度让雁行恼怒又无奈。 “把那个理由写在它们饿死后的死亡证明上。”雁行当着两只猫的面打出冰冷的文字。 “哦,对,我掉线了。”何已知回复。 雁行觉得自己像一个傻瓜。 取而代之的是……轻蔑? 因为何已知已经知道了他的底牌,而且认为那根本不足为惧吗? 难道何已知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觉得自己可以肆意玩弄他?觉得他对自己的所做所为毫无办法? 这想法让雁行感到恶心。但更可怕的是,在他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告诉他:那是对的。 何已知没什么好怕的。 因为雁行对何已知恨不起来了。 那颗树苗每长高一分,就像吸走了他一分恨意。 他能感觉到,每一天,当他想到何已知时,那种内脏扭曲的感觉在消失,曾经充满着仇恨和愤怒的空间在一点点变空洞,就像风中敞开口的竹沙篓。即便用力抱住开口也没用,沙子还是会从竹片的缝隙中流走。 雁行对此无能为力。 他只能用尽全力地攥住剩下的一些恨意,因为如果那些也消失了,他就只剩下一个空壳了。 雁行不知道,在失去了憎恨何已知给他的力量之后,他要怎么带着他们留下的巨大的空洞活下去。 他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他不能让captain失去依靠。 姬东墙跳过躺下的司马从容朝这边走了过来,纯白的身体在阳光下像是带了光晕,它拉长身体用爪子挠玻璃门,对雁行发出嘶嘶的声音。 司马从容在它身后懒洋洋地眨了眨眼睛,那样子就像在说:去吧,给那个我们都讨厌的人类一点颜色看看。 雁行知道那是它们释放敌意的表现。 他曾经被何已知的猫抓伤过两次,一次是它们搬进来的时候,为了阻止司马从容攻击教父被挠伤手臂,一次是房子着火时他去储藏室救它们,被受惊的姬东墙抱着胳膊狂咬。 两次都是同一只手。 雁行盯着姬东墙看了一会,并没有退缩。他推开院门。 第264章 他从轮椅上弯下腰,在距离白猫半米远处停住。他缓缓地将右手伸到异色瞳眼前。 “来吧,挠我。或者咬。随便你。”雁行说。 他右手苍白而纤细,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无力。血管清晰可见,在皮肤下静静流淌着暖暖的血液。 姬东墙眯着眼睛,张开嘴。????“对,没错。”雁行露出手腕鼓励着,“看到血管了吧?” 但他期待的疼痛并没有来临。 姬东墙虽然露出了尖牙利齿,却并没有动作。它只是打了个哈欠,用粗糙的舌头舔了舔雁行苍白无力的手腕,并把毛茸茸的脸颊贴在他掌心里。 在他的僚机工作时,何已知成功地为他和戈多拿到了参赛证。 他照着光哥说的,在排队人最多的时候去报道,虽然内心紧张但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负责审查的志愿者没多想就让他们通过了。 但他没去做志愿者,因为他得陪戈多适应环境。 在他这么做时,何已知突然想到,之前的每次比赛,他们都会带戈多来,但是并没有人关注它。 他们四个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比赛上,而雁行需要关注所有人的比赛,所以他们其实并不知道,比赛进行的途中戈多在干什么。 它在看比赛吗?还是在自娱自乐吗?或者和观赛的其他狗一起玩? 他们只知道,每次他们腾出一点精力落在小狗身上时,它总是一副热情十足的样子,和比完赛的他们一样激动。 也许它比他们以为的更喜欢赛场的氛围。 何已知拿完参赛证,马上去抽签,接着像偷到宝物的贼一样快速而低调地离开,一出报道点,戈多就径直拉着他往人最多的观赛区走。 “不,”何已知把它拉回来,“今天我们不是观众。” 何已知抱着戈多来到选手的等候区,没有来过这种地方的小狗显得有些茫然。 这里是纯种犬云集之地,在这些优雅高贵的动物面前,戈多显得格格不入。很多人都在看他们,因为戈多很显然是一只土生土长的小土狗,在街头巷尾艰难求生。它身上没有任何品种特征,只有一双忠诚而灵敏的眼睛。 周围不时传来嘲笑和讥讽。“这里是高级赛场,你确定你没走错地方?”“你以为你能靠一只杂种狗赢得比赛吗?” 也有人帮他们说话,让那些人闭嘴。 何已知不在意他们的议论,只是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把戈多放下,自己也跟着蹲下去。 “虽然现在可能有点晚了。”他轻声说,“但我还是要跟你解释一下。” 他用手摸了摸戈多的耳朵。“captain生病了。”他说,“很严重的那种。但你不用担心,它正在接受最好的治疗。” 戈多微微动了动耳朵。 “我想让你代替它参加比赛。”何已知继续说,“不对。”他摇了摇头,“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和我们一起参加比赛。” 他听到周围路过的人发出笑声。“这么认真地跟狗说话?”有人嘀咕。 “你愿意帮助我吗?就像之前那次一样。”何已知问。上次他用一个汉堡,让戈多帮他取得雁行的信任。 他用手翻了翻兜:“我——” 何已知还没想好用什么来交换,但在他伸出手的一瞬间戈多已经把爪子搭在了他的手心。 傍晚,比完赛的何已知站在路边给雁行打了一个电话,向他汇报今天的比赛结果。 “有一个线路错误没有完赛,但是戈多表现得很好,它没有乱跑。” 雁行只是应了一声,听不出任何情绪。 何已知接着问:“嘿,可以视频吗?” 他听到雁行在那头叹了口气,然后是咔咔作响的声音,像是轮椅在移动。屏幕上出现了两只猫的身影。 它们正相互依偎着,在沙发上安静地睡觉。身上盖着一张柔软温暖的珊瑚绒毯子。 屏幕快速地晃动了一下,似乎是雁行在问他:“看完没有?” “我不是想看它们。”何已知说着,无奈一笑。 他打开自己的摄像头,对准自己身后。 一只翠绿色的孔雀正展开它华丽而庞大的羽尾,在阳光下闪耀着五彩斑斓的光芒,高贵而神秘。 “今天的比赛场和动物园在一起,我刚刚从这路过,它突然就开屏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真的孔雀。” 雁行在聊天框里打字:“你在讽刺我吗?” “不,”何已知说,“管理员说看到孔雀开屏意味着能和现在的爱人白头偕老,但我现在没有爱人,所以我想看看能不能补救一下。” 他将镜头对准孔雀头顶的那一簇白毛,那是它的冠羽,像是一朵绒球插在它的脑袋上,从狭窄的镜框里看就像是一只滑稽的白毛鸡。 “我想起来我忘了说——我告诉了所有人,但是唯独忘记告诉你——”他用轻松随意的语气说,仿佛要告诉他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秘密。 “我仍然爱你。” 何已知就这样说了出来,他的碎碎念甚至还没有背景的鸡叫醒目。 “你可以继续恨我,那没关系,因为我也会继续爱你。” 咔哒。 雁行好像听到了类似响片器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掉进了他越来越大的空洞里。 (本章完) 第154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 老城c 第265章 “我回来了!” 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喊打破了仓库的寂静。 金发帅哥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从卷帘门底下钻了进来,头上的雪花还没融化,就像沾了泡沫。他迫不及待地把挎包从肩上甩下来,扔到了墙边的地上,里面的课本和笔记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哟,补考怎么样?”pvc跟他打招呼。 侯灵秀也从速写板上抬起眼睛,他面前是一个提灯型的烤火炉,烤炉的前后左右和顶上五个面都有石英加热管,散发出=着温暖的光芒。除了跑去迎接主人的阿富汗猎犬,仓库里的其他活物都围在这个暖炉边上。 山竹抱着妲己走过来,在侯灵秀旁边坐下,被挤开的教父瞪了他一眼,继续挤旁边的阿狗,阿狗只好爬到了pvc的腿上。 “别提,别提,”山竹欲盖弥彰地笑着,“我完全想不通为什么会挂,我在考前可是学了一周呢!” pvc只顾看着自己的手机:“谁让你前面一年多都没学呢,总要付出代价的。” 山竹抖了抖头发,雪花还没落下就被火炉的温度融化,他看到烤炉顶上放着一盘蛋糕,眼睛一亮,忘了刚才的烦恼:“尹奶奶不是听新闻说最近禽流感,不敢买鸡蛋做蛋糕了吗?” 侯灵秀指了指蛋糕底下精致的陶瓷盘子:“她找玛玛订的餐具做好了,忍不住想拿出来炫耀。” “比赛还没有结束,”何已知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很嘈杂,听上去有些失真,他转了转镜头,让他们看到自己身后的赛场,“但是刚才那个选手超过我们,把我们挤到了第四。所以今天没戏了。” “别叫!”侯灵秀呵斥道。 这是他们参加的第五场比赛,因为中间有一场何已知没有通过资格审查,所以这也是他们的最后一场比赛。 “结果怎么样?”侯灵秀问。 但他的声音被观众的欢呼掩盖,何已知抱着戈多往人群外走动。 山竹:“来了来了来!” 三人一看到剧作家的表情,心里就凉了一截。pvc忍不住开始弹舌发出吐泡泡的声音,这是他帮阿狗摆脱响片时练成的技能,后来成了紧张时减压的方式。 再往下移,才看到何已知。 “还没啊……”山竹扯开围巾,掩耳盗铃地盖住眼睛,嘟囔道,“我还以为我回来就能知道结果呢,这么等也太煎熬了,我带妲己去跑两圈。” 他把镜头拉远,所以山竹他们可以看到他一手抱着戈多,一手拿着手机。 屏幕上先是一片黑,然后是一只巨大的鼻孔,随着呼吸而张合。镜头往下移,露出一团金黄色的毛发,还有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无辜地望着前方。 在这期间,何已知和戈多一人一狗,靠着一辆租的小汽车,沿着高速公路,穿越了四座城市,一路上风尘仆仆,行驶了1100公里。奔赴一个又一个赛场。 三个人同时浑身一震,山竹赶紧放下妲己转移位置到pvc旁边。刚刚被他挤过来的教父又被挤走了,生气地汪了一声。 看到屏幕上三张面面相觑的脸,何已知顿了顿:“对不起。” 第155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右耳何已知和戈多吃过晚饭后 这里被划分为两个区域,中级和高级比赛共用一个区域,初级比赛则独占另一块区域,因为初级比赛参赛人数比中级和高级的人数之和还要多。 在初级赛的赛场里,明天要用的赛环已经搭建好了,选手们围在入口附近,等待着试跑。 而在中级赛和高级赛这边,因为没有试跑的环节,正式的赛道要到明天早上才开始搭建。现在场地里还是今天比完剩下的跳跃赛线路,还有一些备用的障碍放在周围,不过也根本没有人在训练。 很少有高级赛的选手会在两场比赛中间进行高强度的训练,因为那会对人的体能造成很大的消耗。 在得到工作人员的同意后,何已知调整了赛场上的赛道,把多余的跳跃障碍挪开,并且增加了一些接触型障碍,大致地排列出了一条标准敏捷赛的线路。 固定完道具后,何已知观察着布置完的赛道,根据线路的难度,估算出需要的时间。 同一场赛事里前后两天的比赛,基本上会是同样的选手参加,所以根据今天跳跃赛上的表现,可以基本上推算出这些选手的水平。 去年年末,他们在预选赛结束之后陆续参加了不少比赛,何已知感觉那时拿下奖杯比现在容易一些……当然,那会他的搭档是captain,但是大象也告诉他这并不是错觉。 因为现在是年初,是新一年赛季的开始。想参加这一年国际大赛的选手,都会在这个时候开始争取积分。 等他开口说了声“喂”,电话又突然挂断了。 何已知试着拨通了电话。 每当何已知感到茫然时,他的思绪总会飘回雁行。这几乎已经成了一种和喝水呼吸一样自然的本能。 何已知不知道他们跑了多久,直到他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 应该不会接……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电话竟然接通了。 他拿出手机,看到时间已经是11点。 何已知对这个词感到不安。 他环顾四周,发现原本热闹的初级赛试跑区已经变得空无一人,只剩下他和戈多。寂静的空气中弥漫着溼潤的草木和清新的空气。 第266章 他并不是忘了,只是不想让雁行听到失败的消息。 有时候很顺畅,有时候又突然断线。 可是此刻,由于运动过度导致血液和养分更多地供应肌肉而非大脑,他的本能又占了上风。 每次比赛结束后,他都会给雁行打电话报告情况,但今天还没打。 有点晚了,不知道雁行睡了没有…… “没事,你想再来吗?”他轻声问戈多。 并不是说他们没有默契,而是他们的默契似乎是……时断时续的。 何已知细心地检查完所有的道具状态后,叫来戈多站在起点线上。此时,赛场空无一人,显得格外冷清,但不远处初级赛试跑区的热闹声却传了过来。 一到三月是最重要的,他们需要根据前三个月的积分情况,设置后面的赛程。事实上,一年之中能够有效获取积分的时间只有6月之前,到那之后,很多赛事的积分计算就截止了。所以现在和何已知竞争的,是依靠积分参加比赛的独行侠,他们虽然选择的道路不同,但和通过选拔赛进入国家队的人一样,都是这个项目上的顶尖选手。 “汪?”小狗奇怪地看着他。 从何已知的角度感知,就好像戈多的注意力一瞬间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因为太意外,何已知还在喘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可以察觉到。 何已知摸了摸它的头,他站在戈多的左边,喊了一声“出发”,同时打开手机的计时器。 他们独自站在赛场中央,周围逐渐被夜色晕染。何已知感到身体隐隐作痛,意识到这是之前在符玉昆家里荒废带来的影响。心中不禁有些懊悔。 他的引导方法注定了会比大部分训练师消耗的体力更多,每当此时,何已知就不由得羡慕起pvc和萨比尔哈兹——如果是他们那样的抽离式引导的话,现在应该只是觉得嗓子累而已。 但他想不通那是什么。 经过三次全力奔跑,何已知的汗水已经从皮肤中渗了出来,在冷空气中慢慢蒸发。他脱掉外套,给戈多和自己补充了一些水分。 而让他产生这种感觉的正是戈多。 默契…… 不知道为什么,他和戈多之间总有一层隔阂,没法像和captain一样完美配合。 何已知看到戈多的头歪向了左侧,用手轻轻把它扶正:“我知道你喜欢热闹,但是现在,我需要你把精神集中在我身上,好吗?” 他没法对pvc他们说出口,但扪心自问,其实他心里对明天能否成功也没有把握。 他坐在赛场的地上,背靠着围护栏,头顶的照灯将赛场照得很亮,看不出有没有星星。 何已知茫然地看着显示通话时长2秒的记录。 据大象所说,这样的选手在国内非常少,如果打败他们,证明你在国际上也有一战之力,因为国外大部分选手都是靠积分参赛的。然而,坏消息是,会有其他国家的选手来参加国内的比赛,特别是来自亚洲的选手。 起初,何已知本打算慢慢跑,但跑完第一遍后他发现时间比自己预想的要长。于是,他开始使出全力。他清楚,熟悉线路之后再提速的效果和一开始面对陌生线路就提速的效果是不同的,后者才是真实比赛的状态。 然而他也知道,引导方式并非训练师主观选择,而是由人和犬的默契决定的。 正在纳闷的时候,铃声又响起来。这次不是电话,而是聊天软件的语音通话。 戈多注视着何已知。 初级赛试跑区就在他们左侧,业余选手们在那里玩闹,为成功者欢呼,为失败者打气,气氛比比赛更为浓烈,这些声音不断传到他们耳中。 有什么东西存在于他和戈多之间,阻碍着他们的连接。 今天超过何已知的前三名选手中,就有一个名字是四个字的,应该是日本选手。 何已知接起来,就听到熟悉的机械声音:“我用电脑给你打,所以你可以听见手机的声音。” 他听到对面有键盘敲击的声音,猜测雁行可能在工作。电脑的距离让他无法听到雁行的呼吸声,让他感到有些遗憾。 但是他自己的呼吸声却很大,在对方耳朵里引起了关注。 “你在哭?” “没有,只是刚训练得久了一点。” 雁行哼了一声,听上去有点可惜 “戈多怎么样?” 何已知看向在原地追逐自己尾巴的小狗:“它看上去可以再跑两次马拉松。” “那么,你为什么难过?” “你好像很希望我难过。” “这很意外?” “不……” 何已知沉默了一会儿,脑海中不断闪现着过去的往事:“比起难过,我好像有点害怕,怕自己又犯老毛病……那种感觉就像,有什么东西就在我面前,但是我忽视了它,之后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他知道这是无稽之谈,不会跟任何人说。但是对面是雁行。 “关于戈多?” “嗯。”何已知的回答显得有些迟疑。 “那我们把它找到吧。” 黑暗中,何已知的瞳孔放大,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以为雁行会嘲讽他或者奚落他,但是没有。 雁行真的听了他说的话,并且在为他考虑,甚至把他和何已知称为“我们”。 第267章 “我在做梦吗?” “别废话了,跑得动就赶紧站起来。”????何已知撑着地站起来,不死心地问道:“是我的错觉,还是你今天对我很温柔?” “只是不打输了比赛的落水狗而已。”雁行简单地回答道。 哦,何已知想起来了。“你知道比赛结果?” “嗯。”机械音说。 何已知想问他怎么知道的,但雁行已经开始指挥他怎么做。 雁行让何已知打开摄像头,指挥他调整了障碍的位置。 何已知跑了一遍,然后改变障碍位置,又跑了一遍。 虽然何已知说自己还能继续,但雁行认为够了,再多也只是重复而已。 “发现什么了吗?”何已知喘熄着问。 “两个错误,两个拒绝,都是转向后。” 这和他之前注意到的问题一样。 何已知无奈地回复:“我之前也发现了,所以这两次比赛我都在转向前后降低速度,结果就是时间不够。” 雁行的回答让他有些出乎意料:“我知道。” “你知道?” “重要的是原因。”雁行只说到这里。 何已知翻看着自己的笔记,这段时间的比赛加上训练的记录,十几条不同的线路,除了转向后容易失误以外,找不到什么特点,并且,并非所有的转向都会失误,有的地方即使何已知不主动降速戈多也能跟得很好,但有的地方又不行…… “也许戈多就只是单纯的不够喜欢我,所以没法集中注意力。” 何已知回想着那个画面,每次在赛场上一转头,小狗就会看到新的有趣的景象,进而被它们吸引,将视线从何已知身上移开,无论他怎么呼唤都站在原地不动。 “别说这种话。” 雁行仍然在思考,何已知可以听到他那边传来沙沙的声音,是他熟悉的笔尖和纸张摩攃,他一想象到雁行皱着眉的样子,就很想动手将他的眉头抚平。 “我可以给你唱首歌吗?” “闭嘴。” 何已知的打岔并没有阻碍雁行的思绪,他小声地用外语嘟囔了一句:“为什么全都是左边……” “什么?”何已知不解。 “我有一个想法,你先按照我说的做。”雁行停下了笔。 何已知听着雁行的指挥,捂住戈多的眼睛,然后将手放到戈多的左耳边,打了一个响指。 戈多的头向左侧偏了一下。 接着,他又在小狗的右耳边打了一个响指,戈多的头又向右侧偏了一下。 “现在放开它的眼睛,同时同时在两只耳朵边打响指,左侧的重一些。”雁行指示道。 何已知照做,戈多的头又向左侧偏了一下。 “同样的动作,但是左侧重一些。” 这一次,戈多的头还是偏向了左侧。 何已知有些惊讶地问道:“这是正常的吗?” “多试几次。”雁行说。 何已知又试了几次一样的动作,当他用两只手同时打响指时,无论哪只手用的力气更大,戈多都会偏向左侧。 “这意味着什么?”何已知问道。 “我觉得它右耳的听力可能不太好,”雁行打字说,“但不是完全失聪,因此很难发现,体检也没能查出来。” “也就是说,造成失误的原因并不是转向,而是……” “转向之后,你会来到它的右边。”雁行将他的话补充完整。 何已知习惯用右手指导,所以大多数情况下,他都会跑在戈多的左侧。但他们不是像陈少昂那样刻板的训练师,所以如果转向后的障碍物恰好在左侧,他就会来到戈多的右边,用左手指挥——原来如此。何已知恍然大悟。 他意识到,当他在戈多右侧发出指令时,小狗不是不听话。而是因为左耳被观众的叫声轰击着,听不到从右边传来的何已知的声音。 当戈多停在错误的障碍上不动时,何已知以为它注意力涣散,但那其实恰恰是小狗在集中注意捕捉他声音的时候…… 想清楚一切的何已知将手放在戈多的右耳上,他感觉那似有似无地阻隔在他们之间的东西消失了。 “如果这个猜测是正确的话,你在转向前后减速就是没必要的,你真正需要做的是保证自己始终在戈多的左边,然后尽可能地放大声音。”雁行说。 因为captain不太需要语音提示,所以何已知发出指令的声音一直比较小。 “我觉得你是对的。”何已知看着戈多黑亮亮的眼睛,忍不住叹息,“可怜的小聋子。” “你个瞎子就别替人家操心了。” 雁行这么一说,何已知突然发现,他们三个刚好就是聋子、瞎子和哑巴。 一只耳朵听不太清的聋子,摘下眼镜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和间歇性的哑巴。 “真是悲惨啊。”他感叹着这奇妙的巧合。 雁行以为他只是在说戈多:“它已经很幸运了,没有流落在街上,而是遇到你,让他有房子住。” “是‘你’给了我们两个房子住。”何已知指正道,“这是我们的幸运。” “照这么说的话,pvc给了我们所有人房子住,他才是终极的幸运之神。” “没错,”何已知笑道,“我们都很幸运。” 这话让电话的另一头陷入了凝固。 第268章 过了几秒,机械音才冷冰冰地说:“你只是单纯的傻而已。” 大概是到了关门的时间,赛场头顶的灯啪地一下熄灭了。 何已知闭上眼睛,等待着自己的视觉适应黑暗。 他喊了一声戈多,然后看到小狗蹲在他的面前,脑袋歪向右边,左耳高高地竖起。 “我现在才想明白,戈多经常歪头露出左耳,是因为听不清……我以为那只是它装可爱的把戏。” “它不是你,别以己度人。”机械音打破他的呢喃。 “什么?”何已知无辜地看向电话。 “我挂了。”机械朗读的声音没有任何情感。 “等等,”何已知叫住雁行,“明天……见?” 他明天上午比完赛,下午出发,晚上就能回到蓟京,这是肯定的事,所以他只是想说“明天见”,但不知怎么的,说到最后变成了试探的疑问句。 何已知紧张地握着电话,期待着雁行的回答。他好像提前来到了比赛的最后一刻,紧张而兴奋,期待着胜利的到来。 然而,雁行没有回答,直接切断了通话。 正在何已知失落时,他看到一条消息从对话框中跳出。 雁行说:“赢了再说吧。” (本章完) 第156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 最后的机会1 “这也太早了。”山竹嘟囔着,躺着翻了一个身。 一月的最后一个周六。上午6点,仓库的闹钟准时响起。 那是何已知在遛狗时捡回来的有两个半球形耳朵的老式台钟,pvc把两个金属的耳朵拆走之后,发现它意外的还能响,而且响声异常刺耳,就被留下来当作共用的起床铃。只在重要的日子使用。 阿狗反应最快,听到闹钟的一瞬间精神抖擞地仰起头,在自己窝里跟着闹铃开始“嗷呜”叫唤。 侯灵秀从吊床上爬起来,pvc紧随其后,只有山竹还和被子裹成一团。 “你可以继续睡。”pvc拿着牙刷从他身边经过,拍了拍他吊在外面的腿。 “不,我得发挥作用。” 在另外两人洗漱时,山竹先穿好了衣服,用帽子和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在寒风中掀开卷帘门。“走吧!谁想出去溜一圈?”他大声喊道。 阿狗摇着尾巴跑到他身边。 “只有你一个?好吧。”山竹失望地看了一眼趴着不动的妲己和教父,“懒死你们算了。”说完给阿狗套上项圈。 “铅笔盒,画架,画板,颜料盒1,颜料盒2……水桶,刷子,刮刀,纸胶带……小马扎带了吗?” “也是,”pvc抓了抓头发,“那就出发吧!” 题目是《遛狗的人》。 侯灵秀终于拿到了印在a4纸上的考题。 工作人员向他挥手告别,何已知推开玻璃门,走向停在路边的租来的车。 又过了一会,在侯灵秀排队入场时,擅长磨蹭的山竹也梳洗打扮完,骑上自己的电动车向大学出发了。 8点。 回想起来,直到高二还在想成为混混的自己,竟然成为了这些人中的一员,比埋在学校里苦心学习的同学,还早一步走上高考的考场…… “真的假的?我们当年可是可以用的啊。”pvc不信邪地给他塞进一个袋子,“万一别人都用呢?你就跟风用呗。” 他背着像盾牌一样的画包,左手提起颜料箱,把一会要画画的右手揣在衣兜里,走出了仓库。 因为他们吃饭用的画板被侯灵秀装进包里了,三人就围着烤火炉,各自把食物放在膝盖上吃。 侯灵秀无奈地接过扇子和吹风机。 pvc给三条狗喂完狗粮,正式带它们出去散步。 “知道了——你都说过好几遍了。” “带了,”侯灵秀一如既往地讨厌啰嗦,“昨天都检查过两遍了。” 侯灵秀有些晃神,直到监考老师走到他身边贴条形码才反应过来,抬头看表,发现已经过了五分钟,但他还完全没有动笔。 6点50分。 考场一瞬间被“刷刷”的画画声淹没。在没有暖气也没有空调的考场里,考生们裹着厚厚的棉服,统一地露出胳膊,捏着长短不一的铅笔,坚定地在米白色的画纸上留下痕迹。 山竹提着买好的早餐和咖啡回到仓库。 这也耽误了考题向后面传递的时间。 他帮侯灵秀把沉重的画包背上肩膀,一回头看到山竹在折腾自己的秀发,突然想到:“吹风机!吹风机还没带!” 8点30分整,准时响起了铃声。“开始!”监考老师喊道。 6点20分。 侯灵秀在pvc的督促下检查身份证、准考证还有考试用具。 凌晨3点才睡下的剧作家从床上坐起,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戴上眼镜,把震动的手机从戈多牙齿底下拯救出来,对和他一样熬夜训练到深夜,但是却丝毫不觉得疲惫反而精力充沛的小狗说:“你真的永远都不会累,是吗?” 8点20分。 与此同时公里外,何已知被闹钟叫醒。 “一定要把画弄干再交卷,不然全粘人家卷子背面,就白画了。”他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侯灵秀坐在最后一排,用手指在纸张上勾勒着形状,在四个黄金分割点拿指甲轻轻留下印记。 在弥漫着冬日早晨的寒意和油烟味的空气中,他把行李箱塞进后备箱,然后带戈多去吃早饭。 第269章 山竹吃到一半,想起自己还没洗漱,又放下手中的包子和牛奶,跑去洗手间刷牙。 大学生顶着惹眼的金发,在老师关门之前冲进考场,并且以一个帅气而又优雅的姿势滑到自己座位上。 一个前排考生先拿到考题,就想抢先作答,结果被监考老师当场发现,狠狠地呵斥了他一顿。“你想作弊吗?你想被取消资格吗?”老师怒气冲冲地质问道,“给我坐好!” 监考老师走到讲台上,用冷漠而刻板的声音宣读考试规则。助教们开始分发试卷和考题。 这样还不够保险,艺术家又从那堆夏天他们给雁行捡回来的扇子里,挑出两把质量最好的,把上面印的广告撕掉,只留下白色的塑料扇面,塞给侯灵秀。 第157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 最后的机会2 “这个直播间有人看吗?”何已知好奇地问。他也见过像符玉昆派来的小抓那样的自媒体来拍比赛,但都是用的手机或者gopro,但像这样用三脚架支着高清镜头,还在护栏上夹了一个话筒向赛场收音的,还是头一回见。 “不多。”杜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点开后台界面,给他展示观看人数。 辞职记者告诉他,虽然软件显示有几千人,但这些数据都是注水的。“真实活人在看的也就几十个吧,有时候连十个都没有。毕竟是小众项目嘛。” 何已知表示理解。他自己也是认识雁行之后才知道,世界上还有犬敏捷这种运动。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收入,我会提前问大家想看哪场比赛,如果拍到那个比赛就会有人打赏,”杜戈接着说,“而且打赏得挺多的,能把我的路费啊花销都覆盖了,有时候还能赚一点。” 他给何已知看直播间的送礼排行,第一名后面的数字遥遥领先。 “你看,这就是我的榜一大哥。” 何已知看了一眼:“你基本就是他的专属摄影师嘛。” “这么说也可以,哈哈。” 除了“榜一大哥”外,剩下的几个人后面的数字都是个位数。显然,这个直播间只有一个忠实的粉丝。 两人一蹲一站地在树下摆了会儿造型。 “没有。” “好无聊啊。”山竹打了个哈欠,随手折断一根小树枝,扔到路边的垃圾桶里。 也就是说,侯灵秀想被录取,得从8万9千多人里脱颖而出才行。 10点30分。 虽然侯灵秀不同意,但山竹和pvc都觉得今天侯灵秀考试,雁行一定会出现。 他环顾四周,看到一群一群的家长站在学校门口,或是焦急地打电话,或是紧张地看表,或是安慰地交谈。 但直到侯灵秀走进考场,雁行都没有现身,他们觉得自己失算了。 “当然了。就算没读过高中也可以参加高考。” “你想干什么都可以去干啊。”pvc不解,“又没人拦着你。” 何已知抱着戈多,抱歉地对镜头点了点头。心里暗暗想:榜一大哥…… “现在是第二科,还有一个半小时。”流浪汉抬起头,看了眼时间,嘴角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你呢?补考过了吗?再挂就得重修咯。” “我是休学,又不是退学,怎么不算在校生?”pvc翻了个白眼。 “怎么样了?”他顶着显眼的金发出现在pvc面前,就像是王子和街边的流浪汉。 pvc就蹲在一颗行道树下面,穿着破旧的t恤和牛仔裤,头发乱糟糟地挡住了半张脸。虽然仔细一看会发现他的神色和其他家长一样焦急,但那一身不合时宜的打扮加上年轻而憔悴的脸,还是让他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比起家长,更像是等着拐卖小孩的。 “不是高中生也可以报名啊?”山竹随口问道。 “真的假的?你没认错吧?”pvc直起背,顺着山竹的目光看去。 从早上起床,他们就期待着这个画面,包括山竹打开仓库的卷帘门时,想的都是雁行应该已经给他们买好早点等在外面了。他甚至在开门的同时,已经做好了拥抱的姿势。 “那就不是‘大师赛’了。”pvc劝他放弃不切实际的想象。 如果他的坐骑还是以前那辆拉风的摩托的话,他一定不会这么做。他会直接骑到校门口正前方,跨坐在上面,燃着引擎等侯灵秀出来……但他现在骑的是小绵羊电动车,所以他只想把它停得越远越好。 “我说的是发挥作用,不是找事情解闷……嗯?”山竹本来正无所事事地观察着学校大门,突然一顿,快速地蹲下来,抓着pvc说,“我看到雁表哥的车了。” “他为什么要跑?我们又不是何已知。”pvc奇怪,“他是和何已知分手又不是和我们分手。” 他在陪考家长里找到pvc的身影。 “那你怎么不报个名陪阿秀一起考?”山竹开玩笑地说。 山竹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自信地说:“放心吧,肯定过了。”他的目光随意地扫过校门口,突然惊讶地问:“怎么就有人出来了?” 山竹犹豫了一下,没和他一起蹲下,而是插着兜站在旁边。倒不是他嫌弃pvc,只是如果他也蹲下,他们两就显得更可疑了。 “那我们快去找他啊。”pvc说着站起来,被山竹扯回去。 他参加一个没人在意的选修课补考都只提前了半个小时交卷,而这里可是决定人生的大学入学考试,竟然有人提前一个多小时就出来了。他看着一张张失望或者漠然的面孔,从考场中走出。 第270章 昨天晚上仓库早早熄了灯,山竹睡不着在床上心血来潮地查了一下才知道,蓟京美院作为国内最知名的三所美术院校之一,今年报名人数将近9万,考点分布在十几个省会城市,但全校只招800人。 “是啊。”pvc附和道。 山竹骑着电动车,来到蓟京美院门口。冬日冷清的阳光和树影一起,在他金色的头发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正在他们说话时,戈多似乎对镜头产生了兴趣,从何已知怀里够出去在镜头前摇头晃脑,杜戈担心它影响观众看比赛,就让何已知把它拉开,但直播间的观众似乎并未感到不快,“榜一大哥”甚至送了好几个礼物。 “有人放弃也是正常的。”pvc往旁边挪了挪,似乎是想给山竹让一个位置,“而且这些很多都是画室培训机构的人,就是报名来看个题而已。” 山竹拐进学校对面的小路,把车停在路边,再走回去找pvc。 “vc哥还算在校生?” “有车牌的,怎么可能认错。”山竹指着一辆黑色的车说,“就在那。” “我是在校生,报个屁。” “你傻啊,我们一过去他肯定就跑了。”大学生说,“他开着车,我们哪追得到?” “真是开放啊,”山竹感慨,“要是八英寸大师赛也这样就好了。人人都能报名,人人都能参加,多好。” “何已知也没有消息……我们就没有什么事能做吗?” “那我们去他家敲门的时候他开了吗?”山竹反问道。 “那不就得了!”山竹苦口婆心地说,“不能直接去,得把他引下来,只要他下来就好说了。到时候我们一个拉住轮椅左边,一个拉住轮椅右边,他插翅也难逃。” “好像有点道理……”pvc被说服了,“怎么把他引下来?” “不知道。要不你假装脚崴了站不起来需要人扶?”山竹提出一个主意。 “我在一个双腿残疾的人面前假装脚崴了,你觉得他会同情我吗?”pvc嗤之以鼻,“换成我,我肯定直接开着车从他身上碾过去。” “那怎么办?” 正在两人商量不定时,山竹看到雁行的车亮起了灯:“哎,他好像要走了!要不我去装崴脚吧?我相信他不会碾我的。” “别胡闹,回头你被别的车碾了怎么办?”pvc拉住他,四处张望,冷不丁问道,“你有烟吗?” 山竹先是摇了摇头,自从开始训练以后,天天被雁行盯着,他俩都很久不抽烟了。但他又突然想起自己背了包,打开翻了翻,还真找到一包以前剩下的。????距离他们1100公里的地方,何已知和戈多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走进了检录处。他们要进行上场前的最后一次检查。 他们是中型犬组的倒数第五组搭档,在他们后面,还有四位选手会上场。 目前排名第一的是那个小个子的日本选手,40秒11,无罚分。 在检查到戈多时,工作人员格外仔细。他用仪器测量了它的体温、心率、血压,又用手摸了摸它的毛皮、肌肉、关节,似乎想要找出一丝不妥。 何已知看到他的动作,不由得担心起来:“它的体征有哪里不正常吗?” “没有,只是它比较特别,得小心一点。”工作人员说,语气中透着一丝不屑。 特别? 何已知反应了一会,才明白他说的是戈多没有品种这件事。 他突然想到,之前pvc和阿狗检录时,似乎也会花比其他三人比较多的时间,他以为那是因为哈士奇毛厚不好测体征,这时才反应过来:和毛的长短厚度没有关系,纯粹是因为赛事人员对非纯种品种狗的抵触,觉得它们就是比品种犬更危险,更容易出问题。难怪pvc会对有人说阿狗是杂种狗这件事这么烦躁。 “它没什么特别的。”何已知说。戈多抬起头和他对视,圆溜溜的眼睛里闪烁着信任和依赖。 工作人员继续说着他认为的好话:“作为一条土狗,能够出现在这里已经很特别了,你一定为它感到很骄傲吧。” “不。”何已知斩钉截铁地回答。他的声音让工作人员愣住了。 长发的年轻训练师耸了耸肩,平淡地说:“我不会为它站在这里感到骄傲,因为我们是奔着第一来的。” 不仅如此,他们还要去法国参加世界最顶级的犬敏捷赛事,何已知决定到那时,再为戈多感到骄傲。 检查完毕,他站在戈多的左侧,领着它走出检录处,向赛场走去。 “放了这么久,会不会发霉啊?”山竹拿出一根烟,仔细地闻了闻,皱起眉头。 “没事。”pvc一把从他手里抢过烟,穿过人群走到校门口正前方最醒目的位置,拦住一个刚出来的考生,递给他。“老兄,你哪个画室的?” 那人被他吓得一愣,接过烟下意识地就说出了画室的名字:“华清……” pvc接着问:“今年考的什么题目?” “你是什么人?”那人警觉起来。 “我是家长。” 那人回过神来,警惕地观察了一下他的打扮:“胡扯,你是其他画室的吧?靠,是不是想举报我们?” 这时候,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目光。 画室老师混进考场除了看题体验以外,还可能有一个目的——作弊。看题的人把题目传出来,由外面的老师画好,再发给考场里的学生照着抄……这样的成功率很小,可能一年也就一两个人会这么干。但每年都有人铤而走险,所以招生考试办实际上也很反感这些画室老师进去看考题,时不时就会抓一两个典型点名批评。主要靠的就是竞争对手间的相互检举。 第271章 “什么情况?”几个身穿华清画室logo衣服的男人从家长群中走出来,“小李?” 那个叫小李的“考生”指着pvc:“这家伙刚扑上来问我哪个画室、考什么题目!还说自己是家长!” “哪有家长长这样的?跟人贩子似的。”其中一人嘲笑道,竟然不小心与山竹英雄所见略同。 “无论如何,要是被举报了就麻烦了,得警告他,给他一点教训。”另一个人说。 他转过身来,面对着pvc,先是冷哼一声,刚抬起手准备威胁,还没说话,就听见旁边有人扯着嗓子喊:“打人了!” 家长群体一阵骚动。 华清画室的几个人都是一愣:“谁在喊?” pvc忙说:“大哥饶命啊,我真是家长,我就想问问今年考啥!” “你问今年考啥干什么?” “想知道我给他准备的稿子能不能套上。” “考生”急了:“还说你不是画室,都给人准备稿子了!” 他冲上去抓住pvc的领子。 山竹更大声地喊道:“打死人了!” “啊?” pvc趁机挣脱了他的束缚,画室的其他人立刻围上来。 现场一片混乱,但没有人敢上前干涉。 就在一个人的手即将落在pvc身上时,雁行推着轮椅出现,径直插进他们中间,挡在pvc的面前。 “怎么回事?”他望着对面的画室几人。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pvc躲在他身后,偷偷地对山竹比了个“ok”的手势。 学校的保安也出现了,在不远处观察着他们。 “我只是问问他们考什么题目,他们就说我是画室的人,还说什么举报什么的。我说我是来接孩子的家长,他们又不信。”pvc说。 “你还说你给别人准备稿子呢!”“考生”气愤地喊道。 看到画室的人又要动手,雁行只能无奈地解释道:“他真是家长,我们弟弟今天参加蓟京美院的考试,他只是自己教教他怎么画而已。” “你们是一家子?” “不是……” “那什么你们的弟弟?” “考生”刚想上前质问,被后面的一个人拉住,小声地说了句什么,脸色慢慢变了。 从愤怒变成鄙视,最后转过头来看着他们,骂了一句:“死基佬。” 说完就带着人走了。 两个人都被这句话惊呆了,山竹抓住机会跑过来,拉住雁行轮椅的左边,把他夹在自己和pvc中间。 pvc看着那些人离开的背影:“哎呀,所以到底考什么啊?老兄!” 后来,当山竹回到仓库,看见captain和何已知的两只猫都在那里,才意识到雁行可能真的想过要跑。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救了世界一样。 (本章完) 第158章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最后的机会3 站在起点线上,何已知紧紧地抱着戈多,朝它毛茸茸的耳朵上轻轻吹了一口气,小狗乐呵呵地抖抖脑袋,转头舔了舔他的脸颊,丝毫不觉得紧张。 在这之前,何已知一直避免自己去想戈多和captain的差异,觉得一旦这么想了,就好像把戈多当作替身,在审视它不够好的地方。 但前一天晚上和雁行一起对戈多的观察,让他获得了正视这些的勇气。 正因为它们是从头到尾都不一样的狗,所以它们都是特别的。硬要说起来,戈多是何已知的救兵,而不是替代品。 captain是无懈可击的雷达,是随心所欲的利剑。它能捕捉到何已知身体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将整场比赛作为一出精彩绝伦的戏剧,完美地呈现在观众面前。 但戈多不一样。 它面对一个个障碍时,看到的不是一条赛道,而是一个个新奇的挑战。 每完成一个惊险刺激的跳跃,它都会兴奋地寻找观众的欢呼和何已知的夸奖,然后在这些鼓励中汲取力量,更加兴致勃勃地冲向下一个目标。 比赛对戈多而言,并不是一场严肃紧张的考验,而是一场充满乐趣和惊喜的游戏。就好像摘下一个又一个果子的奇妙过程,每一个动作都充满期待和惊喜。 这种纯真无邪的能量从它身上源源不断地传递出来,让人情不自禁地被感染。 何已知围着赛场转了半圈,看到辞职记者还站在那里,突然有了想法。 山竹摇头:“不,这是我们两个刚刚临时决定的。” 蓟京美术学院门口。 11点15分。 雁行沉默着不说话。脸上挂着一层淡淡的阴影,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pvc连忙撇清自己:“我可没有啊。我只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跟你们一起玩而已。而且还能赚到一点钱,又有人帮我捡垃圾,总归是不亏的。”他说得轻松自在,仿佛什么都不在乎。 最终成绩39秒62,没有罚分,暂时排名第一。 “作家小子的话,肯定会用更迂回的手段,不会这么简单粗暴。”pvc补充道,“比如说把猫放到你家缠住你之类的。” 临近考试结束时分,来学校门口接人的家长和培训机构的工作人员也越来越多。 如果他们穿得正经一点,估计会被当成□□和小弟,但三人穿得都不太正经,因此看上去就是很磕碜的□□和小弟。 “杜戈,能帮我个忙吗?我可能得先走……” 第272章 还剩三个人。 “你们打算抓我到什么时候?”很磕碜的□□问。 雁行听到他的话,有些愕然:“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任性?” “如果我是你们的话,就会抓紧时间训练,而不是把精力浪费在这种事情上,”雁行冷冰冰地说,“要知道如果今天何已知和戈多失败,就只有你们三个去法国比赛了。” 两人的手臂在轮椅背后交叉成一个十字,一副戒备森严的样子。 “那还用说吗?”金发的小弟回答,嘴角扬起一个坏笑,“当然是到去法国的飞机上为止。” 山竹站在雁行左边,用手把住轮椅的右边,pvc站在雁行的右边,用手把住轮椅的左边。 “这个你可以放心,不会有这种情况的。”山竹肯定道,雁行用疑问的眼神看着他,大概是在想他的信心从哪里来? “如果不是全员都去,那我也不去了。”山竹神经大条地一笑,接着自己的话茬说下去,“如果我不去,那他们两个人数不够也没法去了。所以不存在只有我们三个去的情况。要么都去,要么都不去。” “那岂不是随便画什么都成?怎么才算违背题目啊?”山竹觉得这太荒唐了。 当何已知和戈多在震天的欢呼中走下赛场时,他们身后计分板上所有的名字都向下挪了一位。负责手动完成这个工作的,正是那位负责赛前检查的工作人员。 pvc最终还是问到了他关心的考试题目。 “我懂了,跟高考作文一样编瞎话是吧……” “老城和秘密基地完全没有关系吧?”山竹觉得他脑子坏了。 “有没有关系不重要,”pvc眯起眼睛,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显得很奸诈,“只要不违背题目就行。反正大家都是套现成的作品,没人管你切不切题。” 雁行的电话也打不通——这些人在干嘛? 就在他担心时,倒数第四个选手的比赛结束了,这一组选手犯了取消资格的错误,没能完赛。 “太好了!”pvc开心地向山竹宣布,“题目是秘密基地!老城c能套,这下秀秀稳了。” 一个真的是提前交卷出来的学生路过时告诉他:“速写考遛狗的人,色彩题目是‘我的秘密基地’。” 校门口变得拥挤不堪,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绕开了他们这片区域,让三人所在的树下成了拥挤中唯一有空档的地方。 “没错没错。”另一个小弟跟着说,脸上也是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你还真吃他那一套。”雁行不知怎么点评他这番话,只能无奈地说。迄今为止国内团体在八英寸大师赛的最好成绩是十名以后。即便captain没有生病,凭借他们四人想在世界比赛上夺冠也是难于登天的事情。 “这不叫任性,这叫潇洒。”山竹认真地回答,“比起人不齐、狗也不齐地去参加世界比赛,我宁愿哪也不去,跟你们所有人一起在仓库里吃烤肉。而且我早就和他说过的,如果没有夺冠的希望就会退出,这是何已知和我的约定。” 如果只听聊天内容,他们还算正常。就像陪考人在等待考生考试过程中闲聊一样——前提是忽略被他们夹在中间坐着轮椅,面色阴沉、神情冷漠,一言不发的雁行。 “明明是你们比较吃他那一套吧。”山竹悠悠地反驳道,一脸看透一切的表情。 “比如考题说室外,你画室内就是违背题目。或者题目说城市,你画个自然风景,题目说动物,你画个人物,这种就不行。但是题目说你的老家,你画个提前准备的蓟京风景,是完全可以的,毕竟老师也不知道你的老家是哪嘛。” 来到场下,何已知激动地拿出手机,迫不及待地想给自己的朋友们打电话,通知他们这个消息……但是他给pvc打了两个,又给山竹打了一个,都没有人接。 他们的后面只有四个选手还没有登场,获得名次的可能性很大。 两个造型显眼的高个男子,一左一右地夹着一个坐轮椅的男子。 他确实这么做了。 何已知不由得想,也许正是因为它是个一只耳朵不好使的小聋子,上天才让它拥有了获得更多掌声的感染力。 雁行心知挣脱无望,干脆将手从滚轮上松开:“何已知让你们这么做的?” “你们就嘴硬吧。”山竹坏笑,“侯灵秀考蓟京美院这事不是你们的主意吗?” 准确的说是雁行的主意。 他是最先提起的,pvc是实施过程中最热心的。 “所以?”两人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山竹换了个姿势倚在雁行的轮椅上:“我昨天才知道考上这个要打败8万7千多人,太疯狂了,正常人会做这么冒险的选择吗?”????“啥意思,我当年就是这么考的啊。”pvc嘟囔道。 “但vc哥是从小学画画的,阿秀不是啊。他去年九月才开始学怎么拿铅笔。”山竹指出他的破绽,用夸张的口吻继续说,“而且他的对手,绝大多数都是像你这样有很多年基础的人。那可是8万多人!即便如此,你们还是鼓励他这么去做——这完全就是何已知的行事方式嘛!既不考虑概率也不考虑风险,只是觉得有机会,就一头热地冲上去。这难道不是被他传染了吗?” pvc吸了一口气:“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 雁行忍不住打断了他们两个:“你们把他说的好像一种病毒。” 第273章 他扭头看着山竹:“还有你,别把自己说的很清醒似的。何已知说要带戈多直接参加高级赛,你们不也想也没想就接受了?还天天盼着他打电话来报喜,听到他没有成功又失落不已。明明稍微想一下就知道,这件事失败的机率比成功大多了。” “我知道啊,”山竹辩解道,“我又不是没经历过初级赛到高级赛有多难。但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总感觉他会成功。” pvc附和道:“因为他和正常人看事情的视角不一样嘛……我们看来没有希望的事情,他也有别的想法……习惯了之后总觉得顺着他就会有好事情发生。” 顺着他就会有好事发生……这句话像一个钩子,在雁行心中撕开一道缝,让一些与何已知一起度过的记忆洒了出来。 但他仍然绷紧了脸,镇静地说:“就算你们把他捧成心想事成的神,世界也不会因此顺着他。没道理因为这个理所当然地向他要奇迹。” “但是何已知也不需要世界顺着他吧?”山竹和pvc对视一眼,“世界再怎么站在他那边也没用啊。” “为什么?”雁行抬起头问道。 “因为,”山竹完全没有犹豫,理所当然地说,“他想要的一直在你手里啊。” 仿佛听到从灵界传来的声音一般,雁行眨了一下眼。 “就算世界都站在他那边,他要的东西也只有你能给。”艺术家抠了抠下巴,“这才是对浪漫主义者最深的诅咒啊。我都要开始同情他了。” 时间飞逝,闲话之间,上午最后一个小时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考试铃声响起后过了一会儿,考生们才陆续出来。 pvc眼尖地看着考生们出来时候的表情和神态,无情地点评道:“这个考砸了,那个考得不好,这个还行……这个应该稳……这个肯定完蛋了。” “你怎么看出来?”山竹兴冲冲地跟着他看,“我看人家挺开心的。” “开心说明考场上有意外,多半是临时发挥了,如果按照自己平时准备好稿子平平淡淡地画完可没什么值得兴奋的。” “你的评判标准真奇怪。”山竹摇摇头,看向大门口,“我看到阿秀了!” “他很平静!那就是考得不错的意思对吧?按照vc哥的说法。”山竹激动地挥起了手,在空中划出一个饱满的半圆,但他仍然没忘用另一只手牢牢把住雁行轮椅上方突出来的把手。 “可他不管什么时候表情都是那样吧。”pvc说。 “不不不,平时没这么黑。”山竹肯定地说道。他指的是侯灵秀的脸色,而不是肤色。 少年快速地跟着人群朝他们走来。当他走到离他们只有几步远时却突然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就像根本没有认识过他们似的。 山竹大声地喊出了他的名字,周围人纷纷回头,侯灵秀迫于无奈和压力才停下脚步转身走回来。满脸不快。 “为什么不理我们?”山竹奇怪地问。 侯灵秀低着头说:“丢人。” “哪里丢人了?” 少年用手指了指他们三个:“哪里都很丢人。” 山竹和pvc同步地看向对方。 雁行心想你要是看到了他们之前在门口闹事,才知道什么叫丢人。 “这已经算好了。”雁行冷冷地说,“你错过了最丢人的部分。” “你嗓子好了?”侯灵秀惊讶地抬起头。 另外两人也后知后觉地发现雁行能正常说话这件事。 雁行看着自己从考场走出来的表弟:“如果我为之前的事情给你道歉,你能让他们放我走吗?” “放你走?” 侯灵秀看了看被山竹和pvc两人把住的轮椅,似乎明白了什么。 少年调整了一下站姿,放下颜料盒,居高临下地把双手抱在胸`前:“你道吧。” “阿秀!”山竹喊道。 “对不起。”雁行快速地说。 侯灵秀抿着嘴笑了一下。飞快地掩住笑容,对山竹和pvc说:“为什么不把他人绑起来,把轮椅收走?” 雁行惊讶地看着他,低声警告:“侯灵秀。” “太残忍了吧。”pvc看着天上,不敢看雁行。 “不把他弄惨一点怎么让他在何已知出现时感动?”侯灵秀说,“抓都抓了,当然要功夫到位。” 山竹按捺不住笑容:“这都是为了我们队长啊。” 三人开始推着轮椅往仓库的方向走。山竹哼着只会唱一句的法国民谣曲调,歌声摇曳在冰冷干燥的空气中。 雁行做着最后的挣扎:“我不知道何已知什么时候成了你们的偶像。” “嗯,那倒是也没有……”山竹暂停哼歌,“他的缺点还是很明显的,总是想着一个人处理问题,但是明明我们一起解决起来比较快!你看,这不一下就搞定了。” “话说回来,”侯灵秀蓦地问道,“何已知和戈多的比赛怎么样了?” 山竹和pvc都是一怔:“哎呀,忘了。” “他好像给我们打了电话来着……” 距离蓟京980公里的地方。 何已知正焦急地驾驶着租来的汽车,以每小时120公里的速度在高速路上飞驰。 (本章完) 第159章 第一百五十九章 奇迹制造机1 当何已知拨打几个人的电话都无法接通时,他还只是有点担心。但当他打开监控软件看了一会儿,发现猫不见了,他就真的急了起来。 第274章 雁行把猫粮和水放在厨房的台子上,司马从容和姬东墙时不时就会跑进摄像头的范围转一圈,巡视自己的粮仓。它们通常会交替出现,所以何已知每次打开监控都能看到它们的身影。 至于雁行叫他把多余的眼睛拆走这件事……何已知选择性地忽略了。 毕竟雁行的原话是叫他“玩腻了想离开”时把监控带走,何已知并不觉得自己出来比赛叫做“离开”。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着,车窗外是一片黄色的田野。风声呼啸着从耳边掠过。 导航显示距离蓟京还有900多公里。 他已经离开赛场一个多小时,此时已经是正午时分。冬季即将过去,阳光下透着淡淡的暖意。 何已知在中型犬还剩下三组选手时决定提前离开,他请杜戈在比赛结束后告诉他结果,并把那个日本人送给他的香蕉和巧克力作为答谢。 杜戈拿到吃的非常开心,说正好早上出来一直没吃饭。 这一次,他们交换了真正的号码和姓名,杜戈答应一结束就立即给他打电话。 “考完了还管这些干嘛?”侯灵秀不耐烦地说。 “忙着干大事呢。”山竹一点也不心虚地说道。 虽然技术提升是好事,但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能把这种进步体现在比赛成绩,而不是驾驶技术上。 pvc心碎的声音几乎在空气中化为实体,他强打精神接着问道:“那画的是哪张?我觉得老城a也可以……” “还没结束呢。”何已知说,“回到再说吧。” 每次给大学生打电话,听那些吵闹的音乐都是一种煎熬。 相比之下,pvc的来电铃声总是那最朴实的“滴——滴——”反而令人愉悦。 车子驶过一段隧道,从田野进入了山区。何已知没有放慢速度,反而加快了油门。他打开车窗,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周围青山环绕,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绿意。远处的山顶尖上还能看到白白的积雪,在天空中闪耀着银光。 “这不应该是我的台词吗?”何已知慢慢将车移动到停车位上,“之前怎么不接我电话?” 山竹嘿嘿笑:“你到了就知道了。” “你回来就知道了!”pvc突然插话,“比赛怎么样?” 何已知将车子拐进路旁的服务区,在最后一声铃响时接起了电话。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雁行也在电话的那一头。 何已知看了一眼后视镜,勾起嘴角:“原来你还是会累的啊。” 何已知轻轻踩下油门,因为放下心来,车速稍微慢了一些。 “没画老城c。”侯灵秀打断他。 一连为比赛兴奋了两天一夜的戈多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他刚开车离开蓟京的时候,因为没怎么上过高速,还有些不熟练,不敢开太快。 “什么?”pvc惊呼。 三人扣着雁行回到仓库,尹奶奶和邓老头已经带着做好的盖浇饭在垃圾场等着了。同样在那等待的还有captain和装在航空箱里的两只大胖猫。 对面传来一声失望:“别卖关子啊。” 山竹摸摸鼻子,不确定地问:“你们说,他这种态度是过了还是没过啊?” 花间地的街头,三人挂断电话后,都陷入了沉思。 按时间算来,中级赛的结果应该早就出来了,但辞职记者可能把他说的“结束”理解成了整场比赛,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没有啦,”pvc赶紧转移话题,“你肯定没问题的,考题是秘密基地对吧?只要老城c一套,绝对没问——” 挂断电话后,何已知重新打开导航:“戈多我们回家了哦。” 到底谁才在卖关子啊?何已知苦笑。 侯灵秀重复一遍:“没画老城c。” 之后无论艺术家怎么死皮赖脸地追问,他都不肯透露自己到底画的是哪张。 侯灵秀抓住他话中的重点:“什么叫‘也’和平时没区别?你们也这样分析我的态度吗?” pvc摇摇头:“他一直都是这样不温不火的,和平时也没什么两样。很难猜。” 趴在后座的小狗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对面传来一阵喧闹声音。“终于接了!”山竹张口就是一句。 “什么大事?”何已知问道。 电话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思绪。来电人不是杜戈,而是山竹。 这样的风景让他想起童年的家乡,那里也有这样美丽的景致。尽管如此,何已知却不感到留恋,反而一心只想着尽快回到仓库,回到等待他的雁行和朋友们身边。 但经过这段时间一直在路上奔波后,现在开起车来倒是驾轻就熟了。 “我真没卖关子。”何已知无奈地说,“秀秀也跟你们在一起吗?雁行呢?” 何已知其实可以打开杜戈的直播看一眼,但在高速路上实在腾不出手。 何已知打电话时,习惯优先打给pvc而不是山竹,因为小爱新觉罗是何已知认识的唯一一个,在这个时代会定期更换付费来电彩铃的年轻人。 “谁知道呢。”侯灵秀轻声说。 老太太看到许久未见的雁行,山竹几人也见到出院的captain,各自都很惊喜。 当三个人跑去找牧羊犬时,尹奶奶代替他们锁住了雁行,并拉着他关切地询问他的近况。邓老头在一旁不停地说他“瘦成精了”,并给他的饭里舀了最多的肉,堆得要从碗里冒出来。 第275章 弄得候灵秀都有点不平衡:“这不是给我考试准备的饭吗?” “你的有两个蛋呀,”尹奶奶笑眯眯地告诉他,“象征着100分。” “其实单科满分是250,”既没有多肉也没有多蛋的pvc偷偷对山竹说,“要真考100分就完蛋了。” “没事,”山竹回答道,“200分也是两个零。” 侯灵秀吃完他的两百分蛋,也不休息,伸了个懒腰就准备出门参加下午的素描考试。 因为不需要带那十斤重的颜料盒,他整个人轻松不少。 加上有了上午考过半场的经验,流程都熟悉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少年自己拿着身份证和准考证就慢悠悠地走回学校了。 在他离开的时候,pvc和山竹打算进行正常的训练,而雁行则被留在了仓库里。 他们按照侯灵秀的指示,没收了雁行的轮椅,把他放在之前和何已知一起睡的拼图上,为了防止captain协助他逃跑,还特意派了教父在一旁看守。 让pvc和山竹有点惊讶的是,司马从容和姬东墙被从航空箱里放出来后,没有像以往一样去爬它们钟爱的猫爬架,反而一直待在拼图上挨着雁行。 “你们相处的不错嘛。”山竹说。????pvc则是看着它们即使雁行不理也要贴上去的样子点评道:“猫随主人。” 晚上10点。 何已知终于赶回了垃圾场。 一下车就看到pvc、山竹、侯灵秀三人在仓库外面用手电筒照着玩纸牌。三人脸上都沾了数量不一的纸条。 听到车子停下来的声音,三人齐刷刷地抬头,笑容满面地看着他。 何已知把后座闷了十个小时的戈多放下来,和小土狗一起向前走时顿了一下,不知为何,总感觉他们的笑容中带着几分诡异…… “你们已经知道结果了吗?”何已知问道。 “什么结果?”pvc把脸上的纸条撕下来扔掉。 “我和戈多通过了的事情……”何已知说。 下午三点过的时候,杜戈打来电话通知他这个好消息,并且告诉他,后面没有选手再超过他们的记录。也就是说,何已知和戈多不仅拿到了有效的成绩证明,而且还是第一。 “啊,不知道。”山竹果断应道。 “现在知道了。”侯灵秀收起手中散乱的牌。 “你们好像一点也不关心这个?”何已知怀疑地看着他们。 “没有没有。”三人交错着回答,“关心的关心的。” 何已知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名堂,但他还有其他担心的事情:“你们见过雁行吗?” 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在场三人眼睛齐刷刷地亮起来。把何已知吓得打了个寒颤。 山竹神秘兮兮地用手扫过眼前的刘海:“他被绑架了。” “绑架?被谁?”何已知问道。 “我们。” “他就在里面。”pvc指了指他们身后卷帘紧闭的仓库。 何已知感到非常困惑,一头雾水地问:“为什么?” “为了你。”候灵秀冷冷道,自下而上的眼神里还带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何已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另外两人:“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不用谢。”山竹大度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是朋友,不需要客气!今天人和仓库都归你,我们三个去外面住。你给我们报销房费就行。” “什么?” “酒店房费。房间我已经看好了,一间电竞房给我和阿秀,还有一间带按摩浴缸的水疗房给vc哥享受。一共是1863元,现金支付。”山竹像卖保险的售货员一样对何已知伸出手。 “等会,”何已知按住太阳穴,“让我思考一下……雁行真在里面?” “当然啊,我骗你干什么?” “你们把他一个人关在里面?” “不,还有猫和狗。” “关了多久?” “啊,不记得了……”山竹往天上看去。一副神游天外的意思。 何已知无语地摇了摇头,知道继续盘问也没有意义:“那我现在去给你取钱?” “不,转账也可以。” 何已知拿出手机,突然看到站在旁边的候灵秀:“秀秀,你不是要考两天吗?”怎么第一天晚上就开始电竞了? “今天考完了。”候灵秀说,“明天只是走过场的面试而已,不算分的。” 何已知相信他,只是提醒道:“不要太晚睡觉了。”他在联系人列表中找到了山竹:“18多少?” “1863。”大学生答道。 滴的一声,转账完成了。 “多谢惠顾!”山竹把钥匙塞进何已知手里,像怕他反悔似的,飞快地拉着另外两人跑了。 剧作家甚至没来得及提醒他们脸上还贴着纸条。 月光将垃圾场中间的小道照得朦胧而神秘。 娱;媳—— 何已知拿着价值1863元的钥匙,走到仓库门前,戈多已经在那里等他了,卷帘门底下还能隐隐约约看到有别的爪子在向外刨。 他将钥匙插进金属挂锁里打开,往上一抬卷帘门,几条狗就扑了出来,和戈多闹成一团。 何已知把卷帘固定在半空中,刚站稳,就被等在一旁的牧羊犬咬住裤腿。 “captain,你怎么会在这里?” 牧羊犬扯着剧作家的裤脚,扯着他往仓库里面走去。 第276章 仓库和他记忆中完全一样,只是多了一些取暖的设备。 pvc把这段时间大家捡来的金属废品堆成一个小尖塔,在夜晚把火炉放在旁边,将金属塔烤得火热。因此,仓库里虽然没有暖气,但温度并不低。 雁行半躺在他们的拼图上,闭着眼睛像是在睡觉。 他的一只手压在枕头上,另一只手缠着围巾,在空中摇晃。围巾的另一端系在从天花板垂下来的绳子上。 不知道pvc他们把他关了多久,何已知只能从三人脸上贴的纸条的数量判断,应该是挺久的。 想到那三人煞有其事的为了他把雁行抓住,关起来的样子,何已知感到既无奈又好笑。 captain继续拉着何已知往前靠近。 当他站在拼图前时,雁行蓦地睁开眼睛。从屋顶落下的混合着月光和灯光的光线将他的面容映照得清晰可见。 那双猫一样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烁着。 何已知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的两只猫也在他的旁边。司马从容趴在雁行的腿上,用奇怪地眼神看着他,似乎在奇怪,这个人今天怎么还不上来摸我? “嘿,”何已知忽略captain继续向前拉扯他的力量,在原地停下,“我们通过了。” “该死的奇迹制造机。”雁行低声道。他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迷离,像是刚刚从梦中醒来。 何已知听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了起来。 (本章完) 第160章 第一百六十章 奇迹制造机2 何已知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缓缓走向雁行。他把袖子卷到手肘上,露出修长结实的胳膊和灵活的手指。脚步在室内发出微弱的回响。 “你要干什么?”雁行清醒了过来,警惕地问道。 “放你走。”何已知简洁地说。 他在拼图旁跪下,膝盖和雁行的抵在一起。他没法再往前,因为雁行的腰侧和胸`前躺着一只不愿意挪窝的白猫——姬东墙一长条地趴在那里,扭曲成麻花的身体隔着衣服与男子身上的纹身首尾相贴。 真是一个好位置,何已知有点羡慕地看着他。 “我不知道他们会这么做。”何已知身体前倾,拉住从屋顶钢架上垂下的绳子,“等解开后你就走吧,我会留下来跟他们说明的。” 雁行用胳膊撑起上身,让绳结离他更近一些:“哪怕我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你也能接受?” “不能。”何已知毫不犹豫地回答。 “但是你还是要放我走。” “我总不能侵犯你。”何已知停下来,眨了下眼,“别担心,这只是个玩笑。我说的是人身自由。” 可他却不能去碰他们,只能在这里腰酸背痛地和一根麻绳搏斗。 何已知的手僵在半空中,一脸尴尬。 但是你是我的责任,何已知在心里想到。至少他是这么希望的。 他确实告诉了。 “你等一下,我去找剪刀。”何已知突然站起来,打断自己的念头。 “都是你的好队员。”雁行咒骂道,“等侯灵秀考完试我要让他好看。” 冠冕堂皇的大话让雁行不禁冷笑:“那么未经允许地闯进我的家里并不算侵犯我的人身自由?” “谁打的绳结?”何已知一无所觉地发问。他伸手插进自己的头发里,把那些凌乱的发丝缠绕在指尖。这是他苦恼时下意识的动作。 “这几个人来真的啊。”何已知无奈地按住额头。他以为山竹他们顶多只是做个样子,没想到他们是真的打算把雁行绑住。 “没有,”何已知摇头,“只是喜欢听你说话。” 他本想让何已知感到不爽和愧疚,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因为这句话而心跳加速。 而且不得不说,pvc的捆绑手段还挺周到。 原来他费了半天劲,只解开了一个结,绳子上还有好几个死结缠在一起。 何已知又费了一会儿劲,试图解开剩下的四个死结。他的手指在绳子上快速地穿梭,但似乎毫无进展。 “不是你的责任,你道歉也没有用。”雁行平淡地说。 雁行想要甩开那些碍事的头发,却发现自己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只能任由何已知伏在他身上,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何已知小心翼翼地把钳子插在自己领口里,然后用双手为雁行解开缠绕在手腕上的围巾。 喜欢奢侈品的小爱新觉罗随身携带的抹布可能都比他今晚付的房费更贵,何已知不想承担破产的风险。 他走到pvc的工具箱旁边,从里面翻出了一把大力钳,回到雁行身边,直接从绳结上将绳子绞断。 “好了。”何已知说。 “我自己来。”雁行说,伸手想拿钳子 剧作家走到角落的一堆备用敏捷道具里,找到了被藏起来的雁行的轮椅。他仔细地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被拆掉什么零件,然后推回拼图旁。 “pvc。”雁行回答。 他他妈告诉了全世界。 何已知笑了笑,并没有说话。空气中似乎有静电在噼啪作响。 “不行。”何已知避开了,“我不能让你剪碎山竹的围巾。” “很好笑吗?”雁行危险地压低声音,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青年因为笑而倾斜的肩膀和肱二头肌。 雁行在绳子的摆动中稳定住身体,何已知温热的呼吸在他头顶徘徊,让他有些发痒。 第277章 通常情况下,他都是一个充满耐心的人,但现在却很难集中注意力。毕竟此时他身下的拼图上躺着的,全都是他愿意花上好几天时间拥抱着什么都不做的生物。 青年柔顺而又浓密的长发落下来掉在他脸上,触感和手指一样柔软,在皮肤上轻轻划过,酥|麻得几乎让人感到刺痛。起伏的胸口就在他的面前,心跳声清晰地传入耳朵里,何已知的每次呼吸都让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近一点点。 绳子断裂的一瞬间,雁行的手脱力地掉下来,被何已知接住。 他解下围巾,手指快速地滑过雁行手腕上因为悬挂而勒出红印的地方,眼神微暗:“对不起。” 雁行噤了声。 “快了。”何已知调整了一下姿势,抬起头专心致志地解开绳结。 雁行感觉到自己的手臂突然松动,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何已知。只见他正从头顶上拽下一根线头,然后,被捆住的手腕跟着往下掉了大概……3厘米。 疑惑和无辜交织在语气中让雁行想打他的脸—— 他低下头,看着雁行:“为什么这么惊讶?我没告诉过你我喜欢你的声音?” “怪不得。”何已知感叹一声,艺术家确实有不按常理组装东西的本领。 他没有直接把围巾和绳子在雁行手腕上打结,而是先用围巾紧紧地缠住雁行的手腕,然后把多余的部分拉起来再和绳子在空中系在一起。这样,在不能站起来的情况下,雁行就够不到打结的地方,没法自己解脱。而且captain也没法帮忙。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的脑子已经开始发出“好累,躺在雁行旁边睡一会吧”的信号了。 雁行不耐烦地问道:“你还要让我像烤鸡一样吊在这里多久?” “我要抱你了。”何已知说。 他跪下去,轻松地把雁行抱起来,这个动作对两个人都不陌生。但在前前后后分开了两个月的现在,却显得不那么平常。 在被何已知带离地面的一瞬间,雁行始终紧绷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波动。他忘记了应该反抗,但何已知也没有多停留,只是将他稳稳地放在轮椅上,就自觉地退开。 彬彬有礼得像个真正的绅士。 “你的车在哪?”何已知走到墙边,托起卷帘门,等雁行将轮椅推出门口。外面是黑暗而寂静的夜晚,只有几盏路灯昏黄地闪烁着。 “蓟京美院。” “有点远。” 这是假的,一点都不远。何已知只是不想这么快和雁行分开。 雁行回头看着他,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何已知也不窘迫,只是抓了抓头发:“我发誓我没有欲擒故纵的意思,我是真的打算放你走的。但是分开这么久,你就这么走了的话,又有点舍不得。而且还有那1千多块钱……”最后一句是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碎碎念。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何已知凝视着雁行:“我能送你回家吗?” “我开车载你回我家,那你怎么回来?”雁行反问。 “地铁。” “现在过去早就没车了。” “我可以骑自行车。”何已知说,耸了耸肩,“这条路我闭着眼睛都能骑完。” 雁行没有办法反驳,他知道何已知曾经沿着这条路上百次的往返,证据就在雁行家的院子外面好好地生长着。 他们漫步来到蓟京美院,夜色中的街道显得格外安静。何已知如愿以偿地坐上了雁行的副驾驶座位。 “我以为你说要放我走,是因为你改变了主意,不再纠缠我了。”雁行说。他启动引擎,并没有看向何已知一眼。他的声音冷淡而沉闷,像是在掩饰什么。 但何已知并不为此沮丧,自从犬展那一夜分手以来,今天是雁行第一次亲口与他交谈——天知道他有多想念雁行的声音——只要能听到他的声音,哪怕内容是尖利的讽刺,也让他的耳朵感到开心。 何已知为自己系好安全带,抬起头笑了笑:“不是这样的。” 他看向雁行的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渴望,声音平静而坦诚:“我只是想给你更多时间去发现自己真正的感受。” “什么意思?”雁行问。 何已知没有回答。????雁行开着车沿着公路行驶,没有打开导航也没有听收音机。何已知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他的心情很好。 “今天比赛时我遇到了一个人,”何已知突兀地说起,语气随意,“叫杜戈,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雁行回答道,声音有些冷淡。 “他也不认识你。”何已知丝毫没有停顿地说下去,仿佛早就猜到了雁行的回答,“杜戈曾经是报社的体育频道记者,后来辞职在网上做犬敏捷赛事直播,他的直播间叫‘犬王之王’。虽然看直播的人不多,但最近有个人一直给他打赏。” “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雁行眉头微皱。 “我知道那是你。”何已知说,“那个打赏的id里的字母与你电脑的用户名一样。” 杜戈的榜一大哥是雁行,何已知在看的第一眼就知道了。更不用提他还在戈多挡住镜头时打赏,像是生怕小狗被主播骂。 “那又怎么样?”雁行稍微转过头去,避开何已知的目光 。 何已知观察着他紧张的神情,心里暗自窃喜。他侧身面对雁行,靠近了一些:“你说你签署电影授权书是为了钱 。但是我觉得如果你需要钱来治疗captain的话,你不可能再养一个拍摄比赛的记者。”他声音变得柔和起来,带着轻盈的语调,“所以在回来之前,我去问了米奇。” 第278章 “迪士尼乐园的老鼠?”雁行嘴角扬起一丝讽刺。 “实验室的住院犬管理员。”何已知解释道,“因为他的耳朵很招风,而且很圆,所以他的外号叫米奇。” “很高兴你们在短暂的相处中成为了朋友。”雁行冷冷道。 “其实我们并没有聊太多,他只是很喜欢看犬敏捷训练。”何已知顿了顿,“总之,他告诉我,captain的治疗项目是免费的。” 雁行一直盯着前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很专注地驾驶着车子。 “所以你并不缺钱,也没有必要为了钱签署电影合约。”何已知接着说下去。 “我只是想要更富裕一点而已。”雁行用低沉空洞的声音说。 何已知弯起嘴角,语气里沾上一丝回忆的怀恋:“你曾经跟我说过,宁愿死也不愿让人用你的经历去换取虚假的泪水和笑容,我认为想要富裕不足以让你做出这么重要的决定。” “那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 “我。”何已知理直气壮地回答。 雁行无言。 “我觉得你其实是爱我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所以我决定稍微忍耐一些,给你更多时间,等你慢慢发现。”何已知按下车窗,“这是我说放你走的原因。” 雁行想要说什么,但突然涌进来的夜风把他的头发吹到脸上,遮住了眼睛,于是未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了惊慌的怒骂,何已知伸手过去帮他把头发撩开,手指按在他的耳后:“别紧张啊,雁行。”越说笑意越浓,“别紧张。” 雁行在路口停下,拍开何已知的手,没好气道:“把窗户关上。” 车子重新启动,在深夜的郊外缓缓行驶,四周一片冷清,只有风声和发动机的轰鸣。 雁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米奇有没有告诉你其他事?” 何已知将手撑在车窗上,专注地看着雁行,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什么事?”他疑惑地问。 “没有就行。” “哦,你是说你的嗓子恢复是在我在孔雀园跟你表白第二天的事情?”何已知挑起了眉。 “……” “他说了。” 雁行手指捏紧方向盘:“我要投诉他。” “你不会的。”何已知忍不住笑,“他没做错什么。” “他把客户的事情到处乱说。” “你帮我登记在家属名单上,他以为我们是一家人。”何已知搬出研究所前台告诉他的话,“只有家人、夫妻或者情侣才会一起养宠物。” 何已知得意地看着雁行逐渐发红的脸色,决定今天就是犬展那天以来他最开心的一天。 到蓟北以后,何已知陪雁行走到门口。 在雁行开门时,他问:“我能去看看流苏树的树苗吗?” “随便你。” 何已知咧开嘴笑,神情中透着纯粹的愉快:“你进去吧,我看完就走了。” 雁行进到家里,在客厅里推着轮椅来到落地窗前。 窗外月色如水,在草坪上洒下银色的光芒。流苏树的树苗和他早上离开时没有任何变化,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只是旁边多了一个头顶从围墙顶上露出来。 何已知似乎感应到什么,忽然抬起胳膊挥了挥手,好像知道雁行在看一样。 院子外面,何已知在监控里看到雁行关上窗帘,便和流苏树告别。 他走到街上准备寻找自行车,却看到一辆出租车向他驶来……正奇怪这里怎么会有车,司机摇下车窗问他:“是你叫的车到花间地吧?” 准备回花间地的剧作家愣了一下,随后笑道:“对,是我叫的。” 何已知回到仓库,一个人躺在拼图上。望着从天花板侧面的洞上透进来的月光,面对着寂静无声的夜晚,稍微感到有些寂寞。 特别是一想到之前雁行还睡在这里…… 顺便一提,姬东墙和司马从容也回自己猫爬架去了,从住在弦月胡同那时起,它们就不喜欢和何已知睡在一起。 最终只有他和身下的拼图。 这个拼图从最开始pvc用泡沫板粘起来到现在,中间经历过数次返修,在入秋之后还为了保暖整体贴厚了一层,已经和最开始的那薄薄一层泡沫完全不一样了。但唯一不变的是侧面缺着的缺口,始终没有补上,因此还是拼图的样子。 何已知拍了拍拼图的缺口,突然有点感慨:之后可能没有机会再睡它了。 虽然有点舍不得,但郑韩尼有一件事说的是对的。人还是应该为睡在更好的床上而努力。 他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距离爬上最终目标——雁行的床——之前还要多少张床过度…… 先睡几天拼图……等去法国时要住酒店……等回来先住雁行家的客房……然后朝住进主卧努力…… 还要等三张啊。何已知翻了个身,在黑暗中眯起眼睛。 虽然说要给雁行时间……但是在法国的时候稍微得寸进尺一点,能不能一回来就进主卧呢……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响了一声,打开一看是山竹在问: 明天阿秀面试完去吃烤肉怎么样? 他刚想回复,就看到群聊里pvc和侯灵秀也跟着发言。这三个人明明住在一起,还要用手机聊天,何已知觉得很无语。 他随手回了一个“ok”,刚准备放下手机。 第279章 忽然背上一热,是披着大毛毯的阿狗趴在了他背后。哈士奇打了个哈欠,没来由地舔了舔嘴唇。 趁着他往后看的时间,captain和戈多也钻到了他的怀里。教父和妲己则是一前一后地趴在拼图角上,背对着火炉。 “你们……难道是能闻到烤肉这两个字的香味吗?”何已知无奈地把被掀开的被子整理好。 群聊里的消息还在不停地跳出来,身边是几条狗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在这种情况下,实在是很难再说寂寞。 何已知闭上眼睛,感受着逐渐浓郁的睡意。 他想着明天,想着之后,想着他们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好多时间度过。虽然路程坎坷,但他最终还是找到了一个不错的结局,不是吗? 就像符玉昆说过的那样:他确实喜欢和雁行交手的感觉。 因此,尽管在何已知以为的初遇、雁行精心制造的重逢时,他们都怀着不纯的目的,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和这间仓库的所有人和动物一起度过了一段精彩绝伦的时光。 他们共同经历了攀爬和跌落,触底和振作,如今在一起期待着登上顶峰的奇迹。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何已知拿起手机,给雁行发了一条消息: “拼图好硬啊,想睡在床上。” 最后加上一个哭泣的表情。 (本章完) 第161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 完美结局1 (本章完) 第162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 完美结局2 “哪有自己说自己是猪八戒的!” 郑韩尼和司徒渺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们专程约何已知和仓库几人一起聚餐,就是想听他们讲在法国的故事,结果却听到这样离谱的评价。 八英寸大师赛可是犬敏捷界的顶级赛事,他们和国家队一起出战,却无人知晓。电视和网络都不转播,相关报道也寥寥无几。 “我说的是真的啊,一眨眼就完了。”pvc看向其他人,却发现他们都在忙着吃喝,没人搭理他。 他们一行八人,在司徒秒推荐的烤肉店里,挤坐在一张长桌子两端,桌上放着一个双烤盘烤炉,由何已知和郑韩尼一左一右,分别承担烤肉的职责。 烤盘上红白相间的牛肉滋拉滋拉地冒着油花。香气四溢。 “真的可以随便点吗?”侯灵秀拿着一张金灿灿的菜单问。 今天是司徒渺请客,在其他人来之前,她已经提前点好了一桌子肉。 等大家坐下后她听说侯灵秀喜欢吃海鲜,就让服务员把另一张菜单拿来,因为这家店除了烤肉之外也经营高级海鲜料理。 “麻烦给一个开瓶器!”山竹在桌子的另一头探着脑袋,手里举着一瓶红酒。 坐在何已知旁边的金刚给除了pvc以外的所有人倒上酒。 “可是——”他想和雁行坐在一起。 “好的。”服务员收起菜单,正要离开,突然从远处冒出一个声音。 “那就来个这个。”侯灵秀眼睛一亮,选了一个有大螃蟹的刺身拼盘。 金刚摇摇头:“没事,我不在意的。” 最开始进店落座时,仓库几人先到,何已知在自己左边靠走道的地方留了半个位置,其他人也知道他是想留给坐轮椅的雁行,默契地没有去坐。后来金刚和郑韩尼来,身材纤细的女钢琴家就自然而然地在那半个位置坐下了,郑韩尼则去到了他们的斜对面。再后来雁行出现,就直接留在了郑韩尼旁边的空位。 何已知被噎住了,尴尬地笑了笑,低下头继续烤肉。 在侯灵秀成年以后,就只有曾经酗酒的他一个人孤独地坚持喝果汁。 “想吃什么点什么。”女明星大方地说,“正好我也好久没吃海鲜了。” 可他和雁行还不是情侣……他在心里为自己稍微辩解了一下。 “真的没关系,”钢琴家笑着说,“聚会时每时每刻都要黏在一起的情侣是最招人讨厌的,对吧?我和韩尼不想成为那种人。” “鹅肝。”侯灵秀只说了两个字。 “蛋完!烤糊了。”烤肉大师郑韩尼忙着听众人讲话,一时疏忽,竟然失了手,赶忙把盘子里的肉夹起来。雁行也在用筷子帮他。 “你们就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吗?”司徒渺继续拷问其他人,她坐在金刚对面,旁边是pvc,“好歹去了一趟国外啊。” 红酒从山竹手里传给侯灵秀,又传给何已知,由站着的剧作家递给服务员,等他用绑在围裙上的开瓶器打开,再还回来。 “有什么不对吗?”侯灵秀故意呛他。 这回连山竹都受不了地吐槽:“你是真的天生贵舌头,山珍海味全都喜欢。” 何已知把金刚倒好酒的杯子传递给其他人。 何已知望着斜对面的雁行和郑韩尼,很是羡慕。他跟金刚说:“要不我和韩尼换座位吧?” “我帮您开吧。”服务员说。 “法国确实是美食之国啊。”郑韩尼笑着打圆场,重新在烤盘里开始烤新的肉,“别光说吃的,还有别的吗?和比赛有关的?” “和比赛有关的……”山竹想了想,一拍脑袋,“啊,对了,第一天跳跃赛小型犬组有一只柯基。你们记得吗?我还是头一回见到柯基参加跳跃赛,杆子调到最低感觉都比它底盘高,太可爱了。它每次跳起来都像个小面包,我都想给它鼓掌。” 第280章 “不就是柯基吗,”侯灵秀不太感冒地说,“别人看阿狗参加敏捷赛也是这种感觉。” “为什么?”司徒渺问。 “因为都觉得哈士奇笨啊,敏捷赛又很复杂。” “还真是,”山竹回想起来,“vc哥上场的时候,我都要被闪光灯闪瞎了。” pvc有点脸红:“戈多还不是,满场都是尖叫。” 司徒渺一直很喜欢戈多:“它肯定是最受欢迎的吧。” “不,最受欢迎的是那个——” 侯灵秀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因为服务员端着他点的海鲜大拼盘走了过来。高中生的眼珠子黏在大螃蟹壳上就不动了。 尽管他没说完,山竹却露出了然的表情:“哦那个啊。”他嘴角上扬,仿佛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你们说哪个?”pvc问。 “还能是哪个?”侯灵秀撇了撇嘴,“不就是那个世纪之舞吗?” 听到“世纪之舞”四个字,正在和红酒的雁行突然顿了一下,咳嗽起来。 何已知连忙隔着千山万水递给他一张纸巾,同时象征性地警告侯灵秀:“别胡说。” 但司徒渺已经完全被挑起了兴趣:“什么世纪之舞啊?”她眼睛闪闪发光,好奇地凑过来。 “就是这两位啊。”山竹毫不畏惧地指了指雁行和何已知,“怎么,敢做还怕别人说?” 司徒渺快急死了:“是什么场景啊?快说快说!”她迫不及待地催促。????“我想想,”山竹思考了一下,故意拖长声音,“那是第三天,团体赛的最后一天……“ 八英寸大师赛的团体赛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跳跃赛,每支队伍可以派3-5人参加,取前三位成绩,最终有效成绩不足三人的队伍淘汰,如果拥有有效成绩的队伍数量超过20支,则排名20以后的队伍也会被淘汰。 未被淘汰的队伍就可以晋级第二阶段的标准敏捷赛,最后总排名取的是两阶段总成绩的综合排名。 团体赛的决赛安排在第三天的上午,在阳光明媚的天气下进行。顺序是从小型犬到中型犬,再到大型犬。 大型犬组最后一个登场的是波兰国家队的5号选手和他的拉布拉多,在他们下场后,团体赛的比赛已经全部结束。观众们都在期待着颁奖仪式开始。但裁判却没有叫人上来清理道具,腾出地方颁奖。而是正常地复原了被上一个选手撞掉杆的跨栏。紧接着,一个人出现在了本应该关闭的候场区。 那是一个长发的亚洲男人,他牵着一条毛色鲜艳、身姿优雅的边境牧羊犬。他们走得很慢,仿佛在享受着这难得的时光。 患了癌症的captain没法参加比赛,因为比赛规则要求参赛的赛犬必须是健康的,但是何已知不想让它在明明可以奔跑的时候,却止步于赛场前。 于是他恳求裁判和赛事组,给了他们一个在比赛结束后上场的机会。虽然他们的成绩不会计入有效排名,但是captain不会知道这件事。 它知道的只是他们来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热闹的赛场上,它们完成了比赛。 这是它应得的。 就在他们准备进场时,何已知突然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何已知!” 他回过头,看见雁行推着轮椅赶来。 并没有人催促他们,现场的解说正在抓紧时间告诉观众现在即将发生的事情。越来越多的目光集中在他们的身上。 “你忘了这个。”雁行递给何已知一条腕带,那是系在赛犬前腿计时用的。 “没必要这么细致吧?” “做戏做全套。否则captain会发现。” 雁行看着他蹲下去给captain系上腕带,细致地调整好松紧和时间。 “我还是想不通你是怎么做到的,”雁行说,“你英语并不好,交流都有问题,而且我知道那些人非常不好说话。” 大型赛事活动中,任何一点意外都有可能导致意想不到的混乱,所以主办方往往倾向于所有事情按部就班地完成,不出一点差错。这种时候告诉他们有一只得了癌症的狗,还想让它在决赛上场简直是异想天开。 “我很擅长哭。”何已知站起来,随口开了个玩笑。 雁行沉默了几秒,抬头看着何已知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透出的坚定和执着令人炫目。 “谢谢你。”他说,“这真的很重要,对它对我都很重要。” “不客气。”何已知认真地回道,接着耸了耸肩膀,“你知道我是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吗?” 雁行摇头。 就在这时,主持人介绍到captain患了癌症的事情,观众自发地鼓起掌。掌声如同海浪般汹涌而来,将他们包围在其中。 何已知在掌声中稍微靠近雁行,大声说:“你第一次带我去看犬敏捷比赛,让我带captain给他们颁奖。那时大象叫我们在场下专门给alex演一遍颁奖仪式,因为那是他们的最后一场比赛。侯灵秀给他们编了花环。” “我想起来了……”雁行说,“当时是你带着戈多给他们颁的。” “没错。”何已知笑着说,掌声渐渐平息了,他的声音又清晰起来,“我很喜欢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你很想接近我,我也很想接近你。” 当时的他们并不知道这件事。 都以为对方中了自己的计。 “你该上场了。”雁行说,“裁判要等急了。” 第281章 “我的想法没有变哦,”何已知继续说,“而且我已经派出了我所有的僚机,没道理完不成任务。” 雁行移开视线:“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何已知推开赛场的门,带着captain走了进去。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映出金色的光芒。他面朝观众鞠了一躬,场馆四周响起比之前更热烈的掌声。他感受到了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也感受到了captain身上的紧张和期待。 随着青年解开captain的项圈,和牵引绳一起放在地上,现场也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他们出发。 可何已知却突然转身,在全场的注目中,向着候场区走了回去。 他的动作让所有人都惊讶不已,就连主持人和解说都停了下来,想看他打算做什么。 何已知一步步走回雁行面前,向他伸出手。 “怎么了?”雁行坐在轮椅上,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我认为应该由你来引导captain。”何已知说。 三年前,从冰舞项目退役的雁行和pvc的神秘学长送它的小狗,凭借着天才般的天赋成为了国内有史以来最好的犬敏捷搭档,有机会在国际比赛上大展拳脚。但那次车祸让一切都成为了泡影。 “你别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何已知说,“我来推你,你掌控方向。captain看得懂你的指示。” 雁行的声音里多了怒气:“别告诉我你又在为我的电影构思什么完美结局。” “没错,”何已知竟然承认了,“但这也是我的完美结局。成全我,好吗?” (本章完) 第163章 第一百六十三章 完美结局3与何已知一样,用 本来一开始是雁行让它帮自己接近何已知的,现在却反了过来。 就像他们之间的所有事一样,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颠倒——比如一开始是雁行低下头,向倒在地上的何已知伸出手,而现在他却是那个被邀请的人。 雁行犹豫着,他不想让captain失望,但他更不想让它好不容易获得的机会再一次毁在自己身上,他捏着轮椅的扶手,这个限制着他的自由的铁笼子。 “即便我想答应你也不可能。”雁行说,他的语气告诉何已知,他指的不仅仅是现在,“普通轮椅为了能稳定地正向前进,正副轮都有限制器,你想象的那种在残疾人运动会上打篮球的移动方式,这个轮椅是做不到的。我们只会笨拙地卡在赛场中间因为没法180度转弯而被人嘲笑。” “我不怕被嘲笑。”何已知说,用他一贯轻描淡写的方式。 “这是对captain很重要的比赛,”雁行放低声音,“我请求你,认真地对待它。” “你不需要请求我这个。”何已知说,低垂下的眼睛似乎有些受伤,但他没有收回伸出的手,而是低着头继续说,“我告诉你一个事情,但是你不要生气。” “什么事?” “在我修你的轮椅的时候……”何已知说着,用舌尖舔了舔嘴唇,“发现左边的转向轮有两个烧坏的零件,坏掉的机关卡着轮子动不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也找不到东西替代,索性就把它们和另一侧的都拆掉了。因为没有它们也不影响轮椅工作。刚刚听你一说,我觉得那应该就是限制器。” captain立刻向他们冲来,在雁行指向第一个障碍时,何已知则顺势向后一拉轮椅,为captain让出通道,接着又推动轮椅去下一个障碍。 雁行慢慢松开握住滚轮的手,将轮椅的操作权交给了何已知。 “没有,收藏那玩意干嘛?”pvc不理解。 当何已知用身体做轴,靠着奔跑的惯性让轮椅做出大幅度的转弯时,那仿佛脱离引力的小小的失重感,让他上瘾地沉溺其中。他们仿佛脱离了引力,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 “是吗,我觉得应该是羡慕吧?”何已知将雁行带到赛场中央,等captain自己在起点站定后,向裁判打出手势。 “嗯,没有限制器,你是自由的。”何已知轻声说,“现在我们可以出发了吗?裁判和captain都等急了。” 虽然在比赛的场馆里有上千人的观众和选手,但只有他和雁行能感受到这个心脏短暂停跳的瞬间。 “真的没有……”雁行喃喃地说。 他们配合无间,仿佛在私下里练习过无数次。 意识到这一点的三个人不顾一切地大喊起来:“captain!”“加油!”“冲啊!” 理智告诉何已知,为了安全应该慢慢来,但是他知道雁行的习性——这个人喜欢风,喜欢速度,因此他一开始就全力地跑了起来。 嘈杂的风声迎面灌进耳朵,像是某种未知语言的耳语。 就像所有人之中,只有他们是真正相连的。 侯灵秀一边往生蚝里挤柠檬一边说:“当时我用手机翻译器查了头版的标题,就是‘世纪之舞’。”他把生蚝吞进嘴里,同时露出满足和牙酸的表情。 看台上的三人也激动地抱在一起,炸鸡和爆米花撒得到处都是。他们不知道谁抓了谁的鸡翅,但是当他们拥抱时,满是油污的手掌相互碰撞,令他们更加兴奋。 雁行惊讶万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何已知:“你是说真的?” 三人仰头看向计时器上,时间正从35秒跳到36秒,而且尾端有一个绿色的小数字写着“”,这意味着captain通过上一个障碍的计时点时,前腿上的计时器捕捉到的时间比目前排名第一的选手的记录快秒,它的前面还剩下三个障碍,如果保持这个速度通过的话,它有可能超过今天所有用这条赛道比赛的选手! 第282章 “靠,他们为什么会在那里?而且那是captain——” 他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青年,然后逐一扫过场上的障碍,最后望向站在起点的牧羊犬,抬起右手,向前轻轻一挥。 随着captain冲刺的速度逐渐加快,它真的打破了记录! 当牧羊犬冲过终点的那一瞬间,现场的解说员无法控制自己的激动,尖叫着喊出了captain的名字。 雁行无奈地否认:“那不是那个意思……” 即使过了好几年,captain也没有忘记雁行的指挥方式。它还记得他的每一个动作和口令。 他们飞快地穿过障碍,轮椅发出机械的声响,轮胎与地面磨擦的声音像是一首自然的交响乐。 “可——”也许雁行想说的是“可是”,但已经不重要了。 也许它一直在期待有一天再次和雁行一起奔跑,像曾经一样。何已知想到。 他走到轮椅的后方,示意雁行放手:“交给我吧,你专心指挥captain就好。” pvc手里的鸡翅掉到地上,被瞬间飞掠而来的阿狗风卷残云地消灭。 山竹、pvc和侯灵秀走进赛场时,没有想到迎接自己的会是这样一幅画面。 也就是说,一直以来,他以为的限制都不存在,阻止他用这个轮椅做出原地180度转向之类的行动的,完全是他的习惯。 雁行单手推着轮椅,看到面向自己的何已知脸上的笑容,泼冷水道:“你以为他们是赞赏吗,他们只是在可怜你。这个人不仅有一条得了癌症的狗,还带着一个残废的人。” 尽管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能否穿透观众的嘈杂喧嚣,但他们的助威似乎给captain注入了强大的力量。 司徒渺激动地站了起来:“我想看!你们收藏那个报纸了吗?” “一张都没留?太可惜了!”司徒渺又失望地坐了回去。 在听到“可”字的一瞬间,何已知牵住雁行的手,直接倒退着把他拉近了赛场里。 他们比完赛后就跑出去买东西吃,这时抱着炸鸡和爆米花桶回来,准备当观众好好欣赏下一场比赛,却看到何已知推着雁行在赛场里穿行,而captain冲进s杆中变成一道残影。 captain在一旁激动地绕着圈,裁判吹起预备的哨子,观众席上传来更加猛烈的掌声,伴随着加油助威的欢呼。 山竹忍不住惊叫出声:“妈呀!” “当天还没有什么,我们在那看完了后面的比赛,只是有一些观众会专门走过来跟他们两个打招呼合影,但是第二天,”烤肉店里,山竹做了个夸张的手势,“简直爆炸了,所有的报纸都是他们,甚至把葡萄酒节开幕的新闻挤到了第二版。” “快看时间!”侯灵秀打断pvc的话。 雁行照做了,他发现应该安装限制器的卡槽上是空的,左右两侧都一样。 何已知点点头:“不信你可以自己看。” 雁行受不了他们起哄,就说去拿点水果,何已知也想跟他去,但被女演员喊住:“师哥你总该留一张啊,就算没有实物至少拍了照片吧?” 何已知摇了摇头:“没有。” 郑韩尼也觉得不可思议:“做这种事情不就是为了事后拿来回味吗?不然大费周折地出这个风头做什么?” “不,我是为了captain啊。”何已知回答,“只要它开心不就好了吗?” 就像陈少昂说的,只有人会在意结果和数字,狗只在乎当下奔跑的过程。 明白了这一点的何已知既没有考虑时间成绩,更不在乎名气和风头。 “它当时很开心,我也很开心,这就够了。”剧作家说。 “当时有那么多人为你尖叫,你没有任何感觉吗?”司徒渺问。 尖叫?何已知回忆着当时的场景,似乎有很多观众的欢呼,但那些声音远没有近在耳边的风声、轮椅的声音震耳。????“没什么想法,”何已知说,“我当时就想着……一定不要把雁行甩出去。仅此而已。” 这时的司徒渺已经开始捶胸顿足了,她用受不了的眼神看着何已知:“算了,没有就没有吧。反正我一直都觉得这种在运动场上求婚是挺狡猾的事情。” “我没有求婚。”何已知反驳。 但其他人都自动地把他忽略了。 “我懂,”山竹冲司徒渺点头,“别人都在好好比赛,你却动着歪脑筋,还抢了人家第一名的风头。” “我没有求婚啊。”何已知再次重申。 仍然没有人在意。 “不过这样也好,”郑韩尼把烤好的肉分给他对面的侯灵秀和山竹,“本来还担心你们努力了那么久,最后没有夺冠很失望呢,看到你们玩得开心就好了。” “谢谢韩尼哥……”山竹把肉叼进嘴里,随口回道,“但是我们拿了一个冠军哦。” “什么?” 郑韩尼和司徒渺同时惊叫。 “真的假的?” “什么比赛?师哥怎么没和我们说?” 这时雁行也回来了,放了两盘水果在桌上。 山竹伸手就拿起一片西瓜,放进嘴里:“葡萄酒杯——杯是杯赛的杯,不是酒杯的杯。” “葡萄酒杯敏捷赛”,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比赛,是大师赛结束后临时加的,为了给葡萄酒节增加观众娱乐性。 原本并没有这个比赛,但当地的民众在八英寸大师赛的正赛结束后纷纷表示意犹未尽。幸运的是,大部分选手因被邀请参加葡萄酒节而留在了当地,于是当地的议员便与八英寸大师赛的主办团队合作,临时举办了一个友情赛,并邀请各国选手参加。 第283章 因为是为了观众举办的娱乐赛,“葡萄酒杯”在赛制上选择了更有观赏性的花式全能团体赛,又叫做all to 5。 正是他们参加国内预选赛时的那个all to 5。 参加八英寸大师赛的团体都是按照标准赛加跳跃赛组的队,几乎没有专精花式比赛的选手,特别是欧洲本土的队伍,对从美国传来的斯诺克、赌徒赛的玩法完全没有经验。 因此仓库几人就靠着和罗浮他们竞争的经验,阴差阳错地从世界各国的精英中脱颖而出,拿了一个冠军。 “别小看葡萄酒杯。虽然是临时组织的娱乐性质的比赛,但赛事组、裁判包括参赛人员都是八英寸大师赛的原班人马,所以在资质上是远超一般国际赛的水平。”雁行对几人说,“即便听上去有点儿戏,这也是我们国家迄今为止在世界级赛事上取得的最好成绩。你们可能一不小心又载入史册了。” 山竹听得咯咯笑起来,而郑韩尼和司徒渺却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过了好一会儿才把下巴闭上:“那不是很厉害吗?祝贺你们啊!”他们举起酒杯,与其他人一起干了一杯红酒。 pvc喝完果汁说:“可惜就是没什么感觉。” “这个比赛有什么奖牌或者证书吗?”司徒渺问。 “主办方说做完会寄过来,”雁行回答,“但是以法国人的工作效率,我建议你们就当没这回事就好。” “无所谓,”侯灵秀漠不关心地说,“反正有奖品了。” “什么奖品?”郑韩尼好奇。 “就在你手上呢,”山竹向他举杯,“勃艮第当地酒厂酿的红酒,一年份免费无限量提供!只可惜vc哥喝不了。” “你把他的份喝了不就行了。”侯灵秀说着,起身拿着纸巾去洗手间洗手。 就在众人聊天时,他已经手嘴并用地把一整只螃蟹拆吃进了肚子。 等少年走远,山竹突然神秘兮兮地往桌子上一靠,让所有人都别说话,然后自己慢慢开口:“我知道阿秀色彩考试画的是什么了。” 此言一出,pvc顿时精神抖擞,顺势吐出螃蟹腿。 侯灵秀自打从考场出来,就跟签了保密协议似的,无论pvc如何死缠烂打,他都不愿意告诉他自己画的是哪张稿子。 这让pvc一度以为他考砸了。 结果在法国时成绩出来,他不仅通过了,而且色彩考试还是三门里的最高分——235分! pvc偷偷算过,如果不是这一科的分数异常高,在另外两科都刚过平均线的情况下,侯灵秀差点就拿不到合格证了。 “是什么?”pvc急切地砸吧着嘴,“他告诉你的?” “不是。”山竹从身后的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从里面抽出一本厚厚的册子,“这是我昨天在一家书店看到的——” “你居然还会逛书店啊?”pvc这时也没忘了吐槽。 “书店也卖游戏点券,你不知道吗?” 艺术家顿时摇头:“这我当然不知道。” “当时这本书放在柜台上,我一眼就看到了。”山竹把按在怀里的册子翻过来,“铛铛!最新版,蓟京美院初试色彩高分试卷集。” “你给我们看这个有什么——”pvc话还未说完,他就瞪大了眼睛。 因为他看到,就在这本高分试卷集的封面上,印着一张画稿。 画上是一座夜色中被废品包围的仓库,整张画面都是昏暗的青色,只有仓库正面打开了一道缝的卷帘门里,透出橘黄色的暖光,缝隙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人和动物在走动的脚步。 “看出来了吧?”山竹得意地笑着,“虽然试卷是匿名的,但是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画这里,世界上也不会有第二个这个地方——所以我在此宣布,破案了:侯灵秀没有画老城c也没有画老城abdefg,他画的是垃圾场仓库。以后请叫我名侦探爱新觉罗·山竹。” pvc挠着自己的后颈:“他怎么会想到画这个,我们又没准备这个的稿子,临场发挥风险很大啊……” “因为题目吧。”雁行说。 金刚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好奇地把山竹手里的册子拿过去看,她翻开第一页,读出上面的文字:“考试题目:我的秘密基地。” “试题描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基地,在浩瀚广阔的世界中,那是我们最渴望回归的地方,那里有我们最温暖的回忆和真实的自己。请画出你的秘密基地……” 夸张的煽情描述让众人都不自觉地露出笑容。尽管想要忍住,但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 何已知也笑了:“我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说了。” 等侯灵秀回来,他发现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少年顿时板起脸,冷冰冰地问道:“怎么了?” 众人齐齐开口:“没事没事。”“吃肉吃肉。”“喝酒喝——啊不,你喝的差不多了,喝点水吧。” 侯灵秀带着狐疑地表情坐下,喝了一口郑韩尼给他倒的茶,看着对面的司徒渺,想报答她的请客:“我想起一个有印象的事情,虽然和比赛无关……” “什么什么?”女明星问。 高中生指了指坐在他旁边的何已知:“他的戏。” (本章完) 第164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完美结局4 在何已知他们和国家队前往勃艮第参加比赛的前三天,谢井克就带着他们的替补演员、舞台美术和造型师一行四人,提前飞往了法国。 第284章 他们的任务是为剧组在哈蒙尼欧这座古老的小镇上找到住处和排练场地,租赁好道具、音响、灯光、录影等等需要的设备。 这些东西都非常昂贵,而且需要从巴黎运过来,路费也不菲。幸好他们在国内排练时借用了冰上中心的排练厅,省下了一大笔钱,所以现在还有些余裕。 剩下的演员则与何已知一同乘坐飞机抵达法国。 他们在戴高乐机场分道扬镳,剧组乘火车前往东部的哈蒙尼欧,何已知三人和国家队一起坐大巴去往南部的勃艮第。 飞机上何已知和关子杨坐在一起,小明星全程都很安静,只有在起飞时冷不丁来了一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都买一架飞机的机票挺好的,如果失事的话,所有人都一起死了,事后伤心的人就会少一点。” 这就是后来何已知做坠机噩梦的原因。 最先抵达法国的谢井克一行四人中,只有替补演员会说一点日常的法语,何已知让他们请个翻译,但谢井克很聪明,直接找了个巴黎国际高等戏剧学院读书的华裔学生当向导。 向导听到他们是自费来参加哈蒙尼欧戏剧节的很是感动,主动帮他们联系了当地学生剧组租设备和道具的地方,用自己的学生身份帮他们签了协议。 因此虽然这四个人都不会讲价,但还是拿到了一个很不错的价格。 何已知坐了一整夜的大巴,在清晨抵达了小镇。 思来想去,自己搭舞台成了他们唯一的出路。 哈蒙尼欧的街头有很多这样的店铺,它们既是酒吧、咖啡厅、餐馆,也是经营小型演出的私人剧场。 pvc一边伸拦腰,一边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朝何已知走来,抬起手懒洋洋地说了个:“哟。” 找不到剧场接收,就意味着他们只能在户外演出。 木工…… “在后面买包奶油的煎饼,”pvc指了指正从巷子口出来的山竹和侯灵秀,雁行在他们后面,还有拉风的五条狗,“雁行说,看你跟山竹他们之前被外国人吓得唯唯诺诺的样子,可能会需要帮助。所以早上颁奖完,我们就直接包了辆车开过来了。哎,这一路累死我了——”“你们在来的路上看到那些搭好的舞台了吗?”何已知问。 但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他们不会答应的,”替补演员告诉他,“他们是法国人。” 他还没来得及站定脚步欣赏大街小巷的戏剧海报,就猝不及防地得知了一个噩耗。 何已知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确实有一整套的木工工具,但他是用来做雕塑的,而且等他们到这时,戏剧节都已经开幕了。 葡萄酒杯结束的当天,何已知买了夜班的大巴先行离开,剩下四人和五条狗则在第二天的颁奖仪式结束之后,乘火车到哈蒙尼欧。 不是他刚刚想的人是谁? 因为这个时间,再想从网上或者其他城市找现成的舞台架子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只能用镇子里能找到的材料。也就是最基础的木头。 何已知在国内时与其中的一家剧场取得了联系,剧场老板看了他们的排练录像后,答应让他们在戏剧节期间演出。 这是契诃夫的《海鸥》里,特里波列夫和妮娜初次见面时说的台词。 “看到了啊。”pvc抓了抓头发,“原来那些架子是舞台啊。” 何已知按照淑女版的“特里波列夫”的指引,在小镇的中心与谢井克他们会和。 这时距离戏剧节开幕只有两天,那些早早决定户外演出的剧组,都会提前更多时间过来踩点和搭建舞台。现在有的都已经开始了试演。而他们在最后只剩下48小时的时候,甚至连搭建用的材料都没有采购。 更要命的是,这两天还是周末。 他们根本找不到在这个时间仍然上班的建筑工人。 正在何已知后悔时,他忽然接到了山竹的电话,问他在哪。 他抬起头,蓦地看到一辆七座的面包车从狭窄的小路中挤着路边的石块缓缓驶出,接着从驾驶座上下来的头发凌乱的犀利男子—— 然而,老板似乎是从什么地方得知了他们原本是主办方邀请参加“e in”环节的官方节目后来却被取消资格的消息,担心惹上麻烦,就在刚刚拒绝了他们的进入。 按照预定的计划,何已知他们本来应该团体赛一结束就离开勃艮第前往哈蒙尼欧,但因为临时参加葡萄酒杯,又耽误了两天时间。 何已知补充:“临时换到户外演的话,演员的表演也得调整,还要重新排练,他们没法参与搭舞台的工作。” 也就是说当下能干活的就只有他自己、谢井克加上舞台美术和造型师两个女孩。 剧作家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突然意识到他真的来到了哈蒙尼欧。 “你怎么在这里?”何已知掐了掐自己的胳膊,有点怀疑这是在做梦,“其他人呢?” “你能用木头搭出一样的吗?” “我们能加钱让他们工作吗?”何已知问在国外生活过的替补演员。 这令整个剧组始料不及,何已知也来不及休息,就和谢井克还有会说法语的替补演员一起在镇里四处打听还有没有别的空闲剧场,但此时所有能演出的场所都全都被定完了。 舞台美术告诉他们:“舞台啊,说白了只是一个台子,只要垫高了能让下面的观众看到演员就行。不过也不能随便乱搭,否则如果演员走动时木材移位发出声音会严重影响演出效果。我们需要有木工电工经验的人。” 第285章 剧作家戴上框架眼镜,拦住一个抱着面包袋的中年女人,用前几天学会的简单法语询问她:“bonjour,vous etes du coin?”(你好,你是本地人吗?) 他一下车就觉得头晕目眩。 回答哈蒙尼欧镇中心过后,何已知挂断电话。 女人听出了他拙劣的发音,笑着用英语回答:“你好,我在这儿住了一辈子了。” 沿着铁轨可以欣赏到法国南部春天的景色——蓝色海岸的碧海蓝天,普罗旺斯的紫色薰衣草田,还有一望无际的金色向日葵——到达时正好赶上戏剧节开幕。 原本与他们约定好,让他们在自己经营的小剧场演出的老板反悔了。 在这之中唯一有锯木头经验的是谢井克小时候学过拉小提琴……但那显然不是现在他们需要的“锯木头”。 四人把道具和设备带到哈蒙尼欧,在镇上找到一家干净舒适的酒店入住,又在酒店附近租了一个练舞房,等演员一到,就开始正常排练。 “可以啊,这有什么难的?”pvc随意地回答。 何已知得救了。 山竹崩溃了。 他今天心情大好地起了个大早,精心打扮了一番。 本想着好不容易结束了全部比赛,可以摆脱束缚他的运动服运动鞋,换上他专程从国内带来的绣花小礼服,把自己打造成一个高贵优雅的男模,在这个古色古香的法国小镇上展现自己的魅力,寻找一场异国他乡的浪漫邂逅—— 结果他才刚一踏进镇中心,还没来得及戴上他精心挑选的小礼帽,向街头的法国美女投去迷人的微笑,就被一顶明黄色的安全头盔砸在了头上。 山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已经开始在pvc的指挥下,用精致的皮鞋踩着粗糙的木板,裹着一身木屑锯木头了。 侯灵秀也被发了一个电钻,负责在山竹据好的木头上面打钉子和铰链。 事后几个人对这次法国之行都没有留下什么美好印象的原因多半就在这里—— 实在是太累了。 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欣赏风景,品尝美食,享受旅程。前半程在训练比赛,后半程在工地施工,全是体力活。还没有工资。 有时男孩们干累了想停下来偷个懒,结果抬头一看,两个加起来没有100公斤的女孩在那吭哧吭哧地铺二十几斤重的木板,饶是厚脸皮如山竹也不好意思磨蹭,只能赶紧把手上的木头锯完,转过去帮她们。 他们差什么材料和工具,雁行和谢井克就用面包车去买回来。 中途还有警察和戏剧节的负责人来找他们询问施工资质,以及一些提意见的居民和找茬的路人,都被雁行巧言令色地解决了。 晚上9点以后,街灯熄灭,他们只能自己打着灯干活,而且还得小心发出噪音扰民。 何已知一刻不停地在搭建场地和排练厅来回来去跑,在他和一些演员调整时,其他闲下来的演员也会过来帮忙。 这样持续了四十几个小时,一直到开幕前一天的傍晚,夕阳顺着朱拉山脉西下,将山峦的轮廓和天空染成一片水彩画时,他们的舞台搭好了。 熬了两天一夜的三人组和谢井克都基本没了人样,被captain和妲己牵着回酒店去睡觉。 白天休息过的美术师和造型师正在根据新的舞台调整场景和装饰方案。????“你也应该回去睡觉。”雁行对何已知说,“明天就是正式演出。” “不,我一点都不累,真的。”何已知坐在路边的石坎上,眼神沉醉地看着他们从锯木材开始搭起来的简陋的舞台,“它太美了。就算现在让我在凡尔赛皇宫和这里选一个,我也会选这里。” 雁行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你在说胡话了。” 何已知摇头。 在他看来,夕阳的照耀下,用木头和钉子拼凑起来的简陋台子散发着神圣的光晕,仿佛是一座祭坛,等待着演员在上面献出自己的艺术和灵魂。 台子的周围是古老而美丽的哈蒙尼欧。 石头铺成的街道,粉色和黄色的房屋,还有教堂的尖顶。夕阳将一切都染成了金色和紫色。 “这是我梦中的情景,”剧作家说,“从十三岁开始,我就等待着这一天。” “那你应该小心一点,”雁行递给他一瓶透明的汽水。液体在夕阳下闪着金色的光芒,像是装满了珍珠。 虽然山竹闹着要喝酒,但他们只有一个了解木头的工程师,为了不让pvc为酒精的诱惑分神,所有人都喝的糖水。 “为一件事过度满足可能会让你在之后失去方向。很多人都是在这个时候堕落的。” “我不会,我还得追你呢。”何已知说着,拧开瓶盖,一股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随着气泡的冒出,瓶口发出了嘶嘶的声音。他把瓶子举到嘴边,感觉到气泡在舌尖上爆开,带来一阵甜腻的刺激。 他抬头看着雁行,眼中闪过一丝调皮的光芒。“除非你打算现在承认你喜欢我喜欢得无法自拔,让我堕落。” 听到这句话的雁行,回过头看着坐在地上的剧作家。 何已知歪着头看他。 雁行的头发在夕阳下闪着紫色的光芒,眉骨下漆黑的眼睛像两汪深不见底的湖面。他的美丽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刺伤看的人的眼膜。他是何已知最爱的人,也是最难懂的人。 第286章 和戏剧一样,让他着迷。 当雁行和他身后的舞台出现在一个画面里,何已知几乎感到炫目,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画面? “我可以承认,我确实喜欢你。”雁行说。声音像一阵微风飘散在空中。 何已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差点忘了将喉咙里的糖水咽下去。 雁行接着说:“但那只是在我状态好的时候。” “状态不好的时候呢?”何已知摇晃着透明的玻璃瓶,“恨我?” “有一部分。”雁行平淡地说,“但更多的我只想回到教会的楼顶,然后跳下去一了百了。” 他说的是不带一丝情绪的事实。 憎恨何已知曾经给他提供了很多让他坚持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能量,但现在那种能量消失了。 “我会阻止你。”何已知说。 雁行笑了一下,微微低头看着坐在石坎上的青年,难得地没有一丝嘲讽的意思:“你没法时时刻刻地盯着我。你还有这么多事情要去做。把时间放在你的天赋、才华和热情上……否则怎么对得起这些通宵彻夜为你搭台子、排练的人。” 何已知沉默了一下,仰起头与他对视:“如果我能找到一个办法让你打消这个念头呢?” “你试试吧。”雁行说。 从轻描淡写的语气可以知道他根本不相信。 但何已知也不在意。他不是第一天知道雁行难搞。 舞台那边,美术和造型的讨论似乎有了结果,两个女孩挥手叫他们过去帮忙。 雁行推动轮椅向前移动,却被坐在地上的何已知伸手拉住。 “那你今天是状态好的时候还是状态不好的时候?”何已知问,“我是说现在。” “你想干什么?”雁行问。 “回答我。” “现在……应该是好的时候。” “所以我们现在两情相悦。”何已知笑了,笑容同时在他的眼睛和嘴角绽开,“我能当一会你的男朋友吗?” 雁行没有回答,在犹豫片刻后,突然抢走他手里的汽水,对着他刚刚喝过的玻璃瓶口喝了下去。 美术师和造型师给他们讲解了一遍图纸的含义,四人就开始各自忙碌。 这一忙又是一整个晚上。 虽然何已知挺想叫雁行回去休息,但他也知道,男子一走,剩下他们三个法语英语都讲不明白的,要是遇到人来盘问,就得去警察局过夜了。 他们按照美术师临时手绘的图纸,一点一点地把舞台装饰起来,摆好道具。 快凌晨五点的时候,谢井克来了,开始小声地调试音响和配乐。 舞台的布置基本结束,熬夜熬过劲熬出兴奋感的造型师跑去路边的花坛里,摘了一些新鲜的花,做成花束挂在舞台正面。 何已知看到两个女孩一人摘下一朵鸢尾,别再耳朵后面的头发上,只为她们的精力感到钦佩。 最后一项工作是在台前挂上一块简易的幕布。 幕布是戏剧最重要的器官。比所有的道具、灯光、音乐都重要。因此绝不能缺席。 何已知爬上梯子,挂起沉甸甸的幕布。雁行扶着梯子,稳住他的身体。两个美术站在一旁,递给他钢制的挂钩。 幕布太重,一开始挂上去的钩子就被拉断了几次,飞出来的金属碎片差点划伤何已知的脸。他机敏地躲开了危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幕布牢牢地固定在台上。他爬下梯子,却惊讶地发现雁行的手臂上有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美术师和造型师也下了一跳。 何已知连忙说:“别动。”他把钩子摘下来,用清水浇上去,但血还在缓慢地冒出来。“我带你去医院。” “只是一个划伤。”雁行说。 “别告诉我你觉得狗和猫要打狂犬疫苗但是破伤风是可以忽视的?”何已知坚持,“我不会让你自暴自弃的。” “已经天亮了。”雁行说。他们安排在早上首演,这样下午和晚上观众最多时,可以根据反馈做出调整。很快就要到开演的时间了。 何已知问美术和造型师:“你们能帮我告诉演员按正常演别紧张吗?” “听起来没什么难度。” 何已知陪着雁行去了镇子的医疗中心,那里的护士为他处理了伤口,缝了一针,又做了消炎和防感染的处理。 打完破伤风针后,雁行留在诊室里观察,他让何已知先回去,但剧作家坚持留在那里陪他。 等两人离开医疗中心时,按照时间,剧组应该已经开始首演了。 就像何已知最开始收到哈蒙尼欧戏剧节的邀请信时曾经想象的那样,他们走过风景如画的小河上古旧的石桥,漫步到城镇中心。 到处都是前来参加戏剧节的游人,和当街表演的艺人。 高大的悬铃木下真的有卖花的老太太,但他们并没有从她那买花,而是在一家充满怀旧气息的二手古董店里,挑了两枚精致的花束胸针。 雁行对何已知说,如果两个女孩为了你熬了通宵,在首演时来不及化妆只能用路边的野花装饰头发,那么你至少要送她们几朵不会在两个小时后凋谢的花。 然后他们看到街上有一个表演腹语的老人正在拍卖一顶“会唱歌”的帽子,尽管知道是假的,但那顶帽子上的刺绣图案看上去和山竹的礼服非常搭…… 第287章 最后,当他们回到舞台所在的地方,第一场的演出已经结束了。 但两人并没有受到过多的指责,因为他们像圣诞老人一样,给每个人带了礼物。 (本章完) 第165章 第一百六十五章 完美结局(正文完结) 烤肉店里,听完山竹他们说的,郑韩尼既崩溃又惊愕地看着何已知:“你胆子也太大了,怎么敢首演都不在?” 他后期一直帮何已知盯着排练,知道他们去法国是不带导演的,何已知本人就是编导。 “但是我听说演出的效果很好。还上了周报新闻的头条是吧?”司徒渺笑着喝光她的红酒,语气有点遗憾,“可惜不是头版,否则国内戏剧圈要大震荡了。” “你知道为什么不是头版吗?”山竹突然问。 “当然不知道。”女演员疑惑地看着他,“有什么内幕吗?” 在山竹卖完关子前,pvc直接替他揭晓了答案:“因为头版是世纪之舞啊!” 除了雁行,几乎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等等,”司徒渺瞪大了眼睛,“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虽然在我的感受里度日如年,但这两件事确实是一周之内发生的。”从山竹说话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都把这当成一件值得调侃的趣事,“报社的记者不知道世纪之舞的主角和那部戏的作者是一个人,所以把它们当两条新闻写了。” “这也太……哪有自己抢自己头条的?”司徒渺猛地激动起来,“这绝对是公关的失职,大失职!” “不!”司徒渺打断他,“我是说现在就告诉他。” “10点40分。”侯灵秀嘟囔着,专心撕开一颗润喉糖的包装,正准备扔进嘴里,却被山竹抢走。他生气地喊了一句:“喂!” 在店门口,司徒渺、郑韩尼和金刚说了再见,他们坐司徒渺经纪人的车离开,剩下应该步行回仓库的五人。 “不回。”侯灵秀没好气地回答。声音里有一种讨人喜欢的倔强。 尽管雁行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得如无其事,但何已知还是注意到他眼神扫过自己时眼眶里的红色,不经意的走神和放在桌面上时不时神经性地抽搐的手指。 他的语气中带着安静,但是顽固的力量。 pvc早就说过他打算四五月退租,那时连高考都还没考呢。 “等你下次回来是——我想想,六个月以后?”pvc说。他看了看手表,又算了一下日期。“现在是3月,高考是六月,大学开学是9月……赶不赶得上仓库退租啊?” “那就少一个苦力给我搬东西,真可惜。”pvc哀叹道。 “怎么可能赶得上?”高中生对艺术家的异想天开感到无语。 感受到空气中的温度,他恍然间想到,大概再有一两个月,流苏树的树苗就可以正常地自己生长,不再需要人照顾了。 但这样的日子马上要结束了。 “用不着期末考补考的人来说,”侯灵秀抱着手臂忍不住翻白眼,“我要是400多分都考不到就别活了。” “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他的手从雁行的肩膀滑到胳膊上,感觉着这一路的肌肉变得僵硬。 “今天不会的!我们可以打赌,谁先睡着谁明天去买早餐……” “现在?” “行啊。”pvc说。 司徒渺看了看几乎空掉的酒瓶,将瓶底的残渣倒进自己的酒杯中:“师哥,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半场香槟的意思,但你可以做好给丘教授庆祝提前退休的准备了……你必须得把这些事情告诉小符少。” “秀秀明天几点的火车?”何已知穿上外套,没有系扣子。 他已经通过了蓟京美院的专业考试,之后只要高考达到本科线就可以了——这对于一些从小学画画的艺术生可能有点难度,但对侯灵秀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 在女演员声色俱厉的逼迫下,何已知只能拿出手机,当场给符玉昆发了信息。 “马上立刻!” 他们凝视着彼此,雁行首先移开视线:“我说了不好。” “那就更应该跟我去了。” “反正都会睡着。”侯灵秀小声道。 山竹和侯灵秀现在还住在仓库里,雁行和何已知这几天也是——五个人,五条狗,两只猫,热闹但不拥挤地生活在钢筋铁皮和混凝土铸成的空旷仓库里,就像夏天的时候一样。 山竹用糖果中间的空隙吹出一声口哨。他说:“好好学习,别在阴沟里翻船。” 正是因为这一点,他们才没有急着叫他回学校上课,而是让他跟他们一起去了戏剧节,又回蓟京待了几天。一直到了3月初。 在这期间,雁行叫来了服务员,把吃得差不多的盘子和桌面都收拾了,换上干净的烤盘。 何已知被她吓了一跳,让金刚把剩下的红酒递给她,“你冷静一点。我哪有什么公关?” “直接去学校?还回家吗?”何已知接着问。 三月的蓟京,气温开始慢慢回升。 何已知并不意外。这也是他吃饭时如此想接近雁行的原因。 他们在讨论电影的时候,何已知慢慢走到雁行身边,试探地将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你还好吗?”他的真实意思其实是:你今天的状态如何? “不好。” 大学生把圆孔型的糖果挂在舌尖,得意地做了个鬼脸。 第288章 这倒是实话。 打包好剩菜后,司徒渺结了帐,吃饱喝足的一桌人站起来离开。起身时纷纷发出吃太多的叹息。 “所以今天就是阿秀在仓库的最后一天。”山竹突然说,他托着下巴想了想,“那还是别睡觉了。我们通宵看电影吧。” 他把剩下的肉用很少的油和盐烤过,装进打包盒,让pvc他们带回去给几条狗。 “我会的。”何已知说,“他也找过我,只是还来不及和他见面——” 司徒渺亲自检查了信息内容和发送状态。因为她知道,一旦放过了何已知,他就会立马把这个事情抛到脑后。 何已知喊住向前走的三人,说他们两个晚点回来。 “这意味着主动放弃选片子的权力哦。”山竹警告他。 何已知笑着回答:“知道了。” “你们回来的时候能带宵夜吗?”侯灵秀问。 pvc吃惊:“你还吃得下啊?” “又不是现在马上吃。” 山竹帮侯灵秀说话:“他想吃就让他吃嘛,回学校就得吃食堂了……” 何已知带着雁行向他们的反方向走去:“我会记得的,但我不保证那时还有店铺开门。” 他们与三人组越行越远,直到山竹的最后一声尖叫消失在路口。 何已知没有让雁行开车,也没有去推轮椅,而是站在他的旁边,和他并排前行。 花间地的夜色从身边,用一种从未改变的方式慢慢滑过。既不静谧也不喧嚣,只是平淡的令人满足。 在大学的三年和离开后的两年里,何已知一直觉得蓟京是一个陌生的城市。但是在这片未曾想过的区域里,他却找到了一些类似容身之所的感觉。 “你还能闻到花椒的味道吗?”他问雁行。 “早就闻不到了。” 何已知笑起来。 他似乎心情很好,摇晃着身体从雁行的左边走到右边,又从右边走回左边,就像是在漫无目的地闲逛。 但无论闲逛到哪里,总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将他牵回到雁行身边。 “你不会喝醉了吧?” “怎么可能?经过葡萄酒节,我已经对红酒有抗性了。” 雁行只希望他还能记得是自己在带路。 “符玉昆的电影已经开始选角了,计划下个月开拍。”何已知再一次绕回雁行的左边,“他问我们的狗能不能出演它们自己,因为很多动物的真实改编电影都会由本尊出演。但是肯定不是一只来演,会有很多替身,可能会有几十只边牧饰演captain,几十只土狗饰演戈多……你觉得呢?要让它们去吗?” “这有什么意义?” “很好玩。”何已知说,“而且可以留下一些值得纪念的影像。” “影像。”雁行假笑道,“你似乎有很多我的影像,我猜那也是出于同样的目的?用来在我死后进行怀恋?” 何已知的呼吸短暂地停滞了一下。 在雁行状态好的时候,他的舌尖也从未离开过刻薄。 而当这人暴露出本性,他简直是一条毒蛇。 更让何已知绝望的是他被荷尔蒙控制的大脑。 当他将雁行和毒蛇联系起来,下一个闪过脑海的想法是,他有点怀念雁行的牙齿在他身上啃噬的感觉……那是一个应该打住的想法。 也许他的葡萄酒抗性还没有那么强。 他们继续前进了十分钟 何已知说:“到了。” 雁行抬起头,发现何已知把他带到了……教会。 霓虹灯管点亮的楼梯口前,正值季节的杏花恰到好处地开放着。因为只有孤零零一棵树,所以并没有太恢弘的气势,只是有点含蓄的漂亮。 雁行进一步仰起头,看着何已知。 这边也是有点含蓄的漂亮。 青年今天穿了一身低调、经典的黑色,比平常随性的穿着正式许多,雁行早就注意到了。 吃饭的时候,何已知时常会去调整领口的动作,既像是不习惯束缚,又像是在借机炫耀他穿正装有多好看,有多受人注目。 而那让雁行身上的疼痛更剧烈。 雁行瞪了何已知一眼,然后环视了一下四周:“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他的语气就像他想把何已知生吃了。 剧作家的脊椎打了个寒颤,但这也同时让他兴奋。不受控制的荷尔蒙。 何已知尝试着抓住雁行的手:“就像我在法国说的,一劳永逸地解决你想跳楼的问题。” 雁行冷笑一声,甩开他。 何已知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被踢了一脚的小狗,但他很快振作了起来。 “你能看出它有什么不一样吗?”何已知问,指着它们面前这栋废弃多年的老建筑。 它的一层是地下酒吧的入口,地面上的部分在很多年前似乎是某种商行,整栋楼有六层的高度,但里面的布局只有三四层。 雁行打量了一下:“它和我记忆中一模一样。” “主人变了。”何已知说。 雁行眨了下眼:“你是说教会的老板……” “不,我说这栋楼。地上的部分。”何已知及时地打断他的想象,“它以前的主人是一个房地产投资的商人,但是最近被一个外地人收购了。”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因为这个外地人就是我。” 第289章 有一刹那,雁行看起来好像刚刚被人打了。他坐在轮椅上,双手僵硬地坐立不安,嘴唇因震惊而微微张开,快速地眨眼。 然后他闭上嘴,看向何已知,眼角危险地皱起:“什么意思?” 何已知试图耸肩,接着不习惯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口:“我买下了这栋楼。事实上,就在去吃饭之前,我才刚刚和那个房地产商签了合同。” 所以他才会比其他人更早到烤肉店。而且反常地穿了正装。 “他一直把这栋烂楼留在手上是在等待拆迁,但是等了很多年也没有等到。” 青年说这些话的语气就像是在谈论山竹和侯灵秀又为了某种食物或者某场游戏吵架了的日常。 “你买了……这栋楼?”雁行压低声音,尽管他很想大声喊叫,“作为住宅?” “不,”何已知有些紧张地说,不想让雁行误解他给自己找了新的住处,“是教会的老板,他一直想把这里打通上下做成ive house,这样客人可以在上面看演出,然后到底下喝酒。只是一直没有钱去实现这个计划。所以我和他算是合伙人,我们包下了这栋楼,他可以经营地下的酒吧和楼上的演出厅,而我只要楼顶的天台。” “为了什么?”雁行问。 “你知道为了什么。” 雁行沉默了,何已知可以看到他脑子里的齿轮在咔咔转动,好像从来没处理过如此复杂的信息。 楼梯口的霓虹灯牌下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旁边贴了张写着“敬请期待重磅归来”的纸条。 “你哪来的钱?”雁行问。 何已知笑着,不好意思地理了理头发:“多亏了你,这段时间我交到了不少有钱的朋友。” 他从怀里拿出一叠折起来的借据。 “为什么会这么多?”雁行一如既往地怀疑一切。 “因为他们都很热情地想为我的爱情投资一点什么。”何已知若无其事地翻了翻手里的借条,像是在清点自己的资产,尽管它们都是负的,“这有一张是秀秀的,你想看他写了什么吗?”????“侯灵秀?” 他一个高中生能有什么钱借给何已知? 雁行有些犹疑地从他手里接过侯灵秀写的借条。 纸条上是这么写的: 听说你要给雁行买栋楼,然后和酒吧的男大姐一起做ive house?我认为那很酷。虽然我没有钱,但是我投资了一个表哥,所以我认为我应该拥有一点股份。 借款人:侯灵秀。 如果侯灵秀在这——他肯定在雁行拿到纸条的瞬间早就跑了,所以什么也不会发生。 何已知轻轻地掰开雁行逐渐攥紧的手指,把纸条从他手里拿回来,和其他的借条塞在一起。 雁行看着他:“你——” 他的声带在颤唞,他说不出话。 他能说什么呢? 上一次,何已知为他种了一棵树,让他失声了一个月。 现在他又为他买了一栋楼。 雁行感到不可思议,难道从来没有人告诉这个年轻人借款的风险吗?这显然是学校和社会教育的失败。 何已知就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背负了怎样的压力一样。 事实上,在说出自己做了什么之后,他反而变得更轻松自如,举止里带上了几分如释重负的轻浮。 在夜风和酒精的作用下,这个年轻人笑得有些野蛮。 “来吧,我带你上去看看。” 他拉着雁行进了电梯,然后在通往屋顶的台阶前将他背了起来。轮椅被留在楼梯间。像是一件不重要的行李。 向上的台阶上,铺着厚度不一的木板,弥补了台阶浇筑时不一样的高度,让攀登的每一步都变得稳定。 郑韩尼跟着何已知在这铺地板时,不会想到这栋楼有一天会属于他的朋友。 “这里的改造才刚开始,但是我等不及了。”何已知用一只手推开天台的门,背着雁行走进去,反身踢了一块石头,将门抵住。 雁行趴在何已知的背上,将眼神从他静脉跳动着的脖颈上移开,看向夜风吹来的方向。 此时,他明白了为什么何已知问他这栋楼有何不同了。 在他的记忆里,这片天台是荒凉和黑暗的稳定化合物,铺满了灰尘和碎玻璃。四周是高耸的钢筋水泥。屋顶的矮墙边缘没有栏杆,只有一条绳子,上面挂着几片褪色的旗子。 有人说这里是一个自杀的圣地,因为这栋楼曾经发生过一场惨烈的火灾,造成了数百人死亡,他们的灵魂还在这里徘徊,吸引着那些绝望的人。 但是,由于这个传说的来源是王阳明,雁行不相信其中的任何一个标点。 即便它是真的,大部分喝醉的人也会在走到天台前被楼梯绊倒。就像那时急匆匆跑上来的何已知。 而且连传播这个传说的王阳明本人,在决定告别这个世界之时,都没有选择这个地方。 对于一个知名圣地来说,这样的背叛多少有些令人心寒。 但无论如何,这里确实是一个悲哀的、没有希望和生机的地方。 可现在,它变得不一样了。像一个奇迹。从地下看不出来,只有上到屋顶才能看见。 仔细一看,其实变化也并不是很多,无非就是四面的墙壁上挂了老土的灯带,地上的玻璃和烟头被清理了,墙角有铺了一小块的瓷砖,还放了几盆绿植——无论那是什么,它们看起来都比羸弱的流苏树更有生机。 第290章 雁行觉得可能是因为何已知站在这里的原因,所以才让这片屋顶显得如此不同。 “这是……” 趴在何已知背上往前走时,雁行的视线扫到了屋顶中间一团金属堆砌的尖塔。 他曾经见过这个东西。在仓库里。 “这是pvc完成的第一个金属的雕塑。”何已知说。 他们走到金属塔前,仔细看还能看到其中那些被扭曲变形的破旧的电风扇、硬币、指甲刀…… “我以为它只是一个火炉。”雁行说。 其实何已知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他没有说出来,而是咧嘴一笑:“pvc也写了借条,要看吗?” “不用了。” “我打算在这放上桌子,”何已知站在雕塑旁的空地上,“把网络也接上来,这样你可以在这里工作。原本的电梯太破了,装修时会换上新的,可以直达楼顶。我还想把这些地方都铺上土,改成花园,因为我觉得我做园艺还蛮有天赋的。但不会全部种花,也要留出空地,captain它们可以在中间跑着玩,事实上,我在想能不能把花园和空地做成一条敏捷线路的形状……” 他告诉雁行,这些灯光和装饰是pvc的投资,而玛玛会去陶瓷镇为他们定制一批独一无二的花砖。 “一不小心扯远了……其实我想让你看的是这个。” 何已知将雁行带到屋顶边缘,把他放在围墙上。 “你不怕我这样倒下去吗?”雁行似笑非笑地抬起手臂。他的身后就是没有护栏的楼顶。 “你可以试试。”何已知笑着说,“让我来帮你。” 这次他把雁行抱了起来,让他转了个身,面朝外地坐在围墙上,失去知觉的双腿垂落在空中。 这显然是一个更加危险的姿势,让雁行有些惊讶。 何已知示意他向下望去。 这里面向的是教会的后门,因为酒吧的关闭,幽深的小巷空无一人。 这个场景曾无数次出现在雁行的梦中,他记得这个视角,阴暗潮湿的小巷,闪烁的路灯,开裂的墙壁……都和他回忆中的样子没有变化。 但他却看不到五年前何已知坐着的那几节台阶,因为一张巨大的网,从楼房2楼的位置张开,延续地包围住整面墙壁,像是一条飞在空中的围巾。 网格的边缘上,微风拂过,带动着整个凹陷的弧面掀起涟漪。 “一张网?”雁行艰难地说。 “没错,”何已知说,“因为你说我没法时刻待在你的身边限制你的自由,所以我决定换个思路——如果不能阻止你,那么我想我至少可以接住你。” “那是杂技和高空演出用的安全防护网,”他侧着头微笑,“由高分子聚乙烯丝和尼龙编织而成,据说可以让人从百米高空坠落而不受伤。” 何已知说完话后,轻轻碰了碰雁行放在围墙上的手。 被他碰到的手指蜷缩起来,但没有躲开。 何已知抓住雁行的手,自己也翻过围墙,坐在他的旁边。 “如果你状态不好,就上来跳吧。跳多少次都可以。”何已知说。 雁行有些紧张地坐着,一条腿在空中晃动,风吹拂着他的发梢,撩动凌乱的头发。被何已知抓在手里的手指僵硬地颤唞着,连带着雁行整个人都在颤动。 “一张网。”他的声音很沙哑,沙哑得几乎听不出声调,只有嘶嘶的气音。 何已知点了点头:“你喜欢它吗?” 雁行倒吸一口凉气,将自己和何已知的手掌按在腿上,以免它们更剧烈的颤唞。 “我想你用错了宾语。”他说。 “它们?”何已知疑惑,“我不知道网应该用什么代词。” 雁行发出一声痛苦的喘熄。 那是他最终认输的时候。 因为何已知是愚蠢的执着、出人意料的天才和朦胧的瞳孔,还有迷人的笑容的结合体。 雁行注定要在它们面前一败涂地。 “不,不,”雁行边哭边笑,几乎喘不上气,“不是‘它们’,不是网。” “那是什么?” 何已知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在男子向他转过来时,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腰。 雁行把脸埋在他的脖子上抽泣,眼泪和气息忽冷忽热。 他恶狠狠地咬字,就像是在和自己的呼吸打架:“我为什么要去喜欢一片网?明明造它的人就在身边,而且长着我梦中情人的脸。” 何已知感到头晕目眩。 而雁行已经用他的肩膀擦干了自己的眼泪,然后将束缚了何已知一整天的外套扒了下来,随手扔在天台上。 在雁行摘掉他的眼镜时,何已知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他感受到冰凉的手指贴上了他的脸颊,雁行的气息靠了过来,在他耳边说:“陪我跳一次。” 何已知猛地睁开眼睛——这和他想的不一样啊! “等等,其实我有点恐高,而且这个刚刚装好,不知道……” “来吧。”雁行笑着在拍了拍他的胸口,又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 他的身体一低,就从屋顶上跳了下去。 何已知赶紧抓住他的手臂。 两人在空中急速地下坠,几乎同时落到网上。 安全网在空中掀起连绵的波浪。 何已知还没从眩晕中回过神来,就听到雁行的笑声在自己身后。 第291章 他翻了个身,被拉入一个歇斯底里的吻里。 何已知不知道一个人刚才还哭得浑身颤唞,下一刻就笑得这么开心是不是正常的,但他很清楚如果他去问,得到的答案多半是“我在嘲笑你的尖叫”。没错,他在跳下来时尖叫了,但那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对付一张尖利的嘴的最好方法就是不让它说话,雁行在大笑里消耗了太多的气息,这是何已知的优势。 在不久之后,他们还得穿着皱巴巴的衣服去路边的烧烤摊给侯灵秀买夜宵,第二天再把高中生坐上回家的火车…… 再之后还要陪pvc搬空仓库里的东西,在他离开前给他一个惊喜…… 他们还要处理这栋楼的装修,新教会酒吧的开业…… 他们会经历哈蒙尼欧口碑的发酵……知名戏剧经理的突然拜访……小符少那部电影上映……官司重审……丘丹青辞去戏剧协会和戏剧学院的职务……《冬墙》被封禁,而《东墙》再一次被排演,吴千羽出演重要角色…… 他们还将见证方云和陈少楠的婚礼……一种针对哺乳动物的淋巴癌的靶向药物的诞生,由蓟京动物研究所研制……能够恢复下肢残疾的人百分之八十运动能力的外骨骼上世…… 但那时,在那一刻,他们只想更彻底地榨干彼此的呼吸。 即使安全网的出口就在不远处,两人都没有向它移动,而是让自己被束缚在那里。他们被束缚在那张织密的、巨大的、沐浴月光、充满灵性的网中,感受着亲吻发出的轻柔的声音和手指嵌入肋骨带来的愉悦的钝痛。 一些纸片从天上落了下来。 那是何已知坠落时,从他裤兜里飞出的借条。 他的投资人——他的朋友们、爱他们的人——以最沉默、最不引人注目的方式,见证了他们获得幸福的时刻。 一张又一张,写着不同的笔迹的字条,缓慢地落入网中。 其中一张写着—— 现在说可能有点早,但我真诚地觉得,在你们的婚礼上,我应该是那个最重要的证婚人的角色。 别急着拒绝。你仔细想想就会发现,我是所有人中最特别的那一个。 侯灵秀是先认识的雁行,pvc是先认识的你,只有我是同时认识的你们两个!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你给了我一拳吗?别担心,我知道那是雁行指使的。 所以我保证会在主持婚礼时绝对公正、公平,不偏袒任何一方。而且我还会为你的礼服提出最好的建议。 最后,虽然我的零花钱是攒着买新摩托的,但是看在你需要的份上,我决定先把它们借给你,拿去给你的破楼装个新电梯吧。爱新觉罗·山竹。 另一张写着—— 所有厂商都说,十几米的楼装这种防护网是大材小用,还不如做蹦床,但是我知道雁行有多疯狂,所以我选了最好的。但即便是最贵的,也没有多少钱,不用急着还,除非你打算和他分手——开玩笑的。 你记得我接到你电话的时候吗? 你问我是不是在写字,但其实那时我在滑冰。 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 对于雁行来说,世界的声音是随着速度划过耳边的风声,而对于你来说,世界是笔尖摩攃道林纸的声音。 但它们听起来其实是一样的,不觉得很神奇吗?鱼诵雪。 还有下一张…… 和下一张…… end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