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虹文集》 看牙 曾经,我为自己成长了一嘴洁白的牙齿而感到骄傲。 上世纪的六十年代,准确地讲,应该是公元一九七三年春天。我们南寺中学初二(3)班在校革命委员会主任杨哲的带领下,去镇中学听报告。作报告是一个名叫黄帅的黄毛丫头,据说她是全国中小学生的反潮流英雄。临出发前,杨哲领着一个戴着高度近视眼镜的女子到我们队列前,介绍道:“同学们,这个,这个是王老师,她是从省城来的,从现在起,你们就归她管了,她就是你们新来的班主任!” 王老师年龄不大,肤色细白,青春又清纯,头发是自来卷,讲普通话,声音如玲,清脆悠扬、穿透力强。天!那天她讲话的时候与我竟是近距离,她喊我“你出列”时,莺歌似的声音立马就灌进了我的耳朵。我有点懵懂,甚至是疑惑“你,对!就是你了。你帮我点一下名,站在我跟前,对!就这个位置”她是让我站在队列的中央。 我没点过名,点名的事儿,应该是我们班长小舟。 对于小舟这个人,至今我对他印象颇为深刻。那会儿,我们同在学校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呆过一段时间,他扮演老太婆忒像,可以做到惟妙惟肖的效果。我还记得,当时我们上演了一出戏,剧种是陕西商洛当地的道情,剧名是“山里来了解放军”我饰演一位解放军战士,小舟就是山婆婆了,没想到那出戏,居然轰动了整个镇子 王老师让我点名,我自然会想到班长小舟来。当下,我拿目光在人群里寻找,很快就看到他的脸色像红柿蛋似的——一对鼠光也在正在与我试图对接。那一刹,我看见那家伙丢给我一个比较滑稽的怪像,使我忍俊不禁,忘记了王老师、忘记了一旁站着的校革命委员会主任杨哲。杨哲当下脸色发白,厉声道:你靠边!小舟出来点名。小舟得意洋洋,高声回答了个“到”字,跑步出列,并老练地点了名。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小舟是有意识引我入套!末了,杨哲让我活动结束后到王老师办公室作检讨。 我原以为,王老师会对我大发雷霆的。没想到,待我喊报告进他办公室时,王老师和颜悦色对我说,进来呀!没想到让你点个名,却引出麻烦来。这么一句话,就让我心中的郁闷顿时云开雾散。王老师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她讲的是普通话,比起我们当地的方言中听多了。说话间,她突然注意到了我的一排牙齿,甚至有点惊奇,说“你的牙齿很美!整齐、洁白、匀称”老实说,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对我牙齿的赞扬。尔后,我很为自己的牙齿骄傲过。我的牙齿不但好看、而且锋利的了得!记得年幼的时候,祖父要我用锒头砸核桃、杏胡一类的干果,我都是用牙齿来完成的。甚至,我还在一次小型的牙齿比赛活动上拿了银奖,比赛的项目就是用牙齿开启啤酒瓶盖。大约如此,我对牙齿保护运动不以为然,甚至对这项运动的参与者一些举动甚为不解,心想:这小小的牙齿,用得着那么地兴师动众吗? 想归想,但现实是各大医院的牙科总会人满为患。在我的亲人友人中间,也不乏因牙痛去医院看医生的。而给我最多疼痛的,是我的父亲母亲。记忆中,我的父亲母亲都有牙痛时候,而且疼痛起来,汗如雨下,每每遇此,我们却常常束手无策,爱莫能助!至今回想,脑海里依然印象深刻。那时,我曾多次劝他们去医院看医生,但他们总是不肯去看,说什么“牙疼不是病” 牙疼不是病么?但疼起来真要人命!仿佛,随着新千年的到来,我那青春健康、美丽动人的牙齿一下子就衰老了。2004年秋天,伴随着秋天飘离的落叶,我的牙齿竟纷纷向提出“离队申请。” 最先罢工的是一棵槽牙,它开始在上牙床活动的时候,就让我感到了“疼痛”的滋味,我忍耐了许久,终是经不住那不断升级的活动。苦不堪言时,我听从了友人的建议,带着“闹事”的它,去牙医那儿接受检查。当蒙着大口罩的牙医用一把小锤挨个敲打的牙齿时,尽管我听到那声音并不很大,但在我脑子里浮现出红岩中渣滓洞那可怕的声音。末了,医生宣判道:“我得制止它在你嘴里捣乱了”意思就是要把它把拔掉!说也奇怪,真要拔它的时候,我心里一阵怅然。心想:我还没老到掉牙的时候呀!再说,革命尚未成功,我的牙难道就这么与我拜拜吗? 虽然心是可以这么想,得按医生的来呀!这样,我的牙真的被拔掉了,当下,牙医用一块药棉填补在那个空缺处,交待我不要受风,回家好好睡一觉,保证不会疼痛了。果真,我一觉醒来,咂咂嘴巴,舔舔舌头,竟发现那颗牙真的不疼了。我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说,为我高兴吧!我的牙不疼了;翻身下床后,又照了照镜子,对着镜子说,你瞧见了吗?我的牙不疼了;我再去我拿起牙刷刷牙时,也对牙刷牙膏说,知道么?你们再也为难不了我啦!我的牙不疼了。那时,我心情好极了,走出家门,看到外面阳光灿烂,新疆的天空格外的蔚蓝,我深情地对蓝天白云喊:天哪!我的牙真的不疼了。然而,十分不幸的是,原本活生生的牙神经可悲地被扼杀了,它虽说不能再向我"投诉"了,但我也不再有任何感觉了。 真不知道对这样的结果,该喜乎忧?呜呼! 一种体验 想去和硕,已不止二十几个春夏秋冬了。我在新疆三十年,其中有四年计约一千四百多天就生活在和硕。今秋,当巴音郭楞蒙古族自治州农业局党委书记杜勇军、中共和硕县委常委马德勇、和硕县农业局局长张建峰带着我转了乌什塔拉乡、曲惠乡、塔哈奇乡,看了万亩葡萄园,看了芳香生态园,看了野生的甘草、麻黄,看了翠绿醉人的温室大棚菜,至此,和硕便满满荡荡地印在了我的心里、思想里。和硕是我的第二故乡啊!我想,我在这诸多的园子里,体验了年轮碾过的岁月步履,体验了一方水土浓缩的人世变幻,也因此丰收了我对故乡的所有思念,试问,还有比这更重要的吗?没了!这就够了,足够我记忆它一辈子了。这就是印在我心中的底片、是日子的底片、是我对这方热土心牵梦绕的底片啊! 那时,摄入我脑海的底片是陌生而又新鲜的。 我们三秦一百单八员子弟在古城西安坐上火车,目的地据说是兰州。结果,火车西行,过了黄河,眼看着到了兰州,尽管带队的干部没有命令,但所有人都在车内收拾自己的行囊。我记得在忙碌中,接我们的排长从睡梦中醒来了,他站立起来,尽管他身材并不高大,但嗓音洪亮,操着苏北腔说“原地休息,听我的口令——坐下!”于是,我们继续西行。列车哐嗤、哐嗤,穿过兰州;列车哐嗤、哐嗤过了河西长长的走廊;哐嗤、哐嗤过武威过张掖,依然没有停的意思;哐嗤、哐嗤过嘉峪关过玉门关,还是没有停意;哐嗤、哐嗤、哐嗤、哐嗤,过安西、过敦煌——哇!到新疆啦。那时,我们做梦也没有梦到这列火车一走就是七天七夜,会把我们拉到新疆。拉到一个名叫大河沿的地方,也就是现在的吐鲁番。从吐鲁番再乘部队的大解放,经一段颠簸难忍的天山沟壑,过了库密什,眼前忽然开阔。一片漫无边际的戈壁,苍茫地躺在天山脚下。我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恍惚间,一串拗口的汉字路牌就在我眼前一闪——我看清了,那路牌写着:乌什塔拉。 “乌什塔拉,什么意思呢?”我问排长。 排长告诉我,乌什塔拉是和硕县一个公社,我们部队的驻地就在它的区域内。当下,运兵的车队已经在乌什塔拉摆成“1”字纵队,随后就由乌什塔拉往南逶迤而行,莫约半个小时,看到远处有水塔,看到陋屋若干,看到土墙一圈,看到一行人在敲锣打鼓向我们鸣放鞭炮,但看不见他们的嘴巴、眼睛,但听得见他们手中的家伙发出齐步楞咚锵。齐步楞咚锵。齐步楞咚锵锵齐步楞咚锵。 那个时候,乌什塔拉是孤独的,一排低矮的砖混平房,孤零零的漂在广袤、荒凉的戈壁滩上,就像是大海的一小块礁石。戈壁滩是灰色的,也是苍凉的,唯一点缀它的,是一丛丛矮小的红柳、骆驼刺,而最壮观的是大漠孤烟。那孤烟直刺蓝天,行走诡秘而迅速,有时变幻莫测,似神龙、似魔幻,唐代的边塞诗人岑老夫子对此多有记述。 部队的营区安卧在乌什塔拉正南一隅,或许驻地距离波斯腾湖较近,营区沙梁沙垛沙滩沙地较多,部队领导就给它取名沙井子。那个时候我们跑得最勤的就是波斯腾湖了!那可是中国内陆最大的淡水湖。博斯腾湖是美妙的,它给了我们一种情趣、一种点缀人生的回忆。这体现在上世纪1976年夏天和秋天,一群秦川子弟,光了膀子,只穿了裤衩在湖边抓鱼。在湖边抓鱼需掌握时辰的,部队有的是抓鱼能手,他们都是两湖、两广子弟,从小在江河湖海里戏耍惯了,知道抓鱼的最好时机。湖与海有着同样的习性,一般太阳落山的时候,湖水会长潮的,而在太阳将要升起的时候,湖水也会落潮。潮涨潮落,对抓鱼尤为关键。涨潮的时候,鱼儿会随着湖水上岸,而到了落潮的时候,鱼儿就成了打鱼人手中的猎物。我们也因此享受了博斯腾湖带给的美味佳肴。 去年,我曾与自治区农业厅李春副厅长谈及和硕,李春副厅长多年前曾是和硕县县委书记,在他任期内,大力发展了和硕的设施农业,和硕的温室大棚成为全疆的榜样,而博斯腾湖,也同样被县政府打造为“金沙滩”——西部旅游明珠。那一年,和硕人就敢骄傲的站在首府乌鲁木齐人民广场对外宣称:今年冬天吃什么?吃和硕!和硕有万亩大棚菜。今年夏天玩什么?玩和硕!和硕有一湾金沙滩。 关于和硕,我后来知道它出自蒙古语,叫和硕特。隶属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位于新疆中部天山南麓,焉耆盆地东北部,被称作南疆第一县,也是古西域三十六国之一的危须国所在地。据考证也是“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的嫡亲部落。著名的蒙古族爱国英雄渥巴锡汗,出生于伏尔加河流域,从小就热爱自己的故乡中国。1761年他继承土尔扈特布汗位,不堪忍受俄国沙皇政府的压迫,为求得民族生存,渥巴锡率领三万二千帐十七万人组成的浩荡大军,消灭了数千沙俄官兵,烧掉了帐篷、带不走的东西和渥巴锡汗的木制宫殿,拔营起寨,惊天动地踏上了艰难险阻的万里归途。 那是怎样的一种场面呀! 有文字记载:成千上万的妇孺和老人乘着马车,骆驼和雪撬,在跃马横刀的勇士们护卫下,离开了白雪皑皑的伏尔加河草原,一队接一队地迤逦前进。沙皇闻讯后惊恐万状,大发雷霆,立即派兵数万进行追击和阻截。英雄的土尔扈特人在渥巴锡的率领下,英勇克敌,战胜了各种艰难险阻。终于踏上了祖国的领土。等到公元1771年7月他们来到伊犁西南塔木哈卡伦附近,起行时的十七万大军至此只剩下七万多人,他们蓬头垢面,形容枯槁,靴鞋俱无,但实现了回归祖国的夙愿。部分土尔扈特的后裔,就生活在巴音郭楞这片土地上。 历史不再,英雄不死。 英雄的和硕特、土尔扈特的后人们,自此就在这片国土上繁衍生息,与其他民族和谐相处。和硕县曲惠乡一位年轻的维吾尔族种菜能手给我讲述了发生在这块土地的变化。他说计划经济没得选择啊!一直以来,人们种粮,粮不够吃;栽种棉花,身上没钱花。改革开放,特别是市场经济带来的变革,和硕人进行了一场农业革命。现在,人们知道了科学是第一生产力的真谛。他给我搬着指头算了一帐,一亩地的温室大棚蔬菜,竟会是几十亩粮食的效益总合。这个精明能干的维吾尔族青年农民,靠科技致富,种植了8棚反季蔬菜,坐在家门口就可以挣大钱了,也让我这个故乡人颇为骄傲。我的故乡啊,了不起啊!我心里不由自主地赞美起我的第二故乡、我的父老乡亲、我的兄弟姐妹。你们终于读懂了科学这个意象,并缘此使自己的生命受到了最大的激动和鼓舞。而在此前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那个时候我落户和硕,总会在夏日的艳阳天里,带着镰刀、坎土曼在乌什塔拉、曲惠乡间大片的、近似于荒漠的沙土地里劳作。割麦子的时候,我抓了一把麦穗,迟疑的不忍下手,那叫麦穗呀!干瘪干瘪的就像没奶的老妇。一切都那么简单明了,一切又都那么神秘莫测。在我的印象里,那时的和硕,很粗糙,很无奈,亦很憔悴。随着邓小平南巡讲话,给共和国带来了一个真正的新时代,改革开放,产业革命,科学发展观的认知,使人们创造技能的潜力最大限度的得到发掘和播扬。站在和硕万亩葡萄园里,我仿佛听到蝈蝈的鸣叫,葡萄枝丫、水流浇灌农田的声音。我想,在这个秋季,在这片郁郁葱葱的大地,如果能将这片土地的林果、庄稼、流水,鸟鸣,还有正南——碧波荡漾的博斯腾湖以及此刻玩兴正浓的旅人们的笑声记录下来,把这片土地所发生的沧桑巨变记录下来,不正是共和国五十六年发展的一个微缩景观吗? 2006年9月24日凌晨3点于静心斋 感悟阿克苏 我不是新疆土著,这是我首先要说明的,尽管如此,但这并不能改变我是新疆人这个事实。毕竟,我在这片热土上已经生活了三十年,而且仍将继续生活下去。想想看,三十年啊!不算短的一段经历。这在一个人生命的长河里,又能有几个?借用数字化概念,那就是壹万一仟捌佰多天。然而,这么一段长长的日子,我却对阿克苏一知半解。甚至,在这三十年的日子里,我只去过阿克苏一次,仅仅的一次,而且是非正式的。 记得那是公元一千九百九十五年的春天。时值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成立四十周年,我受领自治区宣传部门交待的到南疆采风的任务。当下,我就准备出门的行囊,带上一套换洗的衣服,一块香皂,一把牙刷,一条毛巾,一支派克牌水笔,一个黑色的塑料皮笔记本,一沓方格子稿纸。然后,拎着这些随身所带之物出了家门。至今我还清晰地记得离开乌鲁木齐的情景,我从钱塘江路上的棉花街赶往阿克苏驻乌办事处,刚走到棉花街巷口,就有许多风迎面奔来。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它们有从楼顶上跳下来的,有从巷巷道道窜出来的,那一阵紧似一阵的呼呼,表达了他们的心情与性情,暴躁、焦虑、不安。他们根本不允许我来解释,不由分地就拦腰抱住我,甚至不择手段地揪我的头发,给我的眼睛扬沙子,等等;但这些小儿科对我是不起作用的!所以,丝毫阻挡不了我南行的决心。 我猫着腰,避免和它们发生正面冲突,采取迂回的办法,最终赶到了阿克苏驻乌鲁木齐办事处。当我登上那辆载我南行的大巴上时。车门就“哐”的一声关闭了,司机喊了一声出发了。大巴便“日”地怒吼着驶出了院门。 阳春三月,春暖咋寒。冷风其实早已在乌鲁木齐的大街小巷扫荡了多日。尽管我已坐在车上,但风依然是不依不饶。大巴徐徐而行,风就跟着狂奔。大巴穿过黄河路、过境路,风也紧紧地、紧紧地跟着过黄河路、过境路;那时,我坐在车尾,可以明显地感到风的愤怒、风的无奈、风的张力、风的没完没了!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他们在车窗外声嘶力竭!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那声声嘶喊,招徕一些五颜六色的废塑料袋,那些蓝的绿的黑的白的黄的红的塑料袋。当然,也不乏垃圾堆里挣脱出来的纸屑,以及已经腐朽了一个冬季的落叶,它们竟在风的鸣鸣声中兴高采烈地随风起舞,弄得一张天空雾起狼烟!直到我看见车窗外日出日又落时,我们已经历了一天另一夜的征程。那个时候,车已泊在一个写有“阿克苏汽车客运站”招牌的院内,借着路边朦朦的灯光,我看到一个很朦胧的小城轮廓。 当下,我一时是无法看清它的。司机告诉大家,早点休息,不等天亮还要继续赶路呢。是的!我知道的。我的此行目的地是在一个名叫喀什葛尔的地方,而不是眼前这座小城。 喀什葛尔,久负盛名。 我知道的,那可是产生东方宝典世界明珠——维吾尔人十二木卡姆的圣地!是大清帝国乾隆皇帝亲爱的香妃安寝的地方,除此,那里建筑有名扬中亚细亚的艾提尕清真寺,而艾提尕可与穆斯林圣地——阿拉伯的麦加齐名。公元十世纪,突厥人和回鹘人就在此建立了哈拉汗王朝的政治中心。 至于阿克苏,不过是我旅途中的一个借宿地罢! 夜宿阿克苏,我不知道阿克苏的模样,夜的笼罩,使我完全失去了感官——视觉与感觉。那时,我对阿克苏的印象只局限于“阿克苏”这三个中国方块汉字!仅此而已。如果要说那时今日,弹指一挥间,十一年就在眼前悄然溜去。十一年虽短,但它的跨度却是两个世纪,不可谓之不大唉!往事越千年,漠风依旧,岁月新颜,今夕何夕,世间这一切事物,都在悄然地发生着变化。 真正能感悟阿克苏,是在这个秋日。8月14日,我从乌鲁木齐国际机场乘坐中国南方航空班机飞往阿克苏,飞机腾空而起的一瞬,我忽然想到了西游记中的孙大圣。此时此刻的我,不也和他一样吗?脚踩祥云,向着西边的太阳飞去!当我在恍惚间落地阿克苏时,秋日的阳光并没有被意识借用,依然在这个现代化了的都市上空照射着我。 行走在阿克苏,脚踏在这片古老而又充满生机的土地上,我心中油然生出了一种震颤!并由此而附带出一种强力的意识——这便是开垦、种植与收获。“思想者、写作者从来都是纯粹的个性劳动者”!这是那个说的?此言对与否,其实对我并不重要。而我所需要的,则是心灵的力量,是话语的能力。我知道,在阿克苏,我的语言能力受到了极大的限制。这怨不得别人的,没有体验就没有发言权。我真后悔,为什么当年不在阿克苏住上几日呢?哪怕是一天也行啊!起码不至于使我只能说出的就是“阿克苏”这三个字。自我第一次与它匆匆相见,直到今年今秋今日的近距离对视,我已强烈地感受到时间与空间的无情与伟大,而心灵的撞击犹如大海的波涛,一圈圈水纹荡的好远好远。如今,轻舟一荡十一年,我感受到一座现代化城市竟是如此的魅力无穷!于是,许许多多个鲜活的名词,便源源不断地在我耳朵里出出进进。并灼伤我的思维,灼伤我的语言功能。看着眼前秀美秀丽秀色的景致,看着城市那一张张自然坦然怡然的面孔,我这个写作者不可能不为之所动的。此情此景,我当赞美!然而,由于我对它的生疏,致使我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所需的话语(尽管,我心中也不乏语言)。 现在,就让我处在一种沉浸的状态吧!因为我需要沉浸,不仅如此,我迫切需要的是思想,是能够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我对阿克苏的感悟。 谢天谢地!当然也包括全体阿克苏人民。如果说阿克苏的自然风光是上天恩赐的话,阿克苏各族人民创造或者说仍在继续创着更美丽的神话!就在我沉浸的此刻,与我同行的山东省潍坊日报记者马健,正举着他的800万像素的数码相机赞美阿克苏呢!这位自小生长在渤海之滨的小伙子,自踏上新疆土地的那天起,就深深地被新疆的广袤,新疆的特殊环境,新疆的特色农业,新疆的民俗风情吸引了。我知道,他手里的相机已经满满地记录了“猪八戒”老家“高老庄”的故事,记录了唐僧师徒四人趟过的木扎特河(西游记中的通天河),记录了克孜尔那数千年不死的岩画。 关于克孜尔岩画,阿克苏人会对每一个来这里旅游观光者说:克孜尔岩画是敦皇岩画的父亲,是龙门石窟的爷爷!据讲解员说,尽管克孜尔岩画被斯坦因这个德国佬破坏得已千疮百孔,面目全非,但来看克孜尔岩画的人,依然是年年岁岁,络绎不绝。其人数之众,当以千百万计。克孜尔岩画不但吸引着区内外游客,而且震撼着德意志民众,以及崇尚佛教的日本人。特别是一批批不远万里、不畏酷暑严寒慕名而来的德意志人,这些德意志民众除了为自己的祖先那段不光彩的疯狂掠夺感到羞耻外,他们对克孜尔岩画这个世界级的文化瑰宝莫不赞叹,甚至是顶礼膜拜!克孜尔岩画虽已历经数千年,但它的灿烂文化却永远和日月同辉! 太美了!真的太美啦。 山东记者马健在记录新疆时,更对这片土地的神奇赞不绝口。是的,阿克苏之美丽之神韵能不叫人赞美? 阿克苏的山神奇,阿克苏之库车,有一神秘的大峡谷;阿克苏的水神奇,阿克苏之温宿的流沙河,神奇的水竟往高处流;阿克苏的树亦神奇。在阿克苏之温宿县,还有一处神奇的植物园。植物园入口处,中共中央政局委员王乐泉同志书写的“神木园”几个大字苍劲有力,引人入胜。名闻遐迩的神木园,融奇特的自然景观和悠久的历史人文景观为一体。园中怪树奇枝,千姿百态。譬如:鸳鸯树、无根树、通天门、千年箭杨、还魂柳等等;最奇特的园中一神木,树身数千年前竟长成五环丫枝,也称五环树。马健问那导游:“五环预示着奥林匹克吗?”导游挠挠头,抱歉的笑了笑,不置可否地说“或许吧!”不过,他告诉我们,这棵树精神永恒。之所以永恒,是它曾生长了千年,然后又倒下去千,而且这千年居然不朽不腐,又长出了醉人的一蓬翠绿的枝丫!阿克苏人会对来此地的游客们骄傲的说:五岳归来不看山,神木归来不看树!的确,神木园的树很奇特,很神奇。我敢说,那园中的神木之纯真之自然之神奇是无与伦比的!站立神木园中,我们会从对视的悠然神会与永恒的大自然相融,人在那一刻里,就觉得自己在大自然怀抱,而大自然也在自己的心中。在这样一种状态下,很难分得清那是律动、那是心音。即便如此,人与大自然却相依相生!心态由此也会变得如闲云野鹤,明湖静水,淡然恬然超然。 行走在阿克苏,脚下的土壤广阔、葳蕤的生机,诱惑着写作者的情感。其实,阿克苏归来我最大的感受,则是知道了“人定胜天!”这个唯物主义理论的真谛。 我和山东潍坊日报记者马健在阿克苏满打满算尔不过三天。其间,行走了西部的温宿以及阿克苏地区的东三县,即阿克苏市、沙雅、库车三县市。令人叹为观止的是这些县市人民在抓设施农业上,都找到了抓手,抓出了成果,抓出了特色,抓出了一片锦绣山川。阿克苏地区农业局局长郑新明行前先给我们看了绘制在地图上的设施农业布局,前景广阔,摇人心旌!然后,又委派主管设施农业的副局长吴多生,陪我们到乡间亲身感受。的确,这一去感受深刻!可谓不虚此行。阿克苏得天独厚的农业生态环境,成就了无公害、绿色食品和有机食品的理想之地。我在地区一份材料上看到,整个阿克苏地区,现已有基地48个,产品45个,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30余家,年销售收入33•28亿元,带动基地种植面积431•3万亩。毫无疑问,这是一组叫人怦然心动的数字,更是一组鼓舞人心的数字,这些都是阿克苏各族人民创造的数字。我再看这组数字的时候,一边却在刮肚搜肠,想把许多个词组调拨出来,凉晒在塔克拉玛干。我知道,在新世纪的今天,在语言不断推陈出新的今天,我的语言一直感到了压力。语言是写作者最好的工具,但我的语言显然有点匮乏。阿克苏可是一片充满希望的沃土啊!它蕴藏着巨大的发展潜力。而我的语言,应该努力适应这一态势的!不仅如此,还有历史留给我们的遗产呢?我们的先人,我们的列祖列宗们!他们给阿克苏留下了无数的宝藏,诸如龟孜乐舞、赛乃姆、麦西来甫、刀郎舞、盘子舞,这些都是世界级的宝库,需要发扬光大!我原想“阿克苏归来不言景”的,此刻我改变主意了!而是要继续寻找一种全新的语言,寻找到恰当的词汇,以艺术精神和人格的力量,来承担传承历史的责任。至少,不会疏离我们民族的主体意识罢。现在我想,我的这支笔,已经饱蘸了塔里木河、渭干河、以及木扎尔河的水,找到一个写作者的思想和语言,来抒发我对阿克苏一点感悟! 今年金秋今日,阿克苏尽在我的眼底。我已经用我的眼睛我的视线我的视觉我的思维方式摄入了她的全部! 看车 十几年前,儿子尚在幼儿小班,我每每下班回家,他总要缠着我带他去街上看车。我呢?有时应允,有时则以种种理由搪塞。过后,儿子对车的了解之广之深令我瞠目。 呜呼!当初,我不如儿。 原以为儿子与车结缘,想必将来是个开车的料,没想到完小二年级他就修正了自己的理想。问他开车乎?则曰:no!还是做官。理由是同学某某的爷爷,不仅车接车送,还有礼品不断!官乎?有人为他开车,只管坐了享受。小小年纪,这种思想自然是要不得的,但这事儿怨不得孩子,社风如此,只能说是近墨者黑,近朱者赤,不足为奇! 实不相瞒,我亦曾有过开车的梦。 那是在公元一千九百七十六年的春天,我由一个走出学校的高中毕业生刚刚脱变为武装的军人。我们这些新兵通过一段时间的基础训练,都要分配到各种专业学习班去。记得老班长问我“你想干什么”?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他,我想当个小车驾驶员,老班长问我开车的理由,我说威风呀!那时我想,开辆小车,方向盘就在自己的手里攥着,想到什么地方去,一切都会在自己双手掌控之下!于是,心有此念,数日竟寝食难安。 想开车,未必就能心想事成。 很快,我的驾驶梦破灭在专业学习开班的前夜。 记得,那是个暮春的夜晚,天上有月,月朦胧,它的周边围了一个圆圆的白圈,那是天象,是太空给地球人的信息——有风。果然,就在我们排着队开始要进饭堂的时候,就在我忖思风的那一刻,我瞧见乌什塔拉空旷的戈壁滩上红柳、梭梭、甚至是骆驼刺们都在春风的鸣鸣下,全都耷拉了脑袋向同一个方向摇摆;也不仅仅是荒野这些稀罕的精灵们,站哨的警卫“吱”地一声打开门,风就随他的身后急不可耐的拥挤着进来。当下,部队军务股长—一个操着苏北话的黑脸大个子,有点恼火。即令:关门!当下,风就被警卫推出了门外。隐隐约约,门外传来风儿呜呜的哭声。 苏北方言开始回荡在我们饭堂,我注意到,凡被点到名的人,都竖起了耳朵,在听分配结果。百十个人的百十张脸上,除了9个班长3个排长,以及上士司务长副连长连长副指导员指导员们,新兵们面部的表情或喜或恼或木然或兴奋迅速地起着变化。 我没有听到驾训队里有我的名字,当苏北方言宣布结束的时候,我的脖子依然向上伸拉的绷直!这个时候,安徽籍的班长悄悄地在我肩膀按了一下,低低的淮北话说:坐好!你得练“嘀嘀嗒”了。 嘀嘀嗒,是无线电波的讯号。 那一夜,我碾转难眠。 翌日,班长用怜爱的目光抚慰我。还是那腔淮北话,说“你还年轻!好好干,有的是机会” 果然,机会在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初期来临。那个时候,我的身份已经发生了变化,从士兵升到了参谋“不想当元帅兵不是好兵”我想当好兵,那一年竟然带着工资进入了空军雷达学院。让我始料不及的事儿,在所学的课程里,居然会有汽车驾驶这门课。记得闲聊时,我曾好奇的问过系主任,主任曰:尔等回去,皆为部队指挥者了。学驾车的目的,不是让尔等开车,而是让尔等看车,是看好驾驶员开好车! 看车?于我来说,自然是用不着了。在大漠无际的塔克拉玛干,成百上千公里的柏油马路上,汽车兵甚至可以打着瞌睡驾车,假如在戈壁滩上能见到一辆车,一辆车即便你只能与它相向地一瞬,心里都会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戈壁滩见不到人,你就寂寞就孤独就想看到生命看到运动的东西,对此,我是有过深刻的体会。我曾多次行进在中国乃至世界上最长的沙漠公路上,行走在沙漠公路上我就渴望看到有车同行有人同行,当然,戈壁滩有的是四脚蛇、壁虎、甚至黄羊、野兔什么的,但他们目标太小太小了,坐在撒了的野汽车上,你根本没办法与它们对视,只有偶尔戈壁滩出现和你屁股下一样撒野的汽车时,你才能感觉到什么是运动什么才生动什么能让你激动! 是的,生命在于运动,运动着的我,当然赶不上运动着的车。现在,车的种类越来越多,车的革新换代越来越快,车展的规模档次也越来越高。就一般百姓而言,如果几年前说到买车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所谓长远目标。而如今竟开始在网上关注各种车型车款价格品质,甚至开始热衷于去车场看车了,这应该算是质的飞跃了。 我对买车一事不感兴趣,更谈不上有什么近期与远期的规划了。所以,对有关车展的消息,我始终抱着不闻不看与己无关的态度。想的是,一旦真的要买车时,一定要买辆看着顺眼、坐着舒适、开着得心应手的车,当然,这事儿首先得根据自己的经济基础来确定。纸上谈兵与现实是有距离的,我该沉浸下来的,思绪且不可随着浮躁乱舞的,倘若真要英雄为五斗米去折腰。那样的话,我才懒得去看车呢! 看鞋 去岁,我在自己的散文随笔集流年碎影里,写了一篇题为看脚的短文,意思是说了脚对人的重要。不久,就有远在湖南长沙的一位文友给我邮箱发来信件,说贾先生为何不写篇看鞋呢?其实,在某些时候,鞋是比脚重要的,因为脚除了睡觉外,在现实生活中它无不处处受到鞋的限制! 是这样吗? 答案是肯定的。起码于我,有过这样的深刻地接触。人说,鞋穿着舒服不舒服,只有脚知道。的确,对脚而言,它对鞋的唯一要求就是穿着走路舒服,而不是鞋的类型与品牌。去年,我就遭遇过这样的事故。在乌鲁木齐某商场,我陪妻闲逛,买了一双皮鞋,名牌。商场服务员再三声称,三保(保修、保退、保换),没问题的!结果呢?怕鬼遇鬼,却没法去打鬼。要退鞋不给退,说给修修。那就修罢!拆了东墙补西墙,来来往往竟三个多月,时间也在扯皮中过了限定的保修期。买了鞋不能穿,那只好和商家再说退鞋之事,鞋部经理这回倒很痛快,说可以给你退呀!那得给你按折旧。想想这些,你心里能不窝火吗?我当下心想:倒不如把鞋扔了!后来,就把此事说与在报社工作的一位朋友,那位朋友还真行,到商场了解了情况,又写了文章。我想,起码商家应该会认真对待这件事儿罢!其实,我又错了!朋友告诉我,稿子发不了,原因是商家已经知道他写了稿子的事儿,就到报社做了几个版面的广告呜呼哀哉!我没想到一双鞋子居然会引出这等事儿?这事儿不说也罢!说了闹心。总之,关于鞋的故事还真不少呢。非但如此,由鞋子引申出来的典故,也足以佐证鞋子的重要!譬如郑人买履,是说了“穿小鞋”的典故;譬如说到朱元璋的老婆,便有了“露马脚”的故事,如此等等,鞋就像一杆秤,轻重人心自然知!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们常能从一些电影或其他文学作品中看到男女青年一种表达爱情的方式,这就是姑娘给自己的未婚夫送鞋底的的场景。当男青年准备参军上前线的时候,他心爱的姑娘就会起早摸黑赶着纳鞋底,做好了鞋子后,就会在男青年上路的那天,送到心上人的手中,然后含情脉脉地目送他远去。依我判断,那种质朴表达爱情的方式,对于今天的年轻人来说,恐怕是不可思议的了。我在人民剧院就听到过现代人对此的评论,他们说:怎么这么低级呀?那女子怎么不趁此机会宰一下他的?可叹后生浅薄!其实要我说,这种表达爱的方式,要比现在的青年男女更为浪漫、更为深刻的多! 为什么要送鞋而不送别的?那会儿也有金有银有玉啊!即便是没有,也可以剪一撮头上的青丝啊!或者去模仿宝玉和晴雯,两个人交换一下贴身的护兜,岂不更情真意切?以我分析,因为送鞋更能表达姑娘的一片痴心。那可是千针万线呀,姑娘是把爱情通过一针一线纳入了鞋底。大约如此,婚姻竟与鞋子挂上了钩,也就有了婚姻像鞋,合适不合适,只有自己的脚知道一说。据说有人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其实,只要想一想,当你自己或很多人都在崇尚穿皮鞋的时候,为什么还有人喜欢穿布鞋?布鞋至今存在,总有其存在的理由罢!我们勿须去为此分出子丑寅卯来。 鞋子岂止定情之物! 悠悠岁月,然记忆深处是那份至浓的母爱,却刻骨铭心。 年幼时,特别是在寒冷的冬天,我经常因为淌雪,每天下午我从学校回到家里总会湿透了鞋子。每在这个时候,母亲都会帮我脱下放在炉火旁烘烤。特别是年关快到的时候,天气越来越寒冷,白天母亲要忙活家里的一些要紧的琐事,晚上她就会坐在屋里就着那跳跃着微弱的煤油灯下给我纳鞋。到了夏季,像我们家是买不起凉鞋的,这个时候母亲就用做衣服的边角料,为我做凉鞋,那凉鞋穿起来既好看又舒服!特别是行走在夏日麦收后的田野,不必担心麦芒刺痛和划伤腿脚。在交错从横的田埂上,全身的惬意,就在于脚下那松软的土地上,在于泥土中泛出的芳香。记得那会儿,机关干部会下放到乡村驻队,县上也给我们村上派了一个姓韩的城里人,好像是个局长,他看了母亲给我做的鞋竟赞不绝口,说这种布凉鞋很难得的,穿了不会烧脚,不像皮革,对皮肤非常有害!当下,我母亲见他尽说好听的,后来也给他做了一双。这个韩局长对母亲千恩万谢,夸我母亲手巧。而我,每看到母亲那一针一线的动作,心里就暖烘烘的,即便是三十多年后的今天,我心依然感到温暖 穿鞋是为了更好地走路,这一点,古今中外,同此一理。但我们在很多医院的门诊部,常常能见到因穿鞋不合适而引起的一些脚病患者,如:槌状趾、胼胝、鸡眼、嵌甲、甲沟炎、趾外翻畸形等脚病的患者就诊。可见如果穿鞋不适,不仅能引起脚病,更重要的还会造成人体相应器官的疾病。有缘于此,我们要选择好适于我们走路的鞋子,适于我们健康的鞋子。我们活着,不但要为自己,更重要的是要为了别人。现在,拜金主义泛滥,人在物欲面前,显得无所适从,仿佛“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其实这是人自己为自己套的一副枷锁,所以,我们要让自己走路的脚一定要穿双合适的鞋子! 短章三题 皱纹 不久前,一位远在海南的朋友在给我的信中说了这么两句话:你想走什么路,你一定能走到那条路上;笑纹最多的地方,也就是皱纹最多的地方。 我不知道这两句话连在一起有什么相关的意义。对于前者我似明白,人生在世贵有恒心。笑纹最多的地方就是皱纹最深的地方吗?表面看来,也是!但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一个人承受岁月的巨轮辗过的程度。你劳作,你疲累,你有你体验了的一切、感受到了的一切。于是,你坦然地面对岁月的刀光剑影,忍受了它们在你的额头随意的刻划,留下了一条又一条深谷幽壑。然而,你却从此有了一种承受能力,无论你在生活中遇到多么大的风浪,你都不用怕了,甚至连眉都不会皱一下的,因为从此你有了驾驶一切的本领。 但是,也有一种很闲适的人,他们是温室里的花朵,怕冷、怕热、怕光、怕风,虽然面部保养的光滑而白嫩,年轻而健康,有万种风情,超人的魅力,但他们一旦听到雷霆霹雳,受到暴风骤雨的突然袭击,只能匍匐在泥水里呼天呼地了。 皱纹,岁月的烙印,成熟的标志。 父之过 新近,听到一句极为形象的比喻:“养儿如树了个讨债人!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实际情况的却如此! 做母亲的从十月怀胎伊始,他就不断向你要债,而你呢?辛辛苦苦为他,他却一概不知,搞不好,将来还会抱怨你——你这个没本事的老爸! 天下最操心者莫过于为人父母。要不,怎么会有“可怜天下父母心”一说呢?养子不教父之过。如此,孩子的施教问题,对做父母的来说责任重大!三字经首句就是:“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生活中,长发现许多孩子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诸如逆反心理,顶嘴,贪玩等等;于是,为人父母者,自然要对孩子进行调教的。善言劝导是一种方式,拳脚相加也是一种方式,就看你如何选用了。用则不当,则无效果;善能处之,事半功倍。切勿把孩子当作皇帝,说不得骂不得碰不得打不得,甚至他要星星,你也想方设法找云梯为其去摘,这样下去,恶性循环,将来孩子必然自以为是,老子天下第一,把父母当佣人使唤,那时只怪你悔不当初了,大错铸成,应为训。 散步 一位作家告诉我一个最绝妙的放松自己的方式,这就是散步。 最初我并不以为然。 有一天,天空阴沉沉的,而我的心情更是郁悒不堪。无言中走出斗室,去那片林子,长长的林间小径阒无一人。 我静静地彳林间小道,往返了数次,竟觉得心情豁然开朗起来,刹时,云消雾散。 我好奇地分析个中原因,我知道在这幽静处散步,能听到人间最真挚的情话。树与风相拥,鸟与鸟互相倾诉,彼此的热望和思念便融在一起。 我可以从中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那是成熟了的树和脚下泥土酿造出来的一种气息,吸一口爽快极了!于是,在无意间,郁积在胸中的一切烦恼和沉闷,都被啁啾的鸟儿、唧唧的虫鸣、扑面的风、温柔的光捉了去。这使得我远离了许多紧张与压抑,心儿变得十分的恬然、舒泰。 台湾作家罗兰云:“散步可以使平凡的聚晤变为风雅;可以使平淡的感情变为知音。它可以避开一切锁事俗物的滋扰,甩脱一切世俗功利的评价” 此言极妙,我颇欣赏。既然如此,不妨一试。 武汉纪事 那年夏天,我有幸被武汉空军雷达学院录取了,这意味着我将离开那个名叫沙井子的地方。 沙井子,你在地图上是找不见的。它是戈壁滩上的一帮汉子们为它取的名字,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仅仅只是一个地方的代名词。 沙井子四季都是裸露着的,除了几处星星点点的红柳外,这里几乎没有色彩的魅力。不过,沙井子的脾性倒是有些特别,兴高采烈时就显得格外豪放,光光亮亮,无遮无掩。如是恼怒呢?它又是另外一种情景:黄土沙浪,遮天蔽日。但我庆幸,我就要离开它去那个早已耳熟了的武汉三镇。 我向往武汉。 我知道,武汉是一座具有光荣历史的城市,是中国民主革命的发源地。民主革命的先驱者孙中山先生领导的同盟会曾在此举行首义,一举推翻了封建君主制。而武昌农民运动讲习所,亦为中国无产阶级革命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毛泽东主席著名的“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论断,是在武汉中共“八•七”会议上得到认同的。从此,才有了中国革命悲壮而又灿烂的一页。 作别沙井子,我乘列车东进。一路欢歌,一路笑语。然而,激动之余,心里不免有些惶惶然。当下问自己:武汉是我要寻觅的梦么? 初到武汉,时值仲夏,武汉以它火辣辣的热情把我拥进它的怀抱。武汉火热,闻名全国。它和西安、重庆、南京等城市一起,被誉为中国四大火炉之城。我从汉口车站走出,见满街的男女,均是背心短裤,甚觉“有碍观瞻”然三年以后,我亦“入乡随俗”由此印证:人是一个神奇的变量。 最不适应的是武汉的雨天,秋天的雨。人在水泥混土下,举目望去,一川烟雨,满目悲翠。所有的屋檐都在滴泪,所有梧桐树叶都在止不住的大恸。那时候,就觉得天是湿的,是秋天的雨打湿了我的心。 人在雨天,回忆的闸门就容易被雨水冲开。我在伞下听天空的消息时,思想就游离出窍。我的一位南方同学甚为不解。她说:秋风秋雨,一片清音,如此让人心爽神怡的美都不为你注目,可见你那新疆太有魅力了! 我无言以对。 如是把武汉与新疆互为参照,应该说,武汉自有它的魅力。美丽的东湖,美丽的龟蛇二山,美丽的长江大桥,美丽的黄鹤楼,还有那一个个美丽的传说。然而,无论它多么美,都美不过我心中的新疆。 在武汉,我如同新疆的地名一样,给同学们以神秘的感觉。初到武汉,同学们一听我来自新疆,都会向我投以好奇的目光,问这问那,问得最多的则是新疆人都会说普通话吗?达板城的姑娘漂亮吗?等等。 我便把新疆的一切都告诉他们。 我告诉他们:新疆占全国总面积的六分之一。 新疆有闻名于世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那是一片死亡之海,但实际上它并没有死去,它还有生命,旺盛的生命。那焦土干渴的海床上,存活着胡杨、红柳、骆驼草,还有海底下涌动的大气油田。 喀纳斯湖,许多同学知道它有湖怪出没,却未曾知道,喀纳斯湖是一个思想深邃的峡谷之湖。除此,赛里木湖、博斯腾湖都是各有其独特的魅力。至于传说,那就更多了。楼兰古城,交河古城,千年前战死的魂灵,隐藏了人间多少悲壮事?! 1983年,在武汉三年的军校生活终于结束了。临毕业的时候,许多同学都在做着留校的努力,武汉的友人也说服我,希望我安居武汉,在武汉干一番事业。友人甚至为了留我而去恳请权力极大的老爸帮忙。无疑,这些都使我深为感动。但我是知道的,我的根已深植于中国西部的新疆,我对她的眷恋如钢铁一样击打在我生命的基桩上,那是对理想的追求和向往! 最终,我反复申请还是回到了新疆。 后来,我在给这位朋友的信中这样写道: 我挚爱的朋友,你对我的友爱深藏在我的生命里。我知道,你为我设计的一切无疑是辉煌的,但人生的满足并非只是由物质去体现的,精神的需要才是人生之需要。 我所说的精神,也可以称作理想吧!理想使人心甘情愿去为之牺牲一切的一切。 我知道,理想并非都很崇高,但我会为自己的理想而疲倦不堪地奋斗到底。或许,我也会很快的衰老下去,但有你在江汉的祝福,我的追求依然如故。 倾听鸟语 倾听鸟鸣,是在夏末初秋的商州,回到多年已未亲近的故乡,倾听那久违了的鸟鸣,心灵便受到了一次净化。 在故乡,想睡懒觉是不行的。每日,只要天一放亮,鸟儿们就会成群结伙地在林子里啾唧不已。仔细倾听,凭我少时的经验,我听得出的,那欢快的鸣啭声里,分明有麻雀、画眉、百灵、黄鹂们,它们的欢叫,犹如那曲器乐合奏百鸟朝凤,精美绝伦,震撼人心。当下心想:那一声接一声的鸟语,莫非是在引吭兴会?听着这高低有致的合唱,竟使我不由自主地进入到一种精神状态。此情此景,我敢说,是谁谁都会沉醉于大自然静美与祥和之中的。在人类最理想的倾听中,我忽然对人与自然的疏远派生出些许的哀愁。于是便忆起几年前我所经历的那一幕往事。 几年前,同事孙某不知从何处捉来一只麻雀,让我给了儿子玩耍。我念其活泼,就买来鸟笼,将其投入笼中,不但如此,还买了小米、谷子,并带了儿子到和平渠边潮湿的地方为它捉来蚯蚓。岂知,我们父子的这一片苦心,麻雀全然不予理睬。它不说不笑不鸣不唱倒也罢了,问题是它竟以绝食来抗议,几天后便气绝身亡,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其实,少时我曾捉过鸟的,那是梁上的燕子。一只稚燕,不知怎的就从梁上跌落下来了,辛好下面有麦秸,还不至于要了它的小命。我捉了它,给它喝水喂虫子,竟救活了它,还让它重新回归自然。燕子能这样,谁知麻雀却不知好歹!我把这事儿说与同事知晓,他却笑说我痴,告诉我这麻雀是养不活的,它气性太大了,你也没必要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死了就算了。不就是一只麻雀吗? 虽说如此,但儿子不答应,非要我给它捉来一只鸟儿。说也怪,在我为儿子的要求犯愁时,有一只绿鹦鹉竟自投罗网落入我家窗台,当下,我便不费力气地将它捉了,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孤鸟不鸣,儿子说是鸟太孤单了,我一想,有道理呀!就到红山鸟市上再买来一只,果然,两只鸟做了伴儿,整天你说我笑,唧唧喳喳,热闹极了。这样的日子过了大约一年时间,儿子的班主任让他们同学看动物世界,没想到竟看出了一片爱心。一日,他悄悄来到我的身边,用商量的口气跟我说“爸爸,我们把鹦鹉放归自然吧,你看他们怪可怜的。”“这建议好啊!”当下赞许。然而,鹦鹉竟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几经咨询,才知道鹦鹉这种鸟儿已不能适应大自然了,它们除了仰人鼻息,接受人的施舍恩养外,早已“乐不思蜀”了。哪像麻雀为了自由,死亦毅然! 我真要为麻雀叫好! 也为鹦鹉感到悲哀。 尽管,我听到那一对鹦鹉此刻仍在我家阳台上谈兴甚浓,但不知道它们所言所语喜乎?忧乎? 我曾无数次地祈盼过,希望人与鸟儿都能像昆明街头的人为景观一样,街上人来人往,一群海鸥悠闲地在湖边翻飞、踱步、啄食,不用担心谁谁一不小心会踩在它们身上,也更不用担心那个人敢把它们其中的一个宰杀了做了香酥烤鸽。特别是它们群体而飞时,那撒向天空的鸽哨,使人闻之振奋,看他们幸福的翅膀占据天空的时候,一种奔放的自由,就让人觉得,和谐与共鸣是多么的重要!我们渴望这样的友爱与从容,也渴望人类能给予鸟们自己的天空,同时也给予人类自己的天空。使人与鸟构成一道最美好的风景线。 然而,现实中的鸟和人类,目前都面临着生态环境不断恶化的威胁,城市的膨胀,鸟儿们便不断地迁徒。人呢?人建筑了高楼大厦,却把自己置于密不透气的钢筋混凝土铸成的匣子里,这等于划地为牢,把自个儿与蓝天绿地隔绝,甚至人与人也隔绝了,虽然住在门对门,但人们却老死不相往来。也有忍耐不住寂寞的,就饲养了鹦鹉、百灵、画眉等鸟儿来制造声音,但这种声音往往给人以无可奈何的感觉,凄凉凉的。大约如此,人类已意识到这样一种危险,于是便呼唤绿色。 年事之什 一 临近春节,有朋自远方寄信于我。随即拆开,但见:情意浓浓,祝福声声。而且随信赠题诗笺。吟之,甚为感动。诗云: 春将至,笛声起,时光作礼品。 耕也你,播也你,时机任尔择。 这礼品好啊!其实,我乃农家子弟,焉敢忘了祖训?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 二 周六,正沉梦于床,忽被电话铃声惊起。拿起话筒,蓦然听见母亲在商洛山区跟我通话。言语切切,要我携妻带子回家过年。母亲的话让我唏嘘不已。 我已多年未回故里,至于春节,更是二十多年未在家里过了。如今,年逾古稀的老母,为了叫我回家过年,竟一大清早步行十多华里的路程,其殷殷之情,感我肺腑。这真是: 慈母念游子,语好声音急。 爱我不便哭,恐儿迟暮归。 三 似水流年。 过年,便给“吉祥”派上了用场。 吉祥,被释之为美好的预兆。缘此,除夕之夜,家家户户都要贴春联。并把一个“福”字倒贴门扉。末了,就在饺子里做文章,包几枚硬币,一般四枚,所谓“事事如意”图的是吉祥,一家人的兴奋点便浓缩在吉祥的饺子上了。每个人都在心里许愿:我要吃那饺子!然后,谁也不再说话,用牙齿和舌尖去接触“吉祥”一个不是,又奔下一个目标。正埋头苦干时,说不准“吱”一声,你就咬住了一枚“吉祥”硬币。如此这般,我们年年岁岁周而复始地咀嚼吉祥,咀嚼人生的希望与寄托! 四 家庭团聚,朋友重逢,照相总是少不了的。尤其是在过年的时候,一家人难得在一起,照张全家福,把年的幸福记录在那一方特定的场所。或坐或站或笑或闹“咔嚓”一声,一家人欢乐的形象就永远地记录下来。待年过完,这张照片伴随着家庭的每个成员天南海北地走,但走到哪里,都走不出一家人浓浓的亲情。 五 拜年的方式愈来愈简便了,这应感谢电话。 你在这端,他(她)在那端,把真诚与真诚、思念与思念牢牢地牵扯在同一心房。于是,那一根细细的线儿,把爱和祝福,传与彼此。彼此便接受了彼此柔情的、真挚的、愉悦的、美妙的声音。多么神圣啊! 我们感谢这份祝福! 书缘四题 书 瘾 人世间有烟瘾之说,却极少有书瘾者。 瘾君子我是见过的,在乌鲁木齐戒毒所采访时,适遇一瘾君子毒瘾发作,那激动、那疯狂、那万般的痛苦、竟使瘾君子死去活来。明知到那时吸噬生命之物,却又瘾君子不惜声明,不惜家产愿做人家俘虏。 我是书瘾,读书犹如吸烟,一朝与书结缘,便不能自拔。 祖父乃清末的秀才,那时我尚年幼,祖父一直在地上为我描绘方块字。一便描写,一边讲解关子的趣事。积的最牢的是:有一君,在富好人家打工,一去就是春夏秋冬。眼看着年关将至,东家还没有给他放假的意思。但君年贫家妻儿,却苦于无法向主人言明,无计可施时,便去学堂求教书的先生。先生听他把意思说完,当下拈须一笑,耍了一副对联交与此君。并对他说了,将对联贴在东家门框,就可以回家见你婆姨了!你道那先生写了什么妙计? 有书为记: 十字在口心在下 木目常在心上挂; 口里有口常开口 法字一去水长流。 却说东家一觉醒来,已是旭日东升,正揉眼睛时,管家慌慌张张地跑来禀报,言说打工的某君在大人房门贴上对联后就不见人影了。东家纳闷,便从屋里出来了,果然见到门框贴着的对联,心想:看来这个打工的很有文采哩!管家居然看不出某君“思想婆娘”的意思 祖父是故事大王,小时候我常纠缠他给我讲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日子久了,祖父就对我说:“你还是先学会认字吧!学会了认字,就能看书了。我讲的故事都是从书上得来的,你能看得懂书了,自然就会知道好多好多的故事!对此,我铭记莫忘。于是,我开始学字,看小人书,有了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且看书不用父母督促,一书在手,能废体忘食,看得如醉如痴。那时候,倘若无书可读,我的日子便过得无欢、无味、无趣、无乐。 我愿世人:宁为书瘾,不做吸食毒品的瘾君子! 书 话 读书人爱书,我亦然。 我疯狂购书于“文革”结束的前后,文化禁令一除“毒草”成像花,浩如云海的文艺作品,让我十分贪婪。那时间,目睹百花艳丽,我于那百花丛中目眩神迷。读书、买书,那会儿,我年方十八,军中服役,每月津贴只有一张“大团结”于是便与排长定下君子协定。排长月薪六十四元,由我先预支俩个月——我的全年津贴。并由此购得许多中外明著。有诗歌、有散文、有小说,我把它们分门别类,居然成为全连藏书之最。可喜的是那时候书价低,像我身近百毛小票之人,买些中外名著还能承担得起。再后来,当了干部,工资虽然也是六十四块,但用于买书的钱就宽泛得多了,除了买书,亦订了十月、人民文学、作品与争鸣等文学期刊。再后来,无论位高位低,购书的嗜好依然不减,且书遍及房间的各个角落,想看时伸手可及。以后搬家,食可以少,衣可以缺,家中什物也可以异,唯独书籍不可以丢。有君劝我拿去当掉,我皆为此与其反目。现在我有书房,心里再也不会为书的着落发愁了。有时还逛书市,然而,进去一看心里就发虚。如今,工资是大大地涨了,但总觉得买书不起,书价高得吓人,读者无承受之力。琢磨再三,书还是要买的,不妨去看看打折了的旧书。甭说,有些旧书还是有收藏的价值哩! 书 品 人有人品,书亦有书品。 某日,从图书馆借得一书,往床上一躺,随即打开,咦?那段妙文竟不翼而飞!从书店的朋友口中得知,偷撕书中精彩片段者,乃书痴;只是,此君怕已变态,变态者缺乏书品。 其实,书品人皆有之。 我不喜欢借书给别人看,可谓:书品欠缺。但我有我的理由;书一外借,不知何年归?借书者乃我文友,让他打借条吧,似有不信任的感觉。不让打借条,久日久之,我自己倒先忘了把书借给谁了。有的书虽失而复得,然而回到我这儿已面目全非,残不忍睹。 是幸?是兴? 其中的滋味恐怕只有我知道了。 缘此,我便立法于书房。书有醒目条文如下: 本人之书,概不外借;凡吾新朋久友,恕愚立据不恭! 自从立了此据后,果然,借书的人少了。我呢,也暗下决心:从此不借他人书看。怕甚?怕坏了自己的名声!因为我有看书不良嗜好:爱在书中批眉。看到好的句子,还会勾出波浪线。如果不看别人的书,那就可以避免读书时忘乎所以而失态!以此养成好的读书品得来。 书 趣 某日,去约朋友聚会,才走到门口,就听得朋友在屋里顿足失声。 当下诧然,心想:莫非朋友家中遇到不幸?回头四顾,奇怪:并无异样。于是,举手,敲门。门启,伸出脑袋。见是我来,朋友羞然。我问:你一个人呆在屋里想甚伤心之事?朋友不好意思笑了,说是自己正看巴金的寒夜,一时进入角色,悲痛袭来,心里发酸,便情不自禁了。真个是: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朋友能写的一手好文章,我想,这与朋友喜欢读书不无关系。“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恐怕就是这个道理了!若想把文章写好,写得能感动人心,那首先就得在感情上来点投入,而且是在浑然不觉的情况下。我想读书之趣,不外于此罢!读到妙处,你哭、你笑、你悲、你喜,恐怕外人还以为你神经不正常里。 读书有趣,的确也有不识趣之人。我曾从某文摘刊物中得知:有一少年,看了西游记后,竟从云雾缠绕的山顶上跳下,原以为能腾云驾雾,成神成仙;没想到就这么一跳,竟会梦劫皇城。 随感二题 父之过 新近,听到一句极为形象的比喻:“养儿如树了个讨债人!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实际情况的确如此! 做母亲的从十月怀胎伊始,他就不断向你要债,而你呢?辛辛苦苦为他,他却一概不知,搞不好,将来还会抱怨你——你这个没本事的老爸! 天下最操心者莫过于为人父母。要不,怎么会有“可怜天下父母心”一说呢?养子不教父之过。如此,孩子的施教问题,对做父母的来说责任重大!三字经首句就是:“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生活中,长发现许多孩子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诸如逆反心理,顶嘴,贪玩等等;于是,为人父母者,自然要对孩子进行调教的。善言劝导是一种方式,拳脚相加也是一种方式,就看你如何选用了。用则不当,则无效果;善能处之,事半功倍。切勿把孩子当作皇帝,说不得骂不得碰不得打不得,甚至他要星星,你也想方设法找云梯为其去摘,这样下去,恶性循环,将来孩子必然自以为是,老子天下第一,把父母当佣人使唤,那时只怪你悔不当初了,大错铸成,应为训。 登高望遠 年少是家居商洛山区,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山了。那会儿,乐意做的事情便是爬山。而爬山的目的,当然就是为了看大山那一边的世界。然而,每爬一座山头,看到的则是山外有山,一山更比一山高。之后,由少年而青年,我终于出山了,越秦岭、过黄河、度玉门、走西口、入天山深处,成了一名新边塞军人。足涉塔克拉玛干大漠,聆听死亡之海被风卷走了的潮声,每日眼前都会为之一阔。大漠无际,令人触景感怀不已。吟老岑千古绝唱的边塞诗,竟浮想联翩 再往后,人至中年,由部队到地方,人生又一转折,都市生活中接触最频繁的便是公共汽车了。每天从家里出门到单位上班,要经过一条长长的线段。早出晚归,如此春夏秋冬。在车上鉴赏流光也是一趣,周而复始中体会到了这座城市的日新月异变化,如果外出多日不在,乍一回来就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一日,作协举办文学沙龙活动,几位朋友闲聊时,河南籍的张先生竟大谈生意经。说起他三闯海南闹腾世事的经历,竟谈得滔滔不绝。张君说,如今新疆乃西部大开发的桥头堡,东联西出,大有文章可做。他还说了,自己一定会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遇,干一番事业,由新疆向西欧发展。 张君豪言壮语,使我怦然心动。但有人说他好高骛远,初觉人家这么说他,似不为过,然回头细品,这中间其实隐含了一个显而又浅的道理:人,在有些事情上是需要“好高骛远”的。譬如登山,才能知道山外有山,一山更比一山高,从而激发你不断攀登的志气;譬如望远,当你行进在一望无垠的戈壁大漠时,就会心生苍茫,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和微不足道。 商洛走笔 去岁冬末,在古城与西安晚报李君小叙,李君知我要回商洛,便约我写点关于商洛的风情文章。商洛是我故土,那里的一山一水为我熟悉,然撰稿的事儿却让我胆怯的厉害。谁人不知,商洛之风情已为平凹兄占尽?罢!罢!我再三推辞,李君无奈,说随意吧,也许灵感会找到你。 灵感?我会有吗? 商洛之行,果被李君一语中的,沿路小酌之后,竟生出几段感情,记录如下: 饺 子 饺子,食品业。在北方尚属主食,西安解放路的饺子馆就闻名于天下。 那一日车过秦岭,眼看着就到商洛地界了,司机却“嘎”地一声把车泊在了路边,硬要大家下车休息半个小时吃饭。吃饭就吃饭罢!我跑到一家饭店,一女服务员穿着白大褂笑眉笑眼地搭腔: “乡党,你吃啥咧?” “都有啥?”我问。 女服务员亮亮秦腔道:“油泼辣子面、浆水面、臊子面。” “有没有水饺?” “你要水饺?”她盯着我,说:“要吃,现包现煮。” “来得及吗?我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不会误你上路的!” 三个姑娘行动起来极利索,和面、剁馅、擀皮、包捏、煮,井然有序。 “一个饺子多少钱?”我问,没想到,刚才搭腔的那位竟愠了脸,说:“乡党,你捣乱不是?我这饺子不论个的!” 绝对的误会! 当下,我蓦然醒悟。论个卖饺子这是新疆的章程。于是,我笑赔不是,说自己刚从乌鲁木齐回来,咱这的行情不懂。这么一解释,姑娘们乐了,说:“外嗒卖饺子还论个?太小气了。给你一斤吧!”说话间,饺子已端了上来,乖乖,两碗水饺面前一摆,就先让人瞪目乍舌。瞧那碗,够唬人的!瓷粗口海,食者必先拿出一副架势来应付。看来人家笑咱陕西乡党“碗大过脑袋”是不为过了。我自小生活在商洛却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碗,古朴得让人始而惊、继而笑。两块五毛钱一斤不为贵,比起乌鲁木齐的三毛钱一个饺子不知实惠了多少;而且,这水饺味美天香,给人印象良深。我想:这顿饺子,是我今生吃得最多、最庄重、最认真的一次了。 油泼辣子面 人说南辣北甜,意思是南方人能食辣椒,嗜辣成狂。譬如一代伟人毛泽东,吃啦成癖世人皆知,而四川的麻辣系列,则闻名于天下。 能食辣者,本事也! 但商洛人敢以此比高低。 回商洛头一天,我就去领教陕西纯粹的油泼辣子面。辣子面馆在古镇西端,经营者年已古稀,练就一手绝活,方圆百里无人不晓。这不大的面馆,据说曾落座过一朝主席胡耀邦。 看老者擀面如同杂耍一般,一张面在他手里竟被玩的响亮、庄严、细腻、诙谐,有如汉唐诗赋。 一碗面往面前一摆,便是一碗汪洋,一层红油。吸进腹中,初绝不甚辣,之后,就在不知不觉中便扩撒于周身,到最后便舌干、流汗;唇裂、泪下。我放眼四邻,无论男女,各守汪洋,一片唏嘘。问对面坐的汉子,汉子曰:这是咱这嗒的骄傲,咱这嗒有两大特点:一是辣子,够味;一是秦腔,够韵! 辣子、秦腔,耐人寻味。 辣味浓郁,秦腔刚强、豪放,不也是一种精神吗? 秦腔 古镇今非昔比,街宽了,楼高了,现代化的装潢使之多姿多彩了。但是音响效果颇佳的卡拉ok歌舞厅,光临者却寥寥无几,而东头的一家茶馆却热闹异常。原来,这茶馆请来了一位吼秦腔的把式。 我从面馆出来向东走约百米的样子,只听得头顶上传来一声吼叫: “傻-孩-子-河-南-连-天-遭-天-旱!”这悲苍的音律,的确使人骨也铮铮,血也滔滔。寻觅过去,果见茶馆里外都是人,许多人挤不进去,就在外面听戏,一老者满脸皱纹纵横,口叼旱烟杆儿,竟听得入神,摇头晃脑,悠然自得。一曲终了,我问他年轻时是否也吼过?老者张开没牙的嘴,说:“年轻时我也是把式里。想当年商洛上下,方圆百里,那个不知道我?” 把式就是行当的意思,只有那些艺技深强者才能由此冠称。我生在商洛,深受秦韵的感染,知道商洛人对秦腔感情尤深。那年月日子焦苦,乡民们喊着与天斗与地斗与阶级敌人斗的口号,喝的是包谷糁子,但吼起秦腔来却精神抖擞。后来我问过一位民间艺人,他说,秦腔有健身之妙用,有个头痛脑热的病,只要吼他几声秦腔,此病必除,一如气功师发功,妙在那一声声嘶喊中! 秦腔,秦民之魅力。秦民们可少衣缺食,惟独这秦腔不能不吼。人们借助秦腔高兴时宣泄,寂寞抒哀,红事助兴,白事壮行。如此刚强豪爽的精神,难怪是秦人之声了。 我忘不了秦腔! 影子 影来到子所在的村子时,也就是大约五、六岁样子,可能她皮肤过于白皙的缘故,她的头发愈显得发黄,子那会儿就对影说,你头上的黄毛就像咱南坡上那一片胡乱长的蒿草。 影是跟她母亲从一个至今子都不知道的什么地方来到她继父家的。她继父在子所在的村上是个有学问的人,大家都敬称他为邹先生。据说邹先生在本地一所完全小学校工作,但他没有教学任务,只是在学校做些财务管理,尽管如此,村上对他这个文化人还是比较敬重的,邹先生呢?也的确像个先生,长相斯文,说起话来不紧不慢,而求把握的比较好,让人听起来很有政治水平。 影的母亲是邹先生的第三位夫人,亏了邹先生是个文化人,否则乡下的闲人还不知怎样栽俳他哩!子知道栽俳这个词的意思,无非是说邹先生花心罢!子是不必顾忌这些的,他觉得新来的这个黄毛丫头倒挺好玩,模样长得怪好看的,总是穿着干干净净的衣服,从不跟人打闹咋哇,也不跟谁争抢什么,文里文气,是个很乖巧的孩子。 子就喜欢和影在一起,但村里其他的孩子总爱欺负她,原因是邹先生家的成份不大好,是村上的富裕户。子到现在都记得,影和他从来都没有在一起红过脸。 影比子好像早上了一年学,但这丝毫不会影响两个好朋友的正常交往。次年,子也上学了,常常都是影来叫子一起出门,放学后两人又互相等着一起厮跟着回来,真正是两小无猜。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中一晃而过,他们也从小学走到中学。 上个世纪,在教育要革命的情况下,从中学初中段进入高中段,一般是要通过考试加推荐,最后确定能否继续高中学业的。缘此,子的考核成绩和他在学校的为人,得以继续上学。影呢?或许是家庭出身的原因,只好回到了生产队上,接受贫下中农的在教育。这也是那个年代最时兴的说法了。 子上高中了,但他丝毫没有小瞧影的意思。相反,礼拜天或寒暑假期,他和影都是在一起劳动,譬如,锄玉米、割麦子、到山上修梯田,等等;他们两个几乎形影不离。 影在初中时曾交有一位男生明,影和明两个人很谈得来,而子和明也是好朋友,因此,影、子、明经常放学后走在一起,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再后来,明的一位朋友提醒子:干吗总要搅和人家呢?子不解,那生便明说了,人家两个人早已好上了,你不要老跟着人家一起走!这么一说,子才恍然大悟,以后再也不和他们两个一起走了。时间一长,影就问子,干吗一个人回家?子就吱吱唔唔,说一些不搭杆的理由。好在,影也没再追究下去。 初中毕业后,子和明还在一所中学读高中,两个人本来就是好朋友,因此,子和明又像在初中时一样,每天放学的时候,两个好朋友互相等着对方一起走出校门。只是,此时影不再和他们一起上学了,但是子和明总会提到影如何如何,每每都是子把影的情况说给明来听,后来,明就借一些比较好看的小说给影,而借书与还书也都是通过子来完成的。 直到有一天,影做出了一个突出人意料的决定,让子和明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影是在别人的撮合下,去见了她平生第一个要嫁的男人,子至今还记得那天上午,影不知为什么没有来上工,而在往常,影从来都不会耽搁上工的。但是到了下午,影却来了,她红着脸,就把她去相女婿的事儿第一个告诉了子。子很震惊,觉得影不该在她十六、七岁的年龄就想着把自己嫁出去。但嫁与不嫁是人家影的私事啊!子觉得自己很无聊,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那个下午,子很少和影说话,甚至是有意识地和影疏远。 等到上学的时候,他就把影相女婿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明,两个人一路上都是关于影的话题,都在诉说影的不是,再再后来,子几乎躲着影,是什么原因,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虽然子一直压抑着自己不去想影,但内心深处,却无时不刻地向着影。曾有那么一段时间,子心里忽然问起自己来: 你是不是爱上了影? 如果是,那么影会不会也爱上你呢? 这是不可能的!子心里告诉自己。影和自己是一个村上的人,况且,在本村还没有这种婚姻的先例。 再后来,子终于离开了和影生活的那个村庄,走出了影的视线,也走出了自己的视线。四年后,子回故里探亲,影去看他,两个人依然话语滔滔,影依然把自己的一切告诉了子,子便知道了影和那个邹姓男子终是两根不能相交的平行线;影的还告诉了子,她的预选对象是明;给他和明牵线的、则是自己的姐姐。 春去冬来,四季交替。一眨眼,就在不经意间,当年的少男少女,如今人已壮年。子几乎每隔几年回家乡探亲,也几乎每次都能看见影与明夫妇,三个往昔的朋友见了面依然打招呼,子总觉得自己和明、影中间隔了层什么? 隔了层什么呢? 子说不清楚,也不想去弄个明白。 距离在渐行渐远。每每,子想到从前的时候,眼角总会湿润,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是为渐渐消失的友情? 拟或是曾经在心里涌动过的那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青春悸动? 子想,生活就是这样,无论你接受与否,过去的,永远不再,而回忆,总能给人留下美好的东西。这正如他自己和影,还有曾经和他那么友好的明。子每次回家总希望见到他们,而自己每次又怕看到刻在影与明脸上那种客套的、礼节式的笑容或问候。每次,遭遇到这种见面的时候,子心里就会溢满酸楚。 真的!子现在想好了,等到人生暮年的时候,他或许会问影的,上个世纪的时候,你真的心里就没有过我吗? 就像村上邻居芳对子说的那些话:那个时候,我以为你和影一定会在一起一生一世的。但影子就是影子,你俩个啊!怎么说呢?也许命运就让你们最多只能好成一个影子罢。 心路 “因为我暂时忘了自己,我来了。可是,抬起你的眼睛吧!让我看看眼睛里是否滞留着往昔的影子,像天边上那一片被夺取雨水的白云 这是五年前我与她在冰城哈尔滨作别时,她写在日记本上的话。那会儿我正在哈尔滨大学作家班学习,我这个人嗜好看书,学校大门前,正好有一新华书店,她呢,就是那家书店的工作人员。在冰城四年中,我几乎每个周末都会去书店选书的,有时买一两本书,有时也借书来看,一来二去,我与她成了朋友。 “霏霏,飘扬的意思。比如烟飞云敛。”她初次这样自我介绍,我即问她:“干吗要取一个细雨弥漫样儿的名字?你妈生你的时候该不会老天正在下雨吧!”她听了一点都不见怪,还笑说我这人忒幽默忒逗人。 每次去书店,霏霏都会对我特殊照顾的。比较紧俏的书,她都会为我留上一本,如是进了新书,她总会提前通知我,并告诉我那些书可以收藏,那些书只可以翻翻,我们似乎一见如故,有初始对共同喜爱的政治类、经济类、社会类、文艺类书籍有类似看法,到后来几乎到了无所不谈的地步了。 记得1986年冬天的一日,我与她去看冰雕,她忽然问我如何看待眼前冰雕的?我说这冰雕是哈尔滨人的艺术与智慧的结晶。但她听了后,摇摇头,表现出不以为然。还喃喃道:冰雕一片纯净剔透,除了冰的透明质感,其实无色无味。当下,我竟一时语塞。而事实上,我的确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就在沉默中,她忽然挽起了我的右臂,相一只温驯的小羊羔。 四年的学习很快就要结束了,在那个仲春的夜晚,我们相约来到一处碧潭,入夜的轻风自水面吹拂而来,岸边灯火倒映在水中,闪现着粼粼波光。我说,我们各自讲一段故事吧!但霏霏不肯,她提议吟诵一首诗词,说完,不管我答应与否,自己竟低吟诵了起来: 花褪残红青杏小 燕子飞时 绿水人家绕 枝上柳棉吹又少 天涯何处无芳草 架上秋千墙外道 墙外行人 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杳 多情却被无情脑 我微略愣怔了一下,看她时,她倏忽靠在我的怀里。顿时,一个温热的身体使我闪换的世界里体验到了一份至深的情怀。也许我应回迎以她的热烈,但我竟出奇地在那一瞬表现了理智和克制,以至于我的平静使她失望地哭着离我而去 去岁中秋,一封远从美国加州的信飞到了我的家里,我拆开一看,原来是她写来的,她远嫁给一位美籍华人我是知道,我也向她表示过祝福,但丝毫没有想到她会写信给我。霏霏在信中说自己正在攻读英语硕士,除此还经营书店,至于冰城的细微片断她说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忘怀的,既便是与我永生难见,至少也不是一无所有。 耐读的风景 平生嗜好看景,每遇名山,总会去攀登的。我到过泰山、华山、峨眉山;也游览过衡山、黄山、麦积山。然而,近在咫尺的妖魔山却未曾上过。 妖魔山伫立在乌鲁木齐西南一隅,它的官名应该是雅马里克山了。上个世纪的“文革”年月还有一个时新的名称——青年峰。 然而,妖魔山这名字足让人玩味,它给人一种神秘的色彩。据说,妖魔山的称谓缘起前清秀才吴承恩西游记中“牛魔王”的生息之地,就是现在的雅马里克山。于是,妖魔山一直被民间流传至今,足见它的神奇来。 是山必有景,山景多奇伟。如果我们常去登山听山读山的话,就会弄明白许多事理。山呵!或苍劲雄伟或豪放粗犷,都会给人一种昭示: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对于攀登者而言,只要你勇于攀登,才能到达光辉的顶点,才能领略到无限的风光。 国庆节前夕,我接受了上妖魔山去采访雷达站的任务。那日下午,正俯首案读劳形费神之际,忽听喇叭声鸣;把头伸出窗外,同事说,雷达站的车接你来了。我赶紧收拾了一下,这功夫,司机已经上楼了,他帮我提了随身带的提包,我们便一前一后出了房门。 我们由山脚向山顶出发,弯弯的山道呈60慢坡向上延伸。远近没有人家,高低难觅禽兽;一方蓝天紧贴头顶,秃山碎石皆在脚下。司机告诉我:这条山道还是山上一茬一茬官兵用汗水铺就的。夏季,每一场雨过后就得维修一次;冬季,每一场雪后,都得迅速清除。至于,究竟维修过多少次了,谁也未曾纪录。但有一点官兵们清楚:这条山道是雷达站的生命线。夏天靠它运水,冬日靠它拉粮,因而,官兵们倍加爱护这条山道。 来不及多想,几间砖房子就在高处映入到眼帘。 这便是蘑菇状天线罩下的雷达站了。 “欢迎您!”一群男子汉的问候,一张张朴实憨厚的脸,一双双诚挚坚毅的眼睛,笑眉笑眼,一如自家兄弟。唐站长刚把我让进房子,就听见冷风呼呼啦啦跟来了,飞沙走石,打得窗户叭叭乱响。雷达站的文书对我说:“贾干事,你运气真好,一上来就看到风景了。” 风景? 那一瞬,我明白了,风便是景,景便是风了。一位空军列兵告诉我,来妖魔山最勤的就是风了,它一旦张狂起来,如狮如虎;而温顺时,又如毛如羊,细语缠绵。官兵们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们就在这山的皱褶里集合、操练,风就在四周声声喝彩着,有时,风也和士兵们戏闹起来,把士兵的大盖帽揭去,从这座山头抛向另一座山头。 翌日,风一温顺,我便扶着舷梯上到天线罩下,俯瞰我所熟悉的乌鲁木齐,看街成线条、车如蝼蚁;听不见了人声的喧哗,平常那方天地一下子生疏起来。在生疏间忽然慨然万分,思绪一如眼前的风景纷纷扬扬,一任跳动的心儿去感受去禅透去细读景中之景。读景中,我财悟到,其实最耐读的是这些年轻的雷达兵,是眼前这一道特殊的、绿色的风景。正是他们挺立于天地间,我们才有美丽的家园! 看窗 某夜,难寐。便翻身下床,独坐于阳台静思。触目天空,见天空恰似一幅幕布遮盖着。细瞧,竟觉得有一两颗星星在那遥远的地方似镶着亮晶晶的珍珠,当下倍感有趣。 其实,更有趣的是对面的那栋楼上,不知谁家一窗灯火,引我遐思:那窗里的人儿正在做甚? 是在灯下夜读么? 拟或是给远方的她(他)的——友人情人亲人灯下寄语? 琢磨再三,愈觉得神秘;愈觉得窗的神秘,愈想把“窗”探个明白。 窗是一双眼睛! 这话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名人说的。无疑,这是最形象的一种比喻了。话的意思,窗可以算作房屋的眼睛。 这么说又没有道理呢?没有答案。但就大多数人而言,肯定会说,是的,没错!我们给房屋安装了窗子,的确是为了让房屋亮堂,也让心情舒坦。这正如钱钟书先生所言:“窗子打通了大自然跟人的隔膜,把风和阳光引进来,使屋子里也关着一部分的春天,让我们安坐了享受,无需再到外面去了。”如此说来,窗是一种精神上的需要,一种奢侈!我看这么说也是未尝不可的。我们不可否认窗的作用,说白了,其实就是人的一种需要。岂止是人?就房屋本身而言,也是因了窗子,我们才会觉得屋子的漂亮和完满;有了窗子,我们就容易感受到季节的变换。 在斗室,我常与窗对视,窗读我,我读窗,日子久了,便觉得窗有万般的情趣。你瞧:春天到了,窗就给你唤回候鸟,那唧唧的鸣唱,燃烧着火辣辣的情感,使人生动。阳春三月,拂窗的枝桠,就在窗外构成一幅画,吟作一首诗,于是,情景交融,方有“一双燕舞,万点飞花,满地斜阳”的韵味。 时光匆匆,夏天便于窗前悄然而至,庭院深深,绿荫一片。枝头上的果子就在蝉儿的尖叫声中渐渐地熟了。还有芰荷深处,碧塘红莲,清香四溢,令人神往。秋天,风至树动,窗外就有哗哗的叶子与飒飒的风儿唱合,达成了一种默契。而秋雨,也会在窗前织成一幅轻纱般的帷幕。面对那窗外秋风、秋声、秋雨、秋色,一不小心,就会心醉神迷。啊诗人总会对此大发其慨的。岂止诗人?恐怕一般人都会为有这样的自然美景感叹一番。此景此情,叫人想起一句哲人的话来:“美在自然!” 是的,自然的美,都是天工斧成的。 说到这儿,由不得我不显夸我们商洛了。我离开商洛已十六年,但故乡那小桥流水人家的农舍,总叫我难以忘怀。尤其是商洛人家那独特的木棂窗子,总是睁着细细竖竖的窗眼。商洛人家家户户多是不挂窗帘的(城里的居民例外),乡村里每户人差不多都修筑了农家小院。院子里还栽有果树、花卉,树上也攀有葫芦、黄瓜等等果菜一类的绿色植物,很有田园诗的韵味不过,只要有窗,住在城里我们也能从窗内看到窗外许多生动的东西(尽管我们整天被浸泡在喧嚣、浮躁的氛围中)。在城里,你从窗口能看到城市的凸显,市区日新月异的变化。而且,窗不但给住在楼上的人以丰富多彩的画面,同时,还能过滤喧嚣之声、蒙蒙之尘。 窗是一种享受! 大约如此,人们便把自己的眼睛视作心灵之窗,这样的比喻是很有意思的!开窗或关窗,如同人睁眼或闭眼。开窗,把大自然尽收眼底;而睁开眼睛看世界,则有百样的看法:看、瞧、瞄、眺、睃、睹、瞅、瞪、瞰、盯、睽、睇、眯、瞵、睨;还有视、观、望、览、顾、觑、瞥等等,不胜枚举。由此可以看出,眼睛的作用十分了得。当然,世界之大,眼睛是无法穿越整个宇宙的。缘此,我们便对某些问题能一目了然,而对另一些问题却似雾里看花,琢磨不透。就是人与人,也须敞开心灵之窗的。只有这样,才能相互沟通,接纳人类一切美好的事物。需要说明的是,接纳,并不是包容一切,还要警惕风霜雨雪的侵袭。所谓“纸窗无完棂,风雨乘窦入”道理就在其中。东张西望、探头探脑是贼人;相视无言、以目传情是情人;怒目而视、横眉冷对是仇人;目不转睛、笑眼相看是亲人。我这么说大概有点概念化了,只能说是“一般而论”罢!现实生活中人与人,也有反目成仇的、也有化敌为友的。因此,人情的变幻,如同季节的变幻,爱与憎,冷与暖,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人的巩乃斯之夜 以酒作文对我来说这是第3次了。前两次一是在新疆军垦报•星期刊上疯言疯语了一通酒话;一是到新疆消防上毫无顾忌的说酒。事后,友人圈内便以为贾某恐怕是个酒鬼。其实,这是一种误会。酒,当然是要喝的,咱是男人啊!男人不喝酒,人家会说咱怎么娘们似的?但充其量咱只是二百五的水平。 一切缘于那晚朋友的朋友们聚会。 朋友的朋友由新疆去广州已半年光景。在羊城,他是新疆某公司的特别代表,听说他回疆领受任务,于是,朋友的朋友们便有了聚会的念头。照咱新疆人的章程,相聚总是少不了酒的。餐桌上自然少不了“伊力特”这是名酒啊。当夜,一干人就在月光下举杯对饮,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新疆人嘛!如此氛围,着实让人好不感动。我私下里问那位已是半个广州人的新疆人:“广州人是咋样喝酒?” “广州人?”他稍一顿,说:“广州人一般是不喝酒的,就是喝也不像新疆人这般没有文化!” 这话是否太绝对了?凡事是不可一概而论的,饮者未必匪气,不合就未必就斯文。恰恰相反,我的文友茜就对新疆人喝酒极是赞誉。 茜是土生土长的广东人,去秋她来新疆,尤其是新源之行,给她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那是怎样的一个秋日啊,茜说,她们几个南方人与新疆人在草地上围成一个圈,席地而坐,面前摆放着大块羊肉,每人一把小刀、一小瓶“伊力特”说到兴处,便朗声笑,举瓶对饮,情真意重,实在让这些草原过客流连难舍。 在巩乃斯,茜说,她还看到一位哈萨克男子打马飞来,那汉子居然左手举着一瓶酒,当众在马背上仰脖畅饮,那无拘无束的样儿,实在英雄了得。临别之夜,她参加了当地群众为她们特意举行的篝火晚会,让人赞叹的是,在那个不眠的草原之夜,篝火映红夜幕,远走他乡的四川人,放牧的哈萨克人,还有维吾尔族人,兄弟姐妹般拉扯着共同谈论建设新疆的话题,跳着欢快的民族舞,笑声、掌声,此起彼伏。一位大汉端了一碗酒忽地站到篝火边上,喝完那碗酒竟亮了嗓门傻叫起来: 巩乃斯草原巩乃斯河 孕育了绚丽的花朵 歌声引来众人的唱和。人们唱呀、跳呀,欢声与歌声渲染了草原夜空也渲染了茜的心绪。于是,回到广州后的茜每每来心都要提上几笔,说那酒喝的随意,那歌唱的动听。甚至,她还与我相约来年再来新疆,再去新源,再去肖尔布拉克,再喝“伊力特”再唱新疆歌 关于写信 我似乎是在突然间关注写信这个问题了。十多年前,我曾那么迷恋写信与读信。然而,弹指一挥间,我却变得越来越懒得写信了。不但对朋友如此,甚至就是对远在商洛的父母,一年里也难能给他们写上几封信的。倒是友人的信并不因为我的冷落间断过,隔三差五,我总能收到来自南方和北方的鸿雁。读友人的信,真有董桥先生那样的感觉:“雨冷,酒暖,人多情。”这也难怪,寒天得信,自然也就不觉冷了。说到底,一切皆缘于信中地融融深情,既那么含蓄,有那么直白,你能从一样浅的话里,读出海一样深的情,看了就不能不受感动。每每读信时,我总要告诉自己:这回要复信啊!但话是说在心里了,却并未见诸行动。几日过后,就把给友人回信的是而忘得一干二净。等到偶尔想起时,便觉得再无复信的必要了。为此,我常常懊悔不已。 某日,再读董桥,才知懒得写信的不仅是我,而且成了现代人的一大流行病。董先生说现在不流行写信,文明进步过了头。这话的意思是说电话给人们带来的快捷,想一想,也是。你想与亲友们通话吗?那还不是小菜一碟的事儿。你只要拿起话筒,在0至9的变数里轻敲几下,瞬间,无论你的友人与亲人客居何处身在何方,那一根细细的线儿,就将你们连结了,彼此就能感受到彼此的真切。 电话的优势是显而易见的。但电话又培养了人的懒惰。关于这一点,我同意石娃的说法,说“现代化的改变或革命了我们许多生活内容的。但它同时亦在扼杀着我们某些情趣。”至少,我现在愈来愈依赖电话了。有什么事情,随即拨打电话,三言两语,便把该说的或该办的事就谈妥了。似乎是在例行一种公事。 近日,读法制日报黄河女士的信里信外,给我印象很深。其实,写信的人与读信的人,大概都会产生相同的共鸣,谓之:环球同此凉热。 七八十年代,对我而言,恐怕是写信与读信的高潮时期。那时,我刚走出学校,心存理想,特别是处在“文革”的年代,许多可笑的东西变填充于心。常和同学通信,总有说不完的“文革”话题。到了八十年代,在文学倍受青睐的日子,我的周围聚集了东西南北的朋友,记得我收信最多的一日竟达到二百余封,特别是一些信写得精彩,写得投入,读来十分过瘾。我呢,自然不敢怠慢,也是认真地回信,把真情凝与笔尖,信马由缰,娓娓道来,或寄情叙事,或坦露心迹,把生活中高兴的、苦恼的、欣慰的、忧愁的事儿说给远方的友人,且不用遮拦,不用考虑语法结构,真个是淋漓尽致,痛快至极。说来有趣,那一年辽宁铁岭市青年散文家杂志社的一位编辑向我约稿。我说我只是个文学爱好者,至于散文,我还真不知道如何去写。那位编辑来信告诉我,她说我写的信就是散文,每个字里都包含了天山深处特有的气息,感觉如此,这便是真实的情感交流。可以这么说,我后来对散文的偏爱,还应感谢这位远方的文友了。如此看来,懒得写信的毛病是得改改了。再不该弦易辙,恐怕久而久之会失去那一份真情的。而人与人,彼此是亟需书信交流的。电话给人方便,但无法代替文字的;文字的排列与组合,却能营造出温馨的情感。这便是信的魅力与真情所在。 享受布衣 我曾穿过中国最古老的布衣,所谓古老,是因了这布衣的历史,少说也有七八百年了。这种布衣乡下人称作“粗布”至于城里人或有钱的乡下人穿的那种纯棉布料,乡下人则称之为“洋布”或“细布”像我所处的商洛山区,那时候生活比较艰苦,大多数人家都是穿着黄道婆留给后人的那“粗布”粗,粗糙的意思。这也难怪嘛?织妇的手工操作,咋比得了现代化的纺织机器?虽然如此,要织好这种“粗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别的暂且不说,单就织布的过程而言,那就够繁琐了。瞧那工序:弹花、搓捻、纺线、浆洗、设计、计纬、再一梭子一梭子不停地织,环环相扣,丝毫马虎不得。请代诗人孙玑曾有诗曰: 留取余花藏破箧,弹纺成纱衣阿侬。 向晓踏机鸣唧唧,天寒日幕才成匹。 除此,同是前清诗人的汪孟涓,竟把一个织妇的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汪诗云: 一丝长 一丝短 窗隙风窥无与伴 低头欲理还愁断 千指冻皴纺声急 一把费将无限力 油灯煎尽但成滴 这种情景,我亲眼所见。那油灯下纺线的人儿,有我母亲,亦有我母亲的母亲。 那时,我尚年幼,但对母亲那艰辛、那疲累、那满脸的愁苦、满腹的心事儿却铭刻在心。 织布,几乎是母亲年年必做之事,那时我们家人口多,一家老少十几人,冬棉夏单,都记在母亲的心坎里。农闲或雨天。母亲就摇那几代人都用过的纺车,一边纺线,一边还和父亲拉扯家常话。每在这个时候,父亲倒显得少有的悠闲,捧一杯茶,烟岚袅袅升腾。尤其是在雨天,在幽暗的氛围里,雨像珍珠般在窗外掉落,室内的人呢?一个纺线,一个喝茶,相映成趣,构成一副极美的画卷。在那静静的雨天,对父亲来说,他们就不用到田里耕作了,可以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儿暂且搁下。一个要享受一份宁静,一个要趁此多做些女工,那时的我,就在心里对自己说:快快长大啊;长大了一定要有出息,不再让母亲为家人这般操劳。 时光似箭。不经意间,我已人到中年。这期间,我18岁入伍,穿军装十六七年。初时,穿细布草绿军装,后又穿了化纤类涤确良涤卡,亦曾和国人一样,像告别贫穷那样告别了布衣。说来有趣,当人们格外垂青与晴纶、凡立丁时,还曾闹出过些许笑话。 记得穿尿素带那一段历史吗? 当时,一般百姓是穿不上的,尿素用完了,生产队长就让你上缴带子,这是队长的命令,谁敢不交?某队长,年40有余,胖而高大,为赶时髦,竟让老婆王氏为其剪裁了尿素袋做裤子。结果,忙里出错就把那尿素袋上的字样儿露在了面上,而且搭配极为不当。这队长马大哈,竟穿了在众人面前显摆,众人视之皆忍俊不禁。怎么着?原来前裆有尿素二字赫然醒目,屁股上却是含氮百分之多少的数字。笑是笑了,笑过之后心里就会生出些心酸。终于,几度沧桑,现在人们经过实践来检验,才知道纯棉布衣的魅力来。更有趣的是母亲织的那种“粗布”现在也有了市场,父亲来信告诉我,近两年有英国人、美国人到乡下购粗布,且价格不菲,只可叹乡里的年轻妇女们很少有人会织布了,而像我母亲这般年龄的人,差不多都年已古稀,就是想重操旧业,那能受得昔日的劳作之苦?! 某日,我为采写一篇关于棉花的专稿,与几位植棉专家谈及此事。专家们说,布衣受宠,是人对自然的一种追求,是对美的真实体验。这话好理解,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四十年大庆时,我曾涉足南疆千里棉田,心在那会儿极是舒坦,在那棉花美丽生长的田野上,微风吹拂,五彩的阳光照在头顶。看到人们在棉田里忙活,心里便回到了那宁馨、亲切、自然的往昔了。不错,人们喜欢纯棉布衣,是缘于人与自然的血缘关系。布衣带给人们的,则是最美最美的享受。 看书 看书与读书,听起来似乎没有多大区别,但仔细一想,其实是不一样的。别样之处在于一个是使用嘴巴,另一个是发挥眼睛的作用。读,是通过嘴巴发出声音来;看,只是默而视之;说文解字中对“读”的注释是“诵书也”对此,明末东林书院就有一幅绝佳的对联,那上联开明宗义就是: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显然,读书不但用眼睛,而且还要搭上嘴巴。由此看来读书比较辛苦,看书则显得轻松。大约如此,有人就得出结论:读书是件苦差事,但人为了生计总得去谋事啊,至少,古人是这样的。就是现代人,起码绝大多数人,他们在面对严峻的就业形势时,都会不厌其烦的教育自己的子女好好下功夫读书啊!否则考不上大学将来找不上个好工作怎么办?这是最现实的问题。而书籍能给人提供多种选择,诸如生命的选择、生活的选择,甚至是思想的选择。“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嘛,所以,为了美好的未来,也就不得不甘受读书之苦了。再说了,苦不苦,想一想古人。古人为了求取功名,甚至不惜采取一些偏颇的办法来强迫自己读书。这样的事例还是比较多的,其中最为人乐道的就是“头悬梁,锥刺股”了。小时候,祖父给我讲三字经时说过这样的故事,所以印象深刻。但我是不赞成为了读书去做些跟自己过不去的事情,当然,古人的这种学习精神倒是值得钦佩。 再说看书,说到底就是一种精神享受。我相信除了那些目不识丁的文盲外,恐怕人人都能从书中找到乐趣的。当然,我这么说,不是说文盲就没有看书的乐趣。我们村上就有这么一个文盲,他看小人书特别上瘾,我上小学的时候,那时候他已经老大不小的了,每天只要我一放学回家,他就跑到我们家要我借书给他看,当然是连环画了。我就奇怪,一个大字不识的人,怎么能看得懂书呢?但事实上他多少还是看懂了一些,细探,原来是连环画的过分脸谱化,帮他分清了好人与坏人。如此看来,他也只能看些小人书了。咱甭管人家看的是啥书,反正人家能看得进去,且看得津津有味,这就是一种享受。因此,我也敢肯定的说,大凡沾点“文气”的人,恐怕没有不爱看书的。我不知道别人是如何看书的,但我却是个百分之百的书虫。一朝与书结缘,竟会陷入其中而不能自己,也从此便因书而生瘾、生癖、生趣。 看书生瘾,这对我来说是由来已久的“毛病”了。我也没办法不生瘾啊!中国语言文字的博大精深,不能不使我为其废体忘食。倘若那天真的没有书看,我就会觉得少了什么似的,真担心就会出现象蒋子龙先生说的那样“精神失去了阳光,思想无法传播,知识不能保存,语言失去意义,人们的生活残缺不全,生命将变得无法忍受”如是这样,那可就惨了。 我看书没有什么目的,不存在功利问题,一如陶渊明,只要是我认为的好书,就“不求甚解,每有含意,便欣然忘食。”仅此而已。至于书中有否“颜如玉”“黄金屋”我是不在乎的。想都不会去想,那有什么意思呢? 若说生癖,我承认自己是有些跟人不一样的地方,只要一书在手,就会忘乎所以,什么入厕看书、枕上看书、走路看书等等;特别安逸的是,夜深人静,灯明茶热,看书作文,兴趣盎然。 再说读书生趣,这恐怕不仅仅是我一个了,听说我们一家子平凹,他那部废都因用了给人太多遐想的方框框,竟惹得一些人对此生出浓厚的兴趣来,一时间评论者有之、按字数破译者有之,等等,不一而足。这事儿要让我说的话,人家怎么想,那都是正常不过的事儿了。看书本来就是图个快活的,这好比下棋、打牌、玩游戏,为的是寻觅一种乐趣,借以寄托自己的情感与思绪。 读书能读出趣的人儿很多,譬如台湾作家董桥,我就很佩服他,一直以来,我觉得也只有董桥可以把人与书的感情比作男人与女人的关系,听来有趣得很。因了有趣,我就把他说的这段话记下了。董桥说:“人对书真会有感情,跟男人和女人的关系有点像。字典之类的参考书是妻子,常在身边为宜,但是翻了一辈子未必可以烂熟。诗词小说只当是可以迷人的艳遇,事后追忆起来总是甜的。又长又深的学术著作是中年女人,非打点十二分精神不足一深解;有的当然还有点风韵,最要命的是后头还有一大串注文不肯罢休!至于政治评论、时事杂文等集子都是现买现卖,不外是青楼的女子,亲热一下子也就完了。明天再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这真是“领异标新”的比喻。除了董桥,我在报上看到也有人把看书喻作“饭菜”的,且言说作者与读者,好比是厨子与食客的关系,仔细一想,确有道理。厨子是作家,读者就是那食客了,好的书,那是作家给你奉献的美味佳肴;小说是风味小吃;诗歌散文是清茶饮料;四大名著是满汉全席。食客呢?自然有细爵慢咽的、风卷残云的,反正是各有各的吃法,也各自表露了各自的吃相。看来,把书当饭也算是一趣。一部好书,既能让人咀爵、品尝,更能供人回味、消化和吸收;有如好的饭菜,既能刺激味觉,愉悦身心,又能为人提供精神营养,难怪人们常常把书籍看作精神食粮。 世上的书有千千万万种,有教人德操的,有教人治国之策的,有教人带兵打仗的,有教人如何当老板的,还有教女人如何美容的,等等,五花八门,应有尽有。要看什么书,全凭个人兴趣爱好,书是好东西啊!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多多地看看书吧! 看地 如果说,人们在看天时,天能给人以神秘、给人以梦幻的话,那么,在我们低头看地时,地又能使我们长生怎样的感受呢? 地大物博! 是的,这是人对地的总结,也是人所共知的事儿。再有呢?我不知道别人会又怎样的想法,而我,每到内地出差,途径那1000多公里的河西走廊时,我的脑子里就会蹦出“地广人稀”这样的概念。我亦曾在塔克拉玛干大漠生活了4年,塔克拉玛干被人称作死亡之海,沙涛连绵起伏。那沙涛间生长的百茨、梭梭、沙枣、红柳、骆驼草等沙生植被,竟兄弟姐妹般团结在一起,且一律矮小而坚韧的紧贴着大漠。尽管沙尘暴一次次肆虐着它们,甚至连生长叶子的机会都不给,但那有什么呢?它们依然会从身上长出刺或荆棘来替代青枝绿叶。传说中,塔克拉玛干在若干年前曾是海天一色,甚至就连世界第一高峰——珠穆朗玛,也曾是碧水万顷。是不是这样啊?我不是不敢相信,如是,我们实在难以想象,曾是一片汪洋的塔克拉玛干又会是怎样的景观呢?那些被人为破坏的植被,干涸、灭绝了的江河湖海之魂,此时正闪烁在我的眼前。现在,我们可以不谈珠峰,也可以不谈塔克拉玛干这死亡之海如何如何的演变,但罗布泊却是在近距离演变了的。它才几十年啊!据专家测算,近年来,我国每年因风沙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高达540亿元。一场又一场猛烈的沙尘暴使人意识到我们的生态环境已脆弱不堪!就新疆而言,近年来冰川后移,河流断水,湖泊萎缩,土地沙化、碱化日趋严重。而罗布泊让我们记住了碧波无际的湖,那是大自然创造的一副巨镜,它曾是何等的妩媚和雄奇!罗布泊用最残酷的经历在告诉我们:对追求物资和享受无度的人类而言,地球上的一切从阳光到水到矿物资源,永远都是紧缺的并且还会日益加倍的紧缺下去!沙漠无所谓干渴,干渴的是人类,是人类赖以生存的都市或村庄。人类要征服自然吗?但愚昧会使人类遭受大罚! 如果我们不妨这么界定:看天,天是人的思想,拟或精神的话,那么,地球就是人的物质生活。这就是精神与物质的关系,说来有趣,当一位诗人说天是空的时,立即就有人向诗人提出质疑,问:天怎么会是空的呢?天上不是有太阳有月亮有星星有云彩吗?的确,天上有我们能看到的一切,那又有什么呢?我们看天,天上的一切对我们来说,永远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宋代苏大学士不就曾发出悲声:“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的问天吗?词家赏月,会生出奇瑰的想象,这是词家的浪漫。而生活,有如我们脚下的大地,却是实而不虚的! 而今,当我们面对荒漠,面对工业文明的污染时,我们恐怕不敢乐观。尽管二十一世纪已经到来,尽管新世纪充满了美丽的预言和许诺,但我们不能无视人类已经使地球上空气污染、海洋肮脏、森林凋敝的事实。如果我们能够正视脚下的土地,记住干涸了的罗布泊以及被掩埋了的楼兰古城那不死的传说,我们就有理由相信,一切繁荣倘不以坚固的生态平衡为基础,不以丰富的自然资源为依托,那么繁荣就靠不住,旧大陆环境演变的悲剧,还会继续发生。 去年,我到苏杭参观学习。当地的一位导游小姐不无感慨的对我说,她很为一些游客的行为而伤感。因为,那些游客对绿地植物太冷漠太不屑了!这的确使人的悲哀。看来,根治人的精神荒漠要比根治土地的退化更为重要! 地是我们人类的共同家园。关注地球,善待大地,这是人类的责任。大地期待绿色,风也期待绿色!只要有了树和草,沙丘与风就会和绿色和谐地缠绵,温情脉脉。 这是地之福音啊! 这是上苍所喜乐的事儿啊! 牧羊 三十年前,整个中国都有些乱哄哄的,举国上下都在抓革命,我所在的菩萨庙小学也停课闹革命了。一时间无所事事,干啥呢?父亲就对我说,我要给你寻个事情干哩! 数天后,父亲便从集市上给我牵回来一只瘦兮兮的羊娃,这只羊每条腿都像麻秆子似的,连站都站不稳,说得玄乎一点,我一口气都能把它吹跑。但我还是接受了它,父亲把牵它的绳子交给我的时候,我见那只羊正怯怯地看这我呢!一幅可怜巴巴的样儿。 我从此认真地当起了羊官。 每天,我从南坡放羊回来,贾府上下的人都对我说,瞧,羊娃子回来了。 我是不在乎人家这样叫我的,事实上我与羊几乎没有什么区别,每天一早,当鸡鸣狗犬之际,我就被父亲叫醒了,我本想在炕上懒一会儿,但父亲已经点亮了灯。于是,我就赶紧起身,穿好衣服,从门后取绳子把羊拴了,看东方亮了的鱼肚白,揉揉双眼,依了村边那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慢慢腾腾走到州河岸边。 州河,也就是平凹长篇小说浮躁中的那条河了。它的官名叫丹江,属于汉水流域,至老河口汇入汉江,最终流入长江。地图上是可以查到这条河的,六十多年前,徐海东率领红二十五军长征时,曾于枪炮声中强渡丹江。以后李先念、王震等人在此与国民党部队进行过周旋,仅一个小小的龙驹寨,国共两党的部队就进行了反复的拉锯战。有一本题为九进八出的纪实文学,就详细的记载了它的全部过程。 另据丹凤县志记载:明末,李自成曾在丹江两岸选兵点将,讨伐明军。传说当时两军对阵,旌旗猎猎,阵势壮观。因此上可以说,这丹江也是一条见证历史的河。它曾磅礴过、呼啸过,记录了商州的千年兴衰史! 解放后,州河上下兴修水利,改河造田,州河由宽变窄了。河水也极少急湍。每天,当我把羊牵到河边时,太阳就跃出来了。这时看州河上下,那水气、那雾霰、那烟霭,尽把岸边的沙堤、碎石闪出种种色光,美妙极了!河水昼夜不歇地缓缓东流,偶有晨风刮过,河面上就会织出一层细细的锦纹。我呢,就拣了薄薄的石片,在水面上打漂。然后撩把水把脸洗了,再脱裤子赶羊过河。羊初时不肯入水,几次后就不用强行拉它下水了。羊下了水,水便由浅入深,渐渐没了羊腿、羊肚、羊背,羊就高昂了小小的脑袋,一上岸就撒欢子,抖落它身上的水珠,跟着我向南坡跚然而去。那儿有草坪,绿莹莹一坡,还有许多我叫不上名字的野花,红的黄的紫的蓝的,羊便任意地采。它每吃几口草,就抬起头望望这望望那,咩咩叫几声。我不知道它这么叫是啥意思?是兴高采烈?拟或是把我当做了它的同类了?我就这么胡乱地猜想它。 可怜的羊娃! 我心里在那一刻就会派生出一丝对羊的怜悯。 有时,羊叫的时候,我便吼秦腔;有一句没一句地乱吼!我的声音和羊的声音一样尖细。我吼了,却发现羊就不叫了,而是竖起耳朵听我乱吼。见此,我认定羊真的把我当做它的同类了! 我常常就这样胡思乱想,用现在的话说,是在做一种极端体验。也就是人与兽的一种沟通。 事实上这种沟通是完全有可能的,像马戏团表演杂耍,兽为了吃食,人为了耍兽,人与兽彼此叫作了交易。而这种交易是不用语言来交流的,完全是一种肢体演示,用肢体动作来表达彼此的需要。人对兽,动作暗示:想吃这个吗?那就先完成这个动作!当然是比较有趣、或是惊险、刺激的动作了。但我的体验绝不是这样的!譬如,在那片绿草茂密的山坡上,我就把拴在羊脖子上的草绳解开,任羊自由自在地选择它最爱吃的草。羊呢?我发现它还是比较善解人意的,不到处乱跑给我添什么麻烦,而且我走到那它就跟到那儿,寸步不离,表现出很温顺的样子。这绝对是事实,没有丁点儿的杜撰成份。 一年后,我家的羊膘肥体壮了,人见人夸。然而,它却变得喜怒无常,失去了先前的腼腆与温婉。甚至,还怒不可遏地将我抵进一孔失修多年的废窑洞里,差一点恩将仇报要了我的性命。 那窑洞有丈余高,我牵着羊路过那孔窑洞,羊便抓住了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使足力气,乘我不备,出其不意地对我就是一犄角。一瞬间,我被重重地抛在窑洞底下。与此同时,羊也因自己的鲁莽潘然醒悟了,泪涟涟地独立窑顶哭喊着路人来救我。或许,真是在它的呼叫声中,使路人听出了异样,总算有人把我从窑洞里抱了出来。 出了这一事故,父亲便决定把羊卖了。卖羊的那天,我给羊梳妆打扮一新,在他的背上染红了一撮毛。我们把它拉到集市上,一位袁姓男人拍拍我家羊屁股,说这羊正发情哩!正好我家有只公羊,我买了你们的羊明年就可以下羊羔了。我不想卖给他,但父亲还是把绳子交给他了。我们离开时,我还回头看了看羊,羊呢?好像挺高兴的,跟着那人屁踮屁踮地走了。为此,我伤心了许久。 说中秋 闲翻台历,忽见中秋节将至,一时,竟禁不住自己感从心起。 中秋节对国人来说,算是个团圆节。此乃民间俗成,而且被一代又代人传承了下来。团圆、团圆,当然求的是一个“圆”字。也许这个原因,八月十五的月亮就作了团圆的象征。古往今来,文人墨客无不对中秋的月亮情有独钟,仅唐诗中吟诵月亮的诗词就不计其数。像李峤的中秋月、杜甫的八月十五夜对月、李频的中秋对月及八月十五日夜对月、白居易的八月十五日同诸客玩月等等。这些对月诗兴大发者,我曾约略地数了一下,竟有近百人。至于宋代的词家,那就更多了,如我们熟悉的苏轼、辛弃疾、晏殊、秦观、范成大等人,他们所作的水调歌头、念奴娇、桂枝香、渔家傲、太长引等等,每每吟诵,都能使人回味无穷。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月是惹人相思的。岂止是惹人相思,有时还会促人去忆旧。此时此刻,就使我想起了许多年前远在南方的咪咪。那个时候,每逢中秋,咪咪都会给我写信的。约我在中秋之夜出门来赏月。还记得有一年天公太不作美,咪咪头顶的夜空非但无月可赏,且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那雨,竟打湿了咪咪一颗观月的心。咪咪说:“哥,你可以想象我无望到了极点。无奈中,只能把叠好的小纸船放逐泗水中,希望它能漂流你处,但不知你那儿是否明月高悬?”末了,咪咪还在信尾填词蝶恋花一阕。 词云: 窗外垂杨千万缕,欲系思念,少往思还去;犹自风前飘柳絮,随风且看君何处? 言满空笺闻君语,便作无情,莫也愁人意。把像诉君君不语,深夜却下潇潇雨。 读咪咪信,吟咪咪词,我被深深地感动了。应该说,中秋之夜,明月当空“年重月,月重光,万瓦千林白似霜,扁舟入醉乡”给人以美好向往。然而“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却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既然无法与自然抗衡,但又希望人生圆满,我们的先人便挖空心思营造圆的氛围,也就有了吃月饼以求得圆的动人故事。 说到吃月饼,我还记得母亲自制月饼的往事。乡下人、尤其是深居商洛革命老区,就一般百姓来说,那个时候谁家舍得花钱来买月饼吃?恐怕有一分钱都要用在刀刃上的。鉴于这种情景,一般人家都会在中秋节的这天烙砣砣馍,以此来代替月饼。当然,母亲所做的月饼是不能和城里人买的月饼相提并论了,但也有其自制的特色,据我们村一位清末举人(那时他已经80多岁了)说,商洛人烙的这种砣砣馍,过去还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哩!说真的,我就喜欢吃母亲烙的那种砣砣馍。母亲在砣砣馍里包了红糖、核桃人、杏仁的,月饼烙好了,她得先敬天上的诸路神仙。末了,再敬列祖列宗。敬神的时候表情要庄重,心要虔诚,敬过神和列祖列宗后,才拿了饼子按年龄大小依次分了吃。 商州的中秋之夜还有一趣,这就是甩响鞭。响鞭都是在中秋前三四天用稻草搓成的,响鞭搓得越长,甩起来就越响亮,每年中秋,都能听到彻夜的响鞭声。至今,这种甩响鞭的故事至今还在商州延续着。直到我参军后,才弄明白甩响鞭并不是为了好玩,而是还有一种说法:所谓“响鞭一甩,鬼神全灭!” 这是多么美妙的传说啊! 说婚姻 婚姻,当看作人生中的一件大事。因此,从古到今,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心想,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啊!我们所说的大事,是指一个人的一生所要做的几件事儿。古人语:人生三件大事乎?一曰“婚姻”古人明说了这是延续香火的,不可或缺。要通过婚姻来实现传宗接代。 二曰“仕途”说白了,是要求取功名的;“不想当将军的不是好兵”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三曰“养老”也就是为人者要尽孝道。 缘此,婚姻与人生苦乐紧密相关。也成了承前启后的超级大事。 既是大事,引人注目在所难免。国人历来是比较看重婚姻的,旧时代男女婚姻全凭媒妁之言。特别是女子,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婚姻自主权,姑娘一大,条条框框就跟着来了,女论语立身第一章就说: “凡为女子,先学立身”怎么个立法呢?那条文定得很细: 行莫回头,语莫掀唇; 坐莫动膝,立莫摇裙; 喜莫大笑,怒莫高声; 内外各处,男女异群。 莫窥外壁,莫出外庭。 一句话,女孩子就得老老实实地在自己的闺房待着。想想那时候的女子真可怜啊!靠媒妁之言吗?那全是参了水分的假话!做媒的人哪个不是凭嘴巴吃饭的?因此,一般媒人的嘴皮子都比较厉害,嘴上的功夫早就练到了连死人都能给你说活的程度。所以,媒婆子都是拣了最中听的话说给你听,你能相信吗?不信也由不得你的!但这样一来,婚姻也就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叶障目”之弊。爱情乎?如静夜观月,可望而不可及,幸福的钥匙为它人所掠。 之后,男女平等,婚姻自由,一对男女经人介绍,可以面对而坐,相中了便谈,相不中也没关系,可谓一大进步。 再往后,有了新鲜事物,大型婚姻介绍所,也就是现在人们常说的中介机构。男人或女人,也无论年轻的或年老的,你若想择偶吗?就大大方方进来好了,服务人员会热情地指导你填上一份履历表,然后,对号入座,彼此自由取舍,人皆称鲜。不过,这种婚姻中介机构现在也出现了一些问题。读报得知,个别中介玩猫腻,招徕许多风尘女子做“婚托”诱惑男人来花钱。其结果,也砸了自己的营生,让人望而却步。 最先进最先锋的婚恋方式是电视征婚或电视情感派对了。征婚人可以在银屏上广而告之,真可谓:姜太公钓鱼,愿者请来。利乎弊乎,众说纷纭。 吾有一友,大龄多年。一日,竟笑嘻嘻地上门报喜。他告诉我,已完成人生一件大事儿。说来有趣,他与她,由恋爱到结秦晋之盟仅谋过两次面,联系的纽带便是信。是他偶得芳名,寄去一信论某个问题,谁知,这梭子般的信件,织来织去,竟织出了一片恋情。由感性到理性,双方谈得愉悦,谈得投机。虽然二人难能经常见面,但彼此却印象良深。彼此倾向于精神上的默契与一致。于是,才有了一次约会,二次定情的结果。这结果证明,维系婚姻的要素,是人的内在性格而非外在的表象。双方不一定非要见面,就可以在信上或者网络上不慌不忙地展开一片天地,用理智挖掘彼此的内心世界,去达成一种默契。 我们欣赏这样的婚姻! 可叹的是,生活的物欲,使一些人丧失了理智,而津津乐道婚姻的时尚。她们注重的是门当户对,喜事儿大操大办。这方面有两种讲究:一是讲档次,标准当然随行就市,住所要豪华,穿着要高级时尚,宾客要满堂,等等;不一而足。反正理由是比较多!问题是有钱的大款倒无所谓,有权的公子哥儿也能行,但苦就苦在那些寻常百姓家。你想“派”吗?恐怕只能打肿脸装胖子了。现在,我们甭管他有钱无钱,婚姻之事的确是实实在在的事情。老宣有一句话说得很妙,也很实在,在下现炒现卖,看看是否在理? 老宣曰: 为金钱而结婚,就是出卖自由! 结婚而活乐,即是世上的天堂。 结婚而不合,即是人间的地狱。 看门 我常常用欣赏的眼光来看门。真的,我会对各式各样的门都报以极大的兴趣,甚至会在某一时刻对着门发呆,脑子里会怪怪的想:门这个尤物是谁创造的?难道人类真的就离不开门了吗? 世间有人就会有房子,有房子自然就会有门,这是必然。虽然我们无法统计门的数量,但我们对门的形状、选材还是略知一二的。先说选材,有铁打的、木制的、竹子的、藤条编织的、塑料的,远古的时候还有石板做门的,等等;从形状上看,门有方有圆。一般来说,圆门只有在公园里设置,特别是江南的人工园林,如苏州的网师园、留园、怡园、狮子林,其古朴典雅之美,能使旅人流连忘返。我在苏州看到最具独特的门是水陆城门,据记载,水陆城门各八座,分别是:南为盘门、蛇门;西为阊门、胥门;东为娄门、匠门;北为齐门、平门。据说,水陆城门就是在全国也仅此一处,即使在世界上也是独一无二的,凭此,苏州人就可以感到自豪! 人给房子设置了门,一是为了安全,二是为了方便。从安全的角度来说,门就是一种拒绝,一种隔离,一道界线——室内与室外的界线。有了它,外人就不能随意逾越。关上门,人就有了安全感、整体感,也便保护了人的隐私。不是吗?关上门,你就可以尽情的放纵自己,或坐或躺或立或睡那是你的自由。另外,你还可以与家人亲昵、对打、叫骂亦无人说你,这是你自家的事儿啊!别人能说你么?你就是脸不洗,牙不唰,蓬头垢面,爱怎么的就怎么的,别人管得着吗?当然是管不乐得。明代大思想家李贺不但干的彻底,还公然写在书上:“热甚,寸丝不挂,故不敢出门。”如此,门不知掩护了人的几多放肆?一道薄薄的门板,在门外人的眼里,表现了一种冷漠的态度,拒绝温情,门禁森严。不过,我对此是不以为然的!我觉得对亲朋好友总体来讲门还是礼貌的,无论他关闭或开启,都有一种温暖在熨贴着你。当然,门是具有双重性格的,对亲友表现的是春天般的温暖,对偷儿则横眉冷对,凛然而立! 中国人是比较重视房子安全的,为此,我们的祖先不但给房子设置了门,而且还会在门上贴有如人一般威风凛凛、颇具森严的“门神”画像。相传那“门神”画像是果有其人的,那就是唐太宗李世民的两员爱将——秦琼(也叫秦叔报)和尉迟恭。这两人武艺超群,是大唐王朝的开国功臣,据说李世民当了皇帝后,曾有一段时间夜夜恶梦萦绕,成千上万的冤鬼向他索命,搅得他不能安寝。皇帝睡不好觉,怎能有精神打理朝政呢?军师徐茂功便给李世民献计,让战将们轮流把门守夜,然而,除了秦将军和尉迟将军两人能镇住鬼魂外,其他人皆无法驱鬼。但两位将军这样夜夜厮守也不是个办法啊!故此,李世民便请来画师,画了两位将军的画像贴在宫门,并封为门神,这才不见了鬼魂闹夜。不过,据我所知“门神”并不只是中国人的专利。读报方知,西方人也有“门神”一说的,而且西方的门神比中国还多了几尊——门板神、门框神、门环神。有三神守门真就万无一失了吗?我看未必!现实生活所反映的并不都是那么完美,偷儿们照样儿是撬门扭锁,干着见不得人的事儿。这道理连古人都很明白。古人云:“锁住君子的手,锁不住小人的心”现在,各级政府都在强调看好自己的门,办好自己的事,管好自己的人。问题是怎么个看法呢?于是家家户户都装有防盗门,甚至还装有电子防盗门。如此等等,门的确是被武装到了牙齿,这么做,多少也会让偷儿心里打颤的。 再说方便,那是自然的,人安装了门,目的就是为了方便啊!有了门就是方便,人能进进出出,使人不至于翻窗子、越墙或破壁而入。有了门就有了沟通的渠道,缘此,在国与国、单位与单位、人与人之间,门便是一种气候,一种表情,拟或是一种思想,要么很容易与之进行交流,要么会因某种因素一时半会儿难以沟通。这没关系,只要门在,就是希望所在。 门的用处和好处是不言而喻的。但门在现实它的诸多作用时,又往往给人带来诸多的诱惑和困惑。有人说,门是一个绝好的概念,它可以让世界变得精彩而迷人;也有人说,门是深渊,深不可测。这么讲似有些道理,但有一点总让人不大明白,既然人给房子安装了门是为了出进方便,但现实生活中许多公共场所偏是有门不让人出进,而是把门锁了,结果呢?就引发了诸多的人间悲剧! 新疆人对克拉玛依那场大火灾是不会忘记的,因为大门的封闭,竟使那么多生灵葬身火海,这样的教训实在是太深刻了。 门是需要洞开的,至于安全问题,关键是思想上要有足够的重视。看好自己的门,并不是让你把门锁了关了封了闭了就万事大吉了。 把门洞开,拉开你的门拴,打开你的门锁,敞开你的心扉,即便是心灵之门,也是需要以诚敞开的,如此这般,人世间还有什么不可以沟通的呢? 门关闭了世界,门也敞开了世界。把门打开,让阳光涌进来,也让我们走出去,穿过理想的大门,走向世界,哪怕去体验一种感觉、拟或一种沉思,一种觉悟。这该是我们亟需要做的事儿。 看路 从山东回来,有人问我,山东给你印象最深的是什么?我会不假思索地回答:“路!”真的,山东的路给我留下了最为深刻的印象:又宽、又广! 初春,我从乌鲁木齐飞往济南,再由济南到中国蔬菜之乡——寿光,坐普通班车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人坐在车上,还没有觉得时空的距离,司机就告诉我已经到地方了。之后,再去黄河入海流的东营市,那路面宽展得让我这个西部人羡慕得无法言说。回头再看看我所处的这座边城,一种落差感就在心中油然而生。乌鲁木齐的百姓曾有一句顺口溜,说:“吐鲁番的葡萄,哈密的瓜,乌鲁木齐的道路年年挖!”岂止是年年挖?有时候,刚刚下好管道,才填平路面,不知那一家又要铺设什么东西的来挖了。这不,就在昨日,我去火车北站办事儿,行到铁道处,车辆排成了一条长龙,全都泊在哪儿喘着粗气,吭吭哧哧,前进不得,后退不成。司机抱怨说,这条路还是去年刚刚铺好交公的,才半年多时间就烂成这个样子了!缘此,关心城市建设的人们便禁不住要问:何年何月乌鲁木齐的路能够一次修到位呢?而且,能够管上几年?哪怕两年也行啊! “要想富,修好路!”我不知这是那个人说的,在山东的十余天采访中,凭我的感觉,这句话真是一语中的。山东东营市的一位饭店业主告诉我,东营市领导对于城市道路的修建要求很严格,无论开挖那一条路,都必须具有前瞻性的,而决非权宜之计。牵扯到那个部门,这个部门就要做一个长远规划,一次性到位,如果哪个部门做不到位,致使工程反反复复,哪个部门的领导就该让位了! 这样的做法真好! 一条路,事关一方的发展、事关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这些年,有多少管路的高官,为了修路,断送了自己的美好前程,甚至断送了自己的生命,走上了一条不归的路!最终把自个儿修栽了。读报得知,某省交通部门的领导,竟会在这条不归的路上“前仆后继” 其实,人世间原本是没有路的,只是走的人多了,才有了路。而且,路一经出现,就给人们带来不同的归缩。这就像山里人多是走羊肠小道;都市人走宽敞的柏油马路一样。缘此,人间的路林林总总:崎岖的、坎坷的、平坦的;艰难的、辛酸的、幸福的;有的路让人走得艰辛,有的路走起来却不费力气。但无论哪一种,都能使人难以释怀。上世纪的一千九百八十七年间,我去南京国家第二档案馆查阅有关历史资料,曾在乌鲁木齐至上海的53次特快列车上遇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老者是中途上的车,上车后就由列车长给他安排了卧铺,我心想,这位老者一定是个大干部吧?那时,坐卧铺可不像现在这么容易了。由于坐车的人多,车上空间相对就小点,空气污浊,车上弥漫着臭汗味、臭脚味。我坐的那节车厢正好靠近卧铺车厢,因此近水楼台先得月,就有机会窜到卧铺车厢换换空气。或许,老者见我看书(我当时坐在卧铺车厢过道的凳子上看一本杂志),可能觉得与我容易沟通罢(我的直觉告诉我,事后也证明了的)?就有了与我交谈的想法,但却迟迟不见他开口。坐卧不宁,一副欲言又止、欲言又不能的样子。我想主动搭话,毕竟人家是前辈,怕有失于礼貌,只好把心思放在那篇小说上,看作家纸上演绎的或悲或喜的故事。 车到蚌埠,进站的一刻,许多乘客要下车购物,因为外面有雨,我正犹豫下还是不下时,老者说:“小伙子,你想下去就下去吧!上来时帮我买一包方便面”“好吧!”我应了一声就下去了。等到我再次回到车厢,列车长带着乘警正清检卧铺车厢,像我这个非卧铺车厢的乘客,当然是他们的清检对象了。当下,我把方便面交给老者,欲回到硬座车厢去,但老者却要我留下来,说不要紧的,有他在就不会有麻烦的!事实正如老者所说。 老者把我让进他的卧铺,又从行李包里取出一壶老酒,还有花生米一类的下酒菜,说“年轻人,咱爷俩喝两口,我看你是个做学问的,又是个军官;我也曾是个军人,所以,有件事想跟你说说哩!”于是,我聆听了一个被老者保守了半个多世纪的爱情故事•••••• 上个世纪的三十年代,中国工农红军开始进行况世空前的战略大转移。红军排长郑维隆那天夜里正在军部担任会议的警卫任务,关于军事转移的议题,当时整整地讨论了四个多小时,先是个别人不想离开根据地,待思想统一后,又是路线的选择上出现了分歧,等到确定下来时已是凌晨三点多了。于是,指挥员下令,两个小时后出发,任何人不得离开营地。 郑维隆接到这个命令傻眼了。他立马想到了自己的相好——驻地一位进步的地主家的千斤柳紫儿。郑维隆爱紫儿爱得很深,他曾对紫儿发过誓,今生今世,无论是什么样的诱惑:高官、金钱、美女、甚至生与死,紫儿是他唯一的选择!想想两小时后部队就要开拔,郑维隆心急如焚,想去见她,紫儿住的地方距部队还有二十里地的山路。去了就赶不回来了,郑维隆还不想离开红军。如果不去呢?可能•••••他不敢往下想,可能的事情太多了,各种意想不到的事情都会发生! 郑维隆心急火燎地在驻地走来走去,他甚至想到了开小差,事实上他试图离开营房,但部队警戒甚严,根本就不可能私自离开。当部队出发的命令下达后,郑维隆只好对着紫儿住的方向心里默默地说:紫儿,无论我走到何处、身归何方,我都会回来接你的! 郑维隆从此一直跟着红军走过了一条艰难曲折的路,翻雪山、过草地、渡乌江长江金沙江,直到人民共和国建立,毛泽东主席站在前安门上向全世界庄严宣布: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郑维隆知道自己也该实践曾经在心中对紫儿的许诺。然而,一纸命令,调任他去云南追剿国民党残匪去了。 再后来,郑维隆到了铁道兵,一次绝好的机会出现了,上级让他参与紫儿所在地区的铁路修筑。那年的春天,郑维隆重返故地时竟是二十多年过去了。人未安顿好,他就急切地步行到紫儿家,但此时人去屋空,紫儿不知去向。邻居告诉郑维隆,紫儿父亲在“镇反”时被政府枪毙后,紫儿就出门走了,谁也说不清她在何处。此前,曾有一位乡领导托人说过媒,但紫儿不允,有人说紫儿并没走远,还说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再再后来,政治运动一个接连着一个,郑维隆依然是天南海北地不停地修铁路,直到不惑之年,才与一位北京籍的女老师走到了一起,文革年间,由于女老师家庭为“臭老九”也由于郑维隆自己曾经的“立场不坚定”挨批挨斗的事儿自然就少不了。女老师经受不起折腾,一根麻绳结果了自己,而郑维隆直到十一届三中全会彻底平反••••• 似水流年,往事如昨。多少回,梦里走啊走,走过了千山万水的路,走到了天涯海角,甚至走到海枯了、石也烂了,但每每睁眼醒来却身在床上。如此年复一年,精神般地炼狱,使郑维隆对紫儿的爱情愈发地难却。要见紫儿,这便是他此行的目的。但毕竟半个多世纪都过去了,对此,他有些拿捏不准,就想听听我对这件事的看法。 我说什么好呢? 我想,这件事儿无论是对他、还是对紫儿来说,半个多世纪都已过去,彼此又经历了那么多的世事,虽然他心里一直想着记忆中的情景,但现在想要寻找往日的足迹,恐怕已不可能。即便是他找到了紫儿,他又如何面对紫儿?紫儿会见他么?紫儿也像他一样在等他么?紫儿嫁人了呢?紫儿是否还在人世?这中间有太多的变故、太多的疑团,与其这样,倒不如把这一份凄美的爱情永远地留在彼此的记忆里。也许,我的建议让老者感到无奈拟或绝望吧!那两行老泪,使人不忍目睹。 透过车窗,车外春雨依然飘洒,雨点滴在地上,滴在玻璃窗上,没有细节,也没有声响。但车内的人儿,分明被雨点打湿了心房。人生或许有太多的无奈,有太多的变数。无论上天安排也罢,还是艰难曲折也罢,路总得一步一步地走下去!所以,人在幼年,从呀呀学语,到踉踉跄跄学着走路,每一步都不容易,每一步都凝聚了父母的心血,还有亲人们的关注和关爱,至于能否走好,关键还要看自己。毛泽东主席说过一句很有哲理的话: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这就是最好的拴释。平坦的路,走不好也会栽跤;崎岖的路,凭毅力照样登顶。这正如现在各个地方政府,为了提速经济向前发展,为了百姓尽快走进小康社会,正计划或正在实施高速公路建设,但政府绝没有让主管交通部门的官爷们去贪婪、去疯狂、去为了个人利益而失去理智。如果说路修起来了,人却到下了,这绝对是人生的最大悲哀。 看灯 我对灯有着一种深刻的记忆,论说起来,灯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其作用就是为人照明的,仅此而已。我想,这样的说法应该是恰如其分的。但我还是要说,灯之于我,则不是“仅此而已”那么简单的事儿了。 回想起来,那应是三十多年前的事儿了。那时,我尚年幼,家里照明还使用煤油灯。煤油灯是自制的,分上下两层,盛油的油壶是用完了的墨水瓶,瓶口有盖,在瓶盖中间凿有小孔,专门用来穿灯捻子。捻子是用棉花搓成的,烧国家供应的煤油。我还记得那时的煤油是凭票供应,一户人家一月只供应一市斤,所以就得节省着用,否则,不到月底,全家人就该摸黑了。我母亲用油比较节俭,每月打油回来后,她就给每间小房子的油灯都添满了,而且规定必须用到下个月初才给添油。那是什么灯啊!夜里看它一灯如豆,直到家兄娶回嫂子,我们家才购置了一盏戴有玻璃罩的油灯。这种灯比起家里自制的煤油灯就先进多了,那灯底座有点艺术造型,灯罩也晶莹剔透,很有观赏价值,我们管叫它罩子灯。 我年少时喜欢看书,用油自然就费一些,往往是一灯油用不了多久,瓶里的油就见底了。但书又丢舍不了,那该怎么办呢?让母亲给我的瓶里添一点吗?这对母亲来说,恐怕是难以接受的。为此,我就打起了小算盘。只要家里没人的时候,我就趁机溜到母亲的房间,把母亲房间油灯里的油往我的油灯里倒一点。我自以为自己的这点鬼把戏,母亲是难以发现的,也便有些得意。实际上呢?母亲从一开始就识破了我的伎俩,只是不想戳穿罢了。直到后来,我在部队提了干,又上了大学,母亲才向我道出这一秘密。母亲说她是个文盲,心里就想着我长大了好好念书能有出息,成为一个学识渊博的人,一个对社会有作为的人。因此,在她发现我的那点鬼把戏时,她非但没有责怪我,也悄悄地给我的煤油灯里添油,而她和父亲每天基本上都是摸着黑的。这就是我的母亲啊!现在回想,心理仍觉得热乎乎的。 日常生活中,人与灯为伴。灯呢?也是因夜而亮。大约如此,灯就会给人以敞想,给人以温暖。周作人曾出版过一部名为秉烛谈的散文集,我们且不说书写得如何精彩如何优美如何华丽,单看秉烛谈这几个字,就觉得非常美好,很有情致。其实,能制造这种情致的远不止一个周作人。譬如陶渊明,他在好几百年前就拿秉烛大做文章。我们且听老陶是怎样吟诵的。云: 寄言酣中客,日没秉当烛。 老陶尚且如此,现代人又何必对此少见多怪呢? 毕竟江河东流去! 时代变迁了,如果让现代人再去秉烛那就是倒退了。但生活中常常发生电路故障的事儿,一下子就让人陷入漆黑的世界里,觉得生活原来有那么多的不便。没有电就会带来一系列问题的。于是,就会有许许多多人拿起电话,有找本单位电工的,有找变电所的,说不准有人还会把电话直接打到市长办公室。这下问题严重了,肯定够电力局或电业局的头头们忙上一阵的。不用市长朝他们发火,他们也会向市长检讨一番。当然,须说说发生停电的原因、目前采取的措施、以及应吸取的教训,等等;这个态一定得表,不表态是过不去的。就说自己作为主管部门的领导,对此事是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现在的百姓,享受贯了电力充足的工业文明,因而,也就不会委屈到“秉烛”那一步。生活的富裕,只能会进一步学会享受生活,且生活的质量标准亦愈来愈高,奋斗的目标远大起来,从而也就不会像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人。那时候的人们把“电灯电话,楼上楼下”视为人生的最大幸福、最高的追求。与其说是人类最美好的理想,倒不如说是我们那时生活的尴尬境况。至少,也不大可能想到今天会有这么好的生活条件。 有关灯的记忆,总会在不经意间爬上心头,起码,我是经历了那个年代的。最有意思的是关于灯的节日,这也是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的一部文明史啊!像正月十五元宵节观灯,这是记忆中最为热闹、最为美妙的灯节了。初唐四杰之一的卢照邻曾有诗赞曰: 灯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 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 其实,赞灯的诗篇是比较多的。像晋代的习凿齿的咏灯笼、南朝梁纪少喻的咏残灯诗、以及唐宋明清的诗词名家们,如李商隐、花蕊夫人、欧阳修、黄庭坚、陆游、杨万里等;这些都是文人墨客。还有看灯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热闹的,恐怕这类人就更多了。小时候,我也有看灯的嗜好,不只是我,我们村上的所有小娃们,一到冬天就盼腊月二十三,好像这是小年,小年一过,眼看着离春节只有七、八天了,心里甭提该有多么高兴啊!这个时候大人们便忙着磨豆腐、杀猪宰羊,购置年货。当然,也会忙里偷闲,匝若干个灯笼,一方面要给别人家送,再就是自己家里正月十五晚上也要挂灯笼。一般说来,灯笼的式样多为宫灯,状为椭圆形,点蜡烛,也有点煤油灯的。除夕的夜晚有的人家就提前挂上了,为的是图个吉星高照。而正月十五元宵节时,那可是最热闹的灯节了。因此,人们就会在灯上做文章。大约如此,求美、求新、求花样奇特,成了人们准备灯节的标准。为了这个,人人都会匠心独具,使尽做灯的绝活儿,以期高人一筹,争得个让众人喝彩的名声罢! 更热闹的是耍灯,那是一种团体表演。由十人以上或数十人组成的灯笼方阵,又称舞龙灯。表演是应邀在谁家门前进行的。但无论谁家邀请,都须在门前摆上一张大方桌,还要张灯结彩。我记得上个世纪的五十年代,曾有一出名剧叫夫妻观灯的地方花鼓戏,其内容就是描述那种热闹场景的。现在细想,历历在目。仿佛自己手里提着灯笼,同几个村童在村子里窜上窜下,比谁的灯漂亮。这个时候,全村上下已灯火如星,温馨一片。从记事起,心中便收藏了这个永恒的记忆。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李商隐这首无题的确令人击节叹赏!此时此刻,我头顶上的电灯恐怕是不会流泪的。这不能怪它冷酷无情,而是它没有具备蜡烛那样的功能。缘于此,我是感觉不到蜡烛那种无言亦无奈的伤感了。现在,我也经常熬夜,尤其是在夜深人静时分,日光灯冷冷地注视着我独自苦思。即便如此,我对灯心里还是存有万万分的感激!是的,灯照明了夜空,也照亮着我,使我不至于感到孤寂。有灯与我为伴,我的思想才不至于干涸、不陷入停顿,而且十分活跃。如此这般,我又何苦去为无烛而自寻烦恼呢? 看鸟 说不清什么理由,只要一提到鸟儿,似乎人们都喜欢鸟的鸣唱,不要说别人了,就是我自己,也是持有这种心态的,要不怎么会回商洛去听鸟呢?我是通过听鸟来表达对都市生活的些许厌倦。鸟语和噪音,显然是两种不能相提并论的声音,前者是自然的,而后者是人为的,这就是它们之间的区别。倾听鸟语,常使人陷入忘我的理想境地。其实,这种理想不过是人的一点小情调罢!我们大可不必为此而伤感、焦灼。鸟语花香,虽然让人开心,但没有比看鸟更令人动容的了。在人的感觉里,几乎所有的鸟儿都是美丽的,可爱的。我看过许多写鸟的文章,读来都很生动。我也相信,那些文章都是作者一种自然情感的流露。 我是比较喜欢看鸟的,不仅如此,我还可以骄傲地对别人说,我看过的鸟其种类相当的可观,而且大多是野生鸟,有观赏的如文须雀、金翅雀、相思雀、朱雀等等,这类鸟外形美丽,令人惊羡。而至于鸣鸟那就更多了,像百灵、画眉、黄雀、山雀等等;它们的鸣唱,的确美妙绝伦。 你知道我在看鸟的时候会想些什么?是人类最理想的生存环境。我以为最能令人向往的,是人与自然的交融。其实,我曾那么幸运地在这种理想的生存环境中生活了十余年时间,在秦岭深处的商洛,多有小桥流水人家,每一片林子,每一处村庄的上空,都活跃着各种各样的鸟儿。人处在那样的生存环境里,人与鸟可以互为亲近,和睦相处。人忙人的事儿,鸟儿自得其乐。当然,人也不见得时时刻刻都在忙,总之,就像中行先生所说的那样“天地与我同生,万物与我唯一”的大德。大约如此,人与鸟才生活的那么从容与友爱,和谐与共鸣。具体地说,人不必担心鸟儿骚扰,鸟儿也不必担心会成为人的盘中餐,人与鸟都能自由而洒脱地生活,就好象是那幸福的天堂鸟,各自占据自己的时间和空间,以各自不同的方式去劳作、休闲;而我对鸟的认知,也正是从这种天地交融的氛围中得到的。面对嘈杂的都市,我就会禁不住地怀念起商洛的生活。当然,我现在是不可能回到那里生活了。尽管如此,那往昔的一切总会在不经意间泛上心头。恐怕今生今世都忘不了那一段美好的日子,现在回想,人与鸟相邻,的确妙不可言。鸟是野生的飞禽,人有自己生活的圈子,那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世界,但人与鸟在同一张天空下总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譬如季节的变幻,鸟儿在某一时刻就是比人敏感,非但如此,鸟儿还会以自己特殊的方式向人类发出忠告。像黄雀,每在麦子发黄时节,它就会在庄稼人的期盼中提醒“算黄算割”;而这种提醒是非常及时的,如不能及时把麦子抢收回来,若遇风雨,庄稼人的所有辛劳就白搭了。这可能损失的不仅仅是粮食,还有庄稼人播下的希望呢。像这样的事儿我是见到过的,上世纪的一千九百四十年间,我曾随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农民负担调查组到伊犁地区的伊宁县榆群翁乡了解减负工作,就遇到哪儿农民因阴雨天气,致使麦子捂在麦场上无法晾晒而发芽的事例。至今,我都无法忘记那位维吾尔农民痛惜的目光,以及那张茫然无措的脸。有意思的是鸟儿还有报喜的特异功能。报喜的鸟儿叫喜鹊,乡间就有“喜鹊喳喳叫,贵客就要到”的说法。甭说,有时还是挺灵验哩。小时候,我常坐在院子里看大槐树上有无喜鹊在枝头,如果真有喜鹊在树上的话,我就希望它们欢叫起来,只要它们喳喳一叫,母亲准会让我到搂上取材柴火烧开水,说有客人一会儿要来哩!真可谓:今朝听声喜,家信必应归。 说到喜鹊,又让我想到和喜鹊长相差不多的乌鸦来。相传喜鹊和乌鸦,原本是一母所生的一对孪生姐妹,它们一个叫喜鹊,一个叫巧鹊;巧鹊和喜鹊,这姐俩一样爱说爱笑,它们有着美丽的羽毛和亮丽的歌喉,只是后来东汉皇帝刘秀落难村野,被王莽追杀得几乎无处藏身。一日,情急之下,就藏于犁沟,却没想到被趴在地边一株核桃树上的巧鹊发现了。这巧鹊还以为王莽追杀的是个盗贼呢,便对追兵大声高喊:“刘秀刘秀蹴犁沟!”当下,真吓得刘秀失魂落魄,一身冷汗!当下他又急又气又怕,但又不敢吭声。心里就暗暗叫苦:“天灭刘秀也!”或许,刘秀命不该绝,那天偏叫天宫巡逻的二郎神遇见了,二郎神便生出恻隐之心,施以法术遮住了巧鹊的喊声,成全了刘秀日后的东汉帝王梦。刘秀夺得江山后便大赦天下,唯独不能放过的就是巧鹊。他命军卒将巧鹊捉来,用大刑伺候,这还不上算,又约法三章:其一、摘去巧鹊脖子上围的白丝锦绣围巾,让巧鹊丑陋得没人爱见;其次、给巧鹊改名“乌鸦”让人听了恶心;第三、永世不得出声(这一条最歹毒了!)。那时巧鹊也想了,为了保全性命,就依了皇帝老儿这三条吧!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从此,乌鸦就等着东汉王朝的覆灭。谁知,这一等竟是175年!东汉王朝终于灭亡了,可悲的乌鸦也因压抑已久不会说笑了。而唯能表达的,就是我们现在常听到的乌鸦那泣血嘀泪般地“啊啊”声了。这可能是人类不能容纳另类的个例罢!不幸的是这种悲剧延续到了今日,甚至愈演愈烈。我在报上看到有这么一条惊人的消息:说全世界鸟类在较短时间内已灭绝了上万种!这不能不引起人们的注意。 所幸的是,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已经有了保护野生鸟的意识。政府有关部门在今年非典型肺炎肆虐时,及时地颁布了禁猎野生动物的法令。不仅如此,许多人还自觉自愿地成为鸟的“辛德勒”这应是鸟之所幸,更是人之所幸!一想到这些,我的心里就升腾出一种温暖,抬起头,似乎就能看得见那蓝蓝的天空,百鸟翱翔,甚至,还听得见宋代词家六一居士仍在有滋有味地吟诵: 花深叶暗辉朝日,日暖众鸟皆嘤鸣; 鸟言我岂解尔意,棉蛮但爱声可听。 我想,我是被鸟的魅力震撼了罢?还有那鸟的鸣唱呢,它们都一样让我迷醉他乡。 看花 老实说,如果我不是生活在都市,花对我来说是不值得一提的。可以说,我的故乡就是一个花的世界。花的树,花的山,花的田野;我这么说不见得你就明白。这么说吧!所谓花的树,那是指一些开花的树,像槐树、桃树、梨树、杏树,等等,不胜枚举;但给我印象至深的要数槐花了。槐花是树花中最不起眼的一种,那花略呈淡黄色,味甜;在那段艰苦的岁月,它是立了大功的,正因有它,我那商洛的父老乡亲,才不至于遭受饥荒。我看过一份资料,说秦岭山中,至少生长着几百种野花,其中有许多种花还有药用价值呢! 除此以外,田野里还生长着各种各样的菜花,菜的品种不同,花的颜色也因此而异,无论红的黄的,还是白的紫的,都能天然成趣,各显风姿。但尽管如此,乡里人谁又会把花看在眼里?花开花落,如同日出日落,一切就这么简单,所以,我们不必抱怨乡里人;再说,即便是城里人就爱花了吗?我看不尽其然,我曾和办公室几位同事在一起闲聊,说起养花之事,就有人对此表现出不屑,说男人家养什么花啊!当然,这也不能代表所有的城里人,总体来说,城里人大多数还是喜好弄花的。我们且不说公园里的奇花异草了,也不要说公寓里的绿地花圃了,就是城里人家,谁家阳台还不摆上一两盆花呢?即便像我——一个对花不是很感兴趣的人,但见到我家里姹紫嫣红的花儿,心情就觉得舒畅,特别是在写作的时候,窗户台上间或会有茉莉、桂花,桌子上再沏杯浓茶,于是花香与茶香,就会使我心旷神怡,惬意万分的。 花是供人观赏的!而会欣赏的、或者说看花能看到心里去的、看出点感想的人,恐怕也为数不少。我是比较敬佩这类人,特别是唐宋时代的那些词家诗人,像杜甫、韩愈、白居易、苏轼等等名家,他们在看花时,就能吟出发自内心情感的诗篇来。诗人王昌龄有首西宫春怨,读来就很有味;诗云: 西宫夜静百花香,欲卷珠帘春恨长。 斜抱云和深见月,朦胧树色隐昭阳。 太美妙了!寥寥几句,便把那深宫里的少女一连串动作和仪态,刻画入微,运思深婉,使人如临其境,如见其人。此外,宋代女词家李清照,她在看花时,常常会有与人不同的感触。譬如,她咏白菊:“也不似、贵妃醉脸,也不似、孙寿愁眉。韩令偷香,徐娘薄粉,莫将比拟未新奇。”经这么一说,白菊一下子便逸韵高标、风度迷人。紧接着“细看取、屈平陶令,风韵正相宜。”屈平、陶令乎?那都是些清洁孤高人士的代表。李清照引经据典,目的是用来赞美菊之高雅、菊之风采、菊之不凡的气度罢! 花是可以比作人的。而且,一般来说多与女性相关,如人们常说女人水性扬花啦、红杏出墙啦、等等;除此,花也可以喻人的心境。记得曾有一个名叫袁中郎的人,他惟妙惟肖地点出了花的性情。且听他说“辰檀烘目,媚体藏风,花之喜也。晕酣神敛,烟色迷离、花之愁也。光华溢目,花之醒也。”想想看,这样一来,你还能分得清人乎花乎?如以在下之见,就甭管它能否说得明白,花就是花,花可以拟人,也可以比喻,不见得非要把花拟作女性。 “为草当作兰,为木当作松,兰秋香风远,松寒不改容!”这就是豪迈的李白啊!在李大侠的诗句中,花是无性别之分的,而是表现了花的气节与境界。看李白这首诗,我就会想到我的朋友宋献涛。献涛是位出色的画家,他尤擅长画梅兰竹菊,亦为我画过一幅兰花的斗方,每看,心里就会生出些许的感动。献涛画的兰真是太美了,那花形花态,栩栩如生,更具有形而上的意味,可感应、可闻,可嗅到兰的香气,以至它的不可侵犯。它的孤傲、它的超凡脱俗,缘此,便使我心旌摇曳又心悦诚服。 世上爱花者芸芸大众,这也应了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的常理。现在,我们经常在报纸上看到时有花会的消息,像羊城花会、洛阳花会、菏泽花会等等;几乎成了每年一次的例会。当然,举办花会,一方面促进了当地的旅游业,另一方面这也是地方政府以此招徕外资,搞好搞活地方经济的一种有效途径。由此可见,花儿还是红娘,它用一根红线,牵动了四面八方的旅者。看来,花的功劳实在大!花儿受宠,也就理所当然的了。写到这里,我又想到了黛玉,那个林妹妹真是个花痴,她是属于人世上真爱花族中的一员。她对花的感情,尤其令我倾倒。世上能为花落泪的人,恐怕唯有黛玉了。我呢,在远离商洛近三十年后,也是入乡随俗了,便渐渐的喜欢伺弄起花来。 我很欣赏牡丹,它具有天香国色的魅力;我亦喜欢赏梅,是梅的傲骨让我敬佩;还有茉莉花,其味浓烈,沁人肺腑;还有那池塘荷花,她出淤泥而不染,实在是难能可贵。可敬的是有些花,其作用并不是为了供人取乐儿的,而是以孕实结籽为职责,譬如桃李,我对其有更为深刻的印象。记忆中,我们家是有过一片桃园的,园内大约有十几株桃树,一到春天,桃花就在风里娇媚地欢笑着,而它们的果实更是香甜爽口。那个年代粮食不够吃,我们家也拿它充饥,从树上摘下来用水洗干净了煮在稀饭里,大概桃子好吃,常常诱惑着村里那些顽皮的孩童溜进去偷摘,直到“文革”年间,要割“资本主义尾巴”祖父才下狠心用斧头把它们砍了。 我在南昌路明珠花卉市场曾请教过一位园艺专家,他说花色娇艳者多不堪香,瓣之千层者多不结果,唯独莲花能兼而有之,这好比人的外貌与体质。他说这花时,我暗想:若是从这个角度来看,观赏与食用,那完全是两个毫不相干事儿。花如此,人呢?人亦不例外。我倒有个建议,如果大家有闲的话,还是常看看花吧!或许,我们能从中悟出些许人生处世的哲理呢! 看山 年逾不惑,最深刻的体会莫过于对光阴匆匆而去的无可奈何了。友人说,你不必在意的,大家都是这样生活的啊!其实,光阴根本就是在捉弄人嘛! 是光阴捉弄人吗? 我不大清楚。但我是知道的,虽然光阴似箭,而有些已往的事儿总能让人难以忘怀。譬如我自己,一个土生土长在商洛山里的山民之子,竟会在这座繁华的都市生活了数十个春秋。 数十年不算短啊!人生能有几多年?这里面有我经历过的一切,体验了的一切,感受到了的一切,而且还有我仍将继续着的一切。是的,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和所有都市人一样,我现在也住楼房,每日也是乘坐公交车,从这座城市的a端坐到b端,经过一条长长的线段。上班、下班,月复一月,年复一年,重复着每一个工作日程。只是“天未变,人易老”当然,我现在还未到说老的时候,在这种机械般的流程中,有时我也会约了友人下馆子,或坐在有音乐的茶坊品茗,甚至,有时还会拿出一幅很斯文的样子,接受别人的邀请,去参加所谓名人圈子内诸如研讨会一类的活动等等。但这一切都不能动摇我对山的那种刻骨铭心的向往啊! 我喜欢站在阳台上看山,尤其是在阳光灿烂的日子,我的心情会和阳光一样欢愉。一方阳台就能拉近我与远古的博格达峰的距离,每在我与博峰对视的愉悦中,就会滋生出一种深远的遐想。而这一切皆缘于山给我留下的烙印! 我至少在山里生活了十八年,而我与山的关系要比别人想象的更为深刻一些。在名声远扬的秦岭深处,我每天都在和山打交道,每天睁眼闭眼都是山;哼山曲、走山道、喝山泉、吃山果、听山旮旯里说不完的轶事,这便是我那时生活的全部内容。 山里真美啊! 人行走在山里,满目都是醉人的绿——绿的草、绿的树、绿的水,就连山里人家的屋顶上都长满了一层茸茸的绿苔。在商洛山里,我没听人谈论过什么生态保护一类的话题,大约如此,那野草野花野树野果都在悠闲地长着。山里的天空很净很蓝,山里的女子很水灵很漂亮,小伙子也很精神很帅气。缘此,山里的女人就不会拿钱去买那些令城里女人眼花缭乱且被广告吹嘘的能制造所谓美人儿的化妆品。无论电视广告把那些化妆品说得如何如何的好,但山里的女子就认准了用山泉洗脸,用皂角洗衣,而山里的男人们种地也只用农家肥料。 然而,这么好的一个去处我竟与它作别了。有时我在想,那时候或许是大山让我产生了太多的幻想罢?山的这边景色我知道,山的那边呢?它又会是什么样子呢?因此,我曾设想到一个没有山的地方,甚至极端地认为,在那绿色植物丛中生活着只能使人原始而不开化,甚至是人生的一种耻辱。 这种可笑的、不着边际的幻想,终于使得我在公元一千九百七十六年的春天远离了家园。先是在新疆著名的塔克拉玛干大漠边沿从事国防科学试验,后来就来到了这座城市,寻找一种所谓理想的生活。但是,在这个一块草地就像一块金子似的都市里,没有青砖瓦房,没有小桥流水,更没有遍地的油菜花香;取而代之的是高的楼、窄的门、拥挤的人群,还有满天的浮沉,满地奔驰的车辆,满世界的噪音。而我们拥有的,恰恰却是我们所焦虑的,由此我们便愈来愈觉得这样的生存环境是多么地可憎又可怕!怕人与人之间变得互不相识,怕每日买回来的蔬菜里是否残留有农药,怕吃上注有化学制剂的鸡鸭鱼肉,甚至就连呼吸也怕染上了有害的工业废气••••••我们不妨看看电视、听听广播、瞧瞧那满街上的五颜六色广告牌,你就会知道我们的视觉和听觉都被化妆品、保健品、新特药品占据了。细想,这也是人的生存本能所需啊! 或许,我们真该到山里去了,这不仅仅是为了看山,为了逃避,而是去对生命进行一次更深刻、更深远的思考。 看桥 辛己年岁末的日子,乌鲁木齐市最大也是最长的一座高架桥,就在我家附近的钱塘江路上凌空而起,贯穿钱塘江路、长江路、黄河路、乌鲁木齐河滩路、新华南路、延安路,直至金银川路。望着眼前凸起的这座大桥,以及桥上穿梭不停的车辆,我忽然想起若干年前,那位安徽籍老兵对我说的那句话。当时,我和这位老兵坐在“大解放”的车厢板上,头顶着夏日的骄阳,沿着塔克拉玛干大漠的边沿,到某雷达站执行任务。或许,是我说了一句在他听来不那么入耳的话吧,当下,他便不高兴冲我道:“新兵蛋子,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要多呢”吹牛!当时,我心里挺不服气他的,现在看来,这种大话已成了可能。不要说别的,就是我自己,现在天天都在过桥,事实上我也没法不过桥的。起码,我得天天上班啊!从出门上车到单位,长长的一段路线,我几乎都是行进在钱塘江路高架桥上,如此周而复始,其结果不正是这样吗? 现实生活中总是少不了桥的,有了桥,也就有了沟通的机会。这好比两个村庄,被一条河流割断了,河北河南,两相翘望,如果没有桥的话,恐怕永远是可望而不可及。诗经•秦风•蒹葭云:“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尹人,在水一方”说的就是这种情况。问题是物要交流,人也要相互走动,没有桥怎么能行呢?当然,现在若想建一座桥是比较容易的,但这样的事儿若是放在古代,大概就没有那么简单了。古代环境保护不错,江河不涸,水深道宽;加之,那时没有钢筋水泥这类建筑材料和现代科技建筑手段,所以古代人真是拿黄河、长江没有办法。大约如此,便演绎了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爱情悲剧故事流传至今。我们且不管天地人间有没有这样的奇事,也不要讲牛郎织女的爱情故事是如何的感人至深。即便是人间又能如何呢?我想,河虽然可以阻隔人与人的联系,但人是可以改变这种境况的。办法很简单,搭一座桥就是了!最难办的是,人与人之间出现什么隔阂的话,恐怕沟通起来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甚至于一生都难以沟通。以我推测,假定那牛郎能够得到王母娘娘赏识的话,王母娘娘绝对不会人为地设置一道天河,让一对相爱的人儿,年年岁岁只能在七月七日才能相会。 我走过不少地方,当然看过或经过的桥也不计其数了。印象最深的,还是故乡的木板桥;曾使我那么仰慕的是南京长江大桥;最能引发思古之幽情的是断桥。 先说给我印象最深的桥吧!这应是我较早接触的桥了。 我的故乡属于汉水流域,山多溪多桥多。 桥在密林深处,桥在山间溪畔,桥在袅袅炊烟的村墟,桥在枝头啼鸟之下••••••桥也在山民一双双裹着草鞋的足下。但故乡的桥,多是些独木桥。 我家住在丹江河畔,河的南面就是商洛的名山商山了。据说商山之所以出名,皆因秦时的商鞅,那可是一代变法人物,可惜后来被车裂而死。这些都是历史,不是老百姓研究的对象。说说现实吧!像我们河北的村民,要给牛割草,就得上河对岸的南山;而河对岸人呢?也要过河到县城赶集,进行农副产品集市贸易。于是,过河搭桥的事儿,成为两岸群众的共同需求。也不管是谁约了谁,反正大家坐在了一起,协商一致,共建连接一河两岸的桥。 大约是六十年代吧,我从中央新闻纪录片“新闻简报”中,看到了雄伟的南京长江大桥的建成画面,当下心里便热血沸腾,激动的不能自己。那时就暗下决心:我长大了,一定要到南京大桥上看看的。为了这个,我发奋读书,直到后来我参军入伍,又上了军事学院,当了一段时间的军史编辑,才有机会到南京,领略了南京长江大桥的壮观。 最具魅力的,当数苏杭的桥了。诗云:“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巷小桥多”所幸,我有机会到过杭州,见识了各式各样的桥:拱桥、弓桥、枫桥、吴门桥,它们或引雕弓待发,或似长虹卧波。水在桥下,桥在街头,弯弯扭扭的水,盘盘曲曲的巷,高高低低的桥,来来往往的旅人。真是把巷、街、水、舟、人、市声、风景、梦境都带动起来了。在我的家乡商洛山区里,还有一种别于桥的“桥”但它不叫桥,而是称作“列石”“列石”不是木板,也非圆木,实际上是把石头排列有序的置于小河中,你甭说,要过这种桥必须有点技巧,不懂技巧的人,很可能就会踩空,弄湿了衣服。缘此,商洛人就有了“紧过列石慢过桥”的说法。无独有偶,今年暮春季节,我到森林之城贵阳采风,贵阳文协的小黄陪我去了天星盆景区,那地方也有“列石”天星盆景的“列石”是人工用水泥浇铸的,也是将其在水中有序排列起来,供人渡河,但贵阳人不把它叫作“列石”而是给这种“列石”冠以更为别致的一个美称:“跳跳桥”!这种叫法比起“列石”来,既形象而又切贴。我们暂且不说它们了,还是回到苏州看桥。 苏州最为壮观的桥当数宝带桥了! 宝带桥始建于唐代元和十一年至十四年,全长三百一十八点零六米,有五十三孔石洞,也是一座驰名中外的多孔联拱桥。它横卧于京杭大运河畔和秀丽的谵台湖之间的代代河上,远远望去,就像一条玲珑秀美的玉带,浮于碧波之上。远山近水,浑然一体,构成如画般的美景,让人大开眼界!如果把桥比作人的话,我以为苏杭的桥就似妩媚而又多情的女子。 当然,多情应在断桥了! 这恐怕跟多情的白娘子有关,我敢说,凡是到过杭州的人,少不了要去西湖的。人若到了西湖,断桥是少不了要去光顾一下的。人若站立断桥,总会想到白娘子,而一想到白娘子和许仙的生死之恋,说不准还会洒一点同情的泪水呢! 在西湖还有与断桥相媲美的桥叫西冷桥,也是古迹,也有一段令人难忘的爱情故事。女主人是风尘中人,她就是苏小小了。有意思的是,这两座桥都在白堤;西湖除了白堤还有苏堤,而苏堤的桥就更多了。由北向南,一排六座,俗称六桥。关于六桥,在未到西湖之前,我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随园诗话记有这样的轶事:说有两个由不认识到相知的人(这两个当然属于异性朋友),女的识文断字,便常有诗札与男子来往,久而久之,两人之间难免会擦出爱情的火花。但在当时那个朝代的封建礼教是不允许男女间这么交往的,所谓“男女之间受授不亲”至乎礼义,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挥泪斩情缘了。然而,人世间最难割舍的、就是一个“情”字,那女子便把一腔柔情浓缩于诗篇里,缠绵道:“三月桃花怜妾命,六桥烟柳梦君家”由此看来,六桥应是传情的桥,也是滴血带泪的桥了。在西湖,我也踏过了长度仅有一米的锦带桥,这算得上我国目前距离最短的石梁桥了!湖水伴它两旁,奇趣的山石,还有那多姿多彩的花木衬托出锦带桥小巧优雅的美来! 最长的石桥是在福建的泉州,距今大约已经有八百多年的历史,世称平安桥,桥长二点五公里,而且是用花冈石砌成。最发人思古的桥是赵州桥了,它坐落在河北省赵县汶河。建于一千四百多年前的隋朝,历经了唐至民国十多个朝代的风雨洗礼,并见证了自隋以来的一百三十余位皇帝的历政。有人是这么评说的:它庄重中透出轻盈,雄伟中不乏秀丽,远看如虹,近观似艺术长廊,特别是那栏板上的浮雕,形象生动、气势恢宏,被人尊称为中国的桥梁之王而当之无愧。 关于桥,我不想扯得更远了。简而言之,它是为了沟通。用作家的话说: 桥是美丽多彩的精美艺术; 桥是充满灵气的建筑奇葩; 桥是与人类生活息息相关的人文景观; 桥是人类改造自然、通向文明的纽带; 桥是人类生活往来的链接点; 桥是沟通此岸与彼岸的最佳通道•••••• 古代兵书上有“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一说,若按此意,桥的作用便一目了然。不过,也有例外,像我所居的乌鲁木齐,原来的乌鲁木齐河已被人工修建的和平渠取代了,而无水的乌鲁木齐河,成了全封闭的高速公路,哗啦啦的流水也变成了奔驰呼啸的车流。近几年,乌鲁木齐市政府为了方便市民安全出行,就沿着这条高速公路,修建了近百架桥。现在的乌鲁木齐,无论你走在何处,抬头举目皆是桥。桥多了当然是好事,标志着一座城市的发展。我曾经这么想:为何南方的发展速度比北方快呢?答案是南方的水多桥亦多。水多乃溶,桥多便于沟通;这两点实在是太重要了!海纳百川是溶,溶合了四面八方之精气。于是海便给人以宽阔、博大、浩瀚;桥是纽带、是连接,无论是城市或是城市里的人,都是需要与外界进行交流的。这好比水,需要流动,否则就会成为一潭死水!“流水不腐”理在其中。现在,城市在不断地长高,每一栋楼却成了一座孤岛。于是,人与人,家庭与家庭,便被人为地封闭在钢筋混泥土内,没有了交流的时间与空间,这实在是人的一种悲哀。 看人 看人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譬如我自己,偏就有这样的爱好。但我必须在此声明,我喜欢看人没有别的意思。确切地说,我之所以看人,是因为我在看人的时候,人能让我感悟到生命的境界,感受到生命的多姿多彩。 有人认为看人不大好,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有什么不好的呢?我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好的,事实上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是最需要关注的。譬如人的生存环境,人的精神状态,等等。若我们是从这个角度去看人的话,看人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儿。 看人是有趣的,因为人本身就很有趣。我常想:上帝真是很有意思啊!他在开天辟地造就了万物之后,竞想到团土和泥巴,捏一个男的名字叫亚当,后来大概又觉得亚当太寂寞了,于是,他又趁亚当睡觉的时候,偷偷地取下亚当一根肋骨,和泥造了一个女子来陪伴他,还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夏娃。于是,就有了男女两性。自此,男女两性,叠为因果,男为父,女为母,父精母血,成就了人类,并因此繁衍世界,生生不息。 鉴于上述人的构成因素,我们在看人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人的性别——男人或女人。男人和女人,除了性别上的差异外,在社会地位以及政治上的待遇都应该是一样的,享有平等的权利。若从生理特征来看,男女毕竟有别,但这种差别,丝毫不会影响到男女的各自分工。 一般而言,男主外女主内。我这么说绝非是对女性不恭,而是根据男女不同的生理特征(也不完全这样)。什么特征呢?男子粗犷,女子细腻;男子刚烈,女子温柔;男子以刚论赢,女子以柔克刚。说到这里,倏然想到前天在报上看到的一篇文章,一位已婚的女子在文章中透露心曲,说她原本想当个温柔的妻子,而且开始就按自己的温柔计划来了。自夫君从行政单位下海折腾公司的那天起,她就专心练起温柔了。什么大学文凭、助理职称、白领阶层等等头衔,对她来说统统作废。只留下一个心思来操持家里吸尘器、洗衣机、电熨斗,让家里这些家用电器都各尽所能地运转起来,即便是家里的电话无音、冰箱不冻、水管跑水等等需要男人干的活儿,她都大包大揽了。反正是“三百五十里路啊,从春夏到秋冬”跟着感觉走,紧紧抓住温柔的手。结果呢?她的夫君似乎并不大买她的帐,还拣了她一大堆不是。嫌她不懂保养,思想越来越朽。想想看,如此这般,那女子不伤心才怪哩! 温柔本是女子的天性,但温柔须是有条件的。在男性的世界里,无论是中国的男人还是外国的男人,恐怕都会要求女子既要柔情似水,还要美丽如画,说句公平话,这未免太苛刻了。起码,对那个好想温柔的女子来说是不公平的。 也有一类女子,不会像上面介绍的那个女子了,她嫁了人,就想用绳子把对方拴在自己的裤腰带上,这可不是在下给女同胞栽赃呢!因为曾有女子公开在报刊上犊售所谓的“御夫计划”且暗自立下誓言:要把“柔发当鞭”!最简单的做法是:哭、闹、吵、泼。如是还不奏效,接下来就是找领导或是寻根绳子上吊。甭说,很多时候这种办法还挺管用,男人反复思考,终是招架不住女人这种没完没了的游戏,只好甘拜下风,于是心里不服,但也只能暂时退守雷池,但保不准会永远这么固守下去的。或许会在心里想:太平盛世,花花草草,无限风光,我怎能老守这样的女人呢?我以为,有这种类似情况的女同胞,你也不必生气啊!得先从自己身上找找毛病。凭心而论,没有那个男人结婚就是为了离婚,是谁谁会抱着白头偕老良好愿望走进婚姻殿堂的。我这么说并不是偏袒男人,想想看,男人有时候真的很难,上有老下有小,既要孝敬老人,还要讨好夫人,如果两厢关系处理不好的话,那就跟耗子进了风箱一样,被夹在中间两头都受气!除此,现在社会,女性还是比较受宠的,往往一样的事儿,但社会对其褒贬就有很大的不同。不信你瞧: 男人一提离婚,就有一顶“陈世美”的帽子强加在男人的头上; 女人一提离婚,就有一口“窝囊废”的唾沫唾在男人的身上; 男着女装,人们会说“神经病”; 女着男装,人们会说“好精神”; 男人的眼泪会让人们鄙视; 女人的眼泪颇让公众同情; 男人的任何功绩都有女人的一半; 女人的成就往往得到社会的一致好评; 男人板着脸叫“木头人”; 女人的冷漠曰“冷美人”; 男人个矮叫“发育不全”; 女人个小称“小巧玲珑”; 男人面目清秀叫“奶油小生”; 女人冰清玉洁称“秀色可餐”; 男人事业失败,归咎于本身无能倍受奚落; 女人事业未成,可以推诿天性的柔弱,不足为奇。 •••••• 还是就此打住吧!类似的事例实在是太多了,不胜枚举。 有一事,至今难忘。 大约是五六年前吧!曾有人跟我遑论男女,那是一位很有趣的青年,他叫什么名字我已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是在春暖咋寒的三月一个明媚的早晨,窗外,刚抽出新芽的柳稍上,几只麻雀,扑扑冷冷地跳跃着,引人注目。不经意间,他进来了,身后拽着一缕阳光。如果不是他叫我贾老师,我是不会注意到他的。窗外的麻雀,太吸引人了,它们就像都市里的贵客。 你是?待我彻底看清他的面孔后问他,他赶紧“噢”了一声,便寄上名片,才知道他是一家研究所的职员,专业从事心理学研究的。 找我有什么事呢?我心想。 原来,他的一位同学就在前不久居然作了变性手术,由男人变成了女人,他为这事儿心里老想不通。知道我曾在报刊上参加过两性对话,便想与我交谈交谈,看我对这件事儿有啥说法。不错,许多年前我曾在亚洲中心时报的副刊上说过“做男人好!”的话儿。那是在我走出商洛山时,一位与我同龄的女孩子送我一份羡慕。那会儿,我年方一十八岁,身穿军装,雄赳赳、气昂昂“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的红旗插两边”当时,心就生出男子汉的英雄气概。想从此以后金戈铁马,气吞山河;雄风万里,豪情万丈。之后,随军列西行,过黄河、走西口、度玉门、穿戈壁,一路西进,至天山深处。昼看天,夜望星,在孤寂与神圣的氛围中,体验着远离战争的军旅生活。后来,我走进空军雷达学院,从西北到中原,行万里路,读千卷书,竟滋生出另一种男人的情怀:还是做男人好啊!君不闻:李白斗酒诗百篇,雪芹红楼遗千古!凡此种种,莫不是我男儿所为!再后来,我对男女两性有了全新的认识,看问题也就不再失之偏颇了。 •••••• 男人变女人? 这事儿听起来的确有点新鲜。我曾在报上看到过这类新闻报道,但没想到眼前就有这样稀奇古怪的事儿发生。 男人变女人,这件事儿或许会让一些男人愤愤不平,想不通做女人有什么好?但很快就有人告诉说:做女人本来就是好嘛!女人啊!回目一笑百媚生。还说,女人生来就讨人喜欢。对此,西方的学者倒有个解释,说上帝因造夏娃,毕竟是把亚当身上最好的部分拿给了夏娃,所以,女人们便玲珑活泼,柔媚动人。仔细一想,还真有那么点意思。除了前面我们列举的事例,男女之间的区别就在于社会对女性的包容性。譬如,女人现在时尚换肤、垫鼻、隆乳、割眼皮儿来制造美丽,男人可以吗?显然是不可以的。当然,有人硬要那么做谁也挡不住,但社会就会谴责这样的男人:花花公子! 做男人真难! 我在报刊上曾看到有关男人与女人谁更累的讨论话题。在各抒己见中,既有男人说女人累的,也有女人说男人累的。男人说女人累,多是注意到女人不但要和男人一样辛苦,而且还肩负着生养孩子干家务活儿;女人说男人累是觉得男人肩挑着家庭的责任重担。那到底谁更累呢?真的一时还说不清楚。反正女人们总是忙忙碌碌,无论是家庭主妇还是妇女干部都这样。男人倒是有闲的时候,吃完饭把碗随地一搁,就蹲在一个地方跟人下棋或看别人下棋,乱凑一通热闹;可力气活儿,脏活儿,累活儿,乃至伤脑子的活儿都是男人干的。话说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争论的?想不通归想不通,日子总得过下去,游戏规则谁也不能破坏!说到底,男女二者终是要成一统的。中国的男人要娶中国的女人为妻,而中国的绝大多数女人也是要嫁给中国男人的,除非女人出国留洋我们不敢肯定。男人也罢,女人也罢,都有共同的世界,也有各自的世界。学问是男人的无形资产,容貌是女人的无形资本;无男不会有女,无女岂能有男?这正如中国汉字的“人”字,去掉一撇或一捺“人”字就难以成立;女人是虚荣的奴隶,男人是女人的奴隶;脂粉、眼泪是女人的武器,金钱、势力是男人的武器;情场上男人用金钱诱惑女人,战场上女人用美色钩英雄;媚妩是女人的美点,刚直是男人的优点。话点到为止,我们无论怎么看待男人与女人,男人与女人都是要相互依存、相互尊重(包括男女之间的隐私)、相互促进的。 说到男人和女人,免不了要涉及到男女之间的恋爱与婚姻。上帝既然把人分作男女,男女就要互敬互爱,男人需要女人的温存,女人也需要男人的抚慰。这么一说,男娶女嫁之事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儿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此乃人生不可逾越的婚姻定律。什么是婚姻的定律呢?婚姻定律:婚姻构成的配方是“一个男人加一个女人”;婚姻幸福的配方是“一份理解加一份谅解”大约如此,人说恋爱是玄妙的、不可思议的。也有人把婚姻好比音乐,这么比喻我不敢苟同。婚姻是音乐,理应奏出美妙悦耳的乐章。但现实生活中,可惜美妙的音乐太少了!多是琴瑟不谐,听起来太别扭了、太乏味了。 日前,闲翻一份中国妇女报时,看到有一篇文章谈到关于克隆技术,据说克隆人的成功,有可能将来不要男人人类照样可以传宗接代。那意思是说克隆将取代男人是不可避免的。 果真如此吗? 立马就有英格兰著名生物学家——y:男人的血统一书的作者史蒂夫•琼斯教授给了答案:男人的作用是无法替代的,这个世界无论如何发展,都不会离开男人!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中国文化界有一名士叫宣永光,人称老宣。老宣那时其实不老,但文章老辣,下笔如行云,言出必有趣。他自我评价说“一生的大毛病就是模模糊糊,说话,语无伦次;作文,八到七颠”又及妇女“譬如她们每月的必需品,虽经药房尊称为妇女之友,名称是冠冕堂皇,然而终不能代替摩登人士戴的卫生口罩用!到底妇女之友还是月经带?心清似水吐气如虹的老宣,还是不学无术昏天昏地的疯子?”听听多有趣啊!其实,最有趣的是他的一段“恋爱论”在下不妨照抄在此,看看有无道理。 老宣云: 恋爱如同风吹来的种子,是自生自长的,不是人利所致的; 恋爱如同传染病,愈是怕人,愈是容易受传染; 恋爱如同饮食,贪者常因不消化而死,故当勤俭用之; 恋爱如同蔬菜、鲜果,若是充分发育到了极点,就毫无价值了; 恋爱如同一种娇弱的植物,是应小心维护的。 恋爱如同景观、如同读文,必须是曲曲折折,起起伏伏,才能使人发生兴趣。 •••••• 倒底是不是这样呢?那是需要诸位自己去品味了。鞋子穿着合不合脚,是大还是小,只有自己的脚最清楚了。我以为,恋爱,决非是情爱,或者说是爱情。我这么说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恋爱是有功利性的,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信。很难以想象,七八十岁的老翁,会赢得十七八岁小女子的爱情?如果说小女子爱老翁,恐怕爱的不是人,而是老翁的家产,拟或是权贵。人世间可贵的是友情和爱情。因此现代人说爱情是甜蜜的,婚姻是苦涩的。我常接到这类的咨询信函,无论是男还是女,他们都很真诚地向我提出诸如“真不知该怎么办了”的话。该怎么办只能问自己,但我会认真地告诉:“婚姻是大事,婚姻不是悔姻,结婚而和乐,即是世上的天堂;结婚结成了仇人,无疑是人间地狱!结婚是速成不得的。没有婚姻的爱情你可能会终身遗憾,而没有爱情的婚姻会使你天天心烦忧。 还是别看烦心的事,世上没有不烦心的人。 如果细究,人生不但苦短,而且人生又何其不是苦多?要不然,人一出世,就哇哇大哭?有意思的是,人是在哭声中来到人间的,同样人也是被哭声送到阴间。这一来一去,也不容易。于是哲人便说:人生有景堪欣赏。 人生真的有景呢!人生之景是山是水是花是草是蓝天白云,是五彩的阳光。芸芸大千世界,说起来,人确实是一道绚丽的风景线。人是景,景亦是人,这么说是有些道理的。譬如景中的树,我们也可以把人和树做比较。古人就有“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说法。树与人,人与树,就其形状来看,相似的成份很多。人有头,树有梢;人有胳膊,树有亚枝;人间有相恋的人,林间有相思的鸟;“人生人,吓死人”是指人生的艰难“樱桃好吃树难栽”道出了植树的不容易;人若经不起风霜雨雪侵袭,也会“秋风一夜吹桥树,明月来看已非昨”;世间的人形形色色,世上的树千姿百态;靓女受看,枫叶好看。人也好,树也罢,其实都是在装点人间春色。 人间有景堪欣赏,最赏心悦目的大约是芳草艳花了!如果说花是景的话,那么,人也可以比作花的。君不见,公园里的男男女女,他们在照像时,都喜欢跻在花卉前。有趣的是,人们在谈论女性时总会把女子与花等同看待。如“花季少女”、“花容月貌”;也有村花厂花校花警花等等人花一族的说法,但这仅仅是对女子而言的。女人受宠啊!男子呵护女子,被赞曰:护花使者。若是男子与某女子有些关系,就会有人斥责为“盗花贼”或“沾花惹草” 水也可以划拨到景中的,所以人们便赞美江河湖海;人呢?人有时也说“女人是水做的”此话对与否,可以暂且不论。若说水是景的话,人又何其不是水呢? 我常常到街上看人,站在街道一旁看人的时候,脑子里就会蹦出一个怪怪的想法:眼前的街道多么像一条河床啊! 这么想是很有意思的。 街道似河床,那来来往往的行人呢?不就是这河床里的流水了吗?他们从哪里来?又到何处去?恐怕谁也搞不清楚。如同河里的流水,竟没有一刻的停歇,人流与水流,真是何其相似乃尔! 人是一条生命的河,在其生命的流程里,有顺利的时候,也会遇到曲折的时候;然而,任何事物都阻挡不了他(她)的前进。人是四季风景,每一个人、每一张脸就是天气预报,时时刻刻都在表露着一个人的心态:得意的、失意的、欢天喜地的、愁苦不堪的,林林总总,各不相同。正如俄罗斯文学巨匠列夫•托尔斯泰说的那句名言: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无论如何,看人是一种享受。缘此,我们应感谢自己的一双眼睛。或许,更确切的说,是上帝给了人一个了不得的感官,不仅让人的眼睛可以穿透空间距离,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容纳庞大的自然体积。尽管如此,我们仍须提醒诸位:眼睛不可贪婪。同时,看人的时候,一定要平等待人。尊重别人,等于尊重自己;万万不可以貌取人,让眼睛失去了看人的水准。 书怪 某君,姓名不详。烟酒不嗜,博览群书,上通天文地利,下知古今轶事,凡遇请教其名者,则曰:“在下乃一代书怪也”见问者疑惑,即可加一诠释:“先唐有诗仙李白诗圣杜甫,共和国岂能无我书怪乎?”其言甚豪,人皆瞠目。 书怪年近不惑,无妻无子,独居三间陋室。有好事者屡为提亲,书怪皆拒之。有询,则曰:“吾养书不养人也。” 近年,书价暴涨,势不可止。书多钱少,不胜财力;书怪养书不起,嗟吁:“堂堂五尺男儿,难养一砖之书,悲兮!钱有涯,而书无涯,吾何能为之?!”人急生智,书怪始流连图书馆内。然三日兴去,愁上眉梢。言日借书手续繁琐,条件刻薄,限时限量,实乃吊人胃口。 某日晨曦,书怪步入公园,才摆太极拳式,忽见一翁身着绸缎,童颜鹤发,书怪异之,疑为仙翁。正暗自思量,翁上前搭言。二人数语,竟成忘年之交。谈古论今,吟诗对句,或仄或平,好不投机。遂约于寒舍长叙,翁欣然允之。 数日,翁至。书怪请翁上座,置酒盈樽,二人推心置腹,开怀畅饮。书怪量微,三杯即醉,声泪俱下,翁甚不解。问其故,始知其乃为囊中羞涩置书不起而悲矣。翁以目环视,果见陋室舍空空,唯见汗牛充栋,感谓到:“汝强于吾!吾要助汝也!”语毕,遂立一据! 书怪大喜,亦挥笔书曰:“吾遇老者,得其相助,吾从此购书不愁矣!生缝知己,人间幸事,不亦乐乎!”二人相视,抚掌大笑,皆醉也。 记事者曰:书怪嗜书,购之无金,幸得老翁相助,乃人生之奇遇也。然则天下嗜书者甚众,有书怪之遇者几人?!书价日涨,势难己矣,安得良策,使万千嗜书者得其所哉,欢颜再现?思之叹之! 说表达 据说,表达是人性的一种本能反应。这么说似乎有点道理。譬如,我们的祖先——类人猿,尽管在那个远古的年代里还没有产生语言,但它并不是以纯物化的形式存在着。在它们生命的履历里,一切缘于对自然的惶恐、对性的愉悦以及为了生存而相互撕打•••••等等。都是在思维的作用下用情绪来演示。于是: 在欣喜若狂的时候; 在怒发冲冠的时候; 在惆怅满腹的时候; 在悲痛欲绝的时候; 猿以动作或嗥叫来表达。自从猿进化到人类后,这个时候已不可同日而语了。人类有语言,在语言的作用下,遇喜则笑,遇怒则骂;遇悲则泣,遇愁则叹;表达的方式也是多种多样。除了直接对话,还有书信往来,现在更先进了,可以利用互联网来表达。早在汉代,甚至还出现信物相赠,借以表达男女间的爱慕之情。西汉时期就有一女子,因为思念在远方的郎君,她就作了一首诗,寄给了分别已久的夫君。且录如下: 悠悠兮离别,无因兮叙怀。 瞻望兮踊跃,伫立兮徘徊。 思君兮戚结,梦想兮容晖。 君发兮行迈,去我兮日乖。 恨无兮羽翼,高飞兮相追。 长吟兮永叹,泪下兮沾水。 这诗把一个小女子的思夫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吟之如歌如泣。 人与人互相传递信息就是互相表达,但有人说婴幼儿似乎不存在表达的问题。其实,这是一种武断!婴幼儿也有其内心世界的,他(她)们在不会说话的人之初年,就会用或哭或笑的方式来向大人们表达自己情绪,传递他(她)们所需的信息。如是饿了就用哭来表达,待吃饱喝足了,就用笑意来表示自己的满足。 人在幼年愁事少乐事多,诗曰:“少年不之愁滋味”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年少时,无忧无虑,只知道阳光和雨露,在花草丛中追逐翩翩蝴蝶。但这样的日子实在太短了。 接下来,我们很快进入语言的王国里,每天背起书包走过一段或短或产长的路程,去接受先生的文化启蒙。于过程中便阅读自然、阅读人生,并由此产生了如许的遐思,既想入非非,又自艾自怜。日久,渐渐变得情感复杂了,也就有了诸如纯真、羞涩、矜持、忧愁、狂热、沉默、浮躁等等有表达的内心世界。时而,一无顾忌;时而,吞吞吐吐;时而,仰天长啸;时而,黯然无语。结果呢?口齿伶俐、且心有良谋者,就会及时地抓住机会,赢得提拔、发财、情爱等诸多的机遇;相反,语言迟钝、且不知道如何表达的人,机会就难于垂青自己了。看来,我们应正确地行使自己神圣的表达的权利。 我们不能被生活表面的现象所惑。 我们提倡于社会公德有益的恳切表达,于真善美的真诚表达,对腐败之风的愤怒表达!对自己热爱的事业果敢的表达。总之,我们的一言一行应光明磊落,更要对那些曲意奉承、见机行事、暧昧处事的表达给予批判。如此,我们的生活便会充满阳光。 说门 窗与门,孰轻孰重?恐怕谁也说不清楚。若让我说,我也只能从它的作用来探讨。譬如,主次的问题。我的看法是门与窗之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有了门人就可以随便地进出。窗子呢?就不能那么随意了,你只能凭窗临风,或凭窗远望。我这么说似乎有点绝对,或许你会这么想。某年某月某某人就从窗户走过呢。不错,从窗子出入的大有人在,但具体情况要作具体分析。旧社会,封建礼教作宗,青年男女不敢自由恋爱,情人相会,便偷偷摸摸,大约如此,有时候窗就替代了门,一般都是女方给男方约定了信号,在人们不经意间男人悄悄地溜到女子的窗下,女子也轻手轻脚地把窗子打开,放了情人进来成就好事。这样的故事,旧书上常常都能读到,浪漫而打动人心。 世上有房子就会有窗子,当然,门也是必不可少的。门是房子的关键部分,但没有窗户的房子也是存在的。我至少在这样的房子生活了一个学起。那时一间怎样的房间啊!石屋子石桌子石门,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原来是一座古庙。文革年间,庙里得诸神全被红卫兵扫地出门了。生产队就利用它作了小学的教室。据说,有人曾建议请示匠打孔窗户,但被贫协主席拒绝了!主席说了一扇石门就很不错了。 乡下人对门就比较重视,如选料、颜色等等都很讲究。我父亲曾念念不忘要为家里修一门楼。后来,几经努力,果然是修了一座够水准的门楼。门楼修好后,他还写信给我,要我无论如何都回去看看。不就是一座门楼吗?当时我轻描淡写地对母亲说,母亲便说我,修门楼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哩!楼门的好坏,表现了一个家庭的兴旺与否。其实,母亲说的这些我怎能不晓得?乡里的人都这样,特别是男人们,盖房、修门楼,对他们来说就是终身要干的大事!否则内心就不安然。 乡里人对门看重,但对门的关启却显得随随便便,一年四季,除了晚上睡觉关门,大部分时间都是把门对外敞开着。我曾建议家人改改这一陋习,家人却说我,开了门就是让人来咱家的。说来有趣,那一年母亲来新疆看我,才住数日,便对我们关门一事表示不满。她对我说,你们城里人搞啥名堂,大白天把门关得死死的,谁跟谁都不往来,想出去跟人谝个干(闲)话都找不着人嘛。我向她解释说城里就这样,不仅仅是我,家家户户都一样,习惯了。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我内心对往昔的乡间情趣还是比较依恋。在商州,不要说人与人了,就是空中的鸟儿也是从东家飞到西家,互相串着门子。燕子更是成双成对地进进出出,像我们家,几乎年年都会有燕子光顾。每天早晨开门时,燕子就有屋里飞出,晚上关门前,又由门外斜飞进来,好像成了家中的一员。 记得年少时,我常搞点恶作剧,晚上拿了手电筒照射在梁上栖身的燕子,但燕子并不怕这些,既不叫唤,也不扑楞。有时,我用竹竿捅它们的巢,都被母亲,制止了。母亲说,燕子是益鸟,能来咱家是咱们的福分哩。 不过,乡下人只知道把房门打开,却没意识到关门同样重要。因此,引狼入室的事情就经常发生。缘此,我们对门应慎重待之。禅与礼同在,人与兽同在,而门的关闭或开启,完全存乎于心。 说勤俭 初春的一天,有朋自伊犁而来。问他此行收获,他竟变戏法似的从怀里取出一个俄罗斯小闹钟要我鉴赏。我当下语塞,心却明白,其实,钟的好坏全在于走时是否准确。若论它的观赏价值,不可否认,朋友这个闹钟造型古朴典雅,娇小玲珑,的确招人喜欢。然而,一问价钱,叫人听了咋舌!但朋友不以为然,丝毫不理会我们办公室几位同事的表情。朋友说他花大价钱买这钟,纯是为了装点房间。我对此愕然不解。 我曾在参考消息上读到一篇文章,说的是一位赵姓华人在泰国创业的故事。赵先生六十年代初走出国门,先是在当时尚被英国统治的香港打工,每天以步代车,就是舍不得花那一毛钱。三十年风雨兼程,他勤俭养德,恒念物力维艰,终成泰国巨富。由此,又使我联想到陈嘉庚先生。我曾去福建谒拜过陈嘉庚先生的墓,至今还记得陪我去的那位教授对我说的话。年轻人,你们要像陈先生那样学习啊!他告诉我,陈先生原可做一富豪客居异地,建华屋,购良田,蓄婢仆,锦衣玉食,终此一生。但先生立志兴学为国,热心公益事业,将财富慷慨捐国,而自己则艰苦俭朴,无声色玉帛之娱,无高楼华厦之奉,每日晚餐不过一碗饭,一碗粥,一块腐乳,直到仙逝。 多年过去,言犹在耳。于是,睹钟感叹,曾记否边城的建设,凡有高楼拔地而起,必有大钟高悬。当时就有好事者投书报社,也算仁者见智吧!呼吁且勿一家置钟,众家仿效。之后,钟虽然是醒目于众,可叹的是大多成了无声无息的摆设。而行人难能像步入古城西安、上海那样,听得见那撼人心魄、催人奋进的钟声。终于,有人投书新疆日报大声疾呼:让大钟走起来! 我常常想:花了钱做摆设,实在不可取。更何况,目前的经济状况是不允许我们去做无谓的花销。想想,有多少孩子因为百十来元钱,而痛失上学的机会,还是不要拿钱去讲排场,凡事务实的好。 说孩子 要不要孩子?这话题现在谈论的人是愈来愈多了。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在中国比较发达的省份如广东、上海等地,曾报道过丁克家庭的问题。于是就有人说,经济愈发达女人的母亲意识就与淡漠。倒底是不是这样呢? 听起来似有道理,但不容易被大多数人接受。否定的理由是以小日本为例的。有人说,日本是当今世界上为数不多的经济强国,而日本国的女性却愈来愈母性了。无疑,这是无法比拟的。 要不要孩子?一般说来,这是个人的权利。别人是勿须说三道四的!早先,有消息说上海、广州等城市的年轻夫妇决计不要孩子,甚至,这样的做法被视作一种时尚。就我们所居的乌鲁木齐,不要孩子的人也为数不少。 l君就是其中之一的代表。 老实说,我对此举是投赞成票的。于我们这个人口大国来说,多少也算做了些贡献。即:失之小我,为其大我。好!不简单。我是看了l刊载报纸上那篇文章后向他这么表示的。只是,电话那一端的他,却给我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末了,甩下四个字:压力太大! 不可能没有压力的。这是可以料想得到的事儿。国人向来以养儿防老,无后为耻作家的标准。在这种标准下,一夫一妻不能称其为家。所谓家乎,应该是等到小宝宝呱呱坠地,这才能称得上是实际意义的家了。 l君至今不改初衷,我对他们夫妇,以及他们所代表的群体那勇气那胆量那毅志实在敬佩!但我最忧心的是另一类不要孩子的群体。 这一类型的有两种人: 其一、是那些弃婴的男女。她们偷欢时不计什么后果,把责任推给社会,这是为世人所谴责的! 其二、是那些愿意生孩子但却不想承担为人父母责任的。因此,在他们俩情相悦时,总会提出这样的问题:让你母亲给咱们带孩子吧!基于此,女人和女人坐在一起的时候,时常听到她们彼此议论彼此的公婆,说谁谁家的婆婆会带娃娃,谁谁家的婆婆邋邋遢遢。除了一味地推卸责任,她们会想到自己应尽的责任么? 她们首相想到的是自己形体如何恢复。 更可怕的是,他们不愿意操心孩子的教育问题。而只是想借助孩子的特长为自己装门面。譬如:把孩子打扮的花枝招展,让人家羡慕自己的富有;让孩子学点绘画什么的,让人家说她教育有方。如果孩子的一切于自己的愿望相违背时,她们就会露出凶残相,十八般兵器全可上阵 可叹这样的父母。 可怜这样的孩子。 现在,我还是希望你们热爱你们的孩子吧!请听听丰子恺大师的忠告: 世界做母亲的夫人们!我要称赞你们的幸福与权威,人间最富有灵气的是孩子,而你们得与孩子为侣,幸福何其深!世间最尊贵的是人,而你们得为人的最初导师,权威何其大! 说友情 交友之道,仔细分来不外乎学友、文友、戏友、棋友、酒肉之友种种。所谓:同明相照,同类相球。有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人生得一知己足也!斯世当以同怀视之。” 可叹的是,有人既想交友,却又心怀鬼胎。你若有钱有势,他便会对你笑脸相迎,好言好语。这真应了增广贤文语:不信请看庭中酒,杯杯皆敬有钱人。 而当你无权且无钱呢? 自然又是另外一副模样了。说不准会视你如陌路之人! 也有一类人,有点小小才气,于是,他总想在朋友面前装大,他说一,你则不能说二,反正别人在他面前只能诺诺,强将友情“奴化” 最不足挂齿的是牌友、酒肉之友。 前者约你“搬砖”(搓麻将),看重的是一个“钱”字;好一点的,打发一个晚上的无聊。差一点的,恐怕会红了脸、粗了脖、狠了心、绿了眼,中下一颗“复仇”种子。从此,天天都会染搭你去什么地方搬砖呢! 至于后者,结友的原则是有酒有肉皆兄弟,此类人于现实生活中比比皆是。明曰是在一起联络感情,今日一桌,明日一席,说酒话,不负责,酒席一散,友情完蛋! 以我之见:君子之交,彼此尊重。也就是说,人与人保持一种距离,有了距离,才会有尊重。再细说,就是言语有分寸,行为不干涉,思想不入侵,遇难肯帮忙。 这样的友情才能天长地久! 说独 独身这个问题自古以来都是存在的,也许旧社会此事少而不被人们重视。人们重视什么呢?是四世同堂、五世同堂的家庭群体。谁家人丁兴旺,谁家便受到众人的敬羡。女人们张口闭口就念叨着,瞧人家,老爷子老太太积的阴德啊!到了后来,共产党带领穷苦百姓推翻了压在中国百姓头上的“三座大山”然而,我们还是喊了一段时间“人多热情高干劲大”的口号。别瞧就这么一喊,竟喊出了人口超常出生的严重问题来。而且直接影响到了国计民生的大问题。人口的失控,必然对社会造成诸多的不利。而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又使人的精神面貌、思维方式、生存方式也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就其独身这个的现象,已在我们周围一天天地增多了。用一位作家的话说,是一种社会进步!是当今社会呈现出的多元安身立命结构。无疑,这是一种比较贴切的说法。 四世同堂、五世同堂仙以难觅踪迹,家庭的单位正渐渐地变小,就一般家庭来说,子女一旦婚嫁,也便另起炉灶。大家族的观念由此而淡漠,没有另立门户的子女,多半是住房还没有着落,也就只好暂时依附父母。 我有一友,特大龄青年,或者叫中青年更合适些。他就是因为房子的问题,致使婚姻屡提不济,没那个女子愿意啊!等到有房子了,但友人一对婚姻早已没了兴趣。问他有何打算?他一笑作答。后来,我们在一起喝酒时,他才道出真情。说:成什么家啊!一个人生活也不赖。你瞧你们这些围城里的男男女女,抚事煎百虑,油盐酱醋柴米,老婆孩子票子,烦不烦人?况且有了老婆,就好比戴了一副枷锁。无论你办正经事或别的什么事儿,请示汇报总是少不了的。即使你这么做了,说不准那天翻了脸,女人就会把那些陈皮烂芝麻的事儿给你捣腾出来,说你不安好心,良心坏啦,等等;如果摊上个素质不高、醋劲儿蛮大的,那你就更惨了!走路你都得小心翼翼,如是家里来了女客,你是不可以嘘长问短的,否则,那无中生有的事儿,经她加盐添醋地一炒,让那些平时就喜欢搬弄是非的人再给她加加工锦上添花,那就热闹了,爆炸性的桃色新闻会弄得你里外都不是人。尽管你根本就没那回事儿,但人家才不管呢!到了这会儿,你真是百口难辩,辩什么?说不准人家还会说,你瞧,他若是没那事儿着什么急?!人言可畏,自找苦吃,这又何苦? 话是这么说的,你不能说他说的没有道理。但有一点,也不能忽视:独身者总会有一种莫名的压力。这就是一种孤独的感觉,医学上常提醒人们,孤独是有害的,它会使人的神经系统变得紊乱,从而会缩短一个人的人生旅程。当然,独不独身是个人的事儿,别人勿须说三道四。有一句话是要切记的,这就是:人生在世,一定要活得充实些,从容些,达观些。如此,这才是最最紧要的! 说话 说 門 窗与门,孰轻孰重?恐怕谁也说不清楚。若让我说,我也只能从它的作用来探讨。譬如,主次的问题。我的看法是门与窗之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有了门人就可以随便地进出。窗子呢?就不能那么随意了,你只能凭窗临风,或凭窗远望。我这么说似乎有点绝对,或许你会这么想。某年某月某某人就从窗户走过呢。不错,从窗子出入的大有人在,但具体情况要作具体分析。旧社会,封建礼教作宗,青年男女不敢自由恋爱,情人相会,便偷偷摸摸,大约如此,有时候窗就替代了门,一般都是女方给男方约定了信号,在人们不经意间男人悄悄地溜到女子的窗下,女子也轻手轻脚地把窗子打开,放了情人进来成就好事。这样的故事,旧书上常常都能读到,浪漫而打动人心。 世上有房子就会有窗子,当然,门也是必不可少的。门是房子的关键部分,但没有窗户的房子也是存在的。我至少在这样的房子生活了一个学起。那时一间怎样的房间啊!石屋子石桌子石门,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原来是一座古庙。文革年间,庙里得诸神全被红卫兵扫地出门了。生产队就利用它作了小学的教室。据说,有人曾建议请示匠打孔窗户,但被贫协主席拒绝了!主席说了一扇石门就很不错了。 乡下人对门就比较重视,如选料、颜色等等都很讲究。我父亲曾念念不忘要为家里修一门楼。后来,几经努力,果然是修了一座够水准的门楼。门楼修好后,他还写信给我,要我无论如何都回去看看。不就是一座门楼吗?当时我轻描淡写地对母亲说,母亲便说我,修门楼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哩!楼门的好坏,表现了一个家庭的兴旺与否。其实,母亲说的这些我怎能不晓得?乡里的人都这样,特别是男人们,盖房、修门楼,对他们来说就是终身要干的大事!否则内心就不安然。 乡里人对门看重,但对门的关启却显得随随便便,一年四季,除了晚上睡觉关门,大部分时间都是把门对外敞开着。我曾建议家人改改这一陋习,家人却说我,开了门就是让人来咱家的。说来有趣,那一年母亲来新疆看我,才住数日,便对我们关门一事表示不满。她对我说,你们城里人搞啥名堂,大白天把门关得死死的,谁跟谁都不往来,想出去跟人谝个干(闲)话都找不着人嘛。我向她解释说城里就这样,不仅仅是我,家家户户都一样,习惯了。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我内心对往昔的乡间情趣还是比较依恋。在商州,不要说人与人了,就是空中的鸟儿也是从东家飞到西家,互相串着门子。燕子更是成双成对地进进出出,像我们家,几乎年年都会有燕子光顾。每天早晨开门时,燕子就有屋里飞出,晚上关门前,又由门外斜飞进来,好像成了家中的一员。 记得年少时,我常搞点恶作剧,晚上拿了手电筒照射在梁上栖身的燕子,但燕子并不怕这些,既不叫唤,也不扑楞。有时,我用竹竿捅它们的巢,都被母亲,制止了。母亲说,燕子是益鸟,能来咱家是咱们的福分哩。 不过,乡下人只知道把房门打开,却没意识到关门同样重要。因此,引狼入室的事情就经常发生。缘此,我们对门应慎重待之。禅与礼同在,人与兽同在,而门的关闭或开启,完全存乎于心。 说茶 其 一 人生在世,谁无烦恼之事?品一口茶,让烦恼淡化,这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我有喝茶的嗜好,这应感谢家父。家父乃民间艺人,一生结交了许多社会贤达,家里自然常有宾客光顾。儿时爱看家父和那些人在一起一边品茶,一边交流戏文,似乎人生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尘氛陆虑。炉子上坐有大茶壶,水就在壶内兹兹作响,壶嘴儿便有烟岚似的水气袅袅升起。于是,那茶香味儿就由壶口里溢出,弥漫于整个房间,使人觉着沁人心脾。茶喝得多了,也渐入茶道,知道喝好茶是要用盖碗的,待揭开盖时,色清而味甘,微香而小苦,或一人独品,或亲朋好友徐徐共啜,聊着天儿,完全是一幅市井文化。在这里人无高低贵贱之分,文的武的,只要端起茶碗,便统统的斯文了。那一刻,极容易悟到品茶的绝妙之处。 许多年前,我曾在军中做编辑,那一年因业务需要,领导派我出去搜集历史资料,因此就有机会走过了南方与北方。在所走过的地方,都能看到风格各异的茶馆。印象最深的是在成都喝茶,成都茶馆比较多,但并不过多地去装饰,一般都是随意而就,给人以宽松自在的感觉。一把藤椅,一把宜兴泥茶壶,一角钱入座,你可以随意的坐上几个钟头,店主绝对不会给你脸色的。你可以尽情的“细啜襟灵爽,微吟齿频香”而进入“与君对坐成今古,尝尽冰泉旧井茶”的那一种妙境。 说到茶馆,便常会想到边成乌鲁木齐。几年前一位来边城参加对外贸易洽谈会的长沙朋友,曾对我感叹乌鲁木齐市是如何如何接受新事物快的话儿。不过,在过去较长一段时间里,我已不知有多少次为乌鲁木齐没有一家像样的茶馆感到缺憾。我也曾把自己心里的这些话儿说与一位在大学从事教书育人工作的朋友听。没想到这位朋友听了后竟不以为然,他对我说,边城人的确接受新事物快呢! 何以见得?我问; 譬如茶馆——许多人把外国的茶馆都搬到边城了。 外国茶馆?这话让我感到诧异。朋友朗朗一笑,说:“不信你看看满街的咖啡屋。外国人所品之茶,咖啡也!” 咖啡,茶? 咖啡屋,茶馆? 这让我一下子联想到了一部电影中的镜头:富人们喝着茶,谈笑风生。摇头晃脑,好不悠闲。只可怜那陪唱的歌妓,除了卖唱卖色,实在是生活所迫。她们的确是无路可走了! 如今呢?都市有了咖啡屋,也有陪舞、陪酒、陪唱的三陪女,这的确是一种可怕的重复。 其 二 我先后在新疆日报、新疆经济报上乱发了一通“茶话”老实说,这两篇短文均说了乌鲁木齐茶馆的二、三事例,但绝没想到,有人会打电话给我,并要在私下里与我理论一番的。 那是两年前初夏的一天,我接到一个电话,拿起话筒,听到一位陌生的女子在电话那一端直说找我。找我?当下蹊跷,但对方告诉我,她姓梁,很想和我见个面。还说她找我已久,是从新疆日报社打听到的,但找起来颇费了一番周折。那一瞬,我为姑娘的执着甚是感动。感动归感动,但心中的疑团终是难以释怀。于是,我答应与她见面,她便约我到北门电力宾馆对面的红茶坊请我喝茶。 红茶坊?那是怎样一个去处? 红茶坊在乌鲁木齐北门泰和酒店旁,电力宾馆对面。如约前往,进了茶坊,那一刻竟觉得像是进了大观园。真没想到,乌鲁木齐还有这么个妙不可言的去处。梁小姐自然候我在先,待坐定后,她才告诉我,她是这里的领班,之所以约我来,就是看了我在新疆日报发表的那篇“茶话”她们老总给他下了话,要她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我,想跟我论一论茶道。说话间,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坐到了对面,并向我伸出手来,说:“欢迎您光临茶坊!在下唐衡祥。” 唐衡祥? 梁小姐赶忙介绍道:“这就是我们唐总。” 大家喧了几句,唐先生就让小梁给我演示茶艺。 小梁一边演示,一边讲解,其中的操作程序相当繁琐,一时竟看得我有些眼花缭乱。 论茶道我是不敢的,这方面,古有唐宋名家,诸如李白、杜甫、苏轼等名人墨客;明清的就更不用说了。曹雪芹就把吃茶的各色人物描写到了极点。在曹先生的笔下,粗人有粗人的喝法,雅人有雅人的雅论。像刘姥姥,吃茶是一口吃尽的下作相,被众人见了瞧她不起。而宝玉、宝钗、黛玉一般茶友,吃茶时讲究得不能再讲究了。他们或饮茶、或谈诗、或猜谜,都莫不清雅。至于近代或当代的名士就不胜枚举了,若我们把他们关于品茗的雅论收集起来,绝对可以编撰成一部中国品茗大典。其中,周作人的品茗论说就颇让人称道。不过,周作人在抗战期间,有过一段很不光彩的当汉奸的历史,对此,我们暂且不提。但要说到他那种嗜茶的体味,真能使人进入一种至高的境界。周作人说:“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之下,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闲,可抵十年尘梦。”闻此,我不喝茶也会坠入其境的。甚至,也能从中砸巴出些须滋味来。一时会欣欣然、陶陶然、飘飘然、超然于世,好不安怡。 我不是雅士,不过喝茶的历史算起来也有好几十年了。年幼时,身居商洛山中,所喝之茶,真正是那种粗茶。如:竹叶儿、野刺叶儿,等等;商州人都能采来作茶饮。后来,我在读杨绛先生文章时,看到先生有“茶即散文”一说颇觉得新奇。回头再看商州文化,觉得商州人的文雅,大致跟商州人善于饮茶不无关系。外乡人入得商洛山来,别小瞧山里那些纯朴的山民,他们说出的话让人听起来忒别扭,但如是让他们把所说的话用汉字写出来,那个雅劲儿真令人拍案叫绝!譬如:商州人要是烦你的话,他就会让你“避!”听是不中听的,但要比普通话叫人“滚!”就雅多了。再譬如把抱小孩不叫抱,而是叫“携”抱和携,显然后者就比前者文雅一些。 我是赞赏品茶的,也希望都市里多些像红茶坊这样的茶馆,无论是忙还是闲,都能找些时间到茶馆品茗片刻。文人可以在茶馆可以以茶会友,或谈些诗文;就是商人,到茶馆一边品茗,一边谈生意,总要比在酒店里胡吃海喝一桌强多了。我就听到过这样的说法,说酒桌上谈事儿,简直就是扯淡!即便是请朋友,我以为请朋友喝茶是最好的方式了!这样既能和朋友在一起休心养性,还能省些不必要的开销,也不至于让朋友说你这个人太小气吧! 其 三 某日,得闲。和几位朋友去喝茶,茶馆的老板我熟悉,见他忙得不可开交,我便叫来茶生端来功夫茶给众友泡制。我以为,既然大家是来茶馆品茗的,当然需要讲究些。所谓讲究,起码具备五个条件:茶、水、器、友、境,在我看来,唯有功夫茶符合以上要求。我这么说决非信口开河,咱们先看看功夫茶的茶具,它就很有特点;一般用的都是细瓷和紫砂壶两种。除了精致的小茶壶外,还有与其相配套的四只同样精致的小茶杯,个个小巧玲珑,惹人喜爱。其它的还有茶漏、闻香杯等辅助的茶具;其次是茶叶儿比较名贵,常用的有武夷茶中的大小红袍;安溪茶中的铁观音;还有上等的乌龙茶等。这些茶叶味醇耐泡,适合泡制。当然,要说最讲究的是它的泡制方法,那一道道工序就让人眼花缭乱。通常的工序是:先用沸水冲洗一遍茶具,然后再把茶叶装满茶壶,用滚开的水冲泡,盖上壶盖,继续用开水冲浇茶壶,用茶艺的术语说法这叫“关公巡逻”末了,斟茶时还要把小茶杯依次再冲一遍,戏称“韩信点兵”大约如此,这功夫茶便烙上了文化的印痕。至于说到友,这完全是为了一种喝茶的氛围,拟或是为了制造一种情调。台湾作家董桥先生说:“生客闯来啜茗渎神,旧朋串门喝茶不亦快哉!”或许,这真应验了“茶与同情”之说。茶向来与闲有关,因此,喝茶聊天儿是很自然的事儿了。而且还是一种最好的消遣的方式! 我在做编辑工作时,曾专门到过被誉为中国茶都的宜兴去感受茶文化。而最负盛名的紫砂壶,就出产在宜兴。旅人到了宜兴,就由不得你对茶的认识了。特别是去雨中的茶园,还有那满街的紫砂壶,使人倍感茶都茶文化的浓郁。陌生人到了宜兴,宜兴人少不了要向你大谈紫砂壶的妙处,言说紫砂壶泡茶不走味儿,贮茶不变色儿,盛夏不易馊儿,实有“含香聚淑”的好处。当然,宜兴人还会告诉你,品味是要经过反思的,如同筛子筛糠,精华罢、糟粕罢,就很容易分辨了。至于紫砂壶,在宜兴还有许多个美丽的传说。这也难怪,宜兴人用自己一双巧手,不但捏出了闻名遐迩的紫砂壶,而且捏出了中华民族的一大骄傲!到了宜兴,我才知道什么叫大开眼界了。才知道中国茶文化的底蕴是怎样的博大精深。 说到这儿,我也似乎明白了古人,尤其是那些文人墨客,他们在品茗时或作诗或填词,而且吟诵起来朗朗上口,音韵出神入化。像皮日休的煮茶、刘禹锡的尝茶、秦观的满庭芳等等,实在是不胜枚举,值得玩味。我说过的,我虽然也有几十年的喝茶经历,但决不敢说自己就会喝茶。只能说更多的时候喝茶纯是为了解渴,即便是夜晚喝茶也不过为了提神醒脑罢!说到底,是为了码字的需要。如果真是为了有趣儿,那就得约了友人,或去茶馆,或把友人邀请到家里来,泡上一壶上好的茶,大家面对而坐,或谈书说艺,或闲聊市井话题,轻言娓娓,这当然是最安怡不过的事儿了。 看树 看树,无疑也是我的人生嗜好。缘此,从文以来,便写了一系列关于树的文章。而所写之树,大都是年少时在故里看到的那些树,诸如柿树、杏树、樱桃树、核桃树等等。记得一位在报社工作的朋友问我,你怎么那么迷恋树啊,写起树来没完没了? 的确,我是比较迷恋树的。事实上我也没法不迷恋她啊!我说过的,在那名声远扬的秦岭深处,我至少生活了十七、八年。我的故里山高沟深林密,是国家林业重点保护区之一,那地方生长有上百种树,其中包括一些珍稀的树种;像与恐龙同时代的梭椤树,开粉白色的花儿,花为串状,其形独特,艳而芳香,花期竟会持续五十余天。当然,那绿色植物丛生的世界,给我了太多太多的记忆——关于树的故事。需要说明的事,我迷恋树,不仅仅因为树在夏天能为山民遮挡炎日,冬天能为山民提供取暖用的木炭。重要的是那些树曾救过父老乡亲的性命。现在回想起来,那应是四十年前的事儿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时正是共和国最困难时期“左”的路线、自然灾害,使乡亲们处在苦焦的日子里。那时候,地里的高粱死了,豆子蹦了,麦稻落了,包谷霉了,红薯孬了,家家户户都是米光面净。怎么办呢?只有去挖老鸦蒜,割红薯藤,拔芥芥菜,反正能吃就行。不过,能吃的野菜毕竟是有限啊!再怎么办呢?人们自然将寻找食物的目光扩展到树上:榆钱儿、软枣叶儿、香椿芽儿、槐树花儿、葛条根儿、白桦皮儿,管它什么能填饱肚子就成。真难以想象,如果没有那满山架岭的树,我的父老乡亲有该如何熬过那段艰难的岁月呢?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是人们的口头禅,那意思是草木乃无情之物。看来这样的话该打住了!否则,谬论说多了,倒成了理所当然的真理。其实,草木之情甚至有过于人情。世上有无情的人,但林中皆为有情的树。草木作为大地生命的基础,是食物链中的生产者,它通过光合作用滋养、呵护着芸芸众生,即便是“霜景催危叶,今朝半树空。萧条故国异,零落旅人同。”但那残落的树叶也情系大地,谓之“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树为情物,造福于人类,这是人所共知之事。“古来名山僧占多”是说了名山的风水,其实,我们只要细作分析,那名山的风水还不是沾了树的光么?有诗为证: 斜阳边草色,深树里禽声 欲雨路为湿,出云山半青 诗好!这当然是诗人应景之作。我们不必嫉妒僧人,好山好景谁不爱呢?像我自己,差不多走遍了神州名山。我的故里商洛也是有些名气的,我在那里与树为伍了十余年,我看树树也看我,久而久之,在看树中看到了些许妙不可言的东西。树好比人,这是我对树的最大感受。我这么说是有些道理的。我们常说百人百性,而树呢?树也各有性情,我的祖父曾给我描述过树的性情,树的性情也和人一样,有温和的、有强劲的、有活泼的、有沉默的,除此,树也和人一样,有着生命的四季。人的生命四季是由童年而青年而中年而老年,树是由始而的淡绿、浅绿、灰绿,到继而的墨绿、油绿、葱绿;若是到了“一年一度秋风劲”时,树的颜色便由青黄、蛋黄,到而后的金黄、枯黄,直至落叶缤纷。由此可见,树和人都是沿着这样的生命轨迹发生着变化。于是,也便有了千姿百态的树,形形色色的人。信不信由你,在贵州省贵阳市,有一种会笑的树,贵阳人称他为紫薇树,又叫它痒痒树,原来,只要人用手触摸它,它就笑的浑身颤抖;与此不同的是,在陕西的柞水县,却有一株会哭的树。会哭泣的树种叫梭椤,也有上千年的树龄,但梭椤的辈份高,据说它可以追溯自恐龙时代,属于世上珍稀植物。说来有趣,在树身上发生过的谬论,同样也会在人身上发生。增广贤文中就有“山中有直树,世上无直人”一说,就连我们的先贤都对树宠爱有佳! 事实上刚直不阿的人古今都有,比干、屈原、林则徐、彭德怀、张志新,英雄悲泪,无一不同!人们常把英雄比作松柏,这是有些道理的,古有“发寒三友松、竹、梅”松当其首,只因松的风骨刚正罢!你看她:不择土质肥瘠,不惧气候万变,在风雪严寒中孤傲而立,引人瞩目。大诗人杜甫曾无限感慨吟诵:“新松恨不高千尺”的绝句来,陈毅元帅亦写下了“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花时。”的诗篇,赋松以全新的境界。“十年树木,百年树人”都是说育人育树的话题。这也是不得不重视之事!人栽了树,当然希望它长成有用的材料;人为了造就和培养人才,也是苦煞了多少心血? 我喜欢看树,看各种各样的树,特别是那些千年的古树。看古树的时候,心中会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敬畏。“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前者好说,至多是一百岁罢!但一秋就没定数了。我曾在和田一带参观了成百上千年的古树,如五百年的核桃树、无花果树、葡萄树,还有两千年的梧桐树。我站在那些树下,倾听树的诉说,也便了解了树的沧桑,感受到了这些树的生命张力!其实,无论怎样的一种树,都会令人怦然心动的。在广西桂林的阳朔县,还有一株古老而又奇特的榕树。那树少说也有两千年的历史了,人说独木难成林,但这株榕树居然成林了,而且树冠遮挡了近千平方米的面积。榕树根须发达,枝繁叶茂,雄伟挺拔,四季常青。它是世界上惟一把根长出地面的树种,悬挂在树枝上的根须像巨龙的胡须,有像一位阅历很深的长者,使人感到它的非凡气度。不论是在干旱的山地,还是渍涝的水边,只要截取一截树枝栽下,就会落地生根,蓬勃生长。据当地人说,来看这株大榕树的中外游客每年都有数以万计!看到树,就能享受到一份温暖,就能感受到一种亲切。 许多年前,我常奔波于南疆的地州各县,千里戈壁,如是看到远处有一丛绿,不用猜了那便是树,而有树的地方必然会有人家,当下,一路上的寂寞不见了,半之而来的是喜悦只是,我常常对一些人以种种理由动不动就砍树感到困惑,这种砍树的事儿乌鲁木齐晚报时有报道,但我不明白在处处强调对树木关爱的同时,我们仍时常听到或看到一棵又一棵树在倒下! 树默默无语,但树是有思想的。树的思想分明被鸟儿鸣唱的如醉如痴。此时此刻,我愿鸟的鸣唱能够唤醒那些视听麻木、情感淡漠、缺乏生态伦理的人不再作孽! 看看树吧!有风的时候,她是那么婀娜多姿,不停的演绎着人间的种种快活。此刻,我想我是让她的快活感染了罢!树站立在我的记忆中,而我在看她的干、她的枝,甚至于她的浓荫,还有树上的鸟巢和鸟的鸣唱。我似乎看到了将来,我听见了所有关于树的美好的故事。 看脚 2004年1月7日,人民日报副刊刊登了一篇题为脚的随感,看了几遍,觉得很有意思。于是,就联想到了作家冯冀才先生。冯骥才先生不但倾心写了三寸金莲,而且根据小说还精心绘制了各式各样的三寸金莲。 三寸金莲在中国封建社会是一种时尚,甚至,这还是选美的一种标准。六宫粉黛,脚是绝对的精巧。所以,现代女子不必羡慕精巧的“三寸金莲”说白了,这实质上是那个社会对妇女的一种摧残!这种摧残我母亲最有体会。年幼时见我母亲洗脚,五个脚趾被挤压在前脚板下,让人感到惨不忍睹。我问母亲疼否?母亲说那有不疼的,疼也没办法啊!母亲的脚虽然也缠了,但并没有成型,这应感谢五、四新文化运动,妇女的脚得到了解放。所以母亲的脚还不至于像祖母、外祖母她们,不能走远路,天天喊叫疼。悲哀的是,我祖母因裹脚而受罪,常常疼得她齿牙咧嘴,但她却要笑话我母亲的脚,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过,以后娶媳妇,媳妇的脚千万不能像你妈的脚,难看死了!媳妇好不好,就看她的脚小不小。在我的记忆中,我们村的“三寸金莲”还为数不少,五十多岁以上的中老年妇女基本上都是小脚。我祖母常给我罗列村里的那些小脚老妇,说她们脚的长长短短的故事,听起来也蛮有味道呢! 不过,有时候我和祖母为一些事情争辩,但祖母却总是固执己见。每每遇此,母亲总是教育我,说小孩子不许和大人顶嘴。母亲说,祖母因脚而对她抱有偏见,是封建思想,这没关系,时间长了,慢慢地就会好的。说实在的,也多亏了母亲的大脚,我们家里里外外,都是母亲来照应。非但我们家,就是我们村上,大到红白喜事,小到家常理短包括谁家媳妇生小孩的事儿,母亲都会被人请去帮忙的,直到现在,母亲因脑溢血生活难能自立了,村里的邻居还对我说,你母亲是咱们村上最历练(能干)的人了!事实正是如此,如果母亲的脚像祖母一样,我们家不知能否是今天这个样? 去年,由倪萍主演的一部获奖影片叫美丽的大脚,电影我没看,但故事情节大概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女主角直爽、真诚、能干,乐做善事,令人赞美。只是,我有些糊涂,不明白这与美丽的大脚有是么关系呢?后来,我在央视国际频道看到了关于这部片子的个别片断,大概意思就明白了,那是赞美乡村民办教师的。女主角工作泼辣、能干,可能得力于她那一双稳健而有力的大脚罢!这要是放到旧社会,那时讲究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娃儿三岁就缠脚了,还能出去干甚? 脚是重要的,对一个人来说,如果没有一双健康的脚,谋生就成了问题。不仅是谋生,甚至关系到生命的转瞬即逝。许多年前,我在武汉空军雷达学院上学,暑期到商洛军分区看望我那位曾在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的姨父。姨父在商洛山区可以说是个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物,他很小的时候闹革命,据说他的名字在商洛被老百姓广为传唱,若是胡宗南部队听了就胆颤心惊。尽管如此,姨父告诉我,如果不是他的脚力好,恐怕早已是烈士了。姨父最不能忘怀的是在那一年的秋天,他率领他的游击大队在汉江岸边截击了蒋经国的文宣团,气恼了蒋家大少爷竟下令不惜一切代价,要活捉我姨父,甚至动用了一个王牌师的兵力对姨父的独立大队进行地毯式围剿。那一仗真打得天昏地暗,姨父为了保护部队转移,他和特务班十余名战士作掩护,和敌人周旋了整整七天七夜,平均日行百十里山路,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突出了铁壁合围圈。以小的代价,取得了游击大队组建以来以少胜多的战例。姨父说,这次战斗,如果不是行动迅速,几乎就被敌人逮着了。从此以后,他要求自己的部属,练就一双铁脚板。 我是没有徒步走过长路的,当然就不知道脚的负荷有多么的重了。参军前,兰州军区的一支野战部队曾野营拉练到过我们村,我们家亦曾住过一个警卫班,有的战士的脚都走出了泡。但部队领导在我们村打麦场上作动员时,喊出的口号至今我还记忆犹新。那口号是:累不累?想想革命的老前辈;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我知道,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是靠脚板走出来的,走得异常的艰苦,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从中央苏区开始长征时的十余万部队,到延安时只有三万多人;中国革命正是无数的先辈们凭着一双铁脚板前仆后继,流血牺牲,从胜利走向胜利。 我从小就羡慕军人,家兄入伍后,我就立下决心,将来也一定要参军的。当时,见拉练部队的首长就住在我们家,我就软磨硬缠着部队首长,让他们把我带走!部队首长见我较了真劲,就问我,当兵是要走好远的路,你的脚能行吗?我说我能行哩!部队首长见难不住我,又说,你年龄还小哩!下年我们专程来接你行吗?其实,我是知道的,这只是他们安慰我而已。尽管如此,我想参军的念头依然如故。 公元一九七六年春天的时候,我终于成为人民解放军的一员。说真的,我思想做好了野营拉练的准备,但从军十六年中,终是没有徒步走过长路。相反,我在军中最大的感受,那就是我的脚从进入部队的这一天起,就受到了优厚的待遇,不但有线袜、布袜、尼绒袜,还有了布鞋、胶鞋、大头鞋、凉皮鞋、棉皮鞋等等,真是应有尽有,大有一步登天的感觉!而在此前,我在商洛山区,雨天赤过脚,上山常穿草鞋,脚不知吃了多少苦,遭受了多少罪?但这怨不得那个人的,生活在商洛山区的农民都是这样,要不中央领导历来都特别关注“三农”问题?农民辛苦,这是现实。 脚,人皆有之。脚的贵贱,全看主人的身份。人有高低贵贱之分啊!金牛生物工程有限公司董事长冯立社先生,多年前给我讲到他小时候的一件事儿,一件至今难以忘怀的事儿。那是在文革年间,冯先生家庭因曾当过地下工作者的父亲被莫须有的罪名判全家流放新疆,其生活相当的艰难。那个时候,冯先生还是个小小少年,为了挣点白面馍馍吃,他就帮所在团场的一干部子弟学骑自行车。正热火朝天时,那干部子弟方向掌握不好,一不小心,人车俱栽倒在一垃圾堆上,惯性的作用,也把冯立社带进了垃圾堆。这下可苦了冯立社,由于他是光这脚丫子帮人扶车,垃圾堆上的碎玻璃片划破了他的脚板,那干部子弟看到冯立社一脸的痛苦,问他还帮不帮了?冯先生心想:如果不帮了,脚也白伤了,力气也白出了!冯立社咬咬牙,说了“继续来吧!”硬忍着疼痛,帮那干部子弟学会了自行车。挣上了白面馍馍的冯立社,一拐一瘸地回家了,他把馍馍给母亲吃,母亲发现他的脚受伤了,就端来热水帮他洗伤、包扎。那伤口太深了,鲜血已经把脚板糊住了,干成了血痂,眼泪禁不住地顺着脸颊往下流在母亲的追问下,冯立社一五一十的讲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冯先生历经磨难,终于成就了后来的辉煌事业。 讲了脚的历史,讲了脚的艰辛,其实,不管怎么说,脚就是脚,他既普通平凡又极其重要!说它平凡,人人都有,每天都在不停地运动着;说它重要,是人们离不开它。脚健康,人亦健康,这是黄帝内经里古人总结出来的经验。现在,人们对脚是愈来愈重视了,现实生活中派生出药物足浴房已由大城市走进了乡镇,但毕竟那是少数有钱人享受的地方。现在不是有个“护牙日”吗?我倒是希望也有一个“护脚日”不论你所处的地位如何,人人都懂得看重自己的脚,爱惜自己的脚,而非少数人去享受泡脚的怡然。 看楼 乌鲁木齐天地集团在长江路口建有东方花园,东方花园是小区的名称,园内置有四栋高层公寓,有成百上千套住宅已静等着主人选住呢! 东方花园的园主很有一套售房办法,而且十分管用,先让十余家房屋装修公司对不同户型的楼花进行装饰,名曰“样板房”然后便在都市生活报、消费晨报等媒体上大做广告,用看楼中大奖的办法,招揽客户到现场看楼。最重的奖项是房子和车子。当然,这两项奖如果兑现的话,那就是一大把票子。车子、房子、票子“五子”占了三子(另两子为妻子、孩子),想想看,人生拥有着最荣耀的“三子”能不让人动心吗?那日,我到香港养生王黄先生哪儿做器械按摩,正好路过东方花园偶遇看楼抽奖活动,那场面用“人山人海”“水泄不通”来形容实在是恰当不过了。黑压压一大片的人群,我估莫约有上万之众,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买楼的看楼的凑热闹的,一个个把脖子伸得老长,也把耳朵竖得老高,只怕听错或漏听了中奖的号码,有的甚至一家来了几个,有专门听号的、有专门记号的、有专门对号的;对上号,自然脸上是喜气洋洋,哪怕那奖项只是一件价格低廉的衬衣,毕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没有得上奖的,便怀疑这中间是否藏有猫腻?于是就有人起哄,也有人跟着瞎起哄,无论你怎样想,但这种好事儿是可遇不可求的。因此,兴高采烈的人少,抱憾拟或失落的人多。但遇到这样的事儿,还是保持一颗平常的心好。 人人都须要房子住,这是谁也避免不了的现实问题,没有房子就成不了家,成不了家也就谈不上立什么业了,恐怕人世间没有比这事儿更让人操心了。我曾听说有三十大龄的男子因为没有房子女友硬是和他分手了,这是实情。过去上海人住房比较紧张,邻居阿拉子常到我们家窜门,说他们老家那房子小得实在可怜,那是什么房子呀!只能称作阁楼。人说家是避风港,而像他们家住的那种阁楼,根本就不能避风,人多房小,床与床只能用帘子间隔着,就是在自家屋里上厕所有时也得排队••••••这种情况不仅仅是阿拉子家。前些年我去上海出差,住在闸北区,那里不比得浦东,闸北可能是上海发展相对滞后的一个区域罢。在今天飞速发展的上海还有阁楼,住房情况依然紧张,闸北人说,阁楼就是不方便,尤其是晚上,夫妻是不敢早睡的,就是睡下了也不能弄出声响,因此,整天都听得见街坊邻居有夫妻吵架的声音,闹得三天两头居委会的人来调解,可是调解什么呢?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的利害冲突,都是些鸡毛蒜皮上不了桌面的事儿。事情虽然如此,但这样的事儿还不断地发生,老是这样居委会的人也感到头痛。于是,有人便请来专家咨询,专家分析:还是心理障碍的毛病!细究,原来问题出在夫妻长期不能过正常的夫妻生活上。时间长了,就滋生出了性冷淡等诸多本可以不该发生的事儿,悲剧也就因此而不可避免。 人有房屋之需,这就给商人提供了赚大把大把票子的机会,现在的报纸广告,几乎没有一天不刊登售楼广告的。就我所处的乌鲁木齐来说,因炒房产而发了家的老板为数不少。当然,任何事情过热了,就会起泡,专业术语叫“泡沫经济”去年,我在三亚海滨大道上行走,看到沿海岸边就有许多只盖了一半的楼房,海南人把这样的楼就叫“半拉子工程”术语曰其为“阑尾楼”!房地产生意被炒得失去了控制,盖楼的人想大捞一把,就不惜血本到经济热点地区去炒楼花,自己的钱不够,就向社会集资,反正不愁募集不到钱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向想捞钱的人许以高额利润。 “人为财死”这世界就有许多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偏偏就会发生了。还在昨天,电视台报道了一件可气可恨又可笑的事情。一位知识层次较高,且明知道街上那一伙搞摸奖活动的人“差不多都是骗子(受害人的话)”的中年妇女,原本要到商贸城买装饰房子的材料,谁知她竟鬼使神差,经不住那伙人一声声“摸大奖”的吆喝诱惑,就把两千元的购材料款,竟在短短的一小时内被那伙人套走了。血本无归能怪谁呢?诚然,骗子是可憎又可恨的,但这事儿怨不得别人,套用三国演义中的一句话说:“周俞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 回头再说看楼,这是房产公司拟或是房管部门“以人为本”商业意识的觉醒,客户买房,明码标价,买不买都没关系,但可以在售房导购人员的指引下,你完全可以根据个人所需,要求房产公司尽量满足自己的要求。这不比得过去,曾几何时,为分房闹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人间悲剧都是屡见不鲜的。 现在在住房问题上,总要比过去好解决得多,除了商品房,还有二手房,当然,这些都需要根据个人的经济基础来定,手里没钱,那就想都不要想它。我常听到一些人羡慕那些住别墅的,其实这是大可不必的,房子大了,真的就安居了吗?我看未必!官爷罢、款爷罢、庶民百姓也罢,都没有脱离你作为“人”字的属性;至于你做了官,那是社会的分工需要;你是大款,那是你用自己的智慧和付出赢得的(拟或抓住了一次或数次的发财机遇);你就是平民百姓,更没有低人一等。而别墅罢、公寓罢、还有普通庶民的房屋罢,说到底都是一个“房”字。在这个世界上,人要奋斗、要赚钱、要拥有自己楼房,都是人的生存所需,仅此而已!至于幸福与否,这与贫富没有什么关系,更与你住的楼房没有任何关系。 看病 人生在世,总免不了会生病的。 人会生病,这正如天要下雨一样,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这是人生的规律,也是大自然的规律,说到底,是自然界对人类的一种调节。仿佛是暝暝之中,总有某种神奇的力量在平衡着人们,所谓“有所得必有所失” 人生了病,就得设法让自己的病体快快的好起来,有病在身多难受啊!所谓:茶不思,饭不想,睡难眠,行无力,如此这搬的痛苦,只有找医生了。但我好奇的是,北方人说看病,南方人称看医生,这当然意思是一样的,都是要通过医生来解决问题。但看病与看医生仅仅是叫法的不一样吗?琢磨了再三,以愚拙见,或许这就是北方人与南方人的个性使然,北方人直,且直言直语,看病就是看病!南方人呢,性情温婉,有了病就说看医生,这就有些许征询的意思:看医生怎么说罢?话里就有了谦虚的成分,自然听起来就顺耳。 人生病,也便生出难受来,但我有时听到的,却恰恰相反。有人偏不认为生病是多么痛苦的事,反而以生病为美事呢!明明发烧,咽喉生火,呛咳阵阵,胸腔疼痛,他还要说这多好啊!终于生病了,终于不用忙碌了,终于躺下来休息了,听听,这是什么逻辑啊?! 当然,我不否认人一旦生了病,就有了某种特权—享受众人关爱。有亲朋好友(包括单位的同事)前来探视,有鲜花簇拥,有飘香的水果,更有千万句祝福的话儿溢满房间,这正如一位作家所言,生了病如立了功,多么富有,该干的事不干了,不该享受的都享受了,果真如此吗?可能对病者如此,但对亲人对家人就不会有这样的感受了。家有病人,一家人的生活持序就乱了套,而所有的亲人都会为你牵肠挂肚,即便是单位的同事,也会因你生病而分担你的工作。试想,生病到了这份上,还能有什么好处呢?有人说林妹妹因生病而美,如果是,我以为那只是一种凄美。毕竟,林妹妹是因病而逝的,她只留下了一段凄凄惨惨戚戚的故事,所以,我赞同另一种说法,人可以没钱,也可以没权,但不可以没有一个好的身体。从这个角度讲,我认为人不生病最好(但这是难能做到的)。即便是生病也不要紧,抓紧时间去看病,该吃什么药就吃什么药,良药虽苦利于病;该打针时就打针,打针虽受点皮肉之苦,但长痛不如短痛。我是不想生病的,我想大多数人都会和我一样的想法,但这不是想不想的事儿,像我自己,头痛恼热是经常性的,亦曾因病住过月把时间的医院。因此,便对来医院的病人,有了褚多的感想。信不信由你,这世上就有因病得福的,有因病受难的,也有因病尴尬的事儿。 对第一种人来说,自然生病是好事儿。那年,我住的病房里就有因病得福的人,他叫什么名字我记不清了,现只记得他是316床,医生和护士也叫他316。据说世界上叫号的只有监狱和医院,缘此,护士一进病房就叫号“316,量体温了!”“316该吃药了”这么叫着,我们彼此隐去了彼此的姓名,他是316,我是318。那316就与众不同,虽然长相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但特别的是来看他的人特别多,每天进进出出,走马灯似的男男女女,只要脚一踏进病房,便作苦楚状,说不准还会挤出两滴泪来,末了,送鲜花、送水果、送票子,说出一串串令人感动的话儿。见此情景,我便说他,316不错嘛!看来你挺有人缘的。316不以为然,他否认我的说法,他说这些来看他的人,都是冲他有人事科长的权力来的!看来,316说的是实情,相比之下,同一病房的317就难受了,他妻子一来病房就和他吵架,诉说他这也不行那也不对,更可憎可恨的是他那不争气的儿子,都三十五、六了,在社会上游手好闲,动不动就来医院向他要钱。弄得317晚上睡不好觉,白天总是暗然伤神,长吁短叹。317常对我说,他很希望自己眼睛瞎了,耳朵聋了,这样的话,他也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心不乱了,听不见了心不烦了。无疑,317这种境遇,生活中比比皆是,可笑的是有人没有病偏要装病,他去医院看病的目的无非有二,一是躲清闲,把难处理的事儿交给别人,医院成了他最好的逃避地;再就是心太贪,借住院看病的由头,收受他人贿赂。可谓:真作假时假亦真。说来有趣,前年春日的一天,有春雨在头顶飘洒,我从火车站出站口刚走出来,有一打扮华丽的女子竟从我身后拽了我的衣袖。我问她干什么,那女子竟厚颜道给你洗头,我说不洗不洗,下雨天洗什么头啊!她就说给你洗下头,当下,我便明白了这女人是怎样一类的人了,也便不再理她,扭头就走。而她呢?在我身后竟狠狠的说:我看你有病! 我有病吗? 走出站口,仔细琢磨这句话。我心想:恐怕有病的不是我罢! 看狗 我已不止一次在报刊上表明我对狗的认识。是的,一个极不喜欢狗的人,一个曾被狗把脚后跟咬的血肉模糊的人,如果说对狗有些许芥蒂,那也是很正常的。尽管如此,我对狗的一些举动还是饶有兴趣。 说起来,狗在我们生活中只是一种与人为伴的普通动物。你可以有它,也可以没有它,就那么回事。当然,有它自然有它的好处,像城里人,特别是城里的丽人们,她们就比较宠狗。狗可以给她们逗乐啊!我在大街上常看到丽人是怎样宠狗的,丽人对狗的亲昵程度,恐怕在某些方面是不亚于对人的亲昵。 我始终坚持这样的看法——狗的地位取决于狗的生存环境。譬如,城里的狗就很幸运,有人宠它啊!所以它就不会遭受饥荒的。我虽然不养狗,但我知道养狗人家是怎样待狗的。像狗的食物,主人都是买来香肠给它吃的,隔三差五,主人还会为它洗澡,而且洗澡的水都要求兑得冷热适中。甚至,还会专门买了高级香波给它用,末了,要用暖风机给它吹干,怕它受风感冒啊!一旦有了病,就少不了要去动物医院的。说来有趣,一次,我正与一位业主说话,正说着,他太太打来电话,因为是免提,那端拉着哭腔的语音便不断传入我的耳膜:“老公啊,贝贝住院了。” 起初,我还以为是他那宝贝儿子病了呢,但只一会儿,我就明白了,贝贝不是人,原来是他家养的那只京巴狗。 女的还在说:“快过来啊!待会儿护士要给贝贝打针呢,我怕咱贝贝受不了”当下,我觉得这真有点阴阳颠倒。但这种情况在乡下就有所不同了。 乡下人养狗不是逗乐儿,而是让狗做镖师,负起看家护院的责任。缘此,乡下人给狗取名字都很雄气,不是“虎”啊就是“熊”啊什么的。但乡下人是不会宠狗的,因此,也就不会专门化钱给狗买来香肠吃,至多在做饭时,多煮几个地瓜给它吃就不错了。大约如此,乡下的狗就显得有点低三下四的,人若坐在哪儿吃饭,它必是跑到人家面前蹲下,两眼左右离不开人家的饭碗,眼巴巴地瞅着人家往嘴里扒饭,心里巴不得人家能给它一点吃的,人若给了,它便迅速吃了,然后遥遥尾巴,以示它的谢意。乡下的狗就是这样,整天总是觉得吃不饱肚子,饿的时候就满村子里瞎蹿,下贱的寻吃谁家孩子拉的屎,啃人家已经啃过的骨头。尽管这样,乡下的狗对主人却是非常忠诚的。人们常说:“狗不嫌家贫”这恐怕是指乡下人家的狗,而非城里的狗了。 我家曾养过一只人皆称奇的狗,几年前我曾为新疆日报写过一篇题为白熊的散文,不用说“白熊”就是我家的狗了。它身高马大,威风八面,四肢强劲有力,长相极其的凶恶。那一年,一只大灰狼将我家一头百十多斤重的猪挟持到庄稼地里施暴时,白熊便与狼进行了恶战,并以胜利告终,一时誉满“贾府”上下,令人不可思议。白熊斗败狼后,还一边用嘴咬住猪的耳朵,一边用尾巴抽打着猪的屁股,硬是把猪赶回宅内。我当时不相信,但这的确是有目共睹的一幕,村里有许多人都能作证。不过,我家的白熊有点势利,这是我所讨厌的。譬如,有客从远道而来,一般都是提了礼品的,白熊见了就喜不自禁,表现出万般的风情;若是空着手来的呢?它居然摆出一付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架式,恨你!犬你!还没完没了。须是家人骂了它才肯放行。更有甚者,若你从贾府提个包往出走,它就会不依不饶,非要抢夺下来看个究竟,如是空包它也就罢了,走你的路,它不会再纠缠你了,反之,你休想移动半步。白熊死后,我家又养了一只黑狗,名曰“虎子”虎子幼时,我曾带它到州河堤上溜达过。今春,我到苏南考察学习,途中回了一趟商洛,人刚进门,虎子居然认出我来,它朝我不停地摇尾巴,亲昵地在我腿上磨来蹭去,当下我问:你是虎子吗?它似乎听懂了我在问它,竟睁着一双眼睛朝我犬了一声!我知道,虎子这一犬,分明告诉我它就是虎子。家人说,虎子老了,眼睛已不中用,但它还能认出你来,这真是奇事! 其实,这也不足为奇。乡下人都说狗通人性,就连非洲人也是这么看待狗的。非洲人说:重义的狗,胜过不义的人。甭说,现实生活中还真有这样的人呢! 看马 日前,一位远在南方的朋友写信给我,要我帮他找些关于马的资料。友人说,他现在从事与马相关的工作,不了解马怎么能行呢?再说,他对目前所干的这份工作还是比较满意的。友人还说了,以他的想象,我对马应是有所了解的。末了,又说:你是新疆人啊!那可是马的故乡哩。 是的,我现在的确是百分之百的新疆人了,属于陕西籍的新疆人。我是新疆人就能了解马了吗?不错,新疆的确是马的故乡。非但如此,而且还孕育了中国最好的马。 你知道大宛汗血马吗?那美妙的传说就出自新疆。新疆马——无论是伊犁马或是巴里坤马、焉耆马都是好样的马,其英俊的美名远播四面八方。张骞、班超纵横西域,跨下的坐骑就是新疆的马;而唐代诗圣杜甫,对新疆马更是赞不绝口。赋诗曰: 胡马大宛名锋棱瞍骨成 竹批双耳峻凤如四蹄轻 所向无空阔真堪托生死 骁腾有如此万里可横行 想想看,如此良骑,那有人不爱见?老实说,我也喜欢马,但这种喜爱在某种程度上,多是对马所产生的那种不可名状的崇拜。我从小喜欢看书,尤其是中国古典小说,大多是描写人在马上征战的故事。三国演义、隋唐演义、岳飞传、杨家将,等等;这些历史小说阅读起来真的让人血也铮铮,泪也滔滔。我是被那金戈铁马、刀枪铿锵的故事渲染了,因此,还在年少时,就想着将来有朝一日也能当个马上将军。后来,我真的成了一名共和国军人,来到了马的故乡,但遗憾的是,至今我还没有正儿巴经地骑过马呢。 我没有骑过马,就不等于没有骑马的机会。人在马的故乡怎能没有机会骑马呢?在天山深处的军营,每天都有牧民在驻地放牧,记忆中的那个夏天,西部大漠是活波而美丽的。天上白云缓缓地飘着,太阳红红的照射着地面,红柳丛丛,妆扮着一望无际的戈壁,四脚虎不时地出没在梭梭草与骆驼草之间。我们排的代理排长姓杨,名乾云,四川乐至人。那会儿排长回安徽探亲去了,我们归他暂时领导,大家也叫他杨排长。每天中午吃过饭杨排长都要带着我们几个新兵去博斯腾湖边打柴火。那天途中正好遇见乌什塔拉乡的牧民在此放牧,杨排长就用哈萨克语和那些牧民进行交流,也不知道他和那位牧民说了些什么,牧民就把马的缰绳交给了他。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那是一匹焉耆马。那匹马剽悍雄壮,鬃毛油光发亮,放射着力与威严。杨排长一手牵扯着缰绳,一脚踩到马镫上,刚想打马前行,没想到那匹马根本不认他的账,一撂撅子,就把杨排长掀翻马下。此情此景,早已把我先前想骑马的打算惊得无影无踪。 后来,首府乌鲁木齐的一帮文人去南山踏青,南山水西沟乡的哈萨克牧民让旅人骑马,来回一趟十块钱,当下,同行的男男女女都踊跃上阵。我呢,因有了前车之辙,便躲在一边观看。 骑术最好的当数梁先生了,他在马上如履平地,行走如飞,真让我这个爱马但却没有勇气骑马的人看得实在眼馋。然而,就在梁先生“春风得意马骑疾”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当时谁也没能猜出马是怎么想的(而事实上马是有想法的,马不可能没有想法!我猜想:它在梁先生跨下,忍受着人类的蹂躏,一定在寻找报复梁先生的机会。终于,就在那一刹,它找到了。),前边,有一条丈余宽的小河横在马前;真是千载难逢啊!马儿乐了,突然咴哧哧仰头一阵狂笑,后蹄猛地用力蹬地,一个跳跃,跨过小河。与此同时,也把梁先生重重地抛掷下来!然后,竟熟视无睹地溜之大吉了。害得梁先生一个人在小河那边哼哼哈哈疼痛得直声唤。 尽管马有暴虐的秉性,但马还是受人欢迎的。 马是勇士啊! 马是牧人的忠实伙伴啊! 马给人以勇气,也能使人产生无限的遐想。在美丽如画的巴音布鲁克、牧草肥美的巩乃斯大草原,马的存在才使得天地间有了秀丽、秀美一说。缘此,画家和作家,毫不忧虑地选择了草原和马——大自然这壮观的景物,饮啜着天然而成的奇妙的醇酿,挥就手中的笔,于是便有了徐悲鸿的奔马、肖洛霍夫静静的顿河,等等——无数个动人的名画名作。 毫无疑问,马是人类的功臣。它的贡献在于使自己的主人开辟了疆域,称雄一方;昔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他们平定海内时,哪个不是依靠马来征服对手的?秦始皇的铜马车,唐太宗的六骏骑,恐怕天下人没有不晓得的。马为主人赢得了王位,同时也成就了主人的一世的英明,但马却默默无语,不侍功自傲,这是马的美德。历史上像这样的事例多得很。成吉思汗——这位叱咤风云的蒙古族英豪,他骑在马上的姿势就能让对手胆颤心惊!据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疆域有多大,于是,便带了侍从骑着马,信马游疆,把疆域扩展到了欧洲,成为一代天骄! 马背负着人类一路奔驰,进入到现代的农业文明和工业文明。令人憾慨的是,马在经历成百上千年的征战后,最终在上个世纪的下半叶退出了军事舞台。现在,马很少有露脸的机会了,除了尚可在每四年一次的国际奥林匹克运动会上露露相,拟或在有钱人开的马会上诱惑赌徒们下注赌博外,马却成了无足轻重的角色。即便如此,马还是马呀!写到此,我忽然想到我的几位搞实业的朋友,他们现在利用新疆马的故乡资源,开发马的产业链。贾发祥,许多年前就做马肉精细加工,产品走出了新疆;丁泾山、曹泉海,两位都是我过去在空军部队的战友,如今居然能把马油提炼出高品位的化妆品,举国无双,受到了科技部部长的肯定;陶亮,则利用马尿研发生物制药,一鸣惊人,我不知道马身上还有多少宝贝未被人类发现? 我曾多次到临潼看兵马俑,每次去都会有不同的感触。有时我会想:始皇两千多年前就预料到马会退出历史舞台吗?拟或是始皇把马作了马俑,并由此埋葬了马的前程? 哦,我们没理由去怀疑始皇的。无论如何,是始皇创造了一个民族的骄傲和中华民族文明于世的灿烂文化,让中国的马千年流芳,震撼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