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赘后,小夫郎破产了》 第 1 章 桑农县依山傍水,风景独特,只不过现下正是冬日,偶然间落下的白雪,照的山水农舍有些寂寥。 正午的桑农县,热闹喧嚣,平日里嫌弃农家七挑八挑,最后却放下不买的摊主,现如今都是顶顶好的脾气。 实在是近日出了件大事,齐家那个二十又一的小哥儿,居然说要成亲了,对方要入赘到齐家。 这倒也没什么,桑农县大约十五六岁就成婚了,齐家那眼高于顶的哥儿,都在家待成老哥儿了。 但齐家银钱多,哥儿长的好,还有亲戚在皇城做官,招个入赘的不成问题。 可奇就奇在这要入赘的人,居然是杏花村,他们县自史以来最神的神童,今年刚过十八。 十二岁考中秀才,听说啊长相更是出众。 不过神童运气不太好,刚中了秀才,爹没了,守孝三年,得,娘又没了。 眼看着三年的守孝到头,可以科举了,就传出来让人惊掉下巴的事情。 “大娘,你可是杏花村的”肉摊摊主边砍肉边随口问了句。 大娘挎着柳条编织的菜篮,张口回道“是杏花村的,咋滴,杏花村的买不了你的肉” 一天问了二十个人的摊主,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喜的脸上横肉都堆在了一起,忙放下沉重的砍肉刀,笑着打听神童入赘是真是假。 临边几个摊位,摊主和挑选青菜的人,也都支棱着耳朵。 大娘忙拍着大腿,若不是吃的胖了些,怕是能蹦起来“可不是咋滴,我们村长都气病了,里正直接在神童家里气的跳脚,还有一直教他的周夫子,各个都来劝,就是没用,铁了心的要入赘。” “左右不过三四日的光景,三天前媒婆上门,明天就要成婚了呢” 周围一人奇道“不是听说,是因为神童妹妹因冬日洗衣掉入了河里,需要花费大笔的银两救命,神童为了银两救妹,才迫不得己入赘齐家吗” “呸,齐家真不要脸。” “趁人之危的小人。” 在一阵斥骂齐家小人行径中,杏花村的大娘神情古怪道“此事不假,只是大笔的银两救命是假,只需十两银子,里正都说了,这钱他来筹,周夫子也是直接拿着银钱上门,并许诺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一个是老哥儿,一个是年纪相仿,知书达理的夫子之女,那肯定选夫子之女啊十两银钱慢慢还就是。”一人又插嘴道。 大娘拍着大腿,痛心道“谁说不是呢可神童就是不依,一脸正色的说什么,大丈夫不吃什么什么之食的。” 这事听的让人心梗难受,恨不得揪住那神童的衣服大力摇晃,好把他脑中的水摇出去。 同一条街的另一端,德济堂中看诊抓药的不少,一男子接过药,道了声谢。 男子年约十八九,身形修长,五官端正,浓眉深目,就是有些消瘦,看着弱不禁风的模样。 “你说也是奇了怪了,这齐家小哥儿明日就要成婚了,今日居然还往寺庙去。” “这有什么奇的,成婚前去拜拜佛神,保佑婚事美满,不是常有的事” “不是说去寺庙拜佛奇怪,是他去的地方,他去的是无涯寺,无涯寺可是求子最灵,咱这县里谁不知道。” 众人嬉笑“许是想成婚就生子,毕竟今年他二十又一。” 听到齐家小哥儿时,取了药的男子右脚刚刚跨过门槛,停顿了一瞬,把右脚收了回来,侧身立在门边。 “小郎君,可是有什么不齐全的”抓药的药童见他提着药迟迟不走,手上飞快的包药,看过来扬声问着。 “齐了。”男子回了声,走出门去。 因地理位置好的原因,桑农县虽是个县,却并不小,一条能双船并行的河穿街而过,河水流到县外,绕过几个村庄,汇聚到洛河中。 县门修的高大牢固,几百年间经历了几次战火,依旧挺立。 一辆牛车栓在县外的杨树上,上面一个十八九岁的农家少年,小麦肤色,看到因为怕冷,缩着脖子往这边走的人,举手喊着“季子漠,这边。” 喊话的农家少年叫钱多来,等到季子漠走到了跟前,边解牛车的绳子,边笑话道“有这么冷吗你天天窝在家里看书,有空还是多出来走走的好。” 对于这点,三天前刚成为季子漠的人认同的点点头。 因桑农县靠水,每到冬日,就是阵阵湿冷,从小住到大的人早已习惯,可季子漠实在是承受不住。 就像是冰丝线无孔不入的刺穿他的皮肉,钻进他的身体里,让人无处可躲。 他坐在牛车一角,把自己缩成一团。 “我们回去的路上,是不是经过无涯寺” “是啊就回村的那条路,东边的那座山,上面就是无涯寺,离咱们村不远。” “那我等下从那处下车,你先回村吧” “你要去无涯寺干啥” “看媳妇。” 钱多来 因天冷,无涯寺的香火少了不少,季子漠打了个喷嚏,顶着风往里走。 季子漠在现代的经历也比较波折,十岁之前跟着妈妈,十岁之后被接回到季家,差一点被当成给嫡子大少爷磨练的磨刀石。 没有当成的原因,那自然是季子漠烂泥扶不上墙,别说扶上墙,就是捧都捧不起来。 季家那叫一个心塞,不过没事,私生子多,再弄个回来就行,总不能个个都是没出息的玩意。 万幸还好,又弄回来的两个私生子,人家那叫一个努力,兢兢业业的扮演者绊脚石。 季子漠就吃吃瓜,当当烂泥富少爷,日子别提多潇洒。 想到这里,季子漠揉了揉鼻子,别的不说,季家要脸这件事真是顶顶好,对待私生子也毫不亏待。 直到季家对他忍无可忍,嫡子哥一脚把他踹到部队,不过季子漠很争气,五个月的时间,就让军队也忍无可忍 ,把他退货了回来。 哎,他这个惹人烦的终于彻底的消失了,估计季家要放鞭炮庆祝了。 刚穿过来的时候,又冷又饿看不到温饱在何处时,季子漠是真的想死,万幸,老天保佑,一碗入赘的软饭及时送到嘴边。 两辈子第一次娶媳妇,多少还是让人比较期待的,季子漠犹豫再三,还是想来看看,自己这哥儿媳妇,长啥样。 季子漠在现代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多了,打听个消息不成问题,当下就奔了目的地。 成团的枯树枝,足有半人高,季子漠慵懒的倚靠着,抬手理了理发型,现在的长相和他之前相比,那可是差多了,只能勉强的见媳妇了。 枯树枝一面靠院墙,能遮挡些疾风,季子漠等了会有些冷,便找了个隐蔽遮风的位置,蹲下来靠在枯枝团上。 “你们真要逼着神童入赘你们家” 迷糊打瞌睡中,听到一道讥讽声,季子漠反应了下,随后淡定的打了个无声的哈欠。 “与你无关。”另外一道声音响起,敲金戛玉,只听一听,就知道这是一个清冷至极的人。 看来,第二个声音,就是他那个媳妇的了。 枯树枝堆放的再紧实,也是有着零零散散的间隙,季子漠转身眯着眼看过去。 正对着他的人,披风鹅黄,眉间一点红,状似一抹朱砂痣。 季子漠知道那不是,那是属于哥儿的孕痣。 季子漠把视线移到另外一道身影上,他背对着,只能看到一道背影,身材比鹅黄哥儿更加修长,一袭雪白的披风,帽檐处带着柔软浓密的绒毛。 季子漠很是眼馋,这看着多暖和。 “你们家还真是好本事,你那时说要让桑农县最好的人入赘给你,没想到还真的办到了。” “可是齐玉,你今年不再年轻,已经二十一,你觉得你逼的神童入赘,真的能落得好下场” 鹅黄披风的哥儿说话扎心,嘴角一直挂着讥讽嘲笑。 季子漠搓了搓指尖,他媳妇战斗力应该没这么弱吧 “与你无关。” 季无涯好吧,确实有点弱,反反复复就这一句。 季子漠自小就是个护短的性子,明天成亲,那也是他媳妇,见他落下风,真的是 就是着情形,他出去有些不太好说。 “你真的不等柏叙哥了吗”鹅黄哥儿话语中,有了苦涩。 东风吹响枯树,扰了禅院里的僧人清修,无花无叶的桃花树下 ,两人对立而站,皆是沉默。 过了半晌 “与你无关。” 鹅黄哥儿似是没了心情讥讽,从怀里取出一份精致的信笺。 “我昨日成婚,你明日成婚,柏叙哥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祝我婚姻顺遂,一封是让你等他,他一定会在你二十二岁生辰日回来。” 一阵劲风袭来,吹动地上尘土万千,在一片沉默中,洋洋洒洒的不知迷了谁的眼。 第 2 章 “齐玉,凭什么啊,我也等了他这么些年啊” “信上说,他刚离开桑农县回到皇城,就听到了你在挑选人成婚的消息,柏叙哥回来过为何我不知道。” 一行委屈哀怨的清泪落下,字字都是不甘心。 他截取了齐玉的信,拆了齐玉的信,两封截然不同的信,让他如同笑话一般。 桃粉色的纸上,字迹急促,看不出原本的平稳性子。 一只让人心动的手抬起,接过后未说一言,转身离去。 他转身的刹那,季子漠终于看到了他的真容。 季子漠是个学渣,想不出什么让人叹为观止的赞叹,心里只闪过三个字艹,好看。 不过,好不好看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了,是不是他媳妇还不一定呢 软饭不会跑了吧 “你明日的婚事是否就此作罢” 鹅黄的哥们真上道,扬声问了一句季子漠心里的话,不会又是回答和你无关吧 如寒雪傲梅般的人,停住脚,冷声道“婚事继续。” 这个答案明显让鹅黄哥儿都愣住了“柏叙哥对你如此深情,你不等他了” “与你无关。” 两个富家哥儿离去,未带走一片云彩,当然,天空也没云彩。 季子漠扶着墙站起身,蹲久了腿有点麻。 总结今日看媳妇的结果。 好消息媳妇长的贼拉好看。 坏消息他媳妇不是他媳妇了。 好消息软饭没跑。 总结下来,好消息大于坏消息,季子漠心里那种踩狗屎运的不踏实感消失了。 有所失有所得,才是正常。 事情办完,一路回到杏花村,三间青砖大瓦房,一个不小的院子。 左侧是两间土坯房,一间厨房,一间柴房。 院子里打扫的还算是干净,说起来,季子漠这么不是东西的人,都觉得原主不是个东西。 妹妹季丫 年龄五岁 主业洗衣,做饭,打扫院子,缝缝补补,上山拾柴 原本还有喂鸡喂鸭,喂猪这些,不过原主嫌弃臭,不准她喂了 副业帮助哥哥季安种地 弟弟季安 年龄十岁 主业照顾家里的五亩地劈柴 原主季子漠 年龄十八岁半 任务衣来张口饭来伸手,在书房温书,时不时的提提要求,表达表达对衣食住行的不满 要不是自己能察觉到疼,季子漠都想自己揍自己一顿,真不是人。 桑农县外的路修的平稳宽敞,齐玉领着伺候的司琴司平,下了山,坐上了自家的马车。 司平在马屁股上轻抽了下,马车摇晃了两下,缓缓向前。 车内用的小茶炉里,炭火一直留着余温,司琴加了块银丝碳,猛不防,灌进来一阵冷风。 司琴忙护住小小的火苗,抬眼看去,怪嗔道“少爷,这么冷的天,你开窗户作甚奴婢刚挑起的火都要吹灭了。” 破碎成屑的信随风起舞,或东或西,或南或北,最后归宿何方,无法看清。 齐玉掀着窗角,侧着身,望向走过的路,神情漠然如冷月。 “少爷,你是掉了什么东西吗”司琴奇怪道。 齐玉收回手,灌进来的冷风戛然而止,被一扇车窗阻隔。 “没有。” 没了风,司琴继续煮茶,心中叹气不止,想她家少爷,年貌好,家世好,才学好,年少时也是个肆意高傲少年,爱说爱笑的。 可自从遭到背叛,成为周围人的笑柄后,就浑身长满了刺,心事再也不曾吐口,话更是少了又少。 齐家家产颇丰,不说其他之处,只桑农县上,就有云来酒楼,和八家粮铺。 商贾之家,所居所住皆有律法之管,无论钱财如何多,只能住三进的宅院。 齐宅三进,外加一个后花园,布置的极为精妙,假山假石,亭台楼榭,再引入活水。 站在二楼的登高处,垂目而下,处处是景。 “少爷,夫人在书房等你。” 暗镜院 齐玉刚跨进院子,就得了这个消息,当下嗯了声,迈步去了书房。 “娘。”他进了门,揭开身上的披风,身形有些清瘦。 齐母只生了齐玉一个哥儿,无论外人如何说哥儿不如女子和男子,她自是如珠似宝的疼着。 似是知道他今日为何走一趟,从书桌前站起身,拉过他问“当真愿意明日成婚” “可以不成婚” 齐母被他噎了下“不可以。” 她叹气道“真的能放下郑柏叙吗” “为何放不下” “毕竟你等了他那么多年。” “谁说我是等他” 齐玉言之凿凿的反驳,仿若真的不曾等过。 可他是齐母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怎能不知。 可那郑柏叙并非她儿的良配,不是说人品才学不好,能被他儿看上的人,怎会是草包。 只是,郑柏叙是皇城侯府嫡子,少时身体弱,桑农县山清水秀,他过来调养。 五岁时来到桑农县,十二岁时离开,侯府弟子,天之骄子,在这桑农县如日月光辉一样的存在,谁能不心动。 可一个商户之家,一个高门侯府,怎能相配。 做妾倒是可以,但这事就算是齐母同意,齐玉都不会愿意,一身傲骨,情愿皈依佛门。 齐母“你定是以为,娘是怕外人讥笑,才会仓促的催你成婚。” 这话像是另有缘由,齐玉等着她后面的话。 齐母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递与他“这是你舅舅托人送来的加急信,你看看。” 齐玉眉头微蹙,展开信,呼吸猛的一窒。 上面只有一句话不挑家世和人品,速让玉哥儿成婚。 “这是出了什么事” 齐母面色凝重“不知,等把你的婚事办妥,我去皇城走一趟。” 齐玉拧眉道“董寒玉是否也是” 他叫齐玉,董寒玉名中也带个玉,因这个缘故,两人自小关系好,后来来了郑柏叙,三个人一同长大。 郑柏叙离开后,齐玉才知,董寒玉一直心系郑柏叙,没得到一个承诺,痴心的等到如今,祈求那些许的可能。 这次却急匆匆的招了赘,齐玉原是奇怪,现在看来,应当也是收到了这等消息。 齐母“董家有皇城的关系,应当是收了到消息,所以昨日才仓促选了个店铺伙计成婚。” 齐玉圆润的指尖拿着信件,试探开口“娘,是否朝二叔和小姑那边递个消息” 二叔家的哥儿刚过十八生辰,小姑家的哥儿小些,年纪十六,虽还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但总怕真的出了什么岔子。 齐母烦齐家的人,闻言哼了声“当真你们姓齐的是一家人,我们许家送来的消息,凭什么说与他们听,我和他们相看两厌,好心定是会被当成驴肝肺。” “那随娘的心意。”齐玉知道她娘嘴硬心软,故而顺着她说了句。 齐母气的瞪他“昨日已经和他们说过了,怕对你舅舅不好,就没直接说是你舅舅的话,他们信不信我,就不是你娘我能左右的了了。” 说着她伸手在齐玉头上亲昵的揉了两下,爽朗笑道“我儿运道就是好,你少时玩笑说要让桑农县最优秀的人入赘,为娘刚巧听说那神童的妹妹落了水,就想着差人去问问看。” “都没抱希望,谁知道他竟然同意了,虽然县里举人也有不少,但是十二岁的秀才却是唯有他一个人,他来入赘,娘看谁能说得出来一个不字。” “你舅舅是个稳妥沉稳的人,他这句话显得急躁,定是出了严重的事,娘之前都做了最坏的打算,不行就直接和董家一样,招个家里的小厮,可那样的人,如何配得上我儿。” “谁知道我儿的正缘是在杏花村,是年少成名的神童。” “现如今,事已至此,咱就对郑柏叙决了念头吧,和这个季子漠好好的过,你看看董寒玉招赘的赵大勇,咱们这个好到天顶上了,娘做梦都能笑醒。” 就如齐母所说,季子漠,是不幸中的万幸。 齐玉心道到底如何,谁又能预料呢 齐母说完见齐玉垂眸不言语,叹息一声“娘回去了。” 一脚跨过门槛,齐玉喊了声娘。 她回头“怎么了” “他走时,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我等过,等了六年,十二岁到十八岁,十八岁生辰之后,我已不再等。” 望见齐玉眼中的坦诚,齐母红了眼眶。 “好好好,不等就好,咱们往后一家人好好过。” 破败的大门,摇摇晃晃,老天爷像是尤其偏爱今日,阴沉了几日的天气,竟出了个刺目暖阳。 披了红绸的马车吹吹打打来了杏花村,喜庆的唢呐声应是高昂,此刻却被吹的气虚。 吹唢呐的人短了气,提着心观察四周,做着随时逃跑的架势。 季子漠的三间青砖大瓦房,无一片红色囍字,远远的听到唢呐声,直接穿着齐家提前送来的喜服,抱着瘦成一把骨头的季丫走了出来,身旁跟着满脸愤恨的季安。 第 3 章 齐家管家见他怀里的孩子脸色苍白,忙推开马车门道“快快上车,原就病着,别再见了风。” 大喜之日,允许带着弟妹进门,且不嫌弃病着的孩子冲散喜气。 就冲管家这句话,季子漠对还未踏入的齐家升起了一抹好感。 天要下雨,神童要入赘,花轿都上了门,事情再无反悔。 虽呕的吐血,却也敬佩神童一身傲骨,杏花村的人围着,倒是也未让冷场。 管家忙让人大把的散糖,惹的一群孩子欢天喜地,他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只知道自己落了数不清的糖吃,小手都盛不下了。 想着入赘可真好,他们长大了,也要入赘。 一大娘稀奇问道“这怎是马车来接的成婚不应当是花轿” 齐管家身材微胖,乐呵呵道“轿子狭窄,坐不进三人,想着马车宽敞些,这一路上,不至于姑爷太过难受。” 一姑娘捂嘴笑着“一个狭窄,你多抬个轿子过来不就好了,成婚哪能不坐轿的。” 齐管家乐呵呵的未再回,只让人再散糖块。 季子漠让季安先坐了进去,让他搂抱着季丫,防止摔了,这才下了马车,向杏花村的众人道谢道别,说了几句场面话。 随后上了马车,在一阵吹吹打打中离去。 宽敞的马车,铺着松软干净的绒毛毯,几案上放着多种果脯,茶水。 另有七巧板,九连环,以及一摞书籍。 季子漠把季丫安顿好,让她躺着睡会,细细打量着马车内的每一处。 越看越觉得自己捡到宝了,齐家当真是一个好去处。 古代正常成婚自然是喜轿,这里虽多了个哥儿,也是一样用喜轿的。 齐家把喜轿换成马车,季子漠隐隐约约有个念头,怕是顾及到他的面子,故意为之的。 毕竟,他占了个入赘的名头,对于现代男人都是一个耻辱,更何况是古代男人为天的地方。 季子漠本人是不介意坐花轿的,昨晚想着还期待了一把,不过马车当然更好,如果所猜不错,季子漠承齐家这个情。 穿过来的这几日,日日挨饿受冻,暖和舒适的马车,才让季子漠彻底活了过来。 唢呐停下时,季子漠都有些不想出。 外面吵吵闹闹,见自马车而下的季子漠皆是微微楞了下,之前神童出来活泛的少,此刻才知,长相如此出众。 特别是一身人中龙凤的气质。 人群中一男子长相勉强算得上端正,腰背微微弯曲,像是做多了弯腰卖好的活计。 此刻望着一身大红喜服,犹如星中之月的季子漠,眼中划过一抹愤恨。 周围恢复阵阵喜声,他指着季子漠,突兀的大喊“明明是入赘,为何不坐轿,为何不披盖头,为何不跨火盆,为何齐家的哥儿不来射轿门。” 明媚的阳光闪过一抹阴影,像是墙角腥臭的死鼠,惹人心烦。 欢闹的气氛被强行打破,季子漠侧目看过去,上下打量了下这人,明明一句话未说,却有种岸上人看池塘鱼虾自寻死路的错觉。 季子漠虽自觉算不上善观人心,但自小也是复杂家庭中长大的,又身份尴尬,故而多了几分玲珑心。 挑事的人瞧着年纪比他大,个头却比他矮上不少,一身锦衣华袍,却像是乞丐穿了皇帝装,处处透着不合适。 当然,并不是衣服尺寸上的不合适。 季子漠余光看了眼周围人对这人的嫌弃,又瞧出齐家管家的冷脸,当下懒散道“哪家的院门没关牢,让只疯狗跑了出来” 晴天霹雳砸破云霞,其他人不说,齐管家都愣神了好半天。 生意之人,和气生财,背地里使绊子的不少,拿软话刺人的也不少,这种当面骂人的,实在是没见过。 亲姑爷让人冒冷汗啊 自家人,自然战线一致,齐管家对着季子漠笑呵呵的道“姑爷怕是不认识,这是县上董记布庄的赘婿,原是布庄的小厮。” “前日他成婚,是坐红轿,蒙盖头的,此时见姑爷未蒙盖头,怕是觉得心中不愤,后悔入赘到董家了,哈哈。” “我没后悔。”大喊的着急反驳有些刺耳,空气寂静了瞬,随后变成了哄堂大笑。 自觉身份已经变的高贵的人,顷刻间变成了跳梁小丑,还算能看的脸,气的面目狰狞。 想想也是,原是招呼人的伙计,现在出门有小厮服侍着,衣食住行更是翻天覆地,是个傻子也知道现在的日子好。 季子漠收回视线,这人前日入赘,昨日无涯寺的鹅黄小哥说他和齐玉前后脚成婚。 想来是一对,不论人品好坏,只看其他,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可惜了了。 在外逗留的有些久,等在喜堂内的人已经来催。 季子漠跟着齐管家到了喜堂,门口处立着身着红衣的人,见他来了,丫鬟忙把红绸牵巾的另一头递给他。 昨日让人惊艳的人,今天换了喜服,清冷中带着绝艳,淡淡的看过来,目下无尘般,挑人心弦。 季子漠的视线落在那双手上,好看的像是件艺术品,之前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他是个手控来着。 他的目光烫人,收回的及时,未发现被他一缕一寸看过的指尖,轻轻颤了颤。 “一拜天地” 拉长的尾音中,两人跪在蒲团上,对着门外的方向缓缓拜下。 很神奇的感觉,季子漠知道一旁拜天地的,或许不是属于自己的媳妇 ,可此时此景,竟也生出来一些紧张的郑重来。 两人起身面向齐父齐母。 “二拜高堂” “三拜夫君” 这世道,男子身份凭白高了许多,连成婚都是如此,季子漠熟悉的夫妻对拜,变成了单方跪拜,一方拱手还礼。 他们这一日,入赘不像入赘,迎娶不像迎娶,谁都没让鸳鸯戏水的盖头蒙住面。 两人对立,一根红绸自两人手中相连,中间的大红喜球扎的结实。 齐玉垂着眼,掀了衣袍,对着季子漠缓慢跪下。 “拜” 在一片欣慰的赞叹中,齐玉心无波澜。 俯首间,一抹大红衣摆垂在地面,映入眼帘,他猛的抬头。 “夫妻对拜” 在众人错愕大呼不合规矩时,那人微微倾身,靠近他轻说了这句。 狭长的眸子带着撩拨心弦的笑,只是那笑,里里外外都是不着调,似是逗弄着心爱的猫儿,也似不正经的郎君使坏调戏姑娘哥儿。 心神晃动如天翻地覆,齐玉垂眸望去,只见季子漠乌黑的发丝,从他肩头划过。 自己先拜了,对面的人没动静了,季子漠没办法,只好抬眼看向他,张口无声道“拜我啊” 齐玉回神,忙急急拜下。 动作还算沉稳,只是心中一汪平静的湖泊,被这一拜搅的晃动不安,快要泛起波涛。 喜房内,齐玉坐在喜床,心口的跳动难以平息,原是对自己的婚事死了心,招赘也不过是得过且过,免让家里招受蜚语。 因季子漠的一拜,他生出了难掩的欣喜,或许,他是与寻常男子不同的人呢 搭在椅背的盖头被人忽视了一天,齐玉提着心站起,犹如走钢丝般,忐忑缓慢的盖在头上。 门外脚步声窸窣渐进,他似做贼心虚,又猛的把盖头扯掉扔在地上,大步走到床沿坐下。 司琴推门而进,左右看了看,奇怪道“窗户都关着呢哪里来的风把盖头吹掉了。” “拿出去扔了。”素白的手指紧扣着膝盖,齐玉不过脑的话脱口而出。 他的声音略急,防备着所有人,害怕被人看出自己的所思所想,又变的狼狈不堪。 司琴只当他是不喜婚事,未做他想,抱着盖头,劝道“少爷,奴婢瞧着姑爷也挺好的,咱就” 想说咱就忘了郑少爷吧但今日总归是少爷的大喜之日,怕凭白惹他心伤,把话又咽了下去。 “成婚的日子哪里有扔盖头的,少爷要是瞧着碍眼,奴婢把它锁在针线房的柜子里。” 司琴年纪不大,性子跳脱,因盖头的事有些闷闷不乐,跨过门槛关门时,眉眼都是耷拉的。 她怀里的红,随着房门渐渐关严实,消失在齐玉眼中。 片刻后,司琴再次推门而入,齐玉往她怀中看去,已经空空如也。 司琴身后跟着的哥儿,年纪依然不小,头发黑白参半,端着托盘,面带笑意的走来。 齐玉唤了他一句“秋叔。” “少爷,这是夫人准备的汤药。” 药汁乌黑,肉眼可见的苦涩,齐玉眉头皱了一瞬“做什么用的” 齐秋笑道“放松身子,可以让少爷新婚夜少受些罪的。” 受罪齐玉迷茫了瞬,随后脸上似是被火烧一般,嗯了声,假装淡定的端起碗喝下。 主院伺候的哥儿离去,司琴察觉他发丝有些凌乱,齐玉心一颤,他知,那是刚才心急扯盖头的时的动静。 镜台前,司琴帮他放下长发,打算挽起时,被齐玉制止“就这样吧若不然等下睡觉还要解开。” 司琴笑道“如此也好,少爷这样最是好看。” 月上柳梢,前院喜宴上的人才尽数散去,季子漠性子活络,毫无拘谨,被齐母领着认人敬酒,喝了个混沌晕乎。 “暗镜院怎么取了这个名字。”头有些发疼,季子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随口问了这么一句。 第 4 章 司平虚扶着他,解释“原是叫昭镜院的,后来少爷改成了暗镜院。” 季子漠哦了声,心里啧啧了两声,看来,是受了伤啊不知道是不是和他那个情伤有关。 季子漠之前听人提过,灯下看美人,比白日胜百倍,他闲来无事,也找过长相不错的人试过,感觉也就那样。 可此刻,却真的有了那种感觉,灯下美人,如梦似幻。 红衣长发,眉心一点朱砂痣。 眼尾上挑,自带风情万种,可偏偏齐玉是个高冷的性子,抬眼间,反差的让人心痒痒。 门开了又关。 季子漠酒量一般,今日喝的不少,腿有些软,他倚靠在门框处,欣赏着美景,直把齐玉看的面颊发热,有些恼他孟浪。 这人一脸红,更好看了,季子漠混沌中,双手抱胸,懒散的靠在门上,认真点评了句“你这长相绝了。” 夸人的话,不合时宜,就显得轻佻看轻,齐玉这次的脸更是红了,完全是气的。 因夫妻对拜所产生的涟漪,尽数消退,声音裹着寒意道“出去。” “哦,再见。”季子漠被嫌弃,转身就想离去,头撞到门上,反应过来。 “不对,今日我们成婚,我这个新郎官出去算怎么回事。” 正常婚娶,哪里有夫郎一上来就怒声叫夫君出去的。 完全未想到是他那句夸人出了错,他夸的真心实意,电视上演的正常反应应当是眼神躲避,羞红了脸,反正怎么着,都不会让他滚出去。 齐玉这明显就是瞧不上他,季子漠看过的爽文中,多少也夹杂着狗血爱情。 自我理解了一番弯弯绕绕,揉着额头,自来熟的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暖茶, “无论我们俩是真成婚,还是假成婚,在外人看来,总归是成婚第一日,分开睡多不好,我顶着个入赘的名声,洞房花烛夜被赶出去,以后还怎么在桑农县混。” “再怎么说,我进了你家的门,你得让我在你房里待上三日,到时候你给我住别处,我绝对不来你房间碍眼。” 说话间,一杯暖茶下肚,季子漠四肢都舒畅了起来。 转头一看,好家伙,刚才如梦似幻的美人,现在快要变成吃人的妖怪。 通红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他,像是随时都能扑上来咬他一口。 季子漠打了个寒颤,昏昏沉沉中,回想了一遍自己刚才说的话。 有问题吗好像有问题,又好像没问题,他不是挺知趣的吗 想到一个可能,他顶着齐玉吃人的目光,搬着圆凳,挪到他两步远的地方。 这事不太好说,季子漠把话在心里衡量了几番,斟酌开口“我说话比较直,你别见怪,我听到些传闻,不知真假,就是想确定下,你是真心想当我夫郎,还是假的” 烛光晃动,齐玉牙齿快要咬出血来,眼如刀子一般割着季子漠。 季子漠莫名觉得有些冷,缩了缩脖子,继续道“我是这样想的,你要是愿意当我夫郎,那就真的当我夫郎,咱俩洞房花烛夜。你要是心有所属,拿我当幌子,说开了我也好识趣的配合点,省的心生怨怼,对吧” 不爱动脑子,只想当咸鱼吃软饭的人,自觉说开了大家都方便。 他看向冷如寒冰的齐玉,等待着他的答复,愿不愿意都行。 如果愿意,就冲他长这么好看,季子漠也肯定掏心掏肺的对他。 当然,掏心掏肺搞浪漫可以,吃苦不行。 再好看,那也没有软饭实在。 人气到一定程度,反而会平静下来,口中淡淡腥甜,唤回齐玉气走的理智。 “假的,我心有所属,拿你当幌子。”他回了他的话,声音冷寂如寒冬日月。 高傲的天鹅连死亡都要扬起脖颈,季子漠可有可无,怎样都行的态度,让齐玉竖起了所有的傲气。 季子漠下意识的摸了摸脖颈,哦了一声,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淡淡的失落,得,这下媳妇是彻底的跑了。 说开了,他也就彻底的放开了。 洒脱笑道“行,那我知道怎么做了,以后对外咱们是一对,对内就是兄弟,等你心上人回来,我绝不纠缠,但是有一点,我们要先说好。” “什么” “我入赘你家是吃软饭的,不管真的假的,你要包了我的后半生。” 不知哪里来的野猫,喵了一声,季子漠自觉谈妥,又挪到了桌边吃糕点。 君子不食蹉来之食,甘愿牺牲自己救妹妹,也不远接受别人的馈赠,是季子漠忽悠杏花村人的话,大义凛然的,让齐玉听闻后心生佩服。 想着他高洁的品性,唯恐入赘的事玷污了他,反复衡量,把轿子改为马车,盖头射轿火盆等物,皆是弃之。 谁能想到,不过又是一个蛀虫,果然,同意入赘的,怎会是品性良好之人。 齐玉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意,五指收拢在掌心,快要把自己掐出血来。 “那是自然,你进了齐家的门,活着锦衣玉食,死了我选一处上好的墓地葬你,定让你把软饭从生吃到死。” 他咬着牙说出这几句话,季子漠酒意还未散,丝毫没听出来异样,当下连连赞他大气。 季子漠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自己翻箱倒柜的找了被褥,在床边打了地铺,躺着沉沉睡去。 临睡前还和齐玉道了声晚安。 门外又飘起了雪,齐玉推开门,进屋的冷风让睡着的季子漠缩了缩身子。 雪中的喜服,太过怪异,他合上门,不知自己应该去何处。 属于他的房间,现在睡着另一个人,那个人,原应当是他的夫君。 司琴揉着眼,从一旁的耳房出来,见那雪中独自矗立的身影,一时有些想哭。 她拽着齐玉往廊下走,给他拍打着肩上的雪。 又把绣着金丝祥云的白色披风披在他身上。 带着哭腔问“少爷,是姑爷不好吗” 咱们能不能不想郑少爷了。 司琴原以为他不会回答,谁料齐玉苦笑道“嗯,很不好。” 什么神童,才学再高,也是一个混账。 季子漠穿过来后,睡的都是硬床板,只铺了一层硬被,天天隔得身体疼,睡觉跟上刑一般。 昨日他在齐玉房中翻出两床崭新的厚被,一床铺一床盖,暄软的一夜好梦。 敲敲打打声扰人清梦,忍无可忍的睁开眼,就见一丫鬟拿着鸡毛掸子,左敲敲,右打打,桌椅拉来拉去。 “你们家都是大清早的打扫卫生” 醒都醒了,季子漠转到地铺一侧坐着,自己穿靴子。 随口一问却无人回答,他又看过去“听不到我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继续无人答。 他把房间环顾“齐玉呢出门这么早,今天不是要带我给爹娘敬茶的吗他不陪我一起吗” 和齐玉话少相反,季子漠吃好穿好住好,心情好的情况下,话是多的不能再多。 再加上无手机等电子产品,不说话怕是要无聊死了。 “姑爷,你与少爷已经成婚,怎么可以直接喊他的名字。” 敲敲打打的小姑娘,突然变成了炸毛的猫儿,气愤的瞪着季子漠。 季子漠保持着穿鞋的动作,不解的转头过去“不叫齐玉叫什么玉儿小玉玉玉齐齐小齐齐儿” “都不行那总不能是宝玉吧”季子漠试探着猜出最后一个名字,宝玉肯定不行,这个名字太出名,他对着齐玉定是叫不出来。 拿着鸡毛毯子的司琴傻眼,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进室的暖阳被遮挡了些,季子漠看过去,好看的人又再次变成了吃人的妖怪,双目通红,凶神恶煞的,仿佛自己犯了滔天大罪。 齐玉“齐玉。” 季子漠不知道叫什么,齐玉给了他答案。 季子漠又不傻,左看右看,这又是生气了,急忙穿上外袍,追了司琴出去。 司琴抱着鸡毛毯子,小嘴撅着,被新姑爷气的不轻。 她倚靠在门外的柱子上,猛不防肩头被人拍了下。 回头对上一张笑嘻嘻的脸,冷哼了声,敷衍的屈膝行礼,叫了声姑爷。 “你这小丫头,气性还挺大,和你们少爷一样。”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司琴冷哼了下,转过头不看他。 “你先告诉我,我应该叫你们少爷什么你们少爷生起气来好生吓人,都快把我吓哭了。” “你告诉我应当叫什么,我先去哄哄。” 司琴眼珠一转,心中想着,这人虽笨,却是愿意改的,这点尤其难得。 只要他愿意对自家少爷好,自己定是愿意教他的。 想罢,转回身,脸色好看了许多“奴婢不知你们村是如何喊自己夫郎的,但是在我们县上,这些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是要喊夫郎的,若不然出门被人听到你喊少爷全名,我们少爷定是要被人笑话死的。” 说着揪着鸡毛掸子,烦躁道“最是烦那些人了,动不动就背地里笑话少爷,弄的少爷都不爱出门,也不爱说话了。” 季子漠划拉了下原身的记忆“是因为当年你家少爷说,要让全县最好的儿郎入赘给他的话” “应当不是吧这都过去了这么多年,谁没年少轻狂,说些大话来着。” “而且,你家少爷这品貌才学家业,这也不算是大话。” 新姑爷替自己少爷说话,司琴似是找到了同盟,气恼道“可不是,偏偏县上的这些公子少爷时不时的就要大肆的说上一说,特别是那个董记布庄,叫董寒玉的哥儿,上次夫人想着给少爷说门亲事,还不等对方上门下聘,他就上门嘲讽了一般。” “我们少爷是顶顶骄傲的人,哪里受得了他的挤兑,董寒玉走后少爷就大病了一场,夫人只能把说亲的事情搁置了。” 季子漠额,这气性有些大了。 “不是说你们少爷心有所属,在等人吗怎么夫人还想着给他说亲”季子漠八卦道,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第 5 章 司琴脸猝的白了,着急反驳道“怎么会,没有的事,别听外面的人浑说,都是,都是浑说。” 语无伦次,眼神飘忽的解释,这不明摆着有鬼,越解释越觉得传言可信,更何况季子漠亲眼所见,昨晚齐玉也是认了的。 “你别急,我自然是信你的,要不然怎么会入赘。” 司琴松了口气。 “你说的那个董寒玉是不是也是刚招赘,昨日婚事上闹事的男子,是他招赘的人” “对,是董记的伙计,叫赵大勇,说是老实本分。” 老实本分季子漠挠了挠眉心,这个词有点难评,而且他不觉得,老实本分是个优点。 有时候,穷人乍富,结果会更为夸张。 昨夜的雪不大,天未亮就停了,束发的镜台背靠着窗,外面是鲜艳欲滴的红梅。 齐玉坐在镜前,司平帮他束发。 “你昨日是上妆了”季子漠手撑在镜桌上,探着头看了又看。 他怎么也是在现代红粉圈里混过的,虽不甚精通,却是能大体看的出来。 说不上齐玉哪里有变化,但现在的齐玉,和昨日拜堂时,有些不同。 近几年,齐玉把自己包裹,原以为心绪平和了许多,谁料遇到了好吃懒做的无赖。 当真是每句话都能让他气到咬牙。 “出去。” “夫郎”季子漠只当是他因称呼的气还未消,弯着腰,靠近他轻声唤着。 见他震惊的看过来,无辜的眨了眨眼。 季子漠眼窝深邃,他望着你,像是有着无限深情,如撒娇一般的喊着夫郎,无端搅动一汪春池。 齐玉手中的梳子掉落在腿间,红了透彻的耳尖,被散落着的黑发遮挡,若隐若现。 身体的反应无法控制,齐玉在心里暗骂了句登徒子。 简单用过早饭,两人出了暗镜院,朝着主院去。 季子漠在前,齐玉走在他身侧,落后半步。 枯枝站着几只鸟儿,吱吱的叫着,季子漠伸手拽住齐玉的胳膊,把他拽到和自己并行。 齐玉诧异,抬眸看去。 季子漠知道他为何诧异,这个狗屁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毛病,把男人捧的如天一般,哥儿和女子,连走路都要落后男人半步。 特别是哥儿,若是因为并行,遭到夫君打骂,报官都无用。 “离那么远怎么说话,你跟我说说,等下有需要注意的事情吗我昨日看你那个二叔,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敬他酒还要刺我两句。” 齐玉眉头微皱“他昨日为难你了” 季子漠“说了几句挤兑人的话,我软饭都吃了,还能怕他挤兑我怼了他几句,直接把他气走了。” 他在大婚之日把人气走,瞧着还挺得意,齐玉瞥了他一眼“你就不怕我娘生气” 季子漠挑了下眉梢,更加得意了“我可是打听过你家的处事风格,不惹事不怕事的,我自然要延续咱们家的风格。” 要不是打听出来齐玉娘是个爽朗不怕事不受委屈的性子,他昨日在门外,多少要捏点性子,让齐管家处理赵大勇的事。 “我除了有个二叔,还有一个姑姑,我娘不喜他们,平日里不许他们来,今日应当也不会让他们来。” 季子漠心里大喊的我艹,他这丈母娘真是女中豪杰,这日子过的,厉害,在古代,居然能做到把婆家人克的死死的。 看出他的震惊,齐玉犹豫了下,解释道“我舅舅在皇城翰林院当值。” 季子漠懂了,娘家牛逼。 齐父齐母不到四十的年纪,坐在主座,知道那两人已经往这边来了,便安心的等着。 齐父手肘撑在桌沿,微微侧身道“不知他们两人昨日可还好,玉儿是个冷性子,听说神童也是个古板的” 砰的一声,是茶盏重重落在桌上的声音,齐母冷笑道“我玉儿什么样,你无资格评论。” 主院正堂,伺候的丫鬟等,皆是垂首屏息。 齐父叹息一声“倩娘,玉儿也是我的孩子。” 齐母再次端起茶,轻蔑不语。 刚巧门外来人传公子和姑爷到了。 无论心中是苦是酸,两人都忙在脸上挂上笑意。 齐家的生意是齐母操持,走南闯北的,自是个爽朗性子。 季子漠奉茶,喊了爹娘,立在她身侧的丫鬟捧着承盘,微微向前挪了一步。 齐母拿过上面画卷,笑道“原是准备了些金银暖玉的俗物,后想着你才学出众,定是看不上的。” “思来想去,唯有这卷日雪山行图,方能体现为娘之心。” 季子漠好想问一句,这个值多少钱 “但为娘也拿不准,不知你更喜欢什么,故而想让你自己选,是想要金银暖玉,还是这个。” 说着,齐母展开画轴,露出画中全貌。 季子漠吃喝玩乐样样通,高贵的艺术品,他在拍卖会上看过不少,每次都是昏昏欲睡,没什么兴趣,就是出价玩个心跳。 按照他参加过这么多场的拍卖会,半梦半醒间得到的经验来看,此画一般。 上面提的艰难险阻,进退无门。 落款逍遥仙 季子漠想了又想,好像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难道是原主身在小地方,消息不灵通,不知道又新出了一号人物 想来应该是的,他这个丈母娘大气,看着不像是一个小气会糊弄人的人。 他盯着画看的仔细,未看到一旁的齐母脸上,闪过的赧然。 两人拉着展开的画卷。 另有两人端着两个承盘,一个上面垒着刺眼的金子,一个上面放着雕金的匣子,定也是她说的俗物。 季子漠是个小说迷,不,准确的来说,是龙傲天小说迷。 按照他看过那么多的龙傲天小说的经验来看,洞穴中,金银珠宝旁边的灰扑扑的册子,才是真的宝贝修真界秘笈。 故而,季子漠拱手行礼,正色道“金银固然可贵,但名字名画,更是千金难换,无漠多谢娘赠画。” 神童啊,那可是天之骄子,见过世面的,他说出名字名画这四个字,让齐母高兴的脸上泛着红光。 当下就亲自卷着画,珍视万分的双手捧给季子漠。 恋恋不舍的模样,跟嫁女儿一般,季子漠心中稳了,这东西定能做传家宝。 齐父齐母喝茶间,季子漠抱着画,悄悄靠近齐玉打听“逍遥仙是皇城新出名的画师价值多少” 齐玉“我娘,价值一两。” 季子漠 垒着金子的承盘被人端着,从他面前而过,季子漠风中凌乱,他这个丈母娘,是个狠人。 他见过齐家人,跟着他来了家齐的季安季丫,自是要上前认认人。 齐玉当嫂嫂的,除了平安金锁等,另各准备了一双鞋。 他拿着绣着杏花的鞋子,弯腰递向季丫,想露个温和的笑脸,却因许久未笑,嘴角扯动的有些生硬。 季丫怯生生的看向季子漠。 季子漠点头示意她接下,她这才接下,小声的说了声“谢谢兄嫂。” 季安已然十岁,身高看起来却像是七八岁的模样,因小小年纪在地里操劳,瘦不说,皮肤也黑的厉害。 齐家趁人之危逼迫他哥入赘,他年纪虽小,心里却恨的厉害。 齐玉弯着腰,递过来长命锁与鞋子,他看都不看一眼,转过身,朝着地上呸了一声。 气氛邹然尴尬沉寂。 齐玉弯着的腰有些僵硬,宽袖中的手无助的收拢。 不过一瞬间,他手上的长命锁与鞋子,被另一人伸手抽了去。 季子漠揪着季安的后领,笑呵呵的转头冲齐玉道“多谢夫郎费心了,我和他出去聊聊。” 说完不等齐玉说话,拎着季安大步往外走。 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季丫“你也来。” 季丫抱着鞋子,缩着头忐忑的看了看齐家人,忙不迭的跟着哥哥出去。 留下的人,面面相觑,齐玉坐在一侧提着心,拿不准季子漠是想做什么。 “娘听说,你昨日是歇在厢房的”齐母只留下几个贴身伺候的人后,方问道。 齐玉过了片刻,点头称是。 “为何” 齐玉直言道“儿不喜他。” “喜不喜又如何,不喜才好,省的遭到背叛时,心痛如刀搅。” 她若有所指,让坐在一旁想说话的齐父,弯了腰身。 齐母“你喜不喜欢另说,成了婚,生个孩子出来,之后其他的事,娘都依你。” “你不喜欢,怀了孕,到时候分院别住,都是可的。” 齐玉低头不应,无声拒绝。 齐母放软了语气“玉儿,你打小就懂事,娘也从未要求过你什么,只此一件,可好” “娘的年纪一日日大了,你也二十一了,再晚了,娘怕是见不到了。” 哥儿不方便行走,齐玉的性子更不适合经商,她总不能把家业交给季子漠,男人都是凉薄靠不住的。 只有尽快生个孩子出来,成了才,才能护着她儿的后半生。 齐玉抿着唇,道“娘身体硬朗,我和夫君刚成婚一天,等过两年再” 现在催生是否也太急了。 他话还未说完,就见齐母面色不适,手帕掩口,咳嗽不止。 齐父吓的脸都白了,忙给她顺着后背。 咳嗽稍减,齐母把帕子从唇上移开,赫然一口鲜红的血。 第 6 章 齐玉跪在齐母身侧,快要被吓成痴傻。 齐母虚弱的握着他的手腕,像是现在就要驾鹤西去。 断断续续道“儿啊娘临死前,就想抱一抱孙子,你就答应娘吧可好” “说不定有了孙子啊为娘就能多活几年。” 齐玉点头如捣蒜,人仰马翻的让人去喊大夫。 齐母心愿达成,似是吃了灵丹妙药,精气神恢复了许多,道“没事,为了孙子,娘撑得住。” 把人扶着回房休息,大夫把脉后长吁短叹,直言这病不严重,就是要顺着才好,不能让心中留有遗憾。 字字句句都指向孙子。 老子了解儿子,同样,儿子对父母也是有着足够的了解,齐玉刚开始确实被吓的不轻,后面渐渐回过味来。 他这娘,怕是听到昨日他未和季子漠同房,提前准备好这出闹腾了。 齐玉退出齐母的房间,走到无人处,从中掏出一抹方帕,闻了又闻。 季子漠拎着季安走到无人的假山处。 季安昂着脖子,脾气硬的像是要上断头台。 “大哥入赘了,以后当官也是被人看不起,都是齐家,都是齐家强迫的,要不然大哥明年就可以科举,考状元。” 季丫抱着鞋,认同的点着小脑袋“对,大哥考状元,入赘被人看不起。” 季子漠听这话头疼“你哥我才是秀才,离状元十万八千里。” “大哥是神童,一考就能中。” “对,大哥是神童,一考就能中。” “都怪齐家。” “对,都怪齐家。” 季子漠双手叉腰,心想考中个屁,别人不知道,他有原身的记忆可是知道的清楚。 原身十二岁考中秀才,确实是有才气,可有时候太早出名并不是好事。 自视甚高也就罢了,还目空一切,看不上商户不说,连县令都不放在眼里。 他除了孝,县令惜才,唤他去家里,想指点一二,后对着原身的文章委婉的点评,大致意思是太过死板,匠气重。 好家伙,原身直接甩了脸色走了,夜里翻来覆去的心绞痛,气死了。 若不是他气死,自己也不会穿过来。 对弟弟妹妹无尽剥削,对外谁都看不上,不知恩。 就这样的人,能考中状元才有鬼。 也万幸县令是个心胸大度的,没因这事为难他。 不过也有可能是还没来得及,毕竟这才几天的功夫。 季子漠按了按眉心,想着怎么把这俩忽悠过去。 第一步,真诚交流,讲事实摆道理“入赘一事,齐家并无逼迫,是我心甘情愿。” “现下,我们吃穿住都在齐家,他们待我们不薄,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因为觉得丢了面子,就不知道感恩。” “外人非议又如何,自己心里摆的正,何必去管别人如何说。” “凡事有得必有失,我们选择了齐家的锦衣玉食,吃的饱饱的,穿的暖暖的,别人说两句,还能掉块肉 ” 季安脸上还是不愤,季丫回想着齐家的吃食,舔了舔唇瓣,双眼发亮。 季子漠蹲下身,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季丫年偏小,还未有自己的价值观,之前她觉得二哥说的对,现下又觉得大哥说的对。 小声回道“吃的饱饱的,睡的暖暖的,小倩姨姨不让我多吃肉,说我之前吃的清淡,吃多了肉,会不舒服。” 季安哼了声“就是她们嫌弃你吃的多,不舍得给你吃肉。” 季子漠拳头有些硬了。 季丫扯了扯季子漠的袖子,眨了眨眼睛继续道“小倩姨姨找了好几个大夫,说是给我调理身子,说小丫太瘦了,还说我名字不好,到时候和大哥商量商量,给我改个好听的名字。” 季子漠“小倩姨姨,是照顾你的人” 季丫“不是呢,是刚才屋里坐着的那个姨姨。” 齐母季子漠稍感意外,揉了揉季丫的小脑袋。 “你落入水中,家里没有银钱医治,是你嫂嫂家出的银钱,才换回了你一条命,小丫,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总归是要记住,是你嫂嫂家救了你的命。” “另外,我入赘,是因为哥哥无用,若是哥哥能赚银钱万千,或许能让你嫂嫂嫁进咱家的,但是哥哥这不是做不到吗” 季丫稍感疑惑“为什么哥哥一定要娶嫂嫂呢可以娶村里的杏花姐姐啊,她长的这么漂亮,不用千金,也不用聘礼呢” “还有元宝哥哥,喜欢哥哥的那么多呢” 季子漠心梗了下,小孩子怎么这么难忽悠。 “因为,大哥对你嫂嫂一见钟情,茶不思饭不想,此生非他不娶,只要是能和他一生一世,入赘又有何妨。” “可记得两年前,我有一回消瘦了起来,就是想你嫂嫂想的。” 两年前,一个小孩能记得才怪,瞎话还不是想怎么编就怎么编。 握着拳头的季安努力回想,两年前大哥消瘦过吗他怎么想不起来了。 季丫小手捂着嘴巴,眼睛震惊的大大的,原来,大哥这么喜欢嫂嫂。 “你嫂嫂喜欢你,你也要喜欢嫂嫂,以后要听话,知道吗要不然他把我们赶出去了,大哥可是要哭的。” 最后一句话是真心话,没了软饭吃,季子漠是真的会哭。 季丫点头如捣蒜,自己以后一定听嫂嫂的话。 解决了一个,还有另一个,这个大的才是难搞的。 季子漠站起身,头疼。 唤了个远处的丫鬟,让她把季丫领一旁玩去,刚给她洗脑成功,别又被季安几句话洗回去了。 假山处只留下两人,季子漠开口道“先不说我是否能考上状元,就算是能考上,哪里来的盘缠去皇城,别跟我说接受其他人的资助,若是如此,和入赘又有何不同。” 季安昂着脖子,抬头看他“我可以多种地,大勇叔家的五亩地要租出去,我租下来,家里就有十亩地,闲季我就去县上找些力气活干,定是把大哥的盘缠准备的足足的。” 季安很瘦,长的不高,还不到季子漠腰间。 季子漠垂眸看他,一时百感交集,对原主是大写的服字,真是厉害啊 “我吃苦可以,季丫没命也可以,大哥不能受委屈,大哥是神童,大哥以后是要干大事的。” 我艹季子漠听到第二句如遭雷劈,三观颠覆,听听,这是人话吗 这小兔崽子,怕不是和原身一样,都是没良心的基因吧 原身真是功力深厚,ua大师。 季子漠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这明显的说不通,他便直接道“吃软饭不丢人,但软饭硬吃,啃着肉,冲着别人吐着吐沫,这样才是丢人,人品底下,没有教养。” 往日里两人供着原身吃喝,季安和季丫没饿死冻死都是万幸,身上的袄子,缝缝补补穿了几年,里面的棉花发黑不说,硬的都快变成了石头。 成婚前,齐家就送了三人的衣服鞋袜到杏花村,季安昨日来到齐家,屋子里的新衣,放了两箱子。 现在身上穿的暖和,丝滑的面料,是他摸都未摸过的。 季子漠站着,低头看季安,话说的狠了,便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季安只觉得身上的新衣,变成了软绵的针,根根扎到他的骨子里。 双拳握紧,抬头看向自己的大哥,委屈的双目发红,快要哭出来。 “我不穿齐家的衣服。”他的手又细又黑,小小的年纪,就已经有了茧子,活像季子漠以前见到的fz难民。 抹着眼泪,不顾冬天的北风,打算解下厚实的棉袄,离开齐家。 看着那双手,季子漠心中有些发闷,他伸手按住季安的动作“齐家把你的旧袄子都扔了,赔你这件新棉袄是应当的,无需还他们,要不然你岂不是亏了” 十岁的孩子,总归是害怕的,怕自己和冻死的野狗一般,孤零零的躺在路边。 手背抹掉眼泪“对,这是齐家陪我的。” “我不吃齐家的,不住齐家的,我回家的。”季安作势想离开,等着大哥再用一些话说服自己留下。 谁料季子漠认同的点点头“嗯,那你回去吧你既心不甘情不愿的,还是别随着我吃这碗软饭了,要不然你嫂嫂到时候气的把我和季丫扫地出门就不好了。” 他的话堪称绝情,让季安睁大了眼,豆大的泪珠滚落,嘴角控制不住的蠕动着,转身就往外跑。 季子漠不知自己是不是感情淡薄,看到这一幕,他心中毫无波澜,眼里也是平静如湖泊。 人各有命,自有自的选择。 远处候着的下人见季安直接往外跑,忙大喊着追去,被季子漠叫住“无需追回来,派个人跟着,见他安全回了杏花村就可。” 主院里的齐玉把帕子闻了几回,终于确定,又是她娘的玩闹。 “咱娘怎么样了” 季子漠一句咱娘,让齐玉楞了好一会,想让他别乱叫,又察觉他叫的没问题。 “我娘没事。” “咱娘没事就好。” 第 7 章 齐玉握帕子的手紧了紧,有些恼怒,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的。 季子漠当然是故意逗他的,心中笑了下,面上一本正经的拍了拍心口“我刚听到吓的半死,一路跑着过来的。” 往这边来是顶着风,他发丝被风吹的凌乱,齐玉视线在他肩上看了几眼,垂眸没说话。 他手中染了血的帕子太过显眼,季子漠自然熟的抽了出来,想着刚才齐玉的样子,放在鼻下闻了闻“嗯这是什么东西我怎么闻不到味道。” 齐玉把帕子抽回来,塞到袖口里,就是没味道才奇怪,若真的是血,多多少少都有些腥味。 “与你无关。” 季子漠得,还真是熟悉的一句话。 两人又进去看了看齐母,直到要用午膳时,才一同出了门,离开主院。 回暗镜院的路上,路程过半,季子漠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一脸八卦的拍了拍齐玉的肩膀“咱娘姓聂吗” 齐玉看了眼肩头,往一旁躲了躲“姓许。” 季子漠哦哦了两声,还好不姓聂,要不然他丈母娘是聂小倩,他有点别扭。 过了会,他又拍了拍齐玉的肩膀“我再问一句。” “什么” “咱爹,也是入赘的” “浑说什么。” “不是那就奇怪了,家里里里外外都是咱娘做主,这也就算了,可刚才瞧着,咱爹在家里的地位不行啊” “难道,还是因为咱舅舅的原因” 在他面前,齐母已经给齐父留了面子,但总是多多少少带着情绪,齐父呢,伺候着齐母,那小心翼翼的样,季子漠看着都替他心酸。 “与你无关。” “与你无关。”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出答案,季子漠笑出声来“我就知道你要说这四个字,天天说,也不腻得慌。” 齐玉猛的停住脚,气鼓鼓的瞪着他。 季子漠眼波流转,有些吊儿郎当的模样“果然,长的好看的人,连生气都是可可爱爱的。” “季子漠”齐玉咬牙切齿的样子,惹的季子漠笑的更欢“越生气越可爱。” 在齐玉快要压制不住气恼时,他大步离去“我去了解了解咱们家的布局。” 留下齐玉在原地,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难受的厉害。 季子漠扛着季丫,把齐家的园子逛了个遍,季丫在季子漠的肩上,小小的脸上笑的眉眼弯弯。 大哥以前只会说菜咸了,淡了,衣服洗的不干净,从来不曾夸过她,更不曾抱过她。 入赘到嫂嫂家的大哥真好,会诧异的夸她厉害,会扛着她,让她伸手够屋檐垂落的冰柱。 齐家的园子不小,逛到最后,季子漠已经累的腿软,把季丫送回去,直接回了暗镜院。 “嗯你们公子不在” 司琴司平跟着齐玉出了门,院里留下的下人回道“少爷让人套了马车出去了。” “去哪里” 下人不知该不该对季子漠说少爷的行踪,犹豫了一瞬,答道“少爷去了无涯寺。” 季子漠回房的脚步一顿,又是无涯寺。 齐玉回来时,已至傍晚。 他抱着手炉,依旧是一身雪白,烛光昏黄,把人照的朦胧。 “少爷,你可算回来了,姑爷一直在等你用饭。” 齐玉“等我用饭” 守门的下人笑着回“可不是,姑爷一直未让摆膳,说是要等你回来。” 齐玉嗯了声,语气如常,如冰似玉的冷淡,只是脚下的步子,快了些。 屋里的炭火烧的足,季子漠躺在贵妃塌上,睡的昏昏沉沉。 原是想看书打发时间的,可齐玉这房中的书,实在无趣。 齐玉推门而入,披风都未解,就直接走了进来。 十八岁的儿郎,身子修长,躺的慵懒,左腿弯曲,右腿脚腕松散的搭在上面,毫无正经模样。 五官明朗,线条流程的脸庞,被书盖住,一只胳膊叠与脑后。 少时怀春,齐玉也曾幻想过夫君的样子。 他要一表人才,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两个人举案齐眉,吟诗作对,抚琴煮茶。 塌上的季子漠,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一不留神,盖在脸上遮挡视线的书就落了地。 一举一动,毫无君子之风。 齐玉无端有些烦躁,之前明明告诫过自己,只要父母安心,不让齐家变为笑料,入赘的是人是鬼都随意。 季子漠迷糊间,手忙脚乱的去接书,最后还是接了个空。 他捡起地上的书,随手搁置在一旁。 “你回来了吃了吗我等你老半天了。” 说着站起身,又打了个哈欠。 无涯寺一来一回,路程也不短,齐玉自然是没吃的,可不知怎的,嘴硬道“吃了。” 季子漠用看负心人的眼神,哀怨的望过去“我肚子饿的咕咕叫,你吃了也不让人回来告诉我一声。” 齐玉转身背对着他,嘴角微微上扬“我又没让你等我。” 季子漠走到门外让人摆膳后,方才回他“我这不是想着刚入赘,要做做表面功夫吗你感动不感动先不说,传到咱爹娘耳朵里,对我印象也好点对吧” 他总有这样的本事,一句话挑动齐玉的情绪。 饭一直温着,上来的很快,季子漠坐下后拿起筷子,见齐玉走来,不由道“你不是吃过了吗” 司琴挑帘而入,奇怪道“少爷,你什么时候吃了” 季子漠猛的乐了出来,夸奖道“不错不错,知道捉弄人了,下次记得和人对好口供,别又穿帮了。” 齐玉脸上发热,冲司琴道“少说话。” 司琴委屈的哦了声。 用饭过半,管家疾步而来,守在外面的司平掀开遮寒的厚帘,让他进去。 齐玉不喜说话,季子漠开口问他何事。 “姑爷,我这差人去杏花村接季安少爷回来,可他连门都不开,你看,你是否亲自走一趟” 直到此刻,齐玉才知,季安回了杏花村,心下思量,此事因他而起,他是否要跟着季子漠一同去杏花村接人。 “没事,让他先在杏花村待着吧”漫不经心的语气,惊了齐管家,也惊了齐玉。 “那可是你弟弟,才十岁。”齐玉提醒道。 季子漠哦了声“没事,熊孩子就是要治治。” 他现代那个阴晴不定的嫡子哥,折腾起他完全不讲理,自己对季安这才哪到哪。 而且那三间青砖瓦房,大冬天的把季子漠扔进去,估计活不了几天,季安不成问题。 管家离去,出了暗镜院,去主院回禀了季子漠的话,只把齐母喜的多啃了个肘子,这是姑爷再给他家儿撑腰呢 不过毕竟是个孩子,独自在杏花村让人放心不下,齐母又唤来下人吩咐了一番。 冬日青菜少,季子漠无肉不欢,今日肘子炖的烂糊,他也吃的高兴。 齐玉垂眸,心里冷哼了下,又给他加了个薄情的名头。 “明日可要回杏花村”齐玉不愿和他说话,想到齐母说的正事,还是问了句。 季子漠吃的正香,边夹菜边问道“你想去杏花村” “不是,是成婚第三日”似是后面的话难出口。 季子漠筷子一顿,反应了过来,不就三日回门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男子入赘这事,季子漠看的淡,可这里上到九十九,下到刚懂事,都觉得这是侮辱,愧对祖宗的事。 季子漠故意逗他“三日什么你倒是说说看,不说我怎么知道。” 齐玉哪里还能吃的下,放下筷子“三日,日,日” 季子漠原也没觉得有什么,但齐玉日来日去,日了半天也没日出个门道,他直接扶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快要笑出泪来。 还在日着的齐玉傻了眼,不解他怎么突然反应如此大。 季子漠当真是大写的服字,要是在现代,他定要怀疑齐玉是故意的。 想着古代不懂日这个词的意思,只觉得这娃傻的可爱。 不忍他再日,直接开口点破“三日回门就直接说三日回门,日的也不怕体虚。” 齐玉不知日了怎会体虚,但也反应过来季子漠是早就听出他的意思,故意捉弄他。 当下就有些发恼,季子漠忙夹了个鸡腿给他“不用回,本家都断亲了,用不着回去。” 这事成婚前齐家就打听了出来,既然他都说不用回,齐玉自是不会多说。 撤去残食,洞房夜送药的哥儿再次上门。 这次是季子漠的,送了药也不离开,看那架势,是非要盯着他喝了才能走。 季子漠先尝了一小口,微微甘甜,犹如糖水一般。 他一饮而尽,冲着送药的齐秋笑呵呵道“你告诉我娘,我一定努力,争取让她早日抱上大孙子。” 这药的目的是什么,真是一点都不难猜。 c药应当不会,又不是仇人,估计也就是强身健体的,身体好了,才能努力不是。 “咳咳咳”正在喝水的齐玉被呛的咳嗽不止。 季子漠心疼的给他顺着背“你看看你,多大的人了,还如此不小心,让人心疼。” 如此亲热模样,让送药的人喜的眉开眼笑,忙端着空碗离开。 临走前还贴心的让司琴等人一同出去。 季子漠趴在门缝处,眯着眼往外看“你说咱娘会不会安排人偷听墙角要不要熄了灯,我去晃晃床” 齐玉第一次有了想踹人的心情,他后退一步,指了指床的位置“嗯,应当安排了,你去晃。” 烛光下,他如画的眉眼,露出少见的狡黠。 第 8 章 哥儿的身形和男子相似,齐玉虽看着清冷,睡觉却是个不老实的,故而他的床做的更是宽了不少。 纯实木的床,稳稳当当的占据房间一角,上面雕花刻竹很是精致。 季子漠还真信了他的鬼话,蹲在床头,扶着床腿用力晃。 然而,电视里都是骗人的,谁说这床是这么好晃动的。 还咯吱咯吱响,谁家的床能一做a就咯吱,刺耳的节奏感多影响兴致。 季子漠想了下那个场景,估计他会直接抱着人到地上翻滚冲刺。 依旧是床和塌分开睡,熄了灯,季子漠沉沉睡去,齐玉盯着床幔不知在想些什么。 睡着的季子漠痛苦的蜷缩着身子,额头青筋直跳,片刻后,缓慢的坐起身。 齐玉不解“怎么了” 季子漠披着被子往外间去“娘给的药太霸道,忍不了,我去处理下。” 再次感叹,他这丈母娘是个狠人。 他弯着腰,把自己裹得严实,看着似是不舒服,齐玉想追过去看看,反应过来他的话,瞬间傻掉。 直至深夜,季子漠才甩着手回到地铺上,齐玉蒙着头,他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没睡,靠近他嘀咕了句“我刚才咬着衣服呢,应该没听到动静吧” 实在是没办法出去,茅房那么臭,底下还漏风,风吹屁屁凉的,他是接受无能。 床在里间,塌在外间,熄着灯,他蒙着被子,又咬着衣服,估摸着,声音应该传不过来。 他这丈母娘,真是服了,这药来势汹汹,一次一次折腾死他了。 被子下的人脸红的能滴血,恨不得咬死他。 翌日一早,齐母穿着衣服,哼着小曲,伺候的丫鬟笑道“夫人怎么心情如此的好。” 齐母笑的意味深长道“高兴过不了多久就能抱孙子了。” 齐玉是个什么性子,她知道的一清二楚,无论是话语上,还是行动上,是个宁死都不主动的人。 她那女婿可不一样,用她走南闯北的眼力瞧着,是个喜欢享受,不愿委屈自己的。 那碗药齐秋看着他喝下去的,药效霸道,还不得如狼似虎的扑上去 想到此,齐母稍微有那么些心疼自己儿子了,不知道能不能承受的住。 齐玉仿佛在热油中炸了一夜,睡不着又不敢动,直到季子漠熟睡后,他才敢把头从被子里露出来,大口呼吸。 眼底乌青不说,好看的眸子也有了不少红血丝,因睡的不好,身子泛软。 他洗漱间,季子漠咬着个馅饼凑上前,鼻子嗅了嗅“你熏香了” 齐玉伸在水中的手指僵硬住,未抬头,轻声嗯了下。 季子漠“很好闻,这叫什么香” “与你无关。” “得得得,不问了。” 清冷如寒雪红梅的香味扑鼻,让司琴司平都高兴不已,去到主院,齐母更是高兴,直接宣布自己病愈。 齐母让齐父和季子漠说话,自己拉着齐玉到了自己房间。 摸着他憔悴的小脸心疼不已“玉儿昨晚可真是受苦了,看这像是一夜未睡,都无精打采的。” 这话勾起昨日外间粗重压抑的喘息,让齐玉白皙如雪的脸庞瞬间红了个痛彻。 故作镇静道“娘,你少折腾这些。” 齐母嘿嘿笑了两声“只要你生了孩子,娘再也不管你。” 齐玉无奈“娘,我和他,才刚刚成婚两日。” “你可知,赵大勇已经纳了妾。” “赵大勇” “就董寒玉招的那个赘婿。” 屋外的寒风呜咽,吹动原就萧条的树梢,齐母拍了拍齐玉的手背,无声安抚。 董寒玉和齐玉招赘的日子只早了两日,现如今,那边赘婿已经有了妾,外人都在打赌,看齐玉这边能撑多久。 “他怎么敢。”齐玉脸色发白,嗓音干涩如沙。 董寒玉是个争强好胜,受不得气的性子,怕是会气的不轻。 齐玉现与他关系不睦,但总归是唇亡齿寒,望人想己。 “玉儿,我们是真诚待人,就算是招赘,也是愿意让他科举的,但是我们也不能完全不做准备,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变坏。” “他是个良人最好,不是的话咱们有了孩子,也是不怕的,娘把孙子培养出来,到时候偌大的家产交给他,总是能保你后半辈子的,女婿爱怎么着怎么着。” 说句心狠的话,反正自己儿子也不喜欢他,到时候不管走明道还是走,去父留子,往后的日子不要太逍遥。 当然了,这是齐母做的最坏的打算,若是女婿是个好的,她自是盼望着儿子和和美美的有人疼。 只是,难啊 齐母做事爽利,此刻为儿子忧心忡忡的筹谋,犹如一把利剑,刺的齐玉窒息。 活到此时,他才知,他毫无用处,前半生靠父母,后半生要靠没影的孩子。 “娘,我想学着接手家里的事情。” 这句话,他说的艰难,齐母听的更是艰难,委婉道“做生意要与人打交道,八面玲珑,玉儿你怕不会适应。” 说实话,齐母反而觉得她那个女婿更适合经商,成婚那日带他去给宾客敬酒,人来送往全都其乐融融。 和善的他奉承两句,对方称赞大笑,话语不善者,他先打量下齐母的眼神,察觉是否能得罪再做反应,当真是出乎齐母意料。 齐玉“娘,我想试试。” 齐母“行行,你若是能撑起家业,娘自然是愿意的,我等下让人把近几年的账册搬去你的院子,你先看着。” “等我从皇城回来,再手把手的教你。” 齐玉“娘要去皇城” 齐母点头道“嗯,一来是看看你舅舅,二来是刚好运批粮食过去,咱们桑农县的粮食,在整个笙朝都是吃香的。” 齐母一年总要出两次远门,齐父定是要陪着的,这次自也是一样。 齐玉又问了是陆路水路,出发时辰这些。 哥儿初次,体香会格外浓郁,过个两到三日,才回逐渐平稳,亲热时夫君可闻,离得远的旁人却是闻不到了。 季子漠从现代而来,总是会下意识的把哥儿当成正常男子,原身一个呆板的书生,他看不上哥儿精瘦平坦的身形,更喜欢女子的柔软,故而也是抛到天边不去想。 齐母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而且乱七糟八的主意实在是多,齐玉怕她再生事,只得想个法子。 故而昨日去了趟无涯寺,找主持求了枚苦果。 苦果闻着香甜,吃着却能让人苦的掉泪,唯一的用途,就是让人染上异香,大约四五日的功夫便能彻底散去。 这东西长在无人深山,寻常不得见,齐玉也是偶然间得知主持那边有。 他原想着季子漠问,就解释一番。 谁知这人不知是真不懂,还是不在意,从头到尾不曾问他怎有了破身的香气。 齐玉几次想开口,最后终是罢了,他才做不到凭白贴上去解释。 “你们少爷呢”季子漠睡了个午觉,问门外守着的司平。 司平回道“少爷在书房看账本。” 书房外种着几棵高挑的竹子,在风中摇曳的十分好看。 季子漠敲了下门,停下等了会,里面没动静,他又敲了下,喊道“齐玉不是,夫郎。” 门被人从里面拉开“有事” 相处了两天,季子漠稍微摸出了点门道来,这瞧着,像是心情不好,他回想了下,应该不管他的事。 他和齐玉到主院的时候还是好的,被他娘带走聊天,再回来就变了,估计是他娘的问题。 他一个赘婿,总不好插手人家母子之间的事情,更何况就算是他问了,齐玉定也是回一句与你无关。 “在家待的闷,我去街上逛逛,来和你报备下。” “报备”对齐玉来说,这是一个陌生的词。 “自然,你现在是我明面上的夫郎,我去何处,不得给你报备下”季子漠倚靠在门外的柱子上,手勾着腰间的空荷包,冲着齐玉眨了眨眼,尽可能的表现自己的乖巧。 季子漠的眼生的尤其的好,直视过来,委屈巴巴的眨动,齐玉不由的有些脸热。 他背靠在柱子上,站的还是不规矩,姿势像街边的混混无赖,可不知为何,却有些风流潇洒之味。 一看就是招蜂惹蝶之人,齐玉心道,还好季子漠不当自己夫君,若不然,他怕是要整日心烦了。 勾荷包的动作明显,齐玉侧过身,嘴角微微上扬。 “司琴,你去账房支两百两,给他上街用。” 在季子漠想着暗的不行,明说着要几两银子的时候,齐玉面无表情的转回身,吩咐一旁的司琴道。 司琴和季子漠同时道“这么多” 逛个街给两百两,一个馒头才两文钱。 季子漠眉梢微挑,笑着拱手一拜“多谢夫郎。” 果然,还是软饭来钱快啊,特别是遇到大方的软饭家。 他动作出乎意料,看着很是郑重,齐玉指尖一颤,又冲司琴道“三百两吧” 第一次上街,许是要买的东西有些多,还是要多拿点,不都说,穷家富路。 季子漠 第 9 章 司琴原是想让少爷减点,谁知道还加了一百两,跺了跺脚急忙去库房,唯恐少爷再加。 心里暗骂了一句姑爷就是个狐狸精。 季子漠直起身,一脸复杂的看向齐玉。 也不知齐母怎么养的,养的齐玉过分单纯,怎就不懂人心贪得无厌,得寸进尺,成婚时的处处优待,到现在的大方给之,若不是他心里立的住,换个旁人,还不得日渐膨胀 “司平,你让管家带两个小厮过来,让他选一个。” 司平下意识道“少爷你不是” 齐玉“快去。” 话被打断,司平道是,转身往外走。 少爷不是已经给姑爷选好小厮了吗怎还让管家带两个小厮让姑爷选。 “你的书房已经布置好,县里能买到的书籍都是全的,若是还缺什么,你写了名单给我,我让人去州府找找看。” 两人站的不近不远,齐玉说完后便见季子漠一脸古怪的望着他,犹如见到了什么新奇事。 他不解的摸了摸脸“怎么” 冬日的斜阳乍然落在他的侧脸,缠绕着他触脸的指尖。 季子漠眼中闪过别样的赞叹“没事,你的手很好看。” 是他两辈子所见之最。 原以为他正经了些,谁知道又变成了无赖,齐玉冷了脸,转身回了书房。 季子漠夸人也不行,逗人也不行,这古代的哥儿心思真难猜。 管家领着两个小厮到了暗镜院,供季子漠挑选。 一个瞧着沉稳目不斜视,恭恭敬敬,名唤引升。 一个眼珠子转来转去,笑的贼兮兮,名唤阿吉。 齐管家自觉自己把事情办的漂亮。 引升是自家少爷给姑爷选好的小厮,刚司平一来说,他就懂了。 这怕是恐姑爷心中不喜被安排,便让他多再找个,让姑爷自己挑。 现下两者一对比,结果显而易见,只要不傻,都知道选谁。 他乐呵呵的介绍着“姑爷,引升识文断字,能帮姑爷整理下诗文典籍,阿吉不通文墨,在这点上无法做到。” 看吧看吧,快选。 季子漠自己就是个学渣,小厮认不认识字无所谓,他又不打算去科考,诗文典籍他自己都看不懂。 他身上披着湖蓝的大氅,抱胸想了想道“我出个题考考你们。” 引升可是过五关斩六将上来的,管家是丝毫不怕“姑爷你考。” “你们说说,桑农县街上都有什么。” 姑爷问的不是诗词文章,原本不抱希望的阿吉双眼猛的发亮,抢先答道“回姑爷,咱们桑农县有酒楼,粮店,茶馆,布庄青楼怜官,暗娼赌坊,斗鸡遛鸟,花船舞娘,是应有尽有。” 把桑农县说了个遍,阿吉自觉回答的齐全,冲季子漠露出笑道“再无旁的了。” 言下之意,引升定是不如他的,最多是和他一样,尽数数来。 他前面答的倒是还好,后面青楼赌坊,只让齐管家心头一紧。 风声吹过屋瓦,掩盖了一声轻微的咯吱声,书房朝院中的窗户,被人从里轻轻推开了来。 季子漠可有可无的点点头“嗯,挺仔细,不错,引升还有要补充的吗” 引升垂眸答道“回姑爷,桑农县有两条大街,一条从南到北,一条从东到西,两条街的街心相交,化为十字。” “朝东走的那条街,有粮铺,油盐铺,医馆,布庄,私塾,烧饼摊,和一些担菜卖柴的。” “其中粮铺和油盐铺是我们齐家的铺子,医馆叫愿安堂,坐馆的是周大夫,医术口口相传,皆是说不错,布庄是董记布庄,私塾是” “朝西走的那条街” “朝南走的那条街” “朝北走的那条街” 引升的语速平稳,有条不絮的介绍着桑农县,季子漠听的叹为观止,是个人才。 别说是什么铺子,就连铺子是谁家的,掌柜的是什么情况,私塾先生是谁,全都一清二楚。 这要是给他当小厮,岂不是淹没了人才。 胜负太好分辨,季子漠看向松了口气的齐管家,笑着道“就让阿吉跟着我。” 齐管家傻了,垂头丧气的阿吉也傻了,自己赢了 “姑爷,这是为何明明引升” “引升条理清晰,但是他少说了一些。” 青楼怜官,暗娼赌坊,斗鸡遛鸟,花船舞娘,这些不正经的地方,他是一个都没提,全都略了过去。 他来吃软饭,不就图个逍遥快活,招猫逗狗。 今日无雨无雪,连风都柔和了许多,可齐玉就是冷的厉害,刺的他骨头疼。 窗户被掩上,季子漠似有所觉的回头,见一切如常,便想着是自己的错觉,带着欢天喜地的阿吉出了宅院。 恐人才引升因落选而丧气,走前还对着他安慰夸奖了两句,言明是自己的问题,不是他不如阿吉。 大街上人来人往,好生热闹,季子漠穿越而来,也无什么好友知己,当然在现代也没有,都是些酒肉朋友。 他一袭狐皮大氅立在街头,双手抱胸正愁先从哪里开始玩起呢,就听身后道“吆,这看模样,好像是咱桑农县入赘的神童姑爷啊” “啧啧啧,你们瞧,之前未入赘前,我见过神童一次,身上的衣衫虽说没打补丁,但也是洗的发白的。” “哈哈,人靠衣裳马靠鞍啊现在当真是风度翩翩。” 季子漠顺着声音回头,四个少年站没站相,吊儿郎当,不知是不是脑子缺根弦,这大冬天的,一人手中拿着把折扇。 三人把折扇拢着,似有似无的点在掌心,只有右边一个最傻的,展开扇着风。 个头不高,瞧着有一百七八十斤,一看就是大家出身,农家定是吃不成这样的。 季子漠有些乐了,刚还想着没什么酒肉朋友,这就有人自己送上门来了。 四个人一口一个入赘,实属挑衅,见季子漠抱胸看着他们也不说话,心下都有些打鼓。 “你不冷吗” 猛不防,季子漠看着折扇扇风的那人开口,没有恼怒,没有羞愧,纯粹是妥妥的好奇。 这反应有些不对劲。 季子漠用脚尖踢了下新上任的跟班阿吉“介绍介绍。” 阿吉回神,挠了挠头,忙道“姑爷,这是桑农县的四少。” 季子漠的嘴角抽了抽。 阿吉从左到右的介绍着“少爷,这是香醉胭脂铺,郭公子。” “这是远山书肆的吴公子。” “这是解愁当铺的孙公子。” 最后指着胖胖的少年道“这是好吃糕点铺的周少爷。” 季子漠意外的挑了挑眉,对周少爷竖了个大拇指“你们家糕点铺的名字取的,当真好。” 简单明了,他都想去瞧瞧有多好吃了。 周朴明以为他是取笑,扇子也摇不下去了,脸涨的通红。 他们家的店名,没少被人取笑,说是一看就知道周家肚子里没什么笔墨,毫无意境。 还不待他说话,季子漠就大步上前,揽着他的肩头,招呼另外三个“走走,相逢不如偶遇,眼看就要晚饭时,我请几位兄弟吃一顿。” 周朴明几人傻眼,神的快到晚饭时 ,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跟着季子漠走到了云来酒楼。 此时酒楼刚好是上午的热闹刚过,晚上的热闹还未开始。 掌柜的算着账,见几个少爷们哥几个好的走进来,忙喊小二走上前招呼着。 还未到跟前,怀里就被人扔了包银子“安排一桌上好的席面,我请新认识的朋友吃饭。” 小二未曾看出季子漠是谁,忙笑道“客官里面请,咱们云来酒楼的大厨可是皇城来的御厨,手艺保管不会让你失望。” 季子漠稍感意外,齐家牛逼啊,来御厨都弄了来。 一个小二领路,一个小二拿着银子转身去安排席面,阿吉一拍大腿,猛的夺过那包银子,道“姑爷,这是咱们自家的酒楼,哪里还用给银子。” 他夺银子的动作出乎意料,小二未反应过来,连掌柜的都楞了下,还不待询问就听了他如此说。 忙从案后出来,小心打量了一眼,认出季子漠来,忙道“姑爷恕罪,店小二不知是姑爷,小的算着账离得远,也未曾看出。” 随后笑道“姑爷你来酒楼吃饭,哪里用的了银钱,只管上楼去雅座,小的这就安排。” 季子漠手指勾住阿吉手中的钱袋,又扔到了掌柜怀里“一码归一码,该记账记账,该收钱收钱,我没有了再回家朝夫郎要就是了。” 最后一句他说的坦荡,反倒让掌柜和周朴明等人震惊的睁大了眼。 几人上了楼,一壶酒还未喝完,季子漠就顺利加入了桑农四少中。 士农工商,读书者为高,经商者为底,哪怕是家财万贯,也依旧是商。 季子漠读书之人入赘商户,身上的光环却依旧在,他主动放下身段结交,又夸了夸几人性情好等,只把周朴明等人感动的眼泪汪汪。 酒足饭饱后,酒楼已上客,大堂三三两两的人望见自二楼而下的几人 ,皆是怔楞了下。 第 10 章 桑农县招猫逗狗的四少名气当真不小,眼见神童和他们亲如兄弟,当下就有读书者一脸气愤,和同桌者低声骂季子漠,自甘堕落,无可救药。 季子漠未曾听到,就算听到也无妨,有人志在江湖,有人志在庙宇,而他,从上辈子十岁那年起,就是吊儿郎当的当个富二代。 穿越过来吃上软饭,和富二代都是一个道理,无论活几辈子,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落日熔金,齐玉从账本中抽神,瞧见窗外天色,不知想到了什么,起身走到房门处,开了门。 守门的是寡言少语的司平,他道“司琴呢” 司平原是坐在地上打盹,闻言忙站起来“司琴不知去了哪里,少爷是要做什么” 齐玉“无事,等司琴回了,让他进来送盏茶。” 说着不由分说的合了门,司平挠挠头不解,送茶他也行啊怎今日少爷如此奇怪,单单让司琴送。 不消片刻,司琴就一蹦一跳的回了来,听了司平的话,转头端了茶,推开了书房的门。 “少爷,你猜姑爷出门都干什么去了” 她脸上挂着俏皮的笑,很是高兴。 齐玉握笔的手指顿了下,似是随口问道“干什么去了” 司琴把茶盏放在桌上“姑爷出了门,就遇到了咱们县招猫逗狗的四少,想着姑爷是不知道他们的坏名声,被讥讽了还好脾气的请他们吃饭。” “讥讽”齐玉搁下笔,面色有些冷。 司琴生气道“可不是。” 随后又笑道“少爷少爷,你听我继续和你说。” “少爷请他们去咱们酒楼吃饭,然后把银子给了掌柜的,阿吉说自家酒楼不用给银子,你才姑爷是如何说的” 齐玉眉头微蹙,松开后道“如何说” “姑爷说一码归一码,该记账记账,该收钱收钱,我没有了再回家朝夫郎要就是了。” 齐玉错愕,司琴叉着腰笑的眉飞眼笑“少爷你给姑爷三百两,可把我心疼坏了,现在姑爷如此说,我又觉得这三百两值了。” 掌灯时,季子漠回了府,带着室外的冷意掀开帘子。 边站在门口解着大氅,边伸头看了眼桌上未动的晚饭。 “看来我回来的刚是时候。” 他自顾自的净手,坐在饭桌前,动作自然熟练的,让齐玉心头一颤,明明才几日的光景,怎感觉像是夫夫已久。 季子漠的嘴刁,完全不似家贫之家,第一次吃饭的时候齐玉就有察觉。 如鸡蛋只吃蛋清,吃蛋黄时,眉头会嫌弃的皱着。 肉喜瘦不喜肥,完全属于异类,据他所知,农家大多都是喜肥不喜瘦,觉得肥肉香些。 就连肉铺哪里,都是肥肉多的肉条价格高些。 喜欢重口,不喜重油。 齐玉奇怪归奇怪,却也未曾多想。 “我今天新认识了四个酒肉朋友。”安静中,季子漠边夹菜边说道。 齐玉正在喝汤,听酒肉朋友四个字,直接被呛的咳嗽不止。 缓了过来,眼尾都泛了红“酒肉朋友” 季子漠“差不多这意思。” 想到司琴今日说他去酒楼付银子之事,齐玉道“为何坚持要给掌柜银钱” 季子漠夹了块八宝鸭“杜绝麻烦。” 齐玉抬头看他“麻烦” 季子漠“嗯,你知道周朴明家是开糕点铺的” 齐玉“嗯。” 季子漠“街上闲逛,后街斗蛐蛐时,郭子方,吴苍明,孙云有说嘴淡,让小厮去好吃糕点铺打包点心果脯,一包一包的,连吃带扔。” 季子漠“我笑着打听了两句,这样的事情,基本每天都会去打包,我第一日交好他们去云来酒楼吃饭,自己都真金白银付了钱,日后他们总不好去挂我的账。” “一次两次无妨,但人心隔肚皮,谁知道谁是什么样,真的到了那时候,明说暗说都伤感情,还不如此时直接杜绝这个可能。” 他解释完,就见齐玉直直的看着他,季子漠诧异道“不懂” 齐玉“去云来酒楼吃饭在前,去好吃糕点铺拿糕点在后,所以在这之前,你就想到了这个可能,故而防备起来。” 理是这个理,但被齐玉如此一说,反倒显得季子漠心机深沉。 季子漠放下筷子,少见的嘴笨起来“这怎么能叫防着,我这叫防患于未然。” 见他吃瘪,齐玉收回视线,心情豁然好了起来。 季子漠探着身,靠近齐玉问道“你知道我看到他们四个第一眼是什么感觉吗” 他眼中像是坠入了破碎星河,齐玉下意识追问“什么感觉” 季子漠嘿嘿一笑“同道中人,以后吃喝玩乐不孤单了,接触了这一天,果然如此,当真是精通此道,在酒楼吃了饭,我和他们去后街看逗蛐蛐,还有戏楼” “他们现在估计到花船了,说是洛河晚上的花船争奇斗艳,是为一景,姑娘哥儿的更是让人惊艳。” 齐玉垂眸“那你为何不跟着去” 季子漠坐直身子,耸耸肩道“我和他们不同,他们是自家少爷,我可是赘婿,去那种地方,不得经过你同意虽说你有心上人,不在意我是否洁身自好,可咱爹娘不知道,我不得给做好表面功夫” 他在现代是百花丛中过,什么灯红酒绿的地方没去过,但穿越一回,对花船青楼这些地方,还是好奇的。 齐玉说了句伪君子,季子漠也不与他争辩,贼兮兮的笑道“我能偷偷的去花船开开眼吗不让咱爹娘发现。” 齐玉抬头看他,双眸淡漠如孤山,在季子漠想开口认输时,他笑了“自是可以的,这两日我爹娘会出发去皇城,你想去花船,还是想去青楼,都可,无人会阻你。” “银钱不够只管去账房领,看上谁,包下或是带出来养着,都随你。” 相识不久,季子漠不知齐玉真的恼到心底,便是发笑。 笑的越好看,越是内心悲伤疼痛。 有这样一些人,画地为牢,把自己囚禁,竖起全身的刺,推拒着所有人。 当带着暖意的人靠近,他想让这人走开,又想让这人拔掉他身上的刺,舔舐他刺下的伤口。 齐玉是恼季子漠,又不算是恼季子漠,许是终于断定,让他心有波澜,给了他希望的人,和这世间的旁人一般无二。 寒山洒满金阳,齐玉初次露笑,让季子漠晃了眼,心里赞叹了句,这要是在现代,不得掰弯多少直男。 想到此,季子漠对自己的性向产生了疑惑,他在现代从未有找同性的想法。 穿越过来后,软饭大于一切,娶个哥儿也不是不能接受。 那自己是原本就不直还是为了软饭弯了 还有,哥儿外形似男子,算男子吗自己别说没喜欢上哥儿,就算是最后喜欢了一个哥儿,这种算弯了,还是没弯 “你知道,我看到你第一眼是什么感觉吗”季子漠挑了挑眉梢,别有深意的问了句。 刚在心里打定主意不理人的齐玉 “什么感觉” 季子漠低头吃饭。 半盏茶后,齐玉按耐不住,再次追问“什么感觉” 季子漠摇摇头,似是难言道“算了,我说了你又要生气,还是不说了。” 如果是在现代,那个熟悉的火爆脾气女侠,一定会踹了他的桌子,指着他的鼻子骂一句季子漠你t的贱不贱。 可惜,齐玉不火爆,做不来踹桌子的事,他少见的,瞪了季子漠一眼,扬声道“司琴,进来收膳。” 还没吃好的季子漠 熄了灯,黑暗中,床上的人翻来覆去的难睡去。 季子漠双手交叠枕在脑后,在黑暗中笑出声来“还在想” “没有。”齐玉回答的很快。 季子漠“人如其名。” 齐玉“什么” 季子漠“你叫齐玉,第一感觉,人如其名。” 季子漠打了个哈欠“好了,我揭开了谜底,睡吧” 有黑暗做掩盖,齐玉侧着身,恨不得把他瞪个千疮百孔。 “你说,你说了我会生气,那谜底定不是你说的这个。” 呵,骗子。 在季子漠不知道的情况下,他身上的标签越来越多。 季子漠被齐玉的话噎了下,这人还挺难忽悠。 “人活一世,短短几十载,何必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别人对你的看法如何,我对你的看法如何,对你来说都不重要。” 他的话略带深意,似是说谜底,又似是劝慰齐玉别的。 “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就行,更何况,我可没说谎,第一反应确实是公子人如玉,骗你是小狗。” “睡了,晚安。” 季子漠扯了被子蒙住头,用行动表示了深夜谈话结束。 公子人如玉,精美却易碎,需奉于高台,需珍爱万千,需时时刻刻,需一生一世。 可这世间,谁又能对另一个人,一生宠爱。 被老天如此眷顾的人,季子漠两辈子都没见到过,老天生而无情,怎会让一个人一生顺遂如愿。 说起来,他性子有些悲观,眼里看到的是团圆和美,心里看到的是分崩离析。 眼里看到的是天之骄子,心里看到的是坠落云端。 齐玉在他眼里是矜贵公子,可心里总是有一种错觉,彷佛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块玉就会跌落地上,碎成一地。 季子漠在被子里闭上眼,齐玉人不错,他倒是真心希望他和那个叫什么郑柏叙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但是管他呢这事他说的也不算。 翌日一早,季子漠刚把被子塞到柜子里,齐母就带着人来到了暗镜院。 进门后看着神清气爽的姑爷,和一脸疲惫,眼底泛青的齐玉,直接喜笑颜开来。 “我今日就和你爹出发去皇城了,你们俩守着家,有事记得写信过来。” 齐母笑着道,把事情里里外外嘱咐了一遍。 季子漠见她似是有话想对齐玉说,直接说去看看季丫,出了门,把地方留给母子俩。 他走了,齐母拉着齐玉的手,笑呵呵道“我儿受苦了,姑爷身子瞧着瘦弱了些,不曾想精力如此的好。” 齐玉经过这两次,已非昔日阿蒙,听出齐母话中之意,耳尖微微发热,想解释,又闭上了嘴。 这要是说他和季子漠无事,齐母怕又要折腾个不达目不罢休。 “娘听说你昨日在书房待了一日,也别太逼着自己了,看账本不急,娘身子好着呢无论是你想接手家里的生意,还是乖乖孙接手,娘都能手把手的教起来。” 齐母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自信说道。 齐玉幽幽道“娘不是刚吐过血” 第 11 章 尴尬在母子之间蔓延,齐母傻笑了两声“我儿就是聪明,居然能看出来我是装的。” 齐玉这两日问都没问过,自是知道是假的了,齐母刚才一时说到兴起,就忘了心虚。 “娘走了,你爹烦死个人,非要跟着,跟着就跟着吧你和姑爷两个人过过二人世界。” “姑爷年纪轻,不知道心疼人,我把你秋叔留下来,他是哥儿,懂得多,又知道些补身子的药膳,让他好好给你补补。” 那药膳,能让人丢半条命。 齐玉忙道“娘,不用” “好了,就这样说定了。”齐母不由分说的做了决定。 临行前,一家人吃了个团圆早饭。 饭桌上,齐母让季丫靠着她坐,亲热的帮她夹菜,把她的小嘴撑的鼓鼓的。 末了贴了贴她的脸蛋“还是闺女好,可爱软糯的,不像你嫂嫂,天天冷着脸不爱笑,一点都不好玩。” “小倩姨姨可真舍不得咱们小丫。” 季丫知道她要出门,睁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问道“小倩姨姨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齐母想了想“嗯估摸着要一个多月,再怎么着,年前定是要回来的,你在家里乖乖的,等小倩姨姨回来给你带很多很多好玩的。” 她们说着话,齐父问季子漠“你弟弟那边你打算如何” 季子漠“我今日回去一趟。” 齐父“让齐玉和你一起走一趟,你长兄如父 ,小小的孩子,总不好让他一个人留在杏花村。” 齐母听这话有些不愿,她如珠如宝的儿子,受了委屈还要上门去接人,他当父亲的不心疼,她这个做母亲的可是心疼的。 季子漠入赘来,她自觉他们齐家能做的都做了。 可也知季安这事要解决,和一个孩子别着劲 ,最后只会让姑爷和他们离心。 季子漠想说不用,又怕他们误会,故而两人一起接季安这件事就订了下来。 车马都已备好,饭后一行人往外走时,齐父又道“季安读过什么书,认得多少字” 季子漠走在他身侧,落后了半步,闻言尴尬道“不曾读书,也不曾识字。” 齐父震惊的扭头看他,季子漠也是无奈。 他都不想吐槽原身了,别说闲暇时间教导季安了,就连季安送饭时见他在练字,问了句自己的名字是什么样的,都被原主严厉的骂了出去。 “那是我想岔了,如此一来,琢磨的先生就不太合适了。” 齐父捋了捋胡须“你对自己是如何想的我听闻周夫子因你入赘气恼,对外言说不再教你。” 季子漠“嗯,我让夫子伤心了。” 齐父话在口中转了几圈,季子漠看出他的犹豫,道“爹你有话直说就好。” 齐父“你叫我声爹,我就说句不外道的话,你莫要生气,你十二岁就中了秀才,周夫子才学是有,但犹如茶壶中倒饺子,有十只能言出三四,不适合你。” 季子漠回想了下周夫子,点点头,认同齐父所说。 周夫子自己的文章锦绣,可指教学生的文章,就少了些一针见血的决断。 如他拿过一篇文章,能标注几十条细枝末节的错处。 但不会像县令那般,一针见血的抓到最深处,如点评原主太过死板,匠气重。 见他脸上闪过认同,齐父松了口气“我这趟去皇城,瞧瞧是否有合适的先生,若是有,就请回来一个。” 门前铺的青石板,长龙般的马车从青石板上碾过,朝着县门处行去。 季子漠看着一车车粮食,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齐玉抬脚又落下“怎么了” 季子漠拢了拢厚重的大氅“没怎么,就是觉得你们家的人都挺好的。” 好到他无言以对,不知道怎么守住这么多家产的。 齐玉瞧着他脸上的神情,眯着眼角问“你是想说我们家的人都挺傻的” 季子漠猛的打了个寒颤,举手做发誓状“天地良心,我可没有这样想,我要是这样想了,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现代的人不信誓言,古代的人深信不疑。 齐玉脸色唰的一下冷了下来,怒的不管规不规矩,转身就走。 季子漠忙跟上,一路上追着讲了好几个笑话,才把人哄好。 去杏花村的马车备好,坐上马车后,齐玉才道“我娘说过,算计狠厉是对外人的,回到家里对着家人,自然要掏心掏肺的好,当然,若是家人背叛,那就另当别论。” 这个另当别论指向明显,季子漠脑中闪过齐父的模样。 话说,说个不恰当的比喻,齐父对着齐母就是现代人说的舔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变成了这副模样。 按理来说应该就是情情爱爱,背叛小三这种,可齐家又实在是干净,如此家财只有一个哥儿的家庭,整个桑农县可就这一个。 董寒玉是招了赘,可人家家里是有哥哥的,还外有哥儿弟弟,妹妹的。 “咱娘敢爱敢恨,让人佩服。” 齐玉“我娘。” 季子漠“咱娘。” 齐玉“我娘。” 季子漠好脾气道“好好,你娘。” “话说,你那情郎什么时候回来我到时候怎么办你是打算假死和情郎双宿双息,留我做寡夫,还是想怎么着” “合离吗我入赘若是无错,合离你要分一半财产与我,你比较吃亏。” “还有你那个情郎听着是高门大户,他搞定家里没有” 对自己未来的命运,季子漠还是很关心的。 齐玉开始气,气着气着就气不动了,侧身靠在马车上,闭目小歇。 全身上下写着五个字懒得搭理你。 季子漠想着他昨晚没睡好,停了话,拿过一旁的毯子帮他盖在身上。 毯子披身的动作轻盈,齐玉却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只觉得身上似有千斤重。 许是因一块毯子暖了身,也许是真的因昨夜未睡好,不知何时,齐玉真的睡了去。 出了县城,路上坷坎不平,司平赶车很是熟练,但依旧难掩颠簸。 齐玉皱眉醒来,肩上的毯子滑落至膝盖。 他瞧见车内只有煮茶的司琴,不由一楞“他呢” 马车行走中,却少了个人。 司琴把茶捧给他“姑爷在前面坐牛车。” 齐玉推开一侧的车窗,往前看去。 冬日暖阳下,泥泞的路上,两边的树木早已萧条。 老黄牛身上套着缰绳,拉着车板沉稳的走着,车板上,坐着四个衣衫破旧,光着脚看不出肤色的乞儿。 他们四个聚在一起,一件大氅负责的为他们御寒。 他们笑成一团,露出缺牙的地方,让人一看,也想跟着笑。 齐玉倾耳听,隐隐约约听出,这是刚才季子漠追着他,给他讲过的笑话。 只是刚才,他气着,连个眼神都未曾给他。 司琴也跟着往外看“少爷,姑爷刚才下了车,找了这几个乞儿,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这几个乞儿就跟着我们来了。” “少爷去临近处雇马车,别人瞧见是乞儿坐,忙找借口说车坏了,只愿意租牛车,姑爷去坐了牛车,让我过来陪你。” 齐玉推着车窗,只这一会,手已经被冻的僵硬,他关上窗,双手捧起茶碗,温热渐渐让手指恢复知觉。 杏花村外,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四个乞儿朝着杏花村而去。 季子漠弯腰上了马车就喊道“司琴,快给我个汤婆子,冻死我了。” 抱着汤婆子,季子漠长呼了口气,他把手伸向齐玉“你摸摸我的手背,看看是不是跟冰一样。” 齐玉身上的毯子还未取下,毯子下的手指颤了颤,还是未伸手去碰如冰的手背。 他不感兴趣,季子漠就收回手。 司琴好奇道“姑爷,你找乞儿做什么” 季子漠笑的不怀好意“你猜。” “好了好了,不逗你们了,也不做什么,就是让他们去和季安表达下羡慕。” 说着摘下腰带上的钱袋子塞到司琴怀里“一人十两,我和他们谈好的价格,你等下发下钱。” 司琴震惊的睁大眼“这么多姑爷,你当真以为咱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还不等季子漠说话,齐玉就淡声道“司琴。” 知道自家少爷不喜了,司琴垂下头不再说话。 季子漠摸了摸鼻子“用我自己的零花钱。” “花完了不是还是问少爷要,反正少爷对你大方。”司琴虽低着头,却还是忍不住嘀咕了句。 “司琴。”齐玉这次是真的冷了脸。 司琴忙抱着钱袋子下了马车,站在马车旁拍了拍自己的嘴,恼道“怎么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话呢” 司琴那句话在齐玉看来,是实话,却也是伤人自尊的,他有心想说两句,还未想好如何说,就听一声闷笑。 “司琴说的又没错,更何况是说我又不是说你,你怎么如此苦大仇深,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 “放心,我可是立志吃软饭的人,若是连这样的话都听不得,我还入赘做什么” 前世他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外人说的,季家人说的,听都听腻了,司琴这话,他都觉得是夸他软饭吃的好。 说话间,季子漠猛的拉住齐玉的手腕。 第 12 章 男子比哥儿力气大些,哪怕季子漠此时比齐玉小上两三岁,依旧如此。 手腕上的禁锢犹如精铁一般,齐玉见他边探着身子往外瞧,边牵着他下车的不似胡闹,便也由着他。 村头的杏树光秃着,一个乞儿挥了挥手,见马车上的人下来,便转头又向着杏花村跑去。 季子漠低声嘱咐齐玉“等下过了那棵树,你就拽着我往前走。” 齐玉 不知想到了什么,季子漠松开齐玉,转身回马车拿了个帷帽。 在齐玉沉静的目光下,帮他带在头上,放下遮蔽容颜的纱。 “村里的婶子大娘喜爱捉弄脸皮薄的新人,你容貌打眼,又是新成婚的夫郎,若是遇到了,怕你招架不住。” 拍了拍手道“走吧” 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和在家中的并肩而行不同,快了半步,符合规矩,与寻常夫夫一般的走法。 帷帽的纱遮住容颜,也遮住扫面的风,齐玉抬头看着前面的人,心忍不住跳了下,好似落了滴热油。 齐玉“你家在何处” 季子漠“大树过去第五家。” 齐玉“为何不直接让马车行至家门口” 季子漠“那别人岂不是看不到你拽我回来了。” 齐玉“为何要让别人看到” 一颗掌心大的碎石拦在路中,季子漠顺脚踢到了一旁“季安回来了两日,村里定是风言风语的,我带你回来接人,和你这个当嫂嫂的拽着我回来接人,结果自然是不同的。” “前者别人说你齐家不容季安,后者别人只会说我兄弟俩别了嘴,夸你这个当嫂嫂的懂事理。” 说着回头看他“想不明白” 心中的热油蔓延开来,烫的齐玉心悸,他自小聪慧,哪里会不懂,只是隐隐约约的猜测不敢信罢了。 心思一转,故意为难他道“你不是说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为何还要做如此假象看来,你也是个心不对口之人。” 季子漠真真是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 齐家的院子里,几个衣不蔽体的乞儿围着季安,眼馋道“你爹娘一定很疼爱你,给你穿的厚厚的。” 厨房案板上,上面鸡鸭鱼肉和各色糕点摆的满满的,一乞儿用脏兮兮的手背擦了擦流下的口水。 “你们家一定很富裕,有那么多好吃的,谁要是让我吃这么一次,我就算是即可死去也愿意。” 说着露出幸福回忆的模样“去年有个大少爷让我钻他,我钻的他高兴,就赏给我一个肉包子,那味道,怕是天上的蟠桃也就是这样了。” 说话的小孩和季安年纪相仿,边说边吸溜了下,时隔一年,那味道具体如何,早已混乱,可是他却能把味道形容的诱人。 为何不过是把所有的美好都叠加到了肉包子上。 季安震惊的睁大眼“钻就为了一个包子” 杏花村算是民风淳朴,季安一个人能照顾的了五亩地,也有村民明里暗里帮忙有关。 他吃过苦,挨过饿,受过冻,但和真正的乞儿相比,还是相差甚远。 因哥哥是人人称赞的神童,自小便有一份自豪的傲骨在,把季子漠看的比天还大。 几人说着话,门外跑进来一个乞儿“我刚才去尿尿,见到一个人拽着另外一个人往这边来,看穿着气度,肯定是哪家的少爷。” “路上的大娘叫那个郎君子漠。” 季安骤的站起来往外跑“是我哥回来了,一定是齐家的人拽着他不让他回来。” 回来几日,日夜哭着,有心想回去,却又是拉不得脸,哭着哭着,又开始怨起齐家,哪怕来个小厮回来接他也是好的。 四个乞儿任务完成功成身退,悄摸的出了村子,一口气跑到树外的马车旁,拿了司琴给的四十两银子,坐着牛车喜庆洋洋的离去。 临走还跪着说了许多吉祥话。 临到季家的路上,几个大娘围着季子漠和齐玉两人,依照长辈的姿态,七嘴八舌的劝着。 “人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们亲兄弟,怎还能有隔夜仇,季安年纪小,就看他几年的辛苦,也别和他计较了。” 又夸道齐玉“还是你这夫郎知道分寸,是睦家之人 ” 瞧见顶着风跑来的季安,忙推着不情不愿的季子漠过去“快接了去吧这孩子夜里一直哭,怕是知道错了。” 说着又扬声对着停在几步远的季安喊“季安,可不准再不知分寸的胡闹了啊你哥还气着呢万幸你嫂嫂心善,不放心你,拽着他来接,不准再不懂事了啊” 季安原以为是大哥来接,齐家人不让,谁知竟是反着来,是大哥不愿意来接,不曾原谅他。 当下就背过身抹了眼泪。 人无论心善与否,皆喜欢说些大道理,让别人听话与自己,显示出自己的分量。 这边几人继续劝着季子漠和季安,那边几人帮着回季家收拾包袱。 说是包袱,最后却空着手出来。 等到把季子漠和季安送到大树旁,住在旁边的赵婶子道“子漠,你着是应当不会再回来了吧” 季子漠笑着道“有时间还是会回来看看的。” 赵婶子讪讪笑了下“是是,这里是你的家,有空还是要回来看看。” “咱杏花村离县上不远,一天一个来回不成问题,婶子瞧着,你看书的那张缺了角的桌子,应该是用不到了,我家小子最近上了私塾,刚好缺一个书桌” 季子漠闻弦知雅意,当下道“婶子拿着用吧” 赵婶子听着话笑成一团“哎哎好,子漠攀了高枝,哪里还看得上这等破烂,婶子就拿着用了。” 末了夸道“子漠这孩子知道感恩,不枉费那年冬天你生病,婶子给你送的一碗热肉汤。”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夸着。 攀高枝的话,让齐玉心头一紧,犹如被谁用掌紧握了下,帷帽下的眉头皱成一团。 季子漠淡淡的笑了下,如常的和人道别。 到了马车旁,先让齐玉登上马车,其次是季安,最后自己上去合了车门。 季安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缩在车角委屈抹泪。 走了大约有半盏茶的功夫,一阵咕噜声响起,季安抹泪的动作一窒,季子漠勾唇笑了笑。 这小子这次怕是痛不欲生了,难过的不知道自己弄饭吃。 齐玉见季子漠不懂,犹豫片刻,拢着袖子端起一盘桂花糕,盘子刚离桌,季子漠就踹了他一下,示意他放下。 齐玉蹙眉看他,后终是放下盘子,闭目在一旁,懒得管他们兄弟的糟心事。 咕噜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季安难堪的哭出声来,压抑的恨不得钻到地缝里。 季子漠用脚尖踢了踢齐玉,用下巴点了点桌上的东西,又看了眼死咬着唇却依旧止不住哭声的季安。 齐玉 不想跟着季子漠折腾,但两人相处,总要有来有往,就冲着今日季子漠为他名声着想这一遭,齐玉只能陪他折腾一回。 他知季子漠为何让自己递糕点,但这对齐玉来说,无甚必要,季安对他是喜还是恨,齐玉都不在意。 这次他不和孩子计较罢了,若是日后季安做的过分,齐玉自然不再管他。 他端起那碟糯米桂花糕,移到季安身旁,轻递过去。 齐玉想着怕又是一个呸,谁知季安垂着头接过碟子,声如蚊蚋的,道了声谢谢嫂嫂。 齐玉诧异的看向季子漠,季子漠冲他挑了挑眉,笑的一脸得意。 齐玉给了台阶,季子漠坐过去揉了揉季安的脑袋“自从大姐离家后,这几年都是你和季丫照顾家里,照顾我,哥那天说话太过严厉,现在跟你道个歉。” 季安嘴里塞着桂花糕,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哭着哭着,抱着季子漠大喊道“家里还有肉呢忘记拿了。” 季子漠嘴角抽了抽,稍微有些嫌弃他的眼泪“忘记拿就忘记拿了,现在早跑别人锅里去了。” 马车内小小的香炉内,檀香缓缓上升,除了车外司平的挥鞭声,只有季安大口吃糕点的动静。 齐家的马车足够大,桌案的抽屉里,放着笔墨,季子漠打开抽屉,取出笔墨纸砚。 他在现代学过书法,虽说不咋地,但毛笔字还是会写的,但研墨却是未做过的。 上课都是别人准备好,他这个大少爷打着哈欠去写俩字,心情不好去都不去。 他拿着墨条,抬头问齐玉“是直接倒水研墨吧” 他一个秀才问这话,活像是找事,齐玉一手揽过袖口,一边接过墨条。 车里总归是没有家里方便,他直接用指尖沾染上水滴,滴了两滴到砚台,把墨条落入砚台上,前后推拉磨墨。 齐玉文采不输人,若不是哥儿不准参加科举,考个功名也是有可能的。 季子漠神童名声在外,他对他的文采也是新生期待,想着许是此时季子漠生出了诗意,想书写一番。 他侧着身,边研着墨,边盯着季子漠的笔尖。 不过三息,齐玉猛的丢下手中的墨条,胸膛起伏着,坐在一旁生着闷气。 动静大的,连季安都抬起头,不解的看了过来。 季子漠瞧了瞧手中的大作,又瞧了瞧恨不得离他八丈远的齐玉这又是气什么 他凑过去,把手中的纸张举到齐玉面前“送你的,不好看吗” 别人送试送字,就他送的别具一格,忍无可忍道“为何送我这种奇形怪状的图案” 季子漠压低声音道“这不是刚才让你对季安主动,想着你受委屈了,画个笑脸表达感谢之情。” 白纸黑墨,上面简单几笔勾勒着傻笑。 后悔的情绪如棉花遇水般,渐渐沉重的压在心尖。 齐宅门外,季子漠和季安下了马车,齐玉快速的弯腰,在装废纸的小木桶中,捡起褶皱成一团的笑脸。 他像小贼似的,心跳的砰砰作响。 齐母离家,留下了齐秋,他自小照顾着齐玉长大,说是下人 ,更似长辈。 季子漠抱着被褥还未出门,就被齐秋拦下,好奇道“姑爷抱着被褥是打算去何处” 第 13 章 季子漠睡了几天的地板,他还以为今天可以睡床了。 面色如常道“该换被褥了,我拿出去晒晒,傍晚好换上。” 从杏花村回到齐宅,季子漠和齐玉两人在屋里待了会,一个在塌上睡觉,一个埋头看账本。 这事齐秋不知,现听季子漠如此说,直接想歪了去,以为新婚燕尔,两人在屋内亲热了一番,脏了床榻。 又高兴又有些羞,接过季子漠怀里的东西,笑呵呵道“姑爷说一声就好,哪里用的着你亲自动手。” 齐秋抱着要晒的被辱出了房,齐玉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你说什么了秋叔怎么如此高兴” 季子漠狭长的眸子划过坏笑“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齐玉“快说。” “这可是你让我说的,我说了你别又恼到我身上。” “说。” “也没什么,就是我抱着被褥打算去隔壁房睡,刚巧被秋叔看到了,他问我总不能说是分房,就随口扯了个谎,说晒晒被子傍晚好换。” 在齐玉稍显迷茫的眼神中,季子漠后退了一步“谁知秋叔想歪了,还以为我们俩刚才在房中,做了夫夫恩爱之事,把床上的被褥弄脏了。” 他说完转身就跑,齐玉顺着他话看向床榻间,如玉白皙的皮肤,瞬间如火烧一样,红的透彻。 季子漠带着阿吉,一口气跑出了齐宅。 找到四个酒肉朋友,不废什么功夫,直接往玩闹处去找,一找一个准。 戏园子里,郭子方四人吊儿郎当的站着,另一侧,站着桑农县另一个赘婿董记布庄的赵大勇。 季子漠从周朴明手里抓了一小撮瓜子,一秒融入,也跟着吊儿郎当,靠在戏园子的柱子上。 “你们嘀咕什么呢” 他都站稳妥了,周朴明四人才发觉他来了,有了上一次的交往,他们也发觉季子漠是同道中人。 现在把季子漠当自己人,带着他嘀嘀咕咕起来。 “看到赵大勇了吗我们打算想个法子,治一治他。” 季子漠磕着瓜子“他惹你们了” 郭子方朝地上呸了声“可不是惹我们了,我们挤兑他,他居然敢还嘴。” 季子漠双标的如此明显,连遮拦一下都不用吗 想归想,季子漠面上气愤道“艹,他一个赘婿,居然连挤兑都听不得 ,还敢以一对四的还嘴,实在是过分。” 四人连连点头,想到季子漠也是赘婿的身份,又忙说“我们不是看不起赘婿,就是觉得他不是个东西,占着赘婿的巧,又觉得赘婿的身份丢了他的人,听不得赘婿两个字,觉得受了侮辱。” “不像季兄,大大方方。” 季子漠点头再次认同“就是,他这是什么行为他这就是软饭硬吃,又要实惠又要面,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吴苍明一拍大腿“可不是,这就是软饭硬吃,还是季兄有学问,居然想的出如此贴切的形容。” 季子漠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我从旁出听来的。” 几人声讨赘婿赵大勇,季子漠听到纳妾的罪名,直接又艹了声,这哥们牛逼啊 这边的打算,赵大勇毫无所知,戏园的台柱子登台,他抖擞的坐在第一排,从怀里掏出一个绣着祥云的荷包,大幅度的甩了甩胳膊。 见人都望了过来,才慢悠悠的解开荷包,露出里面的金瓜子。 郭子方被他穷人乍富招摇的模样气到,捋了捋袖子,朝着几人伸手“我出门带钱不多,你们有的都拿来,我今日非要好好杀杀他的气焰。” 吴苍明,孙云有,周朴明都掏了钱出来,季子漠靠着柱子,眨眨眼无辜道“你们知道的,我是赘婿。” 郭子方怀疑道“你就一两银子都没带” 季子漠晃了晃自己的荷包,里面哐当响“带了,但是我晚上回家,夫郎是要查账的。” 几人震惊“齐玉居然敢” 季子漠“那有何不敢,毕竟我是入赘的。” 郭子方怒其不争道“姻缘皆是夫为天,你就算是入赘,也是齐玉的天,你怎能好脾气的让他查账,这事就算他闹起来,告到衙门也是无理的。” 季子漠心里暗道了句,忘记这是男子为尊的地方了。 不过话说,历史上也没见这么夸张,自己这穿越的是什么鬼地方。 谎话信口道“我家夫郎样貌好,才学好,性子好,我乐意让他查,这叫情趣,你们不懂。” 四人确实不懂。 齐母在时,季丫都是随着齐母吃饭,现如今齐父齐母都去了皇城,齐玉想了想,让人把季丫抱到了暗镜院。 抱了季丫,对季安厚此薄彼显得不公,又让人去问季安是否过来用饭。 季安心里依旧有些别扭,为自己大哥不值,但经过季子漠的话,和乞儿那一遭,多少明白了些事理,更怕季子漠气的真的不要自己了。 一张桌子上,三人而坐,季子漠不在,季丫和季安齐齐看向齐玉。 齐玉 他原本想着,一起吃饭罢了,没什么,现在怎么有些棘手的感觉。 刚想让人去看看季子漠回来了没有,司琴就气势汹汹的进了屋来。 “少爷,姑爷让阿吉回来说,他今天不回来用饭了,什么时候回来不一定,让你先睡,不用等他。” 齐玉怔楞了会,嗯了声,让人摆饭。 司琴急了“少爷,你怎么不问问姑爷去了什么地方。” 齐玉给季丫夹了菜,淡漠道“随他。” 司琴“少爷,这怎么能随姑爷呢,这才多久,姑爷就去了洛河弯的花船上。” 院中风声呼啸,有些吓人,房中静默无声,只有齐玉淡定的垂头喝汤。 许是气氛太过沉闷,季丫和季安握着筷子,忐忑的看着齐玉,未敢伸筷。 若是之前,季安听到季子漠去了花船,他觉得是应当的。 但现在,说不出心里是何种滋味,想着,这才成婚几日,大哥应该再过几日去花船的。 齐玉用公筷给两人夹了菜,示意他们吃饭,等残席散去,他如往常,随手拿起案头的书。 到了熄灯时,去了花船的人还未回,齐秋端上来一碗药,他连问都没问,一饮而尽后,躺在了床上,让人熄灯。 月挂柳梢头,季子漠轻盈的推开门。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季子漠原打算去柜子里取被子,听到动静转身走向床边“还没睡” “没睡起来咱们说会话呗,我跟你说说我今天的成绩。”高兴的事想要找人分享,季子漠蹲在床头,犹如想要炫耀的孩子。 话刚落,就见床上的人坐了起来,身子外探着,朝床外呕吐着。 季子漠忙点了灯,昏黄烛光下,齐玉干呕着,眼尾泛红,却没吐出来任何东西。 季子漠想帮他拍拍后背,还未走到跟前,就听齐玉痛苦道“你走远点,恶心难闻。” 季子漠忙后退,抬手闻了闻袖子“我洗过澡才回来的,还有味道吗” 声音传到屋外,齐秋司琴忙推门进来,季子漠遭人嫌弃着,被挤在一旁。 趁着这空隙,季子漠又去一旁的房间洗了个澡,连头发都洗了一遍。 他边用长帕擦拭头发,边走进问“好点了吗” 齐玉喝了水,润了润干枯的嗓子,道“许是晚饭吃坏了肚子,不妨碍。” 司琴气鼓鼓的立在一旁,齐秋暗自叹气。 季子漠不疑有它“那就好,吓我一跳。” 走进司琴道“你问问我身上可还有味道” 司琴咋呼道“有,难闻死了。” 季子漠自己又闻了闻,皱眉“还有你们鼻子怎么都这么灵敏,我都洗了两遍了。” 齐玉立在桌前,垂眸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他还有脸说,司琴气势汹汹道“姑爷,你说,你是去了那个鬼窟窿,染的一身的脂粉香。” 季子漠“洛河弯的花船,阿吉没和你们说” 司琴要被他气死了“你去花船做什么” 就算今天少爷凶她,她也要说,糟心的姑爷,原本听他说害怕少爷生气,想学着哄少爷,她还以为是个好的,想着教教他。 现在看来,男人都是一样的货色,没一个好东西。 说到去花船做什么,季子漠可就来了兴致,也不深究司琴的态度,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在司琴眼前晃了晃“瞧见没,你姑爷我去花船赚钱去了。” 司琴疑色道“从来只有男人去花船花钱的理,哪里有赚钱的道理。” 季子漠又晃了晃手中的银票“我还能骗你不成,你家少爷给了我三百两,你瞧瞧我手里现在多少钱。” 一,二,三,四,五 五张一百两的银票,那就是五百两。 司琴惊呼“你做什么赚了五百两” 齐玉握着茶转头看他,齐秋也少了叹气。 回来这一路也是口渴,想去倒水,又怕离得近了齐玉再吐“你先倒杯水给我,嗓子干。” 司琴给他倒了水,季子漠喝了两口才道“此事说来话有点长。” “在戏园子里,郭子方要和赵大勇斗气,搜罗几人的银子,他们四人总过凑了三百两” 司琴插话道“姑爷你不用凑吗” 季子漠“他们让我凑来着,我直接说我入赘,晚上回来夫郎要查账” 司琴恼的跺脚“你怎么能败坏我家少爷的名声。” 只有齐秋看的明白,对着司琴无奈道“这么说是姑爷自己丢了面子,省下来百两的银子来。” 不过心里却嘀咕了句,姑爷还挺小气的,不不,是会过日子,齐秋忙改了用词。 季子漠赞了句“还是秋叔看的明白,我今日可是带了两百多两,我扔水里还能听个响,郭子方斗气要我的银子,不凭白亏的慌” “后来呢”指尖贴着瓷白的茶盏,齐玉看向桌边的人。 第 14 章 想到后面的事,季子漠未语先笑“你们定是想不到,赵大勇带了一荷包的金瓜子等物,招摇的人尽皆知,可是一场戏唱完,他也只是扔了两个到台上。” 司琴啊了声,随后噗嗤一声笑出声。 齐秋眼中带了笑,齐玉虽未笑,身上的霜寒却是少了些,他又问“后来呢” 季子漠“后来我们几个人出来后,笑了一场,郭子方信口说赵大勇护钱,谁能让赵大勇出血,他手中的银票就归谁,我这不是一时兴起,就把活揽了下来。” 古代无论男女,头发皆长,季子漠擦了会还未干,便有些烦了,把擦头发的帕子放在一旁,想着让头发自然干。 冬日湿发会进寒气,司琴听到这里,也知道姑爷没犯花花肠子,走过去拿起帕子,想给他继续擦头发。 季子漠直接把帕子从她手中抽掉“不用。” 让一小姑娘给他擦头发,季子漠不自在。 齐玉视线移到扔在桌上的帕子,眸子闪了闪。 看向他问“他们四人是三百两,多余的两百两哪里来的” 季子漠回想着花船上的事,手指轻点着桌面,狭长的眸子盛满笑意,似是林间狡猾的狐狸。 “花船上的烟娘包夜的最高身价一百两,我抽了个空找花船老鸨商量了下,帮烟娘提身价,超出一百两的二八分,我八她二。” “我是赘婿,赵大勇也是赘婿,且身份转变,觉得自己了不得了,我不过激了几句,又故意挑起烟娘让他争抢,最后他花光了身上的银钱,还让人回家又取了银子过来。” 他微微得意的看向齐玉,似是在说,快夸夸我。 有句话,屋里的几人都想问,却只有司琴问了出来“你赚了银子就回来了没做些旁的” 今日司琴待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原来根源在着,季子漠打了个哈欠,懒散道“我能做什么这不是赚了钱就回来了,怕一身的脂粉味熏到你们少爷,还顺道去云来酒楼洗了个澡。” “谁知道你们少爷那鼻子灵的,还是熏到吐了。” 明明白白的话撂出来,伺候的人这才彻底放松下来,司琴对他有了好脸,齐秋也在心中念着阿弥陀佛。 齐玉虽没说话,想来也是郁结少些了。 吃坏了肚子吐了出来,这话骗骗司琴司平也就罢了,齐秋是没骗过。 齐玉眼里揉不得沙子的高傲性子,当真是随了齐母,可有一点齐玉不如齐母。 齐母敢爱敢恨,恨了就折腾别人,不委屈自己。 自家少爷确实不同,诸事闷在心里,不会苛待别人,却单单折磨自己。 犹如岩石中的嫩竹,原能长的参天,偏偏学不会低头,傲然承受着肆虐的寒风冬雪。 可这人哪里能和竹子比,风吹雨打后,竹子有一线生机出头参天,这人,只会把自己委屈死。 想到这里,齐秋恨的咬牙,他家少爷原也是活泼性子,琴棋书画,骑马射箭,皆是桑农县哥儿中之最。 在马球场上是何等的耀眼,都是董家那哥儿,不是个东西,少爷拿他当最好的朋友,他却故意引少爷说话,又把那话传了出去,让少爷被全县耻笑。 从天落到地,他家少爷又不是个开阔性子,硬生生憋成这副模样。 今年下雪早,十月中旬就落了雪,此时外面风声呼啸的,不知是否又要落雨雪。 齐玉因季子漠去了乌烟处,心生恶心干呕了一场,季子漠知道齐玉心中有人,是完全没有错想,更何况他之前提及去花船,齐玉是应下的。 虽自己闻着身上清爽,但总归是怕齐玉鼻子尖,再惹他难受,季子漠直接说去厢房睡。 他打着哈欠往外走,背影风流懒散,齐玉看着,手指蜷缩成一团,他说“你缺银子了和我说,用不着去赚这种钱。” 外面呜咽的风声好似停了一瞬,季子漠像是被齐玉施了个定身术,保持着手指触碰着门框的姿势。 房门刚开了条缝隙,寒气裹着他半干的头发,直往脑子里钻。 不知钻到了什么地方,刺的季子漠头疼欲裂。 “考了多少名” “年纪十一。” 廉价刺鼻的香水味伴随着女士细长的腰带靠近,从来没关注过他考多少名的妈妈,第一次问了他成绩。 腰带抽在背上,七岁的季子漠咬牙不肯叫一声,躲避着,颤颤巍巍的从书包里掏出一千块钱。 那是他给人作弊赚来的,只要出的起钱,他可以把倒数第一,变成年级第一,至于别人信不信这个分数,就不是他要管的事。 他控分能力好,脑子灵活,就算是高一级的活也能接,一场大考下来,赚的钱不算少。 季子漠抬起头,哭着喊了声妈。 听过解释的女人,把他踩在地上又打了一顿。 那是她第一次打他。 后来回到季家之后的季子漠才知道,他七岁挨打前,季家也挑选了一次私生子,他成绩不好,在季家暗地里观察的时候表现不好,落了选。 打人或许能让人上瘾,自那次起,季子漠时不时的就会挂点伤。 三年后,追赌债的人砸了家,季家的人从天而降,在他爷爷打量评估他的时候,他妈妈掐住了他的脖子。 季子漠妈妈狠厉的掐着他的脖子,季子漠爷爷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对视着,比着耐心,争强好胜的,想让对方先认输。 如果这是一场拔河比赛,季子漠就是那根必不可少的绳子,但为了赢,谁又会去管绳子疼不疼,会不会断裂。 那种窒息感,季子漠终身难忘,他后背靠着墙,震惊后毫无挣扎,头顶折射的灯光在他眼中逐渐涣散。 很美的一种景象,就像他的世界变成了星光的海洋。 最终,季子漠的爷爷认了输,赞了声论心狠,老头子我自愧不如。 季家给季子漠妈妈还了赌债,又给了她一笔钱,她拿着支票亲了下,笑出了眼泪。 临走前,嫌弃的看着季子漠说“季家有的是钱,少心思不正用歪门邪道去赚钱。”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她,她留给他的眼神,是嫌弃,对他的评价,是心思不正。 寂静的夜,不知哪里来的乌鸦,莫名叫了声,叫声难听的刺耳。 季子漠回神,没回头看齐玉,只淡淡的嗯了声,转身出了门。 “你缺银子了和我说,用不着去赚这种钱。” “季家有的是钱,少心思不正用歪门邪道去赚钱。” 他想,也是有趣,两句话有异曲同工之妙。 想着想着,他就笑出了声,只是背影,莫名萧瑟。 门开了又关,灌进来的风,被屋里烧着的炭火暖热,齐玉恍然失措。 从初见起,季子漠虽说不上是嬉皮笑脸,但也是洒脱放纵,神情要么懒散,要么狡黠打趣。 刚才那声嗯,却像是深渊空谷,低沉的让人慌张不安。 “少爷”齐秋走近唤了声。 齐玉回神“嗯” 夜已深,齐秋见他无睡意,道“少爷,既然今天是误会一场,秋叔多嘴说两句,不知少爷对姑爷是作何感想” 齐玉如画的眉头微蹙“秋叔是问什么感想” 齐秋挑明道“少爷是想和姑爷得过且过,还是从心里结为夫夫,互相敬着爱着” “我这几日瞧着,姑爷是喜欢少爷的,都是笑着凑到你面前,少爷对姑爷,倒是比对我们还冷了许多。” “若是得过且过,那不必说,少爷继续随心而过就好,日后如何,夫人都会安排好。” “若是真的想从心里结为夫夫,少爷不妨给姑爷个好脸,两人慢慢热络起来,热络了,也就能生了感情。” 烛火晃动,齐玉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说些什么,成婚当日,季子漠说了什么,他回了什么,历历在目,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从心里结为夫夫。 至于齐秋说的季子漠喜欢他,笑着凑到他面前,齐玉想着这哪里是喜欢,他不过是脾气如此,八面玲珑,对谁都一样。 司琴,齐母,季丫哪怕是院中遇到了讨喜的下人,都会笑着说上两句。 “凡事不强求,得过且过也无妨。” 话是如此说,心里却无端起了波澜。 得过且过是无妨的,可总归是期翼另外一种可能的吧 齐秋帮他掀开被子,离去前笑着道“日子还长,少爷慢慢思量就好,旁的先不想,只想想对姑爷是否满意。” 灯再次熄灭,屋内静悄悄,离床一步远的地方少了道呼吸。 齐玉侧着身,在黑暗里,看向之前季子漠打地铺的位置。 只想想对姑爷是否满意。 满意吗 齐玉想了又想,不敢定下答案。 从成婚那日到现在,时间不长,季子漠坏的超乎他想象。 污蔑他心里有人,新婚夜说合离。 直接对他说想去花船。 动作言语轻佻,私下第一面,孟浪的盯着他瞧,说他长相绝了,十有八九是个爱慕美色的人。 可是,好的也超乎他想象。 拜堂时掀开衣袍与他对拜。 喝了齐母送来的药,自己痛苦的折腾了半夜,也未曾起邪恶心思。 季安与他起了嫌隙,季子漠也无偏袒季安。 还有杏花村他帮他造势好名声。 两间房 一个思来想去心乱了一团。 一个望着房梁,在回忆里挣扎难以抽身。 第 15 章 翌日 季子漠起了个早,围着园子跑了两圈,后扛着季丫回到暗镜院。 季丫穿着红色的小披风,戴着帽子,小小的脸儿被围在一圈雪绒间。 她扶着季子漠的头,高兴的咯咯笑,怯弱的性子少见的活泼。 喊着“嫂嫂。” 齐玉刚洗漱完,齐秋就端上来了药膳,说是药膳,实则和药也差不多,味道难入口。 可偏偏齐秋的药膳效果出起的好,要是轻微的受凉伤寒之类的,喝上两日就能好。 是药三分毒,药膳总归是好些,故而只要不严重,齐家都是吃齐秋的药膳。 昨夜齐秋察觉齐玉说话鼻中有阻塞之感,直接天未亮就起来,去厨房做了花生鲫鱼汤,里面加了几味他独门秘方的药材。 盛情难却,齐玉艰难的喝了几勺,那难以言说的味道直冲天灵盖。 刚巧季丫的喊声入耳,他快速的放下碗往外走“我出去看看。” 跨出门后,那股味道都未下去,平日如青山冷淡的脸庞今日不同凡响。 眉头难受的聚在一起,手指贴着滚动的喉结处,要吐不吐的。 季子漠的脚步一顿,打量了几眼,眼里划过深思。 齐玉牵过季丫,走了两步没看到有人跟过来,回头就看到季子漠原地发呆。 齐玉“进屋用早饭。” 季丫在家洗衣做饭捡柴,吃个饭不在话下,拿着筷子吭哧吭哧的吃饭。 齐玉食不知味,连夹到口中是什么的都不知道。 等季丫都吃饱了,他才垂着眼拿起公筷,给季子漠夹了块豆腐。 季子漠先是诧异的转身往外瞧了瞧,这也没下红雨。 后似想通了,抬手摸了摸头。 齐玉主动给夹菜,破天荒头一回,在季子漠看来,这就像是作者把人设写崩了。 齐玉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小说里的角色,那崩就肯定有理由。 他递给了齐玉一个眼神,眼神中想传达些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略带深意的双眸,犹如刺眼的金光刺破云霞,极具穿透力,齐玉捏着筷子的手指一紧,心跳不止。 他是看出他试探靠近的意思了吗那季子漠是会随着靠近,还是会看轻他 在齐玉内心七上八下时,季子漠吃了碗里的那块豆腐。 他吃的是豆腐,齐玉的心却在一块块坍塌,重塑。 自次起,季子漠两日间又撞见了几次齐玉干呕恶心,心里的猜测压抑不住的冒出来。 入睡前,齐玉一边忍着恶心一边喝着鱼汤,季子漠瞧着都替他难受。 没吃过猪肉,总是见过猪跑,电视里,小说里,刚怀孕的不都是一闻到油味腥味就犯恶心。 当然,他之前没接触过哥儿,想来总是大差不差的。 之前在无涯寺怎么说的来着董寒玉是不是说他们那个竹马一个多月前回来过一次 季子漠黑夜里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这是直接喜当爹了 嗯也不算,齐玉不是他媳妇。 这日用完早饭,齐玉主动问他是否要去书房温书。 小时候是学霸,后来真的成了学渣的季子漠 当下抱起季丫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又拐回来拿过两人的披风大氅,再次溜到了大街上。 昨日季子漠大显神通坑了赵大勇一场,在郭子方几人心中的形象瞬间转变。 等在齐宅外,见人出来了忙疾步迎了上去。 “我们知道你在齐家的处境,就没敢让下人进去叫你。” 季子漠把季丫扛在肩上“这倒也不至于,我家夫郎通情达理,对我甚是好,今早用膳还给我夹了菜。” 郭子方几人眼中皆是露出同情,哪个通情达理的夫郎会查账。 夫郎伺候夫君用膳穿衣不是正常的 他们对两人的相处实在好奇,又问了一句,季子漠直接找了个话题岔过去。 周朴明指了指他肩上的季丫“季兄今日要带着她出去玩吗” 季子漠“不可” 周朴明“也不是不可,若是带着小姑娘,咱们就去不得勾栏瓦舍了。” 周朴明说的勾栏瓦舍在北大街上,说是勾栏瓦舍,在季子漠看来,就是一个古代的娱乐场所。 说书,唱戏,皮影,杂耍,鼓瑟吹笙,蛐蛐,斗鸡,木射,赌坊应有尽有。 青楼则是在另一处。 季子漠笑道“为何不能去。” 他边说,边往北大街走去。 几人在忙追上。 “一个女孩,怎好去那种地方。” “女孩为何不能去” “传出去名声不好,以后说婆家艰难不说,夫君也定是嫌弃。” “这样的婆家为何要说这样的夫君要他作甚” 不管别人如何想,季子漠觉得女孩总该多见些世面,见的多了,才会有自己的思量。 他平日玩什么,就带着季丫玩什么,季丫问什么,他毫无遮挡的回答。 赌坊外有人坐地哭爹喊娘,有人笑成傻子一般的走出来。 季子漠带着季丫看了会,指着笑成傻子的人,低声说“看来他赢了不少,不过,怕是拿不到家了。” 季丫不懂的问为什么。 季子漠没直接说为什么,反正也无聊,带着她悄摸的跟在那人的身后,出了城的小道上,几个拦路的劫匪把那人的钱抢了个干净,又打了一顿方才罢休。 那人挨打痛苦喊救的时候,山坡上的季子漠冷眼看着,季丫害怕,他手抬起又落下,未曾捂上她的双眼。 等那人颤颤巍巍站起身,骂骂咧咧的往家去的时候,他和季丫说,那些是赌坊的人。 他说十赌九输。 他说那一个赢是给别人看的,开门做生意,有人赚了钱,发了财,其他人才会痴迷的砸钱进去。 最后,他隔着帽子摸了摸季丫的头,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对另外一个人说,他说所以,一辈子别碰赌了,有了钱,就好好的过吧 季丫被刚才打人的场面吓到,此刻紧紧抱着他的腿,重重的点头。 他牵着季丫走着下坡路,吴苍明折扇点在掌心,赞叹道“我以前还挺瞧不上读书人的,现在看来,读书还是有用的,做事聪明不说,看事也清晰,神童不亏是神童。” 周朴明听着话笑的双眼眯成一条线“你家是开书肆的,还瞧不上读书人” 吴苍明哎了声,道“对外肯定不这样说,你看我穿的书生样,就是屈与我爹的威压下装装样子,我看见那群之乎者也的人就烦,但是我现在有点瞧得上了。” 随后道“我明天要在家里看看书,不出来混了。” 郭子方嘴角抽了抽“三字经会背吗” 吴苍明身子僵硬住“会背前面一点。” 痛苦道“这不能怨我,我这一看书就头疼的毛病,我爹都没办法,从小到大挨了多少,也就这几年我爹才开始认命起来。” “算了算了,我明天还是继续出来玩吧别书看不进去,又头疼的睡不着了。” 几人往前走,郭子方瞧着给季丫够柿子的季子漠,低声道“我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和子漠兄说。” 几人看向他“什么事” 郭子方懊恼道“就是昨晚他走后,我们留在了花船上,我心里高兴就喝了些酒,把他故意坑赵大勇的事和伺候我的哥儿说了说。” “我早上走时也忘记嘱咐了,想起来的时候让下人去嘱咐下,下人回来的时候说那哥儿答应是答应了,瞧着神情有些尴尬,怕是已经和人说过了。” 四人中,周朴明性子最为憨厚,他啊的一声“你这不是把子漠兄卖了吗” 这话让郭子方从懊恼变为不高兴,两人争论了几句,最后还是孙云有劝和道“董家和齐家在桑农县虽都是龙头,但还是齐家略胜一筹,更何况是赵大勇自己没有用,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他们围在一起嘀嘀咕咕,季子漠不知何时转了回来,他也随他们拿了把折扇,手指转动折扇,在他们身后道 “齐家和董家的关系原本就不好,不在乎这一件两件事。” “更何况,这事挺明显的,昨天就应该有人能看的出来。” 如此说,郭子方心里就舒爽了。 木射处,赵大勇站在几人中间,鞍前马后的递木球。 昨日他包下的烟娘,此刻正娇笑连连的缩在一人怀里。 季子漠看了看那几人,又看了看郭子方几人。 人当真是不能比啊,这样一对比,郭子方几人吊儿郎当的四少名头都没了。 那几个人,说吊儿郎当都不太恰当,流里流气的,像是横着走的螃蟹。 他问周朴明“这几个是谁” 周朴明讶然“你不知道他们吗桑农县四少。” 季子漠 “你们不是桑农县四少” 第 16 章 周朴明跟他解释“我们是桑农县正四少,他们是桑农县反四少。” 季子漠竖了个大拇指,厉害。 周朴明道“我们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他们是坏事做尽。” “你看那个,搂着烟娘的人,叫麻尤虎,去年秋他去庄子上玩,遇到农家嫁娶,趁着院子里宾客尽欢,偷摸进去把穿着嫁衣的新娘糟践了。” 季子漠震惊的双目瞪大,没忍住喊了声艹。 t的禽兽。 这种事,想起来就能让人气红脸,周朴明在地上呸了声。 季子漠“这样的事就这样算了” 周朴明“那女子是个忠贞的,被捂着嘴按着了一番,事后就冲出来跳了井。” “后来上了公堂,给女子娘家赔了一百两,给女子婆家赔了一百两,此事就了结了。” “毕竟惹出了人命,他爹明面上关了他一年,说是让他修身养性,刚放出来没几日。” “娘家拿着钱,欢天喜地的给儿子娶了妻,婆家拿了天,高高兴兴的挑选新妇,可伶那女子死的不光彩,冲出房跳井时,头发凌乱露了肩头,直接被破席卷着,扔到了乱坟岗喂孤狼。” 说到此,周朴明眼眶泛红,嗓子口犹如堵了厚厚的棉花,声音都在发闷。 郭子方插话道“朴明给那女子收了尸,虽去晚了一步,身子有了残缺,但毕竟算是入土为安了。” 世界纷纷扰扰,不公若是化为实体,定是能把无边的海填满。 在钱财面前,人命是如此的不值一提,在娘家婆家眼中,得了银钱,就是得到了公道。 至于死者的委屈,又有何关系 季子漠拍了拍周朴明的肩膀“朴明是个心善的。” 几日接触,季子漠把四人的脾气秉性摸的七七八八。 周朴明,家里是好吃糕点铺,性子实诚,可以说是多愁善感,听场戏都能哭的眼通红,四人之中最吃亏的一个。 郭子方,家里是香醉胭脂铺,性子急压不住脾气,俗称嘴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 吴苍明,家里是远山书肆,为人豪气大方,最烦让他动脑,就是叛逆期还没过,凡事都想和他爹对着干。 孙云有,家里是解愁当铺,这个心中有成算,但是个闷葫芦,不爱说,就算说了,也是凡事给自己留三分余地。 桑农县正四少,反四少,都是别人取的称呼,就如正反不合一样,两伙人也是互相看不上。 正的看不上反的仗势欺人,反的看不上正的傻不隆冬。 季子漠几人站的明显,那边搂着烟娘的人半挂在她身上,吹了声口哨,盯着阿吉怀里的季丫,和烟娘大笑道“你多了个小妹妹,日后在楼里可得多照顾照顾。” 左右都是金贵的人,这话烟娘未曾答。 季子漠瞬间冷了脸,目光如利剑般射向麻尤虎,他示意阿吉先抱着季丫离开。 等他们走出人群,季子漠打量货物一样的打量着挂在烟娘身上的麻尤虎,似笑非笑道“你是玩的废了身子,连站都站不住了” 随后疑惑道“不是听说尤老爷让你在家修身养性了一年,怎么瞧着,你虚败的更甚了” 被他的话引着,周围的人齐齐看向麻尤虎,是啊,这也不像是素了一年,修身养性的样子。 反倒像日日缠绵厮混在床榻上的虚弱样。 难道是偷偷跑了出来想来应该是的。 季子漠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话,带着疑惑转身离去。 麻尤虎搂着烟娘乐的哈哈大笑,看来这入赘的神童也不过如此。 吴苍明有些失望,还想着季子漠发挥聪明才智,让反四少吃瘪呢 两句话,平淡的如杯白水,谁都没当回事,毕竟麻尤虎的身子是好是坏,和旁人也无干系。 猛不防次日桑农县就传了谣言。 哪里传的不知,但说的有鼻子有眼。 说麻尤虎为啥被关在家里还虚败了,那是因为他在家里玩的更花。 只丫鬟不不不。 不说他,他爹也是个好色的,家里有姿色的丫鬟哥儿都被收了房,哪里还有他一个少爷能看得上的人。 谣言就传到此,后面具体如何,全凭想象。 第四日,云来酒楼的包厢内,郭子方激动的手舞足蹈,拍着桌子道“你们绝对猜不到麻家这几日的事。” 季子漠抓了把五香花生,翘着二郎腿听他说。 “传谣言第二日,麻尤虎的庶弟在自己房内,把麻尤虎和娶的哥儿堵在了床上,直接哭倒在麻老爷面前。” “麻家就麻尤虎一个嫡子,麻老爷自小偏心,怒斥了麻尤虎几句,就不痛不痒的掀了过去。” 周朴明几人震惊,季子漠也跟着震惊,周朴明几人啊了一声,他也跟着敷衍的啊一声。 郭子方看着他们失望气愤的样子,嘿嘿笑道“别急,后面还有呢” “原本事情就应该这样过去了,谁知道昨晚,麻尤虎偷人,直接偷到了他爹的房里,他爹刚用药和新纳的小妾恩爱了一番,睡的朦朦胧胧,就看到刚才还在他身下的人,在儿子怀里。” “小妾说麻老爷是个不中用的,用药也是半软的,边说还边在麻尤虎身上欲求不满的蹭着。” 说到这里郭子方也有些尴尬“就两人衣衫半解要办事的场景,你们自己想,麻尤虎正提枪要上阵,意识五迷三道的,当下附和了几句,措不及防被他爹拿灯台砸了过去。” “艹”吴苍明几人齐齐喊道, 原本这里是没有艹这个震惊语,听季子漠说了两次,不自觉的入耳,此时再也没有这个字更能形容他们的感觉。 啥玩意这么炸裂吗 孙云有“刚出了事,麻尤虎就敢顶风作案” 郭子方说了个口干舌燥,对他们的反应很是满意,给自己倒了杯茶,继续道“这谁知道,事是真的,不过麻尤虎嚷着喊着说自己是被小妾陷害的,是有人喊他来,说他爹找他。” “那小妾哭的梨花带雨,闻言直接怒了,一五一十说出两人的苟且,从第一次开始说,那叫一个详细,麻尤虎喜欢怎么折腾,什么姿势,床上叫她什么,身上有些什么记号,全都不带差的。” “最后捂着肚子哀怨的望着麻尤虎,问他是否连腹中的孩子都不顾了。” 吴苍明几人艹。 “麻老爷当下叫来大夫,给小妾诊脉,怀孕已经有两月,而那个档口,麻老爷有病,正在床上躺着呢,哪里有空和小妾做那档子事。” “这还不算,那小妾攀咬,说麻老爷一屋子的人都被麻尤虎睡了个遍,连继小爹都不例外” 吴苍明几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世上还有如此离谱之事 最后郭子方喝着茶,啧啧了两声,幸灾乐祸道“反正啊麻家这几日精彩的厉害,现在是里里外外乱成了一锅粥。” 季子漠也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茶,看着白烟蜿蜒而升,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如此清楚” 郭子方得意道“忘记我家是做什么的了开胭脂铺的,对后院这点事还能不灵通更何况麻老爷直接气病,倒在了床上,这事又牵扯到他娶的第五任夫郎,里里外外没一个管事的,事情还不得顺着风跑出来。” “不信你看着,最迟明日,肯定满大街都传遍。” 郭子方估计的还是太保守,当他们下楼,就听到酒楼大堂开始了嘀嘀咕咕的议论。 季子漠白天和他们闲散逛逛,傍晚则到点回家,和齐玉,季丫季安一起用饭。 不过季安这两日不知道怎么的,一见他就委屈气愤的看他,抿着唇也不说话。 季子漠问了一次他不说,也就懒得管了。 齐宅 齐玉被困在一堆账本中,算的脑袋发昏。 司琴推门而入,说是姑爷回来了,他便合上账本,出了书房。 进了房,季丫正吃着糖葫芦,季安玩着九连环。 桌边放着一个纸包,不知里面装的什么。 齐玉不知季子漠是心细如发的体贴,还是擅长哄人 ,日日出去玩,回来每次都会带上些礼物来。 都是些寻常物,却让几人有了期待,猜着今日是什么。 季子漠蹲在碳笼旁烤着手,见他进来,随手指了指桌子。 第 18 章 齐玉转头“什么” 季子漠有些踌躇“你爱生气,我要是问了,你想回答回答,不想回答不回答,别又生了气。” 他如此说,齐玉更加好奇,也不计较他说自己爱生气的话“嗯,我不生气。” 但心里反驳了句他脾气算不得好,但定是算不上爱生气的。 齐玉同意了,季子漠就大胆的说了“纯粹好奇,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我了解男人的身体构造,女人的身体构造,哥儿是个什么样子的” “是和男人一样吗还是关键处完全不同,或者是略微不同” “就是我之前看话本,看到有一种双儿,可以嫁人,也可以娶妻,那这里的哥儿是只有嫁人生孩子的功能,是纯粹不能让女子有孕,还是不能行快活事” “还有还有,像哥儿生孩子,我记得是能自己喂养的,但是哥儿这看起来也没有婴儿粮仓,是从哪里喂的” “哥儿孕期反应和女子是一样的吗我看你前段时间一直干呕,是不是孕早期的反应话说你这一个月了,你那竹马会提前回来吗你给他写信说了吗” 季子漠一口气把心里的话问了出来,实在是后面的软饭怎么吃齐玉一直不说,他总归是心里没底的。 说完后一抬头,金灿的阳光落在冰冷的匕首上,散发着嗜血的光芒。 司琴不过是去端些米糕,这刚走到门前,就听里面咣当一声,似是圆凳在地上滚了几圈。 还不等她推门,屋里的姑爷大喊道“说好不生气的,你拿什么刀啊” “有话好好说,兄弟,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问你的。” “我真是纯粹的好奇,真真是没有调戏你的意思。” “你不想回答就当我放屁,谋杀亲夫是犯法,我死就死了,你别把自己搁进去了。” “齐玉,齐玉祖宗啊” 屋里翻江倒海的声音实在太大,齐秋,齐司几人也忙忙走了过来。 推开门,当即傻了眼。 屋里桌椅都倒了不说,瓷器都碎了两个,一把匕首被扔在了正中间。 大红的喜床上,姑爷把少爷压在上面。 姑爷的膝盖压着少爷的大腿,把少爷的双手按在头顶。 他一手攥着两个手腕,一手拿着自己的腰封绑着他,口中还哄着“好了好了,别气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打归打,骂归骂,别动刀。” 两人衣衫凌乱,头发披散交错,相互交叠的身影美而野,惊的司琴端着米糕的手一抖,米糕摇摇晃晃的尽数落在地上。 齐玉被人压着动弹不得,眼尾红的快要哭出去,死死瞪着季子漠,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季子漠被那眼神吓的心一颤,绑了他的手脚,猛的跳下床,站在床前,双手合十的拜了拜“祖宗,我下次再也不问你事情了,你就当我刚才都是放屁,你先消消气。” 话说完,捡起破碎瓷器中的匕首,转身就跑,活像身后有毒蛇猛兽。 季子漠只松松绑了一道,可那松松的一道,像是有着万斤的重量,让齐玉难以挣脱。 吓跑的背影似一把利剑穿破心脏,如墨的眼眸流下温热的泪,顺着眼角落入黑发间。 风声带动窗户咣当一声,惊醒司琴等人。 几人忙上前,把齐玉手腕上的腰封解了下来。 季子漠的腰封似点穴,把齐玉点在了床上,现把腰封解开,犹如解了穴。 他坐起身,把头埋在膝盖,哭的压抑,肩膀耸动,犹如雨中无家可归的小猫儿,呜咽不知方向,受尽了所有的委屈。 司琴司平吓的也快要齐齐哭出来,他们伺候少爷这么多年,哪里见过他这么委屈过。 就是出了董寒玉那事,也只暗自失神,背地里哭过一场,悲伤不曾对人。 现如今不知和姑爷发生了何时,连忍都忍不下了。 季子漠一口气跑出了齐宅外,悔恨的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明知道齐玉爱生气,开不得玩笑,为什么还一时兴头上,问他这些话。 他昨天挨了一夜的冻,今日跑出来连披风都没拿,更是冷的脑袋发晕。 但都把人气的动刀了,又不好去别处,要不然罪加一等。 门房处狭窄,季子漠坐在地上烤着火,从清早阳光升起,待到了大雪纷飞。 地面已有了积雪,季子漠捡了个炭盆里的红薯,他这 一天问了六次,有没有人出来找他,得到的答案都是无。 问到最后觉得没意思,索性也就不再问了,脑中思索着今夜该去哪里睡。 暗镜院不一定能回得去了。 守门的叫老柳,今年五十有余,腰背已经弯曲。 天已黑,他关了宅门,提着一壶酒走进来,笑着道“姑爷,刚去街上打了壶酒,姑爷尝尝” 季子漠往一旁坐了坐,拿过另一个蒲团放在一旁“行,我这把你们少爷惹生气了,出来什么都没带,来你这里避避风头,等你们少爷消气了,过几日我请你喝酒。” 老柳把酒温上,两人边喝酒,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老柳记着自己的身份,坐在一处始终拘谨着,季子漠主动找了些话题,问他家中如何,儿孙如何。 说起这些,老柳话不停,拘谨方才散去。 刚说的时候还怕姑爷烦,后见他脸上始终带笑的听着,便放了心。 季子漠望着屋外的雪,喝着温热的酒,待在这狭窄处,听老柳讲他几个儿孙是何样的性格。 一壶酒喝完天已不早,他让老柳早些回去安睡,自己依旧留在了这方天地。 这一日,齐玉想着季子漠的那些话,委屈的眼泪就想落下。 若是只有前面的话,他不至于如此,可季子漠,竟然,竟然认为他和别人有了苟且,腹中还有了孩子。 粗想是恼恨,细想,却悲的发苦如黄莲。 季子漠认为他和别人有了苟且,和别人有了孩子,却依旧能谈笑以对,说到底,不过是心中一丝一点都无他,才能毫不在意。 他们拜了天地,结为夫夫,他的夫君,心中丝毫无他。 那颗想靠近的心落了雪,再无暖意,冰凉入骨。 想一次委屈一次,委屈的多了,像是已经好了。 等到落雪时,他再想起,除了心内绵密的疼,再无别的了。 齐玉坐在桌前,翻着账本,除了眼上的红还未散去,一切如往常无二。 司琴一会换盏茶,一会弄碟子糕点,反反复复的,明摆着有话说。 齐玉翻了页数“今日若不是天塌下来的事,就莫要跟我说。” 司琴整摆弄着桌上的碟子,闻言哦了声,垂头丧气的安静下来。 夜已深,齐玉洗漱后睡去,一夜虽醒来两次,大体上却也算睡的安稳。 雪下了一夜,积雪把树枝压的弯了腰。 路难走,齐玉让人去问季丫和季安,是否还想过来,两人都想过来用饭,齐玉就边看账本边等两人过来。 季丫和季安一到,就伸着脖子往左右看“嫂嫂,我大哥呢” 齐玉放下手中书“不知。” 若是之前,他会想季子漠去了何处,是否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昨日想通后,便打算以后两人桥归桥,路归路。 明面上的夫夫关系无法桥归桥,心里总是要做到的。 季丫失望的哦了声,季安心里嘀咕自己大哥怕又是去了花船青楼处。 司琴欲言又止,让人摆饭,等到季丫和季安离去后,小声道“少爷,姑爷在门房处待了一天一夜了,昨天还下了一夜的雪,是否先让他回来” 昨天少爷被气成那般模样,她自然也是气的,可气归气,姑爷毕竟是自家人,万一身子折腾坏了,以后吃亏的还不是自家姑爷。 齐玉未问季子漠去了何处,心里和季安想的是差不多的,觉得他总归是出了家,好一些是去酒楼,差一些是去青楼。 他羊毫上的墨滴落宣纸上,晕染成一团,商谈好从此死寂的心,此刻不甘心的跳动了下。 齐玉垂眸,鸦睫微微眨动“他为何在门房待了一天一夜” 见齐玉情绪平和,司琴忙道“姑爷知道惹少爷生气了,就在门房处等着少爷消气,老柳说少爷昨日白天伸头看了好些次,看少爷是否让人叫他回去。” “不过落了雪后就不再看了,不知是嫌冷了,还是觉得少爷不会让人唤他回去了。” 窗外的枝丫上,不知哪里来了只五彩的鸟儿,叫声清脆悦耳。 当心脏不由自主的悸动时,齐玉指尖的笔落了地,脸色煞白,浑身泛起深深的恐惧。 他低头看向胸口处,看了许久许久,最终,痛苦的闭上了眼。 门房处睡不下一个人,昨日老柳走后,阿吉跑回下人房,抱了床被子过来。 季子漠闻着上面的味,差一点没吐出来,直接让他抱了回去。 季子漠烤着火,靠在墙角昏昏沉沉睡去,连半夜炭盆的火熄了都不知。 几起沉浮,他又被困在了回忆中,一个个离家出走的夜晚,初夏秋冬,风霜雨雪,那人从来不会找他。 她打了他,他在楼下坐一夜,第二日自己回家,她打着哈欠起床,斥责他怎么还未做饭。 后来一次又一次,每一次他都期许着,她能下楼来找他一次。 他跑的不远的,就在楼下。 滚烫的额头覆上微凉的手掌,季子漠无意识的蹭了蹭,呢喃着“妈。” 只一个字,似委屈,似得偿所愿,如滚烫的热油,整瓢泼在了齐玉心里。 他让人去请大夫,轻声唤着“季子漠,回去睡。” 季子漠,回去睡。 季子漠,回去睡。 季子漠,回去睡。 这句话,他等了很久,很久,数不清是多少个日夜。 睁开千斤重的眼皮,分不清今夕何夕,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微微傲娇道“你不来接我,我就不回去。” 他的眼眸水光潋滟,折射星光无限,齐玉本就气还没消,被季子漠这句嘚瑟的话又气到了,直接起身想让阿吉和司平扶他回去。 猛不防,刚做了个起身的动作,就被人大力的拉到怀里。 季子漠死死抱住他,犹如溺水的人抱着救命稻草“我听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爱我一点好不好” 第 20 章 季子漠的视线落在杏黄的帖子上,若有所思,随后笑道“想来是有要紧事,去不去你们少爷自有决断,你生的哪门子气。” 司琴伸手给自己顺了顺气“不气不气,就是害怕少爷又吃了董寒玉的亏。” 季子漠穿戴的整齐,身后跟着阿吉,瞧着像是出门去。 司琴眼睛一瞪,叉腰道“姑爷,你又要去招猫逗狗,还不温书,你还要不要科举了” 到时候考不上,外人定是又要怪到他们齐家。 季子漠捂着耳朵,带着阿吉疾步往外走“回来给你和你们少爷带糖吃。” 他人跑的比兔子还快,司琴气的跺脚“姑爷,你到底什么时候进书房。” 季子漠一口气跑出暗镜院才停下,喃喃自语道“我都入赘了,还看哪门子书。” 他是傻了才去考科举,寒冬酷暑,十年苦读的先不说,就说一路过关斩将,最后进入官场勾心斗角,真是活活的受罪。 忠臣自古一路坎坷,死是小,吃苦受难是大。 佞臣比较好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管他正义是何,国家如何,只要拍好马屁就行。 这点对正义之人困难,季子漠却有种无师自通的才能。 当然,佞臣最后没什么好下场,但富贵生活n年,临了到菜市口砍个头,这买卖划算。 季子漠对自己多少有些了解,他若是当了官,定是会下意识的趋利辟害,走着走着,也就成了佞臣。 故而为了自己,也为了无辜百姓,还是少踏入官场为好。 当然,科举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比现代高考更难,季子漠不一定能中举当官。 若是如此,那还折腾个什么劲,更是不需要温书去考。 齐家人口简单,父母不合却为人和善,齐玉虽爱生气,却也纯粹高傲的可爱。 现在吃着软饭,绸缎上身,荷包里塞着银票,出入有小厮跟着 ,就是给个神仙都不换。 只是,齐玉心里有人这事不太好办。 这几日一幕幕闪现,季子漠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在现代他也是百花丛中过,瞧着齐玉的反应,像是对他生了喜欢。 就算不是喜欢,也应当是好感。 阿吉跟着跑的气喘 ,停下后在他身后道“姑爷,司琴当真是不懂规矩,你是主子,她就是一个丫鬟奴才的,居然敢管你。” 思绪被打断,季子漠回头看了眼不满的阿吉“小姑娘家,有些脾气也是好的。” 齐玉是个心里有脾气,对外人却成了哑炮的性子,伺候的人总要有一个厉害的。 那日应下带季安出门玩,早已实现,想着他和季丫都喜欢出门,便点了个守门的人,让他去两人住的院子,问问要不要出去。 那人跑着离去,阿吉走进季子漠半步,嘿嘿笑道“姑爷,你是不是瞧上司琴,想收房了” 季子漠身躯一震,回头对上阿吉的一脸坏笑,心里如吃了个苍蝇一般。 得,他自己选的小厮,总是有所失有所得,季子漠收回视线,简单说了句不是,便未多做解释。 能出去玩,季丫季安自是欢喜 ,一个个穿戴暖和,在两个院子的汇合处相遇。 老柳在门房烤火,季子漠牵着季丫走过时提声道“柳树,我晚下带酒菜回来,我回请你喝酒。” 老柳忙走出来,搓着手,喜的见牙不见眼“哎哎,谢谢姑爷。” 云来酒楼的包厢,季子漠和狐朋狗友相聚,季丫乖巧的挨个叫人“子方哥哥,苍明哥哥,云有哥哥,朴明哥哥” 杏花村的季丫小脸干瘦蜡黄,来到齐家不过半月时间 ,脸上已经有了肉,变的红润。 嫣红的小小披风,包裹着小小的人,喊人时眉眼弯弯,怯弱可爱。 郭子方折扇一合,双眼发亮道“子漠兄,咱们结个亲家如何刚好我儿三岁了,季丫五岁,年岁上合适,到是你就让季丫嫁到我家。” 季子漠刚坐下给自己倒了茶,此时听这话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季丫忙小跑上前给他顺着后背。 季子漠咳嗽渐止,用端着茶盏的手指着郭子方问“你有儿子了” 郭子方不曾想他反应如此大,不解道“我有儿子怎么了一个儿子,一个哥儿,现在还有个未出世的。” 季子漠“你多大” 郭子方“二十如何” 季子漠赞了声厉害,又倒了盏茶压压惊。 他和几人玩了这些天,从未问过家里如何,不曾想郭子方二十岁,有了三个娃。 季子漠看向另外三人。 孙云有“一子一女。” 周朴明挠挠头“我定亲的哥儿在守孝,还差一年才能完婚。” 吴苍明大手一挥,豪爽道“等我爹死了,我要四处去游玩,成家就是累赘,我此生定是不成婚的。” 说着拍了拍季子漠的肩膀嘱咐道“我爹说以后不让我埋自家坟地里,等以后咱们都死了,我跟你埋在一处,逢年过节的,你让你儿孙顺手给我烧两张纸,若不然地下没钱花,可要痛苦死了。” 季子漠嘴角抽了抽,不搭理他的鬼话。 至于郭子方说结亲的话,季子漠自是不会答应。 几人转了话,郭子方拍了拍季子漠,靠近他道“吴苍明自小有个指腹为婚的姑娘,在镇平县,当真是喜欢上了心坎里,三天一封信,每月一箱精巧玩意。” 厢房在二楼,楼下正对着杂货摊,吴苍明让季丫踩在圆凳上,指着摊上的珠花,问她想不想要。 季丫点点头,吴苍明把她从圆凳上抱下来“等着。” 说着把折扇插入腰间,出了门。 门开了又关,季子漠轻声问道“后来呢姑娘喜欢上旁人了” 郭子方继续道“咦,猜的挺准,这事说起来不好评,原两人感情还算好,后有一次那姑娘无意说到话本,吴苍明投其所好,就买了几十本话本送过去。” “他个笨蛋,只急着让姑娘开心,都未看话本内容,上面大多是才子佳人,小姐书生的故事,他那未婚妻看了这些,再想想吴苍明一看书就头疼,两人若是成了婚,一辈子都做不到红袖添香的画面,心里自然生了想法。” “后被一个家贫书生勾了魂,两项一对比,再也看不上吴苍明。” 季子漠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这姑娘的爹娘也是个糊涂的” 郭子方抓了把瓜子,边嗑边说“爹娘不糊涂,架不住姑娘被激起了反骨,偷跑来桑农县,让吴苍明退婚,吴苍明伤心之余好言相劝,姑娘以为是不同意,扭头就跳到了河里。” “吴苍明被吓个半死 ,救起人后彻底死了心,让他爹退了婚,这事只有两家知道,吴苍明对外则把过错揽到了自己身上。” 吴苍明瞧着是几人中最是洒脱的,不曾想感情还挺波折,季子漠也跟着抓了把瓜子,除了叹息也说不出旁的。 周朴明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湿润,季子漠诧异“你知道的事情还能听哭” 周朴明摇摇头“不是,只是想起那一次苍明兄酒醉后的哭诉,他说他和姑娘今生无缘,他认了命,只是怕,怕那姑娘嫁给书生过的不好。” 季子漠叹服“苍明兄当真是深情。” 孙云有解释“是也不是,深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一切起因,皆是因那些书生小姐的书,而姑娘所看的那些书,都是他送去的。” “若是书生真心对她,两人过的好便罢了,若是过的不好,他便觉得是他害了姑娘一生。” 这事若是往细里说,如此想也没毛病。 门咯吱一声响,吴苍明买了珠花推门而入,他把桃粉的珠花插到季丫的小揪揪上,哈哈笑道“我就知道这个最配咱们小丫,以后喜欢什么和你苍明哥哥说,苍明哥哥给你买。” 季丫重重点头,笑的甜甜。 无涯寺建在丽山顶,正殿供着四尊菩萨,分别为文殊菩萨、观音菩萨、普贤菩萨、地藏菩萨 北风裹着枯藤,连高香都燃的快了许多,齐玉掀起衣摆跪在蒲团上,在文殊菩萨石尊前拜了三拜。 起身后接过司琴手中的香,插在香炉。 随后又拜了普贤菩萨、地藏菩萨。 无涯寺主持不知何时来到了一侧,见此笑着念了声阿弥陀佛。 “齐施主既来了一趟,怎不拜一拜观音” 观音菩萨的石尊打坐在莲花座上,闭着目,面容柔和,手托着净瓶,腿上坐着一活泼可爱的幼童。 无涯寺的观音求子最为灵验,有人甚至不远千里而来,更有传闻,一老妇五十有余,来替孙子求子,回去后一月有余,自己老蚌生珠,又产了一子。 见主持打趣,齐玉眼神微闪,双手合十道“主持。” 主持跟着双手合十,回了一礼。 “齐施主可要陪老衲手谈一局” 董寒玉还未来,齐玉点头,跟着主持去了寺庙中的八角亭中。 树木萧萧,山上一片干枯,别有一番景色。 主持捻了黑子落在棋盘“齐施主近些日子过的可还如意” 齐玉回“还算如意。” 这回答,让主持稍显诧异,抬眸笑道“看来,这桩婚事尚有可取之处,夫婿想来是如你的意的。” 齐玉手中的白子迟迟未落,主持看去,只见他脸上神情外露,变来变去的没个定数。 不由奇道“何意老纳所言不对” 齐玉垂眸落子“有如意之处,也有不如意之处。” 主持笑道“齐施主如此说,便是如意之处大过不如意之处了。” 齐玉耳尖发红,专心下棋,不再言语。 一局终了,主持望着棋盘道“你成婚那日,老衲冒昧的给施主算了算姻缘。” 说这话时,他脸上无笑无悲,齐玉不由的心尖一颤,抬眸看他,等着后面的话。 第 21 章 主持见他紧张,眼带笑意道“施主莫急,此桩姻缘不早不晚刚刚好,乃是天注定,只是人生在世,总是要淌河过坎的,跌跌撞撞中,他喜巧,你守正,一个不好,怕是会离了心,分道扬镳。” 耳尖的红褪去,齐玉唇上泛白,胸口如压了成团的闷雷“还望主持教我。” 主持眼露叹息的摇摇头“老衲无法教,端看施主心意如何。” 齐玉“主持明说。” 主持转动佛珠,又念了声佛号,指着下山岔路道“若是到了路口,施主对他未曾入心,不妨分道离去,任他飘荡在浑浊天地间,逐渐沾染满身灰,施主日后另有一番姻缘,虽与这桩姻缘不同 ,却也过的安稳。” “若是他让施主难以放下,施主怕是要做一张束鱼的网,只是如此一来,许会半生不安,结局难料。” 一番话,齐玉听的似懂非懂,主持笑道“不过是老衲的掐指一算,当不得真,施主费耳一听,听过就让它随风去吧” 沙弥从拐角处来,说董寒玉来了,主持起身道“阿弥陀佛,齐施主既与董施主有事要谈,老衲便不打扰,先行离去。” 齐玉忙起身目送他离去。 这处的八角亭在背风之处,视野却是开阔的,主持的话让齐玉心中七上八下,难以安定。 话中之意,似是他与季子漠不是一路人,自己若是跟着他,日后会半生颠簸,是福是祸难以看透。 自己若是与他分道扬镳,反而是另有一番姻缘,能过的安稳。 大笙朝哥儿无法科举,齐玉少年时生出几分不服气,现如今几分不服气已被磨平,心中所愿,便是父母身子康健,他后半生安稳度日。 刚才的北风变了方向,一旁的枯枝空中无力摇曳,犹如东西南北风同时刮起。 齐玉想端起茶压一压心慌,手指却碰触到一旁滚烫的茶壶,指尖猛的疼痛入骨。 齐玉以往也身着亮色过,现如今却次次是白衣,董寒玉上次一身鹅黄衣,今日却是青绿绣着祥云。 临到跟前,余光看到齐玉烫红的指尖,不由嗤笑道“几日不见,怎变的如此傻了。” 齐玉衣袖微动,掩了手指进去“与你无关。” 董寒玉给自己斟了杯茶“与我无关,你又为何来” 送的帖子,他只写了一句话皇城来的消息,听是不听 董寒玉捧着茶碗,意味深长道“看到帖子,你想的是皇城的谁柏叙哥哥吗” “柏叙哥哥应当还不知道你成婚了,定是以为你收到信,等着他呢” 齐玉五官精致,不笑时显得极冷,他冷眼看着董寒玉一句句说个不停,彷佛枯井般,心无波澜。 董寒玉见他无反应,便觉得无趣,住了嘴。 齐玉“你知道皇城什么消息为何让我们匆匆成婚” 董寒玉“你爹娘不是去了皇城,未传消息回来” 齐玉袖中的手握成拳,心中升起一股不安。 董寒玉“此种缘由,你不知我也不知,总归不是好事。” “你成婚后如何”董寒玉转了话。 齐玉依旧道“与你无关。” 他油盐不进的样子,幼稚的让董寒玉哭笑不得。 不知想到了什么,那笑尽数散去,低声苦笑道“我成婚后不如何。” 因名中各带一个玉字,两人小时就格外的好,也曾上山下河,也曾同塌而眠,成婚不到三日,赵大勇纳了妾,这事齐玉知。 虽依旧气恨董寒玉以往的所作所为,却也因他此时的示弱放下半数提防。 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要说些什么。 瞥见他眼中复杂神色,董寒玉猛的笑了出来“因赵大勇纳妾,你同情我” 齐玉“没有。” 董寒玉笑的阴郁“同情我的人不少,多你一个不多,不过他们只知赵大勇纳了妾,却不知那妾是我扔他床上,故意为之的。” 齐玉瞳孔微张“为何” 董寒玉回忆那日,似是快要吐出来,道“成婚当晚,他喝的满脸通红,弯着腰上前,笑的像个流痞。” “若是如此我便也忍了,可他偏偏咧嘴一笑,左边是塞牙的韭菜,右边是塞牙的肉丝” 董寒玉说到此,手捂着胸口处,干呕了下,再难说下去。 齐玉这次是真的同情了。 八角亭中,两人心平气和的说了这些话,恍若回到了年幼时,两人在黑夜里说着悄悄话。 石桌上的棋盘被收到了一旁,两盏茶冒着微弱的烟雾,两人同时抬手端起茶,连喝了两口 ,压下那股反胃。 疾风吹动两人衣摆,董寒玉看着齐玉,突兀的笑了,意味深长道“我原以为柏叙哥一事我们俩输了,择婿入赘一事是我输了,毕竟赵大勇无论怎么比,总是比不过神童的。” 齐玉被他看戏似的眼神刺痛了下,浑身又竖起刺来“季子漠子是比赵大勇强上千倍。” 他想也不想,开口就护短的话让董寒玉微楞,随后笑出了声。 “你知道麻尤虎如今如何了”董寒玉的话转的莫名,齐玉更是警惕。 他不答,董寒玉继续说道“麻老爷气晕后,麻尤虎被庶子赶出麻家,夜晚时,在城外破庙被人废了命根子。” 齐玉又惊又疑,问道“这与我有何干系,你今日找我来,就是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董寒玉“麻尤虎一事,所有的起因皆是因为他与季子漠的一句口舌之争,你就没有怀疑” 齐玉面上有些恼,董寒玉笑道“我今日来不是和你争论的,毕竟此事我也并无甚确凿证据,信与不信,都随你。” “就算不说这事,只说他和赵大勇之事,他动了动指尖,就把蠢货赵大勇身上的银子尽数坑了去。” “赵大勇鞍前马后,端茶倒水的伺候那什么反四少,到头来连个正脸都没得。” “你家那个季子漠,三言两句间,就让郭子方几人对他真诚相待,虽说马首是瞻还谈不上,却事事总要问一问他,他说去何处玩,几人就跟着他去何处玩。” 看齐玉如临大敌的样子,董寒玉倾身不怀好意道“季子漠有心计,有手段,入赘所图为何” “你说,若是因为入赘你而不能科考,没了前程,他会不会把气撒在齐家头上” 齐玉来不及细想,当下反驳道“大笙律例并无入赘哥儿者不能科考之说。” “之前没有,往后就有了。” 董寒玉收回身,理了理衣袖“赵大勇蠢笨如猪,却好打发,不过是给他纳两个小妾,费些花销银钱。” “季子漠”董寒玉站起身,走下八角亭的台阶后,侧身道“你若是还和以前一般傻,对人不设防,我当真是看不起你,日后乞讨离我董家远些,别脏了我董家的门楣。” 对董寒玉,齐玉恨过,恼过,也反思过,那些年,自己是做了何事,让他如此仇恨,恨的算计他,毁了他。 事情过了这些年,齐玉现想来,心中平淡,只有不解。 “我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董寒玉抬起的脚步又落下,片刻后转身道“你处处压我一头,就是对不住我。” 天上青云飘动,居无定所,董寒玉抬脚离去,脚下筷子粗的枯枝应声而断。 司琴原是站在不远处,瞧见董寒玉起身便向这处走来,刚一靠近,就听到这一问一答。 当下就啐了一口,迈上青石台阶,对齐玉骂着董寒玉无耻。 今日不见一缕阳光,算不得好天气,齐玉在寒冬中坐了半晌,手脚已经冰凉,他似是无所觉,好看的双眸望着棋盘上的残局,不知在想些什么。 司琴骂了好一会,不见齐玉说话,定睛一瞧,自家少爷跟失了魂,当下又骂了句董寒玉黑心肝。 这次不定又使了什么坏。 微风把发丝吹的凌乱,齐玉拢了拢披风,站起身道“走吧” 下山的小道上,董寒玉怀抱汤婆子,目光沉沉。 一旁伺候的哥儿不愤道“少爷,与你不相干的事,今天何苦跑着一趟,大冷的天,山上更是风大,你双膝不能见冷风,怕是今夜又要疼的睡不着了。” “你好心提醒,齐家少爷定是不领情的。” 冰凉的手指贴着温热的汤婆子,不一会就把双手暖的热乎,董寒玉冷笑道“我怎会好心提点他,不过就是日子无趣,见见他的狼狈罢了。” 伺候的哥儿偷偷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他家少爷心思别扭的厉害,复杂难懂。 齐家少爷比他强他恼,齐家少爷落入尘埃,他更是恼。 两人从前是好友,现如今小厮不知如何来论了,说友人定是不对的,说仇人,又不是那般恰当。 山脚下,董家的马车与齐家的马车并排放着,似是听到了动静,齐家马车内露出一颗脑袋,勾头张望着。 见是董寒玉,脸上犹豫了几息,随后收回身,缩回了马车内。 小厮低声道“少爷,是齐家的姑爷。” 第 22 章 董寒玉唇角微扬,眼中却无一丝笑意“嗯,认出来了。” 地上几许泥泞,脏了足靴,亦脏了来时路。 马车内烧着炭笼,熏着暖香,季子漠懒散的斜靠着,犯困的打了个哈欠。 董寒玉瞧见了他,他自然也是瞧见了董寒玉,想想自家名义上的夫郎和董寒玉的不对付,季子漠便未和他打招呼。 董寒玉都下来了,想来齐玉也是快了。 估摸着,应当又是竹马之事,叫什么来着季子漠回想了下郑柏叙。 他对此人甚是好奇,若是有机会,定是要认识一番,瞧一瞧是多优秀的人,竟引得齐玉和董寒玉两人闹翻不说,又苦等多年。 齐玉现如今心中情爱如何,季子漠猜不透,但他对现下的日子异常满意,想着若是齐玉对郑柏叙不再坚定,他不如努力两分,主动厚着脸皮问上一问。 指望着齐玉那个性子主动季子漠不敢想。 齐玉要是愿意当他真正的夫郎,那自然皆大欢喜,后半生衣食无忧。 马车外又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推开马车门,对微楞的齐玉笑道“我来接你回家。” 季无漠眉骨略高,眼眸显得深邃,往日看向齐玉,虽笑着却也只是笑着。 此刻嘴角弧度与往常无二,眼中却带了两分亲昵宠溺,似他们两人是对恩爱夫夫, 齐玉从山上走下来,裹了满身的风寒,脚下的黑靴,鞋面上也是星星点点的泥点。 他顿住了脚步,不知自己应当做说什么,更不知自己应当做什么。 主持的话,董寒玉的话,彷佛把他置身于迷雾中,双眼朦胧的看不清季子漠的真容。 季子漠跳下马车,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怎么,是见到我高兴坏了,还是走了这一路冻傻了。” 桑农县冬天多雪,一阵风吹来,雪花洋洋洒洒的再次落下。 一片六瓣雪花落在齐玉眼帘,他被凉意激的眨了眨眼,稍显呆萌。 齐玉扭头看他“我为何见到你会高兴坏了” 他问的认真,是真的不解。 季子漠心思转动,笑的不怀好意,言语试探道“那自然是夫郎心悦夫君,半日不见心中挂念,夫君来接是个惊喜,惊喜之下自然高兴。” 四目相对,齐玉忙转移视线,如不战而退的士兵,他向着马车而去,走过季子漠身旁时,低声道“油嘴滑舌。” 季子漠当了回流氓,也没瞧出齐玉的心思,看不出是害羞还是气恼。 他摸了摸鼻子,跟着上了马车。 这辆马车是齐玉用惯了的,车内宽敞可走人,司琴跪坐在蒲团上煮茶,季子漠捞了个汤婆子塞齐玉怀里。 齐玉看了他一眼未说话。 这一瞧就是心中有事,季子漠便不在扰他,把事情划拉了下,估摸着是山上发生了什么。 得,总感觉自己的胜算不大,齐玉还是要跟着竹马跑。 哎,人生路漫漫,郑柏叙犹如一把剑,悬在季子漠的头上,不知何时会掉下来,这软饭吃的快要消化不良。 季子漠在马车里睡了好一会,此刻毫无困意,古代无手机等物,实在是无聊。 书倒是有,季子漠翻了遍,全都太正经,他是一本都看不下去。 季子漠凑到桌前,扯了个蒲团坐在了司琴对面,一手揽着袖口,抬手把茶香往自己面前拢了拢。 “这叫什么茶” 司琴翻了个白眼,拿起他手旁的茶罐,手指点了点上面的字凤凰茶 遭人嫌弃的季子漠 在现代季子漠是外人眼中的不着调,上到七八十,下到刚会走,就没有他不招惹的人。 如他打着哈欠下来,小姑娘甜甜的打招呼喊叔叔,举着手里的棒棒糖软糯道酥酥,帮剥,糖 季子漠摇摇头,小姑娘失望的自己剥,等到废了好半天的劲剥了一半,季子漠弯腰笑道叔叔帮你 小姑娘笑的甜如蜜谢谢酥酥 季子漠摸摸她的头说不客气,两下扯开糖果皮,在小姑娘的期待下,把棒棒糖塞到了自己口中。 当然,最后的代价是惨痛的,小姑娘第一次来季家,季子漠也没想到她那么能哭。 从早上哭到下午,边哭边吐,吓的一群人喊着送医院,只有她妈妈淡定无比,说没事,每次哭都这样。 那一天,已经大学毕业的季子漠在书房跪了一天。 她在下面哭,他在上面跪。 司琴十四五岁的年纪,脸上的婴儿肥都未完全褪去,季子漠自是没有其他心思。 只招惹人的习惯依旧存在,故意逗她“凤凰茶,是喝了就能化作凤凰腾飞与天际” 司琴啊了一声长大了嘴巴,震惊自家姑爷居然能问出这样的傻问题。 两人你来我往的说着话,齐玉不知何时看了过来。 季子漠学生姿态,问出一个个傻问题,司琴连茶都顾不上了,震惊后鄙视,鄙视后嫌弃的告诉他答案。 司琴以为他是真的不知,齐玉看的出,一句句的,不过是季子漠逗着司琴玩。 马车造的精致,车门关的严实,可寒冬的日子,冷风总是能拐弯抹角的钻进来。 有着冷风的地方,应当是呼吸顺畅的,齐玉却觉得自己犹如被封在了罐子中,闷的无法喘息。 “季丫和季安呢”他开口,打破了自身的沉静,也打破了那边的热闹。 季子漠侧身朝着他说“在家里,我跟他们说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不一定,让他们不用等我们吃晚饭。” 齐玉“嗯。” 马车行到宽敞的官道,平稳了许多,齐玉想找些话说的,可终归是不善此道,使得车内一片寂静,入耳只有车轮在夯实的黄土上,一圈圈滚动的声音。 马车行过县门,忽听几声“季哥,季哥。” 季子漠听着声音耳熟,手指弯曲,把车窗推开了一些。 马车外的人惊喜道“季哥,你还真的在马车上啊” 赶车的人听见动静停下马车。 季子漠把车窗推的大了点,探头看着车外的四个小孩 ,乐道“这是不当乞丐了脸洗的这么干净,我都快要认不出了。” 当时窝在墙角拿着破碗,衣衫破烂的四个乞儿,如今笑呵呵的站在齐家的马车外。 衣服依旧破烂,打着补丁,但比往日好上很多,没有再挨冻。 四个小孩你推我,我推他,笑嘻嘻道“我们在县城西街买了两间房,又找了私塾。” 挠了挠头嘿笑着补充道“私塾先生看我们可伶,说让我们打扫私塾,抵一半束脩。” 季子漠瞳孔微张,诧异道“看不出来啊,小小年纪这么有魄力。” 穷惯了的人一朝得了钱,大多是护着不肯花的,更不要说上学这件事。 在古代不识字的多,读书识字格外奢侈。 奢侈之物,说珍贵也珍贵,说可有可无也是可有可无。 “因为你之前给我们讲故事时,无意间说过一句,科不科举是其次,人最好还是识得几个字的,能明白些事理,所以我们就去私塾上学了。” 这话是何时说的,季子漠想破脑袋都未想出来。 雪下的大,只这一会,四个小孩身上就积了白,季子漠说了声等下,收回探着的身子。 抓过马车另一侧,自己的披风,走到车门处推开门。 弯着腰把披风扔给他们“用这个蒙着头回去吧” 后腰被人从后面戳了下,他回头看去,齐玉不知何时也跟到了车门出,青葱修长的手指握着白色的披风,向他递了过来。 动作是暖人的,脸上依旧如车外的雪,无色无味。 季子漠拿过他手中的披风,又扔给车外的四个孩子。 那四个孩子也不跟他客气,把两件与他们不搭的披风紧紧的搂在怀里。 季子漠“生活上也别太节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来齐家找我。” 四个孩子点头“知道了,季哥你有活就来西街找我们,很好找的,最破的那两间房就是了。” 说着嘻嘻哈哈跑了去,季子漠一拍脑袋,提声喊道“哎,我帮忙归帮忙,也别把我当冤大头了,我不是什么好人,没多少善心。” 齐玉 跑着的孩子哈哈大笑,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喊着回道“知道的。” 季子漠忙把车门关上,缩着脖子搓了搓手。 他挪到炭盆旁烤手,指了指身旁“不嫌冷过来暖暖。” 没暖气没空调的日子太难熬了。 齐玉跟了过去“他们” 季子漠抬头看他“他们怎么了” 齐玉“没事。” 季子漠 季子漠“你是想说他们年纪不大,还挺有本事” 齐玉不解“嗯何意” 季子漠眨眨眼“不是吗那我猜错了,他们无家族庇护,敢拿出银钱买房子,上私塾,若是没点脑子,早被人抢完了,现在还安安稳稳的,不就是挺有本事。不知道用的什么招。” 季子漠眉头微微拧着,想了一会没想出来,索性丢下不管“下次有时间问问。” 齐玉手伸在炭盆上,维持着烤火的姿势,看着季子漠好半晌都未回过神。 对于这些,齐玉从未想过,他知人间疾苦,遇事却不会向季子漠这般,下意识往人性处琢磨。 “你身上的钱还够用吗不够我让司琴再去账房支些钱给你。” 司琴端了茶递给齐玉,小脸又开始气鼓鼓“少爷,刚开始你给了三百两,后又赢了五百两,一共八百两,怎还会缺。” 没人端茶,季子漠只能自己伸手,随意道“暂时不用,我还有两百多两,够花一阵的。” 司琴震惊“姑爷,你怎么花的这般快。” 季子漠低头喝茶,摸了摸鼻子未说话,一副心虚的模样。 齐玉垂下眼帘,眸光微闪。 第 23 章 马车停在正门处,季子漠弯腰下了车,站在一旁等着。 冬日穿衣多,有披风遮挡时看不出他的清瘦,此刻少了披风,他站在雪中怕冷的搓着手,唇角略白。 齐玉下车的动作微顿,犹如初次发现他的身形。 司琴从车门探出头,怒气不争道“姑爷,你当夫君的,也不知道伸手扶一扶少爷。” 又嘀咕道“一点都不知道体贴。” 季子漠 忙上前托住齐玉的手臂,口中连连说抱歉。 不是他不会体贴,实在是除了眉心处,哥儿就是男子的外形。 季子漠总是下意识把齐玉归为男子,他绅士风度稍微有那么一些,但在现代也没有回身护男人下车的习惯。 手腕握在别人掌心,齐玉抬眸间,季子漠猛然站住脚,上下打量着他。 齐玉“怎么了” 季子漠松开攥着他的手,抬手比了比两人的身高“我们俩身高一样。” 齐玉看他“所以” 季子漠想哥俩好的揽他的肩,临到跟前想到什么,胳膊拐了个弯,落在了自己头上“所以我就忽略了照顾你。” 齐玉“我不需要你照顾。” 季子漠“行行,不照顾。” 齐玉 此时临近傍晚,季丫和季安在家里待了半天,季子漠尽着大哥的责任,让齐玉先回暗镜院,他去那边看看。 两个院子离的不远,分叉路口,司琴撑着伞,伞下的人侧身站着,望着季子漠走远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至他拐了弯,才收回视线。 司琴捂嘴笑道“少爷,就这一会,你就舍不得姑爷了” “少爷,今晚是否让姑爷回房睡秋叔这几日着急的都未睡着。” 走了这一路,齐玉白色的衣角早已染上湿泥“去叫管家过来。” 司琴察出齐玉无心说笑,忙把伞给司平,小跑着去唤管家来。 书房内,齐玉吩咐完,管家多嘴问了两句,见他不答,便退门而去。 季子漠回到暗镜院听闻齐玉在书房,想着应当又在看账本。 闲来无聊,便去了齐玉替他准备的书房内,书房日日有人打扫,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两侧木架上放满了书。 季子漠指了指案桌后面“晚点把那副日雪山行图挂上。” 他把书架上的书翻遍,才子佳人的话本自是没有,只好拿了游记打发时间。 原是打发时间,看着看着也沉浸了进去,写的很是有趣。 咯吱一声,有人脚步轻盈的推门而入,走到桌前拿起火折子,轻呼一口气,火苗升起。 橘黄的烛光被人端着越来越近,季子漠抬头,看清来人奇怪道“嗯怎么是你阿吉呢” 季子漠凡事舒适为主,他半靠在圆椅里,腰后放着软枕,脚搁在桌子上,如此没规矩没正行,司琴别说见了,就是听都未听过。 她不满道“姑爷,不是你叫我来伺候的吗” 季子漠视线落在紧闭的书房门上,眸子微微眯起,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阿吉搞的鬼。 另一侧的书房内,灯盏尽燃,管家垂首站在房中,一五一十道“少爷,那四个乞儿是用一百五十两,买下了两间房屋。” “还需要查别的吗” 齐玉坐姿端正,与季无漠不同,他手指落在书页上,过了片刻道“其他的无需查了。” 雪落无声,齐管家退步离去时,烛光已经有些暗淡,齐玉走到窗前,伸手推开窗户。 斜雨顺着风飘到脸上,有些冷,他又抬手合上窗户。 心中有些乱,那四个孩子的银钱,多半是季子漠的钱。 上次杏花村那一遭,季子漠给了四十两出去,远不到一百五十两。 后应该又让他们做了旁的事。 麻尤虎董寒玉提过的名字,浮现齐玉脑中,季子漠和麻尤虎起了口舌,随后桑农县流言四起,麻老爷先后撞见麻尤虎和后院之人苟且,气恨赶出家门后,在破庙被人废了命根子。 此事起因是季子漠,后面是否是季子漠的手笔,齐玉想都不敢想。 他与麻尤虎无交情,麻尤虎此人禽兽不如,落得这个下场齐玉只觉活该。 但若是一切是季子漠操纵,此人必是睚眦必报之人,而且手段谋算了得。 成婚日子尚短,齐玉闭目回想,季子漠心机深不深他无法决断,但定是一个擅算人心之人。 季丫落水命垂一线,齐母得了消息就打发了媒婆上门,故而有入赘是齐家逼迫一说。 这个想法不止外人有,齐家也是有的,所以齐母齐母,乃至齐玉,都对季子漠有些愧疚之心,想着多对他好些。 好在成婚后季子漠处处做的妥帖,哪怕在外收了讥讽,被人下了面子,也是毫无恼色,坦言自己入赘的身份。 结两姓之好,成婚前自是打听过季子漠的性格品性。 想想那些话,齐玉扶着窗框,快要站不住。 打听出来的神童,和这个季子漠判若两人,齐玉心里隐隐约约升起个吓人的念头。 “我方便进来吗” 敲门声伴着季子漠的声音传入耳边。 齐玉按下所有思绪,转身道“进来。” 24.第 24 章 姑爷跑了(捉虫) 季子漠推门进来, 自来熟道“还是屋里暖和,你站窗户旁边做什么不嫌冷” 说着走上前,拽着齐玉的袖子, 把他拽到火盆前“烤烤手。” 齐玉听话的坐在矮凳上, 把手伸到火盆上方。 季子漠黑眸略转, 心下思量,他刚才牵人时齐玉乖乖的跟着他走, 应当是不排斥他的吧 季子漠用脚把矮凳勾到火盆另一旁, 齐玉看着那脚, 忍了忍没说话。 “咳咳,那个,引升是你给我选好的小厮” 齐玉眸光微动, 没说话, 司安不是个多嘴的, 应当又是司琴露了话。 红彤彤的炭盆烤的人浑身暖和, 季子漠把手掌翻转,用指尖挠了挠齐玉正在烤火的掌心。 齐玉心尖一跳, 犹如被人用钩子勾住了心。 “嗯。” “怎么不直接和我说” “不想说。” 一声闷笑响起,齐玉抬头看他, 不知是不是被火烤的,脸上有些红晕。 “你笑什么” 季子漠回“笑你咯,活雷锋,做好事不留名。” 齐玉拧眉“谁是雷锋” 季子漠“额我之前认识的一哥们。” 齐玉“杏花村的” 季子漠表情古怪了下,随后扯开话题道“阿吉不太行, 以后就让他在外院待着。” 齐玉奇道“他出了什么错” 上次季子漠在门房冻了一夜,阿吉连炭盆中的火熄灭了都未发现。 当时齐玉要给他换个人,季子漠说和阿吉无关, 连责骂两句都不曾。 这次是出了多大的事,居然是舍得责罚了。 季子漠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说来话长,上一次司琴与我说话语气不好,我逗了她两句,阿吉误以为我看上了司琴,今日我在书房看书,他擅自来找司琴到书房伺候我。” 他话还未落,和风细雨的书房就猛然降温,齐玉双眸带火,直直的瞪着他。 季子漠忙解释“别误会,我没那么禽兽,一个小姑娘,都未成年,我就是条狗都不会起肮脏心思啊” “年纪大些你就能起心思”齐玉想也不想的追问。 这话问完方觉不妥,再忆起他上次说了解男人与女人的身体结构,更觉心烦。 刚觉暖和的火焰现变的燥热,他站起身两个大步走到案桌前,坐下后随手抓了个账本。 “你若是想纳妾,随你,司琴司平是我的人,不会予你做妾。” 季子漠跟着起身,手撑着桌沿,弯腰去追他的双眸,语带柔情道“我这辈子都不会纳妾,我不会让跟了我的人受委屈,尊荣诰命是给不到,但最基本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可以的。” 窗外闷雷砸空,湿粘的空气肆虐着,齐玉手中虚握的账本落在桌角,心底如被针轻扎。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他此生第二次听到。 季子漠没想到齐玉反应如此大,他也开始紧张了起来,嗓子发干,清咳了声,边伸手拿齐玉落在桌角的账本,边说“我们俩既然已经” 季子漠在脑中遣词排句,想着说服齐玉和他当真夫夫。 他想的认真,连手指何时拿起了账本都未留意,当手中的账本被人夺取,他抬头看过去,深邃漆黑的眸子尽显迷茫,不知发生了何事。 齐玉看着自己手中的账本,双眸睁大,似是比他更震惊。 “我我我看看账本是不是,是不是脏了。”不会说谎的人找着蹩脚的借口,慌乱的解释。 季子漠的手还维持着拿账本的姿势,外面乌鸦一声哑叫,他搓了搓指尖。 面色泛冷,浑身孤寂如烟,那烟中伴着密密麻麻的细针。 齐玉身上的刺明显,只一眼便能看清。 季子漠身上的刺裹着烟雾,除了他,无人能发现。 不过片刻,他垂着的眸子抬起,露出一片笑意,打了个哈欠道“好困,我先回去睡觉了。” 季子漠直起身,转身打算离去,猛不防衣袖被人紧紧握住。 回头挑眉做坏笑状“怎的,齐少爷舍不得我走了” 又是不着调的话,齐玉手松了下又再次攥紧“你刚才的话没说完。” 季子漠眉头紧皱,似在努力回想“刚才一打岔全忘了。” 齐玉抿着唇不依不饶,季子漠无奈扶额“能忘记的话,肯定不是重要的话,说不定我睡一觉就想起来了,等我想起来了告诉你。” 说着拽了拽自己的袖子“乖松手,真的困了。” 季子漠情绪恢复的快,现一切如常,齐玉不知为何,心慌不安。 季子漠拽着自己的袖子,眼看就要完全拽出,齐玉又直接握上了他的手腕,强势道“不准睡,帮我看账本。” 星离雨散,唯有纯白雪花坠落屋檐,一张长书案上,两人坐在东西两侧。 大晚上的不睡觉,看什么账本,齐玉死活不放季子漠走,季子漠只能无奈留下。 不过也无妨,他上学十几载,摸鱼摸惯了。 从箱子里拿出一摞又一摞账本,摆在两人中间,又把两本账本摊开竖起,说了句好好看,谁也不准打扰谁,直接趴着睡了。 一排一排堆的高高的账本,似是高山深海,阻隔着两人,齐玉翻了一页又一页,一字都未看进去。 “季你刚才是否生气了” 静悄悄无人答。 “季子漠,夜深了,是否要让司安送些吃食送来” 静悄悄无人答。 “时间不早了,明日再看” 齐玉连说了几句,皆是无应答,胸口说不上的烦闷。 把手中的账本翻完,伸手拿下一本。 夜已深,齐玉双眼发涩,不由的也打了个哈欠,可季子漠一直不说回房睡觉,他也不好再说。 司琴进来加炭,一进门把整个案桌的情形尽收眼底,眨了眨眼,奇怪道“少爷,姑爷困了怎么不回房睡,趴在桌上岂不是难受” 齐玉 齐玉看了半夜的账本,头脑昏沉,想明白司琴的话,站起身。 一二三四五六,季子漠在两人中间垒了六层账本,齐玉看了一摞还有一摞,看了一摞还有一摞,他想着账本多,也就没起疑。 现站起身就看了个全部。 季子漠那边的账本是一点都未动,趴在桌上睡的别提多香。 胳膊弯曲着,手绕在后颈处,上学时常见的趴桌睡,齐玉瞧着就难受。 那么大一人,只禁锢在那一小地方,动都动不了。 齐玉坐了这半夜,脖子酸腰更是酸,季子漠这样睡,定也是不好受,一时都不知该不该气季子漠糊弄他。 不由的想起主持的话,他喜巧。 “季子漠,回房睡。” “季子漠” 说话无用,齐玉走过去推了推他“季子漠。” 季子漠睡的正熟,被人又叫又推的,烦的皱眉。 梦里分不清今夕何夕,只当又是在哪个会所,叫他的是酒肉朋友,亦或是一群陪酒的。 烦躁道“滚开。” 说完未睁眼,把头转到另一方睡去。 齐玉站在原地发傻,加炭的司琴也是傻傻抬头,姑爷刚才说什么 滚开 姑爷让自家少爷滚开 语气还甚是吓人,和往日嬉笑的姑爷状似两人。 季子漠一觉睡到天亮,还未睁眼就痛苦的惨叫了一声。 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疼,胳膊腿外加一个脖子,动都无法动。 司琴闻声走了进来,站在门口谨慎的不敢上前。 原是没有这股谨慎的,可昨晚季子漠的一声怒斥的滚开,让她不敢再随意言语。 身上披的大氅滑落在地,季子漠余光看到人,捂着脖子,姿势怪异的起身“你们少爷呢他自己回房睡,也不知道叫我。” 六摞书依旧放着,像是纹丝未动,想来是他睡着齐玉就偷跑了。 司琴贴着门靠着“少爷叫你了,少爷叫你回房睡,你让少爷滚开。” 季子漠揉脖子的动作一顿,心里咯噔了下,糟糕,齐玉那家伙又该生气了。 “姑爷,姑爷,不好了。”阿吉响亮的喊声入耳,犹如天塌地陷一般。 季子漠顾不上其他,忙大步走过去开了门。 风雪已停,地上白茫茫一片,季子漠起得早,小厮还在扫着雪。 大冬日的,阿吉急的一头汗,看到季子漠快要哭出来,仓皇无措道“姑爷,县里贴了告示,说,说” 他大口喘着气,说了半天也没说出来,惊恐的像是大难临头。 季子漠“说什么” 这一瞬他心里想了又想,贴告示能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就想吃个软饭,总不能不准吃软饭了。 “告示说,即日起,笙朝境内,哥儿入赘者不准再参加科举,若是想参加科举,要等休弃夫郎后方可。” 脑子快要转出烟的季子漠哈啥 季子漠听的发懵,想破天都想不到这项政令,当皇上的有毛病 入赘者不准参加科举,这条他不理解,却能听懂。 等休弃后方可,不是想挑事,惹的别人夫夫不合科举当官,和人家休不休哥儿有甚关系。 入赘哥儿不行,入赘女子就行了 当皇上的是不是想把哥儿往悬崖处境推 季子漠一时脑洞开的比较大,总不能是皇上同为穿越者,打算一步一步消灭第三性别 他呆怔站在原地,瞳孔微张,犹如无法接受的傻了一般。 疾风吹动树木残枝,整个暗镜院悄无声息,扫雪的小厮不敢动作。 昨日董寒玉说到此事,齐玉整夜无眠,不知如何去说,料不及消息传的如此快,今日就贴了告示。 世间男子哪有不想封侯拜相的,因入赘切断了季子漠科举之路,他应当恨不得手刃他吧 屋檐下,齐玉脸色煞白,浑身僵硬,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难以呼吸。 他与雪色相同,唯有眉间赤红一点,艳的动人。 人生万般难题,这个死结齐玉不知如何是好,恐惧着,忐忑的,像是犯了无数罪孽,等待着季子漠的审判。 季子漠出来的急,连落地的大氅都未来得及捡,此时风一吹,湿粘的冷风顺着脖子往下,激的他打了个寒颤。 搓了搓手转回身,瞧见傲立在风口的人,如画的眉眼故作镇定似往常,可季子漠却瞧见里面皆是忐忑不安。 季子漠“你” “少爷,少爷” 院门处,小厮打扮的人连滚带爬而来,惊恐神情比阿吉有过之而不及。 这小厮季子漠成婚前两日见过,之后便随了齐父齐母去皇城。 季子漠心里咯噔一声,直觉不好“你不是跟着去了皇城,老爷夫人可回来了” 小厮冬衣被锋利之物划了几道长口,雪白的棉花外露着,头上的帽子歪着顾不得整治。 他瞧见季子漠和齐玉,猛然失了力,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道“少爷姑爷,老爷和夫人带着舅老爷家的几位哥儿小姐走水路回来,遇上水上盗匪,整个船都翻进了洛河。” 哭声如乌鸦啼叫,悲的人六神无主,齐玉似是傻了,不懂着话中的意思。 浑身筋骨尽数被人抽去,他摇摇欲坠无法站住,司琴未经过事,边支撑着他边哭着喊少爷。 可她年纪小,又比齐玉矮了一截,自己都快哭的站不住,又如何能支撑住齐玉。 泣不成声时,艰难支撑的重量被人揽了去,她泪眼朦胧中,是季子漠揽着了齐玉的腰,把他的重量接过去了大半。 司琴吓的不知如何是好,崩溃大哭,求救道“姑爷,这可要怎么办。” 伺候的人,打扫的人,呆呆的站着,有的吓哭了,有的吓懵了,季子漠视线扫过他们,最后垂眸看向自己怀中。 齐玉倒是没哭,唇瓣苍白如院中雪,双目红过眉心,眼看就要滴血。 他双手紧紧攥住季子漠胸口的衣服,抖的不成样子。 外人不曾看出齐玉内里模样,可季子漠知道,齐玉已经软了下去,此刻全靠他搂抱着才能站住。 季子漠手掌在他肩头摩擦了两下,轻声道“先别害怕,先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再说,就算出了事,也要生见人,死见尸。” 邹然噩耗砸丢了齐玉所有理智,耳边沉稳的话如指路明灯。 季子漠厉目看着跪地痛哭的小厮,眉头皱如深山“现在哭什么,你们在哪里遇到的水盗桑农县靠水,谁人会不识水性就算遇到水盗丢了货物跳下河,多少能活下几成人,为何就你自己回来的,其他人呢” “这一路水道商船应当不少,沿岸是各州府,都有驻军,我们船上带的也有善战之人,怎么都不至于撑不到驻军前去相救。” 耳边哭声渐止,抱着齐玉的人如大山,条理清晰的问着话。 “我,我爹娘皆擅,擅水性” 阴云透过一丝光亮,绝望之人看到了希望,齐玉慌忙说着。 齐玉把季子漠的衣襟拽的更紧了些,朦胧赤红的眸子望向他,犹如望向救世神明。 他把季子漠的衣服当成救命稻草,季子漠后背上的衣服都在发紧,他微微弯腰,低声道“先别急。” 齐玉“我不急,不急。” 小厮止住大哭,抹着眼泪道“老爷和夫人走的是阎王道。” 季子漠浑身一震,察觉到怀里的身体又开始发软,忙又搂紧了些。 季子漠“为何会走阎王道” 阎王道,三不管之地,故而海上劫匪聚集地,别说经商之人,就是军营都要绕绕道。 小厮“因,因舅老爷惹了皇怒被下了大狱,不知会落得何种地步,皇城风雨摇摆,老爷和夫人带着几位哥儿,小姐回桑农县,想替他们张罗婚事,要是有个万一,多少能保住几个。” 嫁入夫家,不受父家之责,几位少爷是保不下,哥儿,小姐的许是有些可能。 小厮继续道“老爷夫人怕走别的道会受阻,只能走水路少些波澜,谁知行至凤凰府那处,知府阻挠拖着不让走,夫人一急,就改道走了阎王道。”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接连的打击莫说齐玉,就连季子漠都有些难以接受。 父母没了,靠山舅舅还倒了。 摇摇欲坠的泪终是撕破眼帘,雷霆而出,齐玉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伸手推开季子漠,漂浮着脚步往外走“准备船只,我要去阎王道。” 生见人,死见尸,他要去寻的。 头顶乌云密布,压的人无法喘息,齐玉衣衫单薄,孤身一人走在雪中,跌跌撞撞的往外而去。 两旁树木花草凋零,桃花树上唯有干枝。 胸口的衣襟被松开,褶皱处恢复原样,季子漠垂眸看着自己绣着翠竹的衣袍,轻叹口气。 事情还真是绝无仅有的糟糕。 司琴几人反应过来,都紧跟着齐玉而去,季子漠转身回了屋内,打开墙角的箱子。 连续开了三口箱子,才找出一件厚实的披风来。 拿着披风大步去追人,如他所料,齐玉被拦在了外院。 齐家上上下下所有的人,尽数跪在雪中,拦住了他的去路。 齐管家与齐秋声声落泪“少爷,我等去,我们受齐家恩惠,哪怕把命丢在阎王道也是应当,少爷,你万万去不得。” 齐玉立在昏暗天地间,滚烫的泪水颗颗落下,嘴唇翕动难发一言。 他想说他要去瞧一瞧,就算是父母死了,他也要带着他们的尸骨回来,让他们入土为安。 可嗓中似被泥浆填满,连虚弱之音都发不出。 “齐管家,准备船。” 肩头落上重物,他转头,泪水模糊视线,他看不清是谁。 冰如铁的手掌被人握住,被人牵扯着往前。 齐玉不知他是谁,不知他要带他去何处,茫然天地间,只有他来牵他,只有他领着他走。 无边水面上似是有道屏障,后退是清明,前进是浑沌,船只甲板上,季子漠拢着黑色大氅打了个喷嚏,对身侧道“听你的,去吗” 后面管家和齐秋满脸急色,季子漠冲两人微微摇头,示意莫说话。 丧父丧母割肉之痛,不让齐玉走这一趟,他怎会罢休。 在水上行了七八日,悲伤渐缓,现如今阎王道黑压压一片,犹如死神面世,他怎会带着一船熟悉之人去送死。 高挺的鼻尖有了凉意,季子漠抬头望天,细雨如冰针落下,刺到脸上生疼。 北风潮湿,吹湿衣衫,良久后,齐玉闭上眼,浓密的睫毛颤抖中,滚下苦涩的泪滴。 “转道回去吧”他七八日未曾开口,清冷之声如粗沙,刺的人耳朵生疼。 掌舵的船夫掉着船头。 船上房间狭窄,季子漠倚靠在房门外,听着里面压抑的呜咽,眼眸涣散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他让齐管家准备船时,就知道了此刻的结局。 虽之接触过几日,凭良心说,齐父齐母对他实属是好,发生不幸,季子漠自是不想的。 但若说有多少难过,那倒也不至于。 死后不管身后事,活着的人总要想往后,齐家一摊子事如何办,不说齐玉适不适合做生意,只说他刚刚瞧了几日的账本,其他一窍不知,怕是有的烦。 季子漠就咸鱼混吃等死的心思,并不想插手齐家的事,更何况,齐玉也是防着他的。 另有齐玉和那个竹马,季子漠都不知是何种情况,被动的无从下手,不知软饭前路如何。 房中声音戛然而止,季子漠楞了下,犹豫后手指屈膝敲了敲门框“齐玉” “齐玉” 季子漠这傻子不会自己跳河往阎王道游了吧 闪过这个想法,季子漠猛的推开门。 乌云密布的天,压的人无法喘息,窗户四开着,河水流动声入耳,似在奏着悲歌。 齐玉站在窗前,似石雕一动不动,季子漠松了口气,还好,没有那么傻。 他走上前,寒湿似触手一般灵活,钻过衣服缝隙,死死贴在全身皮肤。 离得近来,才瞧见齐玉是何种模样,斜雨打湿他精致脸庞,分不清上面是泪是雨。 脸上红的犹如涂了上好的胭脂,季子漠呼吸一窒,忙按住他的肩头,急道“齐玉,呼吸,呼吸。” 肩头被人摇晃,齐玉茫然的看向他,双眼懵懂如幼童,像是不懂呼吸为何物。 闷雷劈空,外面是齐管家的喊声,嘱咐着掌船的留神。 季子漠手掌卡住齐玉的下颚,迫使他张开嘴。 洁白的齿,嫣红的舌,冷风直往里灌,像是在迷雾中刮出一条路,齐玉迷茫的眼中有了些许焦点。 季子漠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宽慰,叹息一声,抬手在他硬挺挺的后背拍了拍。 有些伤,有些疼,唯有自己挺过去,再多安慰都无用。 闷雷一声一声响,好在始终未曾落下暴雨,整艘船提心吊胆的回到桑农县。 在船上飘了半月,下了船踩在实地,季子漠快要有些不习惯。 只是还未站稳,又听到不近不远处传来一声“姑爷姑爷,不好了。” 季子漠快要哭了,齐父齐母船沉了,皇城的舅家落了狱,靠山摇摇欲坠的,倒不倒还不确定,现在事情还能更糟糕 跑来的小厮是被季子漠留在桑农县的阿吉,似是见到爹娘一般的奔至季子漠身旁。 齐玉经过这一遭,犹如雪山结冰,更是冷寂,他提着衣摆下了船,立在季子漠身侧。 阿吉急忙道“少爷姑爷,皇城传来消息,舅老爷一家被判了抄家流放塞北边城。” 齐玉脸色猛然发白,季子漠面上不显,心里却哀呼了声,他最怕的就是如此,靠山倒了,事情可就千难万难了。 “不止这个,二老爷带着个少爷来,说是老爷的儿子,回来继承家业,现在都搬了进去。” 季子漠啥 季子漠发懵的转头“咱爹还有个私生子” 齐玉也有些发懵,随后冷声道“没有。” 季子漠半信半疑“真的” 齐玉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季子漠 他真的要哭了,果然,人生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齐宅被人占了,自无马车来接,齐管家急忙让人去租了几辆马车过来 。 季子漠手指点动裤腿处,速度略急,齐玉上了马车见他不动,回头看他。 季子漠回神道“我坐另外一辆马车。” 齐玉扶着车框的手蜷缩了下,嗯了声,独自上了马车。 季子漠想了想,和赶车的司安低声道“车慢一些。” 司安意外道“姑爷,家都被人占了,不应当早些回去吗” 季子漠“占都占了,不在乎这一会。” 说完朝着后面的辆车走去,路过齐管家时拍了拍他的肩。 他大步上了马车,齐管家紧跟而上。 马车内,季子漠坐下便道“那个私生子什么情况,你和我说说。” 他脊背虽挺得直,脚踝却是搭在弯曲的膝盖上,依旧是不端的姿势。 可却有莫名的气势,一句话发号命令般,由不得齐管家拒绝。 齐管家七上八下的心定了定,忙解释起来。 “舅老爷未起家时,许家门楣底,老爷对夫人一见钟情,在家里闹得天翻地覆,势要娶夫人入门。” “老夫人还活着时,看不上夫人,再加上当时未分家,二老爷,姑奶奶都在,住在一处,夫人忍了又忍,受了许多委屈。” “直到夫人有孕,老夫人张罗着给老爷纳妾,我记得刚巧那阵老爷和夫人闹脾气,院中日日都有争吵。” “几下巧着,不知怎么的,老爷酒醉就睡了妾,弄了个孩子出来。” “夫人生了哥儿,那妾生了少爷,老夫人欢喜的紧,夫人彻底伤了心,抱着孩子回了许家。” “在许家待了半月不到,舅老爷就在皇城高中了,后是老夫人去许家请了五次,方才把夫人请了回来。” “不过自那以后,夫人忍气吞声的性子就变了,把齐家里里外外抓到了手中。” 季子漠“小妾和那孩子是娘赶出去的” 齐管家“是老爷赶出去的。” 季子漠 齐管家“老爷给了五百两,把名字从族谱上划去,连人带孩子赶了出去,后就没再管过,连问都未问过。” 季子漠在心里说了个牛逼,他这老丈人是个狠人,人都说虎毒不食子,这是孩子娘不要,孩子也不要了。 想想他在齐母身边几十如一日的逢低做下,一时都不知这算不算真爱了。 他屈膝顶开车窗,侧身在外面看了一圈,问一旁跟车的人“阿吉呢” “姑爷,阿吉被少爷叫上马车了。” 季子漠哦了声,又道“你去帮我把常水叫来。” 常水就是跟着齐母去皇城,活着回来的那小厮。 齐玉叫阿吉,不外乎是问齐宅的情形,说来真是百密一疏,齐母去皇城,带的皆是中用的人,齐玉去寻人,齐管家张罗的自然也是中用的人。 两下把人带了去,留下一个齐宅,可不得守不住。 常水忙上了马车,还未坐稳,季子漠就问“你和我说说在皇城的情况。” 常水怔楞了下,忙道“老爷夫人到了皇城,舅老爷派马车来接” 季子漠揉了揉眉心,打断道“不用说如此详细,你可知舅老爷是犯了什么错” 季子漠心思转得快,边问边在心里罗列了个官员下马罪名贪污受贿,结党营私,私通敌国 常水摇头道“这个不知,只知老爷和夫人初到那日,走路间提及姑爷,舅老爷骂了声糊涂。” “那日上朝也无不同,谁知舅老爷上个朝,直接下了大狱,说是龙颜大怒,把七八位大人都关了进去。” 季子漠拧眉追问道“七八位都关大狱了” 常水点头“是,比舅老爷官职高的都关了进去,听说还有个御史撞柱,当时未死,皇上让人拖出去打死了。” 说到这里又打了个寒颤“皇上打死后未解气,把御史全家发配为奴了。” 季子漠忍不住低骂了声艹,这皇上有病,给这样的皇帝当御史,也真是倒了血霉。 齐管家听的心惊,忙问“姑爷,皇城离桑农县远,与我们有何干系舅老爷是舅老爷。” 舅老爷姓许,齐家姓齐,别说是抄家流放,就是诛九族也诛不到他们头上。 季子漠回了个不知道,又问常水“你们回来的途中,有人阻拦” 常水又忙点头“行至凤凰州府时,知府言和舅老爷关系甚好,遇到舅老爷家的哥儿小姐高兴,拦着不让走,让多住些日子。可老爷却说,知府和舅老爷不合。” 季子漠cu都要烧干了。 许家犯事正常来说是牵连不到齐家,可齐父齐母直直撞了上去,在那知府面前挂了名,是否牵连,就看别人怎么思量了。 没判刑就敢拦着不让走,瞧着也不是正派的类型,要是个睚眦必报的,还不得趁你病要你命。 朝堂之争,谁管你无辜不无辜,牵连不牵连。 马车行到人少处,季子漠道“你们先护着齐玉回去,我去办点事。” 说着弯腰跳了下去。 他下的突然,马车连停都来不及,齐管家忙道少爷小心。 马车上常水和齐管家面面相觑,常水惴惴不安道“齐管家,姑爷一走,我开始心慌了。” 齐管家心想,谁不是呢回了齐宅可怎么办,老爷夫人去的突然,连只言片语都未留下。 夫人这些年把齐家的人都得罪大发了,现如今还不得都占在庶子那头。 最最关键处,少爷是个哥儿,自古以来皆是男子继承家业,自家少爷占不住理。 不过转念一想,少爷是招赘并非外嫁,守家业也是合乎情理,就看各方手段如何了。 齐宅门前,四扇门齐开,拉车的马儿停住,司琴低声道“少爷,到家了。” 被外人占了的家,又如何是家,以往是父母护着,现下齐玉初次经受风雨,心上如挂了个秤砣,坠的他有着几分慌乱。 手紧紧握着膝盖,缓了会,弯腰下了马车。 他站在马车旁,侧身看向后面那辆马车,似在等着什么。 齐管家忙道“少爷,姑爷半路下了马车。” 齐玉袖中的手慢慢收拢,故作镇定道“去了何处” 齐管家“不知,姑爷让我们先送少爷回来,说他去办些事,办何事未说。” 拉车的马昂头喷洒着粗气,前蹄在原地打着转,齐玉收回视线,抬脚踏上青石台阶。 季丫和季安被赶回了杏花村,他应当也回去了吧想来也是,他胜算难料,又害得季子漠无法科举,他怎会陪着他。 只是齐玉不善言辞,今日定是会与亲人撕破脸,他有些怕的,怕自己不中用,连家都守不住不住。 温室的花儿无法承受风霜,却不得不去面对风霜,齐玉孤身上前,仿若手持木棍的残兵,对阵千军万马。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5.第 25 章 抄家流放 齐家祠堂外, 还未靠近就听得阵阵热闹。 守门的瞧见齐玉,似见鬼一般,忙转身跑进祠堂。 祠堂内喧嚣声戛然而止, 片刻后,门槛处站满了人。 十几张面孔, 大多都是熟悉之人。 齐玉爷爷共生有三子一女,文字辈, 名取自先苦后甜,故而分别为齐文先, 齐文苦, 齐文后, 齐文甜。 不知是不是占了个苦, 二子六岁那年冬日落水而亡。 齐玉爹为老大, 名为齐文先,现在祠堂领头大着肚子的男人,便是老三,齐文后。 齐文后哈哈大笑了两声, 似是察觉到不妥,又忙悲戚起来,道“齐玉回来了, 可找到你爹娘了你说说你也是, 怎敢去阎王道, 我们都以为” 齐玉站住脚, 似神明俯视万物,把他眼中的得意猖狂一览无余。 他们应当是想着他会如同爹娘般,死在阎王道。 “这是我家,你们离开。” 这话说的不中听, 领头的齐文后不高兴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哦对了,你应当未见过你这弟弟。” 说着从自己身后拉出来一人,比齐玉矮了些,五官勉强算的上端正,只眼间距略宽,瞧着有些许别扭。 他被拽上前,局促的拽了拽衣服,怯弱的喊了声哥。 穿上龙袍都不像太子。 两人面对面站着,犹如一个天一个地,齐文后怒气不争道“腰挺直。” 这人忙把腰板挺直。 齐文后这才对齐玉笑道“齐玉啊,这就是你弟弟,你爹当时也未给他取名字,等下就要开宗祠写族谱了,我就帮他取了个名字,叫齐言归,你瞧着如何” “我和你爹是文子辈,你们是言子辈,你娘瞧不上我们齐家,瞧不上我们,把你的名字从齐言玉,改为齐玉,现如今可好”说到这里 ,他脸上闪过快意。 齐玉衣袖下手握成拳,看都未看齐言归,对着齐文后道“二叔,我不知你哪里找到的人,现在未见我爹娘的尸体,我娘爹是否亡故还不一定。” “另,就算我爹娘亡故,齐家也还有我,轮不到旁人鸠占鹊巢,贪图家产。” 贪图家产,鸠占鹊巢惹了众怒,噼里啪啦的指责倾巢而出。 “混账,许家那毒妇把你教的太不知道规矩,祠堂怎么能是你一个哥儿来的地方。” “你父母皆去,孤苦无依,现帮你找回亲弟弟,日后也是个依靠,你不知道感恩,还怀疑我们的用心良苦。” “齐言归是你在世上最亲的至亲血脉,我们都是你族中长辈,还能害你不成。” 秀才遇上兵,自是有理难说清,一声声厉声斥责,像是齐玉犯了滔天大罪。 齐玉是蠢了才会信他们的说辞,他脸色被气的涨红,双眸少见的浮现怒意。 他开口驳回,可总归是一人难抵众口铄金。 齐管家回头看空荡荡的来路,急的一脑门子汗,姑爷怎还不回来。 他也跟着走南闯北过,多少有些眼力见,姑爷不说内里如何,行为处事是有些偏门之道。 或可有法子解困。 等不来人,他沉着脸上前,喝声道“各位族中老爷,我家老爷夫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们就如此逼迫我家少爷是否太过分了些我家少爷虽是哥儿,却非出嫁而是招赘的,就算有个万一,那也是我家少爷和姑爷接管齐家才是。” 这话让族中年长者气的跳了起来,胡子乱颤,指着齐管家怒骂一通,最后道“无子的招赘由哥儿姑爷接手,这这,文先有子,岂能有一个哥儿接手,若不然以后齐家是姓齐还是姓季” 他的拐棍啪啪的杵着地,气的恨不得背过气去。 齐玉上前半步道“爹娘自小就说过,只有我一个孩儿,以后家中或我,或我孩儿接手,这些话你们应当都听到过。” 场面有一瞬的混乱,齐文后忙大声道“谁听到过反正我这个亲弟弟是没听到我哥说过。” 其他人忙附和。 齐玉似是初见恶魔,往日亲热的亲人,此刻全都变了嘴脸。 他双目赤红,双手握成拳都无法止住颤抖。 齐文后昔日对齐玉百般讨好都落不得一个笑脸,今朝见他如丧家之犬,不由痛快。 招呼着族老转身,开族谱添齐言归的名字。 这要添上了名字就是板上钉钉,更是难办,齐玉做不来大哭撕扯,只拦在族谱前怒目而视,不准他们动笔。 齐管家等人皆是奴仆,被拦在门外,急的一脑门汗“姑爷呢” 有人大步走来,听脚声就知他心急,齐管家等人忙跑过去。 齐管家急道“姑爷,他们把门关了,少爷一个人在里面。” 司琴哭着说“少爷,他们都是坏人,你快去救少爷。” 季子漠瞧了眼紧闭的门,道“不着急。” “阿吉,现在主院和暗镜院他们占着吗” 阿吉忙上前道“姑爷,二老爷一家搬到了主院,我们都守在暗镜院里,有人来,我们关门赶了出去。” 季子漠点点头,夸了句做的不错。 对齐管家道“你跟我来。” 两人走到墙角处,季子漠对齐管家耳语了一番,司琴哭的止不住,自己都分不清是气姑爷不中用,还是急少爷在吃人窝里。 只见得齐管家听后震惊抬头,随后喊了司平和阿吉,疾步离去。 齐玉不喜与人触碰,更不曾想过,此生会有与人拉扯之时。 几个哥儿撕扯着他,把他往一旁拖拽,齐玉红着眼眶,死死瞪着他们,可却犹如浮萍一般,脚步一寸寸无助移动。 紧关着的门从外被人猛的推开,破碎的光洒落进来,破开一室晦暗肮脏,大步而来的身形对齐玉来说犹如神明。 季子漠似笑非笑道“怎么,齐玉爹娘还生死不知呢几十个人就开始欺负我家齐玉一个了,他们要是还活着,你们就不怕他们回来和你们算账他们要是真的去了,你们就不怕晚上做噩梦” 祠堂内寂静了片刻,齐文后上前一步,笑道“侄婿,先不说阎王道遇水盗翻船是必活不了的,就是活着回来又如何,那毒妇兄长全家被流放,还能再回来给她撑腰不是” 齐玉裹冰的视线猛然射向他“不准叫我娘毒妇。” 齐文后哈哈大笑,犹如他是三岁稚童,不用放在眼里。 季子漠把最后一扇门敞开到底,这才拍了拍手,回身笑道“二叔如此说,看来是想好要撕破脸了。” 齐玉肩头被人按着,小臂被人扯着,季子漠走上前,脸上带笑,抬手钳住哪人的手腕“还不松开吗” 扯齐玉手腕的人唤齐言安,是二叔齐文后家的哥儿,他吃疼的喊了声,忙抽回手后退。 按住齐玉肩头的哥儿忙抬起手,后怕的退了一步。 无人撑腰时,齐玉艰难苦撑,眼中泪硬挺着不肯落下,现如今季子漠把他拽到自己身后,他再也无法坚持。 他在他身后,委屈的落泪,不过一瞬就朦胧了视线。 季子漠视线穿过大开的门,看了眼西南墙头,上面只有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停留。 季子漠未进来前,齐玉一人对阵一群人,现在进来了,也不过是由一人变为两人。 气氛剑拔弩张,各自紧绷着,季子漠笑道“能站在祠堂中的都是至亲血脉,说的俗点,都是一根藤上结出的果,不至于闹的如此僵。” “有什么话不如坐下来慢慢商谈,最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皆大欢喜。” 强势到开天辟地的人,突然示了弱,似是可以平和的解决。 其他人忙跟着软了语气。 “侄婿说的对,都是一家人,凡事好谈。” “哎,不是我们不通情理,实在是没有这样的道理,你岳父岳母生前没有留下话,现在有爷们,怎能让一个哥儿掌了家。” 季子漠故作沉思“各位长辈说的也有理,只是齐玉和一般哥儿不同,乃是招赘并非出嫁,你们说的这个人,连族谱都没姓名,就算是上族谱也要我岳父同意,可他又如果按照你们说的,也是没有这样的道理。” “我想着,既然你们介意齐玉哥儿的身份,不若我来接手,到时我与齐玉的孩子出世成年了,我再交给他,你们看如何” “你们也知道,现在入赘的无法科举,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站出来把事接到手里,省的你们争来争去,伤了亲情和气了。” 一屋子静可落针,皆是呆呆的看向一脸英勇就义的季子漠,他要齐家的家业,瞧着还像是齐家对不起他一样。 齐玉猛然止住眼中泪,抬头环顾四周,眉眼荒凉一片,只觉四周全是鬼魅妖魔。 原以为是来救他出牢笼,不过又是一个相同的贪婪之人。 他猛然发笑,笑的心如刀割,想阻止一切,却发现自己一无是处,犹如废物。 猛然间,手被人握住用力的捏了两下,似是别有深意,又似警告他不许乱动,自己是他掌心之物。 族谱早已翻好,父齐文先,母许小倩,哥儿齐言玉。 季子漠低头一瞥,瞧清名字眼角微眯。 季子漠善辩,为了利益和他们你来我往,等到他们耐心减消,又说几句示弱的话。 白马过隙,双方如做买卖般,说着手中的筹码,找着对方不合理的继承漏洞,谈着交割的利益。 齐玉的手早已挣开,此时死寂一般的跪在蒲团上,面对祖宗排位,毫无办法。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见识到季子漠的本事,只用入赘一条,就能和他们争个平手。 西南墙头飘起黑布,在偏斜的阳光下不甚显眼。 拉扯中,季子漠猛然一拍手,站起身道“族老们所言有理,岳丈既有儿子,齐玉继承家业自是不合理,那就依族老们之理。” 他邹然同意,喜的一群人哈哈大笑,直道他明事理。 季子漠眼露贪婪,笑着道“那刚才我们所说” 他们忙道“自是依照刚才所谈,只是侄婿说的可作数” 季子漠回头看了眼齐玉孤寂背影,道“我是夫君,他是夫郎,这等事自然是我做主。” 这半日,事件的两个主角,一个跪在祖宗前,一个缩着脖子站在入群后。 季子漠视线扫过局促不安的人,一双手干惯了苦活,手指红肿,四五道流脓的口子。 他收回视线,看向齐文后,打趣道“我瞧着二叔是个有本事的,还不如二叔接管了好,要不然现在我们争的你死我活,到最后偌大的家业守不住,刚才谈的就都是一场笑话。” 众人一愣,他们之前是想取而代之,但齐玉招了赘,总归是名不正言不顺,故而找了齐言归回来。 现季子漠主动提及,不由的心动,齐言归大字不识一个,如何守得住家,自然是换人为好。 当了半日透明人的齐言归闻言,粗糙的脸上露出急色,小心的挤过众人,到季子漠跟前道“我,我会好好对你和哥哥。” 季子漠垂头看了他一会,似笑非笑道“这谁知道。” 季子漠完全倒戈,帮着齐文后出谋划策,如何才能继承的名正言顺。 先是齐言归的名字自然是不用加。 再是经族中众人出份文书,文书言明,族谱上的齐言玉,并非齐玉,齐言玉幼时已死,齐玉乃是齐父齐母抱来而养。 如此一来,齐玉变为与齐家无关之人,齐父无后人,自然而然是唯一的亲弟齐文后继承家财。 齐文后听的喜不自胜,自觉结局已定。 墙角举起的布换了几种颜色,季子漠祝贺后双手合十朝天拜,道希望齐父齐母无论生死都不要回来了,要不然他们肯定都落不得好,今日谋划的一切都成空。 齐玉猛然回头,嗜血的模样犹如坠魔。 季子漠一盆凉水浇下来,祠堂内喜色稍退,随后便都出谋划策起来。 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头,最后还真商量个对策来。 可以再加一份文书,上面言明,齐家老太爷与老太太活着时,把祖宅及家中一切传给了齐文后,只因齐母兄长在皇城为官,行走便宜,故而和长嫂商量,明面上挂个名,所以齐家一直都是齐文后为主,齐父齐母在外帮忙而已。 齐玉被齐言安几个哥儿拉扯着,死死捂着嘴,省的他搅局。 他挣扎着,所有的恨意都汇聚在双眸,恨不得活剥了屋内的一群人。 两张文书写好,族中之人皆落了名,唯差齐玉,季子漠把文书看了一遍一遍,让人等的急不可耐。 西南墙角一片红布露头,慢慢升高,季子漠大步走到齐玉跟前,拉起他的右手,对着食指狠狠咬了上去。 鲜红的血渗出皮肉,他大力的拽着齐玉的手,把那根沁红的手指不由分说的按在了纸上。 齐玉胳膊被人反剪着,嘴上被人紧紧捂着,犹如案板上的鱼,连句话都无法说出。 他滔天的恨意,季子漠看都不敢看,嘱咐着齐言安别松手,若不然他真怕齐玉不由分说直接一刀捅死他。 两份文书已定,齐文后挺了挺肚子,为让族老偏向他,他许了许多诺出去,可那有如何,现如今,齐家所有一切都是他的,连齐玉都可以随时赶出去。 至于季子漠,一个不能科考的秀才,他会怕他哈哈,当真是年少不经事,刚才的许诺空口白话,他不认账又如何。 跌跌撞撞的小厮跑来,言来了一群捕头,说是要抓人抄家。 抓人抄家吓的人魂不附体,祠堂内众人皆愣。 季子漠把制住齐玉的人推开,一手拿着两张文书,一手不自觉的牵住了齐玉。 一连十几个捕头大步而来,齐玉冷眼瞧着,对他们的来意毫不在意。 湿粘沾染手背,他低头看去,是季子漠握着他的这只手。 季子漠手凉如冰,掌心却出了汗,他又抬头看去,季子漠嘴角绷得直,似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齐玉眼含恨意,用尽全力把他的手甩开了去,他是那般的信任他,他父母是那般的对他,可他却因为点钱财,狠狠的背叛齐家。 他父母葬身洛河,季子漠转头跟着恶狼把他赶出了家,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恶魔。 齐玉恨季子漠,比恨齐文后等人更浓厚的恨意,可恨后又是深似海的悲痛。 捕快持刀而立,有了小厮喊的抓人抄家,此刻胸前的捕字,犹如怒目金刚,让人望而生畏。 浓眉犀目的总捕头站在众捕头身前,握刀严肃道“原翰林学士许常云罔顾皇恩,全族流放,齐家这些年借势敛财在前,帮许常云家眷私逃再后,原该判齐家一族流放,然皇恩浩荡心生怜悯,现判齐家主事之人一支,主仆流放塞北边塞,齐家商铺宅院,皆充公。” 胆小的当即瘫倒在地,白发族老颤颤巍巍上前,言明齐文先于妻死于阎王道。 捕头巡视众人高声道“齐文先已死,他这一支其余人站出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6.第 26 章 化身为狼 捕头声如洪钟, 震的众人快要破了胆。 他们齐齐看向齐玉与季子漠。 齐玉血液凝固,指尖无意紧按着皮肉。 季子漠虽紧张却面不改色,回神道“各位差爷来这一路辛苦, 只是齐玉并非齐文先之子,这点族中长辈皆可证实。” “另族谱也在此,上面齐文先与许小倩之子叫齐言玉, 我身侧的齐玉不过是失子后的慰藉。” 他缓慢转身,指向一旁的族谱。 转身间, 把手中的文书一分为二, 一张塞到衣袖间, 一张回身递向捕头。 “这是写明齐玉非齐言玉的文书, 还请差爷一观。” 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喘。 捕头接过大致一扫, 眉头深皱道“你的意思是说, 齐文先一支无人了” 县衙内 吴施中在桑农县当县令,已有三年, 此时闲暇与师爷对弈。 师爷落下一子笑道“齐家乃是县里大户,大人怎不想着亲自去查抄。” 吴施中捻着棋子,思索着该如何落子“天冷, 懒得动。” 师爷“可惜了神童, 若是没有上次的事,大人定是会给他留个时间,让他写封弃郎书, 免受流放之苦。” 吴施中笑了笑未说话。 有人敲门而来。 吴施中看过一纸文书,递向对面“师爷怎么看墨应当是没干多久。” 师爷接过文书, 琢磨着“齐家处事和善,这些年时不时的布粥不说,偶遇灾害, 也是对大人多有支持,有这一纸文书,凡事都能说得过去,只是此事是上头吩咐,要是一个人都没抓着,怕是大人不好交代。” 为人处世,宁死道友不死贫道,吴施中落下一子,冲来人说了两句,挥手让人去办。 原以为也就如此,谁知手上一局刚分胜负,下人再次敲门而入。 依旧是递上一封文书,上面言明齐家自始至终主事的,都是齐文后。 两人微楞,这事实在是巧,由不得人不多想。 若是这一切是算计,那就有些吓人了。 能算计的人两人见过不少,但有计谋又能狠心牵扯无辜的人,当真是不多见。 等到把事情问了个清楚,两人不由的笑了起来,暗道自己多疑。 吴施中吩咐了人出去。 师爷摇摇头轻叹道“当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只是季子漠如此心肠,不知齐家那哥儿要如何了,叹兮哀兮。” 齐家祠堂内哭喊响破天际,齐文后扯着齐言归,直言他是齐文先之子。 齐言归吓的脸色苍白,季子漠适时帮了一句,他是齐文后为了争家产雇来的。 齐言归还算有两分聪明劲,当下就点头如捣蒜,咬死了自己是齐文后找来的。 功亏一篑,齐文后恨季子漠恨之入骨,大骂着季子漠。 从院外跑来一个捕头,停住脚和总捕头耳语了一番。 总铺头眸光闪了闪,挥手道“上峰有令,按号令拿入,齐家主事之人一支流放塞北边塞。” 说着侧身指了几个捕头“你们几个去拿齐文后一支其他人。” 祠堂内有齐文后与儿子和哥儿,闻言脑中一片空白,哭喊着自己冤枉,犹如野兽一般的扑向齐玉。 季子漠转身把傻住的齐玉护在怀里,脊背上落下一下下重力,有挥舞的长凳,有砸碎的牌位 他死死抱住齐玉,不知是他是想护着齐玉,还是想从齐玉身上汲取温暖。 禁锢住齐玉的胳膊如同铁臂,他的上半身被绑的生疼。 齐玉在一片哭天喊地,喊打喊杀中回神,这才发现抱着自己的季子漠,不知是疼的,亦或是吓的,身子在微微发颤。 捕头用麻绳绑了齐文后几人,又找了抹布堵住几人的口,犹如拖拽死猪一般,拖了出去。 祠堂内死寂一片,捕头只说了句无关人等速速离开,便带着其余的人转身离去。 不过片刻,就隐隐约约传来其他院落查抄的混乱动静。 盖棺定论,祠堂中的众人一个个退出,慌乱的离开是非之地。 齐文后家中大大小小的人,大大小小的奴仆,都尽数搬了来,此刻哭爹喊娘甚是可怖。 一行人站在齐宅大门外,回头望去,只觉里面是吃人的虎。 有人稍灵敏些,忆起一切,浑身直打冷颤,大冬天的脊背都快要冒了汗,低声道“太爷,那些主意好像都是季子漠引着我们说的” 那头发发白的族老心慌不止,道“莫要再说,快回家去,日后不要再提,也不要招惹季子漠这人。” 说话的人心中不甘“太爷,我们被人如此算计,就这样算了吗” 族老扶着他往前,低声道“古人云,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这等心狠手辣,谈笑间让齐文后一家几十口子流放的人,我现在是退避三舍,不敢招惹。” “另一条,县衙那边早不抄家晚不抄家,偏偏等齐玉和季子漠回来才抄家你想想里面的门道。” 中年吓的手一抖“太爷是说县令偏帮齐玉和季子漠。” 族老低声斥责了句,让他再莫要多说。 肃穆的祠堂,桌椅倒地,供品踩塌,狼藉一片。 往日珍视的祖宗排位,有的落了地,有的已经断裂。 身子被季子漠搂的生疼,忆起刚才一切,齐玉猛的推开他。 季子漠犹如破碎的纸张,连连后退两步,随后如被人抽了根骨,无力的坐在角落阴影里,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齐玉把供桌上的桌布从地上抽出来,跪地三拜,随后把牌位请到桌布上。 从左到右,跪了又跪,拜了又拜,直至最后一个放到桌布上。 他跪在地上,把桌布系好,一步步季子漠身旁。 居高临下道“你可有话要说” 他想知道,是齐家当真对不住季子漠,还是季子漠本性如此。 与齐家人贪婪谈条件的季子漠,面容丑陋无比,齐玉当时真恨不得生吃了他。 木地板上的凉意如寒针一般,穿透衣袍刺入皮肤,季子漠似是觉不出冷,胳膊松垮的搭在膝盖,肉眼可见的颓废。 “齐玉,你让我缓缓。”他虚弱的声音略带请求。 祠堂外的哭声震天,声嘶力竭中皆是绝望无助,他们哭着,骂着,骂齐玉,也骂季子漠。 季子漠从不觉得自己是好人,可他也未做过恶。 他心里告诉自己,他这不叫作恶,只是自保,齐文后图谋家产在他,他将计就计在后。 道理明白着,但耳边的那些绝望,让他恐惧着,他怕。 齐玉脑海中都是季子漠贪婪的面目,清冷的眸子闪过恨意,他问,为什么。 季子漠终是抬头看他。 四目相对,季子漠目如把脉丝线,深深的望进去,似是想看透齐玉所有。 他的视线太过攻击力,齐玉垂下的手收紧,强撑着未后撤。 过了良久,季子漠眼中像是划过一抹失望,升起消散的速度过快,像是齐玉看花了眼。 季子漠直了直身子“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帮着齐文后。” 季子漠脸嫩眸深,各种想法难以看清,他头抬的有些累,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坐下告诉你 。” 齐玉灵动的眼眸如今死气一片,他不肯坐下,季子漠耸了耸肩“不坐下我就不说咯。” 等人坐下,季子漠才道“这样不好吗刚好把你摘了出去,要不然现在就是你在哭了。” 季子漠脸嫩眸深,各种想法难以看清。 齐玉“我是摘了出去,可现在牵连了那么多无辜。” 季子漠笑了“无辜不是吧人家趁你病要你命,都要把你从家里赶出去,你还善良的说人无辜” 他上下打量,一副看傻子的神情,让齐玉终是有了些许情绪“我不是说他们,我是说其他人。” 季子漠笑出了声“其他人无论是齐文后的妻妾,还是他的丫鬟小厮,从他们跟着或者听从齐文后的话,跟着搬进来的那刻起,就不无辜。” “跟着享福的时候不无辜,争败落难了,就成了无辜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如你那个二叔的夫郎,他没有直接进来撕扯你,就是无辜吗” 齐玉被他堵的哑口无言,逞强反驳道“我二叔的夫郎为人不错,他” “他为人是好是坏有何关系他站在分胜利果的位置上,就要承担吃恶果的结果。你就说,你二叔要是成了,他是不是会和你二叔一起,住你爹娘的房子,睡你爹娘的床” 自小的教条被颠覆,齐玉难以承受,他想反驳,却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他一直都觉得,一人做事一人当,祸不及家人,可现在,他竟觉得季子漠说的言之有理。 冬日里瓜果少,祠堂只供奉着一盘柿子,刚闹腾间叽里咕噜的滚子了圆柱旁,只磕破了一块皮。 季子漠伸手拿起,一边剥一边随意道“他们无辜,我不无辜吗我们明面上夫夫一体,你流放我要跟着流放。” 柿子软的流汁,皮怎么剥都剥不好,反弄的自己一手埋汰,季子漠猛然欺身,眉间带怒道“我才来你们家几天,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凭什么跟着你流放你心里有人,等着人回来娶你,我就一个挡箭牌,你又不是我真正的夫郎,我凭什么跟着你受苦受难” 他像绵羊撕开真面目,化身为恶狼,转变的措不及防。 似是海浪迎面扑来,齐玉身子后仰,手撑着地面,决绝怒视道“世道对哥儿不公,夫君遇祸事夫郎不可逃,夫郎遇祸事,夫君可丢一份弃郎书,便可摘的一干二净,我从未奢求过你陪我风雨共度,我自是会求的时间,让你写一封弃郎书,就算不能,我直接一头撞死在牢里,也不会牵连到你。”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7.第 27 章 害怕我? 齐家富贵时, 他弯腰打趣的逗他,凡事认错哄人,现家破人亡, 他就露出真容, 齐玉高抬着下巴,悲伤如河流。 恨吗初时恨, 现悲比恨多, 连至亲都如此, 更何况是他一个外人,他因入赘不能科举, 现下没有富贵银钱可倚,怕是迫不及待写下弃郎书。 齐玉自小受的委屈不多, 和人正面对冲更是少,此刻不知哪里来的力气, 在季子漠对视的压迫下, 死撑着不退。 他的眼睛生的极美,里面充盈的泪如一汪泉水, 因骄傲不肯流下眼帘。 人流不息的大街,街口两个捕头啃着烧饼,低声说着话。 一人道“不知道等下是大人带着我们去,还是王头带着我们去。” 另一人道“我希望是大人, 大人做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拿些小小处,他也不管, 王头不行,一根针都别想往自己怀里揣。” 先开口的那人点头,随后道“还有一月过年, 咱们县衙充盈了,说不准大人会多发些月钱。” 两步远的地方有棵百年树,足以藏身一人,等两人走后,他才从树后出来。 茶馆里热闹喧腾,门口摆着一个代写书信的摊子。 识文断字的摊主双手插在袖口里,在一旁蹦跶着取暖。 季子漠大步上前,一手撑着木桌,一手掠过一旁的笔。 见有了生意,摊主忙上前道“可是要代写书信” 季子漠头都未抬道“我自己写。” 摊主哦哦了两声,帮着研墨。 弃郎 二字落笔,摊主研墨的动作一顿。 唢呐声缓慢靠近,奏着喜乐,摊上的两人同时看去,婚配的大红喜轿,走过他们身后的街,又渐渐远去。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无论贫穷或富贵,无论疾病或健康,无论都愿意彼此忠诚,彼此信任,彼此相爱,携手一生 现代誓词与古代拜堂的画面如脱缰的野马,在季子漠脑海中横冲直撞,黑墨落纸,晕染一片。 喜乐声再也听不见,他扔了笔,大步跑远。 摊主停下研墨的动作。 一旁卖些姜蒜的老农刚做了生意,站起身就瞧见逃命似逃跑的季子漠。 诧异道“他是写了书信不给钱” 摊主摆摆手“并无,只是废了张纸罢了。” “那你可是亏了,废了纸墨。” 摊主拿起晕染后的纸张,笑道“这个亏我高兴。” 老农嘀咕了句“读书人好生奇怪,亏了怎还高兴。” 写了弃郎二字的纸张,被摊主折好塞到了袖中,打算回家引火。 他看着季子漠跑去的方向,暗自道,他看的出,就算没有喜轿刚巧经过,他也不会写这份弃郎书。 齐玉终是弱了些,眼角的泪控制不住流下,季子漠回神,想帮他擦泪,抬起手,才发现因一个柿子,自己双手一片狼藉。 他收回探出的身子,软了语气“别哭了。” 遇见捕头前,他走了几个地方,把事情打听的七七八八。 无论结果好坏,齐家这碗破碎是一定的,理智让他写封弃郎书,所有的风浪都与他无关。 理智说,他和齐玉不过是一桩交易,并无夫夫情意,抽身也无错,更不需有愧疚心理。 季子漠百分百认同理智的话,可最终,却身不由己的随了感性。 一个失去父母,失去家,独身站在船板上的雪白身影坠落深海,他可以视而不见。 可是这个身影,与他拜过天地,在这一个月中,鲜活灵动的存在过。 是在这里,他内心深处第一熟悉的人,连季丫和季安都比不上。 院外的哭喊声渐缓,他把手腕递给齐玉“把我袖子里裹的帕子抽出来。” 认为两人正在吵架,并快要恩断义绝的齐玉 “没想跟着他们欺负你,谁亲谁近我还是分得清的。”他不动,季子漠解释了一句。 这话解释和没解释差不多,齐玉哪里肯信。 各种缘由说起来一箩筐,季子漠举起黏糊的手做发誓状“我保证,我要是有跟着他们坑你害你的心,我不得好死,五马分尸,一辈子孤家寡人,以后断子绝孙,行吗” 世人重誓,季子漠说的太过狠毒,齐玉瞳孔猛长,惊惧的看向他。 季子漠有些烦躁“要不然再加个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刀山油锅全都过一遍,够吗” 齐玉一颗心怦怦跳着,似有希望破土而出,他问“那你刚才为何” 季子漠前期自己的万般猜测不谈,只简略道“在街上听到两个捕头吃烧饼闲聊,你没看我一直拖着时间,文书也是让他们先写的名,听到脚步声才急着咬破你的手按下去的” 他跑过长街时,巧遇董寒玉从布庄出来。 董寒玉似是瞧见了季子漠 ,又似是未瞧见,只对着送他出门的布庄掌柜伙计等,讥笑道你们做的好不好,全由我说了算,好便罢了,不好的话其他人我先不论,面上的主事之人我定是要狠狠追究的。 这话说的不合时宜,用词也稍显怪异,季子漠当时未曾多想,跑过那条街,猛然停下脚步。 现如今倒能想通董寒玉一番似是而非的话为何,只是总不好明说,人家暗暗提醒,说出来凭白让他受牵扯。 捕头来时的脚步声齐玉未听到,但想着那时自己肝胆俱裂,自是听不到。 回想那时,齐玉已然信了大半,再想到两份文书,季子漠是藏了一张,后无法才拿出另一张,不由的随了心,全信了下来。 犹如死后重生般,齐玉悲苦散去大半。 季子漠“现在是怎么着你去说齐文后一家是无辜的,用自己顶上去” 齐玉 “不去。” 季子漠装作稀奇的模样,上下打量着他“善良的齐公子怎不舍己救人了” 这话实在是挤兑人“你说的对,他们从跟着齐文后搬进来的那刻起,就算不得无辜。” 眸光闪了闪继续道“相同道理,你从入赘到齐家的那日起,也算不得无辜,就算是跟着我流放,也是你应得的。” “想吃软饭,苦果不想咽,也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兔子伸出了爪子,季子漠诧异的望着他,似是初相识“你这么说也无错。” “你现在不想着撞死在牢里,省的牵连到我了” 齐玉 目光触及季子漠沾染了汁水的手,抬手抽出季子漠袖中的帕子,递给他。 而后似是想起了什么,瞳孔微缩,如撞见惊雷般,声音发哑问道“所以,这一切都是你的算计从踏入祠堂开始,就谋算着让二叔一家顶了我们去流放” 季子漠接帕子的手一顿 ,望见齐玉眼中明显的惊恐。 季子漠唇角弯了弯,嗯了声,接过素白的帕子。 他一根一根把手指擦干净,随后把脏污的帕子丢在一旁,他笑着,笑意不达眼底“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聪明” 齐玉呼吸微粗,似是难以喘息,他不敢置信的艰难道“麻尤虎的事也是你做的” 季子漠收了笑,揉了揉鼻子,略显挑衅“是我。” “哪些是你插手的” 季子漠眉头微皱,毫不在意道“所有吧流言,找人把他废了,这两件比较容易,后宅的事我插不上手,就拐了几道弯给他那个庶弟出的主意,联系的那个小妾。” 齐玉白皙的脸庞邹然变成惨白,季子漠倾身,笑着靠近他,无辜的眨眨眼“怎么,你怕我了啊” 齐玉被他欺身的动作压的后仰,手撑着地后退了步,季子漠回收身子“好了,不逗你玩了。” 季子漠站起身,把打包好的祖宗排位提起“声音小了,那边估计快完事了,再不走捕头就要来赶人了。” 跨过门槛见齐玉面容依旧惨白,动都不动,无奈道“喂,我现在是你夫君,可是有权把你卖到任何地方的,真不走” 美目露出恐惧,季子漠叹气回身,拽着他的袖子“走了走了。” 前院里,贴了封条的箱子摆在两边,捕头抽刀怒斥不准再嚎叫,将要流放的人死死捂着嘴,无语泪流。 见走出来的齐玉和季子漠,瞬间又翻腾了起来,绝望怒咒“齐玉,你不得好死。” “齐玉我们都是替你受过,你心好歹毒。” 一个个狰狞着面容想要扑上来撕咬,季子漠把齐玉拉在身后护着。 捕头厉声制止众人,眼看那刀快要落在身上,才不甘的止住声,只那目光,犹如淬了毒般。 王捕头拿着搜出来的奴仆身契,一个个核对,察觉有人到了跟前,看过去。 齐管家低声恳求了几句,他点点头。 齐管家连忙道谢。 季子漠坑了齐文后一家,他初始害怕恐慌,心中难安。 现过了这一会,心下倒稳了下去,哪怕是听到咒骂,也无悔意,当真是,心冷如铁。 他牵着齐玉往外走,也可以说是硬拽着。 “少爷,姑爷。” 哽咽声传来,两人回头,是齐管家和齐秋。 到了跟前,两人跪下嗑了两个头。 齐玉忙弯腰拉起。 齐管家低声道“官差按搜出来的身契拿人,我和齐秋的身契在主院,司琴,司平几人的在暗镜院,我提前烧了去,现在已经出去了。” 说着对着季子漠猛的跪下,头砸在地上道“姑爷。” 若是没有季子漠提前说,怕是司琴几人也少不得流放之苦。 季子漠弯腰把他扶起来劝了几句,随后道“只要有命在,往后如何还未可知。” 齐管家和齐秋微楞,随后连连点头,是的,好在还有命在。 现代的世道当真是不讲理,齐父齐母带人走时,许家还未降下惩罚,现许家哥儿,小姐都已经葬身阎王道,怎么也是身死罪消。 现在齐家主仆皆流放,刑罚更是重的不讲理。 皇上心眼小,但也应当想不起这回事,不外乎是底下大臣来往过招,许家之前的政敌作祟。 季子漠靠近半步,低声问“流放的人不少,县衙的捕头谁领差事押送流放,你可知” 齐管家忘记悲痛,摇头道“还不知。” 季子漠“你既然能走来与我们说话,想来在王捕头面前有几分薄面,这一路齐文后的人多,咱们这边的人少,你看看能不能想法子找几个相熟的捕头领这趟差事。” “若是不能,路上受些小气无妨,忍无可忍,可借一借舅老爷的势。” 齐管家惊目看他“舅老爷的势” 舅老爷不是已经落难,也被流放了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8.第 28 章 弃郎书 季子漠“这次不止是舅老爷落了难, 流放的官员不少,其中不乏比舅老爷位置更高的,朝中之事起起伏伏, 谁知道往后如何,人没死, 就是一切皆有可能。” “你只要似是而非,装的像一些, 无论是捕头还是齐文后,总会有两分顾及,而且跟着你的人, 也会齐心不少,熬过这一路, 到了边塞, 想法子找舅老爷他们, 艰难处境中,人多就好活很多。” “圣心凡人不可猜, 你注意分寸, 话说三分就够, 让他们自己脑补,当然, 若是能拉得你熟悉的捕头押送更是好。” 落难发配流放,齐管家已认了命, 季子漠一番话,把他散下去的骨头重新提了起来。 把季子漠的话尽数记下, 郑重道“姑爷放心。” 王捕头余光瞧见这边,微微惊诧,刚死气沉沉, 大难临头的两人,不知听了什么,犹如枯木逢春,斗志昂扬。 真是奇了。 话了,齐秋慈爱的看向齐玉,跪在季子漠身前,落泪道“姑爷,我家少爷自小未吃过苦,洗衣烧饭一应不会,往后还请多加照料与包容,泉下有灵的老爷和夫人都会感激不尽。” 随后站起来拉起齐玉完美无瑕的双手,似是看到了斑斑伤痕的模样,泪如雨下“少爷,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跟着姑爷好好过日子,疼了累了,要和姑爷说,别当那闷嘴的葫芦,全都窝在心里。” “姑爷是个会疼人的,三间门瓦房,几亩薄地的日子也是不错的,其他的,就别在想了。” 最后一句话略有深意,齐玉悲伤不止未曾听出,季子漠指尖点了下腿侧。 诉完话两人回到奴仆中,齐玉看他“你真的相信我舅舅能再次起势” 季子漠舌尖顶了下后齿“人总要有希望不是” 他虽未见过皇上,只听这几桩事,也能瞧出,皇上就是个神经病。 御史撞柱后被打死,又牵连了家人,这皇上多少是个残暴,昏庸,而且小心眼,容不得别人反驳。 就算齐玉舅舅是被冤枉的,想沉冤得雪也不可能,除非换个皇帝。 换皇上多难的事。 齐玉燃起的希望邹然落下,他转头看去,齐管家和齐秋蹲在地上,气息与一旁众奴仆格格不入的。 回想这一月时光,再次因季子漠的机谋心惊。 赵大勇,麻尤虎,今日步步为营引齐文后入局,又寥寥几句帮齐管家算好一切,桩桩件件,皆占着谋计。 今日之事他自是感激的,只是眼中有着望见无底深渊下意识的反应。 他自己不知,季子漠却每次都瞧了个分明。 这反应,他在另一个人身上看到过,很久很久之前了,他以为自己忘记了,此时两张脸重叠,他才知自己牢牢记得。 好吧,他可能就是天生的坏胚子,露出一角,就让人退避三舍,心起防备。 从查抄的宅院中带东西出去总是不妥的,王铺头让人打开桌布,只见横七竖八的排位中还夹杂着几个残损。 他道“齐宅的一草一木,所有一切都已充公,两位莫要让我为难。” 说着让人把东西重新提到祠堂,把门封上。 视线扫过两人身上的厚实精致披风,最终只道“你们走吧” 季子漠抱拳道“多谢。” 齐宅外,半近半远处围了些许人,事情太过突然,只听着动静,却不知发生了何事。 季子漠牵着齐玉穿过人群,向前走了十几步,看见司琴等人。 一个个都抹着眼泪,司琴哭的最惨。 一行人走到巷口,季子漠道“连衣服包裹都不让拿吗” 司琴点点头“不让拿,少爷姑爷,我们去哪里” 天地茫茫,齐玉答不出一个去处。 季子漠“你们不能在桑农县待了。” 此话一出,都扭头看他。 季子漠解释“你们在齐家伺候多年,县里大多都是知道的,其他人流放,你们无事不过是县太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继续留在桑农县惹人非议就是不懂事了,今日不出城,最迟不过明日中午,就难逃了。” 这话吓的司琴等人脸色惨白。 “那少爷呢少爷是也要走吗” 季子漠“你们少爷和下人不同,走不走都行,他是过了明面的,有两张文书,旁人不会说县衙旁的。” 此时太阳偏斜,阿吉心急如焚“那我们快出城吧” 不是他不忠心,实在是流放太过吓人。 有人哭出声道“可是我们能去哪里呢” “我连州府都未去过。” “我们除了身上的衣服,连根线都没有,就算有去处又能怎么办” 修长的手指抬起,触碰到头上的束发冠。 齐玉取下束发冠,一头顺滑黑发落下。 束发冠镶金含玉,值些钱,他欲递给司平,伸出的手被季子漠拦住。 刚瞧见齐玉的动作,暗镜院的人莫名悲哭,却也心里一松。 此刻见姑爷拦了下来,只觉人生无望。 季子漠三两下取下自己头上的束发冠,连同齐玉的,共两个。 他伸手指了下站在最后面的人“引升过来。” 众人扭头看去,引升楞后忙上前。 季子漠把两个束发冠递向他“你带着他们赶路到下一个县城,把这些典当了,换成钱平均分给每个人。” 引升忙接过。 司琴不舍得走,引升似有话想说,其他人都走了去,在十步远的地方等着。 季子漠找碎石把自己里衣拉破,撕了两条白条下来。 单膝点地,蹲在地上,让司琴最后一次帮他绑发,心里叹气,看来以后要自己来干这活了,回去还得学学。 原身是会,可他就是个手残党,前几日是季丫帮他弄的,后面去了齐宅,要么司琴,要么司平。 司琴哭着给他和齐玉绑了发带,抱着齐玉哭着不走。 季子漠站起身,看向引升“怎么” 引升鼓了些勇气,道“姑爷,我想问一问,那日我略去青楼等处,输给阿吉,是否真的是错。” 季子漠不曾想引升还介意着此事“我当时不是给了你解释不是你不如阿吉,是你跟着我屈了才。” 这解释似安抚搪塞,引升嘴唇动了动。 瞧出他不信,季子漠想了想道“我若是想上进,衡量后选你无可厚非,但我入赘,是想着吃喝度日,确实是想着你跟着我屈才。” “那日你的回答,其实是错也不是错,你的主子是你们家少爷,你的回答就是有功无错,你的主子要是我,就是错。” 引升浑身一震,抬头看他,季子漠笑道“可想的明白” 引升点点头“我是输给了阿吉,心服口服。” 他略过青楼等地是忠心与少爷,阿吉能力不如他,却胜在不偏薄少爷,姑爷要他,他就是姑爷的人。 故而姑爷刚才说,若是想上进,衡量过后才会选他。 季子漠抬手拍了拍引升的肩膀,鼓励道“未来可期,我很看好你。” 引升仰望他,如千里马遇伯乐,愿为伯乐肝倒涂地,只是今日一别,不知今生是否还能再见。 时间门流沙,眨眼而过,季子漠对引升说,司琴年纪小,多照顾两分。 引升点头应下。 司琴边走边哭着回头“姑爷,你一定要对少爷好,要不然我下次还要凶你。” 季子漠笑着说好,目送一群人垂着头匆匆离开。 家破人亡,流放的流放,逃亡的逃亡,季子漠都不好受,更何况是齐玉。 季子漠抽出他袖中的帕子,擦他满面泪痕。 牵着人走过代写书信的摊子,才想起当时忘给了钱。 他摸了摸腰间门,一文钱都无。 刚巧摊主瞧过来,四目相对,走也不好走。 他牵着齐玉走过去,略显尴尬道“晌午废了张纸,并非故意逃单,下次补上” 摊主满脸诧色道“纸什么纸我晌午都不曾见过你。” 季子漠傻眼。 摊主微微侧着身,背对着齐玉,对着季子漠眼睛眨个不停,用嘴撇着齐玉那边。 心里暗道,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带着夫郎来说弃郎书的事。 季子漠 总不能辜负别人的好心,季子漠道“是我记混了。” 齐玉狐疑的看过去,季子漠忙拽着人走了。 几步远后,又停下来“你要写信吗” 齐玉迷茫“什么” 季子漠委婉道“遭了变故,你不写封信送出去吗” 束发的白夹杂在黑发中,冬日的风吹过,无助飘荡。 齐玉深深的看向他,随后侧过身,不敢再看“写,你写一封弃郎书给我,我等郑柏叙回来接我。” 他稳着气息,一句话说的支离破碎,季子漠心上如有针扎,莫名的后悔浮现,耍赖道“刚不是说了,一文钱都没有,哪里来的钱写弃郎书” 齐玉颤抖着解下身上的披风,递给他“换笔墨。” 季子漠耍赖的话堵在嗓子口,一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季子漠不止一次说吃软饭,可世上哪有不向往金榜题名的。 他十二岁中秀才,被人喊为神童,今年刚十八,怎能真的碌碌无为一生。 齐玉不信季子漠的话,自觉也担不起这份罪孽。 从得知入赘哥儿家不能科举那瞬起,就做好了被休弃的准备。 现如今人亡家破,银钱助力无一分,他还有何顾虑不休他。 齐玉也不信世间门男子有允许自己夫郎心中有人的事,季子漠误以为他心中有人,坦然对之。 怀疑他与人私通有了身孕,面不改色的买了杏仁给他,种种迹象不外乎两种结果。 其一季子漠心机深沉,因所图能压下愤怒罢了。 其二他对他无一分喜欢之情。 无论是前是后,季子漠权衡利弊后,都应休弃他,去奔更好的前程。 齐玉想的明白,心中无怨,只是他举着披风,只觉有千斤重。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9.第 29 章 先别哭 少了披风包裹, 齐玉的身形纤瘦,像是一股风就能吹散。 季子漠接过披风,展开再次帮他披上系好。 用指腹抚过他眼尾的红, 随后牵住他的手往前。 “齐家的人恨你我入骨,不会留你,你在县城也没什么至交好友,你不跟着我,能去哪里” “我不知你和那竹马具体是何情形,就算写弃郎书, 也不是现在,现在离你一十一岁生辰还有几个月, 到时你那竹马来接你时,我自然会双手奉上。” “但在这期间,你留在我家, 我家什么情况你去过一次,是知道的, 和齐家一个天一个地。” “我吃不了苦,不是个有本事的人” 被人无视时,齐玉独自傲然而立, 可以坦然面对。 被温热的手牵着往前,齐玉似是受了委屈的孩子有人撑腰, 嗓子口压着闷云,眼尾泛红。 听到季子漠说自己没本事,齐玉撇了他一眼。 季子漠无所觉, 继续道“也没大的出息,所以你跟着我,不要对我有太多的要求, 估摸着成糠咽菜都是常事,你们齐家对我不薄,我最多饿死前,把最后一口饭给你吃。” “你到时候要是过意不去,让你竹马付清食宿,我不介意他用银钱砸我。” 在半月之前,季子漠起过截胡的心,想着追一追齐玉,两人假戏真做当一对夫夫。 现在则是完全没了这个心思,倒不是因为齐家的变故,而是彻底看清,他与齐玉不是同一类人,他不是齐玉喜欢的人,齐玉也不是他想找的人。 在这之前,季子漠对另一半没什么要求,觉得差不多都行。 经历了这次,他好像知道了,知道自己想要个什么样的爱人,只是那样的人,不知道终极一生能不能遇到。 他说的起劲,连牵着的手都忘记了松开。 “我和郑柏叙的事,你和谁打听的”齐玉冷不丁问道。 成婚前他和季子漠不识,季子漠或许有听闻,内里详情肯定不知。 他信誓旦旦的笃定自己和郑柏叙有事,定是人与他说的。 齐玉心头划过董寒玉的名字,他一直瞧不得自己好。 偷听到的季子漠一时语塞。 他虽然刚开始没想着偷听,但这事总归是偷听。 他尴尬的咳嗽了声,搪塞道“忘了,你也算是县里的名人,多少也有耳闻。” 齐玉追问“耳闻什么” 季子漠 他看了齐玉一眼“你自己什么名声自己不知道” 齐玉被他堵的没话说,不外乎是说他之前的言论心高气傲,不知天高地厚。 “外人大多谈我言行,不知郑柏叙与我的事,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季子漠沉默,耍赖道“别管我哪里知道的,我误会你了你和郑柏叙没事” 高昂着头颅的天鹅被猛的浇了盆水,齐玉被这句话说的气势弱了下来。 少时懵懂不懂情爱,不知那具体是何感情,但郑柏叙走时让他等他,他是同意了的。 若说有事,他与郑柏叙连手都未触碰过。 若说无事,那些你来我往的相思诗句,虽说早已化为灰烬,但他也早已倒背如流。 两人快要出县城,四个小孩从街上跑过,季子漠瞧见他们浅笑了下,他们未上前,只嘻嘻哈哈的推搡着离开。 其中一个穿灰色粗布的小孩,怀里鼓鼓囊囊的,露出一抹红布。 出了县城,少了房屋遮挡,四面八方皆是严寒,季子漠幻想了下往后的日子,欲哭无泪。 叹气道“走吧” 那声叹气太过哀怨,齐玉心中酸涩无边,他停住脚。 季子漠看他。 齐玉“写了弃郎书,你就可以科考。” 如踩在云端,齐玉等着他接下来的判决。 大冷天的,在这空旷地站着傻不傻,季子漠连话都未说,直接拽着他就走。 杏花村,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齐玉的忐忑难以言说。 农家如何生活,他听闻过,却从未接触过,洗衣做饭,喂猪砍柴,四季农忙,他全都不会。 怕苦是其次,他更怕与人相处的目光,旁人暂且不论,季丫季安又会如何想他。 齐玉心乱如麻,理不出头绪。 还有身旁的这个夫君,对他无一丝情意,到时发现无人来接他,季子漠又会如何呢 前方的路如迷雾,齐玉看不出方向。 季子漠拢了拢披风,沉思在自己的思绪中。 他在复盘着今日的事,今日与他,无疑是一场豪赌,输赢的关键是那个未出场的人。 在官字两个口,阶级分明的古代,季子漠算计的再缜密,都逃不开知县是如何想。 没有文书,流放齐玉是百分百,季子漠坑出了两分文书,也要看知县认不认。 齐家祖祖辈辈在桑农县,具体如何,桑农县谁人不知。 吴施中在桑农县几年,做的不错,深受百姓信任,他信文书所写,平常百姓大多也就信了。 他要不信,平常百姓自也是跟着不信。 两分文书是否用得上,端看吴施中如何想。 齐家风评不错,修桥铺路的事皆是送银支持县里,吴施中瞧着也是个大度的,若不然原主甩了脸色,他也不会不计较。 只是,季子漠有七成的把握事情能成,依旧有三成的心悬空着,唯恐算错了吴施中的心思。 此刻想来,后背都在冒着冷汗,毕竟一个弄不好,他和齐玉就要流放发配边疆了。 至于齐文后他们,是他们起了抢夺的心思在前,怪不得他顺势算计。 什么狗屁亲情,下手也够狠的,他推开门的那一瞬,齐玉被他们按着,都快被五马分尸了。 他目露讥讽,周身气息泛冷,齐玉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冬日天黑的快,这边太阳刚刚落山,那边就有了黑意。 一声少年的喊声传来“季子漠” 季子漠眯起眼看向前方,忙应了声。 黄牛鼻子上带着圆铁环,村里人叫鼻拘儿,它喷洒着粗气,缓慢上前。 钱多来用鞭子在它屁股上轻抽了下,站在一旁挥着手“季子漠” 临到跟前,他先是叹息一声,随后笑的露出牙齿“走走,上车先回家,晚上冷的厉害,你这弱身子,脸都白了。” 季子漠也不和他客气,用肩头撞了下齐玉,让他先上车。 马车带着脚凳,牛车自是没有,车板在大腿处位置,要上去,自然要把腿迈的开。 齐玉动作时,脑中浮现自己的姿势,脸上略显狼狈。 猛不防,一双手落在腰身双侧,掐着他的腰往上提。 直到坐到了牛车上,齐玉都还未回过神来。 钱多来震惊道“你力气如此大” 季子漠揉着手腕“逞强了。” 他在现代游泳健身锻炼,散打跆拳道的,想着齐玉百十斤出头,举起来不是问题。 使劲时才想起来自己换了身子,现在就一文弱书生,哪里还能有一块块的肌肉。 但都动作了,总不好停下,硬撑着把齐玉弄了上去,若不是天色渐黑视线受阻,钱多来多少要看到他额头青筋暴起。 季子漠甩了甩胳膊,跟着跳上牛车。 钱多来一边赶车一边嘿嘿笑道“看不出来嘛,神童这么疼夫郎。” 季子漠挑眉笑道“这有什么看不出来的,自己的夫郎自己不宠着,难道留给别人宠” 齐玉这人,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哪里有真的拿他当夫郎。 钱多来想了想,认同点头“你这话说的对。” 季子漠“你是专门来接我们的” 钱多来挠挠头“嗯,我这些日子,抽空就去县城打听打听,这刚听到其他村的人来说闲话,大多都知道了,想着你们应当是要回来,就来接一段。” 几许月光晦暗朦胧,老牛识途,不急不缓的走着,蹄子踩在路边,在黑夜里溅起微微尘土。 齐玉自己坐在车板后段,青丝裹着白布被风吹乱。 季子漠回头看去,似不喜这份孤寂,挪过去揉了揉眉心,把头靠在他肩上,低声道“我睡一会。” 肩上一沉,齐玉震惊的转头,就见他侧脸挪动几下,选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已经闭上了眼。 钱多来下巴都要落在地上,当夫君的还能去枕夫郎的肩头睡觉 季子漠今日生死时速的跑了几个地方,又兜兜转转的算计一通,心神耗尽。 齐玉身上的幽香似最好的安神香,不过一会便让季子漠睡去。 齐玉坐的身子绷直,一动不动,垂眸看着熟睡的季子漠,心头微微发软。 那日在书房他在桌子上睡了一夜,此刻坐着靠着他的肩也能睡着。 是实在太累,还是之前的日子太苦,练了这一身哪里都能睡的本事出来。 他抬手,动作轻盈的把季子漠的披风合拢。 清水河是洛河的分支,清水河上游是桃花村,下游则是杏花村。 杏花村正面是清水河,背后则是连绵的几座山。 为用水方便,引了条溪流,穿村庄正中而过。 溪流深却不宽,只有半丈左右,上面隔几步就用青石板搭着路,两边来来往往很是方便。 杏花村共四姓,钱,柳,赵,季,其中钱,柳是祖祖辈辈扎根在此地的门户。 赵,季是季子漠太爷那辈逃难过来,落户到杏花村的门户,刚来时艰难自是有的,现如今快过百年,也都真的安稳了下来。 牛车缓慢却稳健,回到杏花村时,村里许多人已经吹灯睡下。 钱多来跳下牛车,上前拍了拍门。 齐玉叫了两声季子漠,见他睡的沉,又抬手轻推了两下“季子漠” 季子漠睡的意识朦胧,嗯了声,似撒娇,声音粘稠如糖汁,拉着丝。 他的脸埋在齐玉肩头蹭了蹭,额前发蹭在齐玉脖颈,痒的人发颤。 季子漠直起身揉了揉脸,意识慢慢回归,跳下车立在一旁,伸手接齐玉下来。 他完全不知自己昏沉间的动作,见齐玉脸发红,还奇怪了下。 门咯吱一声,一个小团子猛的扑上来,跑着季子漠的大腿哭的泣不成声。 另外一个矜持了些,小跑过来立在一旁,也是哭的抽咽。 季子漠弯腰抱起季丫,季安拽着他的衣服,四个人跨过门槛,只有齐玉站着没动。 钱多来想着齐玉怕是嫌弃农家,故而不迈脚进来,心中暗道现如今,怎还摆着少爷的谱。 知齐玉心中不安,季子漠回头道“傻站着做什么还用我抱你进来” 季子漠站抱着季丫,在三间青砖瓦房前,风中凌乱着,他以为,穿过来一清一白是最惨开局。 怎么软饭吃了一个月,回来重新开局,更惨了。 三间房,空无一物,齐玉转头看他,无声问是怎么回事。 季子漠在季安的头上拍了下“先别哭,家里的东西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30.第 30 章 我夫君(捉虫) 别说勺子碗, 就连床都没了。 季安止住哭声“被赵婶子她们拿走了,我带着季丫去要,她们不还, 说是大哥你知道同意的。” 钱多来“上次贴告示,村里有人去县里, 回来说入赘的不能科举了” “都说是你同意的,我也就不好帮忙, 只从家里拿了床被子和红薯过来,这些日子,季丫和季安都是睡在灶旁的。” 季子漠脸上冷意浮现“还真是占便宜没够, 我同意过我怎么不知。” 不说是否同意,就算是同意了, 现如今自家有所缺,这些人仗着情分, 也应当把东西还回来些。 齐玉提醒“上次回村,那人说想要你书桌” 季子漠一口老血快要喷出来。 钱多来不客套的开口建议道“你东西肯定是要要回来的, 不过你一个爷们不好和人撕扯, 要不然少不得在地上哭喊你欺负人,还是让你夫郎去好些。” 他暗撇了眼齐玉“不过这事要撕破脸皮, 对方拍着大腿哭就跟着拍大腿哭, 对方闹死闹活就跟着闹死闹活, 要泼辣些。” 这大少爷,瞧着估计不行。 齐玉浑身一僵, 灵魂都颤抖个不停。 季丫在季子漠怀里眨着眼睛,希翼的看向能要回东西的嫂嫂。 季子漠转头看他,幻想了下齐玉扑腾一声坐在地上,哭爹喊娘的拍大腿 随后身子也抖了下, 吓死人。 天已晚,若现在上门去要,吵闹的怕是全村都要醒来,往后在杏花村的日子长着呢,惹了全村人的清梦自然不合适,免不得要熬这一夜。 季子漠又和钱多来说了两句谢话,钱多来牵着牛车回了家。 将近腊月的天,空荡荡的房间,四个人只有一床发硬的被子。 钱多来亲娘早去,爹后娶了个哥儿,对他不甚好,今日牵牛车接他,也是偷摸着的。 能送一床被子给季丫季安,已经是不易,今日就是想帮季子漠都帮不上。 一个院子,三间青砖瓦房,正中是堂屋,平时吃饭,来客接待的地方 ,右侧是季子漠的房间,左侧则是季丫和季安住的。 一侧两间土房,左边的是厨房,右边的是柴房。 柴房此刻也是空荡着,只余下几根细小的枯枝。 若是平时青砖瓦房自是比厨房强上百倍,现在胜在一个暖和。 关上院门,四个人一股脑的进了厨房。 水缸没了,破旧的橱柜也没了,只留下灶台旁的半墙软柴。 季子漠摸了摸肚子,季丫从柴下扒拉出几个红薯递给他。 生了火,把红薯埋在底下,几人围着伸手烤火。 齐玉心不在焉,身子从头到尾紧绷着,似是头上吊了根丝线。 季子漠边搓着手边撞了撞他的肩头,笑道“放心,不用你撒泼打滚的要东西,瞧你吓的。” 若说不害怕,自是假的,他不知怎么才做出撒泼打滚的姿态,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也做不出。 犹如即将在街上裸奔,齐玉未上场就想抹了脖子,但心里又有股不服输,旁的夫郎能做到,他为何就做不到。 “我去。”他颤着音,视死如归的模样。 季子漠笑的乐不可支“哦,那你想去就去吧我就不说大件了,你只要要回来一个碗,我就算你厉害。” 他小看人,齐玉不服气。 季子漠烤着手,用下巴点了下季丫“来妹妹,陪你嫂子演练一下,省的他明日无措的往我身后躲。” 两根手指粗的小红薯被他从火堆底下扒拉了三个出来。 先给季丫剥了递给她,又递给季安一个,让他自己剥。 最后一个季子漠剥开一半递给齐玉,齐玉往一侧躲了躲。 季子漠乐了,自己咬了一口“哎,我说真的,你要想去我肯定同意,闲着没事你和季丫先练练,别到时候乱了脚。” 对季丫道“你就学个最拿手的,邻居赵婶子。” 季丫连连点头,跃跃欲试。 季子漠虽是不着调,说的话也有理,齐玉看向季丫,想了想道“赵婶子安好,你在我夫君” 季子漠咬红薯的动作微滞,倒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夫君二字。 齐玉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礼貌周到,季丫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扑腾一声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喊道“哎吆我的亲娘哎,明明是你家夫君亲口答应送的,送出去的哪里有要回去的理,现在这算是什么事啊” 季丫学的入木三分,季子漠差点没被红薯噎死。 哭声拉着长音,听着还挺悦耳。 季丫拧了把鼻涕继续拍大腿“亲娘哎,说破大天也没有这样的理啊” 季子漠终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撞了撞傻眼的齐玉“接招啊” 齐玉皮肤白,此时却红了个透彻,像是被人攥住了脖子。 季丫哭诉时他倒是开了口,可他刚出声,季丫就猛的提声。 他哪里做得出来拍着大腿哭喊的动作。 季子漠用木棍戳了戳火下的红薯,其他的比较大些,还未熟。 他眉眼带笑,对季丫道“够了,你嫂嫂已经招架不住了,你没看他都快哭出来了。” 他说话老是挤兑人,齐玉想也不想道“没哭。” 季子漠笑意加深,顺着他说“好好,是我快哭了,我脆弱的小心脏,再笑下去真的要笑哭了。” 齐玉原快要降温的脸,轰的一下又红了个透彻,满是怒火的瞪着季子漠。 季子漠见真的把人逗恼了,忙收了笑,挑拣了两个红薯出来。 厨房里里外外只有两个破碗,两双木筷,季子漠顺着吃红薯脏过的手,把两个红薯剥干净放到了碗中。 连同筷子一起推到他面前“好了好了不笑了,经了一天风浪滴水未沾,你都饿瘦了一圈,你自己把这俩吃了,我出去问季安点事。” 说着站起身,示意季安跟他出去。 厨房的门是一扇木板,开门时一股冷风灌进来,不过两息间就被人从外关上。 齐玉心中暗道了句,季子漠不着调的话张口就来,哪里就饿瘦了一圈。 无桌无椅,缺口子的碗静静的待在泥地上,两个巴掌长的红薯散着香甜热气。 跳动的火光印在齐玉如画的眉眼,他垂眸红了眼,心口处发酸发暖,他舌尖划过季子漠。 季子漠是个怎样的人呢齐玉不知道,他好像坏的没边,又好像好的没边。 因一句口舌之争让麻尤虎被赶出家,又废了那处。设计齐文后一家顶替了他们去流放,不过片刻就可以笑的当做没这回事。 可是这样险诈的人,却能在黑夜看出他的狼狈,逞强的举着他上马车。 季丫捂着嘴,咯咯的笑着,齐玉看过去,她眉眼弯弯道“大哥很喜欢嫂嫂。” 小小的人儿谈情爱,让人莞尔,齐玉把红薯递向季丫,季丫摇摇头。 口中的红薯软糯,炙热的火堆驱散寒意,在齐玉黑眸中跳动。 季子漠喜欢他吗齐玉想是不喜欢的。 无论在齐家亦或是现在,季子漠可以说是处处体贴,不用言语就替他解决了一切。 一如碗中的红薯,怕他少爷一朝落难不习惯,怕他受不了吃的满手灰。 初次是剥好了递过来,再次是放到了碗中。 这在旁人身上,应当是喜欢到深处的,可季子漠,齐玉瞧得出,他不是的,他对谁都是如此。 对司琴,司安,秋叔,老柳,皆是如此,与人在一处,不会让任何人产生不适尴尬。 故而门房老柳对管家都是局促的,对季子漠这个姑爷主子,却是亲热的似是认识了几十载的忘年交,诸事都可说。 他对外人是如此,若是真的喜欢一个人,又该是何种模样呢 齐玉贫瘠的脑中,想象不出,应当是让人难以招架的宠溺。 是水中月,镜中花,齐玉想不到,碰不到的地方。 冷月消退夜已深,季丫年岁小难以支撑,自己爬到柴堆里缩成一团睡去。 齐玉吃完了两个红薯,手上未沾染一点黑灰,他轻着手脚把自己的披风盖在季丫身上。 季丫察觉到温暖,在睡梦中唇角弯弯。 咯吱一声,齐玉出了厨房门。 正堂中,房门紧闭,齐玉走上前想敲门问一问,入厕是在何处,听到里面的话,胸口的酸意暖意又开始蔓延。 季子漠问了问东西都在谁家,便想和季安谈谈心。 季丫还好,对齐玉并无抵触之心,季安不行。 能科举有锦衣时哄好了,现猛的入赘不能科举,齐玉家破人亡落难到了杏花村,季安这小子那颗气愤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家里就这几间房,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能带着敌意生活。 房间无桌椅,两人站着,季子漠上前半步,揉了揉季安的头,声音柔和了些“这几年辛苦你了。” 季安抬头傻傻的看着他,触碰到他眼中的心疼笑意,直接红了眼眶。 “不辛苦,大哥是神童,以后能出人头地,可是现在” 有些话彼此心中明白,但还是不说出来的好。 眼见他话里带了愤怒,季子漠打断他问“今年十岁了” 话题转的突然,季安茫然了一瞬,点点头。 季子漠手落在他的肩上“十岁,是大人了,这几年是大哥不对,连对你启蒙都不曾。” 季子漠剖析过往,认真的道了谢,认了错,季安何曾受过这种待遇,当下就哭的快要无法呼吸。 等他哭声渐小,季子漠蹲下身,平视他问“季安,人之一生,世事无常,许多风雨都不受控制,旁人发达时我们紧贴着,旁人落难牵连到自己了,就嫌恶的大骂,这样的人与人有愧,与己有愧,只可共富贵,不可同患难,谁人敢和他真心交朋友” 季子漠挖空心思做思想教育,字字都未提入赘,未提齐玉,但句句都有入赘这事。 说的口干舌燥,连男子汉大丈夫都扯了出来,季安被说的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心中对齐玉愧疚不已,自己不该对他生出那些嫌弃憎恨心理。 至于不能科举,都怪世道无常,不能算在齐家身上,齐家待他们兄妹三人不薄。 齐家落了难,他们得知道感恩,更何况齐玉还是他嫂嫂,自家人更是应该互相照顾。 仰望的大哥突然示弱,效果好到出奇,季安道歉反思,说自己以后为人处世应当如何如何。 自己都不是正道的季子漠 这要是在现代,他多少要在季安脖子上系个红领巾。 善良,正直,自强,勤奋,感恩,踏实 听到最后,季子漠心里有些打鼓,这样的人还不得被人坑死 他不会洗脑太成功,把季安洗的善良过了头。, 31.第 31 章 断绝关系 季子漠虽觉洗脑太过, 但又想往后日子还长着,到时候再说,总体来说,这场谈话是成功的, 家庭矛盾解决。 两人回到灶房, 只见盖着白色披风熟睡的季丫。 季子漠让季安先睡, 他去外面找找人。 院角栽了一棵杏树,光秃秃的树下,一道瘦弱的白色身影, 对着树不知道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只看背影都知他紧张的不行。 季子漠轻着脚步走过去,只听得只言片语。 什么,拿走的, 还回来,偷窃, 报官 季子漠站在他身后,眼含笑意的听了会, 还真是 见他实在专注, 直接上前拽着他的手腕“大半夜的不睡觉, 在这里练这个” “回去睡觉, 天塌下来也是明天的事,不用怕, 山人自有妙计, 用不着你。” 齐玉神色未变, 耳朵却窘迫的通红。 他任由他拉着手腕,声音轻不可闻道“谢谢” 谢谢他与季安说了这么久,只为消除季安对他的不喜。 季子漠动了动耳朵, 停住脚回头问“谢什么” 齐玉不答,季子漠啧啧了两声,笑着说不错啊,总算不是与你无关搪塞了。 季子漠笑后沉默了会,黑色遮挡了他的容颜,齐玉听到他清晰的话语。 “在齐家时,你和爹娘对我们不薄,现在来了这里,不用想太多,我给不了你好日子,生活上是苦的,会尽量不让你受心里的委屈,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 齐玉在黑暗中恣意看他的身影,犹如寒冬中行走的人遇到了可以躲避风霜的山洞。 齐母说,和赵大勇比,季子漠好到了天顶上,当时的齐玉不置可否。 现在他想,和旁人比,季子漠也是好到了天顶上的。 齐母说,季子漠,是不幸中的万幸。 没有炭火,没有厚被,这里的冬日实在难捱,四个人挤在灶房,虽狭窄,却也因为小而没那么冷。 季安用稻草在地上铺了两个位置,季子漠低声夸了两句。 火堆留着余温,视线朦胧,季子漠把自己的稻草往一旁移了移,灶房总归就那么大,移也移不了多少。 犹如睡在一张床上,随着季子漠躺下,齐玉心跳缓缓加快,身上落上重物,是季子漠的那件披风。 钱多来拿来的被子看着就不暖,大人能扛,小孩病了就麻烦,故而齐玉盖在季丫身上的披风就未再拿起。 一共两件披风,季丫和季安盖了一件。 另一件季子漠给了他。 季子漠一夜睡的那叫一个难受,不过倒也是睡的沉,昨日确实是精疲力尽了。 清冷的幽香在鼻尖缠绵,季子漠睁开眼,脸旁几缕黑发。 他和齐玉倒是未抱着,但是靠的极近,这姿势瞧着也是暧昧。 他看了看两人身上的披风,心头划过无奈,齐玉对他是不是太不设防了,好歹他也是男人,又不是坐怀不乱的人。 腰间横着一条长腿,季子漠嘴角抽了抽,齐玉瞧着一板一眼,正经清高的厉害,睡姿实在是不敢直视。 在齐家他放着床幔不曾发现,现在却看了个明白。 睡的倾斜弯曲不说,一条腿在他腰上,一条腿弯曲着,脚抵在季子漠比较尴尬的地方。 季子漠往后撤了下,轻手轻脚的拿起他的腿。 季子漠一条腿半跪在地上,握着齐玉的脚踝抬高他的腿,然后对上了齐玉睡意朦胧的双眸。 一时间,这姿势有些尴尬。 齐玉还未彻底醒,显得有些呆,他瞧了瞧被抬高的腿,瞧了瞧季子漠,随后又瞧了瞧自己的腿。 “你在做什么”齐玉揉了揉眼。 刚睡醒的人,清冷都被冲散了去。 季子漠忙把手松开。 气氛有些不对,说两人肢体接触了整夜有点别扭,季子漠沉默了会说“叫你起床。” 齐玉抱着披风坐起身,哦了一声。 他头上沾着稻草,眉间红痣鲜艳,乖的呆萌,与清醒时判若两人。 季子漠嘴角微微上扬,还挺好玩。 因多水源,故而杏花村的人家在院中打水井的不多。 家中一干二净,连个木桶都无,四人站在院中,你瞧我,我瞧他。 季子漠搓了搓脸“走,先去洗个脸,然后去吃饭。” 另外看着他,三人表情如出一辙“吃啥饭” 季丫之前落了水,在齐家养了一月,苍白的脸红润了些,这几日断了药,又开始时不时的咳嗽两声。 季子漠弯腰把她抱起,未多解释。 天进了腊月,冷风如刀子一般,刺骨难忍。 清水河结了冰,季子漠捡了块碎石,砸了个小洞,用齐玉的帕子试了水。 季丫和季安齐齐后退,摇头不想洗脸。 季子漠递给齐玉,齐玉接过覆面,如绵密针扎,他又擦了擦手。 季子漠接过后蹲下身,用两根手指捏着一丢丢帕子,在砸破的洞里过了遍水。 蹲在地上侧身问“不介意我和你用一块帕子洗脸吧我的擦手丢了。” 齐玉微微侧身不看他“你想用便用就是。” 从未吃过苦的季子漠,洗脸时打了冷颤,他认真的看向季丫和季安“你们是对的,要是今日要不来一只水桶,不能提水回去烧热水,我明天也不洗脸了。” 季子漠郑重的样子让季丫和季安捂嘴偷笑。 齐玉眼中一抹笑意划过。 季子漠毫无稳重姿态,蹦跶了两下,抱起季丫边走边说“走走,吃饭去,饿死了,我昨天都没吃饱。” 季安跟在他身后问“是去狗蛋家吃饭吗” 季子漠脸上那叫一个复杂“不去。” 想起原身这一家子的破事,季子漠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赵家太爷与季家太爷是同乡,一同逃难到杏花村,但赵家太爷是个能生的,生了三子三女,儿子一日日长大,是壮劳力不说,往那一站,旁人也不敢小看欺辱。 三子三女再生子女,散开如满天星,现如今也是个大家族。 季家太爷一辈子却只生了两个孩子,一子一女,子就是原身的爷爷了。 原身爷爷奶奶一辈子,生了三子一女,大儿子叫季大,当时家穷,在家里做活。 原身爷爷是个能干的,农活不忙就挑着担子做货郎,赚个辛苦钱。 从儿孙数量上比,季家已然落了后,大的亏处没有,但在乡下,人少总是免不了受些欺负。 去你菜地摘个黄瓜,农田里多种一掌宽的粮食,事倒不大,就是恶心人不是。 老二出生长大,家里稍微宽裕了些,原身爷爷咬咬牙,想着拼不过数量拼质量,送老二去了私塾。 老二现如今在县里布庄当个账房先生。 季子漠入赘到齐家,在县里见过他一次,还不等季子漠打招呼,这二伯直接扭头过去,季子漠不好热脸贴冷屁股,也就装作不识了。 老三呢,就是原身他爹了,老三读书比老二聪明的多,私塾先生说是可塑之才。 有了这话,全家勒紧裤腰带的供老三读书,老大自小在家帮衬爹娘,大字不识一个,心里实在,爹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娶了个哥儿虽有小心思,但也听话,亏吃了一个又一个,捧着原身娘。 老二精明许多,为人还算得上正派,知道家里处境,他自己比不过弟弟,只怨恼自己,对供老三也无二话。 这也算是全家的大方向一致,只待老三高中,就能苦尽甘来。 老三,也就是原主爹当真考中了秀才,一家人欢天喜地时,老大夫郎半夜起夜时,听到老三两口子密谋分家的事,言语间说老大一家蠢笨,老二一家自私虚伪。 当下就去找了公爹,公爹想着是误会,把一家人拢到了一处,开会时不知怎的吵了起来,老三觉得自己考中了秀才不得了,因孝道不敢和爹娘喊,直接和老大老二吵了个天翻地覆。 说两家无用,以后都是拖后腿,说他们供他读书,不过是盼望着自己日后回报,如同做买卖一般。 为了证明自己对两家的判决,把老大老二自小到大的事说了个遍,例如老大的蠢笨,他举例说大雪封山,老大去山上找柿子,没找到不说,还摔了腿,在家里躺了两个月。 可是他忘记了,那是他围着火炉,说大哥,我突然想吃柿子了。 一屋子的吵闹惊动乌鸦嘶哑的喊叫,他们的爹浑浊的眼中流下泪,啪啪的扇着自己的耳光。 自此一家人恩断义绝,老大老二举手发誓,哪怕老三以后封侯拜相,他们乞讨为生,都不会讨饭到他门前。 供出个白眼狼,原主爷爷依旧公平的分了家,只自此不让原主一家登门。 原主爹就是老三,惹了爹娘生气心里不安,直到原主出生,原主娘求婆婆上门来照顾月子遭到拒绝,让两口子心里有了气,后面一家人大事小事真的不再管他们,积怨就越来越多。 最后是原主爹去世,爹娘是上门哭了一场,可两个兄弟一家真的无一人上门。 原主娘怨天怨地疯了一般,在家里大骂了三日,日日咒他们不得好死,什么畜生,老不死的,一个个词都不能入耳。 这破事季子漠很难评 带着恨意,原主娘不让家里的孩子喊爷爷奶奶,要喊就喊老不死的,另外两家更是连提都不能提。 要不是原主争气,挂了个神童的称呼,这个狼心狗肺,不敬爹娘的一家,早被村里人厌弃了。 狗蛋是原主爷爷在后山捡的孩子,今年十七岁,故而刚才季安问是不是去狗蛋家吃饭,而不是说去爷爷家吃饭。 天冷,几人步子迈的大,季丫指了指前面“我们是回家吃红薯吗” 说着小脸皱成一团,红薯就两个了,应当不够吃了。 那她等下就不吃了,全都给大哥吃。 季子漠捏了下她的脸,望着浓重炊烟变的稀薄,缓缓笑了。 一步迈过门槛。 “赵婶子,起了吗” 赵婶子听着这声音,如临大敌,擦了擦手,警惕的从厨房中出来。 “子漠这是回来了怎大清早来了” 季子漠笑着道“昨晚刚回来,许久不见来看看婶子。” 赵婶子戒备道“只是来看看我” 季子漠疑惑道“自然是,若不然能有什么事” 他这样说,赵婶子喜的不行,她就说,读书人都脸皮薄,季子漠又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性子,自持身份,肯定做不到与她撕扯。 瞧,这不就是季子漠自己认输了,兵书上叫啥来着哦对对,叫不战而败。 瞧见齐玉双眸一亮,哎吆哎吆的叫了两声“这就是你那夫郎吧上一次遮了面不曾看到,现在才知婶子不知道怎么说,就跟画一样。”, 32.第 32 章 白面饼子 季子漠笑着回了赵婶子两句, 侧身牵着齐玉的手腕,低声温柔道“这是赵婶子,赵婶子懂得多, 热心肠,自小拿我和季丫季安当自家孩子一样, 是个顶顶好的人。” “以后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就只管上门来问。” 齐玉被牵着, 听话的叫了声赵婶子。 季子漠说的这番话把赵婶子捧到了天上, 她眼角的褶子都笑成了一团。 当下就不见外道“子漠夫郎啊, 你这长的好归好, 就是冷着脸做什么” “哎哎赵婶子, 你这早上做的什么饭。”季子漠忙打断他, 拉着齐玉就往她厨房挤。 赵婶子也未多想, 站在厨房外, 得意喊着“老大夫郎, 掀开给子漠看看。” 她敢说,她家今日的早饭, 全村人都不能比。 两个木锅盖被人拎开,带着水气的烟雾蒸腾,季子漠伸头一瞧,赞叹道“赵婶子, 今日吃这么好,白面饼子,炒的还有肉。” 赵婶子下巴微抬“那是自然,私塾先生考教,我家祖义得了头名,可不得吃顿好的庆祝庆祝。” 又忙补充道“我家平日里吃的也是好的, 白面饼子隔几日就吃一次。” 掀开锅盖的夫郎垂着眸不说话,听着赵婶子吹嘘。 季子漠嘴上称赞着,眼疾手快不怕烫的,一口气拎出来三个白面饼子。 动作快的出了残影,赵婶子与那夫郎嘴巴惊的能塞鸡蛋。 等到回过神来,三个白面饼子已经被分完,一个被塞到了季丫嘴里,一个被塞到了季安嘴里。 最后一个季子漠一边往齐玉嘴里塞,一边又快速的捞了个饼子出来塞自己嘴里。 饼子烫嘴又烫手,季丫季安边吃边烫的吸撕哈拉。 嘴里被强硬的塞了个白面饼子的齐玉 赵婶子愣了半晌,哎吆一声,扑腾坐在地上,哭着喊亲娘哎 季子漠用肩头撞傻掉的齐玉“发什么愣,快吃。” 说着三两口把手里的饼子吃完,拿过一旁的碗筷,把白菜炒肉盛出来,筷子又塞三人手里。 “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边吃边抬起头问傻掉的赵婶子家的夫郎“要一起吃点吗” 夫郎拎着锅盖,傻的连摇头都不会了。 赵婶子功力发挥了十成十,大腿拍的啪啪响,拉着长音的喊强盗进家,没法活了。 季子漠“吃了这顿不知下顿在哪里,你们都发什么呆” 季丫季安忙大吃起来。 齐玉有点懵。 农闲时,大多是女人与夫郎先起床做饭,男人多睡一会。 听到响彻天际的哭喊,说什么强盗,吓的一撅屁股跳起来,抄板凳的抄板凳,抄锄头的抄锄头。 虽害怕的腿软,却还是大喝着跑出来。 原以为会见到络腮胡子,满脸刀疤扛着刀的山匪,谁知院子里就赵婶子一个,连鬼影都没。 赵家三儿一女一哥,大儿子已经娶亲,女儿已经出嫁,还余有两个儿子一个哥儿未办事。 二儿子年十九 ,正在说亲,小儿子年纪最小,刚八岁,就是刚说私塾得了头名的祖义。 此刻赵大力连同三个儿子一个哥儿站在院中,胸腔的心跳如擂鼓。 赵大力脸色吓的苍白,上前道“你这婆娘,大清早的嚎什么强盗,无端吓死一家人。” 赵婶子哭嚎声更大了“当家的,强盗都把咱们家吃干净了” 赵婶子嗓门那叫一个高,一口一个强盗吓死个人,一传十,十传百,村里男人拿菜刀的拿菜刀,拿长棍的拿长棍,嘱咐自家关好门,孩子都躲起来,随后视死如归的跑来。 奔到赵婶子门外,恐惧的闭着眼,扬着菜刀棍子跑进来。 啊啊啊啊啊啊,壮胆的大喊大喝声震破天际。 季子漠心里咯噔了下,场面好像搞大了。 忙放下筷子走出厨房。 赵家院中皆是傻眼,抱着大战一场,怕是要丢了命冲进来的人,提着心把院子看了一遍。 “强盗呢” 村长年纪大些,举着菜刀晚来了一步。 此刻,静可落针的院中,季子漠站在灶房前,尴尬解释了一番。 村长气的胡子乱颤,顾不得骂人,忙点了几个人道“快,快去把去县里报官的小子拦回来。” 点到的人撒腿就跑,这要是捕头来了发现是误会一场,还不得发大火。 等人跑远,村长指着赵婶子吹胡子瞪眼,骂了又骂。 赵婶子缩着脖子往后躲了躲,躲到了赵大力身后。 赵大力脸上青了白,白了青,尴尬的厉害。 季子漠不等村长看向他,就主动接过话道“今日之事都是子漠不是,扰的各位叔伯受了惊吓。” 随后对赵婶子郑重拱手道“是子漠不知分寸,吃了赵婶子的白面饼子。” 季子漠把过错全揽了去,又对这众人一一鞠躬,态度做的足足的,反倒是让人不好计较。 见众人面色稍缓,季子漠似是惭愧的尴尬笑道“是子漠想当然了,昨晚回到家见家中空无一物,身上又身无分文,就想着和村里人亲如一家,来赵婶子家叨唠些饭菜。” 热气蒸腾的烟雾快要散去,赵婶子想着自己一锅的白面饼子,呛声道“你家东西又不是我全拿的,怎不去别家去吃饭菜。” 季子漠脸上囧的微红“子漠现如今是如何处境,大家都是知道的,古人常说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浆,大家不见外的分了我家所有,我就想着大家对我也是如此,打算着找到活命的法子之前,在各位婶婶大娘家轮流着吃些饭菜。” 说着局促的抱起季丫,在季丫季安的心中,季子漠是顶天立地的大树,此刻这般狼狈的模样,直接委屈的哭了出来。 季丫搂着季子漠的脖子,边哭边咳,实在是可伶。 季子漠垂着眸,有棱角的脸庞略显冷硬,他背后挺拔如山,话中不乏威胁之意。 可怀里有个哭着的季丫,腿边有个哭着的季安,便冲散了许多强势。 未拿季家东西的人纷纷指责赵婶子们做的过,拿了旁人的东西,旁人吃她个饼子都不依。 赵婶子强词道“我之前可是打过招呼的,是季子漠同意了的,全天下哪里有人送了东西还来要的,更何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瞧着他们几个人身上的穿着,还有季子漠夫郎身上我见都没见过的披风,哪里像是穷的,不定在家里吃着山珍海味,不要脸的跑来吃我的白面饼子。” 是否同意过这事扯不清,季子漠只道“赵婶子,我们是抄家出来的,出门前是要搜身的,除了身上的一身衣物,再无其他。”季子漠语气悲凉,视线落在齐玉发间门那根白布条上。 赵婶子睁大了眼,终是理亏的不敢看他,喃喃道“我哪里知要搜身。” 她就想着,齐家万贯家财,脚底下偷踩张银票,出来也是吃喝不愁的。 季子漠苦笑着,以退为进道“今日的白面饼子,子漠记在心上,若是能在这冬日里活的下去,日后定然奉还。” 月牙白的披风绣着金丝云纹,领口围了一圈狐狸毛,只瞧一眼,就知是如何的金贵。 今日出门,季子默把身上的披风留在了灶房,自己穿着单薄,却让齐玉把自己的披风披着,说早上冷。 此刻赵婶子点了披风,齐玉才懂为何,若是两人都无披风,效果自是好很多,可季子漠说,早上冷。 齐玉知道季子漠是装的,可那颗心,依旧疼的绞痛,他在软塌上用书掩面,懒散的睡着,他在书房外斜靠着柱子,吊儿郎当的笑着。 那些他觉得不正经看不上的模样,一一浮现眼前,齐玉想,还是那般模样好的,比现在这般示弱扮可怜的好。 钱多来说这应该是他的事,不应当季子漠出面,一刹那,齐玉觉得自己连只鸟都不如,那般无用。 季丫和季安哭在季子漠的意料之中,齐玉嘴唇蠕动,眼眶红如血是他的意料之外。 季子漠抬手碰触他的眼尾,靠近齐玉低声道“哭什么,装的。” 原以为会得到个白眼,不曾想他话落,齐玉一颗晶莹的泪落了下来。 季子漠怔楞了一瞬,齐玉微微上前半步“家无一物,昨日夫君说夜太晚,不想扰了大家安睡,冻了一夜” 阳光穿透薄雾,照着万物,他修长的身姿依旧,面上如往常清冷,只一双纯净眼眸中,变的复杂万千。 季子漠嗓子闷的有些疼,他一手抱着季丫,一手由心的牵过如玉精美的手,在齐玉回眸时,笑道“回家。” 笑中是否带了心疼,他自己都不知,一如齐玉觉得他不该如此模样,季子漠也觉得齐玉不该如此软话诉苦。 这一会,村里人知了是误会,大多是骂骂咧咧的往这处来。 杏花村的人,站了一院子,院里是男人,院外是女人和哥儿,此刻皆是沉默着。 其中有些人面色尴尬着。 赵婶子又说把身上衣服典当之类的话,被村长直接骂了回去。 后指着一村的人,黑着脸让谁拿的东西谁还回去,一针一线都不准留。 谁要是不还,谁就管季子漠一家人的吃食。 众人议论纷纷散去,季子漠也带着人回了家,让季丫和季安去一旁玩。 屋檐下,他追着齐玉躲避的双眸,笑着道“真哭的还是装的” 湿润的睫毛轻颤,齐玉想也不想的回“装的。” “真的” “真的。” 季子漠笑意加深“看不出来,你演技也挺好。” “还剩两个红薯,我去给你烤了。” 季子漠说着往灶房走,齐玉犹如追光一般随着他蹲在地上。 齐玉“我不饿了,吃过了。” 季子漠边引着火,边道“我们是不要脸的都吃饱了,你又没吃。”, 33.第 33 章 赔被子 季子漠说到不要脸三个字时, 齐玉心上落针,紧跟着道“是赵婶子有错在先,自己当了强盗还说别人是强盗。” 季子漠把红薯埋在火里“没做过这么无赖的事吧” 刚才齐玉咬着百面饼子呆呆傻傻, 季子漠从未见过他眼睛睁的如此大过。 想到刚才, 季子漠不由的轻笑了下。 木柴都被旁人搬了去,只余下灶口这些软柴, 季子漠时不时的添着柴。 火升腾,暖意浮现,齐玉见火小了,向一旁伸手想要抓柴。 “你别弄, 要不然手脏了。” 季子漠拦下他的动作,顺手抓了把柴丢在火上,那么漂亮的手,做粗活多可惜。 齐玉收回手, 过了会, 他垂眸问“若是你能科举, 赵婶子应不敢如此耍赖,你为何不写了弃郎书,可是觉得我可怜” 他胳膊垂在膝盖两侧, 似是这个答案尤其重要。 季子漠瞧着他沉默了会, 方说“其实有没有你, 我都不会去参加科举。” 齐玉抬头看他, 半信半疑“为何” 季子漠“第一是我性子使然,第二则是,如今” 他指了指天“必然是波涛汹涌,不适合入仕,就算我金榜题名, 自身无跟脚,裹进去也不过是个炮灰。” 两个原因各占一半一半,只瞧这些日子的事,也知朝堂水深,皇上不似明主。 别说他没心思入仕,就算有,也会因这个事实打消念头。 在杏花村说不定能活个寿终正寝,当了官,不定那一天就流放,灭九族了。 季子漠“所以你不用心怀愧疚,觉得害得我无法科举,安心住着。” “若是他不来接我呢”齐玉心头微跳,低声问了句。 季子漠啊了一声。 齐玉“他是侯府嫡子,我如今舅家流放,自身家破,而又成过婚” 别说他已对郑柏叙无情,就算有情,在世俗眼中,他怎配得上他。 故而齐玉一直不知,季子漠为何信誓旦旦的觉得郑柏叙能来找他。 季子漠有些傻眼,过了半晌,脸色古怪道“你的眼光应该不会这么差劲吧” 齐玉猛的抬头 季子漠说出自己的解释“我觉得你人品才学皆是上等,又心高气傲的性子,能被你爱了这么多年的人,怎么都是世间英才。” “这样的人,会因为这些事不要你世俗的事 ,他想不到法子解决应该不至于这么差劲吧” 齐玉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的难受。 “你愿意娶与旁人拜过堂的哥儿” 季子漠理所当然道“那是自然,别说是咱们这种假成婚的,只要我喜欢,他就是真成婚个七次八次,出身青楼怜馆,我也照娶不误。” 估摸着红薯差不多了,他用木棍扒拉着火堆,猛不防一旁的人突然站起来,瞧着似是带着火气。 季子漠哥儿心海底针。 忙用不脏的手拉住人“好好我又错了,咱们有话说话,生什么闷气。” 五脏六腑一股悲凉的气乱窜,齐玉也说不上来为何,明知季子漠对他无情爱,还是听不得他说对别人照娶不误。 季子漠站起身,剥开红薯一端递到他唇边,讨好的笑道“来来,给个面子,尝一口,再怎么说,咱俩也是拜过天地的,如果你真的眼神不好看错了人,你就委屈点,凑合着和我过呗,再怎么说,我也占着一个风流倜傥不是。” 齐玉琉璃般的眼眸看他,想张嘴问一句,自己对他是否也是凑合。 可不需要季子漠回答,他就知了答案。 家破人亡一身傲骨犹在,齐玉拢着袖子抬手接过唇边的香甜红薯,平静道“我眼光自然不差。” 似是想起什么,齐玉又看向他道“我们成婚前,舅舅曾让人送回来封信,上面写不挑家世和人品,速让玉哥儿成婚。” 季子漠眉头深皱,眼中划过深思,后打了个哈欠“这天气好适合躺被窝里睡觉。” 齐玉正等着他的看法呢,谁料他什么都不曾说。 不由问“你能猜到原因吗” 季子漠沉默了下,似是诧异他对自己的认知,他一个皇城都未去过的人,怎么猜的出来。 季子漠“娘和舅舅说招了我入赘,舅舅说糊涂,这个倒是知道了原因,应当是他知道入赘者不可科举,这桩婚事是结怨。” “为什么让你速成婚,这个猜不到,想来理由必然是很离谱。” “不过我以前听到过一句话,当一件离谱荒诞的事情发生时,背后必然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是我们的层面不够,看不到罢了,所以会觉得不可思议。” 季子漠说完见齐玉直直盯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嬉笑道“怎么,察觉到我很帅了” 齐玉收回自己的视线。 未曾说刚才的季子漠,是如何的光彩夺目。 杏花村几人聚成一团,七嘴八舌的说着今日的事。 之前恼恨自己手慢没抢到东西的人,此刻站在了道德高地,鄙夷如强盗一般的赵婶子等人。 有人抱着碗碟,有人抬着水缸,有人提着木桶,朝着季子漠家走去。 故意站在路旁看笑话的人大声笑道“赵傻子,怎你也占了这个便宜。” 赵傻子是赵大力亲弟,小时一场高烧烧的痴傻,旁人便都叫他傻子,久而久之,真名叫什么倒让人忘了。 听到旁人笑着叫他,赵傻子抱着怀中的东西,脸上露出痴傻笑容。 “被,被子。” 他走的近了,说话的几人忙捂着鼻子“怎如此的臭。” 赵傻子挠了挠长虱子的头,嘿嘿傻笑“小黑,小黑身上臭。” 小黑是他捡的一条狗,原是生病被人丢在山上,被他捡回家,不知怎的活了过来,就这样一人一狗搭伙过到如今。 自己臭非推说到狗身上,只把一群人笑的不行。 别人笑,赵傻子也抱着臭气哄哄的被子跟着傻乐。 把季子漠家搬空,这事总是理亏,还东西时便不好单独去,来的早的站在门口,等够人才一起进去。 面上冷着,心里却是忐忑的,想着等下季子漠会如何冷脸。 一个村住着,他们就未见季子漠笑过 ,脸上挂着冷,凭白的高人一等,让人瞧着心中不适。 院门大敞着,提着,搬着,抱着东西的人张望着,不见季子漠在心中松了口气。 院中只有季安坐在门槛处,有人问“季安,你家大人呢” 季安记得季子漠的吩咐,挠挠头露出一个憨笑“我哥嫂带着季丫去县里了,季丫上次落了水还未全好,还要吃药,我哥说把衣服典当了换些钱,给季丫抓药养身体。” 人多有私心,但坏到底的总归是少数,季安一个半大的孩子,对着他们毫无恨怨,听着他说季子漠要典当衣物,当下愧疚心起,面上都柔和了下来。 把东西放在地上,柳二勇尴尬道“那个,季安你看看数量对不对,我就拿了你家两个木桶,两个盘子,一个勺子,再无其他的了。” 因今日季子漠的言行,让村里的人嗤笑了,他来时夫郎故意把盘子磕坏,现下只觉自家过分。 季安依照季子漠的嘱咐,忙摆手道“没事的没事的,我大哥说大家都是杏花村的人,我们是各位长辈照看着长大的,这次的事都是因为两方说话有了误会才闹了这一出,误会解开了就好。” 犹如巨石被人揭开,其他人忙附和着是误会,当下说话声都高了些,问季安东西都是放在何处,帮忙把水缸,柜子床都放了原位。 一件件物件归位,季安忍不住偷笑着,大哥好厉害,他走时一句句嘱咐着如何说,用什么样的态度。 最后还说若是有人给脸不要脸,也莫要怕。 赵傻子衣衫破烂,抱着被子小心翼翼的跨进门,看见季安,垂着头声若蚊蝇 “我,我来还被子。” 干草屑被他来时摘掉,可上面的锅灰脏泥无法打掉,离得近了,处处都有狗毛,里侧几道被狗爪子划过的长痕。 季安睁大了眼,快要气哭出来,这是他大哥的被子。 “你怎么把我大哥的被子弄成这样。”季安怒气冲冲道。 赵傻子被吓的身子一颤,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哭了出来,抽抽噎噎道“对,对不起。” 赵傻子和赵大力是亲兄弟,却是爹娘晚来得子,故而年岁不大,今年刚到三十。 爹娘死去,他一人活在破旧老宅。 赵大力是个怕麻烦的性子,往日里家中大小事务都是赵婶子一人之言,他只管吃好喝好就是,若不然起了争执,赵婶子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吵的他头疼。 偶尔遇见了,有时也会偷掰半个窝窝头给赵傻子。 赵傻子无田无地,给村里人做些杂活,谁家忙了就喊赵傻子,来我家干活。 赵傻子就乐呵呵的去,有人心善,就管饭再外加几文钱,有人没那个心,就只管饭,再差劲的,就一天给两个窝窝头,让他干一天农活。 赵婶子是个泼辣的,就去这些人家去讨钱,有时能讨到一把青菜,有时能讨到两个鸡蛋,单看她对手是谁,那日战斗力如何。 输了的人唾弃她无耻,次日却依旧让赵傻子去干活,毕竟酷暑干活最是难熬,两个鸡蛋换一个壮劳力,也算不得亏。 季安是急的快哭,赵傻子是直接缩着脖子吓哭了出来。 季安刚才把一切归结为误会,让拿东西的人对外有了说法,挽回了面子,此时自然是帮着季安,皆是嫌弃的看向被子,斥责赵傻子,让他赔季子漠被子。 还有好事的,冲着院墙朝赵家喊“喂,赵家的,你家的人把子漠的被子弄成这副肮脏样子,你不得赔人家一床新的,要不然你让别人晚上如何盖。” 那边的赵婶子大声呸了声“早几百年前就分了家,别说是一床被子,就是一根针都用不到我赔。” 这边的人便回她“你那叫什么分家,半亩田都未给赵傻子” 两边便你一句我一句争吵着,说到了当时赵家分家的琐事 杏花村走到桑农县,论成年男子的脚程,要走一个半时辰,若是论女子和哥儿的脚程,那便奔两个多时辰去了。 季丫隔一会就要咳嗽几声,一咳嗽脸色就泛白,无端吓人。 季子漠不敢让她自己走,背着她,让她躲在自己背后,别冒头吹风。 “之前不是好了吗在你嫂嫂家小脸红扑扑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34.第 34 章 死当 齐玉走在一旁, 把披风的帽子给季丫戴严实“之前是我娘让人给她配了解寒丸,她和季安被人赶出门,两个人徒步走回杏花村, 这几日断了药,又挨饿受冻的,之前养的怕是又回去了。” 季子漠“知道是哪个大夫配的药吗” 齐玉“是家里的大夫,不过是聘着的。” 聘着的无需流放, 只不知现在何处, 估摸着不好找, 其他大夫应该也能配。 还不等季子漠细琢磨, 齐玉就说“解寒丸的方子我看过, 也问过, 说是其他大夫也能有, 不是太难得,就是用药珍贵些。” 季子漠从现代而来, 初到此处,把自己定义为旁观者,理智冷静,那日季安跑回杏花村,他袖手旁观, 毫无波澜。 季丫往日一口一个大哥,望着他满眼孺慕, 季子漠以为自己对她是好的, 现和齐玉比, 才知自己是如此不尽责。 齐玉都看过她的方子,知道她吃的什么药,而季子漠看到她面色红润了些, 什么都未曾关心。 季丫趴在他背上睡了去,睡梦中还是咳嗽的,但比醒着时好上许多。 齐玉落后了季子漠半步,瞧着季丫别往一旁歪“留季安一人在家可行吗” 季子漠“就是要留他一人在家,我们俩在家不合适,季安人小,能削弱别人的紧张尴尬,等到今日过了,日后谁都不提,当没事一样过去就行。” “我们在家,用什么态度都不合适,冷着脸,他们会觉得我们是敌对关系,笑着和善,又会想着我们好欺负。” 齐玉看他“所以你故意让季安说,我们是出来典当东西的,然后又说一切都是误会,点出要回东西都是无奈之举,又给他们找了个台阶下。” 季子漠“嗯,如果我们不生活在杏花村,得罪不得罪他们都无碍,我懒得废这个心,按照你说的直接告官就行,现下我们日后如何还不知道,能和平解决还是和平解决。” 季子漠年岁十八,哪怕再是聪明沉默,多多少少也是带着几许嫩气,他包裹着几个人的天地,事事谋划着。 齐玉侧目看到他背着人,眉头拧起,心尖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他心疼他。 “是不是觉得我更能算计,更怕我了”季子漠似是开玩笑的说道。 齐玉呼吸一滞,心犹如被虎爪刺穿,下意识反驳道“我没有。” 季子漠笑了笑没和他争论。 两下安静中,齐玉突兀开口“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打断了季子漠的思想,他看过去“对不起什么” 齐玉口苦如黄莲,艰难道“我比你大三岁,却什么都帮不上忙。” 季子漠笑意加深,拉长尾音道“哦大三岁啊,我听你这语气,还以为是大三十岁呢” 他故意往齐玉那边挤“哎,你三十岁会变成什么样子会变胖吗你现在太瘦了,以后还是多吃点,别挑食” 季子漠话题扯到天边,说个不停,齐玉 “我不挑食。”齐玉郑重声明。 季子漠撇撇嘴“哦,不挑食,就是不吃葱花,不吃萝卜,不吃山药,不吃羊肉” 声明被打脸,齐玉闭口不言。 路程太远,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似也察觉不到累。 齐玉“你对每个人都这么观察细微吗” 季子漠“下意识行为。” 齐玉“不累吗” 季子漠脚步微不可见的顿了下,过了好一会,他淡漠道“还好吧习惯了。” “我背一会小丫。” “不” 季丫醒来,齐玉不由分说把她挪到了自己背上。 不大的孩子,背久了自然是累的,季子漠浑身一轻,站在黄土被风清扬的小道上,看着齐玉轻盈的脚步变的沉重。 齐玉觉得季子漠复杂难懂,季子漠虽未觉齐玉难懂,却也是觉得他复杂。 齐玉会下意识的怕他,怕他做的那些事,可过不了一会,又会毫无防备的对他。 天上雾白,湿冷扑面,直往骨头缝里钻,行至一段路,季子漠想背回季丫,齐玉躲着他硬是不肯,说一人背一半路。 季子漠当真是咬牙切齿了起来,第一次发现,齐玉的性子跟驴一样倔。 昔日富家少爷,今日落魄只能走路进县城,不用进去就能知道旁人是如何的讥讽,季子漠领齐玉找了个偏僻遮风地。 “你在这里等我,我办完事就回来。” 说着抱起季丫往县里走,走到县门外,怀里的季丫趴在他怀里,指着后面轻声问“大哥,我们不等等嫂嫂吗” 季子漠猛的回头,五步远外,齐玉不紧不慢的跟着他。 他走回去,见他浑身紧绷着,唇上都无了血色。 季子漠视线在那唇上打转,放柔声音问“不怕” 因少时的一句玩笑,拖到二十一都不说亲,因董寒玉上门的两句讥讽,直接气的大病不起,如今异样眼光只会更甚,齐玉如何能不怕。 入目的县门威严庄重,百年间守护着县中百姓,可此刻在齐玉眼中,却是个吃人的妖怪。 他脑中浮现着画面,狼狈的走在街上,丧家之犬的狼狈,一旁人的大大小小指指点点的讥笑着。 齐玉袖下的手无力虚弱着,他想说个不怕的,张了张嘴发不出一言。 季子漠叹气,余光瞧见远处树林几棵柿树,指了指说“家里没吃的,你去摘点柿子,我们等下带回去,要不然出来再摘要天黑了。” 如掩耳盗铃般,这话为何两人心知肚明,齐玉看着他,眸中尽是委屈挣扎。 “快去,等我回来送你个东西。”季子漠坏笑着眨眨眼。 齐玉终是认了输。 季子漠看着他一步三回头的走远,低头冲怀里的季丫笑着道“啧啧,我怎么感觉他也把我当大哥了,比你还粘人。” 犹如初次离开父母的孩童,害怕,忐忑,依恋。 季子漠边抱着季丫进了县城,边在心中痛苦哭喊,他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现在家里有三个孩子了,日子要怎么过。 季丫,季安,外加一个齐玉,一共仨娃。 别看齐玉年龄大,心理问题比季丫季安复杂,还有各种遗留问题。 果然,娃大了就是不好,难忽悠。 齐玉虽长在桑农县,但多年窝在家不爱出门,出门也带着幕蓠。 季子漠在县里招摇了一个月,认识他的人绝对比齐玉多。 店铺掌柜,小摊货郎,买菜老农,就没有不认识他的。 季子漠长的出众,太具辨识度,一过县门,路旁的热闹寂静了一瞬。 昨日事发突然,齐宅周围的人家隐隐约约知道出了事,故而离去时大多人不知。 今日过了一日一夜,八卦流言早已散开,就是想破天都想不出,季子漠今日居然会来县里。 季子漠冲右侧的一个老农笑着道“老伯又在卖咸鱼给我留两条,我等下出来时给你钱。” 众人 卖鱼的老伯 季子漠秉承着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原则,依旧如往常一样,见人打个熟悉的招呼。 他一路走过去,嗓子都干了,他身后,是一片沉默。 额,是他们听错了瞧这样子,不像是抄家破产,只能狼狈滚回杏花村的样子啊 齐家的八家粮铺和云来酒楼已被贴了封条,季子漠走过站在门口叹息了一声。 听到的人这才对,不是他们消息听差了。 他们等着季子漠哭诉命运无常,谁知他转身进了旁边的成衣当铺,再出来事,身上的锦衣华服已经变成粗布麻衣。 当铺的遮羞板高高在上,季子漠把换下的衣服和披风放在了上面。 过了半晌,上面传来老者的冷漠声音“活当四两,死当六两。” 季子漠听着价格,心里嘀咕了句,当真是跌价啊 “死当。” 老者朝着后面唱道“有污披风一件,旧衣服一套,死当六两。” 季子漠 银子称重放在高高的案板,季子漠抬手拿过。 坐在遮羞板后高凳上的老者漫不经心往外一瞥,猛然睁大了眼“季少爷” 季子漠见他看到了自己,笑着叫了声掌柜。 老者靠近不大的窗口,心里唏嘘不止“季少爷是你,你怎不说声,我这季少爷的衣物自然是好的,我再给你加” 解愁当铺当孙云有家的铺面,他们五人玩了一个月,去香醉胭脂铺玩过,去远山书肆逛过,也来过解愁当铺,故而这里的掌柜识得他。 季子漠拒绝道“掌柜的出价已是合理,再加子漠则不敢收了。” 解愁当铺口碑还可以,出价是会押,却也不会太过分。 季子漠拒绝不是清高看不清自己的处境,而是刚才是正常生意,再加就是人情。 就算加也是一两二两的,为了二两银子欠个人情,不划算。 季子漠说了两句客套话离去,掌柜唤来伙计,让他去主人家走一趟,毕竟是少爷认识的人,还是说一声为好。 季子漠牵着季丫的手踏出当铺,季丫看着他臂弯的白色披风,歪着头好奇道“大哥,这件不当吗” 季子漠低头道“这件留着,我回家藏起来,别和你嫂嫂说。” 人靠衣服马靠鞍,到时候那竹马来接人,总要有件像样的衣服吧 粗布麻衣的狼狈样,和锦衣如故的清冷模样,定是后者更让人惊艳。 季丫乖巧的点点头。 愿安堂内,坐诊的周大夫瞧过季丫,言解寒丸是对症的,不再受寒的话,再用上一月就应当全好了。 季子漠直接说拿一个月的用量,抓药的伙计拿出三个白色瓷瓶,道十两银子。 季子漠 “先拿一瓶,到时间了再来。”穷人志短,季子漠尴尬的收回豪言。 抓药的伙计也未有丝毫不耐,笑着递给他一瓶解寒丸。 “一瓶三两银子。”周大夫给病人把着脉,未转头,出声说了这一句。 伙计应了一声,只拿了季子漠三两银子。 三瓶十两,一瓶三两,季子漠冲周大夫拱手道了句谢。 拿了药,手中还剩三两银钱,季子漠快速的买了些东西,租了辆牛车,便出了县。 他是想租马车,想想口袋里的钱,还有太招摇,最后忍痛换牛车。 到了县外的树林处,季子漠让赶车的车夫停一停,抱着季丫去找人。 离得老远,就瞧见齐玉站在柿树下,四周站着拿棍子,气势汹汹的几个人。 几人见到季子漠,开口便道“你就是这哥儿的夫君” 季子漠错过他们,站在了齐玉身前挡着“是,不知诸位为何这阵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35.第 35 章 洗好了 那几人松了口气, 指着两棵秃了的柿子树“你瞧瞧,你夫郎把我家柿子树都摘秃了。” “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若是他想吃, 摘上一个两个, 倒也罢了, 可他倒好, 摘了这么一堆。” 季子漠顺着他们咬牙切齿的视线看过去,额, 不得不说,齐玉动作够快, 摘了一小堆, 估摸着有一两百。 他回身看齐玉,忍笑问“都是你摘的” 齐玉故作淡定的嗯了声。 季子漠夸了句“挺能干。” 齐玉刚才还能撑得住,他一夸,脸红的快滴血。 季子漠把季丫放下“实在抱歉,附近无村, 我们想着柿树是无主的,便想着摘一些回家吃,咱们都是老实人,我信各位,你们估个实在价,全当我买下了这些柿子。” 他主动说要买, 没有耍赖不认真,几人的心这才放下。 “这位兄弟说的在理, 咱们都是实在人,做不来坑人的事,这么多柿子, 你给个三百文。” “这价钱绝对公道,尽可以去各处打听。” 季子漠忙道“几位大哥刚才未曾为难我家夫郎,自是仁厚的,我信得住。” 说着掏出怀里的钱袋子。 双方当面数钱,数到最后两百八十文。 “小兄弟,还差二十文。” 季子漠把身上摸了一边,尴尬了“要不这个钱袋子抵个二十文” 绸缎料子,上面绣着翠竹仙鹤,仙鹤的双眼用的金线,瞧着实在是精美好看。 可再好看,对庄稼人都是不实在的。 几人有些不高兴,让他再把身上摸一摸,看能不能摸出点钱来。 季子漠把鞋都脱了“真没有一文钱了。” 几人勉强同意了下来,把钱又装回钱袋子里,走了。 树都秃的差不多了,也不用担心季子漠再摘,更何况,这夫郎摘了一堆,他们都愁心这俩人怎么吃完。 四周空旷,树木萧条,季子漠看着成堆的柿子,无声叹气,还好牛车的钱给过了,要不然嗝屁。 齐玉抿了抿唇,犹如做错事的孩子,下意识躲避着季子漠的眼神。 季子漠牵着季丫蹲在柿子堆前“你嫂嫂厉不厉害居然摘了这么多柿子。” 他眨了眨眼,季丫回头甜甜笑道“嫂嫂好厉害,小丫最喜欢吃柿子了。” 齐玉心里发窘,尴尬解释“我也不知怎么摘了这么多。” 他逃避着不进桑农县,对自己厌弃着,一个个摘着柿子,等到那几个人气冲冲的过来,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摘了如此多。 季子漠让车夫把牛车赶了过来,收拾出来个空地方,柿子全都堆了上去。 寒风瑟瑟,三人靠在一起,缩在角落。 牛车慢悠悠往前,齐玉撇了季子漠几眼。 季子漠恍然大悟,在买的那堆东西里七找八找,翻出一包饴糖,让季丫拿了一块,往自己嘴里也塞了一块。 “一人一天只能吃一颗,要不然牙疼。” “自己拿啊” 见齐玉不动,季子漠直接拿了颗塞他嘴里。 浓郁的甜味在口中划开,齐玉侧目问“你说的东西就是一颗糖” 季子漠眨眨眼,狡黠如狐“要不然给你两颗” 回到杏花村时已经炊烟渺渺,季子漠直接让牛车停在家门外。 守家的季安听到动静忙跑出来。 几个人把一牛车的东西搬到院中,车夫驾着牛车离去。 灶房有了水缸,烧火凳,柜子,水桶。 柴房的柴回来了大半。 正堂有了桌椅,正堂左侧的房间放了张床,以及一口箱子,再无其他。 右侧的东西多些,床,桌,椅,两口箱子,一口放衣物,一口放书。 季子漠夸了季安几句。 别家的饭香飘了过来,季子漠瞅了瞅季丫,季兰嫁人前,手把手把季丫教出来的,自那后都是季丫做饭。 原主不当人,季子漠实在是做不到如此无耻。 他捋了捋袖子,蹲在堆在院子里的东西挑挑拣拣。 盐,油,糖,米,面,两条咸鱼,两条鲜鱼,猪肉,萝卜,白菜,鸡蛋,腌的咸豆角,还有姜蒜醋酱油等物。 买鱼时那人收了钱直接让他提着活鱼走,季子漠沉默了两秒,多付了几文钱,让那人帮忙开了膛破了肚。 卖鱼的看着他那叫一个鄙视,因为这事,季子漠绝了买鸡的念头。 完全没想到,这里卖鱼卖鸡不给杀。 其他的就没什么了,冬天原就没什么菜。 “季安会烧锅吧给我烧锅,我做饭。” 齐玉诧异看他“你会” 赶鸭子上架的季子漠诚实道“我觉得是会的,就是没做过。” 齐玉沉默了,没做过,怎么敢说自己会做的。 季安想也不想道“男人怎么能做饭” 季子漠站起身双手叉腰,非要跟他掰扯掰扯“男人怎么不能做饭了” 季安小脸绷紧,振振有词“大哥之前常说,君子远庖厨。” 季子漠回旋镖落在身上,心口疼。 季丫扯了扯季子漠的衣服,昂着头说“大哥,我会。” 季子漠“行,那你坐在一边教我怎么做饭。” 随后一脚踹在季安的屁股上“烧锅去,不然就饿着。” 第一次被打,季安震惊的睁大了眼,不知为何,他心里很开心。 之前的大哥不打他,不骂他,也不会和他谈心说话,不满意了,只目光沉沉的垂眸看他,仿佛有着千万里遥远。 现在的大哥踹了他屁股一脚,却是不疼的,就像别家的兄弟一般打打闹闹的,自带着亲近。 季安拍了拍屁股,嘿嘿的笑了两声,把季子漠扒拉出来的东西往厨房搬运。 季子漠浑身一激灵,身子往齐玉那边靠了靠“这小子见鬼了我踹他他还乐。” 齐玉初见季子漠,他穿着大红喜服,眉眼肆意,现在穿着粗布麻衣,依旧眉眼肆意。 仿若身上是绫罗绸缎还是衣衫褴褛,他都无碍,只要望见他,那颗飘荡的心就莫名心安,仿佛再大风浪都无碍。 齐玉抬步往灶房走“我会做。” 季子漠震惊了,崇拜道“你会做饭” 齐玉谨慎答道“会一点。” 算是会吧在家煲过两次汤,应该比季子漠没做过一次的好。 古人都保守,他说会做,季子漠想着那肯定比自己强。 “行,那我备好菜,你等下炒两下。” 见他锦绣衣袍,又从那一堆里面找出来一个包裹“换下外袍就好,里面贴身的不用换。” “季安,水桶呢我去打点水回来。” 季安把咸鱼挂在房梁的钩子上“赵傻子给我们把水缸打满了。” 季子漠想了会才想起来赵傻子是谁。 “不错啊,挺聪明,知道雇人干活了。” 随后心里喊了声遭,他们家现在是兜比脸干净一分钱都没了。 季安挂了鱼,气愤道“不是雇的,大哥的被子被他拿走了,他把大哥的被子弄的肮脏不能用,我还没说两句,他就一直哭一直哭,让他赔也赔不出来,村里的人让赵婶子赔,赵婶子就骂人。” “他蹲在门口哭,我就说让他给咱们家干活抵,帮我们挑半年的水,还有年后一季的庄稼。” 季子漠顺着他的话往树下看,天黑,也看不出被子是如何埋汰。 他收回视线,抱胸看了季安好一会,在季安心里打鼓时,季子漠伸手揪住他的耳朵,幽幽道“季安,你大哥我怎么感觉你有点欺负人啊” 之前还想着把他教的太善良了,现在看来,自己洗脑还是失败的。 这糟心的事,季子漠懒得多说,松开他“先去烧锅。” 季安垂头丧气的坐在锅门前。 季丫坐在木凳上,软糯的声音指挥着季子漠和齐玉先开始洗菜。 村里都是两个锅,一个大锅,平日蒸个馒头,煮个饭,一个小锅,炒菜多些。 季子漠用葫芦瓢往小锅里舀了半锅的水“点火烧锅。” 季安季丫傻眼“大哥,晚上光喝水吗” 季子漠“喝什么水,总不能用凉水洗菜。” 俩小孩异口同声道“大哥,这样废柴。” 随后同时站起来“大哥,水不凉的,你怕冷,我们来洗。” 洗菜用柴,刷锅洗碗用柴,有多少柴能够用。 三人一番拉扯中。 齐玉清冷的声音道“洗好了。” 兄弟妹三人组额。 每片白菜都被剥开,萝卜也被洗的干净,连同猪肉和鱼,都被放在木盆里。 那双如青葱修长的手,此刻已被冻的僵硬发红。 热气烟雾升起中,坐成一排的三个人大气都不敢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齐玉洗个菜,把季子漠洗生气了。 冷着脸给齐玉搓了搓手,让他跟季丫坐一块,严令禁止齐玉乱动。 平日爱笑不着调的人突然生气,吓人的厉害,季丫用小手捂着嘴,严防有话跑出去。 大哥,油放多了。 大哥,肉切多了。 大哥,鱼没有放糖的。 大哥,米放多了。 直到扑鼻的饭香端上桌,季子漠拿起自己的筷子“吃饭啊,看看我做的好不好吃。” 三人听话的拿起筷子,饭菜入口,三人皆是一愣。 季子漠夹了筷红烧鱼,诧异道“不错啊,超乎我的想象。” 当然,比不得云来酒楼的御厨,但吃着还行,没有想象中的咸了淡了糊了这些毛病。 齐玉拿着筷子失神,这一刻才真真切切的体会到神童的威力。 “你之前真的没做过饭” 季子漠“当然。” 季丫嘴巴塞的满满的,呜呜道“大哥你做的好好吃,比我的好吃。” 季安点头如捣蒜。 季子漠得意的双眼眯起,给两人各夹了一块鱼腹上的肉“我也是没想到,吃吧” 又给齐玉夹了块鱼腹肉“你不喜欢吃萝卜就别夹这个,我们仨吃,在咱们自己家里吃饭,手快点,要不然我们可要抢光了。” 说着把整个鱼头夹给自己,哈哈大笑“你们都慢了,我觉得这条鱼,还有肉肯定都是我吃了,你们只能吃白菜萝卜。” 季丫季安嘻嘻哈哈的笑,说着才不会。 慌忙往自己嘴里扒着饭菜,嘴里鼓鼓的,去抢着夹菜。 他们三人似是玩起了游戏,你来我往的抢着吃,齐玉坐在季子漠右侧,慢条斯理的夹着菜,轻快的气氛让他唇角微微扬起,仿佛他们真是一家人。 应季的东西价都高,一如棉被,季子漠原是想着买五床棉花被,讨价还价后,才用一两银子买了四床棉被。 当钱一点点变少,季子漠抱着季丫不由感叹,钱不禁花啊 季丫季安年岁小,睡在一处,季子漠抱了两床新棉被到他们房,让季安自己铺一床盖一床睡觉。, 36.第 36 章 与谁共白头 齐玉犹如嫁入的新夫郎, 初来乍到,不知自己要做什么,能做什么。 季子漠帮他铺好被子, 手指点在赵婶子家还来的书案上。 “你先睡,我出去一趟。” 他搬着桌子往外去,齐玉抬脚追上。 季子漠笑着打趣道“这么粘人一刻都离不了” 明知是无情的调侃,齐玉却依旧有些脸热,跟着他紧闭双唇不说话。 赵婶子家的夫郎刚要来关院门, 就见季子漠玉齐玉带着书桌而来。 当下忙唤了家里人出来, 赵婶子如临大敌, 言全都还了去,再无其他。 又见他放下桌子, 急忙道桌子上的豁口是拿来时就有的, 可不是自己家碰坏的。 季子漠露出温和笑意“婶子莫急,这个书案是婶子问过我, 我允过的, 就如婶子所说,送人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故而把书案给婶子送回来。” 内里行情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赵婶子直臊的老脸通红, 人家都做到如此地步, 她哪里还做得出气恼甩冷脸。 贪图便宜是真, 非大恶之人也是真。 冲站在大儿旁边的夫郎骂道“没见到来人了, 也不知道倒碗热水来。” “那个子漠和子漠夫郎, 进屋坐坐喝碗水。” 季子漠道“天晚就不扰婶子家安歇了,听婶子说祖义进了私塾,私塾虽不是天地之隔, 却不如我们一墙之隔近,我不怎成才,但字大多都是认识的,若是祖义启蒙时有不认识的生字,图个方便过来问问也是可以的。” 说完拱手离去,端是一番君子之气,书生之风。 齐玉视线随他而动,一瞬间,彷佛看到了自己年少时幻想中的夫君。 风度翩翩,话语温和,规矩有理。 但不知为何,他觉得还是那个不规矩的季子漠更好些。 关了门,一家人挤满了堂屋,赵婶子悔恨的拍着大腿,只想哭出声来。 “我只想着季子漠成了赘婿一辈子无法科举,忘记他是个神童,可以教教祖义学问了。” “还好神童不计较,要不然可真是亏大了,我明日挖几个萝卜送过去。” 她小儿祖义进了私塾,自觉与众不同,端起小大人的身板。 “娘怎么说季子漠一辈子不能科举不是说入赘男子,把夫郎休弃后就可以重新科考的吗” 他拧着眉,用缺牙的嘴说着话,让人瞧了甚是好玩。 赵婶子原是坐着,闻言一蹦站了起来,双目睁的浑圆道“你说啥休了夫郎就能科状元了那柳寡妇不是这样说的啊,她跟我说季子漠入赘,一辈子都不能考状元了。” 要不然她也不可能因小失大,大肆宣扬季子漠不能科举,让分了东西的人把东西占了。 “好个柳寡妇,我跟她没完。” 赵大力坐在角落编着筐“那你明日和村里人解释清楚。” 赵婶子眼眸一转,指着一屋子人道“我不说,你们也不准说,就让他们以为季子漠不能科举了,我到时候多对季子漠好一点,到时候他发达了定是要念我们的情。” 赵大力“这事祖义都知道,能瞒得住” 赵婶子“那不管,到时候再说。” 家中三子,第二子不占头不占尾,爹娘忽视许多,赵婶子家也是如此,故而二儿子性子沉闷些。 此时正直说亲时,现下他黝黑的脸上发热,脚尖在地上捻了捻,小声道“娘,季子漠把那夫郎休弃后,我可以娶他吗” 他从未见过那般好看的人,早上穿着锦衣华服的好看,刚穿着湖蓝粗布也是好看,他一见到他,他的心就砰砰跳着。 赵婶子最是看不上他小家子气的样子,眼一瞪让他重说一遍。 老二赵满便又把话说了一遍,赵婶子自是不同意,那齐玉一瞧就是不能做活的,且年纪大了,谁知道好不好生养。 赵满急着说活他做,被赵婶子揪住打了几锤头子,眼看又要闹起来,赵大力低着头编筐,装作没看到。 老大赵福心思活络,精明的眼珠转了几圈,拦住了他娘,说老二娶齐玉也是好,到时候季子漠因科举休弃齐玉,自是会心生愧疚,到时候肯定提拔老二,还有祖义。 又夸了赵婶子调教儿夫的能力,说齐玉不能干活,娘多教教就是了。 赵婶子一听有理,当下就改了口,允了赵满到时娶齐玉。 至于季子漠会不会休弃齐玉,除非是傻到天上了才不知道休。 至于季子漠会不会考中状元,开玩笑,那可是十二岁中秀才的神童,文曲星下凡。 赵家人的谋算,季子漠与齐玉丝毫不知,此刻天上落了雪花,两人朝着村中去。 赵傻子的那床被子实在是臭,季子漠用两根手指远远的提着,唯恐沾到自己身上。 察觉到脸上的凉意 ,他说了句下雪了,用肩头撞了撞齐玉“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两句诗。” 村里大多数人家已经睡去,只有少数几家点着灯,万物肃静,齐玉虽冷,却也是心中平静的。 这两日他在杏花村,不知做何事,不知说何话,犹如点缀背景,与四周格格不入。 两人并肩走着,他好像找回了属于他的天地,邹然有了存在感。 相识这么多日子,齐玉倒是第一次从季子漠这个神童嘴里听到诗这个词。 仗着黑夜遮目,他肆无忌惮的望过去“什么诗。” 季子漠嘿嘿笑了两声“不合适却很应景的情诗。” 齐玉“什么”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万物悄无声息,齐玉听到自己心中轰鸣一声,响彻天际。 悸动中,他浑身被震的轻颤了下,那棵被埋在深处的喜欢,破土而出。 郑柏叙给他写了许多的情诗,他看时赞叹郑柏叙的才学,琢磨着他的韵律用词。 季子漠随口说出这两句,齐玉知不是写给他的,却毫无理智可以分析诗句如何。 齐玉问“后面的呢” 季子漠“忘了。” 时空转换,诗词也大不相同,在现代这两句挺出名,后面的季子漠就不知道了。 “不过这两句不是原诗,原诗是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要是这般说,如果现在皇城下雪,原诗就是说你和郑柏叙,改过的诗是说我们现在。” 季子漠放松时,纯粹是嘴比脑子快,自己说完还觉得挺有意思。 齐玉情不知所起,之前被他刻意忽视压制,因两句诗强势的破土而出,还不等他理清,便听到季子漠如此说。 若是脾气爆些的,应是上去就和季子漠打一架,再不济也要发发脾气生个气。 可齐玉做不来打架的事,也做不来发脾气的事,如走火入魔般,胸腔的郁气在体内横冲直撞,又疼又悲。 低气压袭来,季子漠只觉又冷了些,天黑也见不着齐玉脸上的微情,自顾自的说着话。 扯东扯西,想到什么说什么。 村尾的几座老房子破旧不少,这里离溪流远些,能搬的也就都搬到了前面。 赵傻子的院门少了一扇,季子漠和齐玉直接走了进去。 瘦长的黑狗汪汪叫着,警惕的从灶房跑出来,后面跟着的是揉着眼的赵傻子,浑身上下都是干草屑。 季子漠往灶房张望了下,只有眼皮薄的一床被子,上面堆了一层稻草,因赵傻子起来的动作,往两旁散开。 赵傻子瞧见季子漠,忙问“现在就挑水吗” 天冷的季子漠也不想多说,把手中的被子放在屋檐下,说被子送他,季安提的挑水等活计也不作数了。 说完没在管无措的赵傻子,带着齐玉离去。 雪缓缓变大,黑夜中,村中的小路不是很好走,齐玉走的不习惯,几次都快要绊倒。 他注意着脚下,不妨手腕被人握住。 “介意吗” 齐玉回“不介意。” 在心脏跳动加快的这刻,他怎会介意。 几拐的小路,季子漠觉得远,齐玉却觉得怎如此近,无论是来时的闲聊,还是回去的安静。 回到家中,村中家家户户都熄了灯,季子漠和齐玉分别把自己身上的落雪拍去。 又烧了热水,两人坐在灶房洗了脚。 一共两间住人的房间,如何睡在齐玉心头盘旋。 季子漠洗漱后,进房见到齐玉在他烧水时把床已经铺好,鼓励道“这床铺的不错啊” 齐玉 不等他心里忐忑,季子漠转身道“我去季安屋里睡,你早点睡。” 季丫是个女孩,不过还小,睡一张床也没事。 齐玉“你们三人睡,怕是会挤。” 季子漠停住脚,表情变幻莫测“我觉得和你睡,会更挤。” 齐玉怔楞后窘的转身进了门,他靠在门上,脸色通红。 季子漠说他睡觉不老实,这点齐玉自然知道,只是被明着点出来,实在尴尬。 季子漠在门外摸了摸鼻子,他不和齐玉睡一个屋,倒不是因为这个,主要是他也不是圣人,到时候有了不该有的反应,两两对望,多尴尬,尴尬不说,自己也憋的难受。 把季安季丫挪了点位置,季子漠睡在外侧,盖着旧被睡去,只是一夜不得翻身。 赵婶子家养着鸡鸭,猪,天刚雾明,公鸡就扯着嗓子打鸣。 季子漠拉过被子蒙着头继续睡。 “大哥大哥,嫂嫂把灶房烧了。” 季丫慌慌张张的扒开季子漠的被子。 季子漠睡的迷糊,一瞬间有些恍惚,谁叫他大哥,哪里来的嫂嫂。 睁开眼对上季丫,理智回归,一蹦跳了起来,想也不想的往外跑。 灶房里滚滚狼烟,呛的人泪流满面,季子漠看到齐玉和季安都在灶房门前站着咳嗽,心里松了口气,人是安全的。 季丫提着季子漠的鞋慢了几步跑出来。 “大哥冻脚,穿鞋。” 季子漠光脚踩在雪地上,冻的都快站不住, 灶房不见光火,只有浓烟缭绕,季子漠看出没什么事,忙接过鞋穿在脚上。 灶房前一大一小皆是灰头土脸,特别是大的那个,白皙的脸上几块锅灰,肉眼可见的心虚。 季子漠都不用问是谁犯的事。 “哎吆吆,你们这是怎么了,房子烧了”赵婶子嗓门响亮,不懂客气是何物,手臂挎着篮子,自己推开院门就进了来。 季子漠穿好鞋直起身,笑着叫了声赵婶子,问她怎么大清早来了。 赵婶子打眼一撇院中的情形,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心里嘀咕着,县里的少爷真不是过日子的人,到时若是老二真的娶了这落魄少爷,自己怕是少不得一番辛苦调教。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37.第 37 章 一家之主 心里划着道道, 赵婶子面上却笑的亲热“这不是婶子想着你们刚回来,怕是吃食不多,给你们送几个鸡蛋, 还有我自己做的酱豆子。” 话刚说完, 就瞧见季安身后的一堆东西, 乖乖,米,面, 鱼,肉, 糖, 糕点全都有, 不是说没钱吗 季子漠任由她看着思量, 毫无解释的意思,齐玉奇怪的瞧了他一样, 不应该再诉诉苦吗 季子漠“赵婶子,你看现在家里一片狼藉,腾不开手给你倒茶,家里的粮食还够吃几日, 鸡蛋还是拿回去给祖义补身子。” 他虽笑着却让赵婶子有了局促, 像是见到了之前目空一切,自命甚高的原主。 季子漠又说了几句,话中存了感谢之意,赵婶子高兴的带着鸡蛋回了家, 卖了好又省了东西,怎能不高兴。 赵家大儿的夫郎一人烧好了早饭,一大家子挤满一张大桌子, 赵婶子边吃边说着隔壁的事。 “我瞧着啊,季子漠的夫郎以前定是没做过饭的,连个早饭都做不成,要这样的夫郎有什么用,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隔壁三个孩子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不是贪图享受的,这又是鱼又是肉的,肯定是那少爷夫郎闹的。” 说着横了眼赵满“咱们家可不会伺候少爷,我不惯着他。” 赵满埋头喝稀粥,没敢搭话。 灶房烟大时瞧着吓人,现几下收拾了出来,也没什么损害,就是墙上被熏的黑了一大片。 季安和季丫把抢救出去的东西再次挪回灶房。 齐玉蹲在地上归拢木柴,一只拳头映入眼帘,他抬头看过去,季子漠对着他挑了挑眉,笑的狡黠。 张开手,一颗糖躺在掌心。 “起了个大早的人做饭辛苦了,奖励。” 蹲着的人把脸埋在膝盖,未出声,却肩头耸动着,似是哭了。 季子漠指了指门外,让吓住的季安和季丫先出去。 他蹲下身,把人虚揽到怀里,手掌轻拍着齐玉清瘦的后背。 雪下了一夜,院里一片白,季安是个做惯了活的人,拿着扫把就开始扫了起来。 季子漠不知道怎么安慰齐玉,除了肩膀,再给不了别的。 怀里的哭声压抑,他手掌移到齐玉的后脑勺,揉了揉黑发。 “我觉得自己是废物。”如冰似玉的声音,哽咽的不成样子。 从齐母算着让他生孩子,把孩子培养出来,照顾他后半生开始,齐玉就丧失了自信。 后面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齐玉被人推着走,被季子漠推着走出困境。 现如今连简单的早饭都做不成,齐玉自我厌弃着,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季子漠望着门外扫雪的季安,语带笑意“好巧,我也是。” 在齐玉心中,季子漠是运筹帷幄的,无论是齐先后之事,还是像赵婶子等人要回东西的事,彷佛所有的事都在掌握中。 齐玉抬头,鸦羽般的睫毛被泪水打湿,眉间的孕痣红的鲜艳,离得近,季子漠又闻到了那股哥儿香。 “真的,我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一文钱,季丫的解寒丸只能吃十天,一瓶解寒丸要三两多银子,我买的米面粮食,差不多也只能吃十天,我昨天都愁的一夜没睡。” 见齐玉不哭了,季子漠放开他,长呼短叹的略显夸张,像是故意搞怪一般。 齐玉不留情的戳穿他的话“我早上看到你,你睡的很熟,季丫季安起床都没吵醒你。” 季子漠 两手一摊做无赖状“要不然怎么办我睡不睡都没钱,走一步看一步,大不了我领着你们跳河去,死了一了百了,对吧” “之前没入赘的时候我饿的肚子疼,就躺床上想怎么死来着,说到这个,你其实还算是救了我一命。” 越说越没谱,两句吊儿郎当的话犹如灵丹妙药,让齐玉从自我厌弃的情绪中抽离。 齐玉站起身远离他,季子漠跟过去,用肩头撞了撞他,笑容得意道“废物不废物的,要看和谁比,虽然我觉得自己也很糟糕,但是自我感觉还是比赵傻子好很多。” “赵傻子单纯的老是吃亏,连条狗都护不住,我虽然人品不咋滴,一肚子算计,但是最起码能护住你不被流放,对吧” “你虽然在干活这块上比不上其他村里夫郎,但是你看村里谁有你长得好你见过玉器和铁器比的你拿玉器碰铁器,不是自己找不痛快的” 齐玉背对着他,嘴角微弯。 “到时候你和郑柏叙在一起,红袖添香,吟诗作对,那才是你的天地,你要是村里的夫郎,你和郑柏叙能做什么给郑柏叙洗手作羹汤,还是在他家后院开个菜园” 季子漠最后总结“所以啊,少拿自己的短处比别人的长处。” 季子漠对这几句别样的开导,自我感觉良好,然而,齐玉回头看他,眼神凉飕飕的。 齐玉背影带霜的出了灶房,季子漠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好吗他刚才的那番话说的多有水准 卖鱼的帮忙杀鱼,鱼鳞只草草去两下,昨日是季子漠自己洗时又收拾了一遍,今日 把锅里收拾好,季子漠重新淘了米,喊季安过来烧锅。 这玩意他也不知道怎么把火烧的均匀正好。 季安把扫了一半的院子扔下,跑进灶房烧锅。 等到季子漠走出灶房,齐玉已经把另外一半院子扫完。 他的视线落在齐玉那双手上,心好痛,他情愿是自己扫。 米饭,白菜萝卜炖肉,炒个鸡蛋,齐活。 饭菜端出灶房还未上桌,季子漠就见一颗脑袋伸了进来。 他眯了眯眼,赵傻子低着头犹如做了错事的孩子“我,我来挑水。” “昨天不是和你说了,不用你挑水了” 赵傻子不敢看他“要,要挑赔被子。” 季子漠做饭舍得放油,舍的搁肉,香气随风飘到院门除,赵傻子肚子咕噜一声响。 季子漠 “进来吃点” 赵傻子抬头,如孩童的双眼邹然发亮“可,可以吗” 得到季子漠无奈说可以的答复,赵傻子风一般的跑了。 季子漠和齐玉对视一眼,皆是茫然。 四人坐上饭桌,刚吃了几口,赵傻子就从门外跑来,伸出手里的东西,笑的傻气,喘着粗气说“我,我的碗。” 季子漠手还保持着夹菜的动作,说实话,他心里有些发酸。 不过瞧瞧赵傻子的形象,确实挺埋汰,要是一个桌吃饭,季子漠是有些难受。 一片纯瘦肉落入碗中,季子漠侧目看给他夹菜的齐玉,正垂着眼吃着白菜。 眉心的红招摇的像樱桃,让人想咬一口,季子漠未曾发现,他嘴角弯了弯,眼神开始变的温柔。 一个缺了口子的大汤碗,季子漠把锅里的米饭都盛给了赵傻子,菜也扒了一小半给他。 赵傻子笑的像个傻子,蹲在他堂屋外,大口大口的吃着。 他吃的快,吃完把碗往地上一放,抓起墙角的木桶就跑了出去,不用问就知道是去打水了。 赵傻子把水缸打满,端起碗打算走时季子漠叫住了他。 “你是不是养了条狗这边有烧焦的米饭,还有没弄干净的鱼,你要不要拿回去喂狗” 赵傻子忙不迭的点头,季子漠就把这些都放到了他碗里,鱼有些大,一碗放不完,赵傻子转身就跑。 季子漠 过了片刻,一人一狗出现在门口。 还挺聪明。 季子漠拿了包糕点,饴糖,以及一壶酒,问不知道能做什么,走一步跟一步的齐玉“要一起吗” 齐玉言好。 一百多个柿子堆在角落,季子漠装了半布袋,又和赵傻子说自己拿,想拿多少拿多少。 嘱咐季安和季丫在家,两人出了家门。 院里的雪有人扫,路上的雪确实没人扫的,脚踩上去沙沙作响。 老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今日白天出了太阳,感觉比昨日晚上还冷。 齐玉看了眼季子漠提着的布袋问“去哪里” 季子漠故意逗他“不知道去哪里就跟我走不怕我把你卖了” 齐玉不搭理他的不着调。 同样三间青砖大瓦房,大门敞开着,季子漠抬脚进门,喊道“钱二爷,在家吗” 察觉到齐玉有些踌躇,季子漠牵住他的手腕,对从屋里走出来的人笑着叫了声钱二爷。 钱强是杏花村的村长,今年六十有五,头发胡子虽白了大半,身子骨倒是依旧硬朗。 他瞧见季子漠很是诧异,随后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屋子,引着季子漠和齐玉往灶房走。 “立根,从堂屋再搬个小木凳过来。” 小孙子蹦蹦跳跳搬了个小木凳到灶房。 几人在灶房坐下,钱强上下打量了下齐玉,随后问季子漠“过来有事” 进门时,装着东西的布袋被季子漠随手放在了墙角,此刻道“没什么事,能要回家中的东西,多亏了钱二爷帮忙公道,想过来和钱二爷道个谢。” 钱村长想破大天都没想出来季子漠能来道谢,这事比天上下红雨都稀奇。 他笑道“这成了家,还真是长大了。” “算不得什么事,就算没有我,你也能要的回去。” 又说了几句,钱村长沉思后道“你既带了夫郎回来,想来是对科举有了取舍,既如此,你对往后是个什么想法还和从前那般” 往后季子漠自己也不知道,他在齐玉面前,季安季丫面前,没有露半分焦躁情绪,可是心里真的没底。 一如齐玉觉得自己是废物,季子漠也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种田他真的不会,也真的不想吃这份苦。 穿越者在古代风生水起季子漠想呵呵,反正他是不行。 深夜真的想过,大不了一了百了,爱怎么滴怎么滴。 季子漠听得出钱村长话里真心,总不好敷衍回答,可想了又想,还是不知道如何答。 齐玉扭头看他,眼底是藏匿的关心。 钱村长以为他是想回到之前被季丫季安养的日子,语气有些不好“你这一家子,你是长兄为父,你是顶门户的夫君,你是一家之主,一家之主就要有个一家之主的样子,怕吃苦,你让依附着你活的人怎么办” 如一张现实的纸张被村长苍老的手指戳破,露出里面的现实。 说是逃避也好,说是推卸责任也罢,季子漠从来没想过,一家之主会和自己扯上关系,现在被钱村长砸在他身上,像是孙悟空背上了五指山,沉重的无法喘息。 他想回一句我做不了一家之主,也不想做一家之主。 话到嘴边,被理智死死压住,他要是说了出来,村长怕是要怒了。 袖子被人轻扯了下,季子漠转头看到齐玉外露的担心。 依附着他活的人 季安,季丫,外加一个齐玉,最起码是现在杏花村的齐玉。 他们依附着他活,季子漠有些恐惧这个责任。 若是今日钱村长不点出这个身份,季子漠也会想想办法赚钱,好好对他们。 可是那不一样,那种有些随缘的心态,他尽力就好,真的做不到,到时候再说。 现在这变成了他的责任,让他们吃饱穿暖,过的安好,是压在他背上的责任,他必须要做到这件事了。 如赚钱给季丫买解寒丸,从想想办法赚钱,变成了必须赚到钱。 季子漠心乱了,村长的话未回,村长叹息了声,换了别的话。 又说了几句,季子漠识趣的说先回了。 从踏进钱家的门时,他牵着齐玉手腕的手就未放开。 手腕上的禁锢彷佛是道仙术,驱散了齐玉所有的不安。 他在季子漠与钱村长的前期交谈中,踏实的充当着背景板。 后面察觉出季子漠心神晃动,视线便未从他脸上离开过。 钱村长眼花是真,却也没眼花到看不到大布袋,他提起瞧了瞧,把酒拿了出来,其他的递向季子漠。 “不说帮不帮忙的事,就说你叫我声二爷,二爷也就不见外的留你壶酒,其他的就拿回去。” 季子漠没接布袋,拉着齐玉就跑了。 钱村长要是留柿子,季子漠也就把布袋接回来了,柿子一个没留,想想家里一堆柿子,季子漠是愁的慌。 还举着布袋的钱村长傻眼,这跑啥 他一手提着布袋,一手拿着壶酒进了正堂。 见孙子立根正在火盆里烤花生,就把布袋放在一旁,嘱咐他吃好了把布袋送回季子漠家去。 一旁的凳子上,坐着一个老人,瞧着比钱村长沧桑的多了。 钱村长抱着酒壶,拿了两个碗到桌子上“来老哥,喝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38.第 38 章 手控不行? “瞧瞧, 这酒你没喝过吧” 那老人站起身,到了跟前闻了闻, 笑着接了句喝过。 老三考中秀才那一天他高兴,让老大去县里买酒,他们父子四人痛痛快快的喝了一次。 钱村长倒了两碗酒,把酒壶放在一旁“我说的不是酒,是你孙子孝敬的酒。” 这话如剑扎心,棉衣打着补丁的老人却只笑着道“那这是确实没喝过。” 喝了碗酒, 老人抹了抹嘴。 钱村长送他出门,临到门口,把粗布裹着的四个白面馒头塞给他。 “老哥,我留了季子漠的酒, 就不留你的馒头了,你心里没说的话我都懂。” 老人干枯的嘴唇合动了几下, 似是有千万万语无法言说,如树皮的手接过粗布裹着的白面馒头, 浑浊的双眼湿润,一切尽在不言中。 雪地上的老人年岁高,身上的衣服补丁摞补丁,腰如被积雪压弯的树枝, 无法直立。 他一步步走的缓慢,钱村长叹息一声,虚合上院门,回了正堂。 正堂里烧了个火盆, 同样白了头发的女人给孙子剥着花生,见他进来抬眼道“我要是季大婆娘我也闹,季子漠一家子白眼狼, 当爹娘的还偏偏看不清,要是我,有白面馒头情愿喂狗都不替季子漠走人清。” 立根蹲在火盆前等着吃花生,闻言抬头问“奶,季爷爷啥事看不清” 钱村长不喜说人闲话,踹了下立根的屁股“大人说话小孩少插嘴,吃好了把布袋送回季子漠家。” 随后又对着那女人道“谁家的孩子谁心疼,咱这几个儿子真做了混账事,留下几个孙子娃,你真能做到问都不问” 女人想了想,道了声也是。 季家这老大一家原是个好的,可辛辛苦苦供出来个白眼狼,沾不得光不说,还被人骂一家子蠢笨。 这事隔谁身上谁都受不住,故而多少迁怒到了当时一家之主,拍板做主意的季爹身上。 家门不幸,季爹心里自然不好受,也觉愧对老大老二,凡事多有忍让。 做事啊,就怕忍让,忍着忍着,旁人刚开始的虚张声势,就成了心安理得。 特别是季爹又在山里捡了个狗蛋,农家大多穷的养自家孩子都费劲,谁还去捡旁人的孩子,还是一个哥儿。 季老大的夫郎彻底炸了锅,吵闹了一番,说老两口如果有这个粮食,怎不养自己的亲儿孙。 新怨加旧怨,把季家老两口压的死死的。 一年又一年,也就到了如今。 话说季子漠与齐玉出了钱家门,季子漠就松开了齐玉的手腕,他看着底下泥泞雪路,看不出异样,齐玉却似能体会到他的不安。 齐玉轻声问“你怎么了” 季子漠成了背着壳的蜗牛,心里闷得慌“村长说,我是一家之主,你们都得依附着我过活。” 这是事实,齐玉不是太懂他为何现在发慌,分析道“季安年岁小,还未到独立撑门户的时候,季丫如今不过五岁,长兄如父,日后婚嫁你要张罗操劳,就算出了嫁,你也是她一辈子的娘家,是个依靠。” “我他们不知道内里如何,从外看,你是我夫君,夫为天,是纲常,我自然也是依附着你生活,你好了,我便好,你不好了,我便好不了。” 季子漠原就觉压力大,齐玉还一本正经的给他解释,当下更是慌的头疼。 此处要是荒山上,他定是要对着山下大喊一声。 “我不想当一家之主。” 他想让别人扛他的事,就如在现代,外面风风雨雨,都有个嫡子哥在前面,他就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就好。 最多让他嫡子哥时不时的骂几句。 齐玉“可是你想不想,你都是一家之主。” 季子漠略显烦躁“我不会当一家之主。” 齐玉似是想让他认清现实,又道“你会不会,你都是一家之主。” 季子漠想哭了,他转头看他,哭丧着脸“一家之主怎么当” 齐玉顿住脚,瞧着他半晌,眼中带了些破碎的笑意。 克制住自己的高傲矜持,大胆的顺着心握住季子漠的手腕,牵着他往家中的方向走。 “我不知道从前,只知道我认识的季子漠,把一家之主做的很好,照顾了弟妹,护了夫郎。” 让手控之人瞧一眼就爱到骨子里的手,握着季子漠手腕,季子漠却只瞧了一眼,视线就顺着手臂移到了齐玉的侧脸。 冬日的阳光裹着风,落在他的眼帘,吹动他的黑发,季子漠那颗不安的心,奇异的安静了下来。 孙悟空未戴紧箍咒之前,护送唐僧西天取经是自由随心随缘的,戴了紧箍咒,便有了束缚枷锁,再难逃开。 季子漠同样如此,他之前的尽力就好,今日,带上了一家之主的紧箍咒 ,让一家人生活幸福,成了他心里的枷锁,一条笔直的线路,再也没有了逃开的岔路口。 路边站着村里谈闲话的人,瞧见齐玉牵季子漠的手腕,笑的那叫一个暧昧。 齐玉忙松开季子漠的手腕,面上依旧冷淡,耳尖却红了个透彻。 两人回了家,季丫从屋里跑出来撞到季子漠腿上,笑的眉眼弯弯。 吃了药,咳嗽就好了些。 季子漠心头发软,弯腰把她抱起来。 堂屋里,季安坐在小木凳上,用小手编着竹筐,听到脚步声抬头,目露孺慕,亲近唤道“大哥,我再编筐,现在是冬天,一个筐可以卖十文钱。” 季子漠脚步转了过去,只见他一个筐已经编了筐底出来。 “大哥你要回房看书吗化雪冷,让小丫给你烧个木炭盆。” 从县里回到杏花村,季安和季丫都适应良好。 季子漠拽过季安干瘦的手,手背手指上,被风割了细小的口子,手掌那处,肉眼可见的茧子。 他强势的拿出季安手里的竹条“知道钱多来家在哪里吧,给他送点柿子去。” 自己做错的事,齐玉是瞧见柿子就别扭,往后怕是再也不想吃柿子了。 “其他的怎么办送给别家吗” 季子漠“就放着,反正大冬天的也不会坏,闲着没事你就吃一个。” 齐玉蹲在他身旁,手指碰触到细长的竹条“我学着编。” 季子漠犹如受了天大的委屈,直接拿开他碰触的竹条,恶狠狠的道“你休想。” 齐玉愣住。 “这么好看的一双手,要是在我眼皮子底下糟蹋的不成样子,我做梦都能哭出来。”季子漠捂着胸口,痛苦的说出心里话。 齐玉视线落在自己手上,隐隐约约有个念头,却不太敢相信。 “上次我洗了菜,你是因为觉得糟蹋了我的手,所以才生气的” 当季子漠点头后,齐玉有些发晕。 季子漠瞧他震惊的双眸,耸了耸肩“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有人爱细腰,有人爱美色,我是手控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解释完,他起身把编筐的东西挪到了一边角落里,季子漠做不来压榨童工季安的事,他自己编不来这玩意,更何况编一个筐要一天,一天十文钱,来钱太慢。 齐玉蹲在原地,手指不自觉的蜷缩着,那颗心跳的有些快了,快的齐玉难以控制。 往日被人忽视的双手,邹然得到了主人的眷恋,拿物时都爱惜了几分。 季安去钱多来家送了些柿子,回来时把布袋放到堂屋桌子上“大哥,我回来的时候碰到立根了,说他爷爷让他把布袋送到咱们家,见到我就直接给我了。” 季子漠拉开布袋一看,得,柿子一个不少的还了回来。 “我柿子给了钱大哥的小爹,他说最近年关,来往的商船多,钱大哥去县里码头扛货去了。” 晚饭依旧是季子漠掌勺,齐玉没再抢着洗菜,他跟在季子漠身旁,细细记着他放了多少盐,锅里的菜什么样子是熟了。 又不错眼的看季安是如何引火,加柴,熄火的。 昔日被人伺候的少爷,笨拙努力的适应着现在的生活。 炊烟蜿蜒而上,遮目的白雾充斥着灶房,季子漠见齐玉学的太过认真,开口说讲个笑话。 一屋子的欢笑热闹,不曾听见有人敲了院门,也不曾听到有脚步声靠近。 菜炒好,只等饭出锅,季子漠放下挽起的袖子,似有所察,朝门口看去。 一个哥儿痴痴的望着他,落下了晶莹的泪。 季子漠下意识的看了眼齐玉。 “季大哥,你可以出来一下吗”门口的哥儿瞧不见旁人,唯有季子漠。 季子漠嗯了声,让齐玉几人先吃饭,不用等他。 刚才站在灶台前的人跟着旁的哥儿出了门,灶房里的热闹不在,季丫怯怯的看向齐玉,似在担心他。 齐玉“怎如此看我” 季丫捏着拳头道“大哥最喜欢嫂嫂,不喜欢元宝哥哥,嫂嫂别生气。” 齐玉从橱柜中拿了颗糖给季丫,蹲在她身旁,语气如常道“不生气,元宝哥哥是喜欢你大哥吗” 季丫吃着糖,点头如捣蒜,一口气把话都倒了出来“元宝哥哥和杏花姐姐都喜欢大哥,不过元宝哥哥最喜欢大哥,他给大哥洗衣服,掏鸟蛋留给大哥,做了好多好多事,不过大哥好像更喜欢杏花姐姐一些。” 大哥瞧见杏花姐姐会笑,教杏花姐姐写字,接过元宝哥哥的东西就让他离开。 季丫说话快,大几岁的季安拦都拦不住,当下缩了缩脖子,不知道等下嫂嫂可会和大哥闹一场,村里男人和寡妇说笑两句,家里的夫郎都要大哭大闹骂一次。 这样对比,大哥犯的招惹罪罪不可赦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39.第 39 章 别慌,别怕 院中的杏树下, 眉心带红的哥儿哭的双眼朦胧,季子漠想想原主渣男的行为,头疼欲裂。 “这些年, 是我对不住你。”季子漠替原身认了错。 柳元宝闻言大力的摇头, 眼泪在空中飘落“不不, 季大哥并无对不住我之处,都是世事无常,是我不中用,筹不到给季丫看病的银钱。” “是我,是我对不住季大哥。” 季子漠不得不说, 原主这ua的能力, 他是真的佩服。 “之前的事都已过去,听说你已许好人家,过些时日就要成婚, 先恭祝你百年好合。” 季子漠说话的同时,在心里呜呼悲叹了一声, 就冲人家不顾名声来家里给原主洗衣做饭, 偷偷塞鸡腿的情意,不得送份礼物 送啥, 总不能送柿子。 “季大哥日后可要休郎, 若是休, 我便等着季大哥,我可以做活计照料家, 季大哥就算是入赘过不能科举,也可以和之前一样,看你所钟爱的书,不用为俗世操劳。” “不用和刚才一般进灶房。”柳元宝急忙说着, 双眼含泪,盼望着季子漠的答案。 季子漠下厨房,在柳元宝心中,犹如仙人落了凡,让他心疼的想哭,又恼恨着齐玉没用。 季子漠额 真情假意,季子漠在现代都拒绝过,但都没眼下的情况棘手,主要是拒绝对象太真情,一个弄不好就真伤了人。 思量了下,道“结为夫夫,便是一生一世,怎能为了前程抛弃旧日恩爱,我既然入赘到齐家,齐玉成了我夫郎,今生我自然爱他敬他。” “你对子漠的深情厚谊,子漠铭感五内,衷心希望你日后安好幸福,与如意郎君携手到老。” 季子漠的拒绝是残忍的,却也让他在柳元宝眼里发了光,忍不住哭出声来。 黑暗里,季安蹑手蹑脚的回到灶房,把听到的话一五一十的复述一遍。 最后总结道“嫂嫂,大哥说今生爱你敬你,没有和元宝哥牵扯到情意,之前也是元宝哥一厢情愿。” 说完他还重重点了点头,为了家里的和睦,当真是操碎了心。 每句话都让人感动,齐玉却在心里说了句季子漠真能忽悠。 这话张口就来,说的鬼神都能感动,骗季安骗柳元宝,就是不骗他,次次说着郑柏叙。 齐玉心间泛起波涛,问的随意“那哥儿哭了,你大哥现是在哄着” 季安摇摇头“没哄,元宝哥哭,大哥就站旁边没说话。” 季丫嘴里化着甜甜的糖,仰着小脸说“我大哥不会哄人。” 齐玉心道,怕是没有人比季子漠更会哄人的人了。 知无情,却因这份区别对待,心中滚烫。 季子漠等人哭的差不多了,开口道“夜晚天黑,我送你回去。” 柳元宝低头伤悲道“李山送我来的,我娘不让我来找你,他带我来的。” 季子漠脑中搜了下,没搜到这号人“李山” 柳元宝解释“桃花村的李山,我过两日和他成婚。” 季子漠这哥们大度。 季子漠送柳元宝出门,看到李山的第一眼,便觉得人如其名,人高马大的如山一样。 他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等着,瞧见季子漠和柳元宝出来也未上前,估计是想着可能还有话说。 见柳元宝指了指他的方向,李山才从黑暗中走到门口微亮处。 他挠了挠头似是在不好意思。 季子漠实在无法形容现在三人的关系,李山是柳元宝的现任,他算不得柳元宝的前任,但是柳元宝又对他原主情根深重。 所以不太好说话。 李山和柳元宝眨把着眼齐齐的看向季子漠,季子漠想了想,憋出来一句柳元宝是好哥儿,让李山好好对他。 李山忙点点头,说他知道。 柳元宝三步一回头的跟着李山离开,他走的慢,李山就停下来等他。 等到看不到两人的身影,季子漠才笑了笑。 他看得出,李山比原身好上千百倍,柳元宝嫁给李山,会过的好。 季子漠浑身轻松的回到灶房,齐玉看过来,他笑着把事说了一遍,也说了嫁给李山比嫁给季子漠好的结论。 齐玉意味不明的看了他好一会,随后认同的点头“他确实比你好。” 季子漠心塞了下,他是说原主比不上李山,自己k李山说实话,季子漠也不知道谁赢。 农家的牛金贵,钱多来去县里做活计自然不能赶牛车,故而回到杏花村时,已经到了深夜。 路过季子漠家瞧见有灯影,便敲了敲门。 季安和季丫已经睡了,一家之主的余震犹在,季子漠今晚是真的失眠了,齐玉起来见他独自一人坐在灶房,便跟着坐了下来。 齐玉不问为何,燃了炭盆,选了两个中等大小的红薯放在上面。 他垂着眸静静的坐着这一切,季子漠莫名心安了起来。 敲门声响起时两人都诧异了下,季子漠站起身说他去开门。 等到回来时,就带了钱多来进来。 知道钱多来还未吃饭,季子漠指了指锅门前,让钱多来烧火。 钱多来说不用,季子漠指了指齐玉,不敢置信的看向钱多来“你不会想让我这么金贵的夫郎给你烧火吧” 齐玉 钱多来 钱家人应该都睡了,自然不会给他留饭,季子漠知道却未说出,让钱多来心里发暖,当下也不再客气,坐在锅门前引火。 一家人不会蒸馒头,古代面条要和面手擀,这几天都是吃的米饭。 也不算是米饭,比米饭粘稠一点,主要是不熟练怕糊锅,水就会放多点。 大半夜的,季子漠也懒得折腾,就淘了些米到锅里,多放了水,米熟后把剁碎的白菜和肉片放进去,又放了些盐。 烧锅的钱多来睁大了眼看他,粥还能放白菜放肉加盐 没这样吃过。 季子漠看饭熟了,指了指放碗筷的地方“自己盛,吃完把锅给我刷了。” 他又坐了下来,齐玉把剥了一半的红薯递给他,动作随意自然。 季子漠视线在他黑了的手指上停留了几秒,叹了口气。 若不是有外人在,齐玉真想抬脚就走。 “以后这种容易伤手的活我干,要不然剥多了,到时候手指黑的洗不掉。” 季子漠咬了口香糯的红薯,撞了撞齐玉的肩膀说。 齐玉站起身用温水洗了洗手,不想搭理他。 钱多来扒拉着菜肉粥,觉得自己在这个场景里实在是多余。 “季子漠你真是疼夫郎,剥个红薯又累不到。” 季子漠高深莫测道“你不懂。” 菜肉粥超乎意料的好吃,钱多来夸了又夸。 季子漠问他明天还去不去县里,钱多来说去,现在船多,卸船的钱都比往日多了些。 季子漠问了他出发时间,让钱多来明天叫他一起。 钱多来啊了声,以为季子漠是想跟着他去码头扛包。 他问了句,季子漠说到时候再说,钱多来也就没再多问。 把锅刷了个干净,说明天来叫季子漠,便离开了。 明天有了行程,困意便涌了上来。 “我明天什么时候回来还不一定,你在家看着季丫和季安,不会做饭就先凑合着吃两顿,能顾好家” 关灶房门时,季子漠语调沉稳的道,像是给齐玉下发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任务。 他细心体贴的让人难以招架,齐玉嗯了声,说能。 “哎,你别对我抱太高期望,我就算是去码头卸船扛包,也赚不了几文钱。” 几步路间,季子漠说了这么一句贬低自己的话,仿佛提前给人打了预防针,明天空手而归就不会让人失望,就会少些尴尬,最多耸耸肩说看吧,我就说不要对我抱太高期望。 齐玉“你不会卸船扛包。” 季子漠“嗯为什么” 齐玉“你不是卸船扛包的人。” 不知哪里来的底气,齐玉就是觉得季子漠什么都能做到,就算做不到也没事,季子漠已经做了很多。 季子漠想给齐玉打个预防针,谁料齐玉笃定他无所不能,这下更是有压力。 正堂门前,一人往左一人往右,季子漠转身时,听到齐玉说“季子漠,别慌,别怕。” 他回头,齐玉重复着“季子漠,别慌,别怕。” 自己怕齐玉不说怕,季子漠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是怕的,他怕承担责任,他怕承担一家人的幸福,他怕自己做的不够好,他怕他们失望。 两步远的人身着粗布,身形依旧清瘦清冷,脸上淡淡的无表情,那双极其好看的双眸,沉静似水。 他和乖扯不上关系,可季子漠就是觉得齐玉好乖,乖的让他唇角微弯,心头发暖。 季子漠上前了一步,停在两人一步远的地方,抬手覆在齐玉的发顶,很轻很轻的揉了两下。 “好,晚安。” 好,我不怕。 两扇门推开又合上,齐玉躺在床上,清晰的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声,良久后,他从被窝里伸出手,落在了自己头顶上。 季子漠借着月光进房时看了眼季丫和季安的位置,他们知道季子漠睡在这里,都往里缩着,把外面的位置留了下来。 睡姿是乖巧的,这点和齐玉完全不同。 季子漠脱了棉衣,躺到了床上闭上眼,不过一瞬,又在黑暗中睁开眼来。 摸了摸身上的被子,随后又摸了摸季安盖的被子,以及身下铺的被子。 都是暄软的新棉被,他买了四床棉被,现在这里有三床棉被,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做的小动作。 季子漠望着黑压压的房梁,不知道是不是新棉被真的暖和无比,他好像真的不怕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40.第 40 章 哥们弄啥嘞 公鸡还未打鸣, 院门被人扣响,随后是几声季子漠。 季子漠知道今日有事,便睡的浅了些。 他看了看外面还未亮的天, 艰难的战胜了困瘾,穿上棉衣出了房门。 原想先去给钱多来开门, 不曾想齐玉已经引了人进来。 季子漠走上前“吵醒你了天冷, 你回去继续睡。” 灶房有盏微弱的光, 齐玉说“我做了你昨天晚上的菜肉粥。” 这个简单,不用担心是否会糊锅。 走得近了, 季子漠才看到他脸上有着几道锅灰的痕迹,额头,侧脸,鼻翼,全都有。 烛光微微洒到齐玉精致脸庞,白皙中伴着暖色, 几抹灰色让他瞧着万分狼狈,眉中的孕痣如朱砂, 红的艳丽。 这一刻, 季子漠说不清自己心中何种想法, 只想着, 如果这真是他的夫郎,他应该会把人按在墙上, 狠狠的吻上去。 三人进了灶房, 齐玉笨拙的收拾凌乱的厨房。 手忙脚乱的给季子漠找洗脸盆。 “洗脸水也烧好了, 菜肉粥我没放盐,我不知道放多少。” 粥里的肉大小不一,菜叶有长有碎, 似是怕糊锅,水兑的格外多。 季子漠放了适量的盐,和钱多来各吃了一碗。 “你在外面等我会,我和齐玉说两句话。” 钱多来刚放下碗,就听到季子漠如此说。 钱多来说了声好,出了门。 灶房不是很高,季子漠在空着的锅里兑了水,用丝瓜瓤刷了锅。 齐玉与他背对背,收拾着灶台上的水,菜板上的菜屑,听到动静回头“刷锅我会,你要赶路。” 季子漠垂眸没说话。 齐玉双手沾着水站在一旁,面上不显,心里有些无措。 他不会做这些,总怕做不好,做个粥,灶房就像是打仗了一般。 季子漠还算利索的洗了锅碗,擦干手,在齐玉的目光下,伸开手臂把人虚揽到了怀里。 太过突然的亲近,让齐玉浑身僵硬,不敢动作。 季子漠未穿越前二十五岁,比齐玉大四岁,穿越过来,这具身体只有十八岁半,还在长身体中。 齐玉在哥儿中算高的,就是和男子比也是不输的,两人抱在一起,身高相同。 隔壁赵婶子家的公鸡打了鸣,季子漠抱着他轻声说“齐玉,别慌,别怕。” 昨晚睡前齐玉说季子漠,别慌,别怕。 现在公鸡打鸣时,季子漠说齐玉,别慌,别怕。 季子漠怕,是他怕这份责任。 齐玉怕,是他当了二十一年的少爷,现在变为农家夫郎,怕处处做的不够好。 齐玉懂季子漠七分的恐慌,季子漠却对齐玉的忐忑知道个十成十。 钱多来在院子里催了下,季子漠用冰凉的手指把齐玉脸上的灰擦干净,三两下收拾完灶房里的一切。 手指略急的拆了个糖块塞齐玉嘴里“今天冒犯了,别介意。” “我走了,别对自己太高要求,慢慢来就好。” 季子漠边说边出了门,齐玉下意识的跟了出去,跟了两步想到了什么,跑回自己房间包了个包裹出来。 等到再出来时,院门外的两个人已经走远。 没有季子漠的杏花村,对齐玉来说是陌生的,现下,季子漠出了杏花村,齐玉的心邹然空了一块。 许是失去父母的那日,也许是被赶出齐家的那日,齐玉走到如今,最熟悉最依恋的人成了季子漠,明明他们才认识一月有余。 去县城的小道上,眼看天有了亮色,季子漠在原地蹦跶了两下“跑一段” 钱多来说行。 桑农县的码头在县城的最东边,季子漠和钱多来到时,天已经大亮,四周各是早饭的吆喝声。 有人买包子馒头,有人吃碗面,也有人蹲在一旁啃自带的干粮。 等有船靠岸,便一窝蜂的涌到了管事那边。 齐玉提前做了饭,季子漠和钱多来就无需再买早饭。 钱多来四处张望了下“我干活的那个杭管事还没来,他昨日说今天要进四船,我和他说一声,定会同意加个你的。” 面前走过扛着粗麻袋走过的人,结实的汉子腰都被压弯了些,季子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板,嗯好像不是吃这碗饭的。 而且他刚才问了钱多来搬货每日的收入,天不亮出发,深夜回到家,一天能挣三十文。 三十文,季子漠倒不是看不上,主要是来钱太慢,而且季子漠觉得凭他的身体能力,应该也赚不到三十文。 他拍了拍钱多来“你先干着,我去县里逛逛,看看有没有其他来钱的法子。” 钱多来茫然了,告诉他县里就码头一天能赚三十文,其他地方怕是不太会有活计。 季子漠没多说,和他说了两句晚些时候来找他,便离开了码头。 桑农县两条大街,一条从南到北,一条从东到西,街心相交处有个拱桥,拱桥下流着活水,拱桥旁一棵垂柳。 季子漠倚靠在垂柳上把东西南北四条街瞧了个遍。 最后扔下手中的枯枝,打算先去北大街上瞧瞧,那处是勾栏瓦舍,招猫逗狗之地,说不定能想办法坑点人的银子。 不是,这样说不准确,是赚点银子。 更何况他还有四个酒肉朋友,不知道能不能利用下关系,当然了,翻脸无情的事季子漠也见的不少,说不定那四个酒肉朋友不带他玩了。 季子漠边思量边往北大街走,只是还未走到热闹处,就被几人拽着半拖到了一旁的巷子里。 等到了无人处,鬼鬼祟祟的四个人还伸着头往外看,似是汪洋大盗躲避着官差的追捕。 季子漠揉了揉被他们拖拽的胳膊“你们整哪出” 那边望风的四人对视了一眼,示意现在安全。 这才齐齐转身,又变成初次见面的四少模样,扇子点掌心的点掌心,展开扇风的展开扇风。 季子漠瞧见那扇子,嘴角抽了抽,好吧,在出事之前,他为了融入,也在大冬天拿折扇当过二傻子。 扇子这东西吧,实在是神奇,一拿到手里就不由自主的展开扇两下。 四人走近,胖乎乎的周朴明看着季子漠感性的双眼湿润“子漠兄哎,节哀。” 季子漠 “不是,你们弄这一出做什么” 郭子方性子直些,直言道“这不是家里管得严,不让我们跟你玩。” 季子漠心里呜呼了声,果然,酒肉朋友就是酒肉朋友。 面上淡然道“也是,我现在这个处境,既身无分文又要养家,确实不太好跟你们再一处玩。” 吴苍明嘿了声,解释道“不是因为这个,我爹那个人虽然一堆的毛病,但也不是个嫌贫爱富的。” 季子漠闻言皱眉,想了一圈都想不出其他“那是为何” 这下连郭子方都露出了难言的神情。 孙云有“我们找个地方说吧” 于是四人望风的望风,偷溜的偷溜,最后坐在了桑农县的另一处酒楼集贤酒楼。 郭子凡四人用扇遮面,上了二楼包间,季子漠落后了一步在他们身后,瞧着他们此地无银三百了的姿势,心里当真是复杂,哎,自己选的朋友,瞧着人都挺好,就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几人进了二楼包间,让小二上些茶水小食等。 他们四人像是有话不好说,季子漠垂了下眼眸,笑着随意道“咱们虽说认识时间不是太久,但是格外投脾气,虽然现在这样说有点像攀关系,然则我是真的拿你们当兄弟。” “我现在住在杏花村,也不知道县里发生了何事,几位叔叔不准你们与我接触,我原想着是身份不相配的原因,刚苍明兄又说不是。” “我左思右想想不出,你们不妨明说,我看看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妥当,若是我的错,我去给几位叔叔陪个罪。” 季子漠话说的真挚,让四人心内感动,直觉自己没有看错人,那些事都是旁人诬陷季子漠的。 可是不问一问,又觉得不是十全的稳妥。 四人你看我,我看他,都想让对方问。 他们越为难,季子漠觉得这事越是大,他的视线依次扫过四人,最后看向郭子方“子方兄为人最是爽朗,不妨你和我说说” 郭子方说行,后沉默了两秒,开口问“麻尤虎和让齐文后一家流放的事,是你做的吗” 季子漠心里咯噔了一声,面上却疑惑的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 他嘴巴微张,看着郭子方有些发傻“你说什么东西” 这反映让郭子方四人心里定了下来,紧张的气氛瞬间轻松下来。 几人言语道 “我就说这事怎么可能。” “我爹傻不拉几的,这么离谱的事情都相信。” “艹,一群卑鄙无耻的人,坏人名声。” 四个人同仇敌忾的骂了好一会,季子漠是一个有用的信息都没听到。 直接抬手打断他们“先别骂,你们先告诉我,这事是谁说的,齐家的那些人” 郭子方骂的声音最大,骂的口渴,给自己倒了杯茶,道“不是,前两日不是下了场雪吗董寒玉说什么赏雪梅,弄了个诗会,他没叫我们,我们就没去,也不知道诗会上说了什么,大家都开始这样传了。” “说你口蜜腹剑,两面三刀,心狠手辣,睚眦必报,嗯就类似的词,你就自己往自己身上加就是了。” 看书脑袋疼,连三字经都背不全的吴苍明,看向郭子凡目露崇拜“你居然能连着说这么多词,厉害厉害,实在是钦佩。” 这话偏的,神经大条的郭子方对吴苍明都钦佩了,没看到谈正事呢 季子漠的cu要被董寒玉烧干了,这哥们弄啥嘞。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41.第 41 章 别别别,受不住 一时都不知道该哭该笑, 季子漠深刻的体会到了一句话给个巴掌给颗枣。 这么说不算是准确,但是前脚救人,后脚踹入, 这哥们复杂的让季子漠崩溃。 恨吧, 谈不上, 感谢吧, 现在也谈不上了。 那日要不是董寒玉说了句,季子漠最多是把齐玉摘除齐家, 现如今结合后面的事来看, 知县是一定要拿到人交差的,要不是齐文后合理的顶上来, 现在他和齐玉都在大牢蹲着,等着年后流放呢 后面的话季子漠不用问了, 肯定是几家的老狐狸觉得他心机深沉, 自家的单纯儿子会被坑, 故而让他们离季子漠远些。 这个理由吧季子漠也算能接受, 他要是有个小白兔儿子, 遇到了自己这样心黑的人,也是想让他远两分的。 小二上了些糕点茶水, 几人如往常那般边嗑瓜子边说着话,季子漠也不觉丢面子,直言自己今日无法请客,多谢他们款待, 日后要是有了造化,再请回他们。 郭子方听这话有些恼,说都是兄弟,谈什么钱不钱的。 孙云有委婉的说起季子漠去他家当铺典当的事, 问自己是否有能帮忙的地方。 其他三人也露了这个意思。 说是帮忙,不外乎是想送他些银两,只是怕伤了情分面子,把话说的弯绕罢了。 季子漠谢过了他们,婉拒了下来。 人家爹原本就提着心呢,现在季子漠要是直接拿银子,估计回去挨骂的挨骂,挨打的挨打了。 更何况,往感性方面说救急不救穷,拿了钱就代表着自己低了一等,身份不说,心理方面就有了强弱之分。 往利益方面说情分这东西,用一次少一次,原本就没多长的情分,现在用多亏。 包间的门被人一次次叩开,分别是各家小厮来找自家少爷,理由自然是醇和的,如家里做好了饭,老爷来问少爷是否回家用饭。 季子漠放下筷子,在心里啧啧称奇,董寒玉本事不小啊,他说什么,旁人就全信了 眼看叛逆的吴苍明要撂筷子回家大战老爹了,季子漠忙站起来,说自己还有事先走一步。 出了集贤酒楼,季子漠站在门口望了望天,刚才还算晴朗,现下已经阴云一片。 季子漠直接去了董宅,敲了敲角门,说找董寒玉。 门房让他等着,季子漠便靠着墙等着。 过了好一会,门房小跑了出来,说少爷不在,但是给伺候的人留了话,要是季少爷来了,就让他去集贤酒楼等着,他忙完了会去见他。 季子漠冲门房比了个大拇指。 行,董寒玉以前估计是哄着齐玉玩呢,横瞧竖瞧,都不是一个段位的。 他比完大拇指继续靠墙站,门房把角门都合上了大半,瞧见季子漠如此模样,不由的从门内探出头问“季少爷,你怎不去集贤酒楼去等着。” 季子漠呵呵了两声“你家少爷这么能算,就没算到我身无分文,不敢迈进酒楼要不你去问问伺候你家少爷的人,看看董寒玉是不是留了银子给我。” 门房年岁轻,还真信了季子漠的话,当下就说好,这就去问。 额 角门依旧半合着,季子漠啧啧了两声,也不知董家是个什么眼光,这门房都比赵大勇好上百倍吧 原是打趣的随心一想,念到这句,猛然怔住。 如果算面对面的见面,季子漠只和董寒玉在无涯寺山脚下见过一次,当时两人一句话都未说。 但是董寒玉做的这几件事,瞧着就不是个啥正派的人。 而且看着也不是个笨的,这样的人,怎么着都不会选个这么离谱的赘婿吧 之前没想过,现在放任思绪,季子漠越想越往阴谋论上去。 俗话可是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季子漠想的出神,门房跑的喘粗气,跨过门槛,跟他认真道“少爷没有说给你银子。” 季子漠转头看他,表情复杂,随后笑着上前。 季子漠笑起来眉眼自带暖意,又知怎么打开话,让人放下戒心。 等到董寒玉带着人回来时,门房已经快要和季子漠称兄道弟了。 董寒玉站在几步远处,听着季子漠不动声色的套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察觉到视线落在身上,季子漠回头瞧见人,丝毫不见尴尬,反而吊儿郎当的说董寒玉思虑不全,让他去集贤酒楼等,却不给他买酒钱。 季子漠刚问门房,也只问了他家姑爷如何,门房知道的和县里其他人知道的差不多,不外乎赵大勇是如何如何差劲,过分。 哦,对了,就是多知道了一个消息,两人分房睡的。 两人非好友,自是没有一同吃饭的情意,董寒玉让门房离开,又让伺候的人在远处瞧着人。 这才笑道“不知那阵风把季少爷吹来了” 他话还没说完,季子漠就双手抱胸,似笑非笑道“哪阵风你不知道” “我不得来谢谢你送的大礼,现在怕是桑农县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知道我阴谋诡计一肚子,烂心肠了。” 董寒玉回道“若是你喜欢这样的大礼,我可以多送几次。” 季子漠忙举手投降“别别别,受不住。” “你怎么知道麻尤虎的事是我做的”季子漠仔细回想了好几次,他从头到尾都没露面,应该猜不到他身上来着。 董寒玉微感诧异“真是你做的不过是我猜的罢了。” 季子漠艹 “我来是想问你一句,你到底抽什么风那日你开口提醒,现在又在外人面前坏我名声。” 董寒玉长相同样不俗,和齐玉各有千秋,只是那双眼不如齐玉透亮,隐隐约约夹杂着精算。 董寒玉手捧着汤婆子,眼中划过精明的笑意“随性而起的话,实在没想到,那么短的时间你有了破局的法子,不过这样也好,齐玉流放我可就看不到他的惨样了,他留在桑农县,我瞧瞧你可会把他休弃。” 季子漠眉眼犀利如锋刃,嘴角的笑意如霜“董家和吴县令关系应当不错。” 点了个吴县令,话到如此,其他的不必多说。 他前脚刚回桑农县,后脚就知道了要抄家流放主事一支的事,别人会怎么想 不外乎是吴县令放了水,放水一事可大可小,当官的对要捉拿之人放水,这就是凭白留了个致命伤。 董寒玉不是笨人,放在汤婆子上的手指顿了下。 季子漠不错眼的看他,自然察觉到了他一刹那的紧张“你自己惹的事自己解决,这次算扯平,我不和你计较,日后你若再做些有的没的,那就别怪我还回去了,你也知道,我这人同样没什么底线。” 季子漠比董寒玉高些,他垂眸话语如剑,气势凛然,似是开恩的大人不记小人过,又似是警告他好自为之。 董寒玉有种被人刺破皮肉,看到内里肮脏的狼狈。 他眼里的精明尽数化为恶意,笑的阴鸷“你可知道齐玉心里有个人,叫郑柏叙,两人青梅竹马 ,两小无猜,互许了终身。” 季子漠脸色骤然变冷,董寒玉似是痛快了,上前一步恶意加深道“他们亲热无比,吟诗作对,骑马射箭,哪怕午歇都是一张床” “你真可怜。”季子漠冷眼看他逐渐嫉妒疯狂,丢下这一句,转身离去。 短短四个字,充满了同情,彷佛董寒玉是个多么悲惨的人。 董寒玉犹如被人卡住喉咙,站在原地难发一言。 “对了,虽然还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我猜,赵大勇应该是你故意选的吧”季子漠走了两步,停下脚步侧身随意的问了句。 董寒玉瞳孔微缩,猛的看向他。 季子漠微微一笑,这下是真的走了,看来自己猜的是对的。 季子漠在几条街上走了一遍,见天色不早了,便回了码头。 码头上钱多来扛着麻袋,远远的见到人来,拿不准是不是季子漠,便边走边瞧着。 猛不防被地上成团的绳子绊了一脚,当下连人带麻袋都摔到了地上。 季子漠视力好,忙大步跑了过去,把人扶一旁。 天上阴云一直不散,眼看又要天黑,还有大半船的货未卸,船管事急的嘴上冒泡。 看到还有坐下来歇息的,指着钱多来就骂娘,问他还干不干了。 钱多来着急的想站起身去扛麻袋,季子漠把他按在地上“你看看脚怎么样了,我帮你把这袋扛过去。” 地上的麻袋安静的躺着,一个个搬货的人从它两侧走过,脚步沉重又急促。 季子漠活两辈子,做梦都未曾想过,自己有一天能来码头上扛麻袋。 他双手抓住粗糙到剌手的麻袋,双手用力,把麻袋搬离地面,又猝的放了下去。 腰间蓄了点力量,用尽全力才把麻袋扛到了肩上。 那边管事瞧见季子漠没扛起来,刚想开口骂时,见他扛了起来,便把骂声收了回去。 看着清瘦书生样,没想到还挺有力气。 钱多来撸起裤腿子看了看,刚才虽短暂的疼了下,现在没破皮没乌青的,那就是没事。 他站起来小跑到船边,又从船上卸货人手里扛起麻袋。 成排的板车停在一旁,有空的,有装了半车麻袋的,季子漠跟跑马拉松一样,艰难的到了终点线,把麻袋放到就近的马车里。 肩上一空,季子漠觉得呼吸的空气都浓郁了起来。 他揉了揉肩,打算到一边不碍事的地方,等钱多来下班。 这边刚靠在柱子上,一只有力的手就猛的攥住了他肩头的衣服,耳边的声音大怒道“他娘的,都快天黑了,还不赶紧搬货,这天阴了半日,要是下雨前不把这船盐卸到库房,就全化成水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42.第 42 章 占了大巧 抓季子漠的人穿着管事的衣服, 力气大的像强盗。 季子漠心里骂了声艹,回去就把身体素质搞起来。 管事的估计也是烦的厉害,压着脾气道“今天事急给涨了工钱, 三十文涨到三十五文, 若是再偷懒,留下名字, 下次再也不用你。” 季子漠揉着发疼的肩膀,耐着性子想解释,管事猛的推了他一把, 把他往船边推。 “我今天还就和你杠上了, 其他的人我单不管, 我就看看你这墨迹无用的人。” 说着扬声冲一边喊“老二,其他的人你看着,我这遇到个刺头。” 季子漠被他推了个踉跄, 心里大骂了声艹,他说一句话了吗 谁t是刺头,谁墨迹无用。 季子漠也被激起了火气,站直身子, 犀利的眸子射过去“你确定,今天给我三十五文” 管事的不像文职, 活像个武夫, 铿锵有力道“嘿你这人, 你去打听打听,我杭大一口吐沫一个钉, 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 季子漠只问他“你就说,我是不是和他们一起搬了这半船货,到了会和大家一起, 拿三十五文工钱。” 管事想也不想道“那是自然,我杭大从不赖人工钱。” 季子漠被连推了几下,心里窝火,说了声行,转身就往船那边走。 管事的瞧出他不服,觉得还挺稀奇,当真跟了季子漠,看这傲气的人有什么本事。 船上的人双手提着麻袋,轻轻松松的放到季子漠肩上,季子漠骤然落了百十斤的重量,腿一软差点没跪在地上。 不像管事的管事一楞,随后乐的哈哈大笑,直道下次雇人扛货定是要挑选挑选,再也不要这么不中用的人了。 喊着亏了亏了,说季子漠哪里值三十五文,最多十文。 凭良心说话,一麻袋的粗盐落在肩上的时候,季子漠就后悔了,其实做人也不用太要面子。 季子漠是想不要面子的,架不住杭大跟在他身侧,一句一句不中用。 不蒸馒头争口气,季子漠扛了三袋就不想争气了,不中用就不中用 然而,杭大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见他动作慢就上手推一下,把季子漠脑瓜子推的嗡嗡的。 天上落了黑,两旁有人点了火把,船上还有七八个麻袋,一个个被人扛走,最后还剩下一个。 季子漠走的稍微慢了点,想着不和人抢,后面的人超过了他,杭大提声喊“最后一个是这小子的,你们都别动,老二,让人发工钱。” 季子漠艹。 季子漠转头咬牙切齿道“行,你三十五文准备好。” 货下了船,天上也未下雨,老二心里也轻松了,边安排人发工钱,边哈哈大笑道“大哥,你又手痒想调教小子了。” 季子漠扛起最后一个麻袋,牙齿都快要咬碎,其他人边排队等着拿钱,边听着杭大骂孙子一样的骂季子漠。 整个码头除了季子漠,全都乐呵呵的,不过这青瓜蛋子是该骂,就百十来斤的麻袋,看他走的,跟踩刀尖一样,太不中用了。 杭管事雇了他,绝对是亏大了,不过杭管事人好,若是旁人,怕是直接赶走,一分钱都不会有。 钱多来刚才急搬货,没瞧见这一出,现下听着骂声一扭头,吓的忙跑过来想解释。 他看季子漠肩上的麻袋有些摇晃,想伸手扶一把,手还未碰触到麻袋,就被杭管事虚踹了一脚,把他赶了去。 这场景真是让季子漠梦回在部队当新兵的时候。 营长叉着腰骂娘,其他人做完体能训练瘫软在地上,也是笑哈哈的看着营长单盯着季子漠一个人。 麻袋跌落在车板上,季子漠当下就顺着车身瘫到了地上,胸腔里灌了一肚子冷风,因缺氧说话都是断续喘息的。 他抬起头指着杭管事“三十五文,谁不给谁是孙子。” 桀骜不驯如野鹰,杭管事微微一楞,那边杭二哈哈大笑“大哥,你训小子的功力稍退啊看着不服气的样。” 季子漠是动都动不了了,冲着排队的队伍喊“钱多来,替我领下钱,三十五文。” 案桌后一人找名,一人数钱,刚巧排到钱多来。 钱多来先报了自己的名字,找名的人手指点在一处,拿黑笔圈了名字,数钱的数了三十五文给他。 钱多来心里打鼓,又报了个季子漠。 找名的连找了两遍,都没季子漠的名字。 钱多来忙把前因解释了一遍,说了季子漠是来找他的,并不是搬货的人,所以清早不曾入名。 一群人傻眼,杭管事低头看季子漠。 季子漠如不羁少年,眼中划过痛快得意,提醒道“是男人就一口吐沫一个钉。” 杭管事 杭管事那叫一个憋屈,这次换他咬牙了,让发钱的人数了三十五文交给钱多来。 “你刚才扛了多少袋” 季子漠“十二袋。” 杭管事心塞了,又问他刚才为何不解释,说到这个季子漠那叫一个气。 “你又是骂又是推,给我说话的机会了” 杭管事想想,这倒也是,主要是训小子的经验太足,知道一开口就是说些不服气的狗屁歪理,索性就一开始绝了听他们说话的机会。 赶车的挥了鞭,棕黑的马脚步动起,拉着板车往前。 季子漠被闪的往后一倒。 手撑着地,说了句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杭管事不是个小气的,知道闹了误会亏了钱也不恼,哈哈大笑道“扛了十二袋粗盐就得了三十五文工钱还叫没看黄历他们各各可是扛了几百麻袋。” 又问季子漠“你是读书人” 那边拿了钱的人群高喊“这可是我们桑农县的神童。” 神童比较出名,其他县也是知道的,杭管事闻言惊了下。 想起颁布的荒唐政令,目露可惜。 不过朝堂纷扰自有当家人琢磨,与他这个跑腿干活的无关。 杭大算管事中豪爽的,大多都愿意给他干活,那边有人拿了钱扬声问“钱管事,年前还有几日的活。” 杭管事“年前还有两日的活,年后如何另有人行事。” 见他似心情不错,有人便玩笑着奉承了两句,说喜欢给他干活。 杭管事闻言笑的爽朗,道“若是想跟着我干活,那明年签了生死状,随我放排去,就看你们敢不敢了。” 他笑,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摆手直言道不敢不敢,若不是走到难活命时,谁人也不愿意去赚杭管事的放排钱,谁人不知道,杭管事本事大,专挑那送命的路段。 天已黑,各人工钱已拿到便都各自散去。 粗盐入库房的事不归杭大管,他便带着人去了提前订好房的客栈。 季子漠搭着钱多来的肩膀往前走,犹如受了重伤之人。 钱多来有些难理解“你不就扛了十二袋,有这般严重” 季子漠虚弱道“我以前可是个连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人。” 钱多来无语后说了句也是。 季子漠之前一个月都是在县里打转,码头倒是不怎么来,对杭管事不甚了解,他手拍了拍钱多来的肩头“杭管事什么来头听着像个人物。” 钱多来立马道“那是自然,码头的人都愿意给杭管事干活,工钱高不说,给钱也痛快,若是天好事不急,你稍微偷懒那么几步路,他也装没看到,今日是天阴着,他应该是着急上火的,所以才推搡了你。” “给杭管事干活要靠抢的,我这次也是第一次抢到给钱管事干活” 钱多来说起杭大那叫一个崇拜,以及多受欢迎,季子漠听了好一会都没听到正题,开口打断他“杭管事是哪家的人什么来历” 钱多来顺着他的话解释“杭管事是漕帮的人,闲的时候会帮忙押送盐船,给咱们县和前后几个县运盐,现在年关,这趟的盐应该就是最后一次了。” 漕帮季子漠把原主的记忆扒拉了两遍,什么资料都没有真的想问一问原主,他到底是不是土著,怎什么都不知道。 “漕帮还有放排的活” 钱多来“有的,每年过完年就会带人去放排的,去一个月,就有五六十两银子呢” 季子漠震惊了下“这么多” 钱多来点头“除了亡命之徒,去的人也不多,要签生死状的,去远处的深山,放排要经过几十个大哨,像鬼门关,婴儿啼” 果然,收益与风险成正比,这就相当于拿命换这份钱了。 钱多来把三十五文钱用干草绳穿好,递给季子漠“你今日可是占了大巧了。” 季子漠有些想哭,刚才做苦力的那些人皆是羡慕他十二个麻袋拿了三十五文,可是这巧他有点受不住。 往县门处走,前面是车马行,季子漠提着草绳穿的三十五文钱看了又看。 最后在钱多来的震惊下,进去问了最便宜驴板车的价格。 经过几番砍价,最后十五文钱送三分之二的路程。 车马行的人拉着吃亏了的冷脸去准备驴车,季子漠站在县路上等着。 一个扛着糖葫芦垛子的弯腰老人走过。 今日天不好,在街上待到人散还未把糖葫芦卖完,还剩下四根。 他看着季子漠,上前笑道“郎君可是要出县城回家去要不要给家里娃儿带根糖葫芦。” “我这糖葫芦专选的又大又红的山楂,糖汁裹的足足的,你带了回去,保管娃儿开心的蹦起来。” “这天晚了,郎君要是要,我给你便宜些。” 就如老人所说,他的糖葫芦又大又红,上面凝固的糖汁把山楂包裹了个完全。 季子漠问“多少钱。” 老人忙说“这一串穿的有八颗大山楂,我白日是卖三文钱的,现下你给我两文就好。” 老人年岁不小,是季子漠爷爷辈的了,此刻为了卖出糖葫芦,笑的有些讨好。 脸上粗糙的如百年树皮,瞧着就知道吃多了生活的辛劳。 季子漠数了九个铜板递向他,老人唇口微张,目露惊诧。 “买三根。” 季子漠原价买,老人喜的说着吉祥话,说郎君心善,定有福报。 老脸笑出了褶子,扛着草垛里出了县,上面留下的一根糖葫芦,打算回去拿给乖孙吃。 三十五个铜板不算多,握在手里却是鼓鼓囊囊的,现少了九个,等下还要少十五个。 季子漠数出十五个出来,视线落下剩下的十一个铜板上,心里说不上来的感觉。 把十五个又放了回去,走进车马行。 钱多来不知他又要做什么,在门口等着他。 过了片刻,季子漠走了出来,云淡风轻道“走吧” 钱多来回头看了眼骂骂咧咧的车马行,在一声声穷就不要装大爷的话语中,跟着季子漠出了县城。 天一黑,风就刺骨的冷,回村的小道上坑坑洼洼,时不时的踩一脚泥。 两人都是闷头走着,季子漠没有慢下脚步,也未曾借钱多来肩头的力,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在看不清前路的小道上。 杏花村静谧无声,大多都已经睡了去。 钱多来家在季子漠家的后面,两人到了季子漠家门前,钱多来问季子漠明日还去县城吗 季子漠抬手落在自己的要塌陷的肩膀上,沉默了会说去。 总要想想看有没有赚钱的法子,季丫的药,越来越少的米面,进了腊月,旁人都开始办起了年货。 钱多来便说那明早他再来叫他。 等人走了,季子漠看着敞开的院门,只有厨房的一盏烛光在,想来是季安季丫已经睡了,齐玉不知道是不是在等着他。 这一路的心情实在算不得好,季子漠站在门口处,长出了一口气,用冰凉僵硬的手指揉了揉同样冰凉的脸。 想把脸上的消沉晦暗的心情揉开,变成轻松自在的模样。 后又长出了口郁气,在原地蹦跶了两下,转换了气息进了院子。 他寻着微弱的烛光推开灶房门,看到坐在小木凳上打瞌睡的两个小孩,意外了下。 随后挑了挑眉稍,神情轻松得意道“看看大哥给你们带什么了。” 季丫双眼一亮“哇,糖葫芦。” 季安崇拜的看向季子漠“大哥好厉害。” 季丫和他说过,家里没钱了,现在大哥买了糖葫芦回来,定是赚到了钱。 季子漠一人分了一串糖葫芦,余下了手里的一串。 厨房就方寸的地方,都不用刻意寻找,就知道齐玉是不在的。 季子漠拿着剩下的一串糖葫芦,问“你们嫂嫂呢睡了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43.第 43 章 养猪不臭 季丫舔了口糖葫芦“你一直不回来, 嫂嫂担心,说去大门外面等你。” 季子漠浑身一僵,站起身出了灶房门。 刚一只脚跨过灶房门槛, 就看到了齐玉站在两步远处。 刚才未关的院门,此刻已经被人从里面插上。 “傻不傻,这么冷的天,站在大门外等。”昏暗的光线下,两人对视片刻后,季子漠上前牵住了他的手腕, 把人拽到了灶房。 关了灶房的门,阻隔了大多刺骨的冷意。 季子漠把糖葫芦递给齐玉“你尝尝,估计不是很酸。” 酸倒牙的杏仁齐玉喜欢吃, 季子漠就记下了他爱吃酸的这一条。 齐玉接过糖葫芦,低头咬了一口,山楂裹着糖衣,酸甜适中。 锅里温着饭, 炒的菜依旧是白菜萝卜肉片,还有两碗米饭。 灶房里像是开了空调, 冻僵的手指都舒展了开来, 三个人一口一口吃着糖葫芦,季子漠让温热的饭进了肚。 齐玉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 不知道是不想说, 还是不能说。 季丫季安的糖葫芦吃完, 季子漠又让他们用柳枝沾了点粗盐刷了牙。 等两个小的回房睡下, 季子漠坐到齐玉身旁,用肩头碰了碰他“想什么呢” 齐玉摇摇头。 “今天在家里还好吗” 齐玉点点头。 季子漠撑着头看他,猛然笑了“行, 这都不跟我说话了。” 锅里收拾干净,又烧了些热水,季子漠让齐玉回去睡,齐玉不说话也不动。 等热水快要烧好,齐玉起身,不过片刻又转了回来,手里提着一双鞋子。 舀了些热水到木盆里,季子漠脱下了已经湿了的鞋子。 路上泥泞,时不时的踩一脚,鞋子里的足衣都沾了个透彻。 季子漠时不时的打量一眼齐玉,后见他弯腰想碰自己脱下来的鞋袜,忙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为什么不说话了。” 齐玉再次坐在他身旁,终于开了口“不知道能说什么。” 就如季子漠不想齐玉做家中粗活一样,齐玉看到季子漠一身疲惫回来,他心里自是心疼难受的。 可除了难受心疼,毫无办法,他不知道如何帮季子漠分担。 齐玉不说话时,身上孤寂感明显,他望着水缸的边角,独自失神。 猛不防肩上有了重量,他微微侧头,季子漠的头落在了他的肩上。 季子漠闭了眼,露出了所有的疲惫,他在齐玉肩头,轻声开口。 把码头那一段当笑话一样的说给齐玉听,说是自己占了巧。 齐玉怕他不舒服,抬着的肩头不敢动,他微微侧脸,看不到季子漠的双眼,只能看到一张一合的唇瓣。 季子漠的唇边线条清晰,齐玉不知道性感是何物,只知看的久了,他心里开始变的慌乱。 季子漠把事当成玩笑的说了出来,过了好一会,用更轻的语气说“齐玉,很累,我没这么累过。” 季子漠似是困顿的闭着眼,没有看到齐玉瞬间门红了眼,怕哭出来,也怕被人看到,他忙把头转到另一边。 泡脚的水没了热气,季子漠从他肩头起来,看齐玉别过头不看他,还以为是嫌弃自己身上脏。 想想也确实,齐玉是个爱干净的,自己在外面折腾了一天,身上不定多少尘土。 忙道“抱歉抱歉,别介意哈,我下次注意。” 齐玉泪水控制不住的落下,忙站起身出了灶房。 他走的急匆匆,活像后面有狼追,季子漠哎哎了两声都没把人哎回来。 得,又把人弄生气了。 原本累的想倒头就睡,现在瞧见齐玉嫌弃的样子,季子漠自己也嫌弃起自己来。 又烧了一锅水,简单的擦了个澡,才回到季安的那间门房睡觉。 齐玉先回的房,可等到季子漠洗完澡睡沉,他都还没躺下。 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门,他哭的难以止住,不是因季子漠猜错了他的心思,而且因为季子漠的那句喊累。 齐玉活了二十一年,初次知道,原来心疼一个人狠了,会如此的疼。 那一日在门房,季子漠抱着他撒娇,话中带着祈求的问能不能爱他一点,齐玉当时又羞又恼,推他不开,只好不顾司琴等人在身旁,敷衍的说了个好字。 现在回想是深深的后悔,他那个好字,应当说的认真些才对。 赵婶子家的公鸡打了鸣,季子漠一觉睡到自然醒,看到天已经大亮,还出了太阳,不由的起了床。 他拉开门,在院里扫猪圈的季安勾头看“大哥你终于起了,我们等你吃饭呢” 季子漠回了声。 季丫从灶房出来,笑的甜甜道“大哥,洗脸水也给你烧好了,你洗脸。” 季子漠笑道“这么乖。” 季丫纠正道“大哥,是嫂嫂乖,嫂嫂给你烧的洗脸水。” 季子漠看了眼从灶房出来的齐玉,笑道“嗯,你嫂嫂也是乖的。” 走得近了,季子漠随口说了句“我等下去看看钱多来,他是忘记叫我了,还是出了事没去。” 齐玉在木盆里放了些温水,低眸道“来了。” 季子漠“什么” 齐玉“钱多来来了,我跟他说你今日不去县里了。” 说完转身进了灶房去拿碗筷。 走路带风的,看着犹如生气了一般,季子漠瞧着乐了出来,手伸到温水里,伸着头跟他说了句“你替我做了决定我不生气,你怎么还生起气来了。” 齐玉被这句打趣的话说的耳尖发热,解释了一句“没生气。” 等季子漠洗好脸走到了他跟前,齐玉才低声说了句“累了,就歇一歇。” 季子漠脸上的打趣变的温柔,说了个好,过了会低声自语了句“好像真的有点不中用。” 家里的饭菜实在是单调,日日白菜萝卜,咸鱼倒是有两条,齐玉不认为他能有做咸鱼的能力,是连动都未动。 季子漠夹了块萝卜,想到装满水的水缸,问齐玉道“这两天是你打的水” 齐玉“不是,是上次那人来打的水。” 季子漠想了两秒才知道他说的那人是赵傻子,不由的扬了下唇角,齐玉还真是,连个傻子都不愿意叫别人。 赵傻子的事季子漠记了下,现在他是没钱,吃一顿少一顿,给不了钱也给不了吃食,只能等以后再说。 吃饭时,季丫眼巴巴的瞅着季子漠。 季子漠迷糊道“怎么了” 季丫指了指院子,季子漠“嗯” 季安替她开口“大哥,小丫想养猪,还有小鸡小鸭。” 农家的院子都大,靠门的那面墙垒了个猪圈,约是能养两头猪,另一侧有一块围起来的地方,上面有驾着的木棍,是鸡宿的地方,下面原本是有鸭子的草窝的,不过现在是没了。 季子漠没养过猪,但这玩意听起来就臭,但小姑娘眼巴巴的望着,也不好拒绝。 他脸上变幻莫测的,最后逃避似的指了指齐玉“你问你嫂嫂。” 季丫就把眼巴巴的眼神转向了齐玉。 齐玉只吃过猪肉,一时连猪臭都想不起,见季丫喜欢,点点头说好。 他话音还没落,桌子下的小腿就被人踢了下。 齐玉看过去,季子漠用手撑着额头,声若蝇蚊的说“臭。” 齐玉没绕过来这个弯,蹙眉问“什么臭” 季子漠说的时候声音小,齐玉反问的时候声音如常,那边高兴的咧嘴笑的季丫瞬间门怒了。 “大哥,养猪不臭,我和二哥每天都扫猪圈的。” 说着说着委屈了起来“之前大姐在家的时候都能养,也没见你说臭,大姐一嫁人,你就不准我养猪,小鸡小鸭都不准养。” “要是你让我养了猪,再过半个月我们就能杀猪了,卖一大半猪肉,剩一些我们自己吃,钱也有了,肉也有了,现在猪圈空了好几年,过年还要花钱买肉,我们都没钱了。” 养猪是季丫的心头好,当时不准她养,原主让人把半大的猪拉走时,她在猪圈哭了两天,最后原主发了火,她才不敢再哭了。 以前原主对她也没甚好脸,季丫不敢闹,现在大哥变的,她便又心心念念自己的猪来。 季丫提起猪鸡鸭,怨念颇深,开始掰着手给大哥普及养猪能赚多少钱,能吃多少肉。 季安认同的点头,时不时的补充两句,彷佛拒绝养猪,就是拒绝了金山银山。 罪人季子漠埋头吃饭不敢吱声。 最后举手投降“行行行,你想养就养,不过现在是没钱,等以后有钱再说。” 争取胜利,季丫和季安欢呼雀跃,几下吃干净碗里的饭,跑到院子里,趴在垒了猪圈的石头上往里瞧,彷佛里面已经有了两头小猪崽。 季子漠自己不拒绝季丫,拐着弯让齐玉做恶人。 齐玉瞥了他一眼,无声鄙视。 季子漠傻笑了两声,把最后一块肉夹到齐玉碗里,示弱道歉。 齐玉面上不显,其实心里是欢喜的,不知何时起,他喜欢看到季子漠这副幼稚玩闹的模样。 只是,齐玉看着季子漠,郑重问出自己的知识盲区“养猪到底臭不臭。” 季子漠郑重的回他“臭。” 院子里的两人高兴的不得了,齐玉看看猪圈,又问了句“很臭吗” 季子漠再次郑重点头“猪屎味没闻过” 话说,季子漠自己也没闻过猪屎味。 两人还吃着饭,被一句猪屎扰的也没了胃口。 季子漠“到时候再说,现在我们家一共也没几文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买猪崽的钱,办法总比困难多,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了不就是养猪又不想闻臭吗” 这饭是彻底吃不下去了,齐玉放下筷子,想到刚才季丫的话,好奇道“为什么你大姐在家的时候养猪你不嫌臭,她嫁人后你就嫌臭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45.第 45 章 你是唯一的选择 季子漠“因为郑柏叙是侯府嫡子, 若是真的结了亲,无论董寒玉大哥会不会有孩子,一家之主的位置都会是他的, 过继孩子也可以明着过继。” “所以董寒玉等着郑柏叙不嫁人,是真的喜欢,也是用他的身份来拖时间, 拖到他大哥成长, 在家里的话语权高起来, 拖到董老爷能同意他招赘的时候。” 想通一切,季子漠叹服道“这一招一招的,还挺能算计。” 心里庆幸, 万幸自己是入赘到齐家, 简单不费脑, 多幸福。 知道了这个大把柄, 季子漠也就不再怕董寒玉翻出浪来。 没想到齐玉和董寒玉两人对立归对立,还真的是对彼此知道的一清二楚。 季子漠膝盖微动,与齐玉的撞到了一处,他自己想事情想的入神未发现, 齐玉却不自在了起来。 不由的往后坐了坐,想起刚才季子漠在季丫季安面前抱着他进来,脸上下去的温度又烧了起来。 有些恼,又有些说不出的酸甜滋味。 两人各想各的, 猛不防季子漠一脸怪异的看了过来。 这眼神稍微有那么些熟悉,齐玉一时想不起在何时看到过, 问道“怎么” 季子漠“也就是说,你知道董寒玉的把柄在前,董寒玉插刀你在后” 齐玉“嗯。” 季子漠无力扶额“所以, 你知道了这个把柄,还能让董寒玉拿捏住他坑的你被全县人嗤笑,坑的你不敢出门,你都没想着报复回去” 齐玉想到这眼神何时见过了,就是那日送父母出门后,季子漠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齐玉虽不想承认,但自己这事确实像傻子一般。 他别过头,语气生硬道“一码归一码。” 别扭的劲让季子漠想笑“所以董寒玉吃准了你好欺负,才丝毫不怕的欺负你。” 这就是只没尖牙的小猫,被人揍都不知道张嘴。 彷佛自己真成了傻子,齐玉转过头解释“我不能因为别人在背后卑劣中伤我,我就要卑劣的毁谤回去,可以想旁的法子还回去。” 季子漠挑眉“例如” 齐玉垂眸不看他,声音弱了许多“我还没想到。” 季子漠猛然失笑,得,小猫有尖牙,就是想了五年都没想好下嘴的地方。 看过了许多蝇营狗苟,季子漠倒是第一次碰到齐玉这么傻的,说傻也不对,准确的来说,是对自己的道德感太高。 季子漠看了出来,和齐玉一起长大的董寒玉也看的分明,所以敢肆无忌惮的欺负他。 犹如活在自己世界中的另类,齐玉自是能感受到旁人异样的目光,他改变不了,也解释不了。 只自己心中苦闷,难以言说,犹如画地为牢的困兽。 床上的被子被叠好放在床尾,看得出使用的人极为爱惜,齐玉垂眸看一侧,浓密的睫毛都在说着主人的复杂消沉。 宽大的手掌落在发顶,他仓皇抬头,季子漠眼带笑意道“如果这世界上的人我只能选一个当至交朋友,我一定是毫不犹豫的选你。” 无人能逃得了唯一的选择,哪怕现如今只是一个交心好友,却也让齐玉消沉尽褪。 他问“是因为我傻” 季子漠坐直身子,正色道“怎么能说傻,谁说齐玉傻了,这明明是有道德感,人性复杂,时不时的就被人咬一口,有什么话都得藏在心里不敢说,和你相交不一样,无论我们日后是敌是友,我都不怕你拿我的痛处捅我。” 齐玉“这话依旧是说我傻。” 季子漠神情肃穆道“我绝不准你这样说自己。” 齐玉见过季子漠很多模样,一板正经的霸道模样还是第一次遇到 ,他望着季子漠怔楞住,过了会,别开眼,嘴角上扬的弧度明显。 哪怕齐玉知道季子漠是故意装着逗他的。 见他笑了,季子漠便也笑了起来。 刚才说正事时不显,现下正事说完才察觉到两人姿势亲近暧昧。 回想刚才抱着他进来,季子漠应该要道句歉的,话到嘴边,又被他忍了回去。 说不清为何,就是不想说出那句冒犯了,不想说刚才他只是心急知道真相,不想在外面和他撕扯。 昨日的天阴沉,今日倒是出了个太阳,透过木窗缝隙而来,射在半空中,把细碎尘埃照的分明,也把气氛拉扯到缠绵。 侧脸的视线灼人,齐玉想回头看,又强忍着不敢回头。 他无措的把腿上的手指弯曲,季子漠的视线落在那双手上,所有的情绪尽数褪去。 原被养的白玉无瑕的手上,现在手指背上有了好几个小小的口子,如用小刀划破的一样。 这是被利刃般的风割破的,季子漠手上有,季安和季丫手上也有。 许是三人的手都不完美,季子漠瞧见时,都不如现在瞧见齐玉手上的这般无奈。 岩浆的视线化为空气散去,齐玉转眸看他,季子漠已经收了所有情绪。 墙角放书的箱子敞开着,季子漠起身走过去,随手翻了翻,齐玉跟过去道“我上次打开未看。” 季子漠蹲在地上,一本本递给他“想看就看,这家里没有你不能动的东西。” 说到这里似是想起了什么,站起身道“等我下。” 三两步出了门,齐玉抱着几本翻到旧的书站在原地等着。 不过片刻季子漠就回了来,把用草绳穿着的二十六文铜钱放在他怀里的书上。 “钱不多是个意思,三十五文,我花了九文买糖葫芦,还有二十六文,你管着吧” 原本季子漠没想着把这点齐玉看不上的钱拿过来,刚看他想看书都没敢翻,就想着把家里存款给他管着,不多却也能让他心里增加些归属感。 季子漠随手把钱给了齐玉,又蹲下身把箱子里的书拿出来,这点书占一个大箱子,实在是浪费。 他打算把这个箱子挪到灶房去,这样可以当个矮桌子,省的吃个饭还要一次次的端到堂屋。 麻烦不说还冷,灶房吃饭虽然狭窄了些,胜在又近又暖和。 成双的箱子搬走了一个,余下一个装着齐玉的衣服,除了来时穿的一套,其他的两套从里到外,全是季子漠帮他选的。 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连里衣都没选白色,齐玉打开箱子,把二十六文钱放到箱子最低处,手指划过季子漠选的铜绿与湖蓝,不由的想着,自己是不是穿白色不甚好看。 “子漠,子漠,在家吗”赵婶子的大嗓门从院门外传来,齐玉盖上箱子出了房门。 季子漠把箱子放在灶房一角,满意的拍了拍手,听到声音也出了灶房。 赵婶子拽着自家的小儿子,瞧见季子漠笑成了一朵花“子漠你真在家,我就说在家里听到你声音了。” 季子漠在家里也未大声说话,赵婶子在家里听到他说话 季子漠心里说了句,还真是千里耳。 “今天没出去,赵婶子找我有事” 赵婶子忙道“这不是教我家祖义的夫子家里有喜,今年提前放了假,我就想着他在家里背来背去,肯定不如你这个神童指点两句。” 说完不等季子漠说话,冲着墙那边喊“老二,去地窖扛一袋子白菜过来。” 前前后后安排好,完全不给季子漠拒绝的余地。 两家一墙之隔,赵满扛着麻袋进了院子,把五颗白菜放到灶房门口。 那边的赵婶子已经扯着赵祖义进了堂屋,热络的朝着院中的季子漠招手“子漠,快来。” 说着把怀里的鞋底掏出来,自己找了个板凳坐在墙边,自在的彷佛这是自己家。 季子漠看了眼门口的白菜,也行吧,五颗呢,也不少了。 就是吃白菜都有点吃吐了。 如果不去码头扛麻袋,他在县里跑一天可能也挣不到五颗白菜。 季子漠盯着白菜眯起了眼尾,话说,实在不行他到时候当个老师也行,大富大贵做不到,混个温饱总是可以。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日后再看。 季子漠抬步走到堂屋,走到桌边拿起书翻了翻,一句话未说却让祖义紧张起来,站在一旁不敢询问。 他有原身的记忆,虽说原身人品有瑕疵,才学古板不灵巧,但是四书五经还是精通的,教教八岁的孩子轻而易举的。 季子漠放下书,抬手看了眼纳鞋底的赵婶子,赵婶子知道这是季子漠愿意了,忙讪讪笑的站起身“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去,祖义就辛苦子漠了。” 村里人打水洗衣大多都是去引的溪流中,清水河稍远些,去的人不多。 齐玉端着木盆,里面放着昨日季子漠洗澡换下来的衣服足袜。 河水的冰化了大半,只余下薄薄的一层,他拿了根棍子,把靠岸的薄冰打碎,蹲下身试了试河水。 清澈的水碰触到指尖,化为根根绵针,齐玉忙缩了回来,过了两息,拿了季子漠的里衣,连衣带两只手,全都放到了水里。 齐玉洗的仔细,洗到最后手指都没了知觉。 “我,我帮你吧”局促憨厚的声音响起,齐玉转头看去。 赵婶子家的赵满。 赵满见齐玉看过来,轰的一下,黝黑的脸上生出了肉眼不可见的霞光,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蹲下身想夺过齐玉手中的衣服,不敢抬头看他,只道“水凉,我,我帮你洗。” 齐玉目光冷冷,僵硬的手攥着最后一缕衣服布料“松手。” 齐玉长得好,声音好听,是赵满见过听过最好的,只是现在好听的声音比腊月的河水更冰凉,吓的他不由自主的松了手。 齐玉年少得意,身边爱慕者不少,有大胆的,也有似赵满这样不敢看他的。 齐玉对痴迷他容颜的目光不陌生,他最后一双足袜洗干净,端着盆起身离开。 赵满又想去夺齐玉的木盆,齐玉直直望向他,赵满忙收回手。 季子漠让赵祖义自己背书,有不懂得再找他,在院子里没找到齐玉,拧着眉头想他能去了哪。 齐玉抱着木盆走进院门,那双跟熟虾一样红的双手太过明显,季子漠走上前把木盆接过放在一边,拿起齐玉的手放在掌心暖着。 暖了一会,牵着他的手去了灶房,点了个火盆。 红彤彤的炭温暖炙热,季子漠蹲在地上垂着眸,齐玉的手在他掌中翻来覆去。 齐玉坐在木凳上看着他,任由他摆布这自己的双手。 “我想出来了。” “想出来什么” “想出来你为何说董寒玉会主动帮你解释。” 把手里的双手烤的暖烘烘的,季子漠才松开齐玉的手,单膝跪在地上,抬头道“说说。” 手上少了重力托举,齐玉蜷缩了下手指“因为此事牵扯到县令,我们前脚回到桑农县,后脚就知道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消息,捕头又赶到的如此及时,不外乎是县令罔顾县令之责,偏向了我们。” 季子漠的衣摆垂在地上,眼若流星般笑的璀璨,夸张道“不错不错,很聪明。” 如夸季丫一般的逗弄,齐玉话都不会接了,心像是捧在了掌心,一同在火盆上烤着,暖的发烫。 季子漠手撑在膝盖上,夸完人开始算账了“河水是不是一点都不凉我等下再找几件衣服,你也去河边给我洗了。” 齐玉淡然起身“好,你找出来,我去洗。” 他说着捋了捋袖子,像是已经准备好,季子漠被他气的牙痒痒。 跟着站起身,双手捧着齐玉的脸,犹如捏着橡皮泥般,把齐玉无甚表情的脸反复搓揉,咬牙道“以后不准用凉水洗衣服,衣服我自己会洗,这才几天,好好的手成什么样子了。” “听到了没听到了没” 齐玉不回答,季子漠就把他的脸揉成各种形状,齐玉推都推不动。 不知是气的还是揉的,那张白皙的脸红彤彤的像是水蜜桃。 “听到了没听到了没” 齐玉憋屈的嗯了声,季子漠恋恋不舍的把手收回来。 “火还没熄灭呢你再继续烤烤手。” 他出了厨房,齐玉低声骂了句混蛋,却也听话的蹲下身继续烤手。 赵祖义走后,季子漠和齐玉一人烧火一人做饭,把最后一点米做了米饭。 其他的面倒是还有不少,只是馒头,面条,包子,面食的种类不少,季子漠是一个都不会。 季丫在村口的杏花树下和几个同龄的小孩玩石头,见自家烟囱里的烟被风切断,说了声回家吃饭啦,就一溜烟跑回了家。 齐玉见朝她身后看了看“季安吗” 季丫停住脚也歪着头往外瞧了瞧“二哥没有和我一起玩。” 季子漠让两人先吃饭,他出去找找。 几人也未当回事,毕竟村里的孩子常玩的忘记了回家。 只是季子漠在村里找了一圈,问了一圈,都说今天没见过季安。 季子漠大步走回家里,问齐玉季安是否回来了,齐玉忙道没有。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45.第 45 章 你是唯一的选择 季子漠“因为郑柏叙是侯府嫡子, 若是真的结了亲,无论董寒玉大哥会不会有孩子,一家之主的位置都会是他的, 过继孩子也可以明着过继。” “所以董寒玉等着郑柏叙不嫁人,是真的喜欢,也是用他的身份来拖时间, 拖到他大哥成长, 在家里的话语权高起来, 拖到董老爷能同意他招赘的时候。” 想通一切,季子漠叹服道“这一招一招的,还挺能算计。” 心里庆幸, 万幸自己是入赘到齐家, 简单不费脑, 多幸福。 知道了这个大把柄, 季子漠也就不再怕董寒玉翻出浪来。 没想到齐玉和董寒玉两人对立归对立,还真的是对彼此知道的一清二楚。 季子漠膝盖微动,与齐玉的撞到了一处,他自己想事情想的入神未发现, 齐玉却不自在了起来。 不由的往后坐了坐,想起刚才季子漠在季丫季安面前抱着他进来,脸上下去的温度又烧了起来。 有些恼,又有些说不出的酸甜滋味。 两人各想各的, 猛不防季子漠一脸怪异的看了过来。 这眼神稍微有那么些熟悉,齐玉一时想不起在何时看到过, 问道“怎么” 季子漠“也就是说,你知道董寒玉的把柄在前,董寒玉插刀你在后” 齐玉“嗯。” 季子漠无力扶额“所以, 你知道了这个把柄,还能让董寒玉拿捏住他坑的你被全县人嗤笑,坑的你不敢出门,你都没想着报复回去” 齐玉想到这眼神何时见过了,就是那日送父母出门后,季子漠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齐玉虽不想承认,但自己这事确实像傻子一般。 他别过头,语气生硬道“一码归一码。” 别扭的劲让季子漠想笑“所以董寒玉吃准了你好欺负,才丝毫不怕的欺负你。” 这就是只没尖牙的小猫,被人揍都不知道张嘴。 彷佛自己真成了傻子,齐玉转过头解释“我不能因为别人在背后卑劣中伤我,我就要卑劣的毁谤回去,可以想旁的法子还回去。” 季子漠挑眉“例如” 齐玉垂眸不看他,声音弱了许多“我还没想到。” 季子漠猛然失笑,得,小猫有尖牙,就是想了五年都没想好下嘴的地方。 看过了许多蝇营狗苟,季子漠倒是第一次碰到齐玉这么傻的,说傻也不对,准确的来说,是对自己的道德感太高。 季子漠看了出来,和齐玉一起长大的董寒玉也看的分明,所以敢肆无忌惮的欺负他。 犹如活在自己世界中的另类,齐玉自是能感受到旁人异样的目光,他改变不了,也解释不了。 只自己心中苦闷,难以言说,犹如画地为牢的困兽。 床上的被子被叠好放在床尾,看得出使用的人极为爱惜,齐玉垂眸看一侧,浓密的睫毛都在说着主人的复杂消沉。 宽大的手掌落在发顶,他仓皇抬头,季子漠眼带笑意道“如果这世界上的人我只能选一个当至交朋友,我一定是毫不犹豫的选你。” 无人能逃得了唯一的选择,哪怕现如今只是一个交心好友,却也让齐玉消沉尽褪。 他问“是因为我傻” 季子漠坐直身子,正色道“怎么能说傻,谁说齐玉傻了,这明明是有道德感,人性复杂,时不时的就被人咬一口,有什么话都得藏在心里不敢说,和你相交不一样,无论我们日后是敌是友,我都不怕你拿我的痛处捅我。” 齐玉“这话依旧是说我傻。” 季子漠神情肃穆道“我绝不准你这样说自己。” 齐玉见过季子漠很多模样,一板正经的霸道模样还是第一次遇到 ,他望着季子漠怔楞住,过了会,别开眼,嘴角上扬的弧度明显。 哪怕齐玉知道季子漠是故意装着逗他的。 见他笑了,季子漠便也笑了起来。 刚才说正事时不显,现下正事说完才察觉到两人姿势亲近暧昧。 回想刚才抱着他进来,季子漠应该要道句歉的,话到嘴边,又被他忍了回去。 说不清为何,就是不想说出那句冒犯了,不想说刚才他只是心急知道真相,不想在外面和他撕扯。 昨日的天阴沉,今日倒是出了个太阳,透过木窗缝隙而来,射在半空中,把细碎尘埃照的分明,也把气氛拉扯到缠绵。 侧脸的视线灼人,齐玉想回头看,又强忍着不敢回头。 他无措的把腿上的手指弯曲,季子漠的视线落在那双手上,所有的情绪尽数褪去。 原被养的白玉无瑕的手上,现在手指背上有了好几个小小的口子,如用小刀划破的一样。 这是被利刃般的风割破的,季子漠手上有,季安和季丫手上也有。 许是三人的手都不完美,季子漠瞧见时,都不如现在瞧见齐玉手上的这般无奈。 岩浆的视线化为空气散去,齐玉转眸看他,季子漠已经收了所有情绪。 墙角放书的箱子敞开着,季子漠起身走过去,随手翻了翻,齐玉跟过去道“我上次打开未看。” 季子漠蹲在地上,一本本递给他“想看就看,这家里没有你不能动的东西。” 说到这里似是想起了什么,站起身道“等我下。” 三两步出了门,齐玉抱着几本翻到旧的书站在原地等着。 不过片刻季子漠就回了来,把用草绳穿着的二十六文铜钱放在他怀里的书上。 “钱不多是个意思,三十五文,我花了九文买糖葫芦,还有二十六文,你管着吧” 原本季子漠没想着把这点齐玉看不上的钱拿过来,刚看他想看书都没敢翻,就想着把家里存款给他管着,不多却也能让他心里增加些归属感。 季子漠随手把钱给了齐玉,又蹲下身把箱子里的书拿出来,这点书占一个大箱子,实在是浪费。 他打算把这个箱子挪到灶房去,这样可以当个矮桌子,省的吃个饭还要一次次的端到堂屋。 麻烦不说还冷,灶房吃饭虽然狭窄了些,胜在又近又暖和。 成双的箱子搬走了一个,余下一个装着齐玉的衣服,除了来时穿的一套,其他的两套从里到外,全是季子漠帮他选的。 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连里衣都没选白色,齐玉打开箱子,把二十六文钱放到箱子最低处,手指划过季子漠选的铜绿与湖蓝,不由的想着,自己是不是穿白色不甚好看。 “子漠,子漠,在家吗”赵婶子的大嗓门从院门外传来,齐玉盖上箱子出了房门。 季子漠把箱子放在灶房一角,满意的拍了拍手,听到声音也出了灶房。 赵婶子拽着自家的小儿子,瞧见季子漠笑成了一朵花“子漠你真在家,我就说在家里听到你声音了。” 季子漠在家里也未大声说话,赵婶子在家里听到他说话 季子漠心里说了句,还真是千里耳。 “今天没出去,赵婶子找我有事” 赵婶子忙道“这不是教我家祖义的夫子家里有喜,今年提前放了假,我就想着他在家里背来背去,肯定不如你这个神童指点两句。” 说完不等季子漠说话,冲着墙那边喊“老二,去地窖扛一袋子白菜过来。” 前前后后安排好,完全不给季子漠拒绝的余地。 两家一墙之隔,赵满扛着麻袋进了院子,把五颗白菜放到灶房门口。 那边的赵婶子已经扯着赵祖义进了堂屋,热络的朝着院中的季子漠招手“子漠,快来。” 说着把怀里的鞋底掏出来,自己找了个板凳坐在墙边,自在的彷佛这是自己家。 季子漠看了眼门口的白菜,也行吧,五颗呢,也不少了。 就是吃白菜都有点吃吐了。 如果不去码头扛麻袋,他在县里跑一天可能也挣不到五颗白菜。 季子漠盯着白菜眯起了眼尾,话说,实在不行他到时候当个老师也行,大富大贵做不到,混个温饱总是可以。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日后再看。 季子漠抬步走到堂屋,走到桌边拿起书翻了翻,一句话未说却让祖义紧张起来,站在一旁不敢询问。 他有原身的记忆,虽说原身人品有瑕疵,才学古板不灵巧,但是四书五经还是精通的,教教八岁的孩子轻而易举的。 季子漠放下书,抬手看了眼纳鞋底的赵婶子,赵婶子知道这是季子漠愿意了,忙讪讪笑的站起身“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去,祖义就辛苦子漠了。” 村里人打水洗衣大多都是去引的溪流中,清水河稍远些,去的人不多。 齐玉端着木盆,里面放着昨日季子漠洗澡换下来的衣服足袜。 河水的冰化了大半,只余下薄薄的一层,他拿了根棍子,把靠岸的薄冰打碎,蹲下身试了试河水。 清澈的水碰触到指尖,化为根根绵针,齐玉忙缩了回来,过了两息,拿了季子漠的里衣,连衣带两只手,全都放到了水里。 齐玉洗的仔细,洗到最后手指都没了知觉。 “我,我帮你吧”局促憨厚的声音响起,齐玉转头看去。 赵婶子家的赵满。 赵满见齐玉看过来,轰的一下,黝黑的脸上生出了肉眼不可见的霞光,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蹲下身想夺过齐玉手中的衣服,不敢抬头看他,只道“水凉,我,我帮你洗。” 齐玉目光冷冷,僵硬的手攥着最后一缕衣服布料“松手。” 齐玉长得好,声音好听,是赵满见过听过最好的,只是现在好听的声音比腊月的河水更冰凉,吓的他不由自主的松了手。 齐玉年少得意,身边爱慕者不少,有大胆的,也有似赵满这样不敢看他的。 齐玉对痴迷他容颜的目光不陌生,他最后一双足袜洗干净,端着盆起身离开。 赵满又想去夺齐玉的木盆,齐玉直直望向他,赵满忙收回手。 季子漠让赵祖义自己背书,有不懂得再找他,在院子里没找到齐玉,拧着眉头想他能去了哪。 齐玉抱着木盆走进院门,那双跟熟虾一样红的双手太过明显,季子漠走上前把木盆接过放在一边,拿起齐玉的手放在掌心暖着。 暖了一会,牵着他的手去了灶房,点了个火盆。 红彤彤的炭温暖炙热,季子漠蹲在地上垂着眸,齐玉的手在他掌中翻来覆去。 齐玉坐在木凳上看着他,任由他摆布这自己的双手。 “我想出来了。” “想出来什么” “想出来你为何说董寒玉会主动帮你解释。” 把手里的双手烤的暖烘烘的,季子漠才松开齐玉的手,单膝跪在地上,抬头道“说说。” 手上少了重力托举,齐玉蜷缩了下手指“因为此事牵扯到县令,我们前脚回到桑农县,后脚就知道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消息,捕头又赶到的如此及时,不外乎是县令罔顾县令之责,偏向了我们。” 季子漠的衣摆垂在地上,眼若流星般笑的璀璨,夸张道“不错不错,很聪明。” 如夸季丫一般的逗弄,齐玉话都不会接了,心像是捧在了掌心,一同在火盆上烤着,暖的发烫。 季子漠手撑在膝盖上,夸完人开始算账了“河水是不是一点都不凉我等下再找几件衣服,你也去河边给我洗了。” 齐玉淡然起身“好,你找出来,我去洗。” 他说着捋了捋袖子,像是已经准备好,季子漠被他气的牙痒痒。 跟着站起身,双手捧着齐玉的脸,犹如捏着橡皮泥般,把齐玉无甚表情的脸反复搓揉,咬牙道“以后不准用凉水洗衣服,衣服我自己会洗,这才几天,好好的手成什么样子了。” “听到了没听到了没” 齐玉不回答,季子漠就把他的脸揉成各种形状,齐玉推都推不动。 不知是气的还是揉的,那张白皙的脸红彤彤的像是水蜜桃。 “听到了没听到了没” 齐玉憋屈的嗯了声,季子漠恋恋不舍的把手收回来。 “火还没熄灭呢你再继续烤烤手。” 他出了厨房,齐玉低声骂了句混蛋,却也听话的蹲下身继续烤手。 赵祖义走后,季子漠和齐玉一人烧火一人做饭,把最后一点米做了米饭。 其他的面倒是还有不少,只是馒头,面条,包子,面食的种类不少,季子漠是一个都不会。 季丫在村口的杏花树下和几个同龄的小孩玩石头,见自家烟囱里的烟被风切断,说了声回家吃饭啦,就一溜烟跑回了家。 齐玉见朝她身后看了看“季安吗” 季丫停住脚也歪着头往外瞧了瞧“二哥没有和我一起玩。” 季子漠让两人先吃饭,他出去找找。 几人也未当回事,毕竟村里的孩子常玩的忘记了回家。 只是季子漠在村里找了一圈,问了一圈,都说今天没见过季安。 季子漠大步走回家里,问齐玉季安是否回来了,齐玉忙道没有。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46.第 46 章 抓了个树枝 这下谁还能吃的下饭, 齐玉也顾不得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抱着季丫就在村里里里外外找了起来。 半大的孩子丢了, 村里找遍都找不到,这下村里人也开始慌了。 眼看太阳落了山,还是连个影子都没有,季丫抱着季子漠的大腿吓的哭个不停。 抽噎的道“大哥,是不是二哥也掉到水里去了” 她上次就是掉到了水里,她被救了,要是二哥没被人救, 是不是就被水冲跑了。 全村的人找了大半日,不可能不往坏处想, 要么山, 要么河, 总归是想到吃人的地方去。 冬天白日无事帮着找找还行, 夜里天冷不说, 上山下河的谁愿意去。 季子漠把季丫给齐玉抱着, 冲着村里的人抱拳恳求道“各位叔叔伯伯,季安自小乖巧,不是会胡乱跑的人, 无论是在山上迷了路, 还是落水失了命, 我这个当大哥的总要把人找回来。” “还烦请大家再帮我找找,这个恩情季子漠定会铭感五内。” 有人想说话, 被自家的女人夫郎拉了拉袖子,不准他吭声,不是他们心狠,山上可是有狼有虎的, 夜里人是瞎子,狼可不是。 钱强村长让人点了火把,指了几个年轻的人“你们跟着季子漠去山上找找,不往深处去,在山脚下看看,是不是有脚印什么的,你们别分散,人多不妨碍。” 去山脚下危险就少了很多,几个年轻人全都道好。 季子漠感激道谢,又看向柳二勇道“可否借用叔家的船,顺着清水河找一段。” 白日他们有人在河边找了一圈,没找到什么,现在只能司马当活马医。 柳二勇点头同意下来,找了几个人随他去弄船。 季子漠让齐玉带着季丫回家等着,齐玉“我和你一起。” 他话中不留商量的余地,季子漠无法,把季丫给了赵婶子,让她帮忙照看下。 赵婶子牵着又哭又咳的季丫忙道“放心,我给你看着。” 黑夜融化了最后一抹光亮,清水河上,朝山脚走的方向,都唤着一声一声季安。 脚下的路泥石不断,稍不注意就别了脚,季子漠牵住齐玉的手,和他十指紧紧相扣着,两人都是说不出来的心慌。 要不是村里的人确定说今日村里没来陌生人,季子漠都怀疑季安是不是被拍花子的拍走了。 但季安都十岁了,拍花子也不太会拍这个年龄的。 一行人脚步沉重的走到山脚下,火把照着四周的地面,查看着是否有脚印。 “这是什么这是老虎的爪子吗” 一人惊呼,众人忙举着火把跟过去。 干枯杂草旁,湿泥上印着两个深深的痕迹,如一堆柴上倾斜出几朵火苗,刺的人胆战心惊。 印记太过明显,无需再辨认,众人心中一沉,季子漠扣着齐玉的手微微发颤。 风声呜咽,树木枯枝晃动声如恶魔引诱,他们不知道老虎为何下了山,现下却只想回村去。 他们不想进山,季子漠也提不出让他们进山找季安的话,谁的命不是命。 说了几句道谢的话,言他们可以先回去。 没有苦苦哀求,举着火把的人反而生起了愧疚,可愧疚也无法拿生命冒险。 季子漠举着火把,身边是他的夫郎,回村的一群人回头看去,心里皆是堵得慌,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怎么他们像是当了逃兵。 疾风如刀子一般割在脸上,季子漠牵着齐玉凝望高山,心里的两个小人在极致拉扯。 一个小人说你是一家之主,你是一家之主,季安是你弟弟,你要对他负责。 一个小人说如果是老虎,进去也是找死,要么被咬死,要么被冻死,这样死多不划算,蠢不蠢。 齐玉懂他心中的纠结,抬手接过他手中的火把,牵着他往前走。 人都说若是有件事不知选a还是b,就抛硬币,硬币给的答案是a,你要是想着再抛一次的时候,那你心里的答案就出来了,其实想要的是b。 季子漠刚才纠结取舍,现下齐玉帮他做了答案,他心里的那个答案就走了出来。 季子漠拉住齐玉的手,止住了他的脚步。 齐玉回头看他,季子漠说“回家。” 看出他眼里的认真,齐玉垂眸看向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上,缓慢的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随后举着火把朝黑暗处走去。 季子漠猛的拉住他“你不要命了。” 北风把火舌吹的纷飞,如身着红妆的女子在乱世城楼疾舞,齐玉目光沉静如水,反握住季子漠的手腕,牵着他往前走。 明明没用多少力量,却让季子漠随了他的脚步。 脚下的枯枝断裂时响起噼啪的响声,像是水滴在热油中。 齐玉有时候倔的不像话,季子漠随跟了他走,嘴里却一句句的说着回去,明早上山。 “如果明日早上过来,真的发现季安死了,且尸体还是温热的,或是夜里死的,你会一辈子难受。” 两人的手裸露在外面,牵连着,僵硬着,季子漠抽出来拿过齐玉手中的火把“我自己去。” 手中一空,齐玉也不理他,自顾自的往前面走,无声拒绝了季子漠的提议。 季子漠跟上去给他照路,再次牵住那只手“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脾气太倔了。” “有。” “谁” “我娘。” 提起齐母,季子漠便没再接话,只捏了捏齐玉的手,无声安慰。 要走这一趟,季子漠以为齐玉是为了季安,心地善良。 可只有齐玉知道,他大半是为了季子漠,两人尽了力,季安无论如何,季子漠无论是良心还是处境,都能过得去。 若不然,这件事会成为他半生的煎熬, 只有他们两人,也不敢喊季安的名字,怕声音过大,引些老虎狼的过来。 要是真的引了来,季安还有没有命不知道,他们俩是一定没命了。 夜黑风高去深山无异于找死,无论是季子漠还是齐玉,都是未活够的,故而也未打算走到深处。 齐玉一脚深一脚浅找的仔细,好些次都快要摔倒,全都被托着他的季子漠扶了起来,最后季子漠的手移到了齐玉的腰间。 季子漠的手握在纤细的腰侧,山如黑洞般恐怖如斯,他心底却莫名的踏实。 “齐玉。” “嗯” 齐玉“怎么了” 季子漠“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找了有半个时辰,四周都无人的脚印,也无虎口拖拽的痕迹。 两人衣衫发间沾满了水汽,齐玉脚下一滑被人提了提,离那个薄弱的胸膛又近了近。 齐玉“谁” 季子漠“他。” 齐玉不解的转头,凌厉的侧脸猛不防撞入眼底,心脏悸动后乱了节奏,忙收回视线收拾属于自己的兵荒马乱“他是谁” 过了好一会,季子漠才吐出个名字“郑柏叙。” 齐玉“郑柏叙少年公子,温润如玉,翩翩公子,学识出众,刚来桑农县的时候身子弱一些,后面也养了回来,骑马射箭样样精通。” 枝头不知名的鸟儿叫了两声,似是被两人的脚步声扰了梦。 这些日子季子漠时不时的问一句郑柏叙,齐玉早已习惯,他问,他就答。 只是这次答后,身边人却没了话,他抬头看去,季子漠看着脚下的路,仿佛有些失神。 季子漠的侧脸线条流畅,像是造物者对他格外偏爱,那双自带深邃的眸子此刻睫毛垂下,看不出里面是何种情绪。 怕是蝴蝶停下都要轻声,唯恐扰了那双眼安宁,齐玉声音也自然的小了些“怎么了” 季子漠摇了摇,把握着他腰间的手移了移,移到了齐玉的肩头。 “他是侯府嫡子,许是会少不了莺莺燕燕,你这么傲气的一个人,当时怎么同意和他一起的年岁小没想到这一点” 齐玉觉得他如常的语气中有些不同,却又不知是哪里不同。 树木沙沙作响,齐玉回想过往,心中早已不起波澜,季子漠想听,他也就说了起来“他发誓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哦,男人的话就是放屁,他说你就信了”季子漠似是又开始嫌弃齐玉笨。 齐玉抿了抿唇,也来了脾气,回道“莫想着旁人和你一样,拿发誓当儿戏,动不动死一遭,断子绝孙的吓唬人。” 末了加了句“我不笨。” 季子漠见人气了,举手投降“行行,你的郑柏叙最好,我最垃圾,没家世没能力人品还不行。” 算认错,算自嘲,也是他心中所想,季子漠迷茫如今夜的月色,被遮在黑云后,连朦胧的光都透不出来。 脚下的鞋已湿,身上的衣服也隐隐约约透着凉意,齐玉知道自己不该气的,可就是被他气红了眼。 他挣开季子漠的手臂,朝一侧跨了一步,不妨那侧是枯枝挡路,底下是个空。 齐玉一脚踩空重心不稳,直直栽了下去。 季子漠被他吓的丢了七魂六魄,哪怕反应够快,也只抓住了个指尖,丝毫用不上力。 指尖从自己掌心滑落,季子漠哪里还顾得上惊不惊老虎,大喊了声齐玉。 他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慌乱的扒开杂草枯枝。 这个斜坡只有四五米远,齐玉虽滚了下去,此刻却也靠着树坐了下来,季子漠邹然失了力气,膝盖跪在地上,跳出的心脏好半天都没回来。 “季子漠,季安找着了,没出事。”山脚下四五个人举着火把齐声喊了两句。 季子漠回了声,悬着的石头落了下来,可现在顾不得问季安是去了哪里,只担心着齐玉。 缓了口气,不顾打滑的斜坡,三两步俯冲着跑了下去。 季子漠扒拉着齐玉的脑袋,摸着齐玉的身体,前前后后检查着“有没有摔到什么地方” 齐玉身上摔的疼,原就是强撑着坐着,此刻像个布做的娃娃,被季子漠翻来覆去的摸来摸去。 头上脸上,后背,前胸,腰腹,以及大腿 季子漠没别的心思,只想看看有没有摔出伤,他手掌大开大合没有轨迹的游走着,手指微微用力。 从未有人这般动过齐玉,哪怕隔着厚实的棉衣,他身子还是忍不住颤su了下,紧张的蜷了膝盖,伸手推拒着季子漠的手。 季子漠还以为他伤了腿,忙去看他的腿脚。 手掌掀开衣袍下摆探到腿上,齐玉急忙按住他的手,呼吸有些粗“别” 齐玉仓促间按住了季子漠的手腕,季子漠手掌跟着他的动作震动了两下,弯曲的手指绷直骤然落在了一处挺立上。 季子漠开始未反应过来,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树枝戳到了齐玉大腿缝隙间,下意识的用手掏了一把,力道算不上轻。 掌心的那条腿颤了又颤,湿粘隔着布料传到掌心,季子漠错愕的抬头。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47.第 47 章 今天是个伟大日子 季子漠有些傻了, 齐玉这么g他刚才,他刚才的很过分吗 而且,齐玉速度有点快, 是不是有点不太正常 季子漠把失力的齐玉移到自己怀里, 紧紧搂抱着他的上半身,低头间,闻见那抹熟悉的幽香, 是苦果后的哥儿香。 还好还好,齐玉自己的哥儿香还没破, 想来也是,这种应该不算。 季子漠手掌落在他头上轻揉安抚,等他缓过神来。 像是泥土里残破的花瓣, 轻飘飘飞到天空变成羽毛,又落到了温暖的水中,齐玉回过神来, 已经在了季子漠怀抱。 齐玉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控,像个孩子一般, 在季子漠怀里哭出了声,哭声压抑崩溃到无助。 季子漠知道他爱面子,这次应当比被董寒玉背叛还难以接受。 靠近他耳边, 拍着他的后背轻声道“这有什么, 正常反应, 我刚才不知轻重的动手,你这样是正常, 我也会这样。” “四下无人在房间时,我也会自己动手解决,第一次是几岁来着, 我想想,反正好些年了” 季子漠连回想带瞎编,说了半个时辰。 他自觉是开导人,想哄着齐玉忘掉今天的糗事,也不想想齐玉是否愿意听他说的这些。 季子漠还是分得清轻重的,真的话未曾和齐玉说,他看人看手,见齐玉的第一面,当天夜里,梦中都是齐玉的修长如青葱的双手 四周寂静无声,季子漠无奈开口。 “你知道鸵鸟吗是个体型很大的动物,奔跑的速度很快,可是它每次遇到危险,都把头埋在沙堆里,觉得这样就没有了危险。” “所以,齐玉,你还打算在我怀里装死多久” “齐玉齐玉” “露个头呗,长这么好看还不让人看了” “真没多大事,不至于,你的清白还在呢” “今天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要是实在介意,就当没这回事行不” “我要是以后说出去,让我天打雷劈下十八层地狱,断子绝孙,行不” 恨不得一死了之的齐玉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从他怀里挣脱开来,赤红的双眸怒瞪着他“你整日只会死,只会断子绝孙。” 季子漠 现在的齐玉惹不起,季子漠忙认错“我错了,我以后不发这种誓了,行不” 齐玉推开他站起身“你说话就是放屁。” 季子漠齐玉这受的打击有点大,不过还好,多少有反应了。 还不等季子漠松一口气,就见齐玉跌跌撞撞的往山上走,明摆着想拿命喂老虎。 季子漠那叫一个心塞啊,三两步追上去,也不再废话,直接扯过齐玉的胳膊,半搂半抱的往下山路走。 “祖宗,不至于,真不至于,咱俩就当没这回事行不” “你就当我刚才不存在,就你一个人。” 这话说的好像是个渣男。 齐玉一心求死,死命挣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还真的让他推开过几次,只是还未走几步,就重新被季子漠拽回到怀里。 季子漠当真快要哭了“真没多大事,要是实在不行,我也躺那里弄一次,让你看一回” 齐玉求死的脚步猛的停下,目眦欲裂的瞪着他,季子漠连连求饶“你当我说话算放屁,别闹了,再闹下去老虎真的来了。” “活这么大多不容易,死了亏不亏” “乖,听话,回家” 手臂连搂带抱,嘴上不住的哄着,季子漠后背都出了一层薄汗,脚下不稳直直摔了一跤。 他的一跤把齐玉吓的不敢再挣扎,季子漠拍了拍身上的半干的泥土道“早知道我摔一跤这么管用,我一开始就摔个七八跤。” 脚上被狠狠踩了一脚,季子漠悄悄背过身,不敢让齐玉瞧见他嘴角的笑意,要不然怕又是要气。 夜风越来越狠厉,不挣扎的齐玉变成了闷葫芦,闷葫芦死活不开口,山路又不好走,季子漠又要举火把,又要拽着人走,磕磕绊绊的累的够呛。 平日体贴的齐玉像是死了一样,拉一步动一下,不拉就停在原地坐着,是一点力气都不出,像是想让季子漠把他摔死,也像是想让两个人一起摔死。 “喂,齐玉,给个反应,你这样我很慌。” “齐玉,祖宗,大哥,大爷” “上次咱娘给我弄了碗虎狼药,我自己还在外间的塌上弄了半天呢,我都没嫌尴尬。” “听话,跟我说说话,要不我跟你唱首歌” “来来来,一首小苹果送给你。” “我种下一颗种子,终于长出了果实,今天是个伟大日子” 季子漠跑调的歌唱到第三句,心里咯噔了下,早知道唱最炫民族风了。 果然,齐玉要吃人的眼神看了过来, 季子漠“我闭嘴,我闭嘴。” 真是冤枉,他就是想唱个欢快的歌热闹下。 大腿根处灼热的xx已经变的冰凉,齐玉就算是想装作没事发生都做不到。 齐玉多想现在山上冲下来一直老虎,一口把他吞入腹中。 气恼季子漠为何要管他,就让他死在这山上得了。 把人拽下山,季子漠额头已经冒了汗。 刚才喊话的几个人听到季子漠的回应后已经回去,此刻山脚下只有举着火把的钱多来。 见他们无事,钱多来才后怕道“我才从县里回来,你们俩怎么敢上山,听说山下还有虎爪的痕迹。” 季子漠回头看了眼,齐玉还回头往山上瞧着,吓的他是一点都不敢松开齐玉的手了。 三个人边走边说。 “没事,我们没敢往深处去。” 齐玉衣服沾了不少湿泥,被枯枝划了几道口子,连头上黑发都沾染了杂草泥块。 季子漠摔了一跤,刚才抱着齐玉又搂的紧,如泥水相r的,身上自然也干净不了。 钱多来问起,季子漠只说两人踩空滚下了斜坡。 开玩笑,他要是多说一句,齐玉喂不了老虎也能拿到抹了脖子。 想着刚才旁人喊的,季子漠拧眉问道“在哪里找到季安的受伤了吗” 说到这个,钱多来一时都不知如何说。 他沉默了好一会,让季子漠和齐玉皆是心头紧绷不安。 “季安那小子吧,哪里都没去,就在你们家猪圈待着了。” 季子漠齐玉 “你说什么” 钱多来是个好脾气的,因家里兄弟多又有个后小爹,自身存在感不高。 此时却语带气道“回去的人说你和齐玉进了山,又说发现了下山的虎印,季丫当下就吓的哇哇大哭。” “她又咳又哭的,旁人也没多留意,等到她哭的睡了过去,才发现猪圈里还有个小孩哭,围过去一看不就是找了一天的季安。” 那个当下,真是把一院子的人气的要死 ,赶紧找人来山下喊季子漠。 从做好晌午饭发现季安不在,直到现在夜半三更的,季子漠和齐玉未尽一粒水米,季丫也是饭都没吃,哭了半日。 季安就在猪圈里躲着全村人都喊着季安季安的他听不到他和齐玉找一圈就要回家喊两声季安,他听不见 季安要是真的在猪圈待了一天,季子漠真t的想骂娘。 “回去季安这小子要是说不出个道道来,我非踹他。” 钱多来认同点头,这事要是放在别家,手腕粗的棍子都能被打断。 今日上山的上山,下水的下水,全村跟着折腾了一天,找到人虚惊一场应该是高兴的,但是看着猪圈里的季安,实在没人高兴的起来。 无论说什么,问什么,季安就坐在角落里哭个不停,连句话都不说。 有人怕冷回了家,有几个好事的还留在季家。 见季子漠和齐玉回来把话又说了一遍,临走的时候还说季安太不知轻重,让季子漠好好教训教训。 季子漠态度和善的把人又谢了一遍,送走众人后关上了院门。 脸上的神情像是从春天化为冬天,凌厉的很,齐玉想劝两句,又觉得季安这次确实做得过,便也未张口。 而且,齐玉现在恨不得躲季子漠十万八千里。 一个火把插在地上,比蜡烛的光强了许多倍,季子漠站在猪圈外,影子被拉的斜长。 猪圈的角落里季安坐在地上,头埋在膝盖处哭的肩头耸动,哪怕隔着半人高的猪圈,也能听清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季子漠原是想教训这熊孩子一顿,看到这模样反而没了兴趣。 只冷眼看了一会,便转身去了灶房。 进了灶房又走了出来,想去看看季丫。 齐玉刚提着心怕季子漠真的动手,后见他转身走,便心头一松。 季子漠走到房门的时候,他刚从房里退出来。 季子漠“季丫还在睡” 齐玉又把门推开,让他自己去看,全程不看他不回答,主打一个无交流。 季子漠叹气,家里没一个不让人操心的,他跨过门槛走到床边去看季丫,睡的时候还在咳嗽着,委屈的似是要哭出来。 季子漠摸到床头枕头下的一个药瓶,把里面的解寒丸倒在掌心,看着九粒丸药怔楞住。 随后心头酸到发疼,明明是最小的一个,却是家里最懂事的,季子漠嗓子如堆积了如山的闷雷,自责懊悔的眼眶泛红。 季子漠坐在床沿,轻声叫“小丫,醒醒。” 二哥不见了,大哥嫂嫂去了有老虎的山里,季丫哭累了睡着,却也是睡不稳,只叫了两声就惊醒了起来。 见到季子漠哇的一声哭出来,从被窝里出来扑到季子漠怀里。 季子漠感叹,还是女儿好,以后自己要是结婚生孩子,一定要生女儿。 季子漠把一粒解寒丸给季丫,让她嚼嚼吃了“季安找到了,我和你嫂嫂也都回来了,吃过饭了吗” 季丫听话的嚼着解寒丸,点点头“在赵婶子家吃的饭。” 季子漠帮她把棉袄脱掉,塞到被窝里“好,那你继续睡。” “药我拿走了,以后我每天盯着你吃。” 季丫心虚的把头缩到被子里“大哥,我觉得我好了,可以不用吃药的,这些药,能不能退回去。” 说着又控制不住的咳嗽了两声,季子漠弯腰摸了摸她毛绒绒毫无营养的头发“不行,家里一切都有大哥,别操心那么多。” 又开了句玩笑道“小孩子想的多会长不高啊这么漂亮以后长不高可不行,乖,快睡觉。” 放书的箱子被当成了小桌子用,放在了灶房一角,齐玉把上午的饭热了热端上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48.第 48 章 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两个人坐在矮凳上吃了些, 伙食是一天比一天差,这一顿米饭还有,肉是没了。 “来到这里你洗过澡吗”季子漠边吃边抬眼问了句。 齐玉差点咬住自己舌头, 垂着头吃饭不回他。 季子漠说不上来的疲惫, 觉得自己失败的厉害, 不知道为什么, 过到现在,生活一团乱麻。 他低头苦笑了下,齐玉余光瞧见,心里跟针扎一般,今日不是季子漠的错,不理他不过是因自己的迁怒。 把口中的米饭咽下去说“洗过。” 季子漠夹菜的动作微楞, 看着心软的齐玉笑的高兴, 彷佛一瞬间恢复了精气神“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齐玉垂下眼“你们都睡过之后。” 面前似是浮现齐玉偷偷摸摸半夜起来烧水洗澡的画面,季子漠想笑也真的笑了出来“洗个澡还偷偷摸摸的。” “我等下烧点水帮你提屋里, 你洗洗澡。” 今日两个人跑了一天, 还在山上打了个滚,浑身都是脏泥,还有头上, 都要洗洗。 季子漠说的随意,猛不防齐玉浑身似火烧, 快要连饭都吃不下。 季子漠见他不动筷子了,抬头看见一张想要去死的脸,想故作镇定,却又恨不得钻到地缝里。 这怕是他刚才洗澡的话让齐玉想歪了,一时间季子漠也不敢吱声了, 唯恐齐玉再想着把自己喂老虎。 两个锅都烧满了水,季子漠把洗澡的木桶放到齐玉房里,一桶开水倒进去,又提了一桶的凉水倒进去,试了试还是有些热,又去提了半桶进来。 季子漠手探在水里摸了摸,觉得温度适中收回手。 “我出去了,需要加水了叫我。” 知道齐玉不爱说话,季子漠嘱咐完不等回答就出了房门。 房门合上的那一瞬,齐玉轻声说好。 为了洗澡,季子漠故意烧了炭盆放进来,加上木桶中的热气升腾,房内倒也不是很冷。 齐玉解开衣带,褪下脏了的外衣,弯腰脱亵裤时手指又软又颤,好一会才解开。 亵裤上的痕迹成片,经过这么久,已经有些发干。 齐玉不敢再看,忙丢在一旁,抬脚跨到木桶里。 现下季子漠不在,齐玉想哭的厉害,真的想溺死在木桶里。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为何会那样,原是能抵抗,可是不知道季子漠碰到了腹部的哪里,他就软了身子。 措不及防中,季子漠手不由分说的摸到了大腿根,齐玉想抵挡的,可是季子漠猛的用力握了下,他就如破旧的城门被人攻破,毫无抵御能力的缴械投降了。 齐玉分得清季子漠没什么心思,只一心担心他摔了伤,是他自己,是他自己太过感。 烛光昏黄,温热的水把身子包围,这水像是把肌肤浸透,流到了四肢与心脏。 刚才季子漠问是否洗过澡,齐玉说洗过,可是他没说,他怕惊扰人,也怕自己太过折腾而显得矫情,都是端了凉水进来洗的。 今日季子漠又问了郑柏叙,齐玉如实回答的,说来也是奇妙,郑柏叙确实百般好,温文尔雅,学识出众。 季子漠和他比,比人品一个端正一个善算,季子漠算不得赢。 比才学,季子漠的才学齐玉还没领教过。 比性格吗更是不用比的,季子漠有时候坏的齐玉想咬死他。 可也是这份坏,走在了三纲五常外,显得格外真实。 如今再回忆,齐玉不知对郑柏叙是不是喜欢,他欣赏他的才学,两人拱手而拜,似熟悉似疏离。 郑柏叙与他一般,是个含蓄的性子,只有诗词中流露一二情谊,两人产生了分歧,都会各自坚持着,哪怕是到了最后,郑柏叙也只会拱手说明日再来看他。 季子漠,他不讲对错,只要瞧他恼了,认错比吃饭还快,他装可怜,扮委屈,看着他撒娇求饶,来的那样真实。 世间缘法万千,齐玉不知什么是输是赢,只知他喜欢这份真实,喜欢季子漠不顾礼法的闯到他的眼前。 齐玉心外有一堵墙,郑柏叙是站在墙外等他出来的性子,季子漠会不讲规矩的翻墙跳进去,就是这么一个人,不知不觉,已经闯到了齐玉面前。 齐玉后仰着头,眼神涣散如坠落了星光,若有若无的呢喃这般,这般没规矩的人 淡薄白雾在肩头浮动,齐玉胳膊撑在木桶边沿,一只手清洗身上灰尘,出神的想着些什么,不知不觉间碰到了那处,忙吓的移开手去,清雅如玉的人又想哭了。 他不知,不知为何自己会有个y荡的身子。 等齐玉从水中起来,水已凉,他拉开房门,季子漠刚把哭睡着的季安从猪圈抱回房间。 齐玉洗了发,青丝垂到腰间,房内的烛光从他背后而出,身影温柔了寒冬。 季子漠伸手捞起他身后的一缕长发,还潮湿的厉害。 他踏进齐玉的房,拿过桌上擦头发的长帕,又把木椅往外拉了拉。 “过来,我帮你擦擦头发。” 齐玉站着未动,季子漠又说了一遍“齐玉,过来。” 他自己不知,他已疲惫的厉害,齐玉抿了抿唇角,垂了眉眼走过去坐着。 季子漠第一次做擦长发的活,拿着个帕子搓,跟搓麻绳一样,力求让帕子把水吸干。 他放松了力气,齐玉并未感觉到疼,只是能感受的到,身后的动作很是粗鲁。 他看着桌角,开始想他喜欢季子漠什么。 是的,喜欢,齐玉不想骗自己,他喜欢身后的人的。 齐玉想,若是他真的嫁了郑柏叙,应当是与郑柏叙相敬如宾的,他湿了发,下人不在,郑柏叙会问一问是否需要帮忙擦拭。 而齐玉想,他这样别扭的性子,一定是说不用了。 季子漠不礼貌,问都不问,直接让他坐下,可就是这份不礼貌,让他欢喜,直接绕开了他心口不一的性子。 齐玉有种莫名的自信,就算两人现在是在齐家,司琴司安还在,季子漠见他头发湿,还是会帮他擦拭。 对季子漠而言,这件事和有没有下人在身旁无关。 齐玉浑身紧绷着,似在一人对阵千军万马,连发丝都不敢放松,他害怕,害怕自己管不住身子,又出了丑。 季子漠自是能感受到齐玉的僵硬,擦着他的发尾,语气如常道“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什么” “s出来,上一次什么时候” 齐玉死死咬住唇,快要咬出血来,季子漠明明说不提这事的,现在又提。 季子漠不用看齐玉,都知道他脸上似火烧“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说,这事真的正常,你这性子怕也不是个放纵的,如果很久没纾解过,敏感易出是正常的,不用太警惕,太绷着。” 风声寂静,烛光温柔,齐玉睫毛颤个不停,过了好一会说“没有过。” 季子漠没想到能得到回答,把三个字在舌尖过来一遍,震惊了。 他垂眸看向老实坐着的齐玉,如果没记错,再过俩月就二十二了。 二十二,上大学的年纪了,就从来没那啥过 想当年,季子漠他 季子漠心里的牛逼没敢说,怕脸皮薄的齐玉扛不住,怪不得齐玉这么快,第一次啊,理解理解。 长头发难弄,没有吹风机的长头发更是难弄,肩下的头发擦的差不多了,季子漠把拭水的帕子盖在了齐玉头上,自我感觉还算是动作轻盈的揉着。 齐玉正东想西想着,猛不防眼帘落下了一抹白,还没反应过来,头上就是一个重力,他头跟着力道左右摇摆了起来。 齐玉张了张口想叫停,最后却只扶着桌子,随了季子漠的力道,轻微晃动着。 季子漠还独自震惊着,刚开始未发现,余光看到齐玉握着桌边的手太过用力,指尖都开始发白,才停了下来。 季子漠把帕子放在一旁,帮他理着微乱的头发“齐玉,你有没有发现,你在山上踩空跌落的时候,没有叫。” 齐玉微微侧身,抬头看他,烛光里的目光懵懂柔软。 季子漠“正常人受到惊吓,会啊的叫一声 ,你没有。” 齐玉“我不正常” 季子漠在他头上轻拍了下“想什么呢我是说,你太过压制自己的情绪了,可以稍微放松一点。” 季子漠拍的力道不重,拍过后又揉了两下,齐玉把侧着的身子转了回去。 “我没觉得有压制情绪。” “行行行,你说不压制就不压制,我和压制都听你的。” 在季子漠看不到的那面,齐玉嘴角微微上扬,含笑的双眸如波光粼粼的水面,动人心弦。 季子漠把木桶里的水换了一遍,也简单的泡了个澡。 睡觉的房间被人暂时占着,齐玉坐在灶房等着,他拿着根木棍在地上横竖画着。 腿旁是他洗澡用的火盆,季子漠怕他冷,给他拿到了这里。 头发散落垂在两侧,齐玉趴在自己腿上看着火盆,眼里笑意经久不散。 烛火温柔,他更温柔。 咯吱一声门响,他下意识望去,季子漠脚步停滞在门槛处,撞在他带笑的眉眼。 齐玉收了笑,从矮凳上站起来,季子漠跨过门槛“我洗好了,我翻了半瓶药酒出来,放在你房间桌子上了,你身上伤的地方,自己擦擦。” 要是没出山上那档子事,季子漠是会直接拉着人给他擦揉药酒的,现在怕齐玉不自在,想想还是算了。 “如果有够不到的地方,你要是愿意让我给你弄就叫我,如果不愿意,我明天找赵婶子家的夫郎来帮你也行。” 两个选项,齐玉自然是都不会选,现如今他不敢让季子漠近身,更不会让另一个哥儿给他揉背。 齐玉轻声说不用,上前接过季子漠手中的帕子,垂眸不看他道“一来一往,你坐下我给你擦头发。” 季子漠怕齐玉困,洗后就急着出来,帕子一停,黑发上的水边汇聚成滴,滴落在衣背上。 蜡烛随之摇曳成舞,季子漠转身关了灶房的门,两人的影子落在墙上重叠着,犹如在跳着舞,也如做着亲密至极的事。 季子漠坐在凳子上,听着脚步声停在他身后,感受着齐玉的手指挑起他的发尾,在帕子中轻轻揉着。 外面风声呜咽,屋内炭火余温犹在,身后动作温柔,季子漠半合着眼,犯困的迷迷糊糊。 齐玉手指穿过他半干的头发,似是随意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季子漠睁开眼,纠结了好一会,重点在姑娘两个字上。 他现在有点闹不清,自己是弯了还是没弯,这里的男人可以同时娶姑娘和哥儿,但是季子漠实在做不到这一点,在他潜在的心里,哥儿还是比较偏向男人。 要是说自己没弯,他那个,回来的第一晚在灶房,他抱着齐玉确实起了反应,当时迷迷糊糊勉强可以说是晨起意外。 但今天在山上那一出,他抱着事后的齐玉也是真的有了意动,只是被他强压下去了而已。 但是要是说季子漠弯了,季子漠又多少有些不甘心,自己要是被齐玉掰弯了,齐玉还不负责,他亏的难受。 季子漠的头发乌黑顺滑,齐玉指尖微动,一缕长发从他掌心滑落,掌心留下微微潮湿,齐玉又捡起来包在帕子里“未曾想过与什么样的人共度一生” 季子漠缓慢回答道“一开始没想过,觉得都行,前段时间有了个念头,稍微有了那么一点期待。” 齐玉手上动作依旧“什么样的期待”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50.第 50 章 打了打了 赵婶子那颗圆滚滚的脑袋下了墙头, 季子漠哎呼了一声,仰天长叹道“我亏了。” 齐玉转头看他“亏什么” 季子漠“我还以为五颗白菜是教一天的费用,谁知道赵婶子是长远打算。” 他抽了两下鼻子, 似是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 齐玉猝尔笑了下,眸间门全是季子漠的容颜 。 季子漠手中的棍子点了点地面, 提声道“季安,我现在心情一般,你要是再磨蹭耽误我时间门, 后果自负。” “我数十个数,数完要是还当缩头乌龟, 我就真用棍子抽上去了。” “十, 九, 八,七, 六,五” 数到一的时候, 季安抹着眼泪的从房内出来了,季子漠冷哼了声,棍子狠狠的在地上抽了下。 齐玉不留痕迹的扯了扯他的袖子,季子漠冲他眨了下眼, 神情那叫一个和风细雨。 随后又面朝前面, 变成了风雨欲来的气势。 态度转变快的让齐玉失笑。 季安自己也知这次错的厉害, 蹲在地上哭的死去后来, 鼻涕眼泪流了一把。 季子漠嫌弃的别过眼,见他擤了把鼻涕抹在鞋底,难受的闭上眼。 大鼻涕从指头抹在鞋底上,齐玉眉尾不自觉的皱了下, 想着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和季安说一说,余光瞧见见季子漠痛苦神色,不由的觉得好笑。 从袖子抽出仅剩的素锦帕子,弯腰递给季安,让他擦眼泪,季安哭的抽抽噎噎,小心的看了眼季子漠,才敢接过去。 季子漠翘着粗糙的一郎腿,用棍子在他肩上轻敲了下“说说,昨天闹那一出是为什么” 季安还未止住的哭声,哭的更凶了,像是杀了人,放了火,在等待着砍头的巨刀落下。 季子漠掏了掏耳朵,被他哭的头疼“不知道怎么说是吧那我问你答。” “昨天你一直在猪圈里” 季安点头,脑袋恨不得缩到地里。 季子漠“我们找你,全村人找你,你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季安又点了点头。 季子漠有些压不住火了“行,那我继续问,你听见了躲着不出来,总要有个原因,是觉得好玩恶作剧,还是怎么着” 他用棍子指着季安“你今天不给我说出个道来,季安我跟你没玩,全村的人跟着一起找你,这个人情你哥我都不知道怎么还,山脚下有虎爪印,齐玉拉着我往山里去,他滚下斜坡差点就没了命,现在都是一身的伤。” 季子漠越说越来气,坐着压不住火,站着围着季安转。 “你t的跟我说说,你昨天跟我玩的哪一出” 季子漠平日不爱生气,但生起气来实在吓人,浑身的气势连齐玉都心惊,唯恐他真的动了手。 季安哪里承受的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一墙之隔的赵家,像是墙里长出了人,只有一只只耳朵留在墙里。 “打了打了,开打了,季安哭的凶着呢” “怎么只听到哭声,没听到抽棍子的声音。” “估计是哭声盖住了,这哭的这么厉害,别把季安打坏了。” “季安以前也是懂事的,这次确实做的过分,想想那山里多吓人,也亏得是亲哥,敢不要命的往里去找。” 季子漠被季安哭的越来越火大,只是他越是恼火,季安就哭的越厉害。 犹如变成了个死循环,兄弟俩谁都无法更进一步。 齐玉轻扯着季子漠的袖子,把拽到了一遍“不是说好不气的你别吓唬他。” 季子漠压了火,把棍子扔在一边“你去问。” 原是没想生气,但是问半天问不出个东西,就有些心烦,特别是季安还承认了,承认是他听到故意不出来的。 齐玉说不出安慰人的话,只又轻扯了下他的袖子,季子漠收了收脸上的神色说了声没事,齐玉这才走到季安面前蹲下。 “你大哥没想打你,就是吓唬你的,你昨天为何听到声音不出来” 季子漠怕自己瞅到季安来气,转过身不看他。 季安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季子漠,边哭边小声开口解释“一开始是生气不想出来,后来看大哥急的生气了,就不敢出来,后面全村的人都找我,我就更不敢出来了。” 季子漠转回身,眯着眼看他“来,跟大哥说说,你生什么气” 季安又不敢说话了,齐玉回头对季子漠皱眉“转回去。” 季子漠憋气“行。” 他转了回去,齐玉问季安“为何生气” 齐玉声音如初雪,沉静定心,季安埋着头小声答“大哥教祖义。” 季子漠虽背对着他们,却也支棱着耳朵听原因,听这句话,当下就回身道“我教” 只说了两个字,就想明白了所有,万语千言堆在唇齿间门,生气的话再难说出一句。 季子漠一时连生气都没力气了。 齐玉沉默了一瞬,随后指了指厨房的位置“你大哥给你留了饭菜,去吃吧” 季安小心的瞄了眼季子漠,这才小跑到厨房。 齐玉站起身走到季子漠身旁,季子漠哀怨道“他不像是我弟弟,倒像是你弟弟。” 齐玉一楞“为何” 季子漠“都挺能藏心思。” 一家人有事直接说的话上次季子漠早已说过,季安没听到心里去,季子漠不是个有耐心的人,现在有些没力气说了。 在齐家时,齐父已经让人给季安寻开蒙的老师,季子漠也就没再管。 回到杏花村,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季子漠凡事腾不出手,是没想到给季安开蒙识字的事,但是你小子能不能有事说事。 头顶阴云浓重,阳光迟迟无法落下,季子漠懒散的蹲在凳子上,手中的棍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地面,从背影瞧着,像是远处的山,枯枝纵横,绿荫稀少。 季丫怯怯的上前“大哥不开心,是因为一哥做错事了吗” 季子漠手落在她的小脑袋上“不是,小孩就要有个小孩的样子,别操心别的,去玩,记得饭点回来吃饭。” “那是因为小丫要吃药吗小丫可以不用吃药 ,已经不咳嗽了。”说着紧紧捂着自己的嘴,防止咳嗽再跑出来,直把自己的小脸憋的通红。 季子漠把棍子丢在一旁,乐的抱起季丫找齐玉“齐玉你快来看,这小屁孩要把自己闷死了。” 刚从自己房间门出来的齐玉一时都不知要说他没当大哥的心,还是说他小孩心性。 逗着季丫玩了会,季子漠让她出去玩,她也不去,闲着无聊又去扫她的猪圈去了。 季子漠双手抱胸,撞了撞齐玉的肩膀直乐“以后我这妹妹一定是养猪大户。” 齐玉当真快要满头黑心“你当真是她亲哥” 季子漠心说他还真不是,嘴上却道“那是自然,你不要瞧不起养猪大户,三百六十行行出状元,养猪也不少挣钱。” 齐玉“那你怎么不当养猪大户” 季子漠理直气壮道“我志不在此。” 齐玉“你志在哪” 季子漠“吃软饭。” 季丫把猪圈扫了一半时,沉默中,季子漠抱胸而站,侧身又撞了撞齐玉的肩,提议道“你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我的神童身份还能用,可以带着你和季丫季安,去吃个别家的软饭。” 齐玉冷笑道“呵” 随后转身离开。 村子里白日大多都不关院门,季子漠不太适应,但又不好标新立异,就把院门关了大半。 门外人喊季子漠 ,季子漠走过去把院门敞开,钱村长带着村里七八个壮劳力站在院门外,各拿着棍子,锄头等物。 季子漠疑惑问钱村长何事,钱村长道“昨日你们不是在山脚下看到了老虎的爪印,猛虎下山不是闹着玩的,今日白天去看看什么情况,如果确定为真,得找个人去县里报衙门。” “我这带着人打算去,想到你和你夫郎昨晚上了山,来问问有没有发现什么。” 季子漠拧眉回想“是有几个痕迹,但是分不清是否是老虎的爪印。” 齐玉不知何时跟了出来,站在季子漠身侧“是老虎爪印,应当不止一只。” 钱村长等人吓的不轻,忙让人再多找些人来。 季子漠震惊转头,拉着齐玉到一旁,低声问他“那你昨天怎么不跟我说我问你你还说不知道。” 季子漠只在动物园远远的见过几眼老虎,湿泥上的爪子残缺不全,他哪里分得清。 齐玉抽出自己的袖子,淡淡道“怕你害怕。” “那我真是谢谢你。” “不客气。” 又找了五六个壮劳力过来,有人顺口问季子漠去不去 昨日全村人帮季子漠找季安,现在村里需要,他于情于理都要说个去。 季子漠在柴堆抽了根顺手的长棍,齐玉也随着他抽了根。 季子漠夺下他手里的木棍,俊如深山的眉目轻微皱着“哪里都有你,老实在家里待着。” 柴堆的棍子多,被抢走一个齐玉就寻下一个。 这人脾气倔的跟个驴一样,季子漠咬牙道“你要是跟着去,我以后就拿昨天的事情笑话你。” 齐玉怔楞抬头,季子漠撒腿就跑。 等人跑的没影,齐玉才回过神来,一时间门气的五脏六腑移位,狠狠把手中的木棍扔进柴堆,恨不得砸死季子漠那个混账。 昨天晚上赌咒发誓的保证再也不提,今天就拿着威胁他,说话连放屁都不如。 一行十几个人进了山,辨别山中方向和野兽爪印,杏花村的人比季子漠有经验的多,季子漠只全程跟着跑。 钱村长年纪不小,腿脚却是不输人,他捉摸了个大概心里拿不准,又让人去山上找了猎户屠峰。 屠峰挽着弓,背着箭来的很快,在山沿处绕了一圈,又自己往山上跑了段,下来后确定了钱村长的判断,两大一小三头老虎。 一头老虎都吓人的厉害,这一下三头,更是让人心中不安。 钱村长招呼人跑去县里报告衙门。 季子漠从见到屠峰的那刻起,就尽量躲在了人后面,不躲没办法,实在是两人的身份有些尴尬。 可惜躲到最后还是没躲过,钱村长领着人下山,一群人心情沉重的说着要怎么办,屠峰绕过人,走到了季子漠身边。 “她还好吗” 季子漠“应该还好吧” 这话季子漠说的实在心虚。 屠峰国字脸上一条旧日疤痕,从眉骨一直贯穿到下巴,常年住在山上,打猎的手枯如树皮。 他把背后背箭的篓子移到身前,从里面拿出来一只颜色斑斓的野鸡。 野鸡不比山鸡,凶狠的厉害,屠峰像是知道季子漠不中用,把野鸡捆的很是严实,尖嘴都用麻绳困了一道。 他和下山的人不同路,把野鸡塞到季子漠怀里,转身往山上走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51.第 51 章 我家齐玉嘴笨 季子漠耍无赖威胁齐玉, 齐玉虽说气恼的厉害,心里却还是牵挂的。 他牵着季丫站在村口的杏花树下等着,阳光穿过枝丫, 落下斑驳痕迹, 一行人越来越近,齐玉心里松了口气。 回来的人面目沉重,唯独不见季子漠,齐玉脸色骤变,疾步上前“季子漠呢” 如水滴油中,一群人猛的变了神色, 忙在一行人中寻找。 “季子漠呢” “不是一起回来的吗” 有人回头望了下,只见右侧小道上一个人影,提着的心落了下来“这不是在那,吓死个人。” 说着朝路上喊“季子漠,你快点。” 季子漠原是想把野鸡还给屠峰,屠峰熟悉山道走的快,他没追上。 后又想着慢一点走, 省的野鸡被人看到,旁人又开始说东说西。 眼下一群人等着自是躲不掉了, 提步走了过来。 一个野鸡瞧着有三斤多重,捆的结结实实, 自是无法遮挡,这下众人也顾不得埋怨他走的慢了, 忙问哪里来的野鸡。 季子漠抬了抬手中的野鸡道“树桩枯草堆里的, 傻不隆冬的也不知道跑,我就绑着拿回来了。” 野鸡的嘴被绑着,连反驳的叫两声都做不到, 它是山上矫捷的野鸡,不是傻不隆冬不知道跑的。 季子漠的话离谱,却又无懈可击,只是这运气能让人羡慕的流下泪来,当真是老天爷追着喂饭。 分出两个人去县上报衙门,另外的人各自散去。 季子漠拎着鸡,齐玉牵着季丫回了家。 犯错的人总是自觉乖巧,季安在家里扫院子,编竹筐,一刻都没让自己闲着。 季子漠看了眼也没管他。 野鸡扔到猪圈里,季丫眼馋的挪不开眼“大哥,这鸡要养着吗” 季子漠“不养,等钱多来从县上回来,让他帮忙杀了。” 理所应当的话引得齐玉侧目,季子漠沉默了两秒“不会杀鸡很丢人吗” 季丫的小脑袋点了点“大哥,村里的大人都会杀鸡呢” 季丫在猪圈捧着下巴看鸡,齐玉靠近季子漠故意冷笑了声“还想着杀人旁人给你递刀,连个鸡都不敢杀,杀的哪门子的人。” 报复的意味太明显,双眸如刀子一般的落在身上,季子漠静默不语老实听着,毕竟刚才他拿那事威胁齐玉着实有些过分了。 齐玉不是个会讥讽人的,说了这一句也不知怎么说了,季子漠瞅准时机,讨好的撞了他一下“齐玉,我错了,以后绝对不再提了。” 齐玉“呵,你说的话可曾算数过认错比谁都快,犯错也比谁都快。” 他并非是没脾气的人,只是大多都把脾气闷在心底,这次实在是被季子漠气的狠了,此刻清冷的眸子都染了怒色。 季子漠拿昨日的事威胁他,齐玉有三分恼,另外七分,则是季子漠信口说话的习惯。 前脚可以赌咒发誓自己死无葬身之地,后脚就能毫不在意浑说一通。 “季布无二诺,侯嬴重一言,你,季子漠,说的话可有一根羽毛的重量” 他似是恼的厉害,转身回房看都不看季子漠一眼。 季丫从猪圈里面勾着头,看着季子漠怯怯道“大哥,你做错什么了嫂嫂好像很生气。” 季子漠抬手摸了下耳朵,和季丫嘀咕了句“脾气还挺大。” 暗自反思了下,他说话好像还行吧很虚空吗 现如今也买不起笔墨,季子漠拿了两本开蒙的书给季安,教他认字等。 他看出季安的惴惴不安,也未曾多说什么。 夜里落了雪,早上起来已经是白茫茫一片,睡在被窝里都冷的天气,吃了早饭季安还要编筐,季子漠直接把那堆东西挪到了一边,不准任何人再碰。 再编手还要不要了。 季子漠原是打算今日上县里,现在还在下着小雪,走到县里怕是半条命都没了,当下也歇了心思。 远客来的突然,马车上下来的人手捧着汤婆子,一袭白色披风垂在脚踝处,里面是月牙白绣着金色祥云的华服。 若是从背后看,这身穿着打扮,与以前的齐玉一般无二。 董寒玉踏进院子,嫌弃的打量着一圈,最后把居高临下的目光对上粗布麻衣的齐玉,嗤笑了一声。 季子漠让季安领着季丫回屋关上门看书,等季丫听话的把门关严实,他才搂住齐玉的肩头。 什么话都未说,护人的态度确实十足。 “我又不是洪水猛兽,用不着如此防备,就是来与齐玉说说话。” “怎么,大老远来一趟,不请我进去坐坐” 肩头手掌尽显占有欲,驱散了齐玉微微狼狈,他依旧如傲然的青竹,对董寒玉道“你我无交情,自是对你不欢迎的,坐坐也就不必了。” 如纸糊的老虎长了爪子,虽还不锋利,却也足够让人诧异,董寒玉抬起的脚不由停住,像是遇到了一个陌生的友人。 季子漠手掌在齐玉肩头轻揉了两下,状似夸奖。 董寒玉想到今日为何来这一趟,收了外露的敌意“我有些话要与你说,借一步说话。” 房间内床椅老旧,衣服只能叠在箱子中,董寒玉脚踩在屋中夯实的泥地上,屈尊走过去瞧了眼箱子里的衣物,眼中情绪莫名。 “一朝天落地,过的可还习惯” 屋里只有一张椅,齐玉冲他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开口打断他的废话“你有何话要和我说” 董寒玉站着未动,沉默了半晌,直直望向他道“我之前与你说过的麻尤虎之事,你可信了我若是说齐先后一事也是季子漠算计的,你可信我” 齐玉似是看着跳梁小丑般“你这趟来,又是想挑拨我与夫君的关系” 董寒玉“他阴险卑鄙,心狠手辣牵扯无辜” 齐玉“齐文后夺我家产,如何是无辜” 董寒玉“齐文后不无辜,可他家中哥儿老小” 齐玉“从他们跟着齐文后住进我家时,他们就算不得无辜。” 两人你来我往,话锋如剑,不等话落地就被对方抢过来还了回来。 在董寒玉眼中,齐玉一直像个圣佛一般,忍受着恶,却不会作恶。 可现下一句句,像是圣佛快要坠魔,让他有些心慌,不是慌齐玉,而是慌季子漠。 齐玉的品性是长在四方格中,最多碰触到四周的隔断,却不会出头,可季子漠不一样 ,那就是一个无底线的人。 齐玉的话,明显就是季子漠把他吃死了。 终于,他问出今日来这一趟的目的“我家的事,你可和季子漠说过” 齐玉眸光闪了闪,直言道“说了。” 漫山遍野被白雪覆盖,董寒玉看着不敢看他的齐玉,犹如被浑身千钧雷霆击中。 像是被最信任之人背叛,董寒玉目眦欲裂,眼中有了恨意“你为何要与他说。” 齐玉对上那抹恨,丝毫不让“若不是你先污蔑季子漠,我如何会与他说 ,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不使坏,你哥的事我们烂在肚子里,你若再有想害他的心,就算季子漠不说,我也会给你宣扬出去,到那时我们谁又能比谁好。” 两人闹别后,齐玉从未对董寒玉说过这么多话过。 人生二十一载,这是他第一次威胁人,第一次放狠话,不管心内如何,面上的鱼死网破惹人心惊。 董寒玉似是被他镇住,也似被他伤到,撑着桌子先是低声的笑,后笑声越来越大,直直笑红了眼。 他转过头,像是胸前中了一刀,疼的整个脊背都弯了“齐玉,我哥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以前他有一颗糖,都是你一半我一半,第一次跟船出去,省下住宿钱,在破庙睡了两夜,给你买了个七巧板。” “我叫他哥,你也叫他哥,我哥出事,你哭了半个月,跑遍了州府去打听大夫,你说我哥是英雄,你说以后谁敢拿这事说嘴,你一箭射穿他。” 董寒玉很少哭,他觉得那是最无用的东西,可现下却让泪水砸到桌上,溅起一朵朵小花。 董寒玉声声控诉,旧日情意一件件揭起,犹如七尺冰针击穿齐玉五脏六腑,疼的他浑身颤抖,白皙的脸上无一丝血色。 外面的乌鸦哭啼,阴影中的董寒玉强撑着直起身,满身阴鸷如落入了深渊“齐玉,若是这件事再有旁人知道,我和你,和季子漠,不死不休。” 齐玉未曾想过害人,所以哪怕自己当时被董寒玉害的声名狼藉,他也未曾起过这样的念头。 齐玉只想让大家各自安好。 他用支离破碎的嗓音给着承诺“你别别再害季子漠,他不会说出去。” 恐慌,愧疚,害怕百般情绪涌在嗓子口,齐玉语不成调。 董寒玉转回头,赤红的眼中尽是嘲讽“他那样的人,你管得住他吗” 齐玉浑身一怔,张了张口终是说不出一言。 外面的风雪渐大,董寒玉戴着幕蓠走出季家院门,踩着脚凳上了马车,那张脸阴沉至极。 村口处的那棵杏花树下,季子漠慵懒的靠在上面。 马车停下,马车门从里打开,季子漠没上去,只敲了敲车窗。 哭过的双眸会弱人一等,董寒玉不是示弱的人,依旧带着幕蓠,从内推开车窗。 季子漠“我现在可是有夫之夫,上马车不方便,没什么事,就是这几日我没去县里,问问你关于我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名声帮我澄清了没” 董寒玉“嗯。” 得到结果,季子漠也就不多待“那行,慢走不送。” 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对了,我家齐玉嘴笨,你以后少拿话压他。”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52.第 52 章 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董寒玉嗤笑一声“既觉得我欺负他, 为何还让他与我单独待在一处” 季子漠面上纠结了好一会,最后给了个回答“因为你们关系复杂。” 按照他的理解,董寒玉从头到尾不过是嫉妒, 许是嫉妒齐玉的优秀, 也许是嫉妒那个人喜欢齐玉。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有了上次董寒玉的提醒,季子漠觉得董寒玉这人复杂归复杂,应该也不至于真的欺负了齐玉去。 若是回到那日, 董寒玉想他定是不会再开口提醒, 就让齐玉下狱流放好了,省的现如今受人制肘。 对董寒玉来说,百个齐玉也不如季子漠可怖。 现下哥哥还未掌家,容不得出岔子,董寒玉忍住对齐玉的恼恨, 淡然开口“听说你缺钱,连给妹妹买解寒丸的银钱都没有。” 幕蓠的白纱微晃, 季子漠似笑非笑道“看来你以前真的很嫉妒齐玉, 就算他跟着我回了杏花村,你也是时刻关注着,怎么着,是看着他过的不好你就开心了, 还是他过的不好你想居高临下的接济一番” 董寒玉“齐玉心高气傲的,怕是我接济他也能把我的银票扔出来。” 季子漠转着手里的一截枯枝, 玩笑道“没事,他扔我捡,总不会让你的银票碎成纸屑。” “拜不是, 再见,路上小心。”季子漠扔了枯枝离去。 “这是两百两银票。” 季子漠穷的叮当响,银票这两个字就如梦中之物,遥不可及。 猛然落在耳边,不由的停住脚步回头。 素白的指尖轻捏着两张薄薄的银票,很轻,却能解万千愁绪。 白吃的午餐,一般都裹着剧毒,特别还是董寒玉给的,季子漠更是不敢吃了。 他看着那银票,眼角眯起,想着董寒玉这又是闹的那处。 不过片刻,便笑了出来“董少爷这是给我封口费” 细雪落在指尖,董寒玉隔着幕蓠看季子漠,被这笑晃了神,他一直都觉得,自己聪慧过人,算无遗珠,齐玉却蠢的可笑。 可是为何走到如今,他处处不如人,齐父齐母把沉默寡言的齐玉宠成宝,不顾旁人的嗤笑,愿意把偌大的家业给一个哥儿。 他才学自问也不比齐玉差,为何郑柏叙只钟情齐玉,他已言明不在乎身份只求厮守,郑柏叙却还是婉拒了去,说不忍齐玉心伤。 就算是等成老哥儿,两人招了赘,自己怎还是不如他。 无涯寺中,董寒玉说招赘一事自己赢了,可他骗不了自己,当赵大勇的夫郎,他不甘。 为了孩子的几夜恩爱,他把自己当成死鱼般任由赵大勇折腾,黑夜里流下泪来。 赵大勇实在太蠢,自己招来的弃子,却变成了旁人手中的刀。 董寒玉脑中突然冒出个想法,若是,若是自己招的是季子漠,是否一切都会不同,对内是英俊郎君,对外是个帮手。 董寒玉想的出神,好半天未曾言语,村口这地方面无遮挡,冬风横冲直撞冷的厉害。 董家的马车自然不小,季子漠直接上前推开了马车门,边进边道“看来一时半会是谈不完了。” 马车里跪坐着一个伺候的哥儿,季子漠进来后坐在案桌对面,把手放在暖炉旁烤了烤。 两张银票从对面推了过来,季子漠瞥了一眼没动。 董寒玉摘掉幕蓠,嗤笑道“你既上来了,不就是已经想好要拿这两张银票。” 季子漠实话实说“心动,但是还没决定好。” 董寒玉手指落在银票上,做收回状,季子漠猛然按住一角。 董寒玉收回手“你发誓守口如瓶,这两张银票便是你的。” 季子漠想,如果齐玉还和董寒玉熟络,董寒玉一定不会让他发誓。 “行,我发誓,在董家不主动找茬的情况下,我如果把你哥的事说出去,就让我天打雷劈,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季子漠举手发誓。 董寒玉目露毒针,一字一句补充道“你若是言而无信,就让齐玉沦为青楼楚馆的哥儿,受万人骑” “你t的别给我太过分。” 散漫的人突然发了火,似是被激怒的雄狮,季子漠额头青筋跳动,告诉自己董寒玉不是男人,强忍着才没动手。 两张银票直接朝着董寒玉的脸上砸去,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却让董寒玉猝尔笑了出来。 “不如你休了齐玉,我弄死赵大勇,你入赘到董家如何” 怒气直冲天灵盖的季子漠 董寒玉拢了拢袖口“我说真的。” 季子漠打了个寒颤“艹,你到底是个什么妖怪。” 脑子结构太复杂了。 董寒玉弯腰捡起地上的两张银票,又从桌上推了过来“我与齐玉自小的情意,自是不希望他落得那个地步,不过是玩笑两句罢了,你发如此大的火,看来是在意他的。” 他面上不显,心里酸涩纵横,自己这次又输的厉害。 被董寒玉这一吓,季子漠实在不想和他打交道了,董寒玉点了点银票“你妹妹的解寒丸,眼下又要过年,别是一顿饺子都吃不上。” 因董寒玉腿不能受凉,出门在外的车里都熏着药香,此刻药香细如棉线,缕缕钻入口鼻。 季子漠垂眸看着蜿蜒而起的细细烟雾,心中憋屈之余,又是深深的挫败。 他弯腰抽了张银票“算我借的,以后有钱就还,没钱你就当做善事了。” 季子漠转身欲下车,董寒玉唇瓣带笑问道“你就不怕我和齐玉说你拿了钱” 季子漠抖了抖手中的银票,回头意味深长道“你没把齐玉坑死,还真是心善。” “放心,我也挺敬佩你大哥。” 说完跳下车,转身离去。 车里的董寒玉端起茶,这下倒是真笑了起来。 一旁从头听到尾的哥儿一脸懵懂“少爷,齐家姑爷最后怎么突然说起大少爷了” 董寒玉吹了吹茶盏里的浮沫,喃喃道“这下是真的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还是找个聪明的好。 齐玉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要是知道季子漠利用大哥的事索要钱财,定是要闹个恩断义绝的。 他用一句誓言试出了齐玉在季子漠心中的份量,季子漠拿了银票就相当于也还了一个把柄过来,虽说这个把柄一般,却也能让人心安不少。 季子漠看出董寒玉的用意,也愿意给他这个把柄,董寒玉想,怎么赵大勇就没有季子漠的两分聪明呢 不,哪怕是一分,也不至于被妾室庶子那边耍的团团转,无端的让董寒玉恶心。 赶车的车夫挥了马鞭,伺候的哥儿侧身打开案桌上的抽屉,奇怪道“少爷,我明明记得这里有包杏干的,没吃呢,怎么就没了” 董寒玉回神看向抽屉的位置,是刚才季子漠坐的那侧,脑中不由的划过一个荒唐的念头。 落雪中,季子漠拆开一个油纸包,从里面捡了个杏干扔嘴里,俊朗的脸庞瞬间门皱成一团,果然是他之前买的那家,酸的倒牙。 把油纸包重新包起来,想着拿回去给齐玉吃,齐玉喜欢这玩意。 季子漠回到家时,季丫季安正在灶房编着筐。 季子漠他这一对弟妹,一个对养猪情有独钟,一个一有空就编筐,拦都拦不住。 他站在灶房门口,用脚尖踢了踢季安“看书去,大冬天还下着雪,编什么筐。” 季安侧了侧身,露出另一侧的书“大哥,我看着呢,我一边背书一边编筐,我还教季丫了,她现在已经能认两个字了。” “一个筐能卖十文钱,可以买一斤半的糙米,够我们吃两天的,如果烧米汤的话,可以吃六天,现在是冬天不干活,其实可以不用吃那么饱的” 季安为识字闹的那一出,季子漠至今都未消气,说气不太准确,是心累的对季安冷了两分。 没有点炭盆的灶房也是冷的,这才回来多久,季安的手已经冻的红肿,利索的编着竹筐,像是做了千百回。 季丫说,一哥的手每年都是第一个冻烂的。 他埋着头苦干,嘴里念叨着怎么省钱,怎么赚钱,地里的庄稼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下来粮食 委婉的说着家里吃的太好了,要省着点。 季子漠蹲下身,骨节分明的手落在他发顶,季安受宠若惊的抬头看他。 “我想了个法子赚钱,能赚很多钱,等过完年,大哥送你去私塾。” 说着把一捆竹条提了出去。 灶房十岁的男孩嘴唇颤抖,语不成调,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是委屈还是开心。 “小丫,大哥,大哥是不是原谅我了。” 从未得到过宠爱的孩子对人情绪敏感,季子漠未骂一句,耐心的教他识字读书,季安能感受的到,大哥对他少了那份打闹的亲近。 季丫小脑袋点头如捣蒜,激动道“恩恩,大哥都没摸我的头,他一定是不生气了。” 农家的木窗简单,精雕细琢的图案一概没有,季子漠靠在墙上,敲了敲半开的窗户“在不在不” 窗户被人从里往外推开,季子漠闲适的眸子收紧,站直身子皱了下眉头“哭过董寒玉又挤兑你了” 齐玉转过身,留给他一个后背“没有,他来问我有没有把董大哥的事说给你听。” 冬天的色彩单调,房间门内更是单调,连被子都是灰色。 齐玉立在窗边,语气平淡的说起他与董寒星如亲兄弟一般的过往。 他和董寒玉说有个大哥真好,董寒玉当成笑话和董寒星说起。 那个春日阳光很好,董寒星拿了两把木剑,一把给了董寒玉,一把给了齐玉,他递剑时说你以后多个大哥,我以后多个弟弟。 齐玉声音发着颤,季子漠手撑着窗户跳进了房,关上木窗后按着他的肩膀,追寻的他的眼眸道“我发誓你应当也不信,我保证,真的不和旁人说,信我一次,好不好” 如露珠坠落眼眸,齐玉看着他确认道“当真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说” 季子漠看着齐玉的双眼,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真诚“我保证,就算董寒玉以后把我坑死,我也不说这件事,这是我给你的承诺,好不好我这个人可是不轻易给人承诺的。” 齐玉嗯了声,眼眸闪动躲开了他的视线。 季子漠收回按在他肩上的手,笑着夸道“不错不错,知道耍心思了,继续加油。” 齐玉怔楞后对上季子漠打趣的笑意,脸上发热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季子漠边从怀里掏出杏干边说“从你第一句话开始吧不过放心,我给你的保证是真的,我铁定不会说出去。” “更何况,一般情况下,你哭过之后不会想让我看到,会不开门不开窗的把自己闷在房间门里。” 今天推开窗的那双眸泛红朦胧,哭的让他心疼,委实有些故意为之了。 齐玉像是落到了开水里,浑身都在发烫,一眼都不敢再与他对视,齐玉和季子漠在一处,只觉像是被剥了个精光,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 看出也就罢了,可他偏偏随了你的意,逗弄着你玩又让你生不出气来。 季子漠打开油纸包,捡了个杏干塞他嘴里“慢慢练,争取早日成长为老狐狸。” “早知道你这么不放心我,我当时就不问你了。” 杏干酸的牙疼,齐玉垂眸遮掩神色,手在身后握成拳,他看着油纸包,又闻了闻季子漠身上的药香,似是无意的问“杏干哪里来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53.第 53 章 要不挪一个屋睡? 季子漠“我刚去问董寒玉把我的名声恢复了没, 顺手在他马车上顺的。” 齐玉不确定道“偷的” 季子漠一脸正色道“怎么能用偷这个字,司琴说之前董寒玉老是喜欢你的东西,他一说你就送 , 那些东西都老值钱了,现在吃他一包杏干怎么能算得上是偷。” “强词夺理。” “那你吃还是不吃” 齐玉“吃。” 季子漠把一包杏干塞齐玉怀里,乐的哈哈大笑, 真是贼拉可爱。 齐玉臂弯被塞进来一包杏干, 他慢慢把敞开的油纸包起来“你们同在一个马车上, 说了些什么” 回想董寒玉的发癫, 季子漠抱着胳膊又打了个冷颤“他开玩笑说让我把你休了,他把赵大勇弄死, 让我入赘到董家” “当时差点没把我吓死。” 刚包好的油纸包坠落到地上,几颗杏干跑出来沾了泥土, 齐玉思及季子漠想吃软饭的念头,如坠冰窖, 手指无力蜷缩, 像是风中落叶。 季子漠猜不准齐玉惊怕的缘由, 他蹲下身捡起油纸包,拍打掉上面细微的尘土。 站起身,用肩头撞了撞齐玉,一副说悄悄话的模样“我上次是不是跟你说过,我想要的爱人是无论我如何算计都不会防备我的” 齐玉回神,嗯了声。 季子漠“我收回那句话。” 齐玉转头看他“为何” 季子漠分析道“因为我发现我自己也做不到,如果我当时入赘的不是你家,而是董家,就冲董寒玉这么疯魔的样子,我铁定也防着他。” “再如果是我有钱娶了他, 我更是要防着他了,他说把赵大勇弄死的时候,说的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吓的我一激灵。” 最后感叹道“还是你家好,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齐玉张了张嘴没告诉季子漠,其实他娘,好像,似乎,大概,也存了太糟糕就弄死他的想法。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的进了董宅,董寒玉还未进院子,就见小厮疾步走来。 “少爷,姑爷又在青楼玩上了,刚才让人回来支八百两,我借口说没现银,取了两百两给他。” 油纸伞挂着流苏,红的那般艳丽,董寒玉立在雪中闭上眼,遮住里面的恶心与悔恨。 “你去看看我大哥现下忙不忙,不忙我过去一趟。” 小厮忙跑去。 房间的红梅暗香浮动,下人忙着加炭煮茶,董寒玉想着一团糟心的事,指尖落在红梅上,无知无觉间把一支红梅毁了个彻底。 “出了事”董寒星因受的伤,气质稍显阴柔,嗓音也不复以往低沉。 知董寒玉找他,他便和王氏直接过来了。 董寒玉把碾碎的红梅丢在桌上“大哥,赵大勇我想处理了。” 王氏拿着帕子上前,给他擦拭掌心的红梅汁液。 董寒星点头“可以,我这就去安排。” 董寒玉用自己做谋算他原本就不同意,只是拗不过他罢了。 还未跨过门槛,董寒玉就喊住了董寒星,现在不是收拾赵大勇的时候,容易把自己折进去不说,之前的打算也前功尽弃了。 董寒玉自己又改了口,董寒星和王氏都有些无奈。 现如今,已经分不清选赵大勇是对还是错。 赵大勇是很好摆布,可是丝毫无脑,妾室庶子那边随便使点手段,就恶心的人想吐。 还不如当时找个品性良好的,哪怕是齐家夫婿那样的也不错,虽然说谈不上品性如何,但对齐玉是好的,如此处境也没说休郎科举。 董寒星站在阴影中,负手而立,沉了两息问道“你去了杏花村,齐玉可还好” 董寒玉恨不得踹齐玉两脚,想和大哥说齐玉是如何的狼心狗肺,又恐说起那事他哥难受,只道“挺好的。” 董寒星点点头“那就好。” 出了董寒玉的院落,王氏低头不语,董寒星停住脚“我去书房。” 王氏忙道“快要用饭,不若回院里吃过饭再去书房” 如珠似玉的人抬着头看他,眸中闪着期待的光,董寒星轻声说好。 青石板的小道上,王氏拽过他背在身后的手,和他大掌对小掌,缓慢的十指相扣。 董寒星想抽出,她强势的娇嗔“就要牵着,不准躲。” 洋洋洒洒的雪落在脚尖,落在发间,王氏抱着他手臂,轻轻倚靠着,裙摆的桃花开的正艳。 杏花村 因有雪,钱多来就没去县里,季子漠让季安去喊钱多来来杀鸡,去掉内脏三斤左右的鸡加上萝卜白菜的炖了一锅。 季子漠又让季安端了一碗给赵傻子,季安回来时关上院门,跺着脚上的雪说“大哥,狗蛋爷摔了。” 狗蛋爷哦哦哦,季子漠反应了过来,这不就是他爷吗。 今天多了个钱多来一起吃饭,灶房就有些坐不下了,冒着雪把饭菜都端到了堂屋。 季子漠让季安把堂屋的门关上,边拿起筷子边问“怎么摔了严重吗” 季安和季丫坐在一边“赵傻子说摔在了那个大粪坑旁边,还是他给背回来的,狗蛋爷不让狗蛋去喊人,现在疼的躺不住,狗蛋才去叫了坏心肠家的,现在那个坏心肠的人正在狗蛋家里骂着呢” 季子漠边吃边给季丫夹了个鸡腿。 齐玉筷子轻盈的落在碗沿,扭头问季子漠“狗蛋和坏心肠都是谁” 季子漠“狗蛋爷,就是我爹的爹,也就是我们几个的爷爷,狗蛋呢,是我们爷爷捡的哥儿,当孙子养的,今年多大来着忘记了,比季安大。” 钱多来插了一句“十七。” 季子漠“这么大了坏心肠呢,就是我爹的大哥家,也就是狗蛋爷爷的大儿子家。” 看齐玉有些懵,季子漠把上一代的恩怨说了一遍,这事不是什么私密,杏花村都知道,也就不在乎钱多来是不是外人了。 齐玉听完更懵了,当是齐母只告诉他季子漠与族人无来往,内里如何却没细说。 现下听着,里外里都是季子漠父母的错。 齐玉睫毛浓密,连眨两下略显呆萌,季子漠轻笑道“如你所见,确实是我们爹娘的不对。” 季子漠说的随意,桌上的其他人瞪大了眼睛望他,钱多来夹了块萝卜,点头说了句“村里人都是这样想的。”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季子漠爹娘不是个东西,但是架不住人家孩子争气。 有人说父母坏话,季丫听的似懂非懂,季安放下筷子想生气又不敢生气,闷着脸连鸡肉也吃不下去了。 若是之前季子漠会问两句,让他把话说出来,现在算了,尊重每个人的性格,能憋说明事情不重要,真的忍不住就是哑巴也能想办法比划出来。 被风吹的粗糙的脸闷在饭碗里,桌上的人自是能看的出来,齐玉撇了眼季子漠 ,见他不理装没看到,又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季子漠吃饭的动作一顿,无奈的放下筷子,用下巴点了下季安“听着,我要考科举,你年后去把大勇叔家的五亩地租过来,明天起,和钱多来一起去县里扛货,赚来的银子都归我,你累死累活的我不管,反正要供我十几年,等到我考上了,你不准沾我的光,因为我嫌你笨,会拖我后退,所以到那个时候,咱们要断绝关系,听懂了吗” 神明俯视蝼蚁,语气最多也就这般淡漠了,季子漠装的太像,他容颜俊朗,无悲无喜,像是日月之巅遥不可及。 季安傻傻点头“听懂了,我明天去码头扛货。” 手中的筷子摇摇欲坠,季子漠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这和想象中的不同。 “可是大哥,你要是不休弃嫂嫂,你是没办法科举的。”季安小声提醒,虽然他不讨厌齐玉,但是要是大哥肯休夫郎去科举,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木讷的眼里闪了光,季子漠痛苦的朝一边倒,齐玉忙伸手扶住他,不知怎的,季子漠的头就倒在了他的肩上。 “齐玉,你一刀捅死我吧教孩子太难了。”特别还是一个三观跟着大哥走的孩子。 虽然这个大哥现在是他。 季子漠拉着尾音喊齐玉,谈不上撒娇,却让他怦然心动。 钱多来傻傻的看向两人亲密的姿势,夹的萝卜块啪叽一声掉在桌上。 齐玉脸上臊的发热,放在季子漠腰间的手像是着了火,推了推他的后背,催促道“快起来。” 季子漠从他肩头起来,顺手给他拍了拍肩膀“我刚洗头没多久,不脏。” 依旧大雪不停,季子漠点了下家里的食物,还有季丫的药,想着还能撑几日,便也不急着去县里。 身上有了一百两银票,心里的焦虑自然是得到了缓解,他自己无所知,齐玉却盯着他看了几次。 老虎的事报了衙门,暂时也没个说法,村里人小心注意着,睡觉前必是反复检查着院门,查看是否已关严实。 睡的警醒不说,床前也是必放着农家武器的,如铁锹,长棍,菜刀等。 院门关上,灶台收拾好,季子漠护着手中的蜡烛,和齐玉出了灶房。 季子漠“怕吗” 脚步踩在积雪上,寂静中有细微的沙沙声。 齐玉转头看他“怕要如何不怕又要如何” 季子漠诧异道“我以为你会斩钉截铁的说不怕。” “你要是怕”季子漠想了想道“要不挪一个屋睡” 是床并非炕,搬过去也废不了多大的力气。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54.第 54 章 不让你动手 季子漠越想越是个好办法, 齐玉拒绝道“不用。” 抛除季子漠不说,季安已经十岁,齐玉无论心中是否害怕, 都不好去睡一间房的。 当日初回杏花村的那夜是没法子, 更何况他贴着季子漠睡。 只此一夜无妨, 要是搬到一个屋,多有不便。 季丫的房中有着烛光,齐玉欲接过季子漠手中的烛台, 季子漠身子侧了下, 上前一步靠近他, 低声问“真怕” 烛光跳动在两人眉眼,季子漠如诱哄着孩童, 语气那般轻柔, 齐玉无知无觉间同样软了语气“不怕。” 季子漠把烛台给他“怕就大声叫我名字, 我肯定连鞋都不穿的跑过去。” 齐玉随着他的话低头看去, 在齐家黑色的靴子变成了农家的棉鞋,不知道有没有被雪打湿。 齐玉说等一等,端着烛台进了房, 不过片刻就拿着一个包裹出了来。 “上次你去县城就想给你的, 你走的快没追上。” 季子漠不用打开就知里面是何物, 指尖搓揉了两下, 抬手接过“行, 那我到时候拿去典当,办点年货。” 季子漠提着装着齐玉锦衣的包袱回了房,季安和季丫趴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看书认字。 把锦衣连同白色披风一起压在箱子底下。 他弯腰藏衣物的动作被烛光印在墙上,微风一吹, 摇摇晃晃着。 蜡烛的光原就昏黄微弱,季子漠走过去抽掉被窝里的书“睡觉,这么暗的光伤眼睛。” 季丫叫了声大哥,忙躺好闭上眼,季安恋恋不舍的看了眼桌上的书,缓慢的躺好睡去。 老虎这事季子漠也猜不透什么结果,想想除了这屋还有齐玉那屋,便直接和衣而睡,就算有个万一,反应也能及时些。 吹了灯,季子漠轻声问“季安,你很喜欢读书” 被窝被大哥掖的严实,要是一动就会进风,季安眼睛有些酸,不敢伸手揉,只连续眨了两下道“我想认识字,以后可以当个账房先生。” 和其他农家的孩子比,季安的这个梦想也是非常有前途的了,季子漠道“好,睡吧,年后送你去私塾。” 家里断粮,季丫最后一粒解寒丸吃了去,路上的雪也化了大半,只是雪化后的路上都是泥泞。 季子漠提着他的棉布鞋想了好几个办法,都没办法保证不湿,最后索性也就不再管,直接穿上出了门。 刚跨过院门,就见钱多来牵着牛车而来,见到他喜色道“年关了,去县里的人多,我爹说让牛车做个拉人的生意。” 这可真是瞌睡了来个枕头,季子漠问他多少钱,钱多来自是说不要他的钱。 若是钱多来是亲爹娘,在家里受宠爱,季子漠也不与他争论这个,但是个小爹,处处都是难做。 季子漠能耐着性子做事,但本身并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教赵祖义与季安一两日还好,日日辅导带孩子,他面上不显,动作间有了几分燥意。 齐玉见了便把活揽了过去,现下正在堂屋教着两人。 季子漠推开虚掩的门,冲齐玉挑了挑眉。 齐玉停下话走到门边“怎么” 季子漠“我坐钱多来的牛车去县里,你有什么需要买的吗” 齐玉道没有,见他两手空空,不由问道“不把衣服拿去典当吗” 季子漠谎话张嘴就来“我刚才已经拿到钱多来牛车上了,他在杏花树那边。” 有了一百两银票,哪里还用得着典当齐玉的衣物,从齐家出来时,连个牌位都拿不出,全身上下也只有那么一身衣服了。 齐玉心中怯意未退不想进桑农县,瞧见季丫季安想去,季子漠就让他们跟着。 做牛车到县上每人八文钱,是钱多来小爹定的价格。 八文钱不算多也不算少,有心疼钱的依旧是走路,故而车上坐的算不得挤。 还有十几天过年,桑农县已经提前布置了些,商户门前大多挂了大红灯笼,瞧着就热闹的厉害。 季子漠抱着季丫,季安紧紧跟着他,三个人在县里买买买。 最先去的便是愿安堂,直接拿了两瓶解寒丸。 其后便是米面各一十斤,季子漠原是想多买些,怕齐玉疑心多猜只能先少买些。 肉也克制了不少,买了五斤五花肉,以及半筐没肉的大骨头,记得说是骨头汤比较补,他们这一家子都要好好补补。 其他杂七杂八的不少,买的季安心慌不已。 一穷一白的家里什么都是缺的,哪怕季子漠克制着减了数量,最后还是装满了板车。 东西太多坐钱多来的牛车不合适,季子漠又去雇了辆驴车,那掌柜自然是没好脸色,不过也未说些难听的,只套车前先让季子漠把钱付了,省的像上次一般,他那边让伙计弄好了驴车,进来和他说不租了。 三人找了个摊子,买了六个肉包,又要了三碗馄饨,热乎乎的馄饨撒了葱花,淋了芝麻油,馋人的厉害。 季丫季安不停手的吃着,季子漠咬着包子视线扫过面前的人来人往,又在想着怎么能搞点钱来。 代写书信的摊子上摞着红纸,前面挎着篮子的妇人站着等着。 季子漠从桌上的盘子里拿了个包子“季安看着季丫,别乱跑,我去对面看看。” 季丫乖乖点头,季安让他放心,他们俩就在这吃馄饨。 就几步远的地方,也出不了什么事,季子漠边啃着包子边走到书信摊子旁。 等到站着的人离开,他才开口问“你这一幅对联多少钱” 这摊子还是上次写弃郎书的摊子,摊主还是那个摊主,他刚把手插进棉衣袖口中,就听到头顶的问话。 “一十文,要写吗” 季子漠“如果我用你的纸笔自己写,要多少钱” 摊主 “十文。” 季子漠把最后一点包子塞到嘴里,十文,那就是利润十文,50以上,本钱就是笔墨红纸。 摊主把刚暖热的手又掏出来,打算给季子漠研墨。 季子漠忙道“我现在不写,就是先问问价。” 摊主好想动手打人,不不不,我是读书人。 季子漠牵着季丫在街边想了会,最后似是定了主意,抱着季丫,踢了一脚蹲着的季安“走。” 季安忙站起来跟着他走。 热热闹闹的大街,正中的一家匾额上写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远山书肆 因来往大多都是读书人,所以吵闹声到这处都少了许多, 掌柜的瞧见季子漠稍显诧异,边想着他所来为何,边从长案后出来。 笑着道“季少爷来了,可是需要些笔墨” 季子漠笑道“我现在不过是一庄稼人,当不得少爷,你称呼我季子漠就好。” 掌柜的奉承道“这是哪里的话,季少爷十一岁考中秀才,谁人不夸一句文曲星下凡,若是季少爷觉得如此称呼不合适,那我就改为秀才公如何” 季子漠嘴角抽了抽,说实话,不如何,秀才公还不如叫名字。 心里吐槽不断,面上却微笑道“自是可以。” 掌柜“秀才公可是来找少爷的我家少爷今天没来书肆。” 似是怕季子漠多疑,又道“秀才公与我家少爷相识,应当也知道我家少爷一看书就头疼的毛病,平日是能不来就不来的。” 季子漠笑道“知道,我今天不是来找吴苍明的” 季子漠带着季丫季安走后,齐玉就关了院门,心里估算着那件衣服能值多少钱。 上次两件披风外加季子漠的锦衣,也才典当了六两,这次怕是最多一两左右。 一两银子杯水车薪。 编了一半的竹筐,两捆竹条放在正堂墙角,齐玉记性不错,也曾专门看过季安编筐的纹路动作。 他坐在木凳上,抽出一根竹条,笨拙缓慢的把竹条一端接到筐身上,动作精细的像是在雕刻最精美的玉器。 临近年关连风都齐齐跑来凑热闹,扇在脸上手上如刀子一般,快要把人的耳朵鼻子冻掉。 齐玉虽坐在屋内,却也是手脚皆凉的,没编几根,手指就开始变的僵硬不再灵活。 说来也是世事无常,来到杏花村之前,他从未想到过,有一天自己居然连盆炭火都舍不得点。 细心劈开的竹条薄而利,齐玉顾着这双季子漠喜欢的手,神情专注。 院门被人砸响,如惊雷在耳边劈开,齐玉猛的站起身,薄薄的竹条在他掌心快速划过。 齐玉低头看了眼,掌心握成拳,短暂的收拢着血,随后朝着院门走去。 “有人在家吗有人在家吗送东西的。” 门外的人被冻的跺着脚,喊了两声,赵婶子也去了县里,故而是她家的夫郎悄悄开了门,看看是何种情况。 齐玉一只手开了门,另一只手背在了身后。 叫门的人听到动静刚想说话,就见了齐玉的容貌,顿时在心里喊了声乖乖,这哥儿长的真好。 “树这边第五家,这是季子漠家吧你是他夫郎” 刚才砸门声响,齐玉以为是找事的,现在瞧着又不像,点头道“是。” 车马行的人确认好,忙侧身指着驴板车道“这都是你家夫君买的,租了车让我送过来的。” 米面,木炭,两只活鸡,两条残喘的活鱼,还有一床崭新的棉被,另其他的一些东西,把板车上塞的满满的。 齐玉微楞后想着先把东西拿下来,具体的总要等季子漠回来后才知。 只是他刚动了一步,车马行的伙计就忙道“别别,不用你,你家夫君多给了钱,说让我帮你搬进去,不让你动手。” 东西零碎没重物,伙计跑了六七趟才把车上的东西搬完,一边搬还一边念念有词。 “活鸡扔鸡圈里,这个放灶房里,鱼要是还活着就放在水盆里” 齐玉站在院门处站着,全程像是个局外人,像是他才是送货的。 忍不住轻笑了下,在心中念叨了句季子漠爱操心,自己又不是纸糊的。 隔壁的院门半开着,从里往外探着身子,齐玉含笑的眸子看过去,对上一张惊慌的双眸。 “我,我是听到有人喊,所以出来看看。” 齐玉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地上低落了几滴刺目的血,赵婶子家的哥儿忙指了指,齐玉把身后的拳头握的更紧了些,低头用脚尖把血踩进泥土里“没事,被划了下手。” “哦哦,那你按点盐或是按点草木灰,可以止止血。” 两个土法子让齐玉眉头微蹙了下,随后恢复如常道了谢。 伙计是个负责的,做完了所有的事,又站在门口回想了下季子漠的交代,确定无误才牵着驴掉了头。 炊烟从烟囱逃离,冲往天际,季子漠就在各家喊着吃饭了的声音中进了家。 推开虚掩的院门,站在灶房门前看到了留守在家里的人。 齐玉在哥儿中长的算高的,一米八应当是有的,那么大的个子此刻蹲在灶前,像个大大的孩子塌着肩头,鼓着腮帮子往灶里吹着气。 把火苗吹起,熟练的抓过身后的柴,似是感觉到抓的多会闷火,又抖掉了些,这才把柴塞进灶膛。 院中从屋檐到树上横了条麻绳,是平日晾衣服的,此刻上面挂着两只褪好毛开膛破肚的鸡,还有两条打理干净的鱼。 季子漠余光看到猛的怔楞住。 把火稳住,齐玉有所察觉的转了头,看到门口的身影心安了下来。 “可以洗洗手吃饭了。” 季子漠指了指麻绳上的东西“你弄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55.第 55 章 抱你回去睡觉 齐玉“嗯。” 季子漠没再说话, 齐玉最后又添了把火,站起身走到水盆旁,背着身把左手放在水里洗了洗。 “我放不好盐, 还没放。” 季子漠说不出自己是何种感觉,就是心里发酸发胀, 有些难受。 脑海中的齐玉, 是衣着华贵, 捧着手炉,踩着黑靴, 淡漠如玉的贵公子。 现在跟着他的齐玉, 烧锅做饭,杀鸡杀鱼。 那双手会伸进鸡肚子里, 鱼肚子里,会触碰那些季子漠不愿意碰的东西。 “我不知道放多少盐。”齐玉又重复了一遍。 季子漠收了情绪,洗了手后往菜里放了盐。 齐玉右手落在身侧虚握着, 左手把菜盛进盘子里。 很简单的饭菜, 依旧是白菜萝卜大锅炖,里面加了些新买回来的猪肉。 另一个锅里是米饭,说是米饭不恰当,多兑了水,反而更像是粘稠的白米粥。 齐玉摆了四个碗在灶台上, 正盛着饭呢,肩上落下个温热的掌心。 “很厉害, 你这么厉害, 弄的我这个一家之主很有危机感啊” 季子漠收回手,把饭菜端到吃饭的箱子上。 锅底的余火啪嗒一声响,像是在烧着齐玉的心, 他低着头任由自己眼里露出笑意,唇角扬起小小的骄傲。 季安季丫洗了手,四个人围着四方的箱子坐着,季子漠作为一家之主,郑重的夸奖了齐玉,夸完带着季丫季安鼓掌。 招摇得瑟的事齐玉难以适应,想伸脚踢下季子漠让他住嘴,动了脚尖才想起来这是箱子而非桌子,只能埋着头吃饭不搭理他。 齐玉脸上染了红,季子漠制止住鼓掌的季丫和季安“停下停下,你们嫂嫂脸皮薄,再鼓掌要恼了。” 吃完饭烧了水给季丫季安洗脸洗脚,让他们回房睡去。 季子漠让齐玉回房睡,他摇摇头说不困,季子漠就让他坐着,自己站着刷锅。 “你”齐玉张了张口,话没想好怎么问。 季子漠“你是想问我哪里来的钱” 齐玉“嗯,季丫的解寒丸买了吗” 季子漠“买了。” 把锅盖盖上,季子漠用一旁的干净抹布擦了擦手,用脚勾了个木凳在齐玉面前坐下。 齐玉看得出,他隐隐有些高兴。 “你觉得我什么名头最响”季子漠眸如星光,闪着让人心动的破碎。 齐玉顺着他的话想着,还没开口,肩上就被人轻拍了下。 “神童啊你家当时不也是看中我神童的名声才招我入赘的吗十一岁考中秀才,不说大名鼎鼎,当时也算是风靡一时的吧现在不还有人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额,这话是真,就是当事人自己夸自己,齐玉稍微有些不习惯。 但看季子漠高兴,他认同的点了点头“嗯,确实。” 如孩子炫耀着成果,季子漠继续道“所以我就想了个赚钱的法子,卖神童对联。” 齐玉 他眼神如清晨小鹿,迷茫后是理解,卖对联是好想法,只是有些超乎想象。 季子漠“所以我找了远山书肆合作,今天采买东西的钱就是提前支的钱。” 齐玉“嗯你想写了对联放在远山书肆寄卖” 季子漠“算是,他们稍微帮忙炒炒热度,这样才能有价值,要不然我总不能写一堆放大街上卖去。” “倒不是嫌弃在大街上卖赚的少,就是东西摆在街上就不值钱了,到时候会顺带着连我都不值钱烂大街了,找远山书肆合作,在桑农县打出稀有的名声,这就是每年的财路,每年过年都能赚这么一次,再者有什么匾额提字,书写碑文,一年接几单就够了。” 用名声换钱,大声吆唤着卖学问,对于在含蓄中长大的齐玉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 “这样旁人应当会看轻你。” 季子漠“所以我才找远山书肆,要是直来直往的卖我找他干嘛,谁说我卖了,我这是送。” 齐玉脑子还未转过来,忙道“你刚才说卖钱的。” 季子漠嘿了一声“咱俩谁跟谁,我肯定和你直说,对外面自然是另外一个说法,送归送,不得给点润笔费也不过就是换个名目,就看怎么说的好听。” “读书人自然不能提钱这个俗物,看中对方家中儿孙的才学送对联,别人给润笔费是不是就顺耳朵了这样对我也好对卖家也好。” “到时候我再用萝卜刻个章盖上去,完美。” 说到这里季子漠眼尾眯了下,思索道“最好前面几年对送的人挑选一下,是真的有真才实学,到时候得到对联的人连续两三个考中秀才,就是最好的宣传。” “不过这样的人钱上面就不太好说了,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折个中,前期少赚点也无妨,这样是麻烦点,主要是图个长远。” “远山书肆只在临近几个县有门路,所以折腾不出什么花,这样最好,扬个小名,赚个小钱,多爽。” “分成银钱不多他们估计不会太上心,不过永久的买卖总不会往外拒,就第一年麻烦些,后面旁人找上来,坐等着收钱就是了。” “咱们就是一年开个一两单,不求大富大贵的,一年衣食无忧应该能做到。” 他说完等着齐玉评价呢,谁知齐玉直直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季子漠在他面前招了招手“傻了” 齐玉回神“不是,只是想到我娘之前说我不适合做生意,她喜欢游山玩水,若你是他儿子,她应当已经游遍了名山大川。” 谈到故人总是让人伤感的,季子漠似是有话难言,齐玉开口问“你想问什么” 季子漠纠结了下“我是想问,要给爹娘立个衣冠冢吗” 透过门缝处的缝隙,齐玉望着长长的黑夜失神,他总觉得,无论爹娘是生是死,他都要去阎王道走一遭,哪怕是找不到尸体,带回阎王道的一捧水也是可以的。 等到齐玉看向季子漠,等到陪他过完这一道,他想独自撑着船,不牵连任何人的去一趟。 齐玉说不用,静默中,他淡笑着,说起那些不为人知的事“你是不是觉得,因为我爹和旁人有了孩子,我娘才如此恨他的” 季子漠微楞道“难道不是吗” 齐玉摇摇头“我以前也是如此觉得的,后来我娘说,当时我奶奶太过厌恶她,给我爹下了狠药,我爹神志不清,痛苦如野兽才如此的,她说我爹是人,不是神,她不会用神的要求去要求他。” 季子漠不解“既然如此,为何娘还会” 齐玉“我娘是恨我爹的,她恨他要娶她的时候坚定如铁,在家里用尽了办法,聪明的,笨的都用了一遍,那模样像是不娶她,他也活不了了。” “她恨他,当他娘提给他纳妾的时候,他话语搪塞,拖来拖去唯恐他娘伤了心,她恨他拒绝纳妾不似娶她时那般坚决。” 齐玉眼眶泛了红,像是无助的孩子“我爹是钟爱我娘的,他顶着心狠的名声把齐言归赶了出去,我娘要生意就给生意,要管家就让她管家,可是我爹到死都不知道,我娘恨他的不是他犯了错,而是他在她怀孕时怕我奶奶伤心,左右逢源的搪塞。” “我娘说,明明要娶她的时候敢从房顶上往下跳,娶了她之后就不敢了。” 如迷路中的人找不到方向,季子漠单膝跪在地上,轻柔的把他搂进怀里。 齐玉在他肩上落了泪“我不知道谁对谁错,我心疼我爹,可我又懂得我娘,我从未说过让他们和好的话,我爹低声求过我几次,说人生不过几十载,不想和我娘活在相爱又怨怼的余生里,他说只要我娘能消气,哪怕让他立刻去死也愿意,想让我探探我娘的心思,可是我没有。” 直到此刻,齐玉才深深的理解什么是人生不过几十载,悔吗是悔的,他是齐父齐母之间唯一的调合,无论两人是否再在一起,他都应该尽力去劝着两个人幸福的,或尝试着重新再一起,或放手分开。 许是与季子漠在一起的时日长了些,齐玉也学会了些弯弯绕绕,他不住的想着,当年他娘与他说起这些,是真的说与他听,还是想借他的口说与齐父听的。 有些悔恨的事不能想,越想越是痛苦崩溃,季子漠放在他后背的手往上移了移,停在了齐玉后脑勺。 “齐玉,娘是一个敢爱敢恨,果断的人,有些事不是你劝了他们就都能幸福,这事也没有对错。” 不甚宽敞的灶房,因做饭烧火留下的余热早已散去,埋在肩上的脸定是湿了大半,因季子漠脖间都感受到了温热。 温柔后是细腻的皮肤,幽幽的香味让人心软成海。 季子漠一只手横过齐玉膝弯处,如抱孩子一般的把他抱起。 齐玉下意识勾住他的脖子,抬起头,满脸泪痕。 季子漠腰间用力站起身,把他的两条腿分开别在自己腰两侧,用下巴点了点微微烛光“拿着,抱你回去睡觉。” 齐玉听话的拿了烛台。 “把关门了。” 齐玉忘记遮掩受伤的右手,伸出手合拢门。 “把门推开。” 齐玉把睡房的门推开。 “再把门关了。” 齐玉再把房门关上。 一阵缠绵的风裹着烛光恩爱了一番,带走了所有的光亮,只留下一缕白烟,与一室黑暗。 因抱着人,季子漠靠在门口歇了歇,粗重的呼吸在暗夜中异常明显。 齐玉虚勾着他的脖颈,在无人能看清的夜里红了脸。 被放在床上,被盖上了被褥。 “别再七想八想,睡得着吗睡不着我给你讲个故事。” “什么故事”四个字不复以往清冷,软的不像话,浓稠的像是裹着蜂蜜。 季子漠坐在床沿侧了侧身子“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个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 他讲的认真,齐玉不由的也正色的听了起来。 “讲的什么故事呢讲的是从前有座山” 一盏茶的功夫后,齐玉从一开始的不解到最后的了然,扯过被子蒙住头,面朝里躺着,一副拒绝再听的样子。 季子漠闷笑了一声“晚安。” 房门被人开了又关,齐玉闷在被窝里脸红如霞光,把自己缩成一团,轻轻笑了。 清晨,阳过落在精致的眉眼,单从脸上看,绝看不出被子下的睡姿是何种的嚣张。 齐玉被光刺的皱了下眉,睁开眼发了会呆,坐起来拿过一旁的衣服。 视线落在手上呆愣住,他昨日伤了手,伤口贯穿整个手心,按照那哥儿说的在伤口撒了些盐,除了疼痛加剧,效果也不是太明显。 一只手褪了鸡毛,刮了鱼鳞,动作间是把受伤的手虚握着,不想被季子漠发现。 现在那只隐藏了一晚的手,却被一抹白包扎着,齐玉把手移到鼻尖闻了闻,隐隐约约的药味。 齐玉不由的想,他睡的如此沉吗 推开门,季丫高兴道“嫂嫂,你看大哥给我做的鸡毛毽子,是不是很好看。” 齐玉笑着夸了句好看。 走进灶房,季子漠看了他一眼道“洗漱吃饭了。”说着从大锅中的篦子上端出来一碗热水给他倒在盆里。 季安在烧锅,嘴角崩成一条直线,瞧着就是在生着闷气。 齐玉指尖落入温水中,瞧见了问道“季安怎么了” 季子漠“没事,就是小心眼的毛病又犯了。” 季安梗着脖子讲理道“不是我小心眼,是大哥太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56.第 56 章 你是在说我烦人吗? 不待齐玉再问, 赵傻子就精神抖擞的提着木桶进了院子,脸上是属于他的傻笑,一旁跟着摇着尾巴的黑狗。 要不是笑的太傻, 齐玉定是要认不出他。 脸上的皱成一团的胡子被剪的磕磕绊绊,一瞧就知是剪了又剪, 实在剪不动了才停了剪刀。 还有乱糟糟成鸡窝的头发,也是剪的短的又短。 露出的皮肤依旧是黑色的, 能瞧得出是黝黑而非脏,衣服 齐玉回头看向季子漠,瞧着整套都是季子漠的。 季子漠指了指院子里绳上挂的破烂衣服“昨天洗的今天就穿在身上, 我要不给他找一套换上, 他能把自己冻死。” 齐玉随着他的手看过去,衣服沉的把麻绳压弯,还在缓慢的滴着水,这样的衣服上了身,怕是真的会冻死。 麻绳的另一头, 晒着一条白色的粗布亵裤,齐玉看得出是季子漠的, 他之前给他洗过,只是这次不知是何时洗的,现在已经不在滴水。 缸里的水满满当当,赵傻子把木桶放在一旁,拿着洗干净的碗蹲在门口,高兴即将吃到的热饭,嘿嘿的笑着。 季子漠把饭菜都盛好,对赵傻子吹了声口哨“过来干点活,端饭到堂屋里。” 赵傻子急忙摆手道“不不, 会弄脏。” 季子漠抬了抬眼皮“你不是已经洗干净了” 赵傻子傻了一会,呆呆道“是啊,洗干净了。” 随后激动的走到灶房,神圣的捧起装满菜的盘子,小心翼翼的走到堂屋,全程犹如踩在刀尖般谨慎。 大哥对一个傻子这么好,季安忍了又忍,等到季子漠让赵傻子一起坐下吃饭,季安忍不住了,想也不想道“大哥,他那么脏,头上都是虱子,这么恶心人怎么能一起吃饭。” 赵傻子人瘦,骨架确实大的,把季子漠的衣服穿的紧绷绷,现下如做错了事的孩子,坐不敢坐,站不敢站,缩着脖子朝门口后退着。 季子漠指了指他的头,和季安道“和你汗毛一样长的头发。” 赵傻子小声解释道“我,我剪掉之后又洗了三遍,没,没虱子了。” 季子漠一锤定音“过来坐下吃饭。” 没有嫌弃,像个人一样的坐在桌子上吃饭,赵傻子又嘿嘿傻笑着,笑着笑着就抹了抹眼,他说不出来为什么,就是觉得心里好快乐,可是很奇怪,为什么快乐还会眼睛湿呢 赵傻子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季安委屈的看着季子漠,这一刻,事情已经无关赵傻子能不能上桌吃饭了,而是他的亲大哥帮一个傻子,不站在他这一边。 赵傻子怎么能和自己比呢,赵傻子凭什么和自己比呢 季子漠无奈的说了句吃饭,夹了个鸡腿给季安。 季安赌气的把鸡腿丢给赵傻子,想丢在他碗里,谁知力道失了准,鸡腿落在桌上,滚到地上。 赵傻子忙趴在地上把鸡腿捡起来,跑到灶房把鸡腿洗干净,拿回来举给季安。 鸡腿掉在地上,季安也吓了一跳,唯恐他哥生气,闷闷道“我不吃,你自己吃。” 赵傻子哦哦了两声,坐下来啃鸡腿。 黑狗也是洗了几次的澡,此刻卧在他脚边,一个吃肉,一个吃骨头。 一粒米掉在桌沿,赵傻子用指尖粘起来送到嘴里。 季子漠叹了口气,齐玉问他“怎么” “突然想到句诗。” 想到上次同淋雪的诗,齐玉缓了两息才问他“什么诗”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齐玉筷子猛的顿住,瞳孔微张的望着他。 季子漠忙解释“别误会别误会,不是我写的。” 齐玉“那是谁” 季子漠停顿了两秒“我认识的一个兄弟写的,叫杜甫。” 齐玉半信半疑“杜甫哪里人氏人在何处” 季子漠叹息道“唐家村人,已经驾鹤西去了。” “我的那些书之类的,不都在你房间吗你觉得这两句像是我写的诗” 齐玉沉默了,低头吃饭不问了。 季子漠原先写的那些诗词文章他都拜读了一遍,嗯怎么说呢辞藻华丽,看着很漂亮,实则很空洞。 空洞中又有种鄙夷众人,怀才不遇的清高在。 这两句能名流千古的诗句,确实不像是他所写。 季丫手握着筷子,好奇道“嫂嫂,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呀” 齐玉解释了一遍,季丫崇拜道“大哥,杜甫是哥哥还是叔叔,他好善良。” 小孩夸人总是直白简单,季子漠因为她的问题沉默了“额,爷爷吧” 杜甫写这首诗五十岁左右,虽然不是同一个平行面,但多少也是爷爷辈的吧叫哥哥叔叔多不合适。 吃完饭等人散去,齐玉跟在季子漠后面问杜甫还有没有别的诗,季子漠挑着又背了两首。 背完后问他“我要是说这几首都是我做的诗,你信吗” 齐玉实诚道“不信,你写不出来。” 季子漠 齐玉“我看了你那些诗词文章,上面都落的有日子,最近的是成亲前三日的,是骂县令的文章,诗是说天下王孙没有一个识才的,把自己形容成夜明珠。” “艹”季子漠直接把碗丢在锅里,连手都顾不得擦“写的这么明显吗你都能看的出来。” 原主觉得他写的极其隐晦,还用隐喻的手法,自认天王老子来了也看不出他是骂县令。 季子漠自然而然的认同了原主的想法,现在 “快快点火,害人的东西还是早点烧了。” 等到把原主写的东西全都烧完,季子漠才松了口气,不放心的又在屋子里搜了搜,确定再没一张才拍了拍胸口。 齐玉蹲在地上挑着火“怕了” 刚才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骂县令都是小事,都隐隐指向皇上不识货,杏花村有文曲星都不知道派人来接。 季子漠心肝颤颤“可不是怕了,想想这箱子东西还在别人家转了一圈,我都后背冒冷汗了。” 齐玉抬头看他“怕还写” 季子漠有冤无处诉。 他随便扯了个借口出了灶房,齐玉手指捏着木棍,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想着什么。 赵傻子吃的饱饱的,边傻笑着边往家走,路上遇到村里人,村里人看着改头换面的赵傻子,惊的叫了起来。 “哎吆吆,我这都不认识了,当真是傻子,胡子也就算了,头发哪里能剪哦。” “哈哈,这样瞧着,赵傻子你长的比你大哥强多了啊要不是傻的,兴许也能娶个夫郎。” “还笑还笑,你这是大不孝,季子漠给你灌了什么迷糊汤,瞧把你乐的。” 赵傻子笑的更傻了“广厦千万间,俱欢颜,俱欢颜。” 一路上,旁人问他为何笑,赵傻子就重复着两句,弄的一群人摸不着头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赵傻子把头发剃了个精光,算是捅了马蜂窝,赵婶子直接上了门,骂他傻的不知事,爹娘都死了,他现在剃成个光头是想克谁呢 季安在外面看热闹,冲回家的时候季子漠刚从柴房提出来一捆红纸。 “怎么了急急忙忙的” 季安手指着外面“大哥,赵婶子骂赵傻子,还拿着扫帚打他了。” 季子漠淡定的哦了声,提着红纸去了堂屋。 季安不解“大哥,你不去帮他吗” 季子漠奇怪道“他又不是我的谁,我为什么去帮他” 季安想想也对,但是又感觉哪里不对,大哥不是对赵傻子很好的吗他挠了挠头又跑出去看热闹。 季子漠喊了声,让他照顾小丫,季安回了声好。 齐玉帮他展开红纸,道“我原以为你会去护他。” 季子漠手摸着下巴算计着怎么裁红纸呢,闻言道“我一个外人去护他这不是引火烧身吗。更何况他住的地方离村长那处近,放心,出不了多大事。” “等明天赵傻子来,我跟他说一声,挨打的时候记得跑,老蹲着抱头有什么用。” 齐玉“嗯,我不是觉得会出事,只是” 季子漠了然道“我懂,因为我让他上桌吃饭,所以你和季安是一个想法,觉得我是个善良的人,善良的人就应该见义勇为,该出手时就出手,谁知道前脚善良,后脚就不管事了,反差太大觉得怪。” 齐玉嗯了声。 一张红纸盖了整张桌子,桌边厚厚一沓红纸,季子漠手在上面比划了半天,最后道“我真是犯傻了,我练字裁什么裁,早知道买白纸了,白纸还便宜些。” 齐玉“练字” 季子漠“你觉得我的字好看” 齐玉给他研着墨,诚实道“每笔皆重,收拢不及,晕染不均。笔锋太利,走笔间稍显阻塞。” 察觉到视线落在身上,他抬头不解道“怎么了” 季子漠夸了句“没事,就是觉得你说话挺好听。” 人都说字如其人,季子漠自己的毛笔字是不咋地,原主的字和他的性格十成十。 他练了半天,最后写出几个自己还算满意的字天道酬勤,侧着身问齐玉“怎么样” 齐玉看了半晌没说话,拿过桌上的另一只毛笔,在一旁落了四个相同的字天道酬勤 季子漠盯着两个人的字看了半晌,最后把毛笔放到桌子上“不写了不写了,真没意思。” 他说不写,齐玉就低头收拢着笔墨纸砚。 今日天气好,季子漠坐在门槛上,拉着长音叫齐玉。 两人离的只有两步远,齐玉头都未抬,平静道“怎么了” 季子漠“烦啊” 齐玉收拾好散落的东西,走过去坐在他身旁“你是在说我烦人吗” 季子漠猛然笑了,用肩膀撞了撞他“别闹。” 阳光驱散了些许寒意,齐玉看着淡蓝的天色,随着他笑了。 钱过了明路,季子漠花起来就大了手脚,家里肉菜不断,天冷懒得去县里,就让每日赶车的钱多来帮忙捎带着。 炭火烧的旺,季子漠练字,齐玉就给他研墨,有时安静,有时说两句,或有时说到什么地方,他笑他也笑。 “上一次村里人帮着找了一天季安,这个人情我想还了。” 齐玉站在他身侧看他落字“嗯,打算怎么还。” 季子漠“每家送包红糖” 齐玉“嗯好。” 季子漠“柳元宝过两日好像就要成亲了,好像也得送点东西,这里一般成婚都送什么” 今日无风,太阳晒的暖和,让人昏昏沉沉的想睡觉,季子漠说的随意,齐玉暗暗看了他一眼。 回道“金银首饰,玉器绫罗” 季子漠停了笔,转头看他“你是不是故意骂我呢” 齐玉不解“什么” 季子漠“你觉得我现在能买的起这些” 季子漠让钱多来带五十包红糖回来,钱多来震惊的嘴里能塞鸡蛋。 到了县里选了小包的红糖,又选了便宜种类。 五十小包红糖用了三两银子,季子漠花了半日的时间送到各家,他后脚还没进家,钱村长就背着手到了季家。 钱村长板着脸把季子漠和齐玉说了一顿,说两人没一个会过日子的,又说村里人住着,帮忙找个人有啥了。 最后末了说了一句没个长辈还是不行。 季子漠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认错后客客气气的送走钱村长。 他站在院门旁,抱胸用肩头撞了下齐玉“你觉不觉得,钱村长说的话别有含义。” 齐玉现都被他撞习惯了,也不知道怎么有这个毛病,说话就说话,喜欢说之前撞一下。 “什么话” “就那句,没个长辈还是不行。” 57.第 57 章 季子漠琢磨着“长辈, 我算算,老二家在县里,也就逢年过节的回来,应该不是指他。” “老大, 那是一点和解的可能都没有, 就上次我们在赵婶子家要东西,老大家的几个看到没有狼, 见是我们的事, 别说帮忙说话,那叫当下就带着家伙走了。” “还有季安找不到的时候, 全村的人都帮忙跟着找, 老大家的人是连动都没动,一嗓子都没喊。” “那就是还有一个。” 季子漠扬声叫了下季安, 季安忙放下编筐跑了过来。 季子漠“我问你, 你知道狗蛋家现在怎么样了吗你前几天说咱爷摔了, 严重了” 季安迷糊了下“没啊,我今天上午出去, 还说能下地了,没瘫。” 季子漠“那是没东西吃了” 季子漠也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让季安叫了赵傻子晚上来吃饭, 吃完饭天已黑,季子漠让赵傻子扛了二十斤米。 他和狗蛋住的就隔了一道矮墙, 让他悄摸的送过去。 关上院门, 齐玉问他“有心和好, 怎么不自己送过去” 季子漠搓了搓手道“快二十年了,老大家的怨恨越来越深,我过去了老人反而会难办, 估计又要闹起来。” 齐玉未言,季子漠又笑了笑说“其实我还挺佩服我爹这两兄弟的,当年我考中秀才,不说村里是如何捧着,就是县令也亲自来家了,他们是闭门不出,一点都没过来攀关系,旁人问,也只是说情愿一家子饿死吊死也不来攀。” 一家人都已经躺下,院门又被人拍响,季子漠又穿上衣服走出房门,同时齐玉也走了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走到了一处去开院门。 门外的赵傻子揉了揉鼻子,背上是二十斤米,瞧见季子漠,忙道“狗蛋,狗蛋说爷爷让把米送回来,家里有吃的。” 季子漠没接米,道“那你抱回家吧饿了就自己煮点吃。” 赵傻子懵懂了下,随后傻呵呵的抱着米往家跑。 关了门,季子漠对齐玉耸了下肩头“看来是我心里弯弯道道太多了,可能钱村长确实没什么含义,就是随口一说。” 三间茅草屋,右侧的一间亮着微弱的光,老人半躺在床上,一个十六七的哥儿端着碗,用勺子喂着他米汤。 哥儿长的不甚好看,双颊被冻的红肿,看着比其他季节胖了一圈。 他不满道“爷爷,为什么不要那米,你要养身体。” 老人看着到唇边的米汤没张嘴,哥儿挺着的肩头耷拉了下来,认错道“我就抓了一小把米下来,真的,就一小把。” 老人不说话,他又丧气道“好吧,是两大把,不过最多半斤。” 老人张了嘴,喝了大半碗米汤,摇摇头说“喝不下了,剩下的你吃了。” 狗蛋不依,老人也不依,最后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把几勺米吃了下去。 茅草粗糙,烛光温馨,老人“那夫郎是个少爷,俩小孩还小,现在村里人知道入赘不能科举,不欺负就是好的,以后啥事就不会主动帮忙了,以后的日子怕也是不好过,咱们又不是真的要饿死了,二十斤白米多金贵。” 说着眼中露出愁色,狗蛋给他掖了掖被角“所以你愁的夜里睡不着我看你现在都是睁眼睡了。” 老人解释了一句“年纪大了,觉少。” 狗蛋“可是我那个哥买了五十包红糖散给村里的人,值好多钱。” 老人“他做的对,有些钱能省,有些钱不能省,人情是要还的。” 狗蛋委屈道“可是爷爷也找了,爷爷是怕季安摔到了粪坑,才去那么偏那么难走的地方去找的,要不然也不可能摔了,给旁人送红糖,都不给爷爷送。” 老人“就算送了也留不住。” 说到这个,狗蛋直接落下泪眼,抹了抹眼泪,不高兴的端起碗走了,要不是爷爷的纵容,大伯家的夫郎哪里敢如此过分,有点好吃的就来搜罗走。 爷爷被骂不吭声,他还嘴爷爷还骂他,狗蛋生气,可是更多的是心疼爷爷。 他知道爷爷是愧疚的,对拼命供了三叔的大伯二伯家愧疚,故而任由欺负,从意气风发的中年,变成槁木死灰的老年。 还记得有一年过年,爷爷高兴喝了些酒,狗蛋问他爷爷,你还气恨老三吗 狗蛋永远记得,爷爷的高兴凝固在脸上,如被人当头一棍,过了几息间,捂着脸痛苦的嘶喊了一声爹的老三啊。 那个时候,季子漠的爹已经去了。 那样生不如死的模样,狗蛋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连奶奶去世,爷爷都不曾如此哭过。 从哪以后,恨季子漠爹的狗蛋没了恨,在心里把老三改为了三叔,老大家的那个夫郎再来吵闹,他只护着爷爷,不再与他争锋相对。 黑夜埋葬过往,枝头麻雀叽叽喳喳叫着未来,山上猛兽找着避风的地方闭目,杏花村家家户户也熄了灯。 “你陪我出去一趟。”翌日用完早饭,季子漠收拾好灶房,洗了手和齐玉道。 齐玉“好,去哪里” 季子漠“柳元宝不是明天成婚吗,给他送份礼。” 齐玉“不去。” 季子漠拽着他的手腕“走了走了。” 原也可以不送,但想到柳元宝被原主支使的那几年,不送又有些过意不去。 不说挑水劈柴做鞋这些,就光吃上,原主就拿了许多。 柳元宝的爹把木棍都打断,柳元宝依旧如故。 原主觉得他能让柳元宝一个哥儿靠近都是恩赐,哪里知道感恩愧疚。 现在换成了季子漠,反而生出了愧疚心,希望柳元宝真的能放下过去,好好和李山过日子去。 齐玉从未想到过,有一日自己会被夫君拽着去给爱慕他的人送成婚礼。 季子漠一边拽着齐玉往外走,一边让季安照顾下季丫,记得把药吃了。 今日天气好,吃完饭没事,都在村里路两旁晒太阳聊闲话。 有空着手的,也有拿着活计的,如赵婶子,就是剥着筐里的玉米。 见到这俩人拉拉扯扯的,笑着打了声招呼“你们这是去哪里” 季子漠“天气好,我带着夫郎在村里逛逛。” 另有人接“是要去逛逛,以后在咱杏花村中,可不得知道村子里是什么样。” 季子漠说是,便带着人往前走。 两人都走过了人群,赵婶子才似想起来什么,忙站起来喊“子漠,我早上去北地,看到你地里有不少草,记得回去和季安说,让他去薅草,要不然草多你家的麦子长不大。” 季子漠回头说了声好。 等人走远了,赵婶子撇撇嘴,和众人说“你们瞧瞧,这两人黏糊的,比麦芽糖都粘牙。” 柳二勇家的夫郎纳着鞋底,接话道“人家夫郎长的跟仙人一样,那个男人不得黏糊着。” 其他人也附和着,从未见过季子漠夫郎这么好看的人,不亏是县里的少爷,金银养起来的。 赵婶子啧啧了两声“好看有什么用,又不实用,什么活计都不会干,从回来到现在,院子是季安扫,之前做个早饭,都快把灶房烧了。” “不过从未看出来,季子漠是个宠夫郎的人,真是杏花村难找出第二人。” 这话说的可就太高了,众人忙问“季子漠如何宠夫郎了” 赵婶子拉了拉小木凳,坐到人群中间“你们瞧见过季子漠干活别说是季兰嫁走后,就是季兰在家的时候,季子漠也是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人。” “这一有了少爷夫郎,又是做饭,又是洗碗的,那活干的别叫太麻利。” 众人震惊,柳二勇家的夫郎连鞋底都不纳了,不敢置信道“你怕是说谎吧季子漠能干活,还能进灶房” 见他们不信,赵婶子拿着玉米棒道“怎是假的,我们家和他们家就一墙之隔,有什么动静还不得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没事就贴着墙听听。 赵婶子勾着手掌,示意他们靠近点“我跟你们说,不止这样,那少爷哥儿怕是个清高的,看不上季子漠,都不让季子漠进房睡,回来这么久,季子漠都是和季安季丫挤在一起的。” “啥不让睡” 赵婶子“可不是,在县里睡没睡不知道,反正回来都不是一个屋的,你看季子漠稀罕夫郎稀罕的样子,总不能是季子漠不愿意睡哥儿。” 说着撇撇嘴“哪里有男人开了荤,能离的了女人哥儿的身的,还不得想日日开垦起来。” “我估摸着,应当是少爷哥儿不喜季子漠,你瞧他天天冷着一张脸,对我们不笑,对季子漠也没个好脸的。” 有那放得开的,捂嘴笑着接话道“许是神童只学问上神,做男人不神,少爷哥儿不满意,把他赶出了房呢” “这男人不中用,用手撩拨起来却给不了爽快,确实挺让人恼的。” “吆,听你这话的意思,是你家男人不行,用手撩拨起来给不了你爽快了。” “谁谁谁,你男人才不行呢,我男人最行,每次都爽快。” 这话说的让脸皮薄的羞红了脸,一群人哈哈大笑,开起了荤腔。 季子漠就是打死都想不到,赵婶子能大晚上的不睡觉,披着被子听他们家墙角。 柳元宝家在村尾,他带着齐玉走过去,路上叮嘱他如何说。 “我毕竟身份有些尴尬,不太好送东西,你是我夫郎,行事便宜点。” “也不需要多说什么,就去房里把东西给柳元宝就行。” 齐玉拽开他牵着的手腕,闷头走不说话。 季子漠扯了扯他的袖子“齐玉齐玉帮帮忙呗。” 直到柳家门前,齐玉都没搭理季子漠,在季子漠叹气时,抬手抽出了他袖子里的东西。 知道他愿意帮忙,季子漠撞了撞他的肩,讨好道“回家想吃什么,你点菜我给你琢磨着做。” 季子漠自觉对做饭摸出了个门道,只要舍得放油,然后盐不放太多,大多都是能吃的。 好不好吃另说,肯定不会到不能下咽的地步。 齐玉往一旁挪了一步,实在不想搭理他,旁人成婚季子漠巴巴的送礼也就算了,他与那哥儿旧情牵扯,偏偏带他这个夫郎来挡门面,此事办的实在是糟心。 可齐玉又偏偏说不出旁的来,毕竟季子漠有时叫他都叫哥们,从不曾拿他当过夫郎。 家里的哥儿明日出门子,柳家今日就把大红喜字贴了起来,陪送的嫁妆放在院中,两口箱子,两把椅子,一个四方桌,另两床厚实棉被。 柳元宝的爹叫柳大勇,是个木匠,村里需要打些什么都是找他,家里的日子虽不是多富裕,却还是不错。 此时他正蹲在地上摸箱子的边角,看看还有没有毛糙的地方。 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季子漠,当下就变了脸,唯恐板上钉钉的婚事出了岔子,自家拎不清的哥儿真的毁了一生。 那边拍棉被的柳母瞧见人,也是脸色一变,似是看到了浑水猛兽。 不受欢迎季子漠是不尴尬的,但因为做了渣男而遭人父母嫌弃,这就有些尴尬了。 “柳叔” 家中的小娃跑到柳元宝房,说了声季子漠来了,柳元宝便急忙跑了出来。 只是刚到门口,柳大勇就回头怒道“回去。” 柳元宝站着不动,一身反骨。 季子漠不曾想他们会有如此大的敌意,一时心下生起悔意,自己不该来这一趟。 只是此时有些骑虎难下,直接走不好,开口说话更是激起矛盾。,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58.第 58 章 “柳叔, 柳婶,我是季子漠的夫郎” 清冷如玉的声音响起,齐玉向前了一步, 他走动间偏向右侧, 把季子漠半挡在了身后, 似是把人护了起来。 见人都望了过来,齐玉继续道“听夫君说柳家哥儿心善 , 见季安季丫年岁小操持家务于心不忍, 便多有帮忙,得知柳家要办喜事, 我和夫君来送上贺礼, 贺他嫁的良人, 祝他一生顺遂,夫夫恩爱, 子孙满堂。” 农家无秘密,这等八卦事尤其受欢迎,墙上若隐若现的脑袋,院门外露出的鞋尖, 无不说着有人在瞧热闹。 齐玉说的话中听,柳大勇脸上好看了些, 顺着他的话说“我家元宝就是心善, 爱助人,像往日赵傻子饿了肚子,都会从家里端碗饭过去,更何况是年纪还小的季丫季安。” 季子漠适时走出来道“这几年都是村里人的帮衬,我们三个才活出个命来,若不然怕是早就饿死了, 子漠虽然嘴上没说,心里确是记得的。” “像季丫去河边洗衣服,遇到了婶子大娘的,大多都是拿过去帮忙顺手洗了大半,季安一个十岁的孩子,哪里能打理的了五亩田地,也都多仗着村里的叔伯爷爷等。” 齐玉双手递出手中的一块红布“这是我让夫君买的,一点心意,还请莫要嫌弃。” 柳元宝这几年贴到季家,明里暗里被人骂不要脸,现下被归为热心帮衬季丫季安,当下就喜的元宝娘眉飞眼笑。 不管如何,对外有了话说,谁再敢说她家元宝,她非撕烂那人的嘴,就是对着女婿家,也是有了话说。 上前接过齐玉手中的一尺红包,察觉到里面有东西,打开一看道“还有把梳子” 齐玉点头道“还望莫要嫌弃。” 站在门口的柳元宝转身泪流,元宝娘爽利笑道“怎会嫌弃。” 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季子漠和柳大勇道“叔,等你忙完这阵,看着帮我打个床。” 柳大勇摸索着柜子边缘的手一顿,诧异道“你家不是有两个床,怎么还打床” 季子漠随口道“有个床沿的木头快断了,重新做一个。” 柳大勇站起身“胡说,你家两个床都是我打的,用的水曲柳,这才几年,就是小丫在上面天天蹦跶也不可能断了。” 说着就放下挽起来的袖子“走走,我去你家里看看,就算是断了,修补一下就行了,哪里需要重新做一个。” “补一截木头在床下的位置,不费钱也不难看,重新做一个不是凭白浪费钱。” 砸招牌的话柳大勇不能忍,季子漠说错了话,忙胡诌解释了一番,又说是想着两个孩子大了,让他们分开睡。 柳大勇当下就皱了眉,说季丫不过是五岁,而且现在大冬天的,分开睡能暖的热被窝想分不也得天气暖和了。 季子漠连连点头,言是想着天气暖和的时候,就是提前和他说。 柳大勇这才点了头“行,不急的话,那我就年后天气暖和点了再做。” 季子漠面上说好,心里欲哭无泪,为什么这里没有家具店,村里有木匠,他找外村的是得罪人,找柳大勇,一拖拖到了年后,还天暖和,遥遥无期。 之前没钱就算了,现在有了钱,还是要挤一张床,连翻身都不敢。 季子漠牵住齐玉手腕“叔,我和夫郎先回了。” 柳大勇嗯了声“明日带着夫郎过来吃席。” 季子漠 似乎,也不用这么大的前后反差。 柳大勇一锤定音,不给拒绝的余地,季子漠言明天要去县里找些事做,柳大勇说行,那让你夫郎过来吃席。 两人恍恍惚惚的出了柳家,季子漠和齐玉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画面,露天大席上,齐玉格格不入的坐着,中间可能遇到各种婶子大娘的问话,也可能有另外一些他们俩想不出来的情况。 走到人少处,齐玉一本正经的说“家里编的有几个筐,我明天去县里卖编筐,你去吃席。” 季子漠忽而大笑起来“放心放心,我不会留你一个人的,社恐人士。” 齐玉“什么是社恐” 季子漠“不敢去吃大席的人。” 两个人还未到家,季子漠要打床的消息就长了翅膀,在柳大勇门口听墙角的人跑向热闹的人群,恨不得长八条腿。 到了跟前粗喘着气“季子漠带着夫郎去柳大勇家了。” 纳着鞋底的人哎吆了声“柳大勇没把他打出去” “没打,说是元宝要成亲了,送了礼,一把桃木梳子,还有一块红布,瞧着可不小。” “礼还怪厚的,还算是有良心的,跟他爹娘不一样。”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又是哄着柳元宝不嫁人去当牛做马的呢” 从柳大勇家跑来的人细细的把事说了一遍,听到季子漠说心里记着这些年大家的帮忙照顾,心里都跟喝了热水一般的舒畅。 再想着帮忙找季安,季子漠每家送了包红糖,当下都夸了起来。 那人把事说完,又随口说了两句季子漠要打床的事。 她不知道赵婶子之前的八卦,想着这也无甚要紧的,谁知她话刚出口,一群人就齐齐的啊了一声。 鞋也不纳了,玉米也不剥了,豆子也不捡了,全都伸长了腰追着她问打床的细节。 “哎吆我的天,话都前后不一样,肯定是心里有鬼。” “肯定的,你见哪家有五岁的孩子单独睡一个床的,而且大冬天的,闲着没事怎么琢磨这事。” “一定是他打床自己睡,要不然三个人睡一张床多挤。” 那人适合的追问了句“什么三个人睡一张床” “哎吆吆,你还不知道,我跟你说”压低声音“季子漠他那处不中用,不行,县里的少爷不让他上床,现在两人成婚这么久,有没有让碰还不一定呢” 那人震惊的张大了嘴“啊” “我猜一定是洞房花烛夜季子漠一脱裤子,少爷看到只有手指那么粗,就让人把他赶了出去。” “不对不对,也有可能是洞房了但是太快了,让少爷失望了。” “那少爷长得好,肯定受不了这样的委屈,所以季子漠宠着不让他干一点活,就是想早点回房抱着夫郎睡。” 成了婚的妇人和哥儿聚在一团,自觉小声的讨论上,脸上皆是兴奋,唯有成亲不久的新人脸颊微红,想离开又舍不得听八卦。 不知何时外围围了圈男人,有个人开口道“季子漠也真够不中用的,直接打一顿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坐着的哥儿抬头不高兴了“你以为别人都是你,动不动就打一顿,季子漠是读书人,读书人动口不动手。” 另一个哥儿接着说“还是嫁读书人好,不动拳头子。” 被说的那个男人看着那哥儿道“嫁读书人能伺候的你昨天你在你男人身下可不是这样说的啊,叫声那么大,我路过都听到了。” 他话说完,围着的人就哈哈大笑起来,那个哥儿恼的拿起赵婶子筐里的玉米就砸了过去。 唢呐奏着喜乐,从清水河上游而来,桃花村的人欢欢喜喜的来接人,杏花村里小孩疯跑着,争抢着去捡喜糖,唯恐去的晚了就没了。 季丫和季安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不可耐,季子漠便让他们俩先去。 他们跑走后,季子漠才和齐玉锁了门过去,这边还没走到地方,那边就有小子往这边跑。 临到跟前道“季子漠你怎么才来,大勇叔让我来叫你,快点啊,桃花村的都来接人了,他们把元宝接走,我们就开饭了。” 说完就又跑了去。 季子漠看向一侧的齐玉“看来在劫难逃了。” 齐玉回头看向来时路“我记得家里的门没关,你先去,我回去关好门再来。” 知道他是玩笑话,季子漠如哥俩好般,搂着他肩头笑道“不错啊 ,性子活泼点了。” 属于男人的气息压来,齐玉微微有些不习惯,未曾躲开,任由他搂着,只耳朵红的像是着了火。 两人来到,赵婶子等人眼都亮了,热闹的围上来嗅了嗅鼻子,尤其是围着齐玉,靠的近的彷佛他是黄金白银,软面香饽饽。 齐玉求救般的抓住季子漠,季子漠忙上前把人护在怀里,笑着退出赵婶子等人的包围圈。 其他人彷佛得到了结论,便都互相使着眼神散去。 欢闹中,季子漠扯着齐玉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退,省的柳元宝看到他。 夫夫两人拜别父母,柳元宝奶奶在他头上插了节柏枝,杏花村与桃花村离得近,原柳元宝也未觉得有什么,现下奶奶眼中带泪,他娘也背过身抹眼泪,当下就也哭了出来。 李山把柳元宝背到了扎着红布的牛车上,柳家的妇人把他脚下的鞋子脱下来,换了双李山拿过来的新鞋。 出门不穿娘家鞋,一生不走回头路。 杏花村这边送嫁,是叔伯大爷抬着嫁妆在前,一门的兄弟站在牛车两边,手扶着牛车送出一里地,象征着娘家有人撑腰,莫要欺了人。 柳家家族大,兄兄弟弟的站了长长的两排,年纪大些的站前面扶着牛车的车框,年纪小的跟在后面。 唢呐响起,桃花村赶车的人挥了下鞭子,柳母端了盆水站在院门外。 她泼了水,哭喊了声元宝,元宝当下就回头哭着叫了声爹娘。 柳父摆摆手,让他莫回头。 季子漠在人群后,碰了碰齐玉,偏头轻声问“为什么要在头上和嫁妆上放柏枝。” 齐玉诧异他连这都不知道“柏树四季常青,故而寓意健康长寿,柏又谐音百,所以又是百年好合,百子多福。” 季子漠哦了声,点点头道“有道理,那我们当时成婚的时候,你头上怎么没有这个” 不等齐玉答,季子漠又道“也对,我是入赘的,应该我头上插这个,当时也没人和我说。” 像火烤化了冰雪,整块的冰化成了一汪水,齐玉低声问他“有人和你说了又如何” 季子漠随口道“说了我就自己去折一截插头上呗” 热闹的送嫁队伍渐渐远走,季子漠望着前方,不知怎的想起来原主姐姐季兰嫁人时的场面。 背了一个包袱,跟着那个矮矮的货郎远去,什么都没有。 除了抬嫁妆的叔伯,其他兄弟只送一里地便转了回来,见到一群人往这边回,柳大勇便张罗着让大家坐,坐下开席。 来热闹的人多,只送礼的人有席坐,这里家家户户人口多,有懂事的,便一家来一两个人,有图巧的,便一来一家,一家人占一张桌子。 一个不大的桌子挤着坐十三四个人,大冬天的,抱在怀里的孩子大多吸溜着长鼻涕,有的还伸着舌头舔一舔。 季子漠脑子快要转到冒烟,想着怎么偷溜。,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59.第 59 章 你这夫郎怀了 季子漠转头一看, 齐玉头上都快出了薄汗,见他看过来,嘴巴张合了几次, 最后道“我觉得我肚子有些疼,需要回家一趟。” 季子漠脸色一变“肚子疼可是大事, 耽误不得,得赶紧回家休息休息。” 季安正在和村里的小孩玩着, 屁股被人踢了下,他回头就见季子漠扶着齐玉。 站起来“大哥。” 季子漠正色道“你嫂嫂肚子有些不舒服,我带他回去休息,你们想在这里吃在这里吃,想回家吃回家吃,照顾好季丫。” 季安不放心问嫂嫂是否有事,季子漠说没事, 回家躺一会就好了。 两人离去,季安又蹲下和村里的孩子玩石子。 一个孩子吸溜了下鼻子“季安,你嫂嫂好好看啊我以后也要娶这么好看的夫郎。” 季安“那是因为我大哥是神童, 还长的好看,你这么丑,连自己名字都不认识, 我大哥像你这么大,都会背好几本书了。” 那孩子又吸溜了下鼻子“你大哥这么厉害,你也和我一样, 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季安得意道“我会, 不止我会,季丫也会,大哥给我们开蒙了, 不止写字,我还会背书。” 几个孩子说着不信,季安当下就找了根小棍,在地上一笔一划写给他们看。 柳大勇就转了个身,季子漠和齐玉就全都不见了,他不由的扬声问季安。 季安站起来说“我嫂嫂肚子不舒服,大哥陪他回去了。” 其他人七嘴八舌道,刚才还好好的,怎就突然肚子不舒服了。 季安又道“我大哥说没事,回去躺一会就好了。” 季丫在和几个小的孩子蹲在一处,比着手中的糖果,你有一块,我有两块的。 听到季安的话,双眼一亮,抬头高兴道“是我要有小侄子了。” 杏花村民风淳朴,开了席,婶子大娘的也看顾着季丫,给自家孩子抢菜的时候,也给季丫夹一筷子。 季丫吃饱了又跑去玩,柳寡妇才道“赵婶子个嘴碎的,还说两人分房是那少爷看不上季子漠,这不是把孩子都种肚子里了。” 另有人道“可不是,我刚才可是凑近闻了,那少爷是有哥儿香的,闻着还挺好闻,哥儿香越浓,哥儿的身子越软,这身段,不怪乎季子漠宠着呢” 疾步回到家的季子漠完全不知自己有了个孩子,关上院门,齐玉心怀愧疚“我们把季丫和季安留在那里是否不太好” 季子漠想了想不保险,又去把院门插上“没事,饭菜是干净的,就是我们俩比较矫情而已,吃席的场面他俩熟悉,往日里谁家办事,碰到了都让他们俩跑去吃。” 被说矫情的齐玉一时不确定自己算不算矫情。 一人烧锅一人做饭,简单吃了些,随后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齐玉顺手搬了些竹条出来,动作缓慢笨拙的绕着竹条。 掌心的伤开始结疤,缠着的白布已经解了去,不疼就是有些发痒。 齐玉的手提笔熟练,握弓箭也熟练,就是拿竹条还有些笨拙,有时候绕错了,便要再拆出来。 季子漠怔怔的看着他的动作,犹如一座石雕般。 云来云去,彷佛过了半生,季子漠拉着小木凳上前,轻柔的拿起齐玉的指尖。 什么话都未说,又好像说尽了话。 齐玉自知道季子漠爱手胜过爱脸,便也珍惜着自己的手,可他太过笨,再珍惜,也是有了伤,犹如玉器落在地上,不再完美。 他想抽出自己不再完美的手,想用衣袖遮住手,猛不防被人拉到了怀里,季子漠脸埋在他肩上,喃喃了句什么话,哪怕离的这般近,齐玉都未听到。 这个胸膛还算不得宽厚,却温柔的让齐玉有些发软,他另一只手还拿着竹条,过了片刻,把头轻轻靠在了季子漠的肩上。 阳光下,两人如交颈的天鹅,互相依偎着,季子漠痛恨着自己的无能,心疼齐玉连编筐都要学。 齐玉同样痛恨自己的无能,心疼着季子漠藏在深处的焦虑忐忑。 院门被人扣响时,两个人已经编了一个筐底,季子漠编,齐玉给他递竹条。 季子漠想着应该散席了,就未让齐玉去床上躺着装病。 他站起身去开门,门外的赵婶子面上笑的如一朵花,瞧见院里的齐玉拿着竹条笑道“你这都怀了孩子还干活,也不多歇歇。” 听到说齐玉怀了孕,赵婶子那叫一个心急,散了席就来打听虚实。 一来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她说话的真假。 二来是为了自家的老二,明年又到了科举,季子漠定是要去的,去之前肯定休了齐玉,这要是弄了个孩子,就不好办了,她可不想让自家儿子当后爹。 一进来看到齐玉在干活,赵婶子那叫一个欢喜,看来不是个躲懒的,以后能调教出来。 笨归笨,愿意干活就行,到时候她多练练,保管让他变成家里地里的一把好手。 听到怀孕这个词,季子漠差点没一脚摔到地上,齐玉也是茫然的啊了一声。 季子漠把自己的小凳子给赵婶子坐“赵婶子怎么说我夫郎怀孕了” 赵婶子坐下来“这不是季丫说的,季丫说要有小侄子了,现在村里人可都知道了,你这夫郎怀了。” 季子漠笑道“没怀孕,季丫不懂胡说的。” 赵婶子面上露出不信,季子漠头疼的说真没怀孕。 赵婶子迷茫了“那你们为啥不睡一起” 要是真是这个少爷哥儿矫情,那以后会有的烦。 季子漠齐玉傻眼“赵婶子怎么说我们不睡在一起了” 偷听墙角的赵婶子尴尬了,眼珠乱转道“这,还不是季丫说的。” 季子漠心塞了。 想了又想,才找出一个借口“这不是季丫病还未好全,我夜里放心不下,怕她踢了被子。” 赵婶子撇了撇嘴,对这理由是一点都不信“你那一张床挤三个人睡觉多难受。” 季子漠不想和她争论,只道“等季丫病好了就回房睡。” 赵婶子原想就两人分房睡的事再多说两句,后想起自家老二还等着接手齐玉呢又把让两人睡一起的话收了回去。 笑眯眯的眼神夹杂着评估算计,犹如是在看家里的鸡鸭吃多少粮食能下几个鸡蛋。 季子漠横跨一步遮住了齐玉“赵婶子,你刚才是说,现在全村的人都以为我夫郎有孕了” 赵婶子道“那可不是,你家季丫说自己要有小侄子了,可不是全村人都知道了。” 齐玉的手不知不觉间覆上了腹部,他与季子漠诸事没有,若是真的有了孕,那季子漠真是当了王八。 季子漠想到流言流语脑仁疼,去厨房拿了三个鸡蛋“赵婶子,闹了误会,烦请你跟村里的人解释解释。” 若不然时间久了,到时候烦。 赵婶子手接过鸡蛋,嘴上却道“哎呀,都是邻里邻居的,替你解释解释要什么鸡蛋。” 季子漠心里觉得好笑,嘴上故意没说话。 赵婶子不曾想他不搭话,有些讪讪的伸出手“要不这鸡蛋我不要了就几句话的事。” 季子漠这才又说了几句,让赵婶子欢欢喜喜的拿着鸡蛋离去。 她走出了院门,齐玉才敢笑出声来,季子漠看他笑,自己也笑了起来“是不是还挺好玩的” 齐玉点点头。 季子漠看着门外眯了眼尾,他怎么感觉刚才赵婶子盯着齐玉笑的不对劲,但是具体能有什么事,他也想不出来。 季丫和季安玩到晚半晌才回,两人似是遇到了高兴的事,还未到家就喊着大哥,嫂嫂。 院子里,季子漠手中拿着竹条靠在鸡窝那侧的杏树上,不苟言笑的还挺唬人。 齐玉看了他两眼,伸手抽他手中的竹条。 竹条锋利季子漠怕划伤他,忙松了手,末了道“傻不傻,你说一句我不就给你了。” “怎么,你怕我真的动手打人了” 说着看向他的手掌“还疼吗” 齐玉“不疼了,结疤了有些痒。” 季丫季安跑进院中,一眼看到脸色泛冷的季子漠,不知发生了何事,脸上的高兴瞬间褪去。 懂事的孩子缩了脖子,眼神怯怯,季子漠还在想自己表情是不是做的太过了。 就见一旁的齐玉扔掉了竹条,走过去把季丫季安拉到了堂屋。 让两人坐在一侧,他自己走到另一侧坐下。 季丫季安睁着眼睛看着齐玉,齐玉做不到随时随刻的想笑就笑,只能放柔声音道“我没怀孕,以后家中的事莫要多和旁人说。” 自己的小侄子没了,季丫眼露失望,随后听话的点头“以后家中的事情不和旁人说。” 季子漠抱着胸倚靠在堂屋的门框上,瞧着似模似样的三人似笑非笑。 齐玉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点点头道“嗯,没事了,以后莫要多说就好,去玩吧” 季丫季安缩着脖子瞧了瞧季子漠,季子漠笑道“怎么,不听你们嫂嫂的话了” 季丫季安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能感觉到危机,忙牵着手跑了出去。 齐玉心虚的坐在方桌前,季子漠一步步逼近,站在他身后,弯着腰在他耳边道“齐玉。” 温热的呼吸如薄雾笼罩着精致的耳朵,像羽毛拨弄着耳尖,一直痒到心底。 齐玉知道季子漠离自己有多近,近到他只要一侧脸,就能看到季子漠含笑的眼眸,碰触到他高挺的鼻尖。 齐玉紧绷的坐着,想转身却不敢转身,故作镇静的应了声“怎么” “我想说,这样很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压着自己。” 身后的人早已退了去,整个堂屋只有齐玉一人,可他仿若不知,依旧紧绷着身子。 过了一会,精致冷然的面容缓缓笑开,像是春日里的海x棠花。 那颗心,一笔一划,刻下了季子漠三个字。 季丫季安见季子漠又带了笑意,便彻底放下心来,又开始高兴的打扫起来猪圈。 季子漠站在猪圈旁看着俩人忙活,实在难以理解他们对于养猪的狂热。 “买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你扫了有什么用。” 季丫想起高兴的事,激动的跳起来道“大哥,二虎爹知道我们要养猪,说等下给我们抱两只猪崽过来。” 话刚说完,虚掩的院门就被人从外推开,声如洪钟的二虎爹用扁担挑着两个筐,身边跟着流着鼻涕的二虎。 “季丫,我给你送猪崽来了。” 季丫季安啊的一声,忙跑出来迎接家里的新成员。 站在一旁傻眼的季子漠 听到猪走出来的齐玉 二虎指着筐里的猪崽,吸溜着鼻涕骄傲道“这是我给你挑的,是跑的最快的,一个粉的,一个花的。” 季丫摸了摸猪崽的毛,星星眼感激的看着二虎。 三小孩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话,二虎爹把扁担放在一边,看了看猪圈的位置,把猪崽挪到猪圈里。 猪崽入圈,速度快的让季子漠卡壳。 齐玉不知何时围着猪圈走了一圈,回到季子漠身边,低声道“我没闻到臭。” 季子漠这小猪崽子才哪到哪。 偌大的院子,三个孩子叽叽喳喳,两个小猪崽哼哧哼哧,季子漠无语望天,齐玉眨眼望他。 “叔,家里是想着买猪来着,只是现在手里不宽裕。” 二虎爹拍了拍手“这有啥,这猪崽我卖给别人都是一个二百六十文,这两头你一共给我五百文,钱不急,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给就行。” 季子漠顽强抵抗“没开春,山上也没什么猪草,还没东西喂”,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60.第 60 章 封坛的酒 多合理的借口, 只是还不等他说话,二虎爹就高声道“这有什么,我等下给你送两袋麦糠麸皮过来,干的猪草也给你拿点, 刚好今年我存的多。” 季子漠 农家人欠不欠的都是一句话, 也没有写欠条的, 事情解决,二虎爹领着二虎风风火火的离去。 世间的悲喜并不相通, 在季丫季安的喜悦中, 季子漠蹲在院子里,手搭在腿两侧,唉声叹息的沮丧。 齐玉蹲在他身旁, 轻声道“真的那般臭吗现在猪还小, 等过完年再看看有没有法子把猪移出去。” 季子漠手臂放在膝盖上,下巴搁在胳膊上看向地面“不是因为这个。” “就是有些烦躁, 感觉一团的事, 过年还要办年货,旁人家又蒸又炸的,我这简单炒个菜行, 其他的也不会。” 季子漠把视线移向他,眉眼都是委屈“还不知道怎么学,我连饺子都不会包,汤圆更是别提。” 季兰走后, 家里的条件不好,过年都是季丫给他手擀份白面条,她和季安吃些杂面。 过不过年,热不热闹, 季子漠自己是不太在意,但这不是一家之主,总得让一家人高高兴兴的过年。 小猪哼哼,季子漠“哦,我还刚欠了五百文。” 现在送不行,前脚刚说手头紧,后脚送钱,不好解释。 “我们。” “什么” “我们连饺子都不会包,我们刚欠了五百文。” 齐玉话不多,季子漠不找话时,他能安静一天。 夕阳落了山尖,唯留下余晖,齐玉就那般静静的看着季子漠,清澈沉静却又坚定到无坚不摧,把季子漠的我,变为我们。 季子漠蹲在地上,探入齐玉的眼底,就像沙漠遇到了绿洲,那一汪水无知无觉间渗到了他的心底。 赵婶子得了三个鸡蛋,当下就走到了人群中,昂着脖子彷佛战败后杀回来的将军。 对着嗑瓜子的柳寡妇轻蔑道“谁说我胡说那少爷夫郎就是不让季子漠睡,哪里把孩子种到肚子里了,我刚去问了,没怀孕。” 柳寡妇呸的一声吐掉瓜子皮“季丫说要有小侄子了,你们大伙都听到了,又不是我瞎说的,季安才几岁,小侄子除了季子漠的,还能有谁的,她还能有三个哥” 柳寡妇冲着众人抬了抬手“瞧见没,季子漠还给了我三个鸡蛋,让我跟大家解释清楚,别瞎传怀不怀孕的。” 又不是自己家的夫郎,怀不怀孕的都不是自家孩子,知道没怀孕,又开始问了“那是奇怪了,没怀孕为什么分房睡,是不是你弄错了。” 赵婶子得意道“你别不信,我刚才可是问了季子漠,季子漠也承认分房睡了,跟我说什么不放心季丫,担心她踢被子,这句话你信吗” 没有永久的敌人,只有永久的八卦,柳寡妇当下跟着道“我才不信,季丫活蹦乱跳的,有什么不放心的,更何况有季安在,季安可比季子漠靠谱多了。” “就是,季安和季丫都是季兰带大的,季安比季丫大五岁,季兰忙的时候都是季安背着季丫,季子漠什么时候照看过。” 至于季子漠娘,算了,不提也罢。 说到季兰,有人就问了。 “哎你们说季兰嫁哪里去了怎么也不让我们去添妆,这嫁人嫁走了,几年也没回过娘家。” “不知道,要不是季子漠和季丫季安都说是嫁人,我还以为是跟着人跑了呢” “应该不是,二虎娘说早上看到季兰跟着一个个子不高的男人走了,季子漠和季丫季安在门外站着,季丫季安哭的不行。” “哎,也没个长辈帮衬着,办事都没有个办事的样子,姑娘嫁人顶顶重要的事,有钱有有钱的排场,没钱有没钱的排场,家里得把架势摆足了,往后到了婆家旁人才不敢随意欺负。” “谁说不是呢” 吃了饭,季子漠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围着院子转了一圈,又把几个房间看了一遍。 齐玉也不说话,就跟着他转悠。 季安季丫瞧见了,不知道什么事,也跟在后面转悠。 季子漠转悠后回到院子里,齐玉转头看他,季丫季安抬着头看他。 “我总觉得忘了点什么。” 过了好一会,季子漠恍然大悟,指着墙角“那一堆柿子呢” 齐玉随着他的手看过去,是没了什么时候没的,两人都没注意。 季丫季安眨眨眼齐齐道“放地窖了啊” 季子漠掏了掏耳朵“地窖咱家里有地窖我怎么不知道。” 就这几间房一个院子,季子漠都不知道家里有地窖,齐玉看着季子漠有些叹为观止。 季丫一跳一跳的,带着季子漠和齐玉走到屋后面“大姐自己挖的,她让你帮忙,你说看书又说地窖没用,一直说地窖没用劝她别挖,大姐有些烦说不想和你争,就没在院子里挖,挖在了这里。” 季安“你们做饭的时候,我就和季丫把柿子挪到了地窖里。” 屋后面是三分菜地,地窖在离墙两步远的地方,季安扶着木梯下去,季子漠随后而下,他接过季丫,又伸手扶着齐玉下来。 地窖挖的不小,季子漠很难想像,一个女孩子挖了多久。 一个水缸半人高,胖的累赘,季安扒拉着缸沿,从里面麦糠中扒拉出来一个柿子“大哥,柿子都在这里面呢要吃吗” 季子漠“太凉,拿几个到上面烤着吃。” 季安说好,就又弯腰去扒拉柿子,扒出来递给季丫,季丫拿着放在一旁的小筐里。 季子漠手摸着缸沿走了一圈“这个缸也是大姐自己弄下来的” 季丫说“对呀,大姐睡不着的时候,就出来挖地窖,有一天就突然挖好了,她晚上把缸挪出来说放到地窖,我和季安要帮忙她不让,大姐把缸背在身上,还跟我们笑着说,看看缸能不能把她砸死。” “小丫当时害怕死了,然后大姐在底下笑,说没砸死,还哭了,我问她为啥哭,她说背缸太累了。” 说完季丫低着头哭了“大哥,我想大姐了。” 季子漠背过身,眼眶也有些泛红,似是无数酸楚涌上心头。 他叉着腰站的沉稳,却是肉眼可见的难受。 齐玉很笨,不会安慰人,他挪了半步上前,把手轻轻落在了季子漠头上,学着他哄他的模样,慢慢揉了两下。 季子漠傻了一瞬,转头看到他清晰可见的担忧与心疼,猝尔笑了。 似是吃了灵丹妙药,那些酸楚退到了心底,发疼的嗓子口通顺了起来,话能吐了口。 季子漠拉下他的手,牵着走到季丫面前蹲下“到时候我打听打听大姐去了哪,带你去看她。” 季丫看着他,哭的断断续续道“我,我知道,大姐说,姐夫是镇平县,王家村,叫王大柱。” 季子漠怔楞了下,随后承诺道“年前事情多,等到过完年,天气暖和一点的时候,我带你和季安去看看她,好不好” 季丫季安点头如捣蒜,追着道“大哥说话算话。” 季子漠点头“大哥说话算话。” 季安爬着梯子出了地窖,季子漠把季丫抱出了地窖,让季安带着她去玩。 季安说“我守着季丫去村口的杏花树下玩,那边有粗沙,大哥刚才教我的几个字我还不会写,我去沙子上练练。” 他牵着季丫蹦蹦跳跳的走了,不用操心生活,季安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 季子漠见齐玉在地窖里不出来,又扶着梯子下了去。 齐玉蹲在角落动作着,从背后看不出在做什么。 “怎么了” “酒。” “什么” 齐玉侧过身,指了指“封坛的酒。” 埋在泥土里的坛子一朝露面,上面沾染了块块湿泥,季子漠蹲下身。 坛身上用浆糊贴着纸张,红色早已褪去痕迹,季子漠用拇指抹去上面泥土,能隐隐约约看出女儿红三个字。 大户人家女儿出生,会在家里种桃树,埋一坛女儿红,待到出嫁时取出。 农家女孩不值钱,如此做的寥寥无几。 原身父亲是秀才,不知是真心疼爱,还是附庸风雅,埋了女儿红,种了桃树。 两人把女儿红又埋在原地,齐玉不解道“桃树种在哪里了不应当是种在院子里吗” 季子漠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就是现在杏树的地方,桃树在我爹死的那年枯了,后来移了杏树进来,埋在树下的酒应该是季兰移到这里的。” 季子漠就地坐在地上,齐玉随着他坐下。 “我爹死后,我娘除了对我和声细语,对季兰,季丫季安非打即骂,脾气不定,上一刻一家人好好吃着饭,下一刻就能掀了桌子,揪住刚会走的季丫打一顿。” “上一刻喊着下地干活,下一刻就烦的踹门,说不去了要回屋睡觉,有时候想明白了,又在夜里哭整夜,说不该打人,说以后再也不打季丫季安了,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日子依旧。” “季兰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她抱着季丫季安睡,有点风吹草动都会惊醒,上地干活都要把季丫背在背上。” “她熬了很久,前几年我娘死了,原本就穷的家办过丧事后是一文都不剩了,季兰来找我,想让我帮把手,能不能每天从书里抽出点时间,哪怕是扫个地都行。” 原主的记忆季子漠都有,脑海中那个瘦弱姑娘站在黑夜的阴影里,快要崩溃,想要得到一丝希望,一丝救赎,只要原主说个好,她都不至于绝望。 那个时节,她要的不是原主做些什么,只想证明,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不是一个人,她的弟弟能帮她撑一撑,哪怕是言语上的。 季子漠眼眶有些红,对齐玉耸了耸肩道“怎么说呢就拒绝了,还说他要去县城见友人,都无一身合适的新衣。” “她从阴影走入黑暗,彻底麻木了,几天后她捧了一身新衣进来,上面还有三两银子,说她选了个人家,这是她的聘礼,不要问她嫁到哪里,以后就当家里没有她这个人了,天高路远就当她死了。” 她嫁了谁,嫁到哪里,一点信息都没告诉原主,却背地里和季丫偷偷的说了,还是未狠下心。 “我上次拿回来的野鸡记得吗,你不会真信是捡的吧” 齐玉是个很好的倾听着,他静静的看着他,不打扰不询问,等到被问时才会开口回答。 “不信。” 季子漠诧异“不信那你没问我”,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61.第 61 章 齐玉静了一瞬, 认真回道“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若不想说,我问了你不过是找借口哄我罢了。” 季子漠笑了下“那个鸡是山上猎户屠峰送的。” 解释道“嗯屠峰是季兰喜欢的人。” 齐玉拧眉道“屠峰不喜欢季兰” 季子漠“喜欢。” 这下齐玉不解了“既然互相喜欢, 为何是屠峰出不了聘礼” 季子漠“这个不是, 有一说一, 这个是季兰自己选的, 屠峰拿了五两银子过来求娶季兰,是季兰拒绝的。” 原主像是不惹尘埃的人, 只要家里有人照顾好他,有吃有喝被人供着,季兰嫁给谁都与他无关。 齐玉不解“为什么” 季子漠“她太想逃离这个家了,嫁给屠峰, 离杏花村太近了,往后余生,再难剥离。” 原主要靠人供养,季丫季安都是稚儿, 太难了, 生活上艰辛也就罢了,原主一副理所应当, 本该如此的模样,让季兰看不到尽头,满心绝望。 “逃离季家,和嫁给喜欢的屠峰,她选了前者。” “说起来,季兰比较像老大老二家的孩子,决绝,季子漠当时是神童, 在旁人看来,只要熬过守孝的几年,就可以科举,她就可以过好日子了。” 他说季子漠是神童,彷佛是旁观者,齐玉觉得有些怪异却也未曾多想,只道“应是熬不下去了。” 季子漠点点头认同,如果原主能让她稍微看到点希望,她或许能坚持。 原主这个人,说白了,就是觉得自己是鸡窝里的凤凰,自持身份,看不上窝里其他的小鸡,活在自己腾飞的梦里。 季子漠停了话,转头看着齐玉“我说了那么多,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齐玉抿了下唇角,道“你以前做的不太好。” 季子漠搂着他的肩头笑道“说话的这么委婉那是相当不好。” 季子漠的手劲大,齐玉坐的笔挺的上身重心不稳,往他那侧倒了倒。 一束光从地窖下来,落在两人的脚旁,季子漠搂着齐玉安静了下来,一时间有些百感交集。 孤身一人嫁到外县,嫁给一个不熟悉的人,不知道季兰过的好不好,希望不是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外一个火坑。 他刚才倒是没哄季丫,等到年后是要去看一看,看看那个苦了这么多年的瘦弱姑娘是否得到了幸福。 女儿红重新被埋在了地下,季子漠回头看了着,走的时候应当是不幸福的吧酒都未打开喝一口。 季子漠心中无限感慨,从外看却是孤寂。 头上落下一个手掌,在他发上生疏又轻柔的揉着,季子漠头微动,眼睛往上看着,表情再次傻眼。 “你不知道男人头是不能随便摸的”季子漠倒是未躲开齐玉的手,只是打趣的看着他。 齐玉猝的收回手,若无其事的垂下眼帘道“你也摸过我的。” 季子漠额“好像也是。” 反思道“估计你有时候像小孩一样迷茫,我就把你当小孩哄了。” 齐玉瞥了他一眼,站起身走到木梯旁。 季子漠忙跟着起身“生气伤身。” 地窖多潮湿,两人刚才席地而坐,身上沾染了湿泥,特别是股那处。 齐玉脚踩着梯子的横木,季子漠看到他身上有泥,想也未想的就拍了上去。 饱满富有弹性的股被人拍了下,而那手似是找到了家,停在上面忘记了离去。 齐玉震惊回头低眸,对上季子漠同样震惊的眼神。 齐玉的视线移到他的手上,季子漠的视线跟着他移了过去,随后反应过来急忙收回。 糟糕,一不留神又把齐玉是哥儿疏忽了。 齐玉脸红的像煮熟的虾,逃一样的爬出地窖。 季子漠站在梯子旁边摸了摸自己的屁股,看来哥儿还是和男人不一样,手感差的有点多。 这要是换别人,不得踹他一脚喊声流氓 季安原是想去村口杏树旁练字,想着猪还未喂,就烧水给猪崽拌猪食。 季子漠追出来时,齐玉已经用凉水洗了把脸,若无其事的帮着季安提猪食桶。 季子漠走过去伸手接过,隔着猪圈墙倒在了猪食槽里。 他见齐玉垂着头似是不想再提,也就识趣的没多说。 “我明天去一趟县里,把写好的对联送去远山书肆。” “嗯,好,我跟你一起。” 季子漠的脚步停顿住“你跟我一起” 齐玉点头“嗯,一起。” 季子漠好奇道“怎么突然敢去县里了不怕别人议论纷纷了” 齐玉只道“总是要去的。” 有季子漠陪着,好像就不再惧怕了,心底的那份信任不知何时而来,齐玉知道,季子漠会挡在他身前,护着他。 只要是这样,哪怕闲言碎语的嘲讽到了耳边,也无什么重要的。 吃完傍晚的饭,四个人围在饭桌前,齐玉执笔,季丫季安兴奋的说着明天要办什么年货,季子漠时不时的补一两句。 写了满满一张纸,齐玉停下笔一样样的念着与他们核对。 明明只是一个名字,却听的季丫季安开心不已,彷佛已经买了回来。 翌日一家四口关了院门,季丫跳着往杏树下跑,钱多来的马车就停在了这处。 刚才吃饭时,季子漠看着赵傻子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未说。 此时齐玉走在他身旁,问了句。 季子漠揉了揉冻冰的耳朵道“他那头剪的跟狗啃的一样,我原想着带他去县里修理下,然后就想到现在没有理发这个职业。” 齐玉奇怪看了他一瞬。。 季子漠不解“怎么了” 齐玉收回目光“没事,可以带他去无涯寺,让主持帮忙。” 季子漠“那算了,又不出家刮什么光头,等下看看县里有没有帽子,有就给他买一个,要不然看的我难受。” 因年底拉人的生意好,村里有牛的也有架了板子停在路口拉人的。 季子漠和齐玉自然是上钱多来的牛车,季丫稳稳的坐在赶车的钱多来身后。 用小手戳了戳他的腰。 钱多来回头,季丫笑的眉眼弯弯,从怀里掏出两个用粗布裹着的白面饼子,还冒着热气。 她拆开粗布,拿了一个递给钱多来,又把另外一个认真的裹了起来,放在衣服里暖着。 钱多来也不客气,说了声谢谢小丫接了过来。 季子漠逗她道“我说今年的饼子怎么少了俩,不过你这有点小气啊,就给一个。” 钱多来说一个够吃了,季丫拍了拍自己怀里的饼子,开心道“大哥你说去远山书肆,我知道呢,这个是苍明哥哥家开的铺子,上一次我们没见到苍明哥哥,这次说不定能见到,我要带饼子给他吃,这个是一锅里面最好看的一个。” 钱多来也跟着逗她,咬了一口手中的饼子,失望道“原来我的不是最好看的。” 季丫忙摆摆手解释“你这个也好看,是第二好看。” 小孩的话引得众人笑着,季子漠随大流的笑了,小臂被人轻轻握了下。 齐玉碧海蓝天的双眸悬挂着关切,季子漠身子歪向他,低声笑道“我没事。” 宠溺温柔在他眼底蔓延,只是此时自己难以发现。 今日天好,三辆牛板车上都坐了人,原是季子漠和齐玉并肩坐在一侧,后赵婶子和赵满上了来,赵满局促的坐到了齐玉身旁。 齐玉眉头皱了下没说话,季子漠低头和季丫说着话,也未看到。 坐车的有,脚力好走路的也有,三辆牛车都挥了鞭,大家各自聊着天。 走路的男人朝着钱多来车上喊“季子漠,赵满,大男人坐什么牛车,还行不行啊” 赵满被臊的当下就跳下了车,摆手说“我行。” 谁也没想到他能回,当下哈哈大笑起来。 “季子漠,是个男人就下来啊哥儿女儿孩子才坐牛车。” 季子漠摆摆手“你们自己走吧我不行,走不了。” 铺天盖地的笑声传来,连车上的哥儿妇人都大笑着,只有未出嫁的姑娘害羞一般的低着头。 季子漠有点懵,他看向齐玉,齐玉更是懵。 他坐牛车不走路这件事很好笑吗 钱多来最近整日赶车,对村里的闲言闲语不知,也是奇怪着。 肩膀被人拍了下,季子漠回头“大牛哥。” 大牛嘿嘿的笑着“偏方要不要” 季子漠满脑子浆糊“什么东西” 大牛低声解释“我这不是成亲了吗老丈人以前是个游医,现在在村子里给人看看病什么的,有很多对症的偏方,保准管用,等从县里回来,我带你去看看。” 季子漠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他不确定又缓慢的问“我应该看什么” 大牛“你不是不行吗” 说着又好奇道“你是站不起来,还是时间太短了站不起来时间短不知道能不能治好,要是太细跟豆芽了,这个肯定不行,医术再好也不能给你加粗。” 季子漠 季子漠嗯嗯嗯啥啥啥 艹,不就是开个玩笑吗这么认真的吗 季子漠当下就撑着板车的一侧跳下了牛车。 后面的人听到动静,扬声问“季子漠你到底行不行啊” 季子漠拍拍手回他“是男人怎么能说不行,我就是偷会懒。” “那你为什么和你夫郎分房睡” 季子漠又拿出那套说辞,季丫病还没好,夜里不太放心。 又是一片笑声传来,每一个笑都在说着你看我们信不信。 “季子漠,你要给你夫郎肚子里种个娃娃,我们就信你能行。”柳寡妇坐在后面一辆马车,不害臊的喊着。 “就是就是,你行不行,这得让你夫郎说。” 这些玩笑季子漠听着还好,就是怕齐玉尴尬,他又跳上了牛车,把强撑着面不改色,心里却恨不得钻地缝的齐玉按在自己怀里。 “我家夫郎脸皮薄,你们脸皮厚的说话都注意些。” 季子漠没了笑,明显的是不高兴了,其他人收敛了些,只有柳寡妇还大笑着说“这可不是我们说的,是赵婶子说的,说你家夫郎看不上你,把你赶出房去,都不愿意让你睡,肯定是你这事不行,让你夫郎很不满意。” 被按在怀里的脸死死贴着季子漠的胸膛,恨不得钻到季子漠的身体里。 齐玉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形,为何他们说起这些事,可以如此大声放肆。 季子漠伸手搂着齐玉,看向心虚的赵婶子,赵婶子哦的一嗓子跳下去,拽着柳寡妇的头发把她从车上薅下来。 “你个不要脸的,我让你浑说,活该你死了男人。” “我呸,你没死男人,你把你男人欺压的在家里屁都不敢放,还不如死了算了。” 两个人抱着打成一团,滚在路中间,三辆牛车只能全都停下,赵满倒是想帮他娘,但他一碰柳寡妇,柳寡妇就大喊“非礼了,赵满耍流氓吃老娘豆腐了。” 吓得赵满再也不敢动手。 季子漠懒得管她们,低头拍了拍齐玉的头“没事,闲言碎语,别往心里去。” 齐玉微微从他紧绷的胸膛撤离了些,轻声说“没往心里去,只是不想当猴给旁人看。” 季子漠若是不把他按在怀里,齐玉会勉强撑着,当贴上结实的温热,齐玉紧绷的身子猛然松了下去,贪恋着他给的避风处 ,不想再起来。 许是闷的,许是羞的,齐玉面如霞光,眼中有了抹水润,像是世间最美的风景,像季子漠看过的绚烂震撼的极光。 季子漠垂眸只看了一眼,就把他那张脸再次按在自己胸膛。 赵婶子是跳下车拽了后面一辆的柳寡妇,故而拦了后面两辆牛车,钱多来的牛车还是自由的。 一群人劝架都劝不开,季子漠刚想说让钱多来赶车,就见季丫像个小炮弹一样的站起身,大喊着“你们都住手。” 季子漠震惊看着她,齐玉也从他怀里撤离,看向季丫。 打架的停了,劝架的也停了,万众瞩目中,季丫满脸怒气,捏着小小的拳头,大声道“是因为我夜里咳嗽,睡觉哭,我大哥才来陪我睡的,不是嫂嫂把我大哥赶出去的。” “我大哥很爱我嫂嫂,我嫂嫂也很爱我大哥,我病好了,我大哥今天就会回去和我嫂嫂睡,再过不久我就要有小侄子了,你们都不准再胡说嚼舌根。” 牛车悠悠向前,留下后面两辆牛车和一群人,季子漠脸上震惊神色好半晌都未褪去,冲季丫竖起大拇指,赞叹道“行啊妹妹,牛啊” 季丫捏着的拳头还未松,生气的看向季子漠。,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